『不合理真相/作者:意赅』 『狀態:已完結』 『內容簡介:   当凶手以智慧挥刀,自以为天衣无缝时,总有一群刑警,以最专业的手段,层层剖析,揭露出一件件看似不合理的真相。   书友群:493672212   欢迎加入。   』 愛下電子書Txt版閱讀,下載和分享更多電子書請訪問,繁體:https://ixdzs8.tw;簡體:https://ixdzs8.com,E-mail:support@ixdzs.com ------章節內容開始------- 第1章案子   「唽唽索索」、「撲通撲通」。   受雨聲遮掩,腳步在耳機中更加難以辨認方位。   哪怕祁淵自認自己具備「聽聲辨位」的神級本領,這會兒也完全沒法發揮出來,只能和基友一塊緊張的趴在草叢裡,不停地調整視角,希望能儘早察覺到敵人的蹤跡。   「叮鈴鈴!」   刺耳的鈴聲瞬間引爆了祁淵的心臟。   伴隨著一陣哆嗦,一切變得索然無味……   他放在鍵盤上的手抖了抖,遊戲人物立刻從草堆裡站了起來,毫不設防的暴露在周邊梭巡的對手眼前。   緊跟著,就聽陣陣槍響,畫面灰暗下來。   「喂?」祁淵不爽的一砸滑鼠,甩掉耳機,也顧不得看來電顯示,直接抓起手機,沒好氣的問道:「誰啊?」   「啊,蘇隊……」他忽然縮了縮脖子,語氣變得訕訕,聲音也低了下來:「北通小區是嗎?好的好的,我馬上到!」   掛斷電話,他抬頭看向屏幕,重新戴上耳機——總得給基友一個解釋。   但還沒開口,就聽基友暴怒的吼道:「祁淵你個坑比!裡他涼自己送死也就算了,還拖上老子!」   得,因為祁淵的失誤,基友也被亂槍送出局了,畫面上只剩下兩個盒子擺在草堆裡,靜悄悄的冒著綠煙……   「抱歉抱歉!」祁淵趕緊道歉:「臨時來了案子,正好是你們小區,我得趕過去一趟。這樣,辦完案順便請你吃小龍蝦,就當賠禮……」   話沒說完,基友直接退出了遊戲。   看來今天火氣很大啊。   祁淵沒空再聊,筆記本一合,抓起外套就跑了出去。   這是他第一次出外勤,身為見習生,得給上司留下點好印象才行,至少不能遲到了。   同樣的,他也難免有些興奮、期待。   晚上的道路相當通暢,沒多久,他就到了目的地。   現場早已被人群包圍起來,民警拉了條黃色的警戒線作為分隔,避免圍觀群眾太過靠近現場,造成破壞。   祁淵好一通擠,嘴裡不停地說著「麻煩讓讓」,才終於擠了進去。   這時,他才有空打量現場。   透過半開的捲簾門,能看到玻璃櫃裡整齊擺放的煙盒,背後的架子上則是條裝煙跟紅酒。   很明顯,這是個小賣部。   不大的門店上,掛著個牌子——友邦便利店。   祁淵張了張嘴,有些懵。   心裡升起了很不好的預感。   連咽幾口唾沫,他沒繼續往前走,只扭過頭,乾巴巴的朝著旁邊的民警問道:「前……前輩,死……死……這是……是死人了嗎?」   「嗯?」民警頓足,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問道:「兄弟有點眼生啊,新來的?」   「前兩天剛入職,」祁淵勉強抬了抬嘴角,想要擠出一絲笑容,但很快就放棄掙扎了,重複問道:「這裡死人了嗎?」   「通知你的時候沒說嗎?」刑警有些納悶,但緊跟著,便溫和的笑了笑,拍拍他肩膀:「嗯,這家便利店的老闆死了。   別緊張,第一次確實有點難接受,後面習慣就好了。」   祁淵瞬間失了魂,臉色變得慘灰,兩條腿也有些發軟,整個人被對方拍退了兩步。   刑警有些納悶,但還沒顧得上問,祁淵就已經跌跌撞撞的跑向案發現場。   「砰」一下,失魂落魄的他,不小心撞到個人。   但他毫無意識,腳下微微挪了挪,就繼續往前跑,但脖子忽然被人逮住,那手和鋼箍似的,掐的他後頸生疼。   緊跟著又感受到一股大力,他被迫踉蹌的後退了兩步。   手舞足蹈的掙扎了兩下,鋼箍便鬆開了,他趕緊偏頭,看到個壯漢。   他混沌的雙眼受到刺激,終於清醒過來,渾身哆嗦,像個犯了錯的小孩,訥訥的叫道:「蘇隊……」   抓住他的正是他帶教導師,直屬上司,警隊二把手蘇平。   蘇平眉頭緊鎖,嫌棄且惱火的罵道:「冒冒失失的,像什麼樣?警校就這樣教你查現場的?」   祁淵低著頭,活像只鵪鶉。他嘴唇不住蠕動,過了半晌才憋出話來:「對不起,我……」   蘇平壓根不想聽他解釋,不耐煩的擺擺手:「帶他出去,再有下次,見習審核判負,直接開了!」   祁淵聽到這,再顧不得什麼了,趕緊抬起頭,朝蘇平大聲喊道:「這是我朋友的店!」   蘇平聞言,眉頭微微舒緩,轉過身看向祁淵。   三五秒後,他用稍緩的語氣問道:「死者是你朋友?」   祁淵聽到這話,腦子又混沌了瞬間,臉色盡顯迷茫。   這個事實,他自己也有些難以接受,不願接受……   咬咬牙,攥緊拳,他艱難的問道:「死者……死者是不是叫段坤?」   幾名刑警,都從他明顯帶有期盼意味的語氣中,聽出他很渴望得到一個否定回答。   想來,他和段坤的感情應該很深吧。   蘇平側目,看向旁邊的警員,見他點點頭後,便又輕嘆口氣,有些同情的看著祁淵答道:「對。」   不需要他的轉述,祁淵也看到了警員的動作。   他嘴張得老大,臉部肌肉已經僵硬。過了半晌,他才不可置信的看著蘇平:「搞錯了吧?一定是搞錯了吧?」   剛被他拉住的刑警聽了,忍不住抿抿唇,走上前來寬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人死……」   「不是,不是……」他用力搖頭:「不可能,肯定搞錯了,他半小時前還跟我一塊打遊戲的!」   他非常激動,原本慘白的臉色,又變得通紅起來:「就在蘇隊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就那會兒,他還和我打遊戲,怎麼可能死了?不可能……」   「你說什麼?」但有人比他更加激動。   穿著白大褂的法醫,從半開的捲簾門內側衝了出來,死死的盯著他:「半小時前,他還在跟你打遊戲?」   見眾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法醫立馬解釋說:「這不可能!受害人肛溫僅有二十六度,屍僵明顯,屍斑指壓不褪色,角膜輕度渾濁,據此判斷,他死亡時間至少在十二小時以上!」 第2章不合邏輯   祁淵這會兒,心情相當複雜。   老同學的死,讓他傷感不已,但更多的卻是震驚與悚然,甚至完全壓過了緬懷。   明明在十二個小時前就死了的人,怎麼可能好生生的和他玩遊戲?   玩遊戲就玩遊戲吧,要只是玩遊戲,倒也不排除別人上他號的可能,但他們可是語音開黑啊!   「咳咳。」   在警車裡呆坐了半晌,他的思緒才被一陣乾咳聲給拉了回來。   坐在邊上的刑警這才輕聲問道:「怎麼樣,好點了麼?」   他伸出十指,又呆呆的看了幾眼,這才機械的點點頭,說:「前輩……」   「別叫我前輩了,」刑警露出笑容,輕聲說:「嗯,我年長你幾歲,不嫌棄的話,叫我松哥吧。」   見他再次點頭,松哥便翻開手上的本子,一邊記錄,一邊問:「說說大概情況吧,怎麼回事兒?」   「我……」他張張嘴,但吐出一個字後,就又閉上了。緊跟著,他深吸兩口氣,努力調整好自己的心緒,整理好語言,強迫自己簡要的說:「大概情況是這樣。   段坤是我高中同學,當初關係挺好,但後來就沒怎麼聯繫了。   還是前些天看到他動態,發現他和我玩同一款遊戲,就又加了遊戲好友,時常一塊開黑,便聊邊玩,感情也就慢慢回來了些。   他約了我今天一塊玩遊戲,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等到他上線,我就先給他打了電話。   接的倒挺快,他說先前店裡一直在忙,忘記了,這會兒正好有時間,問我要不要來兩把,我答應了。不過沒立馬上遊戲,又在微信裡和他寒暄了幾句,等遊戲登錄了才切回遊戲,用語音聊著。   之後遊戲裡的事沒什麼好說的,直到快十點,蘇隊忽然給我電話,說有案子,具體情況沒明說,我才下線趕過來。   對了,因為那通電話,我操作失誤,害死了他,他有點火,我解釋完他就直接下線了。基本情況就這樣。」   松哥聽完,皺了皺眉頭,又看了幾眼筆記,這才問道:「你確定跟你玩遊戲的是他麼?」   「確定,這兩天經常約,他的聲音我聽得出來。」祁淵篤定的點頭,但接著又遲疑上了,目光不住的往外瞟,透過警車玻璃,看向現場方向。   松哥不著痕跡的搖搖頭,又跟著問:「他有什麼異常表現麼?」   「異常表現……」祁淵認真回憶起來,才說:「硬要說的話,技術比以往菜了點,話少了些,脾氣也暴躁了點。」   「噢?」   「他以往很沒正經的,是個話嘮,但晚上話少了不少。」   伴隨著回憶和講述,祁淵漸漸開始真正冷靜了下來,理智不斷回歸:「當時玩著遊戲,還不覺得,但現在想想,確實有些奇怪。   而且以他的性子,按理說就算坑了他,也不至於那麼火大,甚至可能笑嘻嘻的吐槽一句,開玩笑的讓我請他吃個飯就完事了,不太可能暴怒的吼一聲,然後一言不發直接下線。   但當時我也只以為他心情不好,沒有多想。」   頓了頓,他又試探著問:「松哥,這個和我開黑的,肯定不是死者吧?」   「顯然的。」松哥不假思索的回答說:「人……你同學都遇害了,還怎麼可能跟你一塊玩遊戲?   至於語音這個問題,你也別多想,這肯定不是靈異事件,相反,還是個相當重要的疑點。   因為只要掌握了技巧,再加上注意訓練,模仿他人聲音音色、語氣說話,也不是太難的事兒。   據我所知,以前就有一擋綜藝節目,有人模仿明星的聲音模仿的惟妙惟肖的。   從這方面開,和你聊天的人,要麼聲音音色本身就和死者接近,要麼他相當了解死者,而且刻意學過他的說法方式。某種程度講,這還是條線索。」   祁淵心情已經平復的差不多了,思維也重新開始運轉,立馬說:「這麼說的話,和我玩遊戲這人相當可疑,搞不好就是作案人。   只不過,他這麼做的動機究竟是什麼呢?拖延發案時間?」   「先別想那麼多。」松哥搖頭:「線索不足的情況下,千萬別瞎猜,猜對了還好,要猜錯了方向,會耽擱不少時間的。」   「記住了。」祁淵立馬點頭。   松哥又問:「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嗎?比如,你知不知道他最近有沒有得罪過人?」   「這就不清楚了。」祁淵撓撓頭:「近期和他的聯繫,基本僅限於遊戲。   偶爾也會互相吐槽些生活中碰到的事兒,但大多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且有一搭沒一搭的,想到什麼說什麼,沒啥價值。」   「這樣啊。」松哥有些失望,但沒死心,又接連問了幾個問題。   得知祁淵對死者的了解著實不多,這才放棄,合上筆記本,並拍拍他肩膀說:「筆錄就到這吧,你趕緊回去休息,蘇隊那別擔心,他也這個意思。」   「謝謝松哥。」祁淵立馬道謝,跟著張了張口,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但松哥卻已經開門下車走了。   「回去嗎……」他看著自己手心,又看向窗外,沒多會兒,便下定決心,立馬下車,往便利店跑去。   周邊圍觀的人依舊不少,他不由得微微壓了壓帽簷,低著頭,嘴裡不停的「麻煩讓讓」,艱難的再一次擠進去。   越過警戒線,他深吸口氣,目光堅定起來,快步走向現場,略一彎腰,鑽進半開的捲簾門裡頭。   左右看了看,沒見著蘇平,他便找到松哥,問:「松哥,蘇隊哪去了?」   松哥回過身,有些詫異:「哎,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讓你回去歇著嗎?」   「沒事,我受得住。」他擺擺手。   松哥點點頭,不再多言,回答說:「蘇隊可能在後頭吧,具體在哪我也不很清楚。這樣,你先到邊上歇歇,等他回來了再讓他給你安排事情。」   「呃……」他撓撓頭,說:「我可以先在現場瞅瞅嗎?」   「行,」松哥頷首:「你四下看看吧,但小心點,千萬別破壞現場。」   「我曉得。」他保證道:「學校教過勘察現場的注意事項,肯定不會給你們添亂的!」   松哥溫和的笑笑,示意他自便。 第3章推測   祁淵開始小心翼翼的在便利店裡遊走起來,每一個認為可疑的痕跡,都要待著看上半晌。   他甚至管痕檢員借來了捲尺,對著足跡仔細測量起來,把相關數據記錄在小本子上。   過了許久,他正蹲地上,筆頭頂著下巴研究一塊足跡的時候,忽然覺得光線一暗,眼前出現個巨大的人形輪廓陰影。   他本能的抬頭,就見蘇平站在眼前,立馬站起身喊道:「蘇隊。」   「嗯。」蘇平應了聲,一面摘手套,一面點頭:「既然不回去,那好,跟我走吧。」   「去哪裡?」祁淵愣了一瞬。   「收隊。」他淡然的說:「很晚了,走吧。」   祁淵抿抿嘴,有些不大情願。   但蘇平根本沒管他想什麼,直接就走了。他留在原地杵了一小會兒,回過神來,也只能趕緊跟上,跑出這家便利店,看著同事將捲簾門封閉,貼上臨時封條。   蘇平依舊沒管祁淵,和法醫上了一輛車後,便直接離開。   「小祁!」忽然,松哥對他招了招手,他回過身,立馬露出一絲笑容,跑了過去。   「小祁,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松哥也跟著笑笑,說:「走,坐我的車回去。」   「好,謝謝松哥。」   「別那麼客氣。」他搖搖頭,上了駕駛室,祁淵趕忙坐上副駕駛,拉好安全帶。   開了一會兒,松哥忽然問道:「第一次出現場,有什麼感想?」   「不知道,」他想了會兒,隨後搖頭,如實回答:「說實話,我現在還有點懵。」   「這樣啊,」松哥點點頭,輕聲說:「也算正常。頭次出現場的新人,什麼樣的表現都有,興奮的,緊張的,還有像你一樣迷茫的,很多。習慣也就好了。」   祁淵抿抿嘴,沒說話。   松哥又問:「我見你在現場也觀察了好一會兒,怎樣,有什麼發現?」   說到正事兒,祁淵立馬嚴肅起來,認真的回答說:   「現場非常凌亂,但,地上的商品貨物卻僅有少數被踩破,且貨架雖然傾倒,上邊卻沒有多少撞擊和其他暴力破壞的痕跡。」   松哥嗯一聲,示意他繼續。   他頓了頓,思索一陣,繼續說:「加上死者雖然動作誇張,表情扭曲,卻好好的趴在櫃檯上,因此認為,死者與兇手之間,哪怕有過搏鬥,也並不劇烈,現場這些破壞痕跡,應該都是兇手所為。   再結合靠近櫃檯的幾個貨架,存在明顯翻找痕跡,兇手肯定是在找些什麼東西。所以我認為,兇手的作案動機或許是圖財,本案疑似搶劫殺人案。」   「圖財?」松哥抿抿嘴,搖頭說:「不是。因為真正值錢的財物,並不在貨架上,而是收銀這邊的玻璃櫃檯裡。   裡頭有著大量的高檔香菸、火機,後頭的架子裡也有不少紅酒,但這些都好端端的擺著,收銀機也沒有被翻過的痕跡。顯然不可能是圖財。」   「這樣啊……」祁淵回憶了下在現場的所見所聞,心裡有些瞭然。   見松哥沒再開口,他又繼續說:「另外,現場存在大量血足跡,我認為這是非常優質且重要的線索。」   「噢?」松哥聽了,立馬鼓勵道:「說說看。」   「嗯。」祁淵翻開筆記本,瞅了一眼,說道:   「首先是鞋底花紋,呈波、折型花紋,這種花紋具備良好的旱地防滑性,但遇溼就不成了,同時兼具相當的美觀度,是布鞋、運動鞋等日常向及室內外運動向鞋類通常採用的花紋。   再看其他特徵,鞋底後跟帶根,呈兩瓣式設計,鞋弓區窄瘦且可見內支撐梁結構痕跡,且鞋底花紋相對複雜,存在明顯邊梗,商標略模糊,但還是能判斷出是耐克鞋,且位置看著很規範,鞋跟後外側更有抗磨損花紋和傳熱圓孔。   這些特點表明,兇手穿的鞋採用的是模壓法工藝製成的橡膠鞋底,推測應該是膠黏布鞋類,比如籃球鞋、排球鞋等。再結合前掌寬大,帶深彎凹槽,鞋印周邊不完整等特徵判斷,應該是籃球鞋。   而鞋底花紋的磨損程度表明,這雙鞋兇手穿了許久,連抗磨損花紋都出現了相當程度的磨損。   最後,結合鞋長、步間距判斷,兇手身高應該在一米八二到一米八五間,在南方算蠻高的了。推測步態,其支撐腳應該是左腳。完畢。」   念完,他便抬起頭,看向松哥,想聽聽他怎麼評價自己的發現。   很快,松哥就點點頭說:「不錯,課本上的知識掌握的還不賴。」   「呃……」祁淵撓頭,或許是松哥脾氣比較溫和,極富親和力吧,祁淵在他面前也沒那麼拘束,直接苦笑著說:「只是課本知識掌握的不賴嘛?言外之意,就是還不懂得變通咯?」   松哥乾咳兩聲,寬慰道:「你也不用太自慚形穢,畢竟你以前也沒接觸過現場,能把該掌握的東西掌握了,哪怕只是機械的記下來,也算及格了。   至於其他的,慢慢積累經驗就是。課本跟實踐本來就有差距,否則幹嘛得先讓你們實習一年,畢業後通過招警考試又見習一年呢?是吧。」   祁淵搖搖頭,沒為自己辯解,只虛心的求教道:「松哥,能告訴我,我錯在哪兒了嗎?」   松哥想了想,沒直接回答,只問道:「現場的照片拍了麼?」   「呃……」祁淵沒正面回答,只是有些納悶的問:「還可以拍照的麼?」   「當然,只要別傳出去就沒事,否則得挨處分。」松哥回答。   「那……」他很心虛的說:「那我拍了。」   松哥嘴角微微一抽,又乾咳了兩聲,說:「那你再好好瞧瞧。」   祁淵眨眨眼睛:「能給點提示嗎?」   「提示不已經給過你了嗎?」   「……」祁淵無奈,只好抱著手機,盯著自己拍下的照片認真研究起來。   過了半晌,他才不確定的問道:「步態?」   松哥未置可否,只讓他繼續。   他組織了下語言,才接著說:「總體來說,現場的足跡都呈現出鞋尖較為清晰、而鞋跟則相對淺淡的規律。   開始我只以為是正常步態下,重心本能的落在前腳掌的緣故,但……」 第4章異常   正好碰見個紅燈,松哥停下車,送口袋中摸出煙,自己點了根,又遞給祁淵,問道:「抽不?」   「謝謝。」祁淵也捏起一根,點上。   松哥輕笑,問:「但是什麼?繼續說吧。」   「嗯。」他吐出口煙霧,說:「分別借鞋長和步間距測算出來的嫌疑人身高範圍,誤差最大的達到了十二公分,小的也有七釐米多。   我挺納悶的,但考慮到,有些矮個子的人,腳也比較大,或者習慣性邁大步,有些高個子的人,走起路來說不得也是小碎步,憑藉鞋長和步間距判斷身高,其實不過是個參考罷了,也就沒太在意。   但既然松哥你說有問題,那我想問題應該就出在這了。我懷疑,兇手或許刻意穿了大上一兩碼的鞋,同時在現場行走的時候故意邁大步,以此放出煙霧彈來迷惑我們。」   話音剛落,正好綠燈,松哥便將煙叼嘴裡,一手握方向盤,一手快速放下手剎的同時換擋,跟著輕抬離合,給油,將車重新開動起來。   接連幾次換擋後,他才空出只手,把煙夾住,跟著說:「開車時抽菸,不好,你別學我。」   祁淵嘴角抽了抽,說:「忽然想起來,咱們餘橋,開車抽菸要罰的吧?」   「嗯,罰一百五,扣兩分,回頭我抽空去把罰款交上。」松哥苦笑聲,自嘲道:「菸癮大,沒辦法,點起來了才想到要挨罰,乾脆就抽著好了……」   「要不,松哥,你把煙掐了吧?」   松哥擺擺手,岔開話題:「說的沒錯,問題就出在這步態這上邊。   但你恰好忽略了步態的問題,而僅僅只專注於分析鞋印和步間距,甚至最後發現問題,都給直接忽略掉了。   所以說,你還不夠靈活,實踐工作中可不像教科書裡給出的情況那麼理想化,很多時候都是需要變通的。一旦採集的數據本就有問題,得出來的計算結果,自然毫無意義。」   「明白了。」祁淵沒有辯解,虛心受教。   頓了頓,松哥又問:「關於兇手的作案動機……不,先不說這個,關於嫌疑人和你一塊玩遊戲的動機,你想過沒有?」   「想過,但沒想明白。」祁淵搖頭說:「我觀察現場的時候,也做過好幾個設想,但最後都被一一推翻了。」   「噢?」松哥似乎來了興趣,立馬示意他接著說。   他組織了下語言,才回答說:「首先,也知最直接的第一想法,我覺得他是在拖延時間,不想讓案子這麼快曝光。   但仔細一想,又不太對勁。兇手拖延時間的目的,無非就是破壞或處理現場,給咱們調查工作添點麻煩。   但段坤都死了十多個小時,他想破壞現場的話,時間充裕得很,肯定早就破壞的七七八八了吧?但事實卻是,現場雖有被翻找過的痕跡,但也僅限於此了……   之後我又想,兇手會不會只是單純心虛,接通電話後,下意識的想避免案情曝光,這才偽裝成段坤,儘可能正常的和我玩遊戲。   但這也不對啊,如果是下意識的想法,聲音沒理由這麼像,仿佛早就意料到我會和他玩遊戲,然後刻意苦練了許久似的。」   說到這,他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到個可能,立馬問道:「松哥,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兇手作案,是預謀了許久的,目的則是……則是……」   說到一半,他腦子卻像卡殼了一般,怎麼也沒法把下文給吐出來。   松哥見此,輕輕一笑,說:「好了,別瞎猜了。線索太少,再猜也沒什麼意義。不用著急,等各方面的線索收攏起來,自然就能推測出答案。」   祁淵撓撓頭,問:「那,松哥你覺得,嫌疑人偽裝成段坤和我玩遊戲的動機是什麼呢?」   「不知道,」松哥聳肩說:「所以才問你呀。」   「啊?」   「你想唄,」松哥不知從哪兒扒拉出個菸灰缸,把菸頭摁滅,這才說道:「嫌疑人想要模仿段坤的聲音,首先他得對自己模仿對象相當熟悉吧?   換句話說,這就是熟人作案了咯。你跟段坤有交情,覺著誰有動機殺人?或者,誰有動機偽裝成他和你玩遊戲?再或者,誰聲音跟他,有模仿他聲音的先決條件?」   祁淵苦笑一聲:「這我還真不清楚。我和他重新聯繫,也就是這幾天的功夫而已,還沒線下見過面呢。   蘇隊通知我的時候,我還想著,現場正好就在他家附近,等辦完案子,說不定還有功夫和他一塊吃頓飯,但沒想到,死的竟然是他……」   「沒事,」松哥搖搖頭:「今天是因為時間太晚了,走訪工作不好展開,只能問問幾個圍觀的群眾。等明天,安排人好好查查死者人際關係,上門問問情況,就有線索了。」   「希望吧。」他輕嘆口氣,不說話了。   ……   「餘橋市公安刑偵支隊……」   下了車,祁淵微微側目,看著大門邊上掛著的招牌,忍不住深吸口氣。   「走吧,趕緊進去,」松哥拍拍他肩膀,說:「蘇隊估計早到了,等著咱們呢。」   他嗯一聲,點點頭,快步跟上。   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進入會議室裡。   他緊挨著松哥坐下,隨後就忍不住看向蘇平。   有名刑警正站蘇平邊上,和他小聲的說著什麼,不一會兒,就見他眉頭緊鎖。   有一瞬間,他似乎感覺到蘇平瞥了自己一眼,但蘇平的目光一掃而過,他也沒法確定。   不一會兒,那刑警坐回到了自個位上,蘇平便看了眼手錶,隨後叩了叩桌子,大聲說:「松,你來主持會議,見習生,你跟我來。」   「啊?」祁淵一愣,指了指自己,不確定的問道:「我?」   蘇平沒多管他的反應,徑直離開。見此,松哥趕忙推了他一下,他才趕緊抓起剛放在會議桌上的筆記本,迅速追了出去。   追上蘇平後,他忍不住問:「蘇隊,我們去哪兒?」   「物證科。」蘇平頭也不回,只說:「有東西要你辨認。」 第5章勘驗   隸屬於餘橋市公安刑偵支隊的技術大隊,主要有三大科室,眾小單位,組成可以說錯綜複雜,龐大非常。   三大科室,分別為物證檢驗科、痕跡檢驗科與圖像偵查科,他們的辦公室也是緊挨著的,在二樓。   祁淵靜靜的跟在蘇平身後,看著他敲開物證科的大門。   他和檢驗員說了幾句話後,便回過神,看向祁淵,報出個電話號碼,問:「這張卡,是不是段坤的?」   他趕緊掏出手機確認了一遍,才點頭說:「嗯,這是他號碼,從高中到現在就沒換過,用了好些年了。」   「噢?」蘇平瞥了他一眼,跟著就戴上手套,抓起一臺手機,接著問道:「那這臺手機,是他的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祁淵連連搖頭:「近期跟他的聯繫,都只局限在網上……不過看他平時發的微博,他用的應該是小米mix3。」   「那應該就是這臺了。」蘇平頷首,跟著又看向檢驗員:「你和他說說情況。」   「是!」檢驗員立馬答應,接著便對祁淵說:「是這樣,這臺手機,確實是在死者口袋中發現的,上邊的指印與死者也相符合,這沒什麼問題。   關鍵在,我們用死者的指紋解鎖手機後,藉助開發者工具進行了細緻的檢查,發現,這臺手機自中午一點三十分起,就一直處於飛行模式下的息屏待機狀態,並沒有任何電話呼入、呼出。」   「啊?」祁淵一愣,趕緊說:「這不可能啊,我明明……」   「我知道。」檢驗員打斷他,說:「你先前打過電話給他,按理說應該有撥入記錄才對。」   祁淵皺眉,問道:「會不會是兇手把通話記錄刪除了?」   「不會。」檢驗員搖頭:「剛說了,這臺手機自中午到我們解鎖調查,這段時間一直處於息屏狀態,沒有人對它進行過任何操作,這個任何操作,當然也包括了刪除通話記錄。   我們是這樣認為的,嫌疑人很可能提前克隆了死者的手機卡,並在作案後將死者的手機切換為飛行模式,以此來替代死者,對外發聲。」   「克隆手機卡?」祁淵奇怪的問:「先前運營商不是已經闢謠了,說手機卡晶片保密級別很高,不可能被克隆,所謂『專業克隆手機卡』不過是騙局而已嗎?」   檢驗員嘴角微微揚起,笑而不語。   祁淵倒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忍不住追問:「難道,運營商騙人的?」   「也不完全是騙人的,」他回答的蠻謹慎:「至少在沒有原卡的情況下,想要憑空克隆,確實很難。但如果有原卡,呵呵。」   蘇平擺擺手,讓檢驗員繼續工作,便直接離開了,似乎,他過來這趟真的只是為了讓祁淵辨認下手機和手機號似的。   祁淵愣了愣,趕緊說:「那個,前輩,不好意思,我先回了。」   檢驗員點點頭,示意他自便,他便趕緊也跑出檢驗室,追上蘇平,問道:「蘇隊,我們現在回去開會嗎?」   「隨你。」   「啊?」   「想回去就回去,累了想歇著就下去歇著。」蘇平不鹹不淡的回道。   祁淵微微皺眉,說:「我跟著你吧。」   他還是那句隨你,腳下頻率一點不變,一步步的往前走。   很快來到地下一層,祁淵愣了愣,又問:「蘇隊,咱們這是要去法醫解剖室麼?」   蘇平斜他一眼,嗯一聲。   祁淵臉色變了變。   見此,蘇平終於頓足,轉過身看向他,輕嘆口氣,說:「幹我們這行,少不了跟屍體打交道,如果受不了,趁早放棄吧。   當然,這次情況特殊,死的是你朋友,我也不勉強你,不行就去歇著,誰也不會強求什麼。   但,如果你不想就這麼放棄,就給我乾脆點,要麼靜下心去看,去學,要麼就迴避,別在我面前婆婆媽媽,搞的我逼你似的。   最後說一句,行就跟我來,不行就去睡,懂?」   「明白!」祁淵深吸口氣,連連點頭:「我儘量克服。」   「別和我說儘量,沒用,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蘇平嗤一聲,說道:「再讓我看到那副蛋疼樣兒,你就直接回去吧。」   說完,轉身,繼續一步步的往過道深處走去。   祁淵再次深吸口氣,將所有情緒壓下,不敢再表露分毫,只快步跟上。   他糾結、彷徨,確實是人之常情,但蘇平也沒勉強他什麼,還明說了受不了就去歇著,是他自己要跟上的,再這麼婆婆媽媽,倒顯得矯揉造作了。   很快走到解剖室門口,蘇平一拍開關,電子門打開,他便直接走了進去。   解剖室裡,消毒水混合著血液的味道著實難聞,讓祁淵忍不住皺了皺眉,但也僅次而已了——相比於現場,這股味其實柔和了許多。   兩人直接走到解剖臺邊,祁淵強迫自己盯著胸腹腔剛被打開的屍體,想要儘早接受這股視覺衝擊力。   蘇平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跟著就看向法醫,問道:「老凃,怎麼樣?死因什麼的,明確了沒有?」   「差不多了。」他回答說:「死者身上就一道致命傷,位於脖頸處,全長17.8釐米,系切創,創口整體呈梭形,創角兩側未見試切創,創腔內未見組織間橋,未見皮瓣,可知兇器鋒利且無捲曲、豁口,兇手下手也極狠。   創底整體右淺左深,最深處達頸椎骨,椎骨骨膜處甚至可見淺表劃痕,氣管、食管及頸總動脈左支被徹底割斷。   但死因比較複雜,目前認為,是動脈破裂引發的失血性休克,合併大量血液溺入氣管中導致的機械性窒息,二者共同作用,導致受害者迅速死亡。   另,受害者胃部已空盈,但十二指腸內還有少量消化物,經辨認,應該是米漿類加工食物,還有少量肉糜跟蛋類,我猜吃的是腸粉,而且在末次進餐後四到五小時遇害。   物證那邊的同事說了,他早上六點十五分有筆微信支付,收款人為陳記腸粉店,與猜測末次進餐時吃的食物吻合。   結合屍溫、屍僵程度、屍斑狀態及角膜渾濁程度等綜合推測,受害者死亡時間應該在上午十點到十一點之間。   目前得到的基本情況大概就是這樣的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刑偵推理大神形骸新書肥啦!書名《囚唐》,目前是唐代破案故事,感興趣的朋友可以看看喲~~ 第6章猜想   「死於十點到十一點之間,致命傷是頸部切創啊。」蘇平瞭然的點點頭,又問:「死者有中毒的跡象,或者抵抗傷、約束傷什麼的麼?」   「都沒有。」老凃搖頭:「沒有昏迷,沒有中毒,沒有約束傷。   另外,他十根指頭的指甲縫都被兇手用小刀仔細刮過,我估計是中刀瞬間,他本能的掙扎抵抗,抓破了兇手皮膚,兇手擔心我們從皮屑組織中提取到DNA,所以小心刮除了。從這方面看,他反偵查意識還蠻強的。」   蘇平若有所思,跟著斜了祁淵一眼,問:「你怎麼看?」   祁淵的目光終於從屍體上移開,強壓下不忍之色,板著臉說:「蘇隊,這肯定是熟人作案。」   蘇平下巴一揚,讓他展開來好好說。   他略略組織了下語言,說:「首先是聲音。嫌疑人偽裝成段坤,正常的和我玩遊戲。先不論他動機到底是什麼,能模仿到這種程度,本身就說明,他對段坤,至少對段坤的聲音有著足夠的了解,並刻意練習過。」   蘇平未置可否,只示意他繼續。   他便嗯了一聲,接著說:「其次是手機卡。剛物證的同事說了,他手機卡疑似被克隆,所以我電話才會打到他那兒。而這種克隆需要原卡,否則難度無疑會提高不少,幾乎難以做到。   當然,也可能是他手機遺失,落到了嫌疑人手中,但我想,既然是克隆,則意味著將原卡所有信息都挪了過去,那麼段坤事後掛失的話,嫌疑人克隆過的手機卡,自然也就無用了。   所以我想,他肯定是以某種理由,在不引起段坤懷疑的前提下,拿到了手機卡,然後迅速進行客隆。要做到這點,當然也只能是熟人。」   蘇平劍眉軒了軒,輕輕點頭,問道:「還有呢?」   祁淵見了,略顯振奮,又說:「最後,就是他身上的傷了。剛塗主任說,兇手是在死者身後作案的,且並沒有藥暈死者,也沒有對其約束,而現場我也看了,受害人死亡後就趴在櫃檯上。   這說明,段坤對他有著相當程度的信任,至少,嫌疑人可以相當自由的進出櫃檯,而段坤並不會多加防備。這樣,他才有條件暴起殺手,在身後捅刀。   還有,切創右淺左深,說明切割的方向為自右向左,而兇手是在死者背後下刀的話,那很可能是左手持刀,換句話說,他是個左撇子。   正好,我在現場通過足跡分析步態的時候,發現嫌疑人正常行走與站立的時候,他的支撐腿也是左腿,說明,他平時慣用手與慣用腳都在左側,十足十的左撇子了。」   蘇平再次點頭,臉上神色溫和了許多,並問:「那你覺得,除開兇手很可能是死者熟人外,他還具備什麼特徵?」   「這……」祁淵認真的思索一會兒,才說:「他很可能從事電子維修相關的工作,這樣,他就有足夠充分的條件,在段坤不設防的情況下取得他的手機和手機卡,並能很方便的對手機卡進行客隆。   另外,段坤的steam帳戶,應該也是被他以黑客手段盜取得到了,畢竟現在人習慣性的把大量的軟體帳戶密碼都設置為同一個,按理不會輕易告訴別人才對。   如果光遊戲帳戶還不足以說明事的話,那麼,微信帳號他總不可能告訴兇手吧?而盜號雖然不難,但也不是誰都會的,所以我想,嫌疑人的職業應該與之相關。   和死者熟識,左撇子,聲音像,從事手機或電腦等相關電子行業……如果我的推測沒錯的話,我想,這個範圍已經足夠小了。」   說完,他就眼巴巴的看著蘇平,等著他評價。   「不錯。」蘇平微微點頭:「可算冷靜下來,能動腦子了。」   他臉色一苦,感情蘇平難得的給了個肯定回應,僅僅只是因為他冷靜下來了而已。   但想來也對,他的推論實際上都很淺顯,不過是基於已有線索進行簡單猜測罷了,入不了蘇平的眼倒也正常。   反倒是沉默許久的老凃看不下去了,他斜了蘇平一眼:「你可得了吧,我看著小傢伙相當不賴,至少比你剛畢業那會兒強。要知道,那時候你連背書都背不利索,成天被老高訓……」   蘇平翻個白眼,懶得搭理他。   祁淵則微微別過頭去,抿抿嘴,表示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老凃見他倆都沒啥表示,忍不住擺擺手,開始趕人了:「得得得,沒什麼事的話,你們趕緊走吧,我這裡屍檢還沒完呢。」   祁淵一聽,有些納悶:「塗主任,死因和死亡時間不都明確了嗎?還要做些什麼?」   「坐實上述推測,並排除其他可能呀。」老凃年紀大了,為人也蠻隨和,當即就解釋說:   「解剖可沒有做一半就停下的理,顱腔、胸腔和腹腔,這三腔是一定得系統、仔細的檢查過的。   別的不說,萬一受害者有什麼隱藏的比較深的慢性病呢?比如慢性酒精中毒,這就得在做血檢的同時,再聞聞他肝臟有沒有乙醛味兒,並做個組織切片才行。   只有排除掉其他所有的可能後,得出的報告才能具備相應的效力,你說是吧?」   祁淵微微點頭,跟著看向蘇平。   他沉默一小會後,才說:「那我就不打攪你了。嗯,有什麼新發現,給我電話。」   「得嘞。」   見狀,他點點頭,對祁淵使了個眼色,便走出了解剖室。   「明天你跟著小松。」走幾步後,蘇平忽然說:「他負責走訪死者親朋,我會讓他給你安排好相應任務。」   祁淵點點頭,跟著問道:「那蘇隊你呢?」   蘇平沒回答,只是瞟了他一眼。   見狀,他馬上改口說:「沒問題,我會好好幹的。」   「嗯。」他這才點點頭,問:「想吃點什麼?」   「啊?」祁淵遲疑一陣:「不回去開會嗎?」   「痕檢那邊我已經知道了,法醫和物證剛又分別看過,現場走訪顯然不會有發現,不然當場就會說,回去幹嘛?再說,會這會兒估摸著也開完了,叫小松轉告給我就成。這樣,你給小松打個電話,咱們出去吃點東西。」   「可是……」   「你怎麼婆婆媽媽的?」蘇平頓足:「可是什麼?」   「我沒松哥電話……」 第7章風格   刑偵支隊所處的地段,不算繁華,但也絕不偏僻。   而且,由於刑偵支隊本身的特殊性,刑警們難免加班,治安方面也相當不賴,附近有不少商家集中入駐,諸如便利店、水果攤等,應有盡有。   當然,也少不了夜宵大排檔。   此時此刻,祁淵就坐在張露天的小桌上,靜靜的喝著自己的冰闊落,啃著小龍蝦,同時豎起耳朵,聽著松哥閒聊式的,輕聲給蘇平匯報會議情況。   「果不其然,吃瓜群眾一點有價值的線索都沒能提供。」蘇平搖搖頭,端起闊落灌了兩口。   「哈……」放下易拉罐,他不自覺的哈了口氣,跟著又撇撇嘴:「可樂總歸還是比不上啤酒……可惜,工作中,不能喝,不然被逮住,少不得關幾天緊閉。」   「是啊,」松哥擰掉小龍蝦的鉗子,放嘴裡咬碎外殼,把裡頭的肉嘬出來吃了,才感慨的說:「想起來,快有半年多沒喝酒了。」   「下次年假再喝個痛快吧。」蘇平摘掉手套,撕開溼巾仔細的插著手上的油汙,跟著從口袋中摸出煙,跟著手一伸,將盒子口對著松哥遞過去。   松哥接過,點上。他菸癮真的很大,吃著東西都不停歇,抽一口煙吃一口蝦的。   他又遞給祁淵,祁淵則擺擺手,揚了揚蝦,他可做不到像松哥那樣邊吃東西邊抽菸,那樣苦得慌,便說:「謝謝蘇隊,吃著蝦呢,我就先不抽了……那個,你吃飽啦?」   「沒,太辣,肚子不大舒服。」他回一句,跟著自個兒塞了根煙進嘴裡,點上後,又對服務員招了招手:「服務員,來一盅蝦粥!別加味精,不要香菜,蔥花多點。」   「好嘞,稍等哈!」服務員很快回應。   他吐出兩口煙霧,又瞅著手中的菸頭,說:「松,明天他就先跟著你們組吧,你給他安排任務。」   「行啊。」松哥沒啥意見,點點頭。   祁淵趕緊說:「松哥,勞煩你多照顧了。」   「沒,別那麼見外。」他搖搖頭,又看向蘇平:「那,蘇隊你幹啥去?」   蘇平沒回答,並看向祁淵,岔開話題說:「你先前的分析雖然淺顯,但也在理,認定嫌疑人的限制性特徵已經足夠多了,只要明兒你能按照這個思路去排查,不難把人給篩出來。」   祁淵聽了,連連點頭。   松哥也露出一絲微笑,說:「是啊,多數案子其實很簡單的,你沒必要想的太過複雜,也沒必要非得在調查的時候把一切都想明白,確定個大概方向,一步步調查就是了。真相啥的,抓到兇手,不一切都明了了麼?」   「不。」蘇平卻搖了搖頭,反駁道:「我一向認為,對真相的好奇心,也是破案工作的一大動力來源。樂意多想、多做,總歸是好的。   再說了,確實多數案子都很簡單,但也不乏少數高智商犯罪的存在,萬一形成惰性,純粹跟著表面的線索走,而不去挖掘深處的真相,很可能被犯罪人帶偏方向,被他們掌控節奏。」   松哥微微皺眉,他身為隊裡的老人,自有一套辦案風格,不可能輕易被蘇平說服的。更何況,跟蘇平共事這麼久,顯然早已知道對方與自己理念的不同之處了。   但他還是說:「可線索不足的情況下,只能算瞎猜,毫無依據可言,這又有什麼意義?而且,萬一猜錯了,或者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導致錯過了最佳破案時間怎麼辦?」   如果是平時,他絕不會跟蘇平爭執——當然,蘇平也不會反駁他罷了,畢竟風格這種東西,並沒有孰優孰劣的說法,只看適不適合。   但這會兒性質不大一樣,邊上還坐著個白紙一樣的祁淵,松哥還是蠻看好他的。   蘇平能成為副隊,自然有兩把刷子,但他的思路卻不適合祁淵學。   不是風格有啥問題,純粹是祁淵學不來罷了。   畢竟,透過現象看本質,借住淺表線索看到更深層次的真相,需要非常豐富的經驗。   蘇平從警十多年了,能做到這點不奇怪,可祁淵才剛畢業進入警校,目前看,除了教的那些東西似乎掌握的還算紮實之外,經驗根本就等於零。   對蘇平來說,他也知道這麼個道理,瞥了祁淵一眼,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的嗯一聲。   顯然,他也覺得,對現在祁淵來講,松哥這種按部就班,追求穩妥的破案思路要更合適些。   抽兩口煙,服務員便端著他的砂鍋粥來了。   她一面喊著燙,讓他們讓讓,一面小心的把託盤放在桌上,隨後講粥啊,香菜和蔥花這些擺開,跟著又立刻跑到邊上,從藍色的餐具箱裡重新拿了幾個碗遞給他們,才說:   「幾位老闆,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們是不要香菜還是不要蔥花了,就乾脆都拿過來,你們自己加哈。」   蘇平應一句,便把煙往嘴裡一叼,眯著眼睛站起身拿起碗打粥,跟著遞給松哥,同時示意他把自己碗拿過來。   跟著又打了碗,遞給祁淵。   祁淵連連擺手:「不用了蘇隊,謝謝,我吃點蝦就成。」   「光吃蝦哪能飽?」蘇平挑眉。   祁淵又推脫說不餓,蘇平便也不理他,乾脆坐下,往粥裡添了點蔥花,大致拌一拌,跟著把菸頭掐滅,呼哧呼哧的喝起來。   他吃東西的速度極快,飯量也大,不一會兒,大半鍋粥便下了肚,跟著嘴一擦,去櫃檯那結過帳,便回到桌子便,拍拍松哥肩膀,說:「我還有點事要辦,你們慢慢吃,吃完直接回去休息吧。」   「好,蘇隊慢走。」松哥放下碗回道,祁淵也趕緊應了聲。   等他走遠了,祁淵才好奇的問:「松哥,蘇隊這是幹嘛去?」   「不知道。」松哥搖頭,想了想,又不確定的說:「可能和荀隊聯絡去了吧……」   說一半,他又止住:「別管那麼多了,趕緊吃,完了早些回去歇著,明兒一早還得幹活呢。對了,你想回家裡歇息,還是去支隊的值班休息室?」   「回家裡吧。」祁淵想了想,回答說:「我出來的急,家裡門好像忘記反鎖了,不太放心。」   松哥挑眉:「那你鑰匙帶了吧?」   「當然!」祁淵一面說,一面本能的往兜裡摸去。   然後他表情就僵住了…… 第8章出入   翌日清晨,六點半,祁淵準時睜開了眼睛。   相對來講,他的作息還是相當規律的,至少從上警校至今,不管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晚,早上七點前都會自動睜開眼睛。   至於之前,高中的時候,起的更早——因為他們那坑爹學校五點十分響起床號……   也虧的警隊是個相當自律的單位,否則,他這生物鐘也未必能維持多久。   睜開眼發了會兒呆,他便輕聲嘆了口氣,隨後從鐵架床上爬了起來,同時躡手躡腳的往衛生間走去。   休息室裡三張床,連他在內共六名刑警,其他五個都還沒起床,睡得正香呢。   打攪別人歇息實在是見相當不道德的事兒,至少他就很厭惡在睡覺時聽見乒桌球乓的聲響。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當然會儘可能的放輕手腳。   抓起昨晚才買的新牙刷新毛巾,輕輕把衛生間門關上,他快速洗漱起來。   刷完牙洗好臉,又理了理衣服,把睡了一晚而產生的褶皺撫平,他這才輕手輕腳的離開休息室,往食堂走去。   松哥昨晚給的集合時間是八點半,這會兒還早,趕緊吃完飯,或許還能趕回出租屋一趟,請個開鎖師傅幫他把門打開。   「這豬腦袋,怎麼就能忘記帶鑰匙呢……」他一面走一面苦笑,跟著又念叨道:「哎,希望是忘記帶,而不是把鑰匙掉半路了,不然更麻煩……」   「喲,小祁,起的挺早啊!」   正念叨著,他忽然被人叫住,不由頓足回頭。   「呃,松哥,早呀。」認出來人後,他趕忙打聲招呼,跟著又問:「一塊去吃點東西?」   「嗯。」松哥點點頭,跟他並肩往食堂走去,跟著說:「起這麼早,不會是想著回去一趟請開鎖師傅幫你開門吧?」   「呃,」祁淵撓撓頭,解釋說:「有這個想法,不過倒也不是為這事兒刻意起來……」   「恐怕不行。」松哥聳肩:「你家可能離這兒不遠,但早上路太堵,一來一回一個鍾怕是不夠用。   這樣吧,先安心工作,中午或晚上要有時間,我跟你回一趟,幫你把鎖給開了。」   祁淵張了張嘴:「松哥你還會開鎖?」   「跟蘇隊學的。」他聳聳肩:「別看蘇隊五大三粗的,會的本領可多,簡直是行走的……咳咳,蘇隊!」   正待要說,忽然瞅見蘇平迎面走來,他趕忙急急的把剩下半句話咽下去,打了個招呼。   不過,蘇平行色匆匆的樣子,聽到他呼喊,也只是快速的點點頭,嗯了一聲,跟著就迅速走遠了。   松哥見狀,微微搖頭,也沒有再說的性質,祁淵則想到蘇平昨晚表現,現在看來,他今天分明有什麼急事的樣子,似乎連案子都顧不上了。   兩人就這麼沉默著來到食堂,隨意點了些東西,快速吃完,松哥就說道:「蘇隊昨晚把這樁案子暫時交給咱們組了,所以,在幹活之前,我還得去圖偵啊,物證吶這些科室走一圈。怎樣,要不要一塊?」   祁淵點點頭,既然不趕著回去,那他這會兒也就沒旁的事了,跟著松哥多見識見識也好。   他倆便走到支隊二樓,圖偵科辦公室。   這幫傢伙明顯通宵達旦的忙活了一夜,這會兒都很沒精神,眼睛通紅通紅的,滿是血絲。   祁淵見狀,暗暗抿了抿嘴——這些隱匿於幕後,偏向於內勤的刑警們,工作壓力可一點兒都不比他們這些外勤警來的小,甚至更苦,更累,時常連軸轉著幹活。   松哥對此則習以為常了,找到圖偵的負責人,便問:「老徐,怎樣,監控方面有什麼發現麼?」   老徐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刑警,身子有些發福,腦袋也禿的差不多了。   松哥過來的時候,他正擰開保溫杯,抿著濃茶提神,聽他發問,便輕輕搖頭,跟著咽下茶水,說:「暫時沒有。   便利店裡儲存監控的硬碟被人取走,這我就不多說了,而調查小區監控的話,工作量實在太大,不是一晚上能完成的。   目前就確定一點,案發便利店在上午七點準時開門,但九點五十七分就關門了。   這段時間內,出入便利店的人不少,但沒見著進去後就不出來的,關門後也未見嫌疑人離開,我推測嫌疑人應該是從後門進出的便利店,而後門嘛,很遺憾,正好處於監控死角。   我們現在已經擴大了排查範圍,希望能通過血跡和過往人員神色步態等去篩出目標,但很可能依舊沒有收穫。總之,這樁案子,我們圖偵很可能幫不上什麼忙。」   「這樣啊……」松哥顯然有些遺憾,但圖偵也盡力了,這種事沒法強求,便拍拍他肩膀,說:「行吧,我知道了。還有,別在這喝茶了,抓緊時間歇會兒吧,天天這麼拼,也不怕猝死。」   「嘿,要真能猝死在崗位上,那可不得了,我怕是得火一波。」老徐卻不以為意,自嘲式的調侃一句後,就直接擺手趕人了:「得,話問完趕緊走吧,別在我這賴著了。」   「你這傢伙。」松哥苦笑一聲,跟著說:「行行行,我先走了。哦對,要回頭我們篩出了嫌疑人,還得你們幫我查查看他在案發前後是否出現在現場附近,以確定嫌疑人是否具備作案條件。」   「放心,我曉得。」   兩人走出圖偵科。   又走了幾步,祁淵忍不住問:「松哥,內勤的這些前輩,都這麼累嗎?」   「那可不。」松哥想也不想便說:「因為夜裡走訪工作不好展開,所以正常情況下,咱們在現場走一圈,就可以趁空歇會兒了。   但他們不一樣,得抓緊一切時間工作,爭取以最快的速度給出我們需要的線索……嗯,你問這個幹嘛?」   「沒。」祁淵輕輕搖頭:「只是覺得,這一行和我想像中不大一樣。」   「都是這樣的,任何職業,肯定都和想像中有出入。」松哥輕笑聲,跟著又說:「對了,看你昨天在現場的表現,痕檢這塊似乎學的還不賴,到時候記得多向他們討教討教。」   嚶嚶嚶,昨天被屏蔽,不過今天又放出來了,可能是誤傷,所以今天更新晚了些,見諒…… 第9章重要發現   痕檢與圖偵同隸屬技術大隊,都在二樓,不過中間挨著物證和其他眾多小科室、實驗室等,隔的也蠻遠,兩人走了有一會兒才走到。   走進科室,他倆看到的情況和圖偵差不多,痕檢員們一個個神色萎靡,眼窩深陷,看上去疲憊得很。   松哥左右瞅了瞅,嘿一聲,跟著拉住名痕檢員,問道:「兄弟,柴主任去哪兒了?」   「呀,松哥。」他打聲招呼,跟著說:「柴姐她去遺傳學實驗室拿報告單了,很快回來。嗯,你們等一會兒吧,有大發現。」   「噢?」松哥一下來了興趣,趕緊問:「什麼大發現?」   「是這樣,」他解釋道:「柴姐昨晚沒跟我們一塊回來,留在現場繼續勘察痕跡呢,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瞅見指紋。」   「指紋?」祁淵忍不住納悶道:「便利店人來人往的,指紋太多了,客人挑選東西也難免留下指紋這些,恐怕做不得數吧。」   「常理來說是的,」他搖頭說:「但櫃檯這一塊,尤其後邊的酒櫃和收銀機這就就不一樣了,那一片區域,客人進不去的。」   跟著他又說:「兄弟有點眼生吶,新來的?」   這話聽著太熟悉了,昨晚除了松哥,還有不少民警都問過,祁淵也已經習慣,露出微笑,點頭說:「嗯,前些天剛入職,現在還處於見習階段。我叫祁淵,勞煩多多指教。」   「我叫劉勳,叫我老劉就成。」他回一句,跟著又看向松哥,說:「柴姐提取到了不少指紋,不過我們鑑定發現,都是死者的,作案人行兇的時候應該戴著手套,這方面沒有收穫。   不過,除了指紋外,柴姐還在地上、櫃檯上找到些頭髮絲,其中好幾根都帶著發囊。關鍵是,頭髮絲的長短、粗細和顏色,與死者的都有差別,很可能是作案人留下的。   所以,柴姐回來,將這些髮絲與死者的頭髮對比過後,就第一時間把它們送去遺傳學實驗室檢驗鑑定了,剛剛那邊才來消息,說DNA圖譜已經出來,讓柴姐去取。」   「噢?嫌疑人DNA圖譜出來啦?這可真是大突破!」松哥眼前一亮。   「是啊,大突破,」他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一句話:「也不枉我在現場待了大半夜,一寸寸的把現場搜了個遍。」   聲音有些沙啞,聽上去似乎很疲憊。   祁淵跟松哥齊齊轉身,看向門口,就看見名打扮幹練的短髮女警靠在門框上,手中抱著一疊文件紙。   「柴……柴姐?」   祁淵竟然認出了她,詫異過後,趕忙快步迎了上去:「你竟然也在刑偵支隊?」   「喲,小祁啊,我還以為認錯了呢。」女警——祁淵口中的柴姐——抿抿嘴:「十來年不見,變化不小呀。」   松哥有些納悶:「你倆認識?」   「嗯哼,認識,我表弟。」柴姐笑道:「我當年上高中那會兒,因為戶籍問題不得不回老家上學,還勞煩他們照顧了三年呢。」   祁淵苦笑一聲:「柴姐,這些年你怎麼都不回家呀?」   「工作忙,沒辦法。」她搖搖頭:「過年的時候沒假,你上大學後一家子又都搬花羊去了,我有假回去時你們都不在家,正好錯開。話說,小姨跟姨丈沒誤會我啥吧?」   「那沒有,就是怪想你的。」祁淵趕緊說。   「那就好。」柴姐輕輕頷首,說:「回頭再寒暄吧,先說正事。松,這案子,蘇隊交你負責了?」   「嗯。」松哥連連點頭。   「那我直接和你說吧。」柴姐將手中的報告單遞過去,說:「嫌疑人DNA圖譜出來了,報告上說,為男性,且與受害者的基因吻合度相當高,可能具備一定的親緣關係。   但報告也顯示了,他們並非同胞兄弟,可能是表親關係,鑑定起來相當複雜,因為吻合度雖然高,但差異性也大,以咱們支隊的實驗室條件而言,鑑定價值並不是很大,不具備司法效力。   就偵查本身看,確實也能給個方向,不過畢竟只是一種可能而已,要順著這個方向查,最終也可能一無所獲。   如果你們覺得有必要的話,可以派人把檢材送到省法醫中心去,那邊採用了最新的鑑定方式,表親關係也能鑑定出來,準確率相當高。而且也具備司法效力。」   「不用了。」松哥瞅了眼報告單,說:「目前先適當的傾斜下調查力度也就是了,重點查查同在餘橋,具備作案條件的死者親戚。   不過大的方向不變,還是以作案動機,以及小祁給出的那些篩查條件把嫌疑人先給篩出來。   反正咱們手中已經掌握了嫌疑人的DNA圖譜,到時候再做個鑑定就是。同一性鑑定肯定就不會出錯了嘛。」   「嗯,也是這個理。」柴姐輕輕點頭,跟著又詫異的看向祁淵:「不過,小祁給出的篩查條件是怎麼回事?我沒算錯的話,他應該今年才畢業,這會兒應該還在見習期吧?」   松哥輕笑:「別小看你表弟,他很不錯的。」   「嗯,可以可以。」柴姐拍拍祁淵肩膀:「繼續加油啊。」   在熟人面前被這麼誇讚,祁淵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由摸摸鼻子低下頭去。   松哥見了,和柴姐對視一眼,又岔開話題,說:「不過,光憑頭髮絲,恐怕也沒辦法定罪。畢竟他們可能具備親緣關係,能進櫃檯那東西也不奇怪。」   「不,」柴姐搖搖頭,說:「頭髮絲是漂浮在血泊上的,說明是嫌疑人作案後才掉落在現場中,否則應該被血液浸沒才對,所以,從上邊提取出的DNA足以作為鐵證。   除此之外,也還有別的一些線索,比如我在後門邊上的窗戶中,發現了一枚新鮮的足跡,且足跡不帶血,魯米諾爾試劑噴灑無反應……」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看向祁淵:「小祁,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祁淵一愣,沒想到她忽然會考校自己,但他反應也算快,腦子一轉後就說道:「他是翻窗走的?」   「廢話!」她翻了個白眼:「雖說有門不走偏要翻窗,也是個疑點,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在於,他翻窗離開現場時留下的足跡,為什麼不帶血?」   大家端午安康啊~~ 第10章線索   見祁淵衣服若有所思的模樣,柴姐柳眉微挑,說:「再給你個提示吧,魯米諾……」   「我知道。」祁淵擺擺手:「魯米諾爾試劑對血紅蛋白非常敏感,哪怕稀釋到百萬分之一的程度依舊能發出螢光反應。基本上,靠衝洗的話是不可能將血跡洗乾淨的。」   頓了頓之後,他又說:「所以……兇手離開現場時肯定換了鞋。   嗯,肯定是換了鞋,不可能是穿鞋套什麼的,因為那樣的話,現場的血足跡會糊成一團,花紋不可能那麼清晰,分明。   另外,如果他有條件換鞋,或者說,他能想到事先備一雙鞋帶上,那麼額外帶一套更換的衣服也不難。   那麼,圖偵的同事想靠周圍監控探頭,利用血跡什麼的把嫌疑人給揪出來就很難很難了。也怪不得,他們忙活了一通宵,卻一無所獲。」   「不錯嘛小祁。」柴姐讚許的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說完,她又看向邊上站著的劉勳,說:「老劉,你幫我把昨天拍的現場照片拿過來一下。」   「好嘞!」劉勳趕緊點頭,跑到柴姐的辦公桌上翻了會兒,跟著很快拿來一疊照片遞給她。   她接過後,快速快了一眼,跟著從裡頭抽出幾張,又分成兩份,分別遞給松哥和祁淵,說:「吶,這就是窗戶那邊拍到的照片了,你倆交換著看看。   這樣,你們一邊看,我一邊大致說說吧。嗯,具體的推測過程我就不多贅述了,回頭會寫進報告裡的。   可以看到,牆壁上足跡多些,都只有前腳掌,而且有明顯的壓擦痕。窗臺上足跡兩枚,也僅有前腳掌,鞋弓區正好踩在窗臺推拉滑軌上,因而後跟部分懸空,未能留下完整足跡。   因為鞋印都不完整,所以能推導出的線索不多,當然也並不少了。首先從花紋上看,他此時穿著的應該是籃球鞋,嗯,這與他作案之時穿的一致……」   講到這兒,她忽然頓住,停了停,看向祁淵問:「小祁,關於這點,你怎麼看?」   她看上去很是在意祁淵,動不動就想考校,或者說是指點他一番,顯然是想讓他儘快進步,成熟起來,真正融入刑偵支隊當中。   而松哥見了,目光也脫離手中的照片,抬頭看著他。   祁淵也明白她的意思,所以雖然愣了幾秒,但還是立刻開動腦筋,接著才不確定的說:「是否可以理解為,他很鍾愛籃球鞋?」   「依據呢?」   「先後兩雙鞋子,都是籃球鞋。」祁淵回答道:「哪怕是先前可能偏大了兩碼,日常幾乎不可穿的鞋子,也還是選擇了籃球鞋。這可能是他下意識的舉動,只要看鞋、買鞋,都只看這種類型的。」   松哥輕輕點頭:「不錯,反應挺快。這算是個合理推測,在等會兒上門走訪偵查的時候,可以稍稍留意下。   當然,也不要被這個思路太過影響。我還是那句話,除非百分百確定,否則不要輕信任何猜測,免得形成先入為主的觀念。」   柴姐嗯一聲,明顯贊同松哥的話,跟著說:「既然你也想到這點,那我就不再贅述了,接著說另一個判斷——牆壁上的鞋印。   嗯,從照片上也看得出來,窗戶並不高,窗臺距離地面也不過一米二三左右,正常來說,只要手一撐,就能輕易翻越。   哪怕本能的靠腳借力,也絕不會出現這麼多的踢踏痕跡,顯得翻的很艱難的樣子……」   她又頓住了。   但這回不等她問,祁淵就主動說:「這是否意味著,他雙手受了傷,又或者抓著什麼東西,所以不方便發力,這才連翻個小小的窗戶都比較艱難?   又或者,他體型比較肥胖,運動能力嚴重下降……不過,考慮到他可能酷愛籃球鞋,所以不應該……」   「停,」松哥打斷他:「誰說胖子就不能喜歡籃球鞋了?」   祁淵撓撓頭。   柴姐嘴角微微揚起,輕聲說:「差不多就是你說的這麼個情況了,這些足跡指向的線索,就是這幾個可能。   總體來講,小祁,你腦子還算不錯,雖說都不是什麼難以推斷出來的,或者埋藏的比較深的線索,但能這麼快想到,至少意味著你在這方面是合格的,具備成為優秀外勤警的潛質。   但缺陷也顯而易見,那就是經驗不足,卻又喜歡想當然。這點不好,得尤其注意,咱們必須時刻保持客觀理智,合理猜測分析,而不是主觀臆測。   蘇隊的思維雖然也很跳脫,看一步想十步,但他和你不一樣,他經驗非常豐富,基本都能猜個十拿九穩,你現階段,千萬不要跟他學。   而且,哪怕是他,如果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也不會輕易說出口,避免誤導整個偵查方向。」   「受教了。」祁淵認真的點點頭。   他和柴姐的關係比較特殊,許多話,松哥或許礙於關係不會直接講,而蘇平則完全不會顧慮他面子,說話太直太剛不提,還只給個大方向,細節上的問題根本不會詳說。   因而,柴姐的話,他聽得非常認真。   松哥見此,露出一絲笑容,鼓勵的拍拍他肩膀,跟著又問:「柴主任,還有別的什麼發現麼?」   「暫時就這些。」柴姐搖頭:「指印什麼的,太多太雜,而且嫌疑人疑似戴著手套作案,因此暫時沒什麼發現。   當然,我想他可能不會全程戴著手套,至少來到現場之後,作案之前,有一段時間應該是裸手的。   哪怕萬一的可能,我們也不會輕易放棄,所以我會讓人再將指印什麼的詳細過一遍,另外,回頭我也會再回現場復勘復勘,出個系統的鑑定報告。不過這需要時間。」   「明白了。」松哥點頭,又看看表,便將手中的報告還了回去,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帶小祁出現場吧,別的兄弟還等著安排具體的任務呢。」   「成,你們去吧。」柴姐擺擺手:「訪問調查過程中,如果需要咱們進行痕跡檢驗的話,直接給我電話就成。」 第11章訪問調查(一)   八點二十五分,所有刑警便都在停車坪上就位了。   松哥見人已到齊,便從隨身帶著的公文包中抽出一份文件,對照著開始安排任務。   刑警們也沒二話,顯然都接到了蘇平通知,這樁案子由松哥負責。   他們倆倆一隊,兩隊一組,整組收到任務,得知地點,就直接上車離開,不一會兒,人就走空了。   跟著,他才對祁淵一招手,示意他上車。   「松哥,」上車後,祁淵第一時間系好安全帶,跟著問道:「咱們去哪?現場麼?」   「嗯,再去現場看看,跟著開始走訪。」松哥說:「昨晚技術隊可沒有閒著,通過死者的Q群、微信群等,採用網上訪問的形式,已掌握不少情況,比如最近仍舊有聯繫的同學,關係比較好的朋友等,都查清楚了。」   「呃,這個我知道。」祁淵說:「咱倆最後去技術隊辦公室拿文件時我瞥了眼,大概能猜到。」   「沒錯。」松哥點點頭,說:「就因為死者大致的人際關係已經明了,所以安排任務的時候也比較輕鬆,直接按照這些人的住宅或工作地址,分派同事去訪問就好了。   而且他們多數也都接到了通知,提供了聯繫方式,同事們就位後直接把他們約出來,找個地方問話就好。」   講到這,他頓了頓,便問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既然網上已經確定了他們與段坤之間的關係,為什麼還要登門走訪?」   「那倒沒有。」祁淵搖頭:「哪怕經過實名制,網上聊天時也難以確認對方的身份,聊天記錄什麼的很難作為有效證據,登門訪問目前依舊是必須的,這個我懂。而且很多信息,也得線下才能確認。」   松哥嘿一聲:「那你想問什麼?」   「我想問問,我的任務是什麼……」   「呃……」松哥嘴角抽了抽,說:「很顯然啊,你直接跟著我就好了。   考慮到你和段坤是高中同學,或許有些共同的好友,尤其是同學之類的,所以我刻意把這些人排除出去,交給別人去查了,這樣一來,你就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了,更可以避嫌。」   祁淵輕輕點頭,表示瞭然。他其實已經猜到了,所有人都有任務,就自己沒被安排,松哥還示意他上車,顯然是打算親自帶他。   不過嘛,見習階段,有些患得患失的,急於表現或者別的啥都很正常。松哥顯然也理解他,便輕輕笑笑,說:   「到了現場,咱們現再大致、快速的過一遍,畢竟發案時已經是夜裡了,光線情況不大好,可能有什麼遺漏。不過這也不是咱們的主要任務,具體的還是交給痕檢員,咱們看看就好。   之後,現場附近,也就是便利店所在及周邊的兩三個小區,就是咱們的訪問調查範圍了。   先是周邊的商鋪和住戶,無差別的問一遍,問問他們昨天上午九點到十一點這個時間段,有沒有聽到奇怪的動靜,發現可疑人員等等。   跟著就是段坤住在附近的朋友、親戚,這是重點,得重點問問。我先前大致算了下,除了我倆,還有一組兩隊人負責現場附近的走訪,分派掉了一些壓力,但咱倆還得至少訪問四名對象,任務還是蠻重的。」   祁淵忍不住問:「訪問調查很耗費時間麼?呃,我知道訪問調查其實事不少,但,單單走訪附近的商鋪和住戶,外加四名對象,一整天的時間應該很充裕了吧?」   「難說。」松哥抿抿嘴:「順利的話很快,一個對象可能就是十多二十分鐘的事兒,但也可能得花上個把兩個小時,說不準的。   而且,咱們還得和另外兩組同事一道,將附近商鋪個人自用的監控也提取回去,給圖偵科偵查,畢竟昨晚只調取了小區的監控罷了。」   祁淵撓撓頭,不太理解。松哥也不多解釋,反正真正幹起活來,他就能體會到了。   清晨交通果然十分擁堵,一個路口,往往要等兩到三個紅燈才能通過,個別路口紅綠燈甚至直接無效化——車都堵到路口了,綠燈也過不去,紅燈了另一向的車輛也無法通行。   雖說交規規定,當路口另一側擁堵的時候,即使綠燈,車輛也該在停止線後頭等待,但問題是,綠燈時越過停止線,根本不算闖紅燈,也就沒有處罰措施,而駕駛人素質良莠不齊,許多司機根本不管那麼多。   別說僅僅只是路口堵車時顯示綠燈了,就是正常道路擁堵,都少不了各種拼命加塞的人。   於是乎,路口就堵炸了。   堵得水洩不通的情況下,就算拉響警笛,意義也不是太大,車輛根本無法避讓,硬是避讓,反而可能導致交通徹底癱瘓,所以松哥也就只是靜靜地在車上等著,讓交警隊的同事去指揮、處理就是。   將近十點,耗費了整整一個多小時,他們總算趕到了現場。   兩人越過警戒線,松哥撕掉封條,把捲簾門拉開,進去仔細看了圈,沒什麼新的發現,便讓同事看好現場,別讓人貿然靠近,跟著和祁淵一塊,走向隔壁商鋪。   這是家火鍋店,主營酸湯豬腳和臘排骨。這個點當然沒有食客,店裡的人都圍坐在一塊,一邊整理食材,一邊談天說地。   他們應該早就發現了松哥和祁淵,有好幾人目光都時不時的瞟向這邊,聲音也壓低了不少。   他們講的都是方言,雖然聽上去似乎和普通話還算接近,大多數字節似乎只是音調上的區別,但由於聲音小,祁淵也聽不太明白,只大概猜到,他們似乎在討論昨晚的案子。   聽口音,他們應該是西南那一片,雲貴川地區的,具體是哪兒就不確定了。雖說這三地方言其實差別很大,但祁淵並不能區分。就像看國外電影,絕大多數人都聽不出演員的口音差別。   一面胡思亂想著,他一面和松哥同時走上前去。   「你們好,」松哥率先表明身份:「我是公安局刑偵支隊的,有些事想跟你們了解一下,請問方便嗎?」 第12章訪問調查(二)   幾人手上動作一頓,話也停了下來,互相瞅著,誰都沒應聲。   從他們臉上,能很明顯的看出遲疑之色。   顯然,得到了點小道消息的他們,私下裡雖討論的非常激烈,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而且根本不辨真假,也不需要去分辨。   哪怕可能在不經意間散播了「謠言」,但他們也不會太在乎,不會往心裡去。   但面對刑警詢問的時候,難免有著這樣那樣的顧慮,甚至是畏懼。   一方面,可能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亦或者有心人在背後搞風搞雨,導致公安的風評並不很好,甚至有了辦案人員大多蠻橫嬌縱、為所欲為的惡劣印象。   雖說近些年大有改觀,可黑他們的人依舊不少,又或者,將極個別人造成的惡劣印象擴寬到整個民警隊伍中。   另一方面,或許也是擔心被行兇人打擊報復,以及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甚至說得上是奇葩的原因。   想到這兒,祁淵漸漸有了些明悟,大概能夠理解松哥先前所說的意外,或者困難,代表著什麼了。   如果換做是他,恐怕除了硬著頭皮再次重複剛剛松哥說出的那句話外,就沒有旁的辦法可想了,而一旦雙方徹底陷入沉默,氣氛將會非常尷尬。   如果掌握不了主動權,問詢工作就很難有效展開了。這點,不管詢問還是訊問都是一樣的。   松哥則只是快速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跟著直接選中個看上去約莫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再次問道:「你好,請問你知道邊上這家便利店發生了什麼事嗎?」   祁淵眼中再次閃過一絲明悟。   詢問多人,大家或許都會沉默不答,但如果選定個具體的目標,拋出個指向性明顯些的問題,一般來講,對方就不好繼續保持沉默了。   就像以前在課堂上一樣,老師直接問問題,下邊學生可能根本不會給任何回應,但點名讓個學生回答,哪怕他一竅不通,也得回句不知道。   道理其實很簡單,祁淵先前之所以想不到,是因為沒往這方面想,或者說因經驗不足而沒開竅。   果然,那女人一下就顯得有點慌,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天才說:「這……這事……這事跟我沒關係,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別問我。」   「放心,我知道這事跟你沒關係。」松哥立馬說:「咱們只是詢問一些問題,獲取更多證據而已,你不用緊張。」   一句形式上的話安撫完後,他又立馬拋出個甜棗:「按相關規定,如果你能為破案工作提供有價值的線索,咱們也會給你提供一筆線索徵集獎金。」   「獎金?」女人聽到這兩個字,愣了一下,但看她表情,明顯還是將信將疑的。   跟著,她立馬擺擺手:「獎金就算了,你們到底想問什麼?先說好,我真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啥……」   「沒事,你知道什麼說什麼就好。」松哥趕緊接過話,跟著快速掃了邊上其餘幾人一眼。   在他眼中,祁淵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但也不知道是真的有所收穫,還是單純在發呆而已;至於其他幾人,臉上戒備神色明顯消散了許多。   總之,這個開場算是成功了。   於是,他又問:「你們這邊一般是幾點開門?」   「啊?」女人一愣,沒料到他會問這麼個看似完全不相關的問題。但與之同時,她也本能的回答道:「一般八點半九點左右就開門了,要準備中午的飯菜什麼的。」   「挺早呀,你們這邊生意蠻好吧?」   「還可以吧。」她更加放鬆了些,說:「中午的時候基本都能滿座,旁晚的話,來遲了就得排隊了。」   松哥當然清楚她口中的「旁晚」指的是傍晚,右邊讀邊嘛,也是大多數人本能。   他也不糾正,沒這個必要,跟著又笑嘻嘻的、嘮嗑似的問了幾個尋常的問題。   這些問題看似與案子無關,但實際上,關聯性還是蠻大的。   諸如開門的時間,決定了他們有沒有可能看到嫌疑人,聽到可疑動靜;   生意與口碑,則影響嫌疑人是否有可能在這家火鍋店就餐,進而確定監控探頭能否拍到嫌疑人的樣貌。   諸如此類的問題還有不少,倒是套出了許多信息,比如這家火鍋店,可以算是『家族式產業』了,店主是這女人的三侄兒,其他人也要麼沾親帶故的,要麼就聘請的老鄉。   而且,這種嘮家常式的問詢,也讓被問詢人一點點的放開戒備。   終於,見時機差不多成熟了,松哥才拋出第一個與案件相關度稍高的問題:「隔壁這家便利店的老闆,跟你們應該也還算熟悉吧?」   「不生不熟吧,」女人說:「平時說不上幾句話,就是有時候找不開錢,會管他換點。   他偶爾也會帶點人來我們店裡吃飯,我們給他打個折,幾個後生去他店裡拿菸酒,他也給個進貨價這種。」   頓了頓後,她才終於露出了自己的好奇心,問道:「我聽說店裡出事,有人被害了?死的是他還是他請的小工啊?」   松哥微微挑眉,展露出好奇心,也就意味著她心防打開了不少,只要不是太過敏感、尖銳的問題,她應該都不會再排斥回答了。   但他也沒直接回答,反而問出個新問題:「他還請了小工?」   「請了呀,一個女孩。」女人說:「她不常在,有空了才過來,幫忙整理整理貨架,看看東西還剩多少,需不需要進貨了之類的,有時還幫他收銀呢,他就坐在旁邊打遊戲。   我侄子管他打聽過,那女孩還是個大學生呢,他按小時給她錢,一個鍾十塊,侄子也想過要不要學他招點大學生小工。   不過最後還是沒招,洗碗洗菜送菜啥的,咱們不缺人了,外賣的話也有專門的平臺,不需要。」   松哥瞭然,默默記下這條線索,跟著又問:「你還記得這個女孩長什麼樣嗎?」   「記得啊。」她點點頭,然後嘿一聲:「死的人不會是這個女孩吧?」 第13章訪問調查(三)   松哥輕輕搖頭,說:「不……」   但才剛吐出這麼一個字來,女人便又很激動的跟著問:「不是她啊,那死的就是內小夥子了吧?小姑娘是兇手?不能吧,我看他倆關係還挺好啊……」   松哥嘴角微微一抽。   沒想到,這女人放下戒備,露出「本性」後,竟然這麼健談,反倒拉著刑警開始問東問西了。   他眼珠子轉了轉,便問道:「你怎麼就確定便利店裡死人了呢?」   「嗨,大家都在傳呢。」女人擺擺手,似乎是松哥太過溫和,親和力極強的緣故,她仿佛徹底放下了顧慮,大咧咧的說:「邊上那家寵物店,哎,就出門右轉那家,他們老闆昨晚就在邊上看著呢。   聽他說啊,那人死的老慘,頭都被擰下來了,就滾在門口,血噴的天花板到處都是,他說他親眼看到的。哎,小哥……呃不不不,警官,那小夥子真死這麼慘麼?」   松哥嘴角又抽了抽。   昨晚圍觀的人那麼多,他能料到案情肯定會一定程度流傳出去,也料到大傢伙以訛傳訛,肯定會越來越誇張,最終徹底偏離真相。   但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傳成了這副模樣,也沒想到,他們嘮嗑起來竟然完全不顧邏輯,不動腦子,完全無視謠言裡頭的破綻。   不過他也沒說什麼,只是暗暗記下這條線索,打算等會去詢問寵物店老闆的時候再翻出來問。   祁淵則忍不住在心中嘟噥:「既然他說看過現場,怎麼連受害人是誰都不知道呢?」   當然,他也不會蠢到把這話說出口,幹擾松哥問話。   好不容易讓女人放下戒備,看其他幾人注意力也集中到了這兒,卻並不排斥的樣子,要他這話問出口,把氣氛又整尷尬,那可就闖大禍了。   緊跟著,就又聽松哥明知故問:「那麼,請問你們最近有沒有看到可疑人員在附近遊走呢?」   「可疑的人……」女人想了會兒後,搖頭:「不知道哎。」   「那昨天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動靜?」   「也沒有。」女人再次搖頭。   這時,邊上的年輕人忽然站起身,說:「警官,我知道件事兒。」   「噢?」松哥立馬看過去。   他低下頭繼續挑著豆尖,跟著說:「坤哥——就是那家店老闆,我都這麼叫他的——他昨天上午就關門了……   呃,怎麼說呢,那時候我正在他家店裡買煙,剛走出店呢,就看他走到門口要關門。   我有點納悶,還問他今天怎麼這麼早關門呢,他說出了點事,我也不好多問,就走了。」   「噢?」松哥趕緊問道:「那你在店裡有見著其他什麼人麼?」   「沒有。」年輕人搖搖頭,仔細回想一陣後,又補充說:「不過,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在接電話,看臉色挺著急的,也不知道說什麼事兒。   他看見我就把電話掛了,隱約聽到他好像說了句回頭再講,然後就沒了,我買玩煙他就直接關門了。」   松哥跟著問:「你買煙的時候,大概幾點?」   「十點不到吧,具體記不得了。」   邊上站著的祁淵立刻把這個時間點記在筆記本上。跟著,他忽然響起件事兒,便往前翻了翻本子,果然有發現。   早上,圖偵科的刑警說了,段坤昨天上午九點五十七分就關了門。想來,接打電話也是在這個時間,或許可以以此為線索,通過調查通訊錄,找出嫌疑人來。   與此同時,松哥跟著問:「動靜什麼的也沒聽到嗎?」   「真沒有。」年輕人說:「買完煙我就回來了,之後過了半個點吧,大鍋燒起來了,熬湯底呢,哄哄哄的,哪聽得到什麼動靜?哪的動靜能大過我們這裡?你們要有空,等會自己聽,超響。」   「好吧,」松哥有些遺憾,但又不死心,跟著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可惜再沒什麼收穫,便請他們提供下店裡的監控視頻,以及網絡快捷支付的收款記錄。   「監控沒問題,現在就能給你們,」女人說:「但收款記錄沒辦法,帳戶是我侄子的,他現在不在,中午點才回來,你們等會過來拿吧。」   「行,謝謝配合。」   松哥從公文包中取出個移動硬碟,把監控視頻拷貝了後,便和祁淵離開了這家火鍋店。   走出店門,祁淵終於忍不住問:「松哥,我覺得段坤接的那個電話可能有問題……」   「嗯哼,我知道。」松哥說:「急忙忙的關門,應該也和這個電話脫不了干係,一會兒我就打電話讓同事重點去運營商那查查通訊記錄。」   祁淵納悶道:「為啥要跑運營商那麼麻煩?他手機不是……」   「嘛,」松哥打斷他:「還記得物證科給的調查報告嗎?」   「嗯?」   「那臺手機,昨天中午一點三十分起,就一直處於飛行模式,沒有任何操作記錄。」松哥解釋道:「而受害人是在十點到十一點這個時間段遇害的。   就以最晚的十一點算,到一點三十分,這兩個半鍾,手機恐怕都在兇手手裡吧?   而且你也推測了,他可能懂點這方面的技術,至於解鎖,呵,既然他能開飛行模式,顯然,屏幕鎖就難不倒他,比方說說直接用死者的指紋進行解鎖。   那麼,兩個半鍾,足以讓他將對自己不利的信息抹去了。所以,調查死者手機意義並不大。   何況,他們昨晚肯定也把手機反反覆覆翻了個遍,死者遇害之前接聽或撥打的電話鐵定會重點留意的,但他們沒向我們提,就意味著沒有發現。」   「好吧。」祁淵頷首,跟著又問:「那他招的那個兼職生呢?」   「當然得找她詢問詢問。」松哥說:「她或許也了解點事兒。不過不是現在,咱們還是好好把附近商鋪先走訪完,不能東一處西一處的亂跑。」   「明白了。」   松哥嗯一聲,說:「那,剛剛訪問,你有沒有什麼收穫?」   「有一點,」祁淵點頭,說:「我覺得……」   「別覺得了,」松哥嘴角微微揚起,打斷他說:「接下來,咱們去邊上這家寵物店問問,交給你了,拿實踐檢驗收穫吧。」 第14章訪問調查(四)   警車邊上。   松哥用對講機將情況匯報回隊裡後,祁淵便抬頭瞅了眼不遠處的寵物店招牌,忍不住咽口唾沫。   「緊張嗎?」松哥一面將對講機掛回車上,一面輕笑著說:「第一次都這樣,忍忍就好了以後做多了,就習慣了。」   祁淵:……   「我懷疑你在開車,」他嘟噥道:「松哥你故意的吧?」   松哥打了個哈哈,抬手拍拍他肩膀,跟著在他後心用力一推,說:「走起吧,別耽誤時間了。」   祁淵一個趔趄,往前晃了兩步。站穩後,他回過頭,無奈的看了眼松哥,苦笑兩聲,便暗暗給自己打打氣,隨後大踏步往寵物店走去。   很快走進店裡,他快速掃了眼四周環境。   立馬有個女孩跑過來,問道:「帥哥,看點什麼嗎?」   祁淵趕緊擺擺手,掏出自己的臨時證件,表明身份:「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   「呃,警察?」姑娘愣了一瞬,跟著立馬說:「你等等啊,我讓老闆過來和你說。」   跟著,她便扭過頭,對著裡間大聲喊道:「老闆,出來啦老闆,有警察過來。」   祁淵見狀,訕訕的收回自己證件,瞥了松哥一眼,他卻毫無反應,只自顧自的左右看著。   沒辦法,他也只好跟著快速打量起店內環境。   這家店其實並不賣寵物,與其說是寵物店,倒不如說是寵物用品店來的準確些。   店裡面積倒是挺大了,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寵物用品,牽引繩、外帶包、航空箱、主糧、零食、罐頭、玩具等應有盡有。   牆壁上還貼了張碩大的價格表,主要標明各類疫苗、驅蟲藥物的價格,還有洗澡、美容、寄養、絕育手術等的收費標準。   更深處則用玻璃隔開了幾個小隔間,裡頭擺著一排排籠子,大部分都是空的,一小部分裡頭則關了些貓狗,籠外掛了幾個牌子,寫著寵物的名字。   另外有幾個籠子比較特殊,裡頭關著好些幼貓幼犬,籠子外同樣掛上了標牌,但牌子上寫的是「領養」兩字。   說來話長,其實不過是一瞥之間罷了,女孩這時才回過頭來,露出一絲微笑,說:「警官,你們是來問昨天那樁案子的事吧?那個,真死人了嗎?」   祁淵略一思忖,便點頭說:「沒錯,是有一樁命案,具體細節還在調查當中,我們也是為這事而來。請問……」   「別別別,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女孩連連擺手:「我倒是聽了些亂七八糟的流言,不過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不敢亂說。   我們老闆馬上就來了,你們問他吧,他昨晚就在外頭看著呢,應該知道些事兒。不過,他這會兒正在給只貓咪做絕育手術,可能得稍等一小會兒。」   她看上去倒並不如何緊張,也不像剛剛那家火鍋店裡,那些人最初時那樣戒備。   可能是因為她平日裡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且免不了各種打交道,所以哪怕面對警察也絲毫不拘束,表現的反倒比祁淵更加大方幾分。   「呃,不是,」祁淵立馬說:「我們要問的不是現場的情況,也不是來了解受害人的……」   「噢?」女孩有些好奇。   祁淵擺擺手:「算了,我這麼問吧,你昨天一天都待在寵物店裡麼?」   「在的呀。」她點頭:「我們朝九晚九,期間我一直都在,看店呢,不能到處亂走,吃飯都點的外賣。」   「那,你昨天上午有聽見什麼動靜麼?」   「動靜?」她反問一句,跟著篤定的點頭:「有啊。」   祁淵一下來了精神,問道:「什麼動靜?」   「我也說不清楚,反正蠻奇怪的。嗯,就在十點多十一點左右。」她腦袋微微一歪,認真思索了一下後,又搖頭說:   「具體的想不起來了,只記得聲音不大,也不知道怎麼形容。那會兒又正好有人上門領養寵物,我就顧著這事兒去了。」   「這樣啊……」祁淵有些遺憾,女孩兒聽見的動靜,很可能就是兇手作案時發出的聲響。   可惜,有著大門阻隔,再加上其他嘈雜聲音的幹擾,外加女孩被別的事兒轉移了注意力,也就沒辦法提供完整的、有價值的線索了。   他眼珠子迅速轉了轉,快速尋思著,在老闆下來之前,還有什麼問題能問這個女孩兒。   既然她上班時間一直都待在店裡,那麼,或許能在不經意間留意到一些重要線索。   直覺也告訴他,從女孩身上,應該能有收穫。   當然,到底是直覺還是錯覺,就沒人知道了。畢竟是他正式參與偵辦的第一個案子,又事關他同學,緊張、期盼之餘,有些過敏,甚至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也很正常。   但他畢竟經驗不足,一時之間想不到還有什麼該問的,不由有些著急,擔心陷入沉默導致氣氛尷尬。   忽然,他靈機一動,想到松哥剛剛的做法,不由有了主意,決心一面想,一面和女孩嘮嗑些旁的事兒。   他便問道:「你們這還做寵物領養麼?」   「對啊。」女孩頷首,跟著回頭看著待領養的寵物們一眼,輕嘆口氣,說道:「太多人三分鐘熱度的了,買了貓狗沒幾天,嫌煩,又或者生了病的,就給丟了。   有的直接扔大街上,有的倒還好,放在咱們店門口。反正早上開張時,我經常能看見門口放著個紙箱,裡頭有些小狗,就抱回店裡,然後在朋友圈和微博上發個求領養的消息咯。   時不時的,也會在旁的地方撿到些根本不具備獨立生存能力的幼貓幼犬,也都一樣,抱店裡發條領養信息。那些生病的,也沒辦法,只能治好病再找人領養吶。從這點說,我們老闆真的是個好人了。   另外,不管貓還是狗,不做絕育的話,繁殖能力都太強了,很多客人家裡寵物生了第不知道多少胎,送人都不好送出去了,也會抱來我們店裡,請我們幫這些小可愛找個好主人……   吶,你們願意的話,也可以領養吶,沒有任何條件的,能保證對它們好,不始亂終棄就行了。」   「始亂終棄……」祁淵嘴角輕輕一抽:「這個形容還蠻……貼切……」 第15章訪問調查(五)   跟著,他想到些什麼,立馬問道:「客人送來的幼貓奶狗?」   「對呀。」女孩點頭,疑惑的問道:「怎麼了嗎?」   「他們應該很信任你們吧?才會把自己寵物生的孩子送過來。」祁淵認真的問道:「而且,你們是賣寵物用品,不是賣寵物的,按理講,客人應該大多都是熟客?」   「嗯,都是熟客。」女孩再次點頭:「除了來領養的,不然的話,基本上都是熟客。而且來領養的大多也住得近,領養了貓狗後,也時常會來買寵物用品,打疫苗啥的。」   「換句話說,這些客人,你們基本都有印象吧?」   「差不多。」   「那麼,」祁淵的目光亮了幾分:「你最近有沒有見著陌生面孔,在這附近到處晃悠的?」   「陌生面孔?」女孩兒反應速度倒是快,立馬明白了祁淵的意思,反問道:「你是想問嫌疑人吧?」   跟著不等他回答,就又搖頭說:「到處晃悠的真沒印象,我基本都待在店裡,店外頭不太關注。而且,小區這麼大,每天都有人搬進搬出,有陌生面孔也不奇怪吧?   陌生客人也確實有幾個,都是來領養小貓小狗的,跟著買了點寵物用品,比如尿墊啊貓糧狗糧之類的,就走了,我覺得他們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當然了,我不能確定,你們要查的話,回頭我把監控視頻給你們拷一份就是了。而且,我們店裡也都留有他們的電話,聯繫方式什麼的也可以給你們,如果你們手續正式的話。」   祁淵卻沒有回話,似乎有些懵。   卻是他想岔了方向,覺著女孩對店裡的顧客都熟悉,那如果有陌生面孔在外邊晃蕩的話,她應該能有印象才對。   但熟客歸熟客,路人歸路人,女孩不可能將每個過路的行人都記住,所以祁淵的問題,實際上沒有任何意義。   不僅如此,問詢的主動權,也完全落到小姑娘那頭去了……   看樣子,這小姑娘可「不簡單」吶,讓祁淵這個新來的見習生去「對付」她,確實有點困難。   松哥暗暗嘆口氣,就想上來拍拍他肩膀,同時接替過問詢的任務。   但他剛邁了兩步,胳膊抬起來幾分,就聽祁淵再次開口:「好的,非常感謝你的配合,提供給我們這些線索。至於手續,請放心,取證通知書與支隊介紹信,我們都帶了,肯定齊全。」   這話說出口的時候,一丁點兒尷尬的意思都沒有,反倒語氣上有點強硬,讓松哥微微詫異,所以便又停了下來,打算看看祁淵想幹啥。   姑娘也愣住了,過了幾秒才點點頭,嗯一聲。   祁淵又問:「另一個,你跟便利店老闆關係怎麼樣?」   女孩啊了一聲,跟著立馬回答:「半生不熟的吧,怎麼了?」   「沒什麼,」祁淵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只是想系統的了解下受害人,進而判斷他遇害的可能原因而已。你了解他多少呢?能跟我們大致說說嗎?」   「這小子,」松哥暗暗打量他:「不錯啊,一下子重新掌握主動權,可算正式進入狀態了。   不過……這是在給人小姑娘施加壓力,又或者是在試探人家?他發現些什麼了嗎?」   女孩兒面部肌肉好像略微僵硬了些許,不復剛剛那般從容,聽到這問題,遲疑了好一會兒後,才字字斟酌的回答說:   「我跟他真的不太熟,只是因為挨得進,又時常去他那買東西,才認識的,但我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拋出了這個大前提後,她頓了頓,才跟著說:「要說他人嘛,感覺很熱情的,特別愛笑,又大方,不太愛計較,也很勤勞很敬業,每天早早開門。」   講著,她從口袋裡摸出盒香菸,點上,低頭抽了兩口,見祁淵沒有繼續問話,像是在等她接著說,便又繼續道:   「哦,他家好像蠻有錢的,我們老闆跟我們說過,這商鋪店租老貴,就我們這店,一個月就得五千多塊錢,他那店雖然也不特別大,但比咱們大了有兩三倍了,而且聽說那店鋪不是租的,他直接給買了下來。」   祁淵這才點頭,並忽然問:「聽說段坤找了個打兼職的女大學生,你知道這回事麼?」   「嗯啊,我知道,坤哥對她挺好。」她立馬回道。但剛說完,她臉色就更僵了一些,跟著不自然的笑笑,小心的瞥了祁淵一眼。   祁淵卻沒什麼反應,順著問道:「你對這個女孩兒了解吧?」   「不太了解,」她似乎鬆了口氣,微微搖頭,隨後眼珠子一轉,又改口說:「但也還算認識吧,她挺喜歡小動物的,有空的時候也會來我們店裡,陪這些貓貓狗狗玩玩。   老闆也不介意,還開玩笑說,免費得了半個陪寵物玩耍的員工,挺好。   她來的次數多了,我倆一來二去,也就認識了,偶爾一塊聊聊天,知道她叫陳慕雲,在師專念書,讀的好像是幼教。」   祁淵在筆記本上寫了寫,跟著自然的問:「他們近期鬧過矛盾嗎?」   「沒有吧?坤哥對她挺好的。」女孩兒先是搖頭,跟著又擺出一副遲疑的表情,說:「不過好像吵過一嘴,具體什麼時候忘了,我去店裡買東西時,正見坤哥數落她呢。   好像是收銀機裡的錢對不上,她還蠻不開心,回了幾句嘴,但看到我就立馬停了,之後好像也沒再說什麼,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矛盾。」   松哥聽到這兒,頗有深意的瞥了這女孩一眼。   跟著,他目光便又落在了祁淵身上。   他這會兒也發現了狀況,不過,他更好奇的是,祁淵是如何在此前察覺到不對勁的呢?   正這時,幾人聽見譁啦一聲,都忍不住回頭瞅了眼。   就見最裡間的推拉門被打開了,一個看上去約莫三十出頭的男人從裡頭走出來,把被揉成一團的一次性手套往黃色的垃圾桶中一扔,跟著又走出玻璃隔間,這才對祁淵大聲說道:   「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剛在給小貓做絕育,抽不開身……那個小趙,你給客人打個電話,讓他過來,等小貓麻醉過去醒來再觀察觀察就能回去了。」 第16章嫌疑   「哎!知道啦!」女孩兒立馬應一聲,跟著又看向祁淵,急急的說:「那個,不好意思,我要去幹活了。」   跟著,不等祁淵回答,她就跑到了收銀臺,抓起手機和記帳本,撥打起電話來。   祁淵看著她,倒也沒說什麼。   緊跟著,明顯是寵物店老闆的男人也走到了收銀臺,抽出個溼巾擦擦手,丟掉,這才跟著上前,與祁淵握了握手,說:「警察同志,你好,我叫李然,這家店老闆。你們是為昨晚那樁案子來的吧?」   「你好,我叫祁淵。」祁淵回到,跟著點點頭:「聽說,昨晚發案的時候你就在現場……」   「對呀,當時我在現場來著。」他回答說:「本來九點就該收工的,結果臨下班,有個客人來電話說,他家貓要不行了,就趕緊讓他抱過來看看。   過來了一檢查,發現是尿路結石,很嚴重,應該有一天多了,膀胱漲的厲害,可能還引發了腎衰竭。」   祁淵有些詫異:「你們這還能給寵物看病?」   「能吶。」李然抬手指了指牆上的資格證,說:「我可是執業獸醫,咱們店也完全具備寵物診所資質的。」   回答一句,他又跟著講述:「通尿道的時候,抽出來的尿液都是帶血色的……反正通完尿管,用生理鹽水清洗完膀胱,就讓留這兒觀察一下。   整完這些,送走客人,都已經很晚了,剛打算打烊回去,就見你們的人把坤哥的店圍住了,邊上還有好些人圍觀,我有點好奇,就也上去瞅了幾眼。」   接著他又問:「警察同志,死的人是誰吶?坤哥嗎?」   ……   四十來分鐘後,兩人離開寵物店。   祁淵長呼了口氣,跟著從口袋中摸出煙,散給松哥一根,自己也點上,抽了兩口,才問道:「松哥,怎麼樣,我剛剛表現的還可以吧?」   「很不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了。」松哥不吝誇讚,說:「雖然在很多細節方面還是有些死板,但已經比我見過的其他新人靈活了太多,挺好的。」   誇了兩句後,他又說:「不過,光表現好可不夠,說說吧,你有什麼發現沒有?」   「寵物店老闆倒是沒提供多少有價值的線索。」祁淵撓撓頭,跟著臉色一肅,說:「但那個女孩兒,似乎有問題。」   「說說看。」松哥下巴一揚。   「值得懷疑的點蠻多的。」祁淵說:「首先,她一方面表明自己和段坤並不熟,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可我問段坤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立馬就反應過來我說的是誰,並且對死者的稱呼也改成了『坤哥』。   其次,不斷的強調自己對這樁案子並不了解,什麼都不知道,但她偏偏話又很多,很健談,仔細想想,實際上她是一直在想辦法轉移話題,想辦法掌握談話的主動權。   再次,或者說上一條的補充吧,我問她有沒有看見在附近晃悠的陌生人,她一下就注意到我問的是嫌疑人,並順著這個話題叨叨了一大堆,最後再次強調自己發現不了嫌疑人。   最後,聊起陳慕雲,也就是段坤招的兼職生的時候,她在有意無意的想辦法讓我們目光轉移到陳慕雲的身上。   以上四點,其實沒一點都可以解釋,如果單獨拉一項出來,都可以說是我太敏感或者太多心了,可這幾項同時存在,我就覺得,這女孩應該有問題。」   松哥輕輕點頭,跟著問道:「那麼,你是怎麼懷疑上她的呢?發現什麼端倪了麼?」   「也沒有,只是覺得女孩兒表現有點奇怪。」祁淵說道:「只是覺得,這女孩再怎麼健談,碰到咱們這樣上門查案的刑警,也不該是那樣的表現吧。   而且她表現也有點矛盾,見我們表明身份後,第一時間就通知老闆,好像是不想和我們過多接觸,跟著發現我表現挺『嫩』的,又主動向我打聽昨晚案子的事兒。   我是這麼理解的,她或許是想跟我套話,想看看咱們到底對案子掌握到了哪種程度,乾脆就表現的更誇張點,利用這份尷尬,讓她更放鬆些,看看能不能暴露出什麼來。   最後察覺到了不對勁,我就乾脆開口試探,問她有沒有看見在附近溜達的陌生人,她的回答,一定程度上讓我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了,就又改變策略,想辦法重新掌握起主動權。」   說到這,他忍不住又撓了撓頭,解釋道:「那個,松哥,我知道自己這份猜測是有些敏感,有點主觀了,但我是這麼想的——如果我猜測錯了,這種試探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可要我猜對了,她被我試探出來,這就是個收穫。」   松哥失笑:「我又沒怪你什麼,急著解釋幹嘛?」   跟著又伸手攥拳錘了他肩窩一下,說:「行啊小子,正如你所說,這是個大突破。但,你想過沒有,她怎麼會和死者扯上關係,捲入這樁案子中的?」   「想過。」祁淵嚴肅的點頭。   「噢?說說看!」   「沒想明白。」   「……」松哥嘴角抽了抽。   祁淵又急急的解釋道:「我知道,咱們一般都是以是否具備作案動機和作案條件為依據,對死者交際圈內的人進行一輪初篩,以此為方向進行調查。   但方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已經確定了可能具備作案嫌疑,或者說捲入了這樁案子的人,咱們再反過來慢慢查動機也是一樣的嘛。   反正除開無差別殺人外,多數兇殺案的作案動機無外乎就是圖財、矛盾糾紛與情感糾紛,以及復仇等幾大類唄。深入調查下去,總能有收穫的。」   松哥斜他一眼:「咋滴,你在挖苦我不懂變通麼?」   祁淵一愣,趕緊連連擺手:「我沒有,我不是,別亂說!」   「嘖嘖嘖,」松哥撇撇嘴:「得了,說正事吧。   咱們目前還缺線索,沒有直接確定她犯罪嫌疑的證據,咱們不能辦她,很多工作甚至都不能展開,比如監聽、監視,否則就是違規辦案。   所以,現在有兩個方向,要麼,先放下這事兒,回歸案子本身,繼續尋找線索和證據;要麼,想辦法確定她的作案動機與作案嫌疑,然後直接傳喚,調查。   嗯,這條線索是你發現的,你說說看吧,打算走哪條路?」 第17章證據   祁淵挑眉:「如果可以的話,我打算兩條線一起跟,齊頭並進。」   「噢?」   「我覺得,這事兒佔用不了我們多少精力,」祁淵說:「因為咱們大的方向根本不需要更改,還是繼續走訪附近商鋪。   只不過側重點得微調一下,除了問詢是否聽到動靜,見到嫌疑人外,也順帶問問那小姑娘與受害人的事兒就好了。」   「你真這樣認為麼?」松哥挑眉,跟著擺擺手:「那成,就按你的思路,咱們繼續。   不過,接下來以你為主,我在邊上看著,你要hold不住了,我再上。」   祁淵聽他這麼一說,反倒有些遲疑了,過了一小會兒才輕輕點頭。   松哥則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跟著尋索別過頭抽菸。   在松哥看來,理論與實踐,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差距,但在課堂與書本上學到的理論,大多有些理想化,也就與實際產生了出入。   所以,他得給祁淵多些嘗試的機會,不管是對是錯,多做才能提高。   當然了,刑警的第一要務並非學習,而是辦案。只不過,祁淵並沒有貿然更改方向,他也就樂得給祁淵一個機會。   祁淵又猛抽了兩口煙,這才將菸頭掐滅,跟著便打算到下一家店內繼續走訪。   正這時,寵物店的老闆李然忽然走了出來,看見祁淵倆,擺出副誇張的表情說:「警察同志,你們還沒走啊!」   一面說,他一面快速過來,又和祁淵握了握手。   祁淵一愣,他感覺到自己手心裡有東西,便若有所思的瞅了李然一眼。   鬆開手後,他輕輕捏了捏,覺著手心裡的東西應該是個小紙團。   李然打個哈哈,說:「有個客人家的貓碰到了難產,我得上門去看看,先走了,你們隨意啊。」   「老闆慢走。」祁淵點點頭。   目送他走遠後,他才抬起手,伸開五指,露出掌心的紙團,以開玩笑似的語氣說道:「松哥,你說這老闆搞啥嘞,電視劇看多了,用這種法子給我們傳遞線索?」   「難說。」松哥回一句,捏起紙團將之展開,跟著便張了張嘴。   紙團裡,還包裹著個透明的小密封袋,袋子裡裝了些白色的粉末。   另外,紙張上還寫了字——趙瑞晴吸獨。   祁淵瞅了眼,立馬說:「趙瑞晴應該就是那女孩兒了,我記得,老闆當時叫她『小趙』來著。難不成……」   「足以拘傳她的證據,就這麼送上門了。」松哥表情嚴肅,把密封袋重新包裹了起來,塞進祁淵手裡,說:「你立刻去派出所,找同事用試紙鑑定下這些粉末,我在這兒盯著那女孩!」   「明白了!」祁淵也沒有多問,轉身就跑。   十分鐘後,他便帶著兩名駐所刑偵中隊的刑警過來了。   「松哥,」他喘了幾口粗氣,便立馬說:「檢測結果出來了,呈陽性,這玩意是diacetylmorphine……」   「等等,啥玩意兒?」松哥一臉懵逼。   「就是Heroin。」   「啥?」他還是沒搞明白。但緊跟著,他便從發音明白了祁淵說的是啥,忍不住翻個白眼:「你直說這是啥不就得了,還跟我拽洋文?」   「這不是怕被河蟹麼。」祁淵苦笑:「這玩意兒不能說啊。」   「那你不會說白面啊?」松哥又翻個白眼,跟著看向他身後的兩名刑警,輕輕點頭:「嗯,既然東西實錘,那沒什麼好說的了。   小祁,你去後門堵著,別讓她溜了,我們從前門進,要求他做個尿檢。你們倆,試紙帶了吧?」   「帶著呢。」跟來的民警立馬點頭。   「好,小祁你先過去,就位了以後對講機說一聲。」   「那個,我沒對講機……」祁淵輕聲說道。   「呃……」松哥無奈,只得看向兩名刑警,問道:「兄弟,對講機能借一下麼?」   那民警立馬將自己的對講機取下來,遞給松哥。松哥調試了下頻率,便遞給祁淵,跟著又不放心的問:「那個,你會用吧?」   「會的。」他抓過對講機,操作一會,確認無誤後,便從警車後邊鑽了出來,往邊上走去,打算繞到樓後頭堵著,避免女孩逃脫。   「emmm,這尼瑪才是前門吧?」兩分鐘後,他便繞到了樓背後,看著大了不少的門面,忍不住嘀咕兩句。   他也不敢走的太近了,便取出對講機,把情況和松哥講了聲。   松哥聽後,就讓他在原地盯著,發現女孩出來立刻拿下,便沒聲音了。   又等了大概七八分鐘,他忽然看見,二樓窗戶忽然露出了半截身子,跟著就見內女孩探頭鬼鬼祟祟的瞅了眼。   他也不知道是因為心虛還是咋滴,本能的立馬縮了縮身子。女孩似乎沒看到他,跟著就跳了下來。   咚的一聲,女孩落地,跟著又「呀」的叫了嘴,似乎傷到了腿,但她緊跟著就捂著唇,然後立馬起身,一瘸一拐的蹣跚前行。   「站住!」祁淵突然跳了出來,但跟著他就想甩自己倆耳光,暗摸摸的上去把人拿下不好麼,為毛非得喊出聲。   這不,女孩回頭瞅了眼,立馬被嚇了一跳。但她畢竟腿腳不便,根本跑不快,情急之下,反倒是摔在地上了。   祁淵鬆口氣,趕忙快步衝上前,蹲下身就想把這女孩兒拿下。   不曾想,女孩竟忽然嚎一嗓子:「救命,救命啊,強間啦!」   「你勒個寶批龍!瞎扯個鱉球!」祁淵一急,竟罵出了句從警校舍友那學來的方言,跟著大聲吼道:「警察!辦案!老實點!」   這句吼倒氣勢十足,聞聲趕來的松哥聽了,忍不住連連點頭,跟著便抽出手銬,把女孩兒雙手反剪銬上,隨後一把將她拉起來。   「疼!疼疼疼!輕點!我腿被打斷了。輕點!腿斷了!」女孩急吼吼的說道,臉上一點不復先前接受詢問時的淡定從容,耍起無賴來了。   松哥眉頭一皺,跟著從口袋中摸出鑰匙,遞給祁淵,說:「小祁,你去把警車開來,把她帶到派出所去,好好的審一審!」   「明白!」祁淵趕緊回應,接過鑰匙轉身就跑。 第18章審訊   北通派出所,審訊室。   松哥優哉遊哉的整理著桌面上的資料與物證,時不時的抬頭瞥一眼坐在對面的女孩。   趙瑞晴這會兒,正被祁淵和另一名民警壓著肩膀,摁在審訊桌上。   聞訊趕到派出所的法醫老凃,則取了根棉籤,蘸了碘伏後,小心的在她前臂肘窩附近擦拭、消毒。   顯然,他們是打算給趙瑞晴強制抽血檢驗了。   消毒過後,老凃便撕開個無菌袋,取出一枚採血針。跟著,他便抓住靜脈穿刺針刺入趙瑞晴貴要靜脈中,採血成功後,又將另一端的集血針刺入採血管內。   這一過程當中,趙瑞晴也在不停的掙扎,可兩個大男人的力量,終歸不是她能夠抵抗的。   況且,老凃常年幹這個的,大多數被強制採血的嫌疑人都不怎麼配合,應對經驗可是豐富的很,技術非常熟練,這點動靜對他講根本沒影響,很輕易的便採集到了需要的血液。   跟著,老許又取了她幾根脫落的頭髮,又用棉籤深入她嘴裡蘸了些唾沫,一併放入證物袋中,這才摘掉手套,取了口罩,笑眯眯的說:「差不多了。看這小姑娘年紀,只要這輩子吸過獨,基本都能測出來。」   祁淵與另一名民警這才鬆開了趙瑞晴。   她坐起身,默默的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突然激動起來:「你們暴力執法!投訴!我要投訴!」   「請便。」松哥無所謂的聳聳肩,同時示意祁淵到自己邊上坐下,又對另一名民警點頭致謝,輕聲說:「辛苦了,兄弟。」   「沒什麼,應該的。」民警擺擺手,直接無視了趙瑞晴,說:「要暫時沒什麼事兒,我先出去了啊。」   「去吧。」   趙瑞晴眼睛一瞪,又大聲吼道:「送我上醫院,我腿疼,骨頭斷了!」   「內個啥,」老凃忽然說:「我檢查過了,只是軟組織挫傷而已,沒什麼大礙。不放心的話,支隊裡也有X光檢測儀,等會帶回去拍個片子就是。」   「行了,別給我扯東扯西。」松哥放下心來,便輕咳一聲,伸手在桌面上點了點:「如果你想投訴咱們,等會我幫你。現在給我老實點,乖乖配合。」   跟著,他又捏起一個裝有白色粉末的密封袋,嚴肅的問道:「這玩意兒,哪來的?」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不認識這玩意……」   「到這時候還想抵賴?」松哥冷笑:「是了,吸獨畢竟不是泛讀,你又沒有大量『儲備』這玩意兒,充其量也就是十到十五天的治安拘留,外加強戒而已,沒必要由著小性子跟我們犟嘴。   你之所以拒不配合,甚至在我們要求尿檢的時候,跑到二樓衛生間意圖跳樓逃逸,是因為,你還參與到了另一件案子裡,是吧?」   趙瑞晴身子抖了抖,卻依舊不說話。   「何必呢?」松哥搖搖頭,跟著說:「我們能肯定,你參與到了命案裡,至少也是知情的。但同樣,也能肯定,你不具備直接作案的條件,充其量只是個幫兇罷了。」   他偷換概念道:「為了替他隱瞞,自己坐牢,他卻逍遙法外,值得麼?」   趙瑞晴還是沒回答,甚至把頭也給低了下去。   見此,松哥向祁淵使了個顏色,同時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他微微錯愕,不太理解松哥的意思,但想了想,還是說:「趙女士,別負隅頑抗了,老實招供吧。」   「……」松哥扶額。   祁淵咽口唾沫,跟著瞥見審訊桌上的面兒,靈機一動:「兇手給了你不少錢吧?你參與到本案的動機,想來也是為了錢了。   記得你說過,你覺得段坤很有錢,那麼,跟著兇手幹一票,替他打掩護,你應該也能分到一大筆錢才對。   你的那點兒工資,沒可能支撐你吸這玩意兒,你應該已經欠了一屁股債了吧?沒錢,就會斷了貨,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你肯定不想繼續嘗試……」   「切!」趙瑞晴終於重新開口了:「小哥,別在我面前玩這些小把戲了好嗎?你以為你是誰啊,裝出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還不是為了套我的話?   呵,你們要是真的什麼都知道,還問我幹嘛?直接給我定罪啊!真當我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生麼?呵!」   祁淵眉頭一皺。   趙瑞晴油鹽不進,他還真沒辦法了,只得暗暗踢了松哥一腳,向他求助。   松哥卻呵呵的笑了起來,取出煙,還分了一根給她和祁淵,自己也點上一支,抽了幾口,才說:「找你問話,不過是為了省點事兒,真以為沒了你,咱們就什麼都查不出來了麼?   也不妨給你透露點話,目前咱們已經確定,兇手和段坤認識,關係匪淺,懂些電腦和手機技術,是個左撇子。   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我們掌握的這些線索,都沒錯。那麼,你覺得咱們還需要多久時間,才能把這個兇手給抓住?   行吧,給了你立功的機會,既然你自己不抓住,那我也沒轍,等著吧,看看咱們能不能零口供定你的罪,也看看,咱們需要多長時間才能破掉這一樁命案。」   說完,他不理趙瑞晴的反應,直接拉著祁淵離開審訊室,臨到門口,才對派出所民警說:「先把人送你們留置室裡,麻煩你們看著點她,晚些時候,我會通知看守所的同事來拿人。」   「好的松哥。」民警趕緊點頭。   趙瑞晴這才反應過來,扭過頭氣急敗壞的說:「行啊,你們有種就別回來審我,有本事就零口供定我罪!老娘等著!」   松哥背對著她,輕輕一笑,又拉了祁淵一把,示意他趕緊離開。   走出審訊室後,他才輕呼口氣,不等祁淵問,就解釋說:「這娘們有兩把刷子,在完全沒有證據,僅憑猜測的話,是別想從她嘴裡套出什麼話了。   倒不如,拋出點我們知道的線索,給她點壓力,然後把她晾在一邊,讓她自己胡思亂想去,說不定,想著想著,她就自個兒崩潰了呢。」   「呃,這個道理我倒是懂,導師以前和我們說過。」祁淵撓撓頭,說道:「但有一點我很好奇啊,她就一寵物店員工,是怎麼和兇手扯上關係的?她能幫到兇手什麼?兇手為什麼要跟她合作?」 第19章嫌疑人   「感覺沒必要啊,兇手自己一個人,也能獨立完成這樁案子,至少就目前掌握到的線索看,完全不需要她的幫助和配合才對。」   「對的,這是個大問題。」松哥點頭說:「所以啊,這小丫頭究竟在這個案子裡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就值得深思了。」   祁淵略一琢磨,說:「既然兇手完全具備獨立完成這樁案子的條件,那就不大可能是他主動尋求趙瑞晴合作的了。而且,殺人這種要命的事兒,按常理也不會隨意拉人入夥。   那麼,就應該是趙瑞晴發現了兇手的目的,然後,要麼以此要挾他給封口費,要麼就是主動尋求合作……」   「不對,這兩種可能都過於理想化了。」松哥搖頭說:「按常理,應該是趙瑞晴發現了兇手的行為,但緊跟著,兇手也發現了趙瑞晴的存在。   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再在某種程度上達成平衡——比如說,趙瑞晴圖財,想以此威脅兇手;兇手有股狠勁,想把趙瑞晴一塊幹掉,卻又沒有太大的把握……   最終兩人各退一步,兇手分給趙瑞晴一大筆錢,卻要求趙瑞晴也在一定程度上參與到本案當中。兩人相互握有把柄,這才是維持他倆關係的基礎。」   「是了。」祁淵瞭然,重重點頭:「就因為趙瑞晴也參與到了殺人案中,所以,她才在審訊過程中保持沉默,替兇手隱瞞。這不是出於道義,一個圖財的癮君子也沒有道義可言,只是為了自我保護罷了。」   「就是這個理。」松哥聳聳肩:「所以啊,案情又回到原點了,還是要抓住真兇。   我想,兇手會很樂意供出她的犯罪行為才對。至於她,相信在得知真兇落網的那一剎那,也會徹底崩潰,求著我們說要招供了。   至於離開前的那一句,其實就是在她心裡埋顆種子,『折磨折磨』她,如果她受不住這個壓力,自己不停的胡思亂想下去,說不得不用等咱們抓住幕後真兇,她就自個兒招供了。」   「原來如此,」祁淵恍然大悟,跟著忍不住吐槽:「松哥,沒想到你還是只腦扶泥哇。」   「你也不差。」松哥翻個白眼,跟著瞅了眼手錶,說:「都中午了,走吧,吃點東西去。」   ……   午飯後,走訪繼續。   不過,卻再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了,附近商鋪住戶知道的顯然不多,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個消息,至於奇怪的動靜,或者可疑人員等等,他們都沒留意。   反倒是聞詢趕來,跑進寵物店及趙瑞晴家中搜查線索的柴姐有了發現。   「我在趙瑞晴的出租屋裡,發現了一筆現金,八萬左右,還有一臺手機,很新。」柴姐說:「手機已經關機了,上發現了不少指紋,回去才能鑑定。   有意思的是,手機裡的電話卡有問題,顯然不是正規渠道的電話卡,懷疑是克隆卡。我試著把卡插進自己手機裡打了個電話,發現號碼與段坤的手機號吻合……   換句話說,小祁,昨晚和你開黑打遊戲的,搞不好就是這個妹子喲。」   「呃……」祁淵撓撓頭,說:「沒理由吧?她和段坤又不熟悉,就算有模仿他人說話的本領,也沒理由模仿的這麼像才是啊。」   「也是。」柴姐說:「沒關係,我把這些東西帶回去,仔細檢驗檢驗也就明了了,嗯,我先回啦,你們繼續忙吧,有事記得給我電話。」   「柴主任慢走。」松哥回一句。   緊跟著,他電話鈴聲響了起來,當即說聲抱歉,隨後掏出手機一看,趕緊接通:「喂?怎麼……啊?行,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時,柴姐已經離開,他便對祁淵說:「走,小祁,我們去一趟昭和小區。」   「啊?」祁淵一愣:「那……這裡不查了?」   「附近商鋪都已經轉過一圈了,剩下幾個住在附近的段坤的朋友,交給其他同事就成。」松哥說:「我們得去昭和小區求證件事兒。」   「嫌疑人找到了?」   「嗯。」松哥說:「找到完美符合你推測出的嫌疑人條件的人了。他叫戴宏。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證明他的犯罪嫌疑,另外看看他是否具備犯罪條件。」   「那感情好,」祁淵說:「沒想到還挺快的。」   「算慢了,條件這麼明確,還找了整整一天。」松哥搖頭。   祁淵一面跟著他走,一面又問:「這個戴宏就住在昭和小區麼?哎,等等……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啊。」   「嗯?」松哥頓足,問道:「你認識他?」   「等等,你讓我想想,」祁淵皺起眉,想了好一會兒後,才拍了拍手,說道:「想起來了!這個戴宏,是段坤異父異母的表弟啊。」   「哈?」松哥一愣:「你可把我搞迷糊了,表弟不就是異父異母的麼?」   「這解釋起來有點複雜,」祁淵苦笑一聲,說:「段坤和這個戴宏本身就有表兄弟關係,但後來,就咱們上高一那會,段坤他母親在廠裡出意外死了,獲賠了一大筆錢,他爸就用這錢做生意,還蠻有起色的。   結果又過兩年,他爸不知怎麼跟他表姨好上了,被他表姨夫當場抓住,然後他表姨離婚,又跟他爸結婚……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情況。   也因為這事,他大受打擊,高考也沒發揮好,不知考哪兒去了,之後就再也沒聯繫了。」   松哥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後才說:「真尼瑪狗血。」   「是啊,」祁淵再次苦笑:「夠狗血的,否則我也記不住這人。」   「行了行了,」松哥擺擺手說:「先不管這兩人關係到底多亂,咱同事找到了戴宏的電腦店,咱們先過去瞅瞅再說。   嗯,對了,你有戴宏的照片麼?發給圖偵同事,讓他們查查這傢伙最近有沒有在這附近晃悠。」   「沒。」他搖頭說:「我連他面都沒見過……呃,好像見過幾回,不過那都是高中時的事兒了。」   「也不打緊,我讓同事問問就是了。」松哥便道:「走,上車,先去昭和小區看看。」 第20章不在場證明   昭和小區,233號商鋪,一家私人承包的電腦銷售點,主營戴爾和宏碁這兩個牌子,當然,聯想、華碩、惠普等品牌都有,亂七八糟的啥都賣。   「這小子,不會因為自個兒叫戴宏,所以主賣這倆牌子的電腦吧?」祁淵看了兩眼後,就忍不住吐槽,跟著便繼續四處打量起來。   門店倒是不算小,能有六十平左右,加上櫃檯上擺放的形形色色的電腦,沒有個幾百萬身家怕是開不起來。   戴宏也算是蠻有錢的了。   這會兒高考剛結束不久,不少家長帶著自家孩子在門店裡選電腦,生意可以說相當熱鬧,店裡雖然有四個導購,卻依舊有些忙不過來。   好在祁淵和松哥也不著急,便自顧自的看了起來。   「小祁,」松哥問道:「有沒見到戴宏?」   「沒有……」祁淵搖頭,隨後又苦笑著說道:「不過見到了我也未必認得出來。」   松哥輕輕點頭,沒有多說什麼,繼續看似漫無目的的瞎晃悠起來。   等他倆都快把門店逛完一圈了,才有名導購抽空脫身,跑過來問道:「兩位老闆,想買電腦嗎?打算買哪個牌子的?想要筆記本還是臺機?一體機咱們也是有的……」   松哥碰了祁淵一下。   祁淵便立馬掏出自己的臨時證明,說:「你好,我是刑偵支隊的民警,祁淵。請問,你們老闆在嗎?」   導購小哥一愣,臉色僵了僵,隨後,本就敷衍的笑容變得更加敷衍了,反問道:「警官,我們這可是正經經營……」   「不是經營方面的問題。」祁淵打斷他,想了想後,又說:「有一樁案子跟你們老闆有關,他家人遇害了,我們想找他了解點情況。請問他在嗎?另外,你們老闆是叫戴宏吧?」   「啊?」小哥再愣,跟著說:「嗯,老闆是叫這個名字。不過他回家了,走好幾天了,說家裡出了事情,讓我們看好店,回頭給我們放假……」   「噢?」祁淵也愣了愣,跟著追問道:「你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嗎?」   「上周五,走的蠻著急的。」小哥一邊回話,一邊左顧右盼。   祁淵打量了他兩眼,覺得他的表現不大可能是心虛,應該是不想跟自己多談,想找藉口脫身。   而且,看上去這小哥也不太像了解什麼消息的樣子,不由有些犯了難,不知道是該結束問詢,還是繼續下去,便瞅了松哥一眼。   松哥便接話說:「既然這樣,那我們也不多叨擾了。嗯,麻煩你暫時別把我們找你問話的事兒說出去好嗎?」   「呃……」小哥有些遲疑,瞅了松哥兩眼之後,才點頭說:「可以是可以啦,但……」   「另外,」松哥打斷他,一面掏出個筆記本在上邊寫著什麼,一面說道:「如果你們老闆回來了,請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隨後,他將紙一撕,遞給他說:「這是我的號碼,你隨時可以和我聯繫。另外,麻煩你也留一下姓名和號碼。」   小哥接過紙瞅了眼,直接放口袋裡了,接著又好奇的問:「警官,老闆他不會犯什麼事了吧?」   「別多想,只是有些線索需要找他驗證下,只是例行調查而已。」松哥露出招牌式的笑容,也不管他信不信。   見他沒有提供姓名和號碼的想法,完全當沒聽到自己先前的話,也不勉強,只告誡他不要把這事兒說出去,便和祁淵一塊離開了。   走出老遠之後,祁淵才問:「松哥,你刻意交代他別把這事說出去,不怕他起疑心麼?而且,看他似乎並不願意配合的樣子,連號碼也沒留,怕是回頭就會把這事兒告訴戴宏了……」   「不打緊。」松哥搖搖頭,說:「如果戴宏真在上周五就離開餘橋回了老家,那他就不具備作案條件了。當務之急,還是讓同事查查這個不在場證明是否成立。」   「不對啊,」祁淵皺眉:「如果說家裡出事……雖然他和段坤關係著實複雜了點,但說白了,他家不就是段坤家?要真出事了,沒理由他火急火燎的趕回去,段坤毫不知情啊。」   松哥掏出煙,同時說:「未必是毫不知情,可能只是無動於衷而已。」   「不會,」祁淵立馬說:「雖然好幾年沒見了,但我知道,他是個很重感情,也很孝順的人,要他知道家裡出事,絕不可能無動於衷。」   松哥笑笑,也不解釋,把煙分給祁淵,自己也塞嘴裡一根,點上,悶悶的抽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祁淵見了,也只好沉默下來,跟著他一塊走回車裡,坐在位上,一口接一口的抽悶煙。   一根煙抽完,松哥丟了菸頭,掏出手機瞅了一眼,便拉好安全帶,把車輛啟動。   「去哪?」祁淵問道。   「去找陳慕雲,就是段坤招的兼職生。」松哥打上轉向燈,左右看了眼,這才把車開出去,同時說:「你有沒發現,案情變複雜了。」   「嗯?」祁淵一時沒反應過來。   松哥便解釋說:「先是看似跟段坤毫無關係的趙瑞晴捲入案中,跟著,完美符合你所推測出的條件的嫌疑人戴宏,卻在上星期就回了老家……」   「他這不在場證明不還沒被證實麼?」祁淵皺眉:「說不定,這只是他敷衍員工的說辭,實際上是為了方便在現場附近晃悠蹲點,尋找機會呢?」   「這會兒證實了。」松哥掏出手機遞給祁淵,說:「自己看看吧,技術隊發來的信息。嗯,解鎖密碼是……」   祁淵滿臉狐疑,把手機鎖解開後,就看了起來。   「噢?技術隊查到了他的購票和登機記錄?」他尋思一會兒,又說:「那萬一只是障眼法呢?他先搭飛機回了老家,又暗摸摸的從家裡跑回來……」   「可能性確實有,但並不大。」松哥瞥了他一眼,說:「而且,這法子看似巧妙,實際上蠢得很。   只要咱們和當地同事取得聯繫,拜託他們問問戴宏的親朋,那麼,他到底是回家了,還是落地後立馬趕回餘橋,不就一清二楚了?如果是後者,他豈不就反倒暴露了自己?」 第21章接觸   頓了一頓,他又說:「當然了,在不少案子裡,兇手也確實會幹些自以為精明,實際上蠢得很的舉措。   但不管戴宏的不在場證明到底能否成立,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咱們一時半會找不到他。   既然如此,與其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倒不如先展開其他方面的調查。而其他調查任務,咱們又轉交給其他同事了,改來改去也不好,乾脆去和陳慕雲碰碰面得了。」   祁淵哦了一聲,並默默把手機還給了松哥。   師專離的倒並不太遠,半個來小時也就到了。   松哥把車停在校門口,歪頭打量了幾眼大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才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餵……哎,對,是我。麻煩幫我在段坤的手機上查查通訊錄,看有沒有個叫陳慕雲的……哎,對對對,找到了發給我一下,謝啦。」   掛斷電話,他才對祁淵解釋說:「目前並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陳慕雲具備犯罪嫌疑,所以我們不能動用強制手段,得儘量溫和一點。   當然了,直接去宿舍或者班上去找,倒也可以。但咱們要詢問的事兒,畢竟與命案相關,要真直接去找,傳出一些流言蜚語,恐怕也會給她帶來不少麻煩。   所以,我打算先給她個電話,看能不能把她約出來,找個地方詳談,也好把對她的影響降到最低。」   祁淵點點頭。   道理很簡單,他不可能想不懂。   但他還是忍不住感慨:「松哥,沒想到你還是挺會為他人著想的嘛。」   「沒什麼。」松哥擺擺手:「相互理解理解而已,也不會多費功夫。」   話音剛落,他手機便發出叮的一聲,顯然是物證科的民警找到了他要的號碼,給他以簡訊的形式發過來了。   祁淵卻忽然靈機一動,想到個可能,說:「那個,松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有直覺,你這電話打得不會順利。」   「我知道。」松哥卻只看了他一眼,跟著便撥通電話。   很快,那頭接通了,松哥趕緊說:「你好,請問是陳慕雲嗎?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   「果然,掛了。」他將手機從耳邊挪開,再次撥號。   這次,對方直接掛了。   直到打了第三個,祁淵心裡都犯嘀咕,這號碼會不會被拉黑了的時候,對方才終於接了電話。   松哥又立馬急急的說:「我現在就在你校門口的警車裡,有些事需要向你了解一下,不知道方便嗎?」   電話那頭似乎愣了一會兒,也可能在說些什麼,反正祁淵豎起耳朵聽了老半天,都聽不見什麼動靜。   半晌後,松哥才露出一絲微笑:「也行,你找個地方吧……嗯,好,知道了,再見。」   掛斷電話,他鬆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說:「走吧,她說校門口附近有家貢茶,咱們去那等她。」   祁淵也跟著下車,同時忍不住嘀咕:「這年頭,辦案是越來越難了啊,還時不時的被人誤以為是詐騙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松哥也忍不住苦笑一聲,顯然不是第一回碰到這種情況了,說:「誰叫上邊一直宣傳,接到自稱是公安民警之類的電話,第一時間掛斷,避免上當受騙呢。」   「所以還是我們自己的鍋麼……」祁淵吐槽道。   「也不是。」松哥聳聳肩:「主要還是犯罪分子太過猖獗了些。而且,如果真是我們,那肯定會想方設法繼續取得聯繫的,而如果是騙子的話,被掛斷後很可能就放棄了。   畢竟他們整的是廣撒網政策,除非對方已經上鉤,否則就不會浪費太多的時間精力。相對來說,這種宣傳倒也不失為將風險和損失降到最低的方法。」   祁淵聳聳肩,有些不以為意。   他才剛從象牙塔中出來,也沒在反詐騙辦待過,並不知道那幫詐騙犯的能耐,也不清楚,哪怕再低級的騙術,也總會有人上當受騙。   相反,他還覺得,自己一步貪二不蠢,根本沒可能被騙,對自己有著十足的迷之自信。   松哥也不多說什麼,只四處張望。   終於找到了「貢茶」這家店鋪,他走進去,問祁淵想喝什麼。   又過了幾分鐘,他倆便看見個女孩走進奶茶鋪裡,左右張望。   「她可能就是陳慕雲了。」松哥說著,掏出手機,一邊撥號,一邊說道:「咱倆都穿著便衣,她估計認不出我們來……嗯,我先看看是不是她。」   話音剛落,就見那女孩從包包中掏出手機。   見此,松哥立馬伸手搖了搖,女孩見了,微微一愣,便掛斷電話走過來。   松哥暗暗踢了祁淵一腳,祁淵便立馬站起身,掏出證件,說:「你好,我是刑偵支隊的民警,祁淵。請問你是陳慕雲陳女士嗎?」   「嗯,是我。」陳慕雲點點頭,接過松哥順手遞過來的檸檬茶,道了聲謝便落座了,跟著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聽說你在北通小區友邦便利店工作,是嗎?」   「嗯。怎麼了?」   「段坤死了。」   「啊?」陳慕雲瞳孔驟然擴大一圈,嘴也張開了,過了半晌,才結結巴巴的問:「什麼?老闆他……怎麼可能?」   祁淵擺擺手,知道她並非不相信,只是驚訝詫異下的本能反應而已,也不多解釋,只繼續問道:「我們想了解一下,你和你老闆關係怎麼樣?還有,你最近還去那兒上班嗎?」   陳慕雲卻像沒回過神來似的,過了好一會兒,嘬了口檸檬茶,才輕聲說:「最近是考試月,我得集中精力複習,避免掛科,所以才沒過去。」   說這話的時候,她微微低頭,眼瞼低垂,長長的睫毛遮蓋住了雙眼,祁淵也沒法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   頓了一頓,她才接著說:「老闆對我挺好,可能因為年紀相差不大吧,我倆沒什麼代溝,有不少共同的話題。而且,我在那打工挺久了,也算熟悉。」   「那,方便說說嗎?你老闆是個什麼樣的人?」   女孩抬了抬頭,快速的瞥了祁淵一眼,跟著抿抿嘴,似乎在糾結什麼。   過了半晌,她才輕聲說:「他……他是個gay……」 第22章意外   「哈?」祁淵愕然。   段坤是gay?   開什麼玩笑?   還是說,段坤只是偽裝成gay,好瓦解掉陳慕雲對異性的天生戒備,從而達成某種齷齪的目的?   畢竟這種事也並非沒有先例。   「不過,段坤應該不是這種人吧?」祁淵忍不住胡思亂想:「雖然好多年沒見了,但這小子應該不至於變化這麼大才對。這傢伙,當年硬要說的話,也算是個老實人……   不過,我記得他原本也是個鋼鐵直男才對,到底咋回事?」   很顯然,陷入震驚的他,已經失去了基本的判斷力。   見此,松哥只得輕咳一聲,接過話說:「你從哪知道這事的?」   「我……」陳慕雲頭更低了,但臉上分明浮現出一抹紅暈,說:「我有次上班去得比較早,看到他和一個男人抱在一塊,還親了嘴,然後那個男人就走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雖然儘量克制,但分明還是透露出了一點點激動。   很顯然,這也是腐女一枚。   但緊跟著,想到老闆的死,她原本略略激動的情緒,又迅速低沉了下去,轉而繼續淡淡的說:「我還見過那男人好幾回。我在的時候,老闆倒是沒什麼別的表現,但還是看得出,他倆關係很好。   而且,那男人在店裡拿過好幾回東西,有煙有酒,還有錢,老闆從來都不說什麼。我隱晦的提過兩嘴,他說是借他的……   很明顯是謊話啦,但他不說,我也不好多問,只是確定,老闆是真的很喜歡他。」   松哥嘴角抽搐了一瞬,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問道:「那你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份嗎?」   「不知道。」她搖了搖頭,跟著又想到了什麼,迅速翻出手機,同時說:「對了,我手機裡好像有幾張他的照片。當時是覺得好玩才拍下來的……」   過了好一會兒,她說聲找到了,便將手機遞給了松哥。   松哥立馬接過,看了起來。   可能是偷拍距離和角度的問題,照片不是特別清晰,但勉強能看,拍攝目標的五官勉強能辨認出來。   照片拍攝地,顯然就是友邦便利店。   兩個男人在角落裡,借著貨架的掩護,抱在了一塊,身高倒是差不多,其中一個明顯就是段坤,另一個,自然就是陳慕雲嘴裡的那個人了。   乍一看,這男人五官還算清秀,很瘦,倒是顯得有點陰柔。   與此同時,祁淵也忍不住收斂心神,側目瞅了兩眼,然後……   再次如遭雷擊。   打量了好一陣子,松哥便將手機還給了女孩,跟著說:「能把這照片發給我嗎?嗯,發原圖。」   「沒問題。」女孩接過手機,立馬說:「我加你微信吧。」   「多謝。」   兩人互加微信後,女孩便發了好幾張照片過來。   拍攝角度什麼的都差不多,顯然,這一幕她拍了一連串的照片,都沒捨得刪。不過,清晰度都不怎麼樣,先前看的那張,反倒是其中最清晰的了。   「就只有這組了。」陳慕雲說道:「但我印象裡應該還有一組,回頭如果找到了,我再發給你吧。」   「好的,多謝。」松哥再次道謝,之後又問:「你覺得,他們兩個感情怎麼樣?」   「很好啊……」女孩脫口而出,跟著又尷尬的笑笑,說:「其實我也沒撞見過幾次,不是很了解啦,我連他名字都不知道……   但是,就憑他能隨意從店裡拿東西拿錢,老闆的車也隨他開,也就能看得出他倆的感情了吧?」   松哥點點頭,將這條線索烙進腦子裡,接著又問:「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兒嗎?」   「不知道。」   「好吧,那就先不說他了。」松哥見沒能挖掘出更多關於這個男子的線索後,便果斷換了問題:「你跟你老闆感情應該也不錯吧?」   「挺好的。」陳慕雲點頭說:「老闆為人隨和,又陽光大方,說實話,找不到什麼缺點……   硬要說的話,就是有點直男,有點大男子主義了。嗯,我覺得他應該是個攻,而且gay和直男,跟大男子主義也不衝突……」   松哥又輕咳了兩聲,接著問:「你老闆有沒有什麼仇家?」   「不知道。應該沒有吧?」   「那近期有和誰鬧過矛盾嗎?」   「這個也不知道。」陳慕雲搖頭,又解釋說:「我有半個月沒去上班了,這學期科目多,雖然學習任務不算重,但考試多呀,掛科了很麻煩的,就和老闆請了長假,打算考完試放暑假了再繼續回去上班,老闆也沒說什麼。   至於請假之前……真沒見過他和誰鬧過矛盾。」   「那你呢?」松哥問道:「你和他鬧過矛盾嗎?」   「沒有。」她皺了皺眉,語氣變得有些不滿:「我怎麼會跟老闆鬧矛盾?你們懷疑我?」   「只是例行詢問罷了。」松哥牌微笑展現,說:「有人告訴我們,說你曾經和段坤因收銀的事兒鬧過矛盾。」   「瞎說!」陳慕雲有些激動了:「我只是去打下手的,雖然老闆放心我,但除非他有事脫不開身不在店裡,不然我根本不會碰收銀機。   而且,店裡有監控,收銀什麼的也完全是電腦計算的,錢都好好的放機器裡,根本不會錯,怎麼可能……」   松哥擺擺手,說:「請別激動,我們僅僅只是例行調查而已,也不會因為一句毫無根據的指證就懷疑你,一切還是得以證據說話。   不過,相信別人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指認你,你最近有得罪過什麼人嗎?」   出於某些目的,松哥沒有說出關於趙瑞晴的事兒。   陳慕雲眉頭擰的更緊了,尋思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是和幾個同學關係不大好……但是,她們連我在哪裡上班都不知道,沒可能污衊我吧?」   「當然不會是他們。」松哥說:「在你上班的地方附近,你得罪過什麼人麼?」   「沒有啊,」陳慕雲奇怪的搖搖頭:「我過去的時候基本都待店裡,要不就去趙姐的寵物店逗逗貓……」   緊跟著,她忽然頓了頓,眼睛瞪得老大:「等等,我想起來了,趙姐!」 第23章方向   在松哥看來,趙瑞晴把陳慕雲拋出來,轉移警方視線,應該是下意識的舉措。   但就是這個「下意識」,很多時候,都挺能說明事兒的。   多年的經驗與直覺告訴他,這其中或許另有隱情,因此,他才想從陳慕雲身上尋求答案。而看她現在的表現,似乎也想到了什麼。   祁淵也早已緩過神來,大致猜到了松哥的目的,因此一言不發,同樣只是定定的看著陳慕雲。   但偏偏,女孩很詫異的說出「趙姐」之後,便又遲疑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除了老闆,我在那邊也就跟趙姐有點交情,和李醫生都不太熟,要說『污衊』我的話,只有她才可能了。   可我沒得罪過她啊,她為什麼要這麼說呢?但要不是她,又會是誰……」   見她這副表現,松哥微微皺眉,同時也有些失望。   看樣子,從陳慕雲身上,是沒法挖掘出更多關於關於趙瑞晴的線索了。   緊跟著,松哥又問了幾個問題,且找了個機會,把問詢的任務又交還給了祁淵。   可惜,女孩再沒能提供有價值的線索。   送走女孩後,祁淵嘆了口氣,一邊揪著吸管,無意識的攪拌著檸檬茶裡的冰塊,一邊遺憾的說:「可惜她半個月前就請假了,否則以她和段坤的關係,說不定能知道更多消息,給我們提供更多線索。」   「說這些沒意義。」松哥輕輕搖頭:「倒是那個疑似與段坤有一腿……」   祁淵乾咳了兩聲。   他雖然和段坤關係已經相當淡薄,但隨著段坤的死亡,本已漸漸遺忘的記憶又重新浮現,本已經很淺的交情,在複雜心情的影響下又有了相當程度的加深。   這種情況下,聽到這種話,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   「抱歉,」松哥立馬道歉,換了個說辭:「直覺告訴我,這個男人應該有問題,得儘快查明他的身份。」   祁淵抿抿嘴,也很快調整好心思,贊同的說:「的確。按照陳慕雲提供的線索,他行事作風其實相當大膽。   他直接拿店裡的貨物、現金也好,在櫃檯、貨櫃間跟段坤親熱也罷,甚至還被陳慕雲看到兩眼,拍過一組照片,都說明了這點。   同時,段坤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態度,也能證明,並不介意他人知道自己和這個男人的交情。   但偏偏,之前現場走訪的時候,咱們壓根沒查到和這個男人相關的半點消息,說明他其實隱藏的相當深。這就是個矛盾了。」   松哥伸出兩根手指,在桌上輕輕點了點,沉思片刻後,說:「不對,作風大膽的,應該並不是這個男人,而是段坤。至於拿貨物,拿現金,也可能是段坤有意引導的結果。」   「噢?」祁淵微微皺眉。   緊跟著,還算不錯的頭腦,讓他很快想明白了松哥的意思,點頭說:「是了,他能隱藏的這麼深,這麼久,不為除了陳慕雲之外的人發現他和段坤的關係,按理說,作風不可能太大膽,是我推測有誤。」   「嗯。」松哥讚許的看了他兩眼,跟著接過話說:「至於拿錢拿貨開車,其實很好引導。他一開始或許還有顧慮,但只要段坤硬塞兩次,他也就漸漸習慣了。   段坤這麼做,則應該是想讓這段關係從幕後走到臺前吧?畢竟,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兩人又在一起了,不管多麼離經叛道,總歸還是想得到大家的祝福與認可的。」   「也就是……秀恩愛麼?」祁淵若有所思。   「對。」松哥點頭:「秀恩愛的過程,也是獲得滿足感的過程,一段感情當中,總歸是不可獲取的。尤其現在,在這個大家都很喜歡虐狗的時代,段坤他應該也或多或少有點想法……」   頓了頓後,他才接著說:「關鍵是這個男人。   從他倆親熱的照片上看,他倒也不算特別被動,特別是摸向段坤那地方的手,以及其它的一些明顯是在索取的動作,還有陳慕雲所說的吻別……   這些都表明,他不是個在感情中特別內斂的人。但偏偏保持了十足十的神秘,這才是這人身上真正的矛盾所在……   他是顧慮世俗的眼光呢,還是另有圖謀,不想引人注意?」   祁淵張了張嘴,詫異的問道:「這也能看得出來?」   松哥輕笑著解釋道:「人總是會在一些不經意的小動作,尤其是在戒備心不強的時候,透露出自己的本性,這很正常。   而且,這些細節方面的東西,不論是問詢還是審訊中,往往也都能發揮出巨大的作用,慢慢的你就有經驗了。」   「好。」他點點頭,跟著又問:「那,現在該怎麼查?畢竟,貌似只有陳慕雲知道這個男人的存在,但陳慕雲也並不清楚他的身份。」   「我先問問其他同事,走訪過程中有沒有問道關於這個人的線索。」松哥掏出手機,同時說:「如果都沒查到他的話,就只能拜託圖偵的同事,通過監控視頻調查調查了。」   很快,松哥問了一圈,結果都是毫無收穫。   段坤的同學、好友和親戚,都根本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他只得又給圖偵打了個電話,隨後把照片發過去給他們。   見他忙完,祁淵才接著問:「松哥,那戴宏那邊呢?查到什麼了嗎?」   「等等,我問問。」松哥擺擺手,又打了個電話。等掛斷後,他才搖頭說道:「正在查,暫時還沒消息。」   「這樣啊,」祁淵盯著吸管,鬥雞眼浮現在臉上,瞳孔也緩緩失去焦距,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漸漸失了神。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接著問:「松哥,你覺得這個神秘的男人,有作案嫌疑嗎?或者說,你覺得他和戴宏,哪個的嫌疑大一點?」   松哥失笑:「我覺得有什麼用,還是得靠證據說話。」   「那……」祁淵又跟著問:「我們能否通過趙瑞晴,試出誰是嫌疑人?」   「噢?」松哥坐直了身子,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照片。」他說:「拿出照片,給趙瑞晴辨認,看她表情。也不需要她招供,只要她暴露出異常情緒來,就能給我們指明方向!」 第24章指示   祁淵的意見,松哥暫未採納,似乎還在考慮。   先前已經給趙瑞晴心裡埋了顆釘子,貿然審訊,很可能會打亂原定計劃與節奏,所以松哥一時間也沒法下定決心。   眼瞅著天也快黑了,松哥乾脆拉著祁淵回了支隊,在食堂吃過飯後,就等著其他同事回返,然後開會整合線索。   會議的作用,在於把集體智慧、集體勞動成果整合在一塊兒,然後大夥一同分析、討論,理清案件脈絡,最終破獲真相。   絕大多數案子,基本上都是這麼偵破的。   而支隊裡,大家默認的都是,辦案子的時候,除非另有安排,否則都是晚八點準時開會。   他倆走進會議室的時候,卻發現蘇平也在,正抱著一疊調查報告翻著。   「蘇隊!」兩人一怔,然後同時打了聲招呼。   他抬頭看了眼,嗯一聲,便擺擺手讓他們坐下,隨後點上煙,繼續翻看報告。   除了蘇平外,他倆算來的最早的了。不過,這會兒已經臨近八點,想來其他同事也會很快進來。   但左等右等,會議室裡卻始終只有他倆,哪怕時間到了,都再沒人進來。   松哥有點奇怪,按理說,大家時間觀念都蠻強的,不太可能遲到。總不能是他和祁淵走錯會議室了吧?   就在這時,蘇平忽然把報告一合,目光落在松哥身上:「聽說,你們逮住了個嫌疑人?什麼情況?」   「嗯。」松哥應一句,剛想起身,就看到蘇平抬手虛壓,便乾脆坐著匯報說:「嫌疑人叫趙瑞晴……」   他把趙瑞晴的事兒,包括自己的計劃都說了一遍。說完後,略略一頓,又乾脆把從陳慕雲那獲知的,段坤那個「小情郎」的情況,還有符合祁淵給出的嫌疑人篩查條件,卻偏偏具備不在場證明的戴宏都說了出來。   基本上,是把今天的工作都直接匯報了一遍。   他也搞清楚了,蘇平顯然已經提前聽去過其他人的匯報,也就沒必要過來參加會議,直接回去休息了。   果不其然,蘇平直接說:「戴宏的嫌疑可以排除了。我和當地同事問過,他爸重病垂危,他幾天前就趕了回去,一直在醫院照顧他父親,不具備作案條件。」   說到這,他頓了頓,濃眉一擰,沉聲問道:「你倆怎麼搞的,忙活了一整天,連戴宏的嫌疑都不確定?我聽說,你們還是到了下午才查到這人身上。」   他瞥了祁淵一眼,目光又落回松哥身上,說:「見習生沒經驗也就算了,你一個老刑警,難道不懂先查一下死者最直接的人際關係,再安排具體的工作展開走訪麼?   別的不說,戴宏和段坤的關係,哪怕只查戶籍資料都能翻到,接著就會發現,戴宏完美滿足嫌疑人條件。你倒好,捨本逐末,浪費時間。要戴宏真是犯罪人,一上午的功夫,夠他跑出幾百公裡了!」   「是我的疏忽。」松哥聽了,苦笑一聲,也不辯解,直接點頭承認錯誤。   祁淵心裡也不太好受,雖然蘇平並沒有罵他。同時也有點不服氣,他們畢竟抓住了趙瑞晴,同時發現段坤是個gay這一線索。   如果真的按蘇平所說,他們自然能快速鎖定戴宏,進而排除他的嫌疑,但就未必能發現趙瑞晴的問題了。   所以在祁淵想來,松哥這根本不算錯,頂多是和蘇平辦案風格不同罷了。   與此同時,松哥又說:「怪不得戴宏著急忙慌的趕回家,而段坤卻無動於衷。段坤戴宏的關係狗血且複雜,他和戴宏父親的關係也蠻尷尬,確實不大適合回去。」   蘇平嗯一聲,隨後目光轉移到了祁淵身上,說:「揪出個趙瑞晴,算是個意外之喜,見習生,表現不錯。」   祁淵一怔,沒想到蘇平突然誇了自己一句。   松哥也跟著看了祁淵一眼,露出笑容,仿佛完全沒將蘇平剛剛的批評放在身上,說:「小祁確實很有潛力,腦子也相當靈活。   嗯,對了,既然戴宏不具備作案嫌疑,那麼,身份神秘,又與段坤熱戀的那個男人,就值得好好調查調查了。   正好,小祁建議,拿著這個男人的照片,找趙瑞晴辨認辨認,純當試探,瞧瞧她的反應,蘇隊你覺得怎樣?」   「這個等會再提」蘇平搖頭:「先說說這個人的身份。   圖偵那邊已經根據你們發回去的照片,通過監控視頻探查了,應該可以截取到較為清晰的照片。   技術隊也在加緊調查運營商提供的通話記錄,以及各大理財軟體的轉帳匯款記錄、社交軟體聊天記錄,相信很快也會出結果。到時候兩方一印證,他的身份就明確了。」   松哥嗯一聲,又問:「蘇隊,你覺得這個男人會不會有問題?」   「按你們的描述,是有些不對勁。」蘇平說:「刻意維持神秘,如果不是因為太過在意世俗眼光的話,就是另有圖謀,心裡有鬼了。   這和你們發現趙瑞晴不對勁,是一個道理。越是想隱藏與兇手的關係的,就越可能具備嫌疑,不論案前還是案後。   何況,段坤的家境相當不錯,挺有錢的,為了錢財而接近他,這種可能性也存在。   有了關係,就有可能鬧矛盾,有了矛盾,則有了動機。哪怕沒有矛盾,財帛動人心,也足夠支撐他殺人了。   但畢竟沒有線索,只是猜測,他到底犯沒犯事,誰也說不準,還是先確定身份,展開進一步調查再談。」   講到這,他順手抓起邊上的保溫杯,抿了兩口茶,才接著說:「還有這個陳慕雲,也別完全忽視。當然,暫時也不用刻意去查,留個心,杜絕她逃逸的可能就成。   這年頭,雖然奉行的是無罪推定,但這一原則強調的僅僅只是實質上的證明責任,不將嫌疑人視作犯罪人罷了,偵查過程中,但凡有嫌疑的,自然還是必須跟進,不放過一絲可能。」   他站起身,抓過桌子上的一疊報告,又說:「行了,就說到這。松,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著吧。   見習生跟我來,和我詳細說說趙瑞晴的事兒。」 第25章破局點   蘇平起身的時候,祁淵和松哥也趕緊站了起來。   眼瞅著他直接走出了會議室,松哥趕緊輕輕推了推還沒反應過來、杵在原地的祁淵後心,示意他跟上去。   他回身,對松哥笑了笑,就立馬邁大步追上蘇平,一言不發的跟在身後,兩人似乎都沒說話的意思。   直到走出辦公樓,來到停車坪上,他才忍不住問:「蘇隊,咱們去哪?」   「看守所。」   「看守所?」   蘇平沒再回答,只走到輛黑色的吉普指南者前,摸出鑰匙開了車門,然後直接上車。   祁淵見了,也趕緊拉開副駕駛車門,坐了上去,系好安全帶。   車子很快發動,開出車隊,蘇平才再次開口:「說說趙瑞晴的事吧,儘量詳細點。」   「蘇隊,你要去審她嗎?」祁淵卻問了句廢話。   蘇平眉心一擰,但還是嗯了聲,示意他快說。   見狀,祁淵雖然不懂蘇平到底有什麼用意,怎麼想的,想幹什麼,卻也不敢問,只能乖乖的把問詢時以及拘捕時,趙瑞晴的表現,還有自己對她的看法和一些猜測都問了出來。   說完後,他重新捋了捋思路,又跟著說:「松哥覺得,趙瑞晴下意識的把陳慕雲給拋出來這事後邊,可能隱藏著更深一層的原因,比如兩人有著不為人知的矛盾,甚至連陳慕雲自己都沒意識到。   當然,松哥好像也並不確定,可能只是想多了。」   「沒想多。」蘇平說:「但缺少線索,缺少把趙瑞晴、陳慕雲和段坤串起來的線索。」   祁淵立馬虛心求教,問道:「怎麼說?」   「還沒發現問題麼?」蘇平快速斜了他一眼:「你們雖然抓住了趙瑞晴,大致上,也抓住了她的作案動機——謀財。但卻只停留在表面,沒有更進一步挖掘。   事實上,單單具備作案動機,並不能說明什麼。還需要一個契機,促使她下定決心,真正付出行動。」   祁淵若有所思,但卻又怎麼都抓不住那絲靈感,忍不住撓了撓頭。   蘇平又瞥了他一眼,跟著說:「還沒想清楚麼?」   他腦子飛速轉動,思路愈發清晰,可依舊沒有抓住關鍵,總覺得自己似乎缺少某條關鍵的線索……   「是了,線索!」他眼睛睜大了幾分,終於脫口而出:「我們目前已有了不少發現與猜測,但卻太過瑣碎,始終沒有深入到案件的本質,就是因為,缺少一條線索,把這些人和事串聯起來。   而這條線索,就在趙瑞晴身上……」   可說著說著,他又迷糊了,忍不住嘀咕道:「道理其實很淺顯,松哥沒理由想不到啊,為什麼……」   「辦案思路和風格不同罷了。」蘇平聽到了他的嘀咕,淡淡的說:「而且你依舊沒抓住關鍵點。   線索在趙瑞晴身上,實際上就是句廢話。既然她是嫌疑人,大概率參與了本案,那自然,撬開她的嘴,也就查清了真相。但怎麼審、怎麼撬,這才是關鍵。   松覺得線索不足,沒信心拿下趙瑞晴,所以選擇動了點小心思,先在她心裡埋下根釘子,然後晾著他,繼續搜集證據,等證據搜集到一定程度,思路明確,再想查明真相,自然也就簡單了。   而我,想直接從趙瑞晴身上挖掘線索,先明了真相,再根據真相去搜集證據,給趙瑞晴定罪。」   祁淵張了張嘴,覺得他有話沒說完。   想了一會兒,他倒也發現了問題在哪,便問:「那,怎麼審?   趙瑞晴沒那麼容易拿下,她已經擺明了不合作的態度,如果不是手裡掌握著關鍵證據,她不會鬆口的。還是說,我們……不,應該說,蘇隊你其實已經找到讓她開口的契機了?」   「沒錯。」蘇平眉心處的疙瘩終於鬆開了,點頭說:「不過,還是沒戳在點上。我們是否掌握關鍵證據並不重要,重點在於,能否讓她覺得,我們已經掌握了證據。」   「騙供?」   「不是。」蘇平撇撇嘴:「我問你,你覺得,審訊到底是什麼?」   祁淵不假思索的回答:「就是對嫌疑人進行訊問,讓他們陳述犯罪經過,挖掘線索和證據。」   「沒問你名詞解釋。」蘇平嗤一聲:「把思維從教科書裡跳出來,看透審訊的本質。」   他張了張嘴,腦子再次全速運轉起來。過了一小會兒,便又說:「應該是……我們和嫌疑人的一次言語對抗吧?」   「差不多。」蘇平輕輕點頭:「但還沒到點。對抗並不準確,應該說是交流,只是形式多種多樣,有時類似對抗,有時類似談判。   但說白了,就只是交流而已,我們從嫌疑人身上獲取信息,同樣的,嫌疑人也會從自覺或不自覺的從我們的動作、態度、言語中獲取信息。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嫌疑人總會去分析,招供與對抗,哪個對自己更有利一些。   而影響這一分析結果的尺度有很多,是理性與感性相結合的複雜運算,包括我們對線索的掌握程度,包括道德良心以及人生觀、價值觀對他的影響,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我們要做的,就是去影響趙瑞晴的判斷,促使她做出配合、招供的決定。我們能做的,則是讓她認為,咱們已經掌握了關鍵證據,並明白負隅頑抗沒有任何意義。」   祁淵咽口唾沫,嘀咕道:「道理我都懂,可到底要怎麼做?」   蘇平翻個白眼:「沒還找到突破口嗎?同夥啊!」   「同夥?」祁淵一愣:「難道……那個和段坤關係密切的神秘男子,是趙瑞晴的同夥?」   「不知道。」   「啊?」   「你能不能別流於表面?」蘇平有些不耐了:「把思路打開,跳出來,透過現象去看本質!   我們不知道她同夥究竟是誰,但我們知道,她同夥和段坤一定關係密切,至少表面關係密切。我們還知道,陳慕雲和段坤也說得上關係密切,連他的小男友都發現了……」   「我明白了!」祁淵恍然大悟:「陳慕雲就是關鍵的破局點。」 第26章審訊   市一看,女子看守隊,審訊室。   一道鐵柵欄,將審訊室隔開成兩部分,祁淵坐在審訊桌邊,翻看著蘇平給他的報告。   這份報告,蠻多蠻長的,主要是痕檢、物證和法醫提供的初步報告。   其中物證鑑定報告中,關於趙瑞晴的手機、電腦的鑑定結果,引起了祁淵的注意。這幾條報告表明,昨晚和他打遊戲的,就是趙瑞晴。   新的疑惑浮上心頭——按理,趙瑞晴和段坤雖然認識,但也僅僅只是認識罷了,彼此之間並不熟悉,趙瑞晴怎麼能模仿他的聲音和自己開黑打遊戲的?   她這麼做,到底又有什麼目的?   另外還有一條——她身上背負的債務極重,各大網貸平臺與信用卡欠款加起來,達四十萬之多。   與此同時,蘇平則站在一旁,手裡夾著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沒多一會兒,鐵柵欄另一邊的門被打開,趙瑞晴被倆民警帶了進去。   祁淵隱約聞到了一股活絡油的味道,再仔細看,發現趙瑞晴走的有些慢,一瘸一拐的。   讓她坐在審訊椅上,放下椅子上的擋板,又將她手銬解開,重新銬在桌上。   味道更濃鬱了些,祁淵猜測,應該是看守所醫務室的醫生給她上了點藥。   倆民警很快離開,把空間讓給他們仨。   趙瑞晴看上去還算沉著冷靜,沒有明顯驚慌的表現,只是眼神飄忽不定,四處亂轉。   祁淵抿抿嘴,不知道該怎麼開場,便又瞥了蘇平一眼。   但他依舊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沒辦法,祁淵只好低下頭,重新翻看報告,佯裝淡定,總不能表現的比趙瑞晴還緊張。   也不知道趙瑞晴在想什麼,左右看了幾眼,目光分別在祁淵和蘇平上停留了一小會兒後,就微微低下頭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唯有銬在桌上,用力攥拳的手,表明了她內心實際上也並不平靜。   終於,蘇平的煙燒完了,他才將菸頭掐滅,轉身看向趙瑞晴。   可他也只是這麼看著而已,並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祁淵依舊看著報告,但注意力早就不在這上邊了。他耳朵豎的老高,時不時偷偷瞥蘇平一眼,並有意思的控制著自己的呼吸頻率,死死的掩蓋著自己緊張的內心。   趙瑞晴也很能忍,不但呼吸逐漸勻稱,攥著的手也緩緩鬆開了。   這麼僵持下去,似乎毫無意義。如果光靠沉默就能擊垮趙瑞晴,那她前一次審訊的時候,早就該招供了。   可祁淵捉摸不透蘇平的用意,也只好乾等著。   終於,蘇平又點了根煙。   趙瑞晴抬起頭來,盯著那點火光。   蘇平抬手,將煙從唇中摘下,緊接著,手便從鐵柵欄的縫隙中穿了過去,把煙遞進去,停在趙瑞晴右手邊。   她微微一愣,猶豫兩秒後,手腕一翻,接過了煙,跟著上半身蜷曲,匐在桌上,努力的把嘴湊近菸頭,抽了兩口。   見狀,蘇平重新點了根,又直接把煙盒與火機擺在審訊桌上,示意祁淵隨意。   祁淵抿唇,沒動手。   「吸多少年了?」蘇平終於開口問道。   「高中就抽,到現在快十年了吧。」趙瑞晴微微挑眉,吐出口煙霧,說:「吸獨的話,也有三四年了。」   「怎麼染上的?」   趙瑞晴不回話,只盯著手裡的菸頭。   蘇平見了,冷笑兩聲,語氣篤定的說:「被你那小男友害的吧?」   她手中的菸頭被夾癟了些,指頭微微顫抖。   祁淵有些詫異的瞅了蘇平一眼,又瞧了瞧趙瑞晴。   看她表現,不管蘇平是怎麼知道,或猜到這事兒的,但終歸讓他說對了。祁淵若有所思,本因為緊張而有些遲滯的思維,也重歸活絡。   過了半晌,趙瑞晴才苦笑出聲,又匐下身抽了兩口煙,才說:「從他坑我走上這條路開始,我就再不把他當男友了。可沒辦法,我弄不到面兒,只能依賴他……」   「沒辦法?還是沒想辦法?」蘇平盯著她,說:「墮落之後,就自暴自棄不願改變了?就這麼渾渾噩噩的活下去?」   趙瑞晴沒吱聲。   他語氣又緩和了些,輕聲說:「這些年,就靠著打工的這麼點錢,撐著你們倆,很辛苦吧?哪怕借著網貸,拆東牆補西牆,也要撐不下去了?畢竟,光這個月,各平臺欠款與信用卡加起來,你就得還六萬之多。」   她呼吸急促起來,手中的菸頭也夾不住了,掉在桌面上,跟著一滾,落到地下。   祁淵腦子全速運轉,分析著蘇平的用意,以及猜測的根據——他已經確定了,蘇平目前說的這些,除了欠款數額外,其他統統都是靠猜的。如果是明確的調查結果的話,他手中的報告應該會指出才對。   「欠債,是了,欠債。」祁淵暗想:「趙瑞晴不怎麼打扮,身上、家裡也沒有任何奢侈品,手機用的也僅僅只是千元機罷了,顯然不是因愛慕虛榮而做的消費,只能是為了籌集獨資。   從法醫血檢報告看,她雖有癮,但癮也並不大,哪怕工資撐不住,也不至於欠下這麼多錢,畢竟她借貸的平臺都還算正規,不是什麼套路貸。   就是算上拆東牆補西牆,而導致變相的利滾利的那部分,也不該欠下這麼多才是。所以,她應該不僅僅供自己一人吸獨,至少是出了兩個人的獨資,而且另一人,估計癮非常大……   能讓她前前後後拿出這麼多錢來供獨的,關係上顯然相當親密,所以蘇隊直接大膽的猜測是她男友麼?倒也說得過去。   而需要靠女友拼命的工作、借貸來吸獨的人,顯然已經算是個人渣了,為了得到更多的獨品,下套讓女友也染上癮從而將她牢牢的綁住,並持續不斷的壓榨她,在她身上吸血,也不是沒可能。   進一步推測,這個男的,或許沒有正當工作,遊手好閒……那,她男友,會不會就是本案兇手?至於她本身,或許也被這巨額債務壓的喘不過氣了,這或許才是促使她參與本案的根本原因吧?」   想到這,他忽的靈機一動,徹底明白了蘇平的用意。   「是了,壓力。她長期承受著網貸的壓力,顯然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來了,而蘇隊,就是想引出她這股壓力,同時讓她對這個男人徹底死心,從而崩潰她的心理防線……」 第27章對抗   「你懂什麼?裝出一副啥都知道的樣子,自以為很了不起是嗎?」趙瑞晴聲音發顫,低吼著說:   「你當我想嗎?講的容易,可你要我怎麼辦?跟著那渣男,我頂了天多花點錢,不跟他自己弄藥,我特麼就得一無所有了!」   看到她的表現,祁淵又有了點想法。   擊潰嫌疑人心理防線,這個形容其實不大準確。   又或者說,想要徹底擊潰一個人的心理防線,並沒那麼容易,至少光憑網貸壓力,還不足以做到。   但長期積累的壓力,卻足夠化作一把利劍,深深地扎進趙瑞晴心裡,撕破她大部分的偽裝,讓她再難以維持哪怕最基本的表面淡定。   一旦嫌疑人情緒激動起來,說話就容易不過腦子,從而透露出大量信息。之後,警方就能根據她透露出的信息,做進一步的合理推測,再次持續的刺激她。   當然,嫌疑人事後也可能翻供,但無所謂,只要獲得了需要的線索,查明方向,補完證據,則自然足以定罪。   對抗也好,擊潰嫌疑人心理防線也罷,僅僅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甚至供詞本身,意義也並不是那麼大。   審訊的意義在於確定方向,挖掘線索,從而查明真相,而非直接給嫌疑人定罪。在證據不充分的情況下,也定不了罪。   而一旦方向確定,證據充分,再次審訊,就不愁嫌疑人不招供,或者串供了。罕見有嫌疑人在這種情況下依舊負隅頑抗的,尤其是團夥作案。   祁淵的思維速度極快,心念電轉之間,就想了一大堆。   不過,再怎麼快,想了那麼多,顯然也是耗費時間的,趙瑞晴已經嚷嚷著說了一大通,且有越說越激動的跡象。   雖然大多是些沒營養的吐槽,不外乎就是自己多麼無奈,那男人多麼坑多麼渣云云。也因此,祁淵沒多少興致去聽,注意力集中在總結經驗上邊。   至於激動下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線索,想要抓住,需要非常豐富的經驗,以祁淵現在的能耐,就算能勉強發現,但要在短時間內分析出這些話語背後的信息,並反過來挖掘更多線索,還是太難為了些。   說了許久,她才像終於把那口悶氣發洩出來了一些,卻依舊激動,雙目通紅的喘著粗氣。   蘇平見縫插針,冷聲問道:「既然你這麼厭惡他,為什麼還配合他犯罪,牽扯進這樁命案裡?」   「那我能有什麼辦法?」趙瑞晴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沒有錢,你來替我還債嗎?」   祁淵抬起頭,有些詫異。   趙瑞晴,這就承認了?   當然,這年頭不講不打自招,這類有詐供、騙供與誘供的嫌疑的文字陷阱也不被法律承認,大概率會被視為無效供詞,趙瑞晴也隨時可以否認、翻供。   但現在僅僅只是案件偵查初期,供詞無效,也不礙事,還是那句話,找準方向,確定猜測即可。   「這個趙瑞晴,糊塗啊!」回過神後,祁淵又不由在心理感慨:「就為了網貸上欠的那些錢,就值得走上殺人的道路?」   當然,趙瑞晴作案,絕不僅僅只是因為欠下的債務,更重要的,是長期以來壓的喘不過氣的重負。   何況她借貸的這些平臺,基本都是正規機構,真要還不上款,徵信妥妥就毀了,還很可能上「失信被執行人名單」,也就是俗稱的老賴。   這樣一來,這小姑娘不說人生毀了,起碼也會大受影響,如果臉皮再薄些的話,甚至長期都沒法在親朋熟人面前抬起頭來。   而且,吸獨的事兒,也大概率會被曝光。哪怕運氣好瞞過一時,以後的獨資也是個大問題。   趙瑞晴顯然是個聰明人,但越是聰明,越容易推測出自己將要面對什麼,自然也就愈發惶恐。   多種原因共同作用,才最終導致趙瑞晴決心犯罪、殺人。   與此同時,蘇平又立馬問道:「他怎麼和段坤廝混到一塊的?」   「你……」趙瑞晴一雙眼睛瞪的老大,滿臉驚駭:「你們怎麼知道……你們……你們抓住他了?」   同時,祁淵也愕然的瞅了蘇平一眼。   段坤的那個小情人,就是趙瑞晴的男友?   那傢伙還是個雙?   而且,蘇平又是怎麼猜中的?   「呵!」蘇平冷笑兩聲:「我同事跟你說過的吧?別妄想著騙過我們,我們不是你想像中的草包!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招,還是硬抗到底?」   她閉上了嘴,目光閃爍,先前的激動、憤怒,似乎也都盡數收斂了回去。   與此同時,蘇平也給祁淵使了個眼色。   他準確接受到了蘇平的意思,立馬說:「趙女士,既然你都承認,自己參與了犯罪,又何必為這個人渣苦苦隱瞞呢?   到了這份上,你還以為,咱們查不到他嗎?再者說,他這麼對你,你就真心甘情願的幫他抗下一切罪名,然後看他逍遙法外?」   話音剛落,便見蘇平皺了皺眉,隨後暗暗伸出手指,比了個「1」,又比了個「0」。   「1和0?什麼意思?」祁淵有些莫名其妙,但緊跟著,他便反應過來,並差點咬到舌頭:「臥槽?難不成是攻和受的意思吧?蘇隊這是要我把嫌疑人和段坤的關係說出來?」   他有些驚疑不定,但遲疑兩秒後,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判斷,稍稍組織了下語言後,便又用與剛剛近似的語氣,說:「還不肯放下你那無謂的僥倖心理麼?   呵,我記得中午時,我上司和你打過賭,哪怕你不招供,不配合,咱們照樣能定罪。   既然這個立功配合的機會你不要,那我替我上司接過這個賭局,咱們拭目以待,看看我們能否把你刻意接近段坤,成了他情郎的男友給抓捕歸案!」   話音剛落,蘇平便轉身欲走,毫不拖泥帶水。只是背過身的時候,對祁淵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幹的不錯。   與此同時,趙瑞晴的表情管理又一次崩了。   她臉上盡顯惶恐與慌張,本能的想站起來,卻被身前的軟包擋板,以及桌上的手銬死死束縛住。   她扭著腰,擺著手,激動的說:「別走!別走!招!我招了!」 第28章溫水煮青蛙   很顯然,祁淵這句意有所指,卻又不清不楚的話,擊碎了趙瑞晴的僥倖心理。   實際上,趙瑞晴早就有意招供了。至少在吐出這麼多線索之後,她也應該清楚,自己再負隅頑抗,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之所以依舊保持沉默,不過是做姿態而已。   又或者說,這次審訊,已經有了點「談判」的味道。她想以自己手中掌握的線索和證據為籌碼來獲得利益。   這份利益,自然就是減刑、立功的機會了。   可蘇平很清楚,除非是誘供,否則他能給出的職權範圍內的承諾,絕對無法滿足趙瑞晴的胃口。   所以就只能想法子擊碎她的僥倖心,讓她自以為手中的籌碼早已失去了價值。   最好的方法,不外乎就是讓她認為警方早已掌握一切。   這是他審訊之前,就已經制定好的審訊策略。只不過,這種偽裝本身也太容易被揪穿,所以只好先給她施壓,讓她無法保持冷靜,影響她的判斷力,再通過拋出雖然關鍵但極其有限的線索,讓她自行腦補。   在她吼出招供的時候,祁淵才瞬間想明白這一切。   但蘇平卻似不為所動,依舊在往前走。等她說完的時候,都已經走到門口了,審訊室的門也被拉開一半。   這下姿態做的更足了。   趙瑞晴被成功套路,跟著吼道:「他叫卞誠朱!是他把我拉進坑裡,又綁著我設套殺死坤哥的!」   「變成豬?」蘇平嘴角一抽,拉門的動作也頓了頓。   趙瑞晴跟著解釋:「我和他小學的時候就是同學,這是他本名,但因為被人笑話的多了,初中時候軟磨硬泡的讓他爸媽給他改名,改成了卞誠峰,汴京的汴去掉三點水,誠實的誠,山峰的峰。」   蘇平關上門,踱回柵欄邊。   事已至此,再玩套路也沒什麼意義了。   如果趙瑞晴還在撒謊,再套路她也只能得到虛假線索;而如果她說的是實話,另一名嫌疑人身份已經獲知,哪怕她翻供否認,也沒什麼影響。   「說說看吧。」見蘇平不開口,趙瑞晴又沉默下去,似乎陷於回憶總,祁淵無奈,只能開口問道:「你們倆,怎麼回事?」   蘇平斜了他一眼,卻沒說什麼。   嫌疑人將招未招的時候,心理狀態最是複雜,沒有把握的話,審訊員最好別貿然開口,這是常識,也是經驗。但顯然,祁淵沒注意到這點。   好在這會兒影響不大。   趙瑞晴被拉回思緒,輕嘆口氣,說:「剛說過了吧?我和他是小學同學,當時感情倒也不錯,但初中時沒在同個學校,爸媽也都搬家了,聯繫就少了許多。   等高中時,因為高考的緣故——那時候還不能在非戶籍所在省份高考——我就和爸媽一塊回了老家,他應該也一樣的。   後來,我考上了餘橋大學播音主持專業,學播音,配音。也虧得學了點東西,這些年在寵物店打工之餘,兼職當了聲優,接點配音的活賺些錢,否則靠那點工資早就撐不下去了。」   祁淵立刻翻開調查報告。   這份報告裡,確實也囊括了趙瑞晴的求學記錄,不過當時並沒有注意,只是覺得,如果她是播音專業,主學播音配音的話,擁有模仿他人音色語調說話的能力倒也說得過去。   只是,身為女生,想模仿另一個男性,還要學到這種程度,就算是聲優恐怕也並不容易,需要長期的勤學苦練。   她男友恰好也是段坤「男友」的話,這個條件倒也算達成了。而且只需要通過卞誠峰的「審核」,其他人自然也聽不大出來。   或許,這就是蘇平猜測她男友與段坤「男友」是同一人的依據?   這也太大膽了吧?萬一猜錯了怎麼辦?   與此同時,趙瑞晴也終於將自己的過往,以及大學期間,和卞誠峰在這座城市重逢,並被他追求的故事講完了。   蘇平又問:「你是怎麼被他坑進吸獨的深淵的?」   「因為我抽菸。」趙瑞晴苦笑道,說:「我高中時就抽菸了,大學裡,老師也和我談過,如果真要走配音這條路,最好把煙戒掉,也別喝酒,否則傷了嗓子,路就不好走了。   但我沒聽,依舊我行我素。這些年,我也後悔過,如果我不抽菸,他就該沒機會把面兒摻進靠菸嘴那兒讓我抽,我也就不會染上毒了。」   「香菸摻毒麼……」蘇平皺眉,接著又問:「怎麼發現自己有癮的?」   「就是覺得煙抽著不得勁了。」她老實交代:「那段時間總覺得心情煩悶的很,渾身不自在。但感覺也不太強烈,過一陣子就沒事了。   奇怪的是,抽了他給我的煙之後,不但難受的感覺沒了,而且全身上下都非常輕鬆。   那時候我就懷疑,他給我的煙裡是不是有東西。但一開始他還不承認,直到後來我又問了好幾次,他才跟我招了,說煙裡確實摻了毒。他挑的時機好,是在我癮上來了,最難受的時候和我說的。   可能也是有點心理作用吧,本來還只是覺得難受,忍一忍就過去了,但窗戶紙一被捅開,立馬就覺得抓心撓肝,只能跟他妥協。   剛開始我很排斥,癮頭一下去,就想拉他去戒毒所,然後被攔住……這樣反覆幾次,癮越來越大,我也就認命了,徹底墮落了。   他做的也越來越過分,這兩年,甚至直接不幹活了,就跟個寄生蟲一樣,趴在我身上,拿我的錢。」   祁淵有些感慨,卞誠峰也不是什麼簡單貨色,深諳溫水煮青蛙的道理,就這麼一步步的瓦解了趙瑞晴的反抗,直到今天這個地步。   當然,獨品的侵害,在其中作用不小。   蘇平又問:「他是怎麼和段坤扯上關係的?」   「不知道。」趙瑞晴搖頭,說:「只記得去年的時候,我和他吵了一架,他情急下透露出,自己重新找到了一張『飯票』,還想把我一腳踢開。   我當時也很生氣,就把他趕出門了。但後來,他又拿著面上來找我,我倆各自妥協,知道他和坤哥好上了。   不過想來,坤哥雖然有錢,但不可能無限度的給他。他癮可比我大多了,所以只能繼續賴著我。」 第29章脈絡   有些話,有的秘密,憋了太久,一旦打開缺口,就容易滔滔不絕的向傾聽者講述。   哪怕犯罪嫌疑人,其實也是一樣的。   講述雖長,但刨除掉那些主觀的發洩,以及生活中的對撞和矛盾之外,脈絡其實很簡單。   趙瑞晴被卞誠峰坑害而染上獨癮,對抗一段時間後,因為不想去賭,不想失去更多,而求穩妥的選擇了妥協,並承擔起兩人的獨資。   之後,卞誠峰不知怎的,和段坤扯上了關係,但因段坤給他的「零花錢」根本不足以撐起他龐大的獨品開支,便腳踏兩條船,繼續賴著趙瑞晴。   早已習慣妥協的她,依舊選擇妥協下去。   但靠她打工與做聲優的錢,根本無力堵上這麼大的缺口。所以,她非但碰了網貸,而且越陷越深。   直到拆東牆補西牆都難以為繼,但她快被巨大的壓力徹底擊垮的時候,終於選擇像卞誠峰攤牌了。   但卞誠峰並沒有與她斷絕關係,相反,他決定殺害段坤,弄到一大筆錢。   當然,他嘴上說的很好聽,說是看在趙瑞晴幫了他這麼多忙的份上,拉她一把,幹完這筆就一拍兩散。但實際上,他僅僅只是無力獨自殺害段坤罷了。   或者說,殺害段坤簡單,但想從段坤身上榨取更多利益,他一人不成。   「怎麼學會偽裝成段坤的聲音的?」蘇平問。   「靠錄音,跟著學。」她如是回答:「從二月中旬開始吧,具體幾號記不得了,他就在身上揣了根錄音筆。   我知道那牌子,很貴,採樣率很高,人耳很難聽出失真。他就讓我跟著錄音練習,先把音色調整到和段坤差不多,然後再學語氣語調,並重點留意他的一些口頭禪。   很難,模仿別人說話很難,尤其跨性別,聲線差別太大了,我費盡心思,花了好多心思,苦練了兩個月,才有了味道,然後就是不斷調整,直到他也聽不出明顯差別位置。   當然,有些主要靠聲帶發音,唇形與舌齒位影響不大的字詞,還是會有破綻,我把這些字眼都刻意記了下來,刻意避免。」   「倒是下了番苦工。」蘇平冷笑兩聲,跟著問:「然後呢?你學段坤說話幹什麼?」   「貸款。」趙瑞晴回答:「坤哥有三張儲蓄卡,卞誠峰都知道密碼。嗯,也可能不止三張,他自己私吞了一些也是正常。   儲蓄卡裡錢不少,但他並不滿足。還有坤哥那張車,他也想賣了。所以就想借段坤的身份,向各大銀行、網貸平臺貸款,同時向一些走的比較近的朋友借錢。   他刻意克隆了坤哥的手機卡,為的就是在得手後,貸款方打電話回來確認時,讓我偽裝成段坤回話,把貸款弄到手,然後取出來。   當然,這不是關鍵,也不是大頭,應付銀行的話,他接電話都一樣。關鍵是他那些朋友。有錢人認識的大多也都有錢,加上他說坤哥在朋友中風評還不錯,應該也能借到不少錢。   當然,他們也會打電話過來確認,或者我主動打電話過去借,這就是他託我學段坤聲音的根本原因。」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看向祁淵,苦笑道:「只是沒想到,坤哥前一天竟然還約了警官你打遊戲。   你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著實有些意外。不過,我對自己也有信心,再加上,覺得你和坤哥關係應該蠻好,沒法推脫,就應付著和你玩了兩局。   偏偏你竟然是刑警,當時你說出這話的時候,我真被嚇了一跳,情急之下忍不住罵了你兩句,然後慌忙下線。   我對自己有信心,可,就這麼面對著警察,還真有點心虛。但也好在有這次經歷,讓我有了點心理準備,今早看到你們上門的時候,就沒那麼緊張了。只是沒想到,你們那麼警覺,能說說,我到底哪裡露出破綻了嗎?」   祁淵沒有回答,只在蘇平的示意下掏出手機,翻出松哥發來的,段坤和他情人親熱的照片,隨後起身將手機遞給她,問道:「你說的卞誠峰,是這個人嗎?」   「對。」趙瑞晴看了一眼,就立馬點頭:「是他!」   「他現在在哪兒?」蘇平問道。   「不知道。」趙瑞晴苦笑著說:「昨天下午,他給了我八萬塊的現金,還有一張儲蓄卡,又讓我給個二手車行打個電話,就開著坤哥的車走了。   他說,貸款和借款,都他來操作,如果接到電話了,我就應下。他會把部分錢打到我這張儲蓄卡上的,到時候等風頭過了,我自己去取就是。   我原本也有點擔心,但尋思著,他還用得到我,而且咱倆相互都有把柄,先前給的八萬塊錢也足夠表明誠意了,就沒多想。   當然,我也不會無條件信他。有坤哥的朋友給我電話確認的時候,我也會隨機抽選一些,直接把我手上的坤哥那張卡的卡號報給他,讓他打這卡裡。反正戶主的名字都是坤哥,他們也不會起疑心。」   蘇平眉頭一擰,又問:「那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個二手車行?」   「不清楚,他沒說。」趙瑞晴再次搖頭。   「那你把他的手機號碼、QQ、微信號之類的提供一下。」蘇平一邊說,一邊對祁淵擺擺手。   祁淵會意,立馬把紙筆都遞了上去,放在她手邊。   趙瑞晴也沒多說什麼,抓起筆就在桌上開始書寫。當然,由於雙手都被銬著,活動範圍有限,寫起來也很彆扭,得時不時的挪一下本子位置。   「我就記得號碼,微信號就是手機號,」寫完後,她把筆放在本子上,說道:「QQ號他有兩個,不多都不經常登錄,號碼我都不記得,但我有給他備註,把備註名給你們寫上了。」   祁淵手伸的老長,把本子給拿了回來,大致瞧了兩眼眼後,看向蘇平。   見他點頭,便立馬掏出手機拍照,然後發給松哥,並簡單的把卞誠峰的情況說了,讓他幫忙聯絡相關單位的同事查查。 第30章冒泡   「蘇隊,」回支隊的路上,祁淵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麼確定,趙瑞晴的男友同時也是段坤情郎的?」   「嗯?我什麼確定了。」蘇平斜了他一眼,說:「我只是問,嫌疑人怎麼和段坤廝混在一起的,是你們自己腦補為成了他情郎而已。」   「啊?」祁淵張了張嘴。   「當然,也確實有這個想法,只不過穩妥起見,沒直接問。」蘇平聳肩,說:「調查報告你也看過,知道趙瑞晴是播音專業的,而且,偽裝成段坤與你聊天的也是她,對吧?」   「我明白了。」祁淵苦笑道:「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她有模仿他人說話的能力,但總需要有個參照。而她和段坤又不熟,所以……」   頓了頓,他又問:「可,怎麼就確定接近段坤的,是她男友呢?萬一是她另和其他人……」   「我沒確定。」蘇平重複道:「猜對了,萬事大吉。猜錯了,大不了放棄這條線。就算沒有她的配合,也不代表破不了案。」   祁淵目瞪口呆,吐槽道:「這麼隨意的麼?雖然沒有她的配合,按理也能破案,可肯定得多費不少功夫……」   「沒錯,所以不能毫無根據的瞎猜。」蘇平斜了她一眼,說:「還記得,我引出她心裡壓力後,她情緒激動下說的那些話嗎?   她欠了不少錢,一步步走向深淵,雖然當時講述的不算太清楚,但也可以輕易推測出,每次她試圖反抗,最終卻都選擇了妥協。   而且,她並不願意離開卞誠峰,因為她潛意識裡認為,卞誠峰雖然坑,但要的只是錢,而如果找別人的話,可能會失去一切。   當然,確實不排除這種可能。但她的表現也說明,她本質上是個很怯懦的人,不願改變,習慣妥協。她的悲劇,也是這一次次妥協造成的。」   頓了一頓,他才輕嘆口氣,接著說:「她這樣的性格,不太可能主動興起殺人的想法,肯定有他人提起。先前的調查也表明,她還有同夥。   恰好,她男友也是個癮君子,而且為了獲取毒資,想辦法把她也帶下坑,用這種辦法來把她和自己牢牢綁在一塊。   可想而知,這人良心已經完全餵狗吃了,如果有需要,他或許真能產生殺人的念頭。既然如此,就不妨大膽推測,她男友也參與了本案。   事實上,我想你也肯定也有這方面的猜測吧?在我看來,只要具備可能,且可能性相對較高,就足以賭一把,不必非得等到完全確定。」   祁淵默默的把這些話記下。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蘇隊,還有個問題。柴姐在現場發現了幾枚帶發囊的頭髮,因血液張力作用,髮絲漂浮在血上,推測為兇手作案時落下的。   發囊經遺傳學實驗室鑑定,提取得DNA,且嫌疑人DNA與段坤吻合度挺高,說明嫌疑人和段坤可能有著較為淺薄的血緣關係。   這個證據,應該是指向戴宏的才對。當然,戴宏既然沒有作案條件,嫌疑自然排除了。   可卞誠峰……他怎麼著,也跟受害人扯不上血緣關係吧?」   「那份報告我也看了。」蘇平解釋說:「鑑定結果,僅僅只是提示存在這種可能罷了,做不得準。   何況,也不能排除兇手故布疑陣的可能。既然他是段坤情郎,想來不難發現段坤和戴宏的關係,想栽贓嫁禍給戴宏,也實屬正常。」   「那……」祁淵追問:「如果真是栽贓,那他是怎麼在近期獲得戴宏頭髮的?」   「不知道。」蘇平搖頭:「這恐怕得等抓到人後,才能得出結論了。」   ……   警車很快開回支隊,蘇平帶著祁淵直奔技術隊。   技術大隊作為物證、痕檢和圖偵科的上級單位,自然也有自己的辦公室,而且規模並不小。   「小高!」蘇平走到張辦公桌邊,問道:「讓你查的段坤的銀行流水,借貸記錄,查清楚了嗎?」   「查到了!」被叫做小高的技術警立馬遞過去一份報告,說:「昨天中午到晚上,他名下共有五張信用卡被透支,額度提現到了分別綁定的五張儲蓄卡中,總透支額度達四十六萬。   另外,還有多筆轉帳記錄,算上信用卡貸款在內,共計轉入金額有一百三十三萬之多。   昨天下午四點到晚上八點,五張卡都各有數筆取款記錄,每張卡都分多次取了兩萬元,總計十萬元整。   我通知圖偵的同事調取了取款櫃員機的取款記錄,發現取款人身穿黑色短袖上衣,深藍色牛仔褲,紅黑色籃球鞋。   身高估計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勻稱,可惜他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看不清面容。對了,還有一點,他左手纏著厚厚的繃帶,似乎受了傷。」   「受傷?」祁淵一愣,趕緊說:「對,柴姐在便利店後門左側窗戶牆壁上發現了一組凌亂的鞋印,推測兇手翻窗的時候,兩腳多次在牆上踢蹬,推測他可能手部受了傷。」   蘇平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正這時,邊上的技術警忽然站起身,激動的說:「蘇隊,有發現!就在剛剛,段坤名下,卡號為62***313的交通銀行儲蓄卡,在陵陽區平和街網點有筆櫃員機取款記錄,取了一筆,三千元……噢,又一筆!還是三千!」   「立刻通知網點附近派出所駐所刑偵中隊同事前去堵截!」蘇平趕緊下令,同時立刻抓起對講機,調整下頻率後,呼叫道:「刑偵支隊,蘇平,呼叫指揮中心!」   「指揮中心收到!蘇隊請講。」對講機那頭很快回復。   「現有一命案犯罪嫌疑人卞誠峰,此時此刻,於交通銀行陵陽區平和街網點取現,我支隊已派人堵截。   但為免嫌疑人逃脫,故請求陵陽分局配合,封鎖附近交通要道,並實時提供附近交通監控探頭視頻,完畢!」   「收到,現將申請傳達陵陽分局。」   放下對講機後,他瞥了祁淵一眼,說:「見習生,走吧,咱們也趕過去看看!」 第31章反轉   陵陽區距離支隊可不算近,為了趕時間,蘇平直接拉響了警笛,跟著一路狂飆。   雖說,刑偵隊出動的時候,往往都是安安靜靜的,避免被嫌疑人聽到了動靜,逃逸現場。   但既然已經派人前去堵截,那自然就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了。對蘇平這種老刑警而言,自然懂得變通,怎麼做合適就怎麼做。   半路上,蘇平便接到派出所通知,已成功在銀行網點抓獲嫌疑人卞誠峰。   蘇平鬆了口氣,車速放慢了下來,並關掉警笛。   祁淵卻皺著眉,感覺有些不對勁。   猶豫了一會兒後,他便問道:「蘇隊,不對勁啊。這傢伙先前也取過錢,但每次都非常謹慎,每個網點就只取一次,跟著就快速換地方,這回怎麼會一直待在這個網點裡頭,等著挨抓呢?」   「能想到這點,你很不錯。」蘇平點頭,誇了一句,才說:「至於具體原因,等到了派出所,一審就知道了。」   祁淵聽了,也只能點點頭,暫時壓下疑慮。他也明白,沒有線索,蘇平也沒法猜出真相,問也沒用。   「而且……」蘇平忽然再次張口,皺了皺眉,跟著卻又搖搖頭,把話給咽了回去。   ……   半小時後,審訊室。   一進門,蘇平的目光便落在卞誠峰左手上。   就如小高匯報的那樣,他左手纏著厚厚的繃帶,吊在胸前,右手則被銬在桌上,限制行動。   「怎麼受傷的?」蘇平不知想到了什麼,第一句話,問的卻是他左手的傷勢。   「欠毒資,還不上,被打斷了。」他撇撇嘴,倒是相當配合。   「什麼時候的事兒?」   「上星期。」他說:「找了家診所打石膏,又花了三千。」   祁淵一愣,不由也盯著他的斷手看了一眼。   「不對勁啊……」祁淵暗想:「如果一星期前,他手就被打斷了,又怎麼能殺害段坤?哪怕段坤對他沒有防備,也沒法得手吧?   不,這不是重點。關鍵是,塗主任分明說了,兇手是個左撇子,左手持刀,在段坤背後割開了他的脖子……   這麼說來,他並非兇手?怎麼回事?不是他還能有誰?」   想到這兒,祁淵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本以為兇手被抓,本案即將告破,卻沒想到,被抓住的嫌疑人,並不具備作案條件。   他能想到的事兒,蘇平自然也想到了。而且,早在技術隊,聽小高匯報說卞誠峰左手纏著繃帶的時候,就有了懷疑。   蘇平眉心擰成了個疙瘩,顯然,案情發展到這一程度,即使是他,也真正感覺到棘手了。   抬手將眉心的疙瘩揉開,他又問:「手上的銀行卡,哪來的?」   「那娘們兒給我的。」   「哪個娘們?」蘇平聲音重了許多。   「就……就我女朋友,」他抿抿嘴,說:「趙瑞晴……」   說到這兒,他忽然發現氣氛不太對,意識到了什麼,情緒激動起來,身子在審訊椅上扭來扭去:「不是,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是,我吸獨,我問道了阿坤銀行卡信用卡密碼,我還給了那娘們兒鑰匙,讓她把卡偷出來,就這些了,我全招了,不信你們去查!」   砰!   蘇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冷的說:「真相到底怎樣,我們會去查。現在,你把前因後果說清楚就行了!」   他張了張嘴,老半天后才問:「到底怎麼了啊?是,我承認偷錢不對,但也不至於……」   蘇平向祁淵使了個眼色。   祁淵便打斷他,說:「段坤死了,他殺。我們懷疑,你是兇手之一。」   「啊?」他張大了嘴,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情緒更加激動:「不!不不不!不是我!我沒殺人!那娘們,一定是趙瑞晴那娘們!她殺的人,她想冤枉我!我就說,她怎麼這麼好心,四張卡都……」   「夠了!」蘇平再次一拍桌子,冷冷的說:「你都知道什麼,趕緊的,老實說出來!」   他縮了縮脖子,冷靜下來,嘴唇蠕動了兩下,像是在嘀咕著罵人。   「說!」   「是這樣,」他一機靈,趕緊回答:「差不多就上個月吧,那娘……趙瑞晴找到我,跟我說沒錢了,還欠一屁股債,讓我和阿坤……   呃,那個,我和阿坤有點內啥關係,他喜歡我,你們知道吧?唉,其實我接受不了,但沒辦法,為了錢……」   「講重點!」   「是是是!趙瑞晴讓我借著和阿坤的關係,問出他銀行卡密碼,然後想辦法配個鑰匙,她去把銀行卡偷出來,把錢取了,然後咱們分帳,以後就一拍兩散,各過各的。」   「你同意了?」   「我掙扎過……」他本能的就想推脫,但看蘇平臉色,又立馬低下頭去,嗯一聲,說:「同意了……   我和阿坤本來也沒多少感情,跟他在一起就是為了錢——他真的很有錢。跟趙瑞晴在一起也是一樣。既然能拿到一大筆錢,那我幹嘛還要賴著?弄到錢以後,遠走高飛唄,大不了離開餘橋。   之後,我就故意用阿坤的電腦上淘寶買東西,很自然的問他登錄密碼是多少。他也沒多想,告訴我了,付款的時候,又說了支付密碼。   接著我拿他手機——他手機解鎖密碼我一直知道的——上他的幾個銀行軟體試了下,果然,所有銀行卡、信用卡的登錄密碼、支付密碼都是同一套,目的就達成了唄。   不過我沒敢立馬告訴趙瑞晴,不然他前頭告訴我密碼,後頭卡就被偷了錢被取出來,豈不一下就懷疑到我了麼?雖然最後肯定兜不住,但至少不能讓他立馬懷疑我,我才有機會跑嘛。   拖了二十天吧,就上星期,我被人打斷手,就想著拖不得了,我自己也急用錢,才把密碼告訴趙瑞晴,又偷偷配了阿坤小賣部和他家的鑰匙。   阿坤問過我手怎麼回事,我沒敢告訴他,說摔得。之後也沒敢見他,說家裡有事……   直到昨天中午,趙瑞晴聯繫我,給我五張卡,讓我去取錢,給她八萬,然後再把其中一張卡還她,剩下四張都是我的。   我剛開始不樂意,怕被抓,她又說了,她去幹也行,但完事就只給我兩萬和一張卡……唉,我還是沒忍住誘惑,就……」   祁淵和蘇平對視一眼,眉頭緊鎖。 第32章欺瞞   蘇平問明卞誠峰在哪家診所就診後,便立即派人前去調查。   等他和祁淵押解著卞誠峰迴到支隊時,調查結果正好出來——上周三,他確實因骨折進了診所外科門診治療,就診記錄和監控探頭都能證明。   據他交代,之所以不去醫院,是聽說醫院不管什麼病,都得先開一堆化驗單,其中就包括驗血,他擔心自己吸獨的事兒因此曝光。   期間,蘇平也留意過,他右手相當不靈活,而且他也承認了,自己確實是個左撇子。   「咱們竟然被趙瑞晴擺了一道。」   副隊長辦公室內,蘇平將報告一丟,跟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呵呵冷笑。   祁淵不知道該說什麼,站在辦公桌邊撓頭。   「別杵那兒了,拉條椅子過來坐。」他說道,跟著從口袋中摸出煙,分給他一根。   「謝謝蘇隊。」他接過,點上,悶悶的抽了兩口,又說:「我覺得……」   「噓,」蘇平豎起一根手指,隨後搖搖頭:「別急著發表看法,在腦子裡多過兩遍。等松過來了再說。」   「哦。」   一根煙抽完,松哥正好來到辦公室,敲了敲門,隨後走進來,輕笑一聲,打招呼說:「蘇隊……」   「哇,你吃什麼了,味兒那麼重。」蘇平眉頭一皺,立馬拉開抽屜,翻出一罐口香糖扔給他。   松哥訕笑兩聲,倒出兩粒口香糖扔嘴裡,嚼了幾口,跟著也拉了條椅子過來坐著,說:「我剛看過報告,趙瑞晴招了,供出卞誠峰,但卞誠峰並不具備作案條件,而且他的口供,和趙瑞晴完全不同。   當然,不排除兩人互潑髒水的可能,但顯然,趙瑞晴撒謊的可能性大上許多。但……卞誠峰不說了,趙瑞晴也擁有不在場證明,這兩人都不可能是直接兇手。」   蘇平翻個白眼:「明擺著的事兒,就不用說了。」   「好吧。」松哥點點頭,重新組織了下語言,才說:「我覺得突破口還是在趙瑞晴身上。   看審訊記錄,她都已經承認自己參與本案了,按說沒理由再為兇手打掩護才對。   我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真兇已死,而且是被她殺害的,所以,她才不敢把真兇供出來。   畢竟這樁案子,她充其量只是高度參與而已,但如果讓我們發現,她殺害了自己的同夥,那要背負的罪責顯然要再大上許多。」   「不全面。」蘇平搖搖頭,指頭習慣性的在桌面上點著,同時說:「多人作案,將犯罪人維繫在一塊的,未必只有利益、共同矛盾這類緣由,還可能是出於感情。」   松哥一愣:「你是說,趙瑞晴可能和真兇感情深厚,所以才不願意把他給供出來?」   見蘇平點頭,他張了張嘴:「不可能吧?她……她……」   「她什麼?」蘇平嗤一聲,說:「覺得她不像這種人麼?呵,在我們這些『外人』眼裡看,或許確實不像,但她自己未必這麼想。」   松哥皺眉:「什麼意思?」   「先不說別的。」蘇平又點上一根煙,說:「就目前調查結果看,她是個安於現狀,不思變通的人,這點,你沒什麼異議吧?」   見他點頭,蘇平接著說:「換個思路想,你覺得,她究竟是不思變通,還是單純戀舊而已?」   「這……」松哥琢磨一陣後,搖頭說:「我沒法分辨。或者兩者都有吧,不論是戀舊,還是不思變通,往往不喜歡也不習慣去做出改變。」   「沒錯。」蘇平打個響指:「她或許也看不清自己。但人都會習慣性的往自己身上貼相對正向的標籤。   她在潛意識裡,很可能認為自己戀舊。而一旦有了這種意識,對自我做出了欺騙,人就會潛移默化的,往潛意識認為的自己而轉變。因為,人的性格、思維具備極強的可塑性,尤其在潛意識裡認同的時候。   言歸正傳,如果趙瑞晴將自己不思變通的性格解讀為戀舊,那麼,她自然就會逐漸轉變為一個戀舊的人。   而戀舊者多重感情,她很容易把對一個人的習慣性依賴,認為是愛到深處的表現——尤其是那人對她並不錯的情況下。   這時候,再加上一點自我感動,自我陶醉,讓她將維護同夥曲解成了肉麻的『為愛犧牲』,那麼,認罪後依舊不肯供出真兇,就不難理解了。」   「我明白了。」松哥煥然大悟,重重點頭。   倒是祁淵,依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蘇平見了,便問:「見習生,你有什麼看法?」   「我是覺得,」祁淵回過神,趕緊說:「萬一她並不知道真兇是誰,而誤以為是卞誠峰呢?」   兩人一愣,跟著,松哥立馬搖頭:「不可能。卞誠峰和趙瑞晴的口供,矛盾的地方太多了,再加上卞誠峰根本不具備作案條件,因此,他主動提出這套計劃的可能性並不存在,趙瑞晴也不可能有這方面的誤會。」   「好吧,是我想當然了。」祁淵撓撓頭。   蘇平斜了他一眼:「這麼長時間,你就在琢磨這事兒?」   「不是,」祁淵趕緊解釋道:「我在想,真兇、趙瑞晴、段坤和卞誠峰這四個人的關係。」   「噢?」   「除了真兇之外,其他三人關係已經相當明確了。但,真兇該以什麼身份插入其中呢?」祁淵說:「首先,他得和段坤相當熟悉,昨晚給出的條件,除了是左撇子可能是偽裝的之外,其他依舊適用。」   蘇平點頭,示意他繼續。   「其次,他和趙瑞晴也得有相當密切的關係,否則不大可能合謀、商量出這麼個計劃,且配合默契。   最後,陷害卞誠峰——至少我認為卞誠峰應該是被陷害的——應該不是趙瑞晴一人的主意。   兇手未必是左撇子,卻在殺人的時候左手持刀,穿一雙,戴一雙籃球鞋,這些都符合卞誠峰的特點。   甚至,他翻窗離開現場的時候,兩腳在牆壁上踢踏多次,可能都是一種刻意偽裝,因為他知道卞誠峰手受了傷,不方便翻窗。之所以不走後門,而選擇翻窗,說不得也是為了留下這條線索……」 第33章懷疑   見蘇平和松哥都微微皺眉,祁淵便重新組織了下語言,繼續說:   「這些足以說明,他作案的時候,也在刻意指向卞誠峰。但他忽視了一點,卞誠峰是左撇子沒錯,他手受傷了也沒錯,但受傷的偏偏是左手。   這個破綻,為卞誠峰擺脫嫌疑的同時也證明了,他認識,或者知道卞誠峰這個人,以及卞誠峰的近況,但卻並不熟悉,了解相對有限。   同時,他和趙瑞晴之間,應該也沒辦法實時交流,或者為了避免被懷疑,而在近期不敢與趙瑞晴走的太近,所以獲得的『情報』才會出現偏差。」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覺得自己似乎沒表述清楚自己的意思。   於是,在腦海中重新過了一遍後,他又說:「這最後一點,簡而言之,我認為他認識卞誠峰,而且對他有意見,但和他又不太熟。」   「依據呢?」蘇平終於開口:「僅憑他作案時有意識的陷害卞誠峰這點,不能說明什麼吧?或許只是趙瑞晴想拉卞誠峰下水,而吩咐他這麼做的呢?」   「依據就是,作案方式。」祁淵解釋道:「從咱們這幾次接觸趙瑞晴的情況看,她確實說得上聰明,但心思還沒達到縝密的程度。   她有意識的往卞誠峰身上潑髒水,但在咱們將卞誠峰抓獲的時候,陰謀便被完全戳穿了。   如果她心思足夠縝密的話,應該也清楚,自己的這點手段根本沒有任何意義,而且,開口『供』出卞誠峰的時機也不太對。   這就很矛盾了,以她表現出來的能耐,按說根本無法制定出貫穿這樁命案的詳細計劃,就算勉強想出來了,也沒有在碰到計劃外的情況時靈活變通的能力。   所以我認為,整套殺人計劃,應該都是兇手想出來的,趙瑞晴充其量只是配合兇手罷了。   這種情況下,哪怕趙瑞晴提出,栽贓嫁禍給卞誠峰,應該也不會被佔據主導地位的兇手所同意。因為多牽扯進一個人,就一定會增添不少變數,多出許多破綻。   比如,如果咱們早先就鎖定了卞誠峰,那他肯定會供出趙瑞晴,緊跟著,真兇也就有了暴露的風險。所以說,如果是趙瑞晴提的意見,兇手十有八九不會同意。   那就很明顯了,栽贓卞誠峰,是兇手的主意。而如果兇手不認識卞誠峰,且不是對他很有意見的話,怎麼會提出栽贓他呢?」   一口氣把在心裡琢磨了許久的零碎靈感,勉強串成了條線,還算邏輯分明的說出來後,祁淵便眼巴巴的看著蘇平和松哥,等著他倆評價。   過了好一會兒,蘇平才輕輕點頭:「倒也有理。能想到這個程度,小祁,還不錯。」   松哥挑眉,暗暗對祁淵比了個大拇指。   祁淵也長鬆口氣——蘇平能把對他的稱呼,從見習生轉變為小祁,說明總算勉強認可他的能力了。   「不過……」緊跟著,蘇平卻擰起眉,話鋒一轉:「以後能不能直接說重點?巴拉巴拉扯一大堆有的沒的。」   祁淵苦笑一聲:「我這不是怕……」   「怕什麼?怕我們聽不懂?」蘇平翻個白眼:「說你你就聽著,服不服聽不聽是你的事,但別給我犟嘴。」   「哦。」祁淵只好撓撓頭,說:「我知道了,以後還敢。」   蘇平瞪他一眼。   松哥岔開話題,說:「要這麼講的話,我想,不僅僅是卞誠峰『腳踏兩條船』,趙瑞晴或許也和另一個人好上了……」   「未必。」蘇平搖頭:「可能是關係好的親人,比如哥哥弟弟這類的。兄妹間或姐弟間感情深厚,得知趙瑞晴受委屈了,也很可能為她出頭。   但問題在於,趙瑞晴和段坤之間根本沒有矛盾,至少目前並未查到這方面的線索。而以她的性格,不大可能無緣無故的就拿段坤開刀,哪怕他很有錢。所以本案,應該還是這個直接兇手主導的。   那麼總結一下,這個兇手,不但同時與趙瑞晴、段坤關係密切,且看卞誠峰不順眼,本身心思縝密,至少懂些手機、電腦這一塊的軟硬體技術……」   「滿足這一切……不,滿足大部分條件的,我只能想到戴宏。」松哥接話說:「不過,戴宏跟趙瑞晴也有一腿麼?而且,他不是早早就回了老家,照顧他爸了麼?」   「我也覺得戴宏很可疑。」祁淵忍不住插話說:「現場發現的毛髮,很可能就是戴宏的。   恰好,他和段坤異父異母,血緣上屬於表兄弟關係,和遺傳學實驗室給出的鑑定結果也吻合……   原本我懷疑,可能是卞誠峰弄到了戴宏的頭髮,但一來,不大明白他們是怎麼跟戴宏接觸,弄到他頭髮的。二來,將戴宏的頭髮放在現場,無非就是為了栽贓嫁禍,可要為了栽贓,線索指向性什麼的不應該更明顯一些嗎?   他們倒好,線索給的不但隱晦非常,而且不論卞誠峰還是趙瑞晴,都壓根沒有提到戴宏。   所以我覺得,栽贓的可能性應該不大了,那頭髮,就是兇手作案過程中不慎落在現場的。」   「還是繞不過去那個問題。」松哥搖搖頭:「他有著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怎麼作案?」   「如果這個不在場證明有問題呢?」祁淵不死心,追問道。   蘇平眉心一擰,說:「按當地同事的說法,這段時間,戴宏都在醫院……我再打個電話過去問問,看證明人是誰吧。」   說著,他便掏出手機,起身走到一邊,撥了通電話。   不一會兒,他去而復返,說:「證明人是戴宏的父親、他父親病友極其家屬,還有護士。」   「證明人倒是多,比想像中來的充分許多。」松哥眼珠子一轉,便說道:「不過也並非無懈可擊。   只要近段時間,他確實一直在病床便照顧著他父親,只中途離開一兩天,且又找了護工幫忙看著,他父親再幫他打打掩護的話,病友和護士的主觀記憶就很可能被引導,從而為他提供不在場證明。」   「這樣。」蘇平有了主意,說:「松,餘橋方面偵查工作,交給你繼續負責,查查看是否有其他符合條件的嫌疑人。   小祁,明天早上,你跟我去一趟煙虎縣,咱們會會這個戴宏!」 第34章小賊   晚上吃完飯,祁淵才苦哈哈的想起來,自己回不去家……   這個點,開鎖師傅早就下班了,而先前答應幫他開鎖的松哥,由於白天太過忙碌,也早已把這事兒拋到腦後。   沒辦法,他只能接著在值班休息室裡繼續湊合一晚上。   掏出手機,他又發現另一間蛋疼的事兒——由於一天兩夜沒充過電,即使一直沒怎麼玩兒,手機電量也已經見底了。   好在支隊附近就有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他趕緊跑過去,買了套便宜的充電設備,祈禱句千萬別炸,便回到支隊將就著用了。   翌日清晨,他依舊早早起來,瞅見手機一切正常,電也充滿了,這才鬆了口氣,跟著輕手輕腳的洗漱完畢,便趕緊往家裡趕,找了個開鎖師傅幫自己打開門,回到自己小窩裡瞅了一圈,發現什麼都沒少,這才鬆了口氣。   在茶几上找到鑰匙,他忍不住苦笑兩聲,自己這記性,丟三落四的,出門竟然能把鑰匙落家裡。   草草的收拾了一下,把衣服、洗漱用品放進小行李箱裡,再揣塊充電寶,他便出了門。   「糟糕!」門一鎖上,他心裡就咯噔一聲:「MMP,我好像又忘記帶鑰匙了……」   猶疑兩秒,看眼時間,他還是跑去找了開鎖師傅。   ……   八點半,祁淵打車來到高鐵站東廣場,給蘇平打了個電話。   「怎麼才來?」匯合後,蘇平眉頭一皺,看了眼表,說:「還有二十五分鐘就發車了。」   「抱歉,碰到了點情況。」祁淵趕緊解釋一聲。   蘇平擺擺手:「我先過安檢,在登車口等你,你快些取票去。要誤點了就自己辦改籤吧!」   「好……好的。」   所幸這會兒不是什麼高峰期,取票處和安檢口人都不多,他很快就取好票過了安檢,隨後來到登車口跟蘇平匯合。   這趟車,餘橋屬於始發站,登車時間相對較長,兩人匯合後,便直接檢票上車了。   祁淵正想獻殷勤,幫蘇平的行李箱扛上貨架,但嘴剛張開,蘇平就已經放好心理了,他只能幹咳兩聲,把自己行李放好,坐在蘇平邊上。   車廂內的乘客不大多,祁淵便壓低聲音問:「蘇隊,咱們到了煙虎縣,該幹點啥?或者說,怎麼展開調查?」   「總的來說,就兩個任務。」蘇平輕聲回答:「嘗試證否戴宏的不在場證明,以及想辦法取得戴宏的生物學檢材。   這兩個任務,如果能同時完成自然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要完成其一,到時候,咱們同樣能具備傳喚他接受調查的條件。」   「明白了。」祁淵點頭。   道理很簡單,自然不需要蘇平刻意展開解釋。   但他依舊還有疑惑,便追問到:「可,咱們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跑到煙虎縣去呢?直接再審一審趙瑞晴不是更直接嗎?」   「還審?」蘇平寫了他一眼:「大胸弟,她短短十來個小時內,已經接受過一次問詢,兩次審訊了,一遍遍的,咱們的套路她已經摸得門兒清。   再說,她已經承認自己參與命案了,卻依舊不肯供出真正的同夥,你覺得光靠攻心,能拿下她嗎?   不可能的,從她身上已經沒法取得突破了,死心吧。」   祁淵撓撓頭:「那,荀隊不在,蘇隊你也走了,支隊不會出亂子吧?」   「不至於。」蘇平擺擺手:「政委老趙頭坐鎮著呢,他雖然平時不管事,但我和老荀都不在的時候,有他管著,短時間也出不了什麼差錯。」   「哦。」他輕輕頷首。老趙頭他也見過,五十來歲的老刑警了,頂著張嚴肅臉,不苟言笑的,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點點頭,感覺上頗有威嚴的樣子。   列車緩緩開動,這節車廂內依舊沒多少人,說起話來沒什麼顧慮,聊了幾句之後,祁淵也發現,蘇平其實沒什麼架子,看著似乎有些高冷,不大愛主動開口閒聊,但也不至於難相處。   慢慢的,祁淵也放開了點,問道:「蘇隊,我聽說,荀隊他幹什麼去啦?聽說他走了有一個來月了。」   「你問這個幹嘛?」蘇平斜了他一眼,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見此,祁淵也只能聳聳肩,回了句沒什麼。   還想再扯些話題,和上司增進增進感情,就見蘇平直接戴上耳機,身子往靠椅上一壓,自顧自的假寐起來,沒辦法,祁淵也只能翻出手機,自己一個人刷起微博來。   ……   三個半鍾後,兩人抵達煙虎縣。   在高鐵站附近找了家小餐館吃了點東西,蘇平便打開導航,在查著什麼。   祁淵問道:「蘇隊,咱們現在去哪?縣局?還是直接去醫院?」   「先租車。」他雙眼依舊盯著手機,一邊翻看,一邊說:「我們可能要在這兒待個一兩天,沒車不方便,先租一輛,然後去縣局遞交介紹信,取得當地同事配合。」   「哦。」祁淵點點頭,並將這些都暗暗記下,將來如果需要出差的話,這些經驗肯定用得上。   「好了。」蘇平說:「搞定,下好訂單了,過去辦手續提車就行……你吃完沒?」   「吃完了。」   「那走吧。老闆,買單!」   「我來我來!」祁淵趕緊起身,跑到收銀臺邊。   「啊!」   剛摸出錢包,就聽到身後一聲慘叫。他本能的回頭看去,就見蘇平一手抓著手機,另一手反扭著個人。   「撒,撒手!斷了,要斷了!」那人表情扭曲,咬著牙,一面慘叫,一面嚎著讓蘇平撒手。   見蘇平不為所動,他咬咬牙,左手往腰上一摸,抽出把匕首就往蘇平胸膛刺去。   蘇平嘿一聲,扭著他手腕的胳膊用力一推,他便一個踉蹌,往後退了好幾步,最終還是沒能包吃住平衡,身子後仰,屁股重重的砸在地上。   「呵!」蘇平冷笑,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迅速躥到他身前,一腳踢在他手腕上,匕首便飛了出去,跟著直接從腰間取出手銬,盯著他說:「小砸,膽兒挺肥啊,我就坐邊上,還敢伸手摸桌上的手機?」 第35章好主意   不一會兒,就有鐵路派出所的民警聞訊趕來,詢問怎麼回事兒。   蘇平表明身份後,他立馬打了聲招呼,跟著把小賊手上的手銬解開,換上自己的,原手銬還給蘇平,便將人給帶走了。   「以後注意點,」蘇平把手機遞給祁淵,輕聲說:「要我沒留意,你就得買新手機了。」   祁淵苦笑一聲,將手機揣好,趕緊說:「謝謝蘇隊。」   「走吧,提車去。」   ……   四十分鐘後,蘇平驅車從租車行離開,駛向縣局。   在縣局附近找了家賓館辦好入住手續,將行李先放進房間裡後,兩人便直奔縣局辦事窗口,登記手續。   「老蘇?」   遞交上介紹信,正辦手續已獲得當地刑警協助的時候,他倆忽然聽見有人在叫蘇平。   蘇平回過神,嘴角微微揚起:「老薛,好久不見,拜託你幫我查的事兒,查怎樣了?」   「嗨呀,那些表面信息,早就查個七七八八了,就等你來。」中年刑警擺擺手,大踏步躥了過來,跟著瞅了祁淵一眼,又爽朗的對蘇平笑道:「吶,你帶的新人啊?不給我介紹介紹。」   「他叫祁淵……」   「呃,奇冤?」刑警眨眨眼睛,有些納悶:「怎麼起這個名字?」   祁淵擠出疏遠的微笑。   「咳咳,」蘇平乾咳兩聲,拍拍祁淵後背,說:「小祁,這是老薛,叫薛衛,我老戰友,退伍後我考了餘橋,他考到這邊。」   跟著,他眼睛一斜,見文員辦手續還要一小會兒,便又扯回正題,對薛衛問道:「說說看吧,都查到什麼了?」   「嘛,很表面的一些東西,更深入的還沒來得及查。」薛衛聳聳肩,說:「戴宏他媽,也就是段坤繼母,大概半年前因胃癌去世了。   至於他繼父,段坤他爸嘛,嚴重三高,尤其血糖,已經到了相當嚴重的程度,之前還因糖尿病足,足部皮膚潰爛而住了有半個月的院,除此外各種慢性病也一大堆,估摸著也沒兩年好活了。   如果真像你猜的那樣,戴宏殺害了段坤的話,我想動機應該是出於遺產。段坤他爸雖然是個暴發戶、大老粗,沒什麼底蘊,但真心有錢,存款至少兩千萬,省城裡有三套房,縣裡還有套大別墅。   這麼大一筆錢,足夠讓兩兄弟反目了。戴宏如果有把握把自己摘乾淨,害死段坤還是有可能的。」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不過……據調查,這兩兄弟之間的感情一向都不錯,尤其段坤,一向很讓著戴宏,不和他爭搶什麼,戴宏也蠻敬重段坤的,整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   但這種表現給外人和長輩看的東西,往往也做不得準,天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怎麼回事兒,有沒有什麼矛盾。」   蘇平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子,沉思一小會兒後,又問:「找到破解戴宏不在場證明的證據了麼?」   「沒呢,哪有那麼容易。」薛衛擺擺手,跟著身長脖子往文員的辦公桌上瞅了眼,問道:「哎,手續是不是辦完了?」   「是的。」文員遞過來兩份裝訂好的報告,上邊有著蓋好餘橋公安刑偵支隊、煙虎縣公安局公章的介紹信和協查通知書,說:「都辦好了,薛隊,麻煩你將報告入卷。蘇隊,你們這份自己保留好就行。」   「麻煩了。」蘇平客氣的說一聲,便將報告遞給祁淵,讓他收進公文包裡頭,跟著一面和薛衛往他的辦公室走,一邊調侃道:「行啊,都成薛隊了。」   「切!」薛衛撇撇嘴:「你都聯繫我幫你查這樁案子了,還能不知道我升職的事兒?再說,許你當副支隊長,就不許我當大隊長啊,你丫瞧不起我是不是?」   「還真有點。」蘇平挑眉:「服役的時候你丫就不靠譜,整就一個二愣子……」   「停停停,」薛衛趕緊打斷他:「還有新人在呢,你少說兩句成不?我不要臉的啊?」   蘇平忍俊不禁,跟著又板起臉:「好了,說正事,你能調給我幾個人?」   「一個探組,六人,再多就不行了。」薛衛說:「不是兄弟不幫你,咱們縣警力資源一向緊張,騰出一個小組已經是極限了。」   「沒事。」蘇平點點頭說:「六個人,足夠了。」   「那我現在就讓他們……」   「不用。」蘇平擺擺手:「暫時也沒什麼緊要的任務,這樣吧,讓他們繼續深入調查戴宏一家的情況就好了。如果有需要,我再通過你通知他們。」   「好。」   蘇平頓足:「也沒必要去你辦公室坐了,你去忙吧,不打擾了,我和小祁先去一趟醫院,會會這個戴宏再說。」   「我跟你們一塊去吧,這裡我比較熟。」   「也好。」   ……   煙虎縣縣城並不大,也就高鐵站離得比較遠罷了,再加上租車還得確認身份,過過手續,先前才耽誤了這許久。   這會兒從縣局去縣醫院,也不過只花了十來分鐘而已。   薛衛早先已經把戴宏的基本信息查的差不多了,他父親所在病區和病房自然不例外。   樓梯上,祁淵忽然開口:「蘇隊,我有個想法。」   「噢?」蘇平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怪不得一路這麼沉默,感情在琢磨事兒呢。說說看吧。」   「是這樣的,」祁淵說:「咱們想要證否戴宏的不在場證明,恐怕沒那麼容易;同樣,想弄到他的生物學檢材,也需要個由頭,他要不配合,咱們也不能強來……」   「沒必要強來啊,」薛衛挑眉:「掉落頭髮,劃傷手指……等等之類的,我們只要收集這些『遺落』的檢材不就好了?」   「話是這麼說,可得看運氣,短時間內未必能收集到。」祁淵搖搖頭,說道:「咱們不如小小的繞個彎,改收集他父親的生物學檢材……」   「好主意!」蘇平眼前一亮:「咱們只需要做個親子鑑定,確認嫌疑人與他存在親子關係,就能間接證明戴宏的嫌疑了。   「是呀!」薛衛也忍不住拍了拍祁淵的肩膀,說:「戴宏他爸是醫院的病人,想弄到生物學建材再容易不過了。小夥子,可以可以,真有你的,腦子挺靈活!」 第36章翻臉   三人走進病房,就看到戴宏正坐在小馬紮上,一面削著蘋果,一面有說有笑。   聽到門口動靜,他抬頭瞅了一眼,愣了兩秒:「你們是……」   不等蘇平三人開口,他又認出了薛衛,立馬放下蘋果,站起身問道:「薛警官?你怎麼來了?」   祁淵略一思忖就明白,先前詢問戴宏,得知他具備不在場證明的時候,薛衛應該沒有瞞著他,被認出來也是正常。   緊跟著,他又迅速左右一瞥,打量起病房來。   病房面積不大,十多個平方,一共三張床,帶個衛生間。除了戴宏邊上那張床躺著人外,另兩張都是空的,白色褥子疊的整整齊齊,擺在床尾,想來老病人應該已經出院了,新病人還沒「入住」。   與此同時,蘇平直接走上前去,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並說:「你好,戴宏戴先生是嗎?我是餘橋公安刑偵支隊的刑警,蘇平,這位是我同事祁淵。」   「你好。」戴宏回道,跟著迅速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老父親,見他拿起床頭柜上的報紙翻閱起來,似乎不想理這裡的事情,便又小聲的問:「蘇警官,你們是為我哥的案子來的吧?」   「沒錯。」蘇平點頭。   戴宏又看了他父親一眼,壓低聲音說:「警官,咱們出去說行嗎?我爸需要休息。」   「好。」蘇平再次點頭,對薛衛使了個眼色,說:「老薛,麻煩你照顧下戴老先生,我們出去聊兩句。」   「行,交給我吧。」薛衛笑笑,很自然的將戴宏削了一半的蘋果拿起來,一面繼續削著,一面沒話找話,想和老先生閒聊兩句。   蘇平見了,轉身就走。祁淵撓撓頭,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會兒不應該想辦法取得病人身上的生物學檢材嗎?閒聊個什麼勁兒?   但下一刻,他明白過來,蘇平可能打算兩開花,一面試著詢問戴宏,看能否從他身上直接獲取線索,另一面則留下薛衛,取得他父親身上脫落的細胞。   ……   樓梯間,蘇平摸出煙,散了兩根,點上,沒說話。   戴宏抽了幾口,有些站不住了,便問:「蘇警官,我弟的案子,查的怎麼樣了?抓住嫌疑人了嗎?」   「嗯。」蘇平也不隱瞞,悶悶的應一聲,說:「抓住個嫌疑人,女的,寵物店員工,叫趙瑞晴,你應該認識。」   說著,他抬起頭盯著戴宏,這傢伙定力倒挺強,一點破綻都沒露出來,便又問:「她供出了個同夥,你猜是誰?」   戴宏微微皺眉:「我怎麼會知道?我哥他為人隨和,平時根本不會得罪人的。嘿,你們不會懷疑我吧?」   「是啊,你哥為人隨和,」蘇平點了點頭:「所以你就不奇怪,趙瑞晴她為什麼對段坤下殺手麼?」   「得了,蘇警官,不要和我玩這些語言遊戲,沒有用。」戴宏擺擺手說:「從薛警官調查我的時候起,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懷疑我。   但這些天我都好好的待在醫院,我爸,護士都可以證明,怎麼可能殺人?真懷疑我,行啊,拿出證據來。」   「證據自然是有的。」蘇平露出一絲微笑,看向祁淵:「小祁,把DNA報告拿出來。」   祁淵立馬點頭,沒有多問。   既然蘇平在來之前就計劃好,要麼證否戴宏的不在場證明,要麼取得他身上的生物學檢材,嫌疑人的DNA報告自然會揣帶著。   他翻開蘇平的公文包,翻找幾下,就找到了一份報告,看了蘇平一眼,便直接遞給戴宏。   戴宏接過報告掃了兩眼,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懂。   蘇平便說:「兇手百密一疏,在現場留下了幾根頭髮。很幸運,頭髮上帶有發囊,我們在上面提取到了DNA。」   「怎麼?」戴宏終於慌了,眼珠子快速轉動,菸頭也被他扔地上踩滅了,臉上卻依舊強作鎮定,問道:「現場的DNA是我的?」   「還沒辦法證明。」蘇平一面說,一面盯著他。   見他果然鬆了口氣之後,蘇平又冷笑兩聲:「但,老薛很快就能取得你爸的細胞,回頭一鑑定,嫌疑人和你爸具備親子關係……」   戴宏臉色再變:「你們這是違規辦案!」   「並沒有。」蘇平聳聳肩:「老薛會取得你父親的同意,讓他自願提供自己的細胞供給我們鑑定,而且,這一切,包括你我現在的對話,都會有執法記錄儀記錄下來。   證據形式合法、採集和應用程式合法、來源合法、查證屬實,這就是合法證據,足以證明你的犯罪嫌疑。」   頓了頓,蘇平又接著說:「戴先生,先前只是懷疑,但現在,我有把握確定你就是兇手之一,我勸你……」   「那又怎樣?」戴宏深吸口氣,反而冷靜下來:「我有不在場證明,不過幾根頭髮而已,能說明什麼呢?   我平時工作壓力也大,每天都掉頭髮,說不準是有人刻意收集了我頭髮栽贓嫁禍呢?再說了,我也時常去我哥店裡,光憑几根頭髮,就算能證明我有嫌疑又怎樣?那也只是嫌疑而已,你憑什麼認定是我殺的人?」   「確實沒辦法認定。」蘇平不以為意,聳聳肩:「但憑此足以申請批下據傳通知書,扣押你二十四小時了。   嗯,別小看這二十四小時,拘傳令下來了,也意味著,咱們足以動用一些強制手段,對你進行全方位的排查,不在場證明,很好排除的。」   見他依舊強作鎮定,蘇平也掐滅菸頭,跟著說:「怎麼,不信?自以為離開的法子足夠隱秘,咱們找不到證人?   抱歉,咱們根本不需要找證人,只需要聯絡運營商就成——你應該注意到了吧?跨省市的時候,運營商都會給你發一條信息,歡迎來到……」   戴宏終於勃然色變,猛地把手頭的報告往蘇平臉上一甩,跟著轉身就跑,幾步便躥下了半層樓梯。   「呵!」蘇平一揮手,打掉報告書,跟著冷笑兩聲,大步一跳,便直接跳下樓梯,跟著右手呈爪,往戴宏肩膀抓去…… 第37章招供   一陣天旋地轉,等戴宏回過神來時,整個人已經趴到了地上,雙手反剪,腰間也被蘇平用膝蓋頂住。   腕間冰涼的觸感告訴他,自己已經被戴上了手銬。   蘇平呵呵冷笑:「得虧我今天心情好,否則就憑你妄圖逃跑這事兒,我就能把你打出屎來,或者把你腦袋塞進褲襠裡。」   下一刻,蘇平扼住戴宏命運的後頸,把他拉了起來,同時低喝道:「老實點,不然有你受的!」   等他倆一步一步走回來的時候,祁淵才咽了口唾沫,問道:「蘇隊,咱接下來怎麼辦?回縣局等著嗎?」   「不急,」蘇平抬腳踩滅祁淵落地上的菸頭,跟著彎腰,將三枚菸頭都撿了起來,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裡,重新給他散了根煙,點上,才說:「等老薛取得檢材,咱們再一併回去。」   跟著,他看向戴宏,輕笑一聲,繼續說:「當然,能不能拿到他老豆的檢材,這會兒已經不重要了。   落在現場的DNA,可輕易推翻的不在場證明,被拘留羈押在看守所裡的同夥……戴宏,你還要負隅頑抗麼?」   戴宏恍若未聞,雙目無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蘇平也不在意,悶悶的抽著煙。   很快,他手機響了,摸出來一看,也不接,直接走出樓梯間,招了招手,便將電話掛斷。   老薛小跑著過來,看向雙手被反剪的戴宏,喲一聲:「你們這邊,收穫很大嘛,人就拿下了?」   「嗯哼,」蘇平擺擺手:「你這邊呢?」   「很順利,」老薛說:「他爸肯定知道點內幕,但為了替兒子掩蓋罪責,表面上配合的不得了,基本可以說有求必應,話語上用點小技巧,就輕鬆的提取到了口腔上皮細胞。」   蘇平抿抿嘴,搖頭說:「可惜,如果他真知道內幕的話,有先前偽造不在場證明的行為,恐怕一個包庇罪是逃不了了。」   「不!」戴宏忽然回過神來,激動的吼道:「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清楚!這件事跟他沒關係,我騙他的,我騙了他,他不知情!衝我來啊,有本事衝我來!招,我招!我什麼都招,你們別為難他!」   「噢?」蘇平眉頭一挑,有些詫異。   沒想到,戴宏還是個孝子,倒真是個意外之喜了。   ……   「我其實一直恨著段坤。他爸為人下作,勾引了我媽,這才導致我爸媽離婚。我爸就是個受害者,所以我的立場一向站在自己父親這邊。可惜,爸媽離婚的時候我還小,撫養權被判給了我媽。   倒是段坤,可能他還有點良心,因為他爸下作的手段而感到愧疚吧,對我一向不賴,只是……我不領情!   那個家,我一天都待不下去。所以我軟磨硬泡,說服了我媽,從段坤他爸那拿了一筆錢,就在三年前,也就我是十六歲那年,放棄了學業,獨自跑到餘橋開了家店,生意還不錯。」   聽到這兒,祁淵抿了抿嘴。   祁淵知道,不管他怎麼說,獨立創業的時候,他也僅僅只有十六歲而已。   小小年紀,就接觸到了社會上那些爾虞我詐的玩意兒,很大程度上,導致了他尚未健全的三觀就此扭曲,巨大的壓力,恐怕會把他壓垮。   這樣的壓力,或許會讓他更仇視段坤,繼父和自己母親。   母親離世,繼父也沒幾年好活了,可能留下的一大筆遺產,就成了契機,讓他產生殺死段坤,熬死繼父,繼承繼父的一切,回頭供養自己父親的契機。   「怎麼認識趙瑞晴的?」蘇平忽然問道,這樁案子,還有個重要的同夥。   「偶然的機會吧。」戴宏說:「我平時沒事就喜歡刷小視頻,直到刷到她配音的遊戲視頻,迷上了她的聲音,有了心動的感覺。我打賞了不少錢,最終加了她好友,發現她也在餘橋,就約她見面。」   之後的脈絡,很清晰了。   相隔六歲的男女,離奇的聊得來,兩人很快成了朋友,然後感情便急劇升溫,最終走出了那一步,在小賓館裡為愛鼓掌,啪啪作響。   之後,他發現趙瑞晴吸獨,發現她有男友。他先是氣急敗壞,但在冷靜下來,且得知她男友卞誠峰和段坤有一腿後,心態就完全轉變了。   他開始利用現有條件布局,制定了一套殺人與栽贓的計劃。   整個計劃和蘇平、祁淵等刑警推測的,並沒有太大差別。他先是花大價錢買了根可聯網,採樣率極高的錄音筆,以及配套的高保真輸出設備,讓趙瑞晴模仿段坤的聲音。   等成功學會之後,戴宏就讓趙瑞晴聯絡卞誠峰,蠱惑他套出段坤的儲蓄卡與信用卡密碼。   等密碼到手後,就像趙瑞晴說的那樣,戴宏就登錄了他的信用卡APP,開始網上貸款,並讓趙瑞晴向親朋借錢。   然後,便將卡交給卞誠峰,讓他去取錢,讓他開著段坤的車遠走高飛。   同時,戴宏借著父親生病這一契機,飛回老家,在醫院裡照顧父親,營造不在場證明,只在動手這天才打黑車趕到餘橋,動手後又立即回去。   說白了,模仿段坤的聲音,一方面是拖延時間,為戴宏的不在場證明再上個保險,另一方面,也是為後續的栽贓計劃鋪墊。   戴宏相信,以卞誠峰的貪婪與無腦,弄到這筆錢後,肯定會遠走高飛,到時,警方通過銀行流水之類的線索,也只會盯上卞誠峰,哪怕他落網了,也是百口莫辯。   但他沒想到,貸款和借來的那筆錢,自己看不上,趙瑞晴卻無法完全抵禦這一誘惑,向卞誠峰要了八萬塊錢,且自己還留了張儲蓄卡,並在被捕後,自作聰明的直接把卞誠峰拋了出來。   更沒想到,自己從趙瑞晴這邊獲知的線索並不完全,他單知道卞誠峰是個左撇子,且前段時間手被打骨折了,卻不知道骨折的正好是左手。   而且在作案時,還被段坤揪下了幾根頭髮……   「不對。」蘇平忽然說:「想要栽贓嫁禍給卞誠峰,同時拖延時間,給不在場證明加保險,並不需要偽裝成段坤的聲音那麼麻煩。」 第38章新案   「段坤的儲蓄卡裡本就有不少錢,只要把卡和車交給卞誠峰,他自然忍不住誘惑,會開著車拿著卡遠走高飛。繞這麼大個彎子,反倒增加了暴露的風險,你何必畫蛇添足?」   說到這兒,蘇平眼睛微微一眯,冷冷的問道:「趙瑞晴恐怕也只是你的棄子吧?   我猜猜,若非咱們運氣好,迅速若定了趙瑞晴,若非卞誠峰並沒有如你計劃中那樣,逃出餘橋,你事後肯定會再找機會,把趙瑞晴殺害,再嫁禍到卞誠峰身上,對不對?   那樣一來,所有的罪責,都會被卞誠峰背下,真正意義上的百口莫辯,而參與犯罪,知曉真相的趙瑞晴又死了,疑似『因分贓不均而被同夥殺害』。   始終隱藏在幕後,沒有暴露分毫,又有著不在場證明的你,自然可以摘個乾淨,穩穩噹噹的熬死繼父,繼承遺產。   這才是你非得拉趙瑞晴下水的原因吧?畢竟,若非咱們發現卞誠峰左手骨折,而且你在現場還留下了幾根頭髮,哪怕趙瑞晴沒死,說不定都真會被你給騙過去。   為了偽造出這麼個看似合情合理的『真相』,迷惑我們的眼睛,可真是煞費苦心。」   戴宏雙眼怒睜,嘴巴長得老大,愕然的盯著蘇平。   「不用這麼驚恐,這些事你還沒來得及做,沒有付出行動,這份罪扣不到你腦袋上。」蘇平擺擺手,冷笑著說:   「但……你可知道,哪怕已經被逼到了絕路上,趙瑞晴也沒有供出你,反而『自作主張』,把卞誠峰給拉下水了?   就是在她罪責已經確定,無從變節的情況下,在立功、從寬處理的誘惑之下,她依舊在用自己的辦法維護你,而你,卻處心積慮的想坑害她,殺死她。   戴宏,你的心,可真髒!」   ……   翌日中午一點,戴宏被押解會餘橋市。   他戴著沉重的鐐銬,被倆刑警押著,走到大鏟灣之畔,揚了揚下巴,說:「殺人的匕首,染血的衣服、鞋子,還有被我敲碎的監控硬碟、錄音筆,都被裝進行李箱裡,塞了石頭,沉到這一片海域了。   具體位置我也記不得了,我當時就從這兒出去,向著這個方向,用提前買來的小船劃了有半個鐘,大概劃出兩三百米左右吧,就把行李箱丟了。   我也想劃的更遠一點,但浪太大,我怕翻船。就是丟行李箱的時候都差點翻了……」   蘇平輕輕點頭。這片海域,時常有海釣愛好者租小船出去筏釣,這些船構造簡單,最低級的更是靠人力划動,不值錢,戴宏能買到一條也不奇怪。   他扭過頭,看向蛙人隊,輕聲說:「麻煩你們了,把證據搜出來吧。」   蛙人隊的負責人對他比了個大拇指,便招呼著隊員上了兩艘快艇。   等他們就位後,倆刑警才押著戴宏登艇,指明個大概方向,方便蛙人隊搜查。   蘇平左右瞅瞅,找到塊大石頭,立馬快步走過去,抬手拍了拍,跟著一屁股坐下去,點根煙,眯著眼看向遠方。   這會兒正是正午,火辣辣的陽光傾灑在海面上,很是刺目。海岸上也升騰著縷縷蒸汽,酷熱難當。   「呼……」正吐出口煙氣,蘇平忽覺眼前一暗,不由抬起頭,就見祁淵站在邊上,撐著把遮陽傘。   看見蘇平的目光,祁淵笑笑,說:「蘇隊,這會兒太陽大……」   蘇平翻個白眼,抬手「搶」過遮陽傘,跟著屁股往邊上挪了挪,下巴一揚,說道:「坐吧。」   「哎!」祁淵一屁股坐下,又接過他遞來的煙,拿出一根,把煙盒子還給他,點上,又問:「蘇隊,你說啥時候能把證據給撈出來哇?」   「難說。」蘇平搖頭,把煙叼在嘴裡,抬手一指,說:「大鏟灣這麼大,有三十平方公裡,哪怕戴宏指了個方向,東西也不是那麼好找的。   別看這片海域風浪不大,還算平靜,也有不少漁農在附近拉起了網箱搞養殖,但底下肯定也還有暗流湧動,就算戴宏在行李箱裡塞了好幾塊大石頭,也難免箱子不被衝走。兩天時間,搞不好都被衝出幾百米了。   這裡水質也就一般,下邊能見度很低的,陽光很難穿透下去,搞不好就一片漆黑,蛙人隊的同事只能打著燈一寸寸的摸尋,恐怕得忙活好一會兒,一兩天都未必有結果。」   祁淵若有所思,問道:「所以,很多犯罪嫌疑人,都選擇把犯罪工具、受害人屍體沉河沉海,也是出於這方面的原因吧?」   「差不多。」蘇平點點頭,拇指在菸嘴上摩挲著,說:「他們未必清楚打撈工作究竟多難,但也能猜到,水裡的屍體、兇器,只要不自己浮起來,就很難被發現。   一般來講,想要掩蓋罪行,處理屍體的法子無外乎就是拋屍、藏屍、毀屍或者幾者相結合。   別的不說,單拋屍看,最保險也最簡單,成本最低的方法,無外乎就是扔到深山老林,或者沉屍水底兩種法子。   咱們餘橋,少山多水,僅有的幾座山也都弄成了森林公園,開發度很高,拋屍深山不是個好路子,所以不少兇手都會選擇水路。   就因為這個原因,每年,尤其夏天,指揮中心那邊都會接到報案,什麼釣魚釣到斷肢啊,遊泳發現死屍啦,很多。當然,有的是被害拋屍的,也有意外溺死的,還有自殺的。」   話音剛落,就見一艘快艇迅速往岸邊躥,他愣了愣,抬手瞅了眼菸頭,納悶道:「今天運氣這麼好?一根煙的功夫,證物就找到了?」   快艇很快靠岸,一名蛙人脫掉腳蹼,跑到蘇平面前,一面喘粗氣,一面匯報導:「蘇……蘇隊……呼,海底下……海底下……」   蘇平站起身,遞給他一根煙,說:「別急,慢慢說,找到證物了?」   他連連擺手,跟著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又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是。海底下發現一具屍體,和槓鈴綁在一塊……」   祁淵一愣,忍不住瞅了蘇平一眼。   剛說到沉屍,這就發現了一具,莫非蘇平這張嘴開過光? 第39章勘察   在蛙人隊的工作下,受害人屍體很快被打撈上來。   祁淵緊跟著蘇平迎上前去,就見屍體與被棉被包裹著,足部、腰部與頸部各綁了繩索,與槓鈴捆綁在一塊。   蘇平蹲下身,將褥子掀開一角,露出死者猙獰可怖的容貌。   祁淵快速掃了屍體面部一眼,便迅速挪開目光,看向與屍體綁在一塊的包膠槓鈴。   蘇平也只是大致看一眼而已,並沒怎麼動屍體,免得對之後的法醫屍檢產生影響。   很快他便站起身,看向祁淵,問道:「有什麼想法麼?」   「首先,屍體頭髮較長且細,應該是女屍,」祁淵想了想,說:「其次,這槓鈴有點奇怪,槓鈴左右兩端的槓鈴片數量並不相同,足端有五片,頭端則僅有三片。   而且槓鈴片順序凌亂,並非從大到小或從小到大排列,其中,足端槓鈴片規格從內到外分別為10公斤、7.5公斤、12.5公斤、5公斤和7.5公斤,頭端則為兩片12.5公斤夾著一片5公斤規格的槓鈴片。   以此為依據,我想兇手在拋屍的時候,應該是相當匆忙、緊張的,以至於都沒心思好好的安裝槓鈴,將部分槓鈴片一股腦的全部裝上去,和以棉被包裹著的屍體一捆綁,就直接丟進海裡了。」   「嗯。」蘇平輕輕頷首:「拋屍人心理素質不強,此前應無殺人經驗,這是一點,還有呢?」   「還有……」祁淵強忍著不適,盯著屍體顏面部瞅了許久,接著說:「從受害人顏面部看,屍體已形成腐敗巨人觀。   其面部膨大,皮膚帶明顯的汙綠色,大面積表皮剝脫,毛髮脫落,雙眼怒瞪且眼球外突,舌尖挺出口外,上下唇外翻呈漏鬥狀。   且死者額部、頰部有明顯魚類啄食痕跡,導致皮膚、肌肉出現一定程度的缺損,最嚴重處可見頜骨、額骨。   考慮到屍體被發現的區域離海岸較近,且更遠處存在大量的養殖戶拉起的網箱,這片海域野生魚類數量應該很少,再結合屍體腐爛進程和被啄食程度來看,死者被沉屍至今,應該超過一周時間了。」   蘇平意外的瞥了他一眼,問道:「你還懂屍檢?」   「懂一點點,」祁淵解釋說:「大學期間,去法醫學院旁聽過幾節課,也去圖書館看過這方面的專著,不過只懂些理論的東西,沒有實踐的機會。」   「挺好。」蘇平讚許的點點頭:「想要當好刑警,除了本專業的偵查外,其他方面也該有所涉獵。」   話音剛落,他又抬頭抽了抽,笑道:「老凃和小柴來了……嗯,都讓讓,讓他們進來。」   「蘇隊。」幾人向蘇平打了聲招呼,便立即分工幹起活來。   拍了幾張照片後,老凃便用剪子剪斷繩結兩端,將繩結抓在手中,仔細瞅了兩眼後,說:「兇手用的是『8』字結啊,這種繫結,尋常人可打不來。」   祁淵對這方面相當有興趣,忍不住問道:「凃主任,這結有什麼講究?」   「也沒有。」老凃搖搖頭:「實際上,『8』字結在諸多專業繩結當中算是最簡單的了,一學就會,只是尋常人也不會去學,畢竟生活中,隨隨便便系兩下,最多打個蝴蝶結就能應付大多數場景了。   當然,相比於蝴蝶結和普通繩結,『8』字結的優點也相當明顯,最重要的一點,用『8』字結連接的兩個繩頭,強度很較大,非常牢固,缺點則是高強度受力後不容易解開。   像這種沉屍案,用『8』字結將屍體和重物固定,倒也確實蠻適用的。」   說著,他便將繩結放進證物袋中,又將棉被徹底掀開。   一股濃烈的惡臭,瞬間發散開來,讓不少民警本能的後退兩步,皺了皺鼻子。   「果然,屍體已形成腐敗巨人觀了。」老凃嘖一聲,說:「屍表未著衣物,是具裸屍,女性,年齡暫時不好判斷,只能確定,應該成年了。   嗯?胸鎖關節下約三毫米處水平面,有一道相對明顯的分界線,分界線下端皮膚顏色相對深些,偏紅色,上部分皮膚顏色則明顯淺淡許多……」   蘇平聽了,眼珠子一轉,問道:「皮膚顏色的區別,是不是由於溫度不同引起的?」   「很有可能。」老凃說:「如果分界線以下的部位,處在較高溫環境中,皮膚血管擴張的話,確實會存在一道明顯的分界線。   不過屍體腐敗程度太高,在海水裡泡了蠻久,否則的話,這道分界線應該還會更明顯些。」   祁淵有些納悶,問道:「什麼情況下,會導致屍體部分溫度高,另一部分所處環境溫度低呢?她又沒有被分屍……」   蘇平斜了他一眼,撇撇嘴說:「怎麼,你沒泡過腳嗎?」   「呃……懂了。」祁淵一囧。他只是一時間腦子沒轉過彎來,但本身並不蠢,蘇平這麼提醒後,他立馬問:「這麼說,死者遇害的時候,身子被泡在熱水裡頭?」   「準確的推斷,死者應該是在洗澡的時候遇害的。」老凃說:「沒有人會在殺人後把死者放進熱水裡,之後又撈出來沉海。」   祁淵若有所思:「這麼說,案發現場有浴缸?死者死在浴缸裡的?」   「應該是。」老凃頷首,跟著繼續屍檢,說:   「屍表存在兩處明顯損傷,都是銳器傷,切創,一處在左手腕部,一處在頸部,自左頸起,頸部中段止,左高右低,死者頸動脈、橈動脈斷裂,死因初步推測為失血性休克。」   講到這兒,他忍不住嘿一聲,嘀咕道:「他殺案中,單純切創可不常見,一般都是砍切創或刺切創才對,除非死者失去了抵抗能力……   而且,左手腕部、頸部的創緣可見小皮瓣,創口附近還有與主創口方向接近的,細密、淺表的切痕,這是典型的試切創,創角處還有多個小創角和延續的拖刀痕,這些都是典型的自殺徵象啊。   難不成,本案還是樁自殺案?」 第40章時間   屍體與槓鈴、棉被,很快被拉回支隊,做進一步的鑑定。   蘇平則指揮蛙人隊,在這片海域繼續搜查——雖然出了新案子,但舊案尚未完結,可不能輕易放下。   他們今天運氣著實不錯,下午四點左右,便撈出了被戴宏沉入海中的行李箱,把證據拉回去做個鑑定,這樁案子就可以結案了。   傍晚七點,蘇平又領著祁淵來到支隊地下一層解剖實驗室。   一進門,老凃便回過身瞅了眼,打了聲招呼,便扭回頭去,似乎在寫著什麼東西。   屍體則被擺在解剖臺上,也不知工作是完成了,還是才進行到一半。   蘇平問道:「老凃,怎麼樣,工作完成了?」   「沒呢,」老凃擺擺手,手中動作不停,解釋說:「屍表線索比較多,勘察起來也比較麻煩,有點棘手。工作才進行到一半,我先整理下線索,等會還得繼續。」   「噢?有什麼發現麼?」   「先說說屍表勘察到的線索吧。」老凃終於停下動作,把筆一放,說道:「現場說過的那些,我就不再贅述了,就再補充幾點。   首先,我在受害人口中、鼻腔內、頸部創腔裡發現了少量的蟲卵,部分蟲卵僅剩卵殼,更多的則尚未孵化。   這些蟲卵經鑑別,確定為蠅卵,共有麻蠅科、麗蠅科與鼓翅蠅科等三科十一種蠅類。   我將這些蠅類全部記錄下來,按照存活時間、產卵時間、食性等特徵進行排列,做了個昆蟲演替矩陣。   據此發現,其中屍食性蠅類群落組成季節變動的重疊點蠅種分別為為巨尾阿麗蠅、紫綠蠅和棕尾別麻蠅,結合其繁殖與存活時間,推測受害者死亡於三月十五號到四月十號之間。」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另外,屍體變化,或者說徵象相當複雜,整體呈腐敗巨人觀,但腹部及雙大腿內側,其皮下脂肪則形成局部屍蠟化。   看程度,屍蠟化剛剛開始,並未完成,結合近期的屍溫推測,受害人應死亡於兩個月前,但最多不超過三個月,據此,結合蠅卵得出的線索,可將死亡時間進一步鎖定到四月五號到四月十號之間。」   「這麼久?」祁淵忍不住問道:「屍體已經形成腐敗巨人觀了,而巨人觀期一般在死後一周內出現,水中屍體則相對更容易且更早出現才對,時間再久,屍體皮膚便可能被腐敗氣體漲破……」   「常理來說確實如此,」老凃點點頭,說:「但這裡的『水中』,針對的是淡水,海水是個例外。大鏟灣水中含鹽量較高,遠大於一般腐菌、真菌的胞質濃度,具備一定的殺菌作用,能有效抑制屍體腐敗進程。   同時,由於皮下脂肪組織因皂化與氫化作用,形成局部屍蠟化,屍體進程發生改變。而且,屍蠟同樣具備酸臭味,在現場掀開棉被時聞到的味道,也正來源於此。   再者,大鏟灣中野生海魚數量極少,因此屍表雖被啄食,但被啄食的量並不大,屍體得以較完整的保留。」   講到這兒,他又頓了頓,才接著說:「這也是我要告訴你們的第二點。結合屍體腐敗進程的異常,以及屍表處的蟲卵,我認為,死者並非是在遇害後立即被拋屍的,其中至少有兩到三天的時間間隔。   如果屍體死後即入海,則蠅類根本沒條件在屍表產卵,此為依據一;屍體在海中與其他環境的腐敗進程不同,這是依據二。   綜上,我認為屍體死亡時正在泡澡,且死後在浴缸裡浸泡了至少兩到三天屍檢,但不超過一周,已形成腐敗巨人觀後,才被拋屍人以棉被包裹,綁上槓鈴拋入大鏟灣中的。   屍體呼吸道均未見明顯窒息反應,也能證明屍體為死後入水,而非溺死。   對了,最後補充一點,死者胃內容物已有相當程度消化,呈食糜狀態,部分轉移向十二指腸,說明死者死亡於末次進餐後兩到三小時左右。   嗯,吃的不算豐盛,主要有米飯、上海青、燒鴨和叉燒,估計是雙拼燒臘快餐。」   祁淵抿了抿嘴,他晚上吃的也是燒鴨叉燒雙拼……   「嗯,」蘇平將這些線索暗暗記下,過了一會兒才問:「你說屍檢尚未完成,是哪些部分還沒做?」   「主要是毒理檢驗這塊,」老凃說:「結果還沒出來,我打算等會兒取些內臟器官做成切片,在鏡下觀察觀察。   受害者身上並無任何抵抗傷,腳腕、胸腹部及頸部的輕微約束傷也是死後形成的。這就很奇怪了,死者並未被束縛,又怎麼會引頸就戮?除非,她攝入了中樞神經抑制劑,或者自殺。」   他又看向祁淵,說:「在現場,小祁說的也有點道理。   創口上的拖刀痕和試切創,並不足以說明問題,可能是兇手刻意為之,亦或者兇手作案時心裡掙扎,未能完全下定決心,也有可能產生這類痕跡。   而做出自殺認定,需要相當謹慎,所以我打算先排除藥物作用導致受害者失去意識或抵抗力的可能。」   「我倒覺得,自殺的可能不小。」蘇平同樣看了祁淵一眼,接話說:「屍體在浴缸中浸泡了許久,就是證據之一。   正常說,受害人死後一兩天,就會開始散發濃烈的屍臭味,如果是他殺案的話,那會兒就該考慮拋屍了,而不是等到屍體演變為腐敗巨人觀。   我倒更傾向於認為,受害人死亡後一段時間,屍體才被人發現,進而被沉屍大海。也就是被發現的還比較早,否則恐怕還得上映一場現實版的少女於是自殺二十天。」   祁淵忍不住皺眉:「可……如果是自殺,發現受害者死亡的人,不應該是報警嗎?人又不是他殺的,為什麼要拋屍呢?」   「這點我也沒想明白。」蘇平緩緩搖頭:「只有個不太靠譜的,籠統的猜測——受害人自殺,或許與拋屍人有重要關聯。」 第41章會議   頓了頓,蘇平又問道:「受害者指紋,提取了麼?」   「喲!瞧我這記性,」老凃苦笑一聲:「稍等一下啊,這就提取。」   說著,他便離開了座位,戴上手套,跟著抄起解剖刀,在屍體手腕上環切一圈。   祁淵有些納悶,問道:「凃主任,你這是在做什麼?」   「取屍體的掌部皮膚摁捺指印啊,」老凃解釋說:「屍體的腐敗進程雖已接近停止,而趨向於向保存型屍體轉變。   但入海之前畢竟已形成腐敗巨人觀,手、足皮膚局部呈現手套狀、襪套狀脫落,且皮下尚有腐敗氣體充盈,直接抓著手摁捺的話,可能導致皮膚摺疊、潰破而導致指印不完整。」   祁淵還是有些理解不能,又問:「可,既然皮膚已這麼脆弱,就算剝脫下來,不也容易……」   「錯了,」老凃一面小心翼翼的剝皮,一面說:「皮膚可不脆弱,只是皮下氣體、液體受壓下,容易擠破皮膚罷了。」   說完,他已將死者左手皮膚完整剝下,隨後就像戴手套般戴在自己手上,小心翼翼的撫平指尖處的褶皺,讓它與乳膠手套貼合好,這才輕輕的碰了下印泥,按順序將五枚指印完整的印在指紋卡上。   「吶,你看,這樣操作一下,指紋就完整了。」他將表皮脫下,放在屍體邊上,一面說,一面如法炮製,將右手皮膚也給剝下來。   祁淵眼角有些抽搐。   緊跟著,便見老凃將兩張指紋卡遞過來,他木然的接過,有些不知所措。   蘇平見了,便說:「把指紋卡送去物證科,通知他們向市局戶籍辦申請協助,調動指紋庫儘快確認受害者身份。之後……之後你就去三號會議室等著我們吧。」   「好。」   ……   晚八點,按照慣例,負責偵辦本案的刑警,紛紛到三號會議室集合,準備開會。   對祁淵來說,這可是頭回正兒八經的參加會議。上樁案子,頭次開會的時候,他被蘇平叫去辨認證物,次日會議則直接沒開成。   他忍不住暗暗掃了一圈,發現還都是熟面孔,主要是以松哥為首的七名偵查員,外加技術隊、痕檢科、物證科的民警,圖偵科的人沒來,因為本案暫未取得圖像證據,他們暫無用武之地。   又等了一小會兒,便見蘇平跟老凃並肩走進會議室中。   他倆一落座,松哥便站起身,想做匯報。   蘇平卻擺擺手打斷他,說道:「先別急,再等個人。」   「嗯?」他有些納悶,但也沒多問,只點點頭,重新做了下去。   咚咚咚!   過了三五分鐘左右,敲門聲忽然響起。   祁淵本能的扭過頭,看向門口,微微一愣。   「抱歉,遲到了一會兒。」那人微微一笑:「大傢伙,好久不見吶!」   來人挺壯實,個子至少有一米八五,穿著一身警服,肩上銜章勾勒著雙槓三星。   相較於這一督的警銜,他看上去年輕的有些過分,僅僅三十出頭的模樣。   他雙目通紅,看上去很是疲憊,似乎許久沒好好休息過了;下巴上滿是胡茬子,給人的感覺卻並不邋遢,配合著揚起的嘴角,反倒顯得非常陽光。   最重要的,這張臉,祁淵在照片牆上看到過。   「荀隊!」與此同時,會議室內在座的刑警紛紛都站了起來,有些驚喜的望向他。看得出來,他在眾人心中很有威望。   祁淵悄悄的瞅了蘇平一眼,果見他撇撇嘴,看上去有些吃味。   「老荀,」他翻著白眼說:「一走兩個月,大家魂都跟著你一塊跑了。」   眾刑警聽了,訕訕一笑。   「沒辦法,嫌疑人太能躲,」荀牧聳聳肩,一面走到他身邊坐下,一面說道:「我追了整整十五個省,從東南跑到東北,再從東北一路追到西南,可算把人給逮住了,今下午才趕到餘橋,辦完手續,跟上頭做完匯報。   行了,大家都坐下吧,站著幹啥呀,都坐都坐!」   松哥猶豫片刻,問道:「荀隊,這些天估計你也累得慌,怎麼不會去歇著啊。」   「哎,」荀牧擺擺手:「啥時候都能歇,不急這一時半會的。聽說你們碰到樁案子,帶嫌疑人去尋找證據的時候撈起了一具女屍?快,說說,怎麼回事兒?」   蘇平抿了口茶,乾咳兩聲,也看向松哥,說:「先把上一樁案子的情況匯報下吧。」   「是。」松哥點頭,翻開自己的筆記本,說:「物證科對打撈出的證物進行細緻鑑定後,確認為作案兇器與衣物無疑。   結合嫌疑人戴宏、趙瑞晴及卞誠峰的口供,證據鏈已完整,犯罪事實清晰無疑,經預審大隊審核,已向檢方申請逮捕批准。   估計明天中午之前,申請結果就會下來,屆時將案子交由檢方覆核並提出公訴就是,我會作為偵查方代表出庭作證。」   「嗯。」蘇平滿意的點點頭,跟著說:「那麼,上樁案子就先告一段落,說說本案的偵查情況吧。」   松哥坐下,他下午都在負責段坤遇害案的收尾工作,根本沒精力對這樁新案子展開偵查。   倒是技術隊的小高站了起來,說:「蘇隊,荀隊。根據法醫科送來的指紋卡,得到戶籍辦授權後,我們很快就確定了死者身份。   不過由於時間有限,所知信息不多,僅知死者名叫聶宣,九三年生人,餘橋本地人,未婚,於去年畢業於華南,研究生學歷碩士學位,前秦漢魏晉南北朝史專業,求職經歷暫未確定,完畢。」   話音剛落,柴寧寧,也就是柴姐便跟著站起身,說:「與屍體捆綁在一塊的槓鈴,受海水長時間侵蝕、衝刷,未能提取到完整指印、掌紋,僅電鍍層存在大量磕痕跡,鏽斑,推測槓鈴使用了有一段時間了。」   頓了頓,她又接著說:「另,包裹著屍體的被褥上,發現少量散在精斑,可惜時間過去太久,未能從中取得有價值的證據。」   「精斑?」蘇平微微皺眉,看向老凃。   老凃聳肩:「檢查過了,這方面沒問題,受害人死亡前一切正常。」 第42章住址   蘇平沉吟片刻,又看向小高,問道:「受害人家庭住址,查到沒有?」   小高猶豫兩秒,說:「戶籍信息顯示,聶宣家住陶山小區一期,15幢2單元402,房子產權所有人正是戶主,也就是聶宣的父親。   不過陶山小區有些年頭了,按常理,早前買房的這些年都蠻有錢,他們說不定買了新小區的樓盤並搬進去入住了,這套房子則可能被出租。   房屋產權信息和我們不是一個系統,我們暫時只能查到陶山小區那套房屬於聶宣她爸,而查不到她家名下是否還有別的房子。」   咚,咚咚。   蘇平指頭在桌上叩了叩,過了半晌才說:「去陶山小區一趟吧,房子他們是自住最好,就算租出去,租客想來也該有房東的聯繫方式才對。」   「我去吧。」松哥立馬站起身,攬下任務。   「一塊。」蘇平說:「暫時不用那麼多人手,你,我,小祁……」   頓了頓,他看向荀牧,問道:「老荀,你是去歇著,還是跟我們一塊走一趟?」   「我也去吧。」荀牧面帶微笑:「奔波了兩個多月,正好辦樁案子放鬆放鬆。」   祁淵嘴角一抽,辦樁案子放鬆放鬆是什麼鬼?   他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工作狂嗎?   這大概就是大佬吧……   活該他能當隊長。   與此同時,蘇平雙手在辦公桌上一撐,站起身來,說:「大傢伙,關於本案還有什麼線索要匯報的麼?」   眾刑警各自對視幾眼,隨後紛紛搖頭。   蘇平也不覺得意外,下午部分刑警在為上樁案子收尾不說,因為老凃的失誤,指印提交的晚了,死者身份也才剛剛查到,自然不大可能摸出太多線索。   「那就散會吧。」他擺擺手,說:「松,你跟小祁去開車,我和老荀等會過來。」   ……   等人都走完後,荀牧從口袋中摸出煙,同時問:「那個叫小祁的,很面生吶,新人?」   「嗯。」蘇平點點頭。   「啪嗒!」將煙點上,荀牧把火機一丟,說:「這批新人應該不少,以往也罕見你對誰這麼上心。這人能力很強?」   「能力一般,經驗不足。」蘇平搖頭,跟著話鋒一轉,說:「但潛力挺不錯,腦子也算得上靈活,有些悟性,是根好苗子。我打算讓他和松一組,平時再多盯著點,找機會帶帶,也麻煩你搭把手。」   荀牧手一頓,過了兩秒,才將菸頭再次放進嘴裡,深吸一口,吐出煙霧,若有所思的說:「跟小松一組啊……決定了?」   「沒,」蘇平再次緩緩搖頭,說:「目前只是創造機會,讓他和松多接觸接觸,但究竟是否塞給松,還得再觀察觀察。」   「觀察……」荀牧蹭著胡茬,陷入沉思。   ……   另一邊,松哥和祁淵已經上了車。   「小祁,」松哥露出招牌式的微笑:「蘇隊很看重你啊。」   「啊?」   他嘴角揚了揚,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祁淵古怪的瞅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松哥也沒解釋,只掏出煙,分他一根。   「抽我的吧,」祁淵趕緊說:「老蹭你們煙,怪不好意思的。」   「這有什麼。」松哥擺擺手,示意他別計較那麼多。   一根煙剛抽完,就見到蘇平和荀牧兩人並肩走過來。   祁淵本想下車,將副駕駛座讓出來,卻見兩人直接鑽進車後排,跟著,蘇平便說道:「出發吧。」   松哥聳聳肩,將車門一關,示意祁淵系好安全帶,便起車出發。   路上,祁淵忍不住通過內後視鏡悄悄看了荀牧幾眼。   颳了鬍子的他,更顯陽光清秀了,瞅著一點都不像風裡來雨裡去的刑警,真不知道他怎麼闖出的赫赫威名,哪怕離開支隊兩月,值班休息室裡的同事睡前都時不時提起他幾嘴。   荀牧很快發現了祁淵的「窺視」,但也並不在意,只微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祁淵一怔,也趕緊回一個微笑。   這個點,路上車輛依舊不少,尤其往老城區方向,很是擁堵。   蘇平眉頭大皺,照這樣堵下去,十點之前恐怕很難趕到目的地,但要再晚,登門走訪可就有點擾民了。   可交通擁堵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就是拉響警笛恐怕也沒什麼用處,前方車輛根本避無可避,反而只會擾民。   畢竟只是普通道路,不像快速路,還能走應急車道。   好在僅僅堵了二十分鐘,道路就通暢了起來,讓人略鬆口氣。   九點半,四人抵達陶山小區,向保安問明15幢2單元所在,請物業開了大門,便一塊往樓上跑。   咚咚咚。   松哥敲響防盜門,跟著便退到一邊,將位置挪給荀牧。在場四人,也就他穿著警服,方便裡頭住戶透過貓眼直接確定他們身份。   至於住著的是否是聶宣父母,他們有無嫌疑,這會兒也無關緊要了,不怕他們不開門。   「誰啊?」   不一會兒,房間裡頭便傳來聲問話,受防盜門阻隔,聽著有些沉悶。下一刻,門便被直接打開了,看樣子住戶的安全防範意識並不怎麼高。   祁淵心念電轉,暗想,這裡恐怕並非案發現場了,否則的話,裡頭住戶近段時間該草木皆兵才是,不會這麼大剌剌的開門。   但轉念一想,這個觀念又有些動搖——聶宣死亡至今已有三月,就算這兒是案發現場,裡頭人心中那根弦也該放鬆下來了才是。   「警察?」對方瞅見一身警服的荀牧,有些發愣,一面把門推得更開些,一面問道:「有事嗎?」   祁淵再打量他幾眼。他看上去很是年輕,二十歲出頭的模樣,此刻神情坦蕩,只對他們到來產生了點疑惑,不像是心虛的模樣。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荀牧微笑道:「請問,這是聶宣家嗎?」   「嗯?你們找我姐?」他怔了怔,點點頭,說:「她好些天沒回來……」   話沒說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微變,看上去有些緊張與擔憂,趕忙問道:「我姐怎麼了?她是不是出事了?」 第43章問詢   青年低著頭,呼吸粗重,雙目通紅,腮幫子鼓的老高,雙拳也攥的死死的。   就在剛才,荀牧把聶宣遇害的消息轉告給他後,他就一直這副模樣,久久無言。   看樣子,這對姐弟的感情還是蠻深的。   又過了半晌,他才哽咽著問:「我能看看我姐姐嗎?」   「可以,」荀牧點頭:「如果你方便的話,待會就跟我們一塊回支隊認屍吧。不過,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他抬頭望向天花板,用力的抿著嘴。   「她是怎麼死的?誰殺了她?」   「抹喉,割腕,」蘇平接過話,說:「至於兇手……抱歉,我們暫時還沒有懷疑目標,而且不能排除自殺可能……」   「不可能是自殺!」青年咆哮著打斷他,接著,聲音又輕了下來,喃喃著說:「怎麼可能是自殺呢?她活的好好的,人又聰明又漂亮,收入也高,無憂無慮,怎麼會自殺?」   幾人對視一眼,最終目光都落在祁淵身上。   祁淵一怔,明白了他們仨的意思,便對青年說道:「能說說你姐姐嗎?我們今天才發現她的屍體,對她了解還很有限。另外,怎麼稱呼?」   「我叫聶海,」青年深吸口氣,抬手用力在臉上一抹,拭去淚痕,回答說:「姐她從小對我就特別好,什麼都讓著我,對我有求必應的。   她一向很優秀,學霸,又乖,脾氣好,長得也漂亮,是『別人家孩子』的標準模板。   小學到高中,她成績在班裡都是數一數二的,大學更厲害,大二開始就再沒要過家裡一分錢,學費,生活費都自己掏,有的是獎學金,有的是她自己兼職賺的。   後來,她還考上了研究生,更了不得了,每個月還會往家裡打錢,每個月三千五千。也經常問我錢夠不夠用,要不要給我點。總之,她特別戀家,有能力以後,就一直在反哺家裡。   就去年,大概年初的時候,咱爸想在家裡起一棟樓——我們戶口雖然都在餘橋,但這邊壓力太大了,物價很高,爸媽都想著再打拼幾年乾脆回家養老,所以才起了蓋樓的心思。這棟樓,姐姐也出了大力氣。   就我知道的,連地皮、建材、人工、裝修加一塊,一百四十平五層樓,總共花了六十萬,姐她就出了至少四十萬,自己想買房的首付款都拿出來了,大家具什麼的,像冰箱、電視、沙發這些,也都是她出的。」   「四十萬?」祁淵有些詫異,聶宣年紀輕輕,竟就能一口氣拿出四十萬?   不止如此,聶海說的那些大家具也都不便宜,七七八八加一塊,五層樓,恐怕也得十來萬了。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問:「你姐姐她是做什麼的?」   「她在兩個培訓機構上班,」聶海說:「一個興趣班,教小孩彈古箏,一個高三複習衝刺班,教歷史。機構都是按學時開工資的。   她教的挺好,家長都很滿意,機構也經常給她發獎金,兩個工作加一塊,工資加獎金,算下來每個月到手都有兩萬左右。   她還寫小說,成績也很不錯,不過不太穩定,每個月少就幾千,多了有兩三萬,但聽說前段時間嚴打,封了很多書,上熱搜了都,我也去搜了下,她書好像沒了。嗯,就五月份的事兒。   她對自己的書很看重的,這事,可能也給了她不小壓力……但怎麼也不至於自殺啊,沒了書,她培訓機構一個月還有兩萬多呢!警官,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蘇平擺擺手:「只是暫不排除這種可能,沒說她就是自殺。   另外,根據調查,她死亡時間應該在四月上旬,在你說的嚴打之前,她的死和這事兒應該沒太大關係。」   「四月?」聶海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問:「警官,你們確定是在四月嗎?」   幾人一聽有戲,都來了精神,松哥直接問道:「沒錯,從屍檢結果看,她死亡於四月五號到十號之間。這段時間,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也沒有。」聶海搖頭說:「只是,四月二號的時候,家裡房子完工,爸媽回老家驗收,給工人結算工錢,然後就順路去旅遊了。這事還是我姐打電話告訴我的。   我當時琢磨著,姐她壓力這麼大,兩份工作一份兼職,是不是也該出門走走散散心,放鬆一下,別把人壓垮了,就建議她也出去走走,她也滿心動,說想去雲南玩玩,正好那邊也有幾個朋友。」   聽到這兒,祁淵掐著眉心思索起來。一會兒後,見蘇平三人都沒開口的意思,只看著自己,他便說:「時間上,倒是與你姐遇害時間相差不大。再後來呢?四月到現在,你們這麼久沒聯繫……」   「正常來講,」聶海打斷他,說:「我們確實經常聊,多數時候都是我姐找我,問我在學校過的怎麼樣,錢夠不夠之類的,我找她的時候不多。」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說:「其實我也懷疑過,就畢業那天,按理她肯定會聯繫我問情況的,但沒有,甚至我微信上告訴她我畢業了她也沒回,那時候懷疑過她是不是出事了。   我就又去問我媽,但我媽說,姐考中了史丹福大學,要出國深造,國外聯繫不大方便,讓我不用擔心,我也就沒多問了。」   「噢?」蘇平濃眉一挑,察覺到不對。   聶海畢業那天,聶宣早就死亡多時了,屍體都在海裡泡著,怎麼可能出國深造?再說,她學的是先秦漢魏晉南北朝史,出國深造個錘子?   真當國外什麼都好麼?   很顯然,聶海他母親在撒謊,而且謊言很低劣。問題在於,撒謊的動機是什麼。   想到這兒,蘇平眼珠子一轉,便問道:「你們家,是不是有個槓鈴?」   「哎?你們怎麼知道?」聶海皺眉,說:   「我爸到中年,身材有些發福,姐她擔心老爸會得三高,讓他多鍛鍊,給他辦了健身卡,買了槓鈴和跑步機之類的器械。   不過,這次回來,別的都在,但槓鈴不見了……難道我爸送人了?」   蘇平輕吸口氣,站起身,問道:「我可以四處看看麼?」   推薦一本純刑偵,無靈異的推理新書,《偵探異聞策》,書荒的朋友可以移步一觀 第44章歧視   「沒問題。」聶海也跟著站起來,說:「除了我爸媽房間之外,可以隨便看。」   頓了頓,他又補充解釋說:「我爸媽前些日子出國去看我姐了,房間門被鎖著,打不開。」   「出國?」蘇平皺眉,和荀牧對視一眼。   聶海也覺得很是納悶,說:「不應該呀,按你們的說法,姐姐她早就遇害了,爸媽……」   講到這兒,他猜到了什麼,臉色驟變:「難不成……不,不可能,不可能的,爸媽怎麼會……」   見狀,蘇平輕嘆口氣,又問:「你姐房間在哪兒?我想看看她的遺物,或許能有所發現。」   「那個房間就是。」聶海還有些懵,聽見問話,只機械的抬起手往前指了指。   蘇平輕輕點頭,也不說什麼,徑直往聶宣的臥室走去。   荀牧也起身,說句去浴室看看,讓他們接著聊,也離開了。   見狀,祁淵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聶海同樣也愣愣的站著,半晌沒回過神來。   好在還有松哥在,他給聶海一點時間後,便擺擺手請聶海坐下,接著問:「能再具體說說你姐的事嗎?主要是你爸媽和你姐的關係。」   「我爸媽……」聶海臉色再變,看上去很掙扎的模樣。   猶豫半晌後,他反問道:「警官,不管怎麼說,我爸媽不可能害我姐姐的吧?我姐為了這個家……不可能的,他們怎麼……」   「聶先生,」松哥輕嘆口氣,說:「我們對你父母了解有限,手中也沒有任何證據和線索,自然沒法給你個準信。   所以,請你詳細說說,你父母與你姐的事兒。也希望你能儘可能的保證客觀,我們才好進一步確定或否定他們的嫌疑。」   聶海眉頭緊鎖,猶猶豫豫的,看上去更加掙扎了。   祁淵有些納悶的瞧了松哥一眼,話說的這麼直白,聶海還怎麼保證理智客觀?   雖然死的是他姐,但現在看來,有嫌疑的卻是他父母,松哥再直接把嫌疑給挑明白,聶海還能如實交代麼?   恐怕,竭盡全力替父母隱瞞才是正常操作吧?   但轉念一想,聶海自己明顯也發現了母親在撒謊,所謂撒謊者多心虛,心虛者,道理很是淺顯,他沒理由想不到。   事實上,看他表現,他也察覺到自己父母具備嫌疑了,只是情感上不願意相信而已。   這種情況下,松哥就是繼續遮遮掩掩,恐怕也沒什麼意義,如果他不願意說,照樣套不出話來。   反倒不如直接挑明了說,還能給他施加點壓力。   「我媽……」猶豫半晌後,聶海終於嘆了口氣,說:「確實,我媽向來不怎麼喜歡我姐,說實話,我自己也看得出來,她對我很偏心的。我爸稍微好點兒,但好的也有限。   我想,這應該就是我姐上大學後,就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去打兼職,去勤工儉學、自立根深的主要原因。   這事兒,其實我一直也很愧疚——我到現在都記得,小時候不懂事,仗著自己受寵,沒少欺負過我姐,比如揪她的辮子,她哭,我媽過來反而給了她一巴掌……   類似這種事兒,其實很多,我姐跟我的關係也很差,直到我十歲那年,四年級了,懂事了些,直到照顧著點我姐了,我倆關係才開始好轉。」   講到這兒,他輕嘆口氣,說:「至於真正意義上的轉折……是我五年級的時候了。   那時我姐初中畢業,義務教育階段完了,爸媽不想讓她接著念書,想叫她回店裡幫忙,等年紀到了,直接嫁人了事。   說起來也很奇怪,爸媽對外說到她成績,都特別驕傲,自豪的,但偏偏又不想讓她接著讀,明明高中學費也不貴。   我姐當然不樂意,但沒用。我聽到這事的時候,就站出來,說,不讓我姐讀書,我也不讀了,我跟姐姐離家出走,出去流浪……我爸氣的不行,給我甩了兩巴掌。   呵呵,回憶起來,確實中二了些,但當時是真的倔,我姐放假了,但我還沒有,第二天就死活不肯去上學,硬逼著我去學校,我就在操場跑來跑去,就不回班上,過了兩天,他們妥協了,才讓我姐接著讀書。   也是那件事以後,我和我姐關係徹底變了,她很照顧著我,我也有種男子漢的榮譽感,喜歡護著她。」   蘇平捏捏下巴,面露疑惑,顯然也有些不解。   十來年前,重男輕女的現象雖然還比較普遍,個別中產階級也不能免俗,但以他們家的經濟條件,怎麼也不至於不讓女兒讀書才是。   按調查,他們家二十多年前,就買了這套房子,聶宣母親在服裝廠工作,算是個中層幹部,收入不差,父親則開了家百貨店,佔地數百平,按理是不缺錢的,就算不喜歡聶宣,也不該連高中都不讓她讀。   倒是祁淵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問道:「聶海,請問你們祖籍在哪兒?」   「義安市,怎麼了?」   「怪不得。」祁淵點點頭,說:「我讀警校的時候,聽義安的朋友說過,他們那有些地方的婚假習俗有些奇怪,結婚的時候,男方下了多少錢的聘禮,女方得雙倍還回去,所以都不太願意生女孩,覺得是賠錢貨。」   「啊?」聶海愣了愣,搖頭說:「我不知道這事兒,但……依稀記得,小時候爸媽確實叫過她賠錢貨。」   「明白了。」祁淵頷首:「恐怕就是因為這事兒,所以你爸媽才不樂意讓你姐繼續讀書。因為學歷越高,找的夫家可能就越好,下的聘禮越重,他們需要賠的錢就越多……」   聽到這兒,聶海拳頭一攥,似乎很是難以接受這事兒。   松哥則輕嘆口氣,恍然大悟。   聶海雖然在本能的避免談論父母好壞,只圍繞著自己和聶宣的關係展開,但還是透露出了條很重要的信息——這是個典型且極端的重男輕女的家庭。   好在,聶海懂事後,還懂的維護自己姐姐。   「可……」聶海手鬆開了,有些忐忑的問:「爸媽確實不喜歡我姐,可這些年,我姐又能賺錢,又顧家,爸媽無論如何都沒理由害她吧?」   今天有基友來家裡恰火鍋,更新晚了點,抱歉抱歉 第45章現場   「確實,」松哥輕輕點頭:「按常理說,你父母並不具備作案動機,未必是兇手。」   祁淵聽了這話,有些不以為意,知道松哥只是在看聶海狀態不對,魂不守舍的,才習慣性的當了老好人,開口安慰他兩句而已。   確實,表面上看,聶宣父母確實沒作案動機殺她,但聶母先是以謊言誆騙聶海,前不久夫妻倆又藉口去陪聶宣跑到了國外……   這裡問題可不小,他倆身上肯定有問題,哪怕並沒有直接參與到兇殺案,恐怕也沒法徹底撇清關係,至少也是個知情人。   但聶海卻明顯鬆了口氣,連連點頭。   他其實也不蠢,否則也不可能猜到自己父母有嫌疑,緊張、難受成那個樣子。   可夾在父母與同胞姐姐之間,滋味也不是尋常人能理解的,這才在聽了松哥的話後,立馬自欺欺人的相信了。   見狀,松哥微微一笑,岔開話題,問道:「聶先生,你知道受害人去世之前,和誰走的比較近嗎?」   「噢?」聶海聶海眼前一亮,跟著又急得抓耳撓腮,說:「我想想,想想……」   他既想揪出殺害自己姐姐的兇手,又擔心這個兇手是自己父母,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這會兒,松哥岔開話題,也同樣打開了他的思路,當然急於找出這個嫌疑人來,也好讓自己脫離這個尷尬境地。   可過了好一會兒,他臉又一跨,失落的說:「抱歉,警官,我不知道。」   「不知道?」松哥一愣:「你不是和受害人感情極深嗎?」   聶海擠出一絲苦笑:「是啊,可我姐從來不會主動和我說她的事兒,我也不經常問,對她情況了解的也不多。   就連知道她打著兩份工,還寫著小說,都是我媽告訴我的,後來再三追問後,她才把小說名告訴我。」   說到這兒,他微微一頓,又接著說:「對了,有一點忘記說了,我姐特別宅,從小都宅,放假的時候甚至能十天半個月不出一趟門。   現在工作倒是好一些,但也只會去上班,爸媽不在的時候她就乾脆在家點外賣,旁人約她,都不見得能約出去。」   松哥又問:「這也是你母親告訴你的?」   「不,」聶海連連搖頭:「我自己看出來的。平時我雖然不在家,但放暑假還是會回來。」   聽到這兒,祁淵心中一動,說:「那麼,能麻煩你提供下受害人的手機號碼和秋秋、微信、微博等社交軟體帳號嗎?」   再宅的人,也不可能完全不與外界聯繫,想來,除了上班外,聶宣的交際圈應該大部分都在網絡上,社交軟體這塊的線索就顯得相當重要了。   「沒問題!」聶海連連點頭,摸出手機。與此同時,祁淵也迅速把自己的筆記本遞過去,讓他寫在上邊。   剛寫完,就見荀牧從浴室走了出來,輕吸口氣,頗有深意的看向聶海。   聶海被他看得心裡毛毛的,忍不住問道:「警察同志,怎麼了?」   「你姐姐遇害現場確定了。」   「什麼?在哪?」聶海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激動非常。   下一刻,他視線便開始飄忽,不自覺的看向荀牧身後的浴室,張了張嘴。   「沒錯,」見狀,荀牧輕輕點頭:「浴室瓷磚牆、浴缸與地面上,存在大面積血跡,結合我支隊法醫科得出的屍檢結果看,浴室,就是你姐姐遇害的現場。」   「不可能!」聶海激動的打斷他,說:「血跡?哪來的血跡?我回家快一個月了,什麼血跡都沒看見。」   荀牧向祁淵打了個眼色。   雖然根本沒看懂他是什麼意思,但祁淵也能猜到,應該是叫自己上,便對聶海解釋說:「聶先生,道理很簡單,血跡已經被人給衝洗過了。   但,我們手中有對血跡非常敏感的魯米諾爾試劑,哪怕是用大量清水反覆衝洗,且時隔多日,在魯米諾爾試劑下,依舊無所遁形。」   聶海臉色發白,嘴唇哆嗦,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姐姐死在家中浴室,母親謊稱其出國留學,跟著,父母又一塊跑到了國外……   種種跡象,無不表明他父母具備重要作案嫌疑。   「聶先生,」荀牧暗暗搖頭,說:「浴室作為案發現場……」   話剛出口,就見聶海身子一軟,整個人癱在沙發上。   祁淵一愣,心裡咯噔一聲,趕忙往他身邊跨了一步,就見他雙目渙散,嘴唇微張,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半晌,才見他從口袋中摸出鑰匙,往茶几上一丟,跟著抬手捂著臉,哽咽著說:「查吧,查吧,你們儘管查,鑰匙給你們了……」   ……   「荀隊,蘇隊,不對勁啊!」   老凃端著相機,和柴寧寧並肩走來,說:「按照現場血跡分布情況看,受害者前方並無遮擋物,兇手應該是在死者身後下刀抹的脖子——嗯,就和上一樁,段坤遇害的案子一樣,只是兇手這回用的是右手。   但……她手腕上的切創,就沒辦法解釋了。他殺案件,本就罕見割腕的,畢竟橈動脈雖也屬於動脈,可血流量並不大,致死率很低,反倒在自殺案件當中比較常見。   再說,既然兇手已經劃破了死者頸動脈,再去割橈動脈又有什麼意義?」   蘇平濃眉一軒:「你還是覺得,本案為自殺案的可能性更高?」   「嗯。」老凃輕輕點頭,說:「對死者的毒理學鑑定結果也出來了,她生前並未攝入中樞神經抑制劑,也就是麻藥,身上也沒有抵抗傷。加之單純切創在他殺案中本就罕見……   再有,割腕和切頸,也多見於自殺案,何況創口部位尚存明顯的試切創痕跡。有著以上種種線索,我傾向於認為,本案大概率為自殺案。   唯一的疑點,也就是她屍體為什麼會被沉入海底了。這個問題,我想恐怕得找到沉屍者,才能確定。」   祁淵站在蘇平背後,問道:「蘇隊,荀隊,你們說,拋屍人會不會就是聶宣的父母?」 第46章導火索   翌日清晨,祁淵早早來到支隊,在飯堂裡打了份粥,就快速扒拉起來。   昨晚收隊、散會的時候,蘇平叫他今早八點去他辦公室一趟,他可不想遲到了,平白挨罵。   「喲,小祁,挺早呀。」   正喝著粥,祁淵忽然聽見有人叫他,本能的抬頭一看,跟著微微一怔,便喊道:「荀隊,早上好。」   荀牧輕輕一笑,將碗放餐桌上,問道:「這邊沒人坐吧?」   「沒,您隨意。」祁淵趕緊說,整個人拘束了不少。   見狀,荀牧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坐下後,拿起食品袋中的雞蛋,在桌上叩了叩,這才一面剝蛋殼,一面說:「昨晚,我看過上樁案子的調查報告了,你很不錯。」   祁淵靦腆一笑,不知道怎麼接,乾脆繼續喝粥。   「你還挺內向,」荀牧挑眉,將剝好的雞蛋一掰為二,扔進粥裡,說道:「當刑警的,可得大方一點,否則很難把握好主動權。   關鍵,別老沉默。如果你不知道話該怎麼接,就直接岔開話題,要對方不配合,顧左右而言他,或者乾脆撒潑打滾,就乾脆強硬的把你要問的問題拋出來。   記住,你是去問話的,嘮嗑只是手段,並非目的,目的是獲取線索,手段不適用,那就換一個。這方面,別和小松學,他性子太過溫和了,辦案習慣不一定適合你。」   祁淵連連點頭:「明白了。」   「明白就好,趕緊吃吧,吃完一塊去找老蘇。」   ……   兩人吃飯速度都不慢,三兩下就把大碗粥灌進肚子裡,便一塊搭乘電梯上樓。   咚咚咚。   蘇平辦公室沒關,荀牧輕輕叩兩下門作為提醒,跟著不等蘇平回應,就直接走了進去。   蘇平抬頭,隨後輕輕頷首,道:「來了?挺早。」   說著,他腳輕輕一蹬,辦公椅往後溜了半米多,身子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說:「技術隊調查過死者的通話記錄、聊天記錄了,發現幾個有意思的問題。   首先,死者的通訊記錄,她最後一條接通的通話記錄,在四月六號中午,之後一直沒了動靜。   其次,微信朋友圈、QQ空間及微博,還有聊天記錄,以時間為順序,最後一條交互內容,是四月七號晚上十一點左右,在朋友圈上發的文字消息,就倆字,晚安。   據此,不妨大膽猜測,受害人死亡時間,就是在四月七號,晚上十一點上下,案件性質為……自殺。」   講到這兒,他微微一頓,跟著坐直身子,表情嚴肅起來,說:「即使不是自殺,也是請求他人殺她,否則沒法解釋她為什麼在清醒狀態下,絲毫不加抵抗。   而若是自殺案,咱們要查的,或許並非是死者遇害始末,而是拋屍人身份及動機。哪怕拋屍人與受害者死亡沒有直接因果關係,他的拋屍行為,也可能涉及侮辱屍體罪,乃至包庇罪……」   又一頓,他腳一勾,椅子又滑回電腦前,招呼祁淵也過來,一面打開了個文件夾,查找著文件,一面說:   「我在技術隊對聊天記錄進行固定、取證、分析,確定幾個與聶宣相熟識的人,以及相對活躍的群後,就和兩人取得了電話聯絡,你們聽聽錄音……」   「不聽了,」荀牧擺擺手:「別浪費那個屍檢,你直接總結了告訴我吧。什麼情況?」   「呃,也行。」蘇平便停下動作,略一組織語言,就說:「首先,昨晚聶海說的沒錯,他們倆姐弟之間的感情確實好,這點,聶宣朋友也都知道的;其次,聶宣對聶海的感情,有點超乎尋常……」   祁淵張了張口,訥訥的問道:「德國骨科?」   「……」蘇平一噎,瞪了他一眼,罵道:「想啥呢?什麼德國骨科?沒你說的那麼齷齪!」   祁淵一聽,縮了縮脖子。   荀牧則若有所思,問道:「你要說的,是『扶弟魔』吧?」   「嗯?你怎麼知道?」蘇平一愣,接著點點頭:「按照聶宣朋友的說法,她是個典型的扶弟魔。」   「不奇怪,」荀牧聳聳肩:「許多重男輕女的家庭中,當姐姐的,都很容易演變為扶弟魔。尤其,聶海平日裡還相當維護聶宣,加上聶宣三天兩頭就和他聯繫,噓寒問暖,給吃給錢,太明顯了。」   「倒也是。」蘇平輕輕點頭,跟著說:「聽聶宣朋友講,她也不是沒找過對象,但都很快就吹了,他們受不了她對自家弟弟的態度,擔心結婚後,整個家當都會被她搬走。   為此,她這些朋友蠻不岔的,也勸過她,她弟有手有腳,沒必要這樣伺候著,但聶宣卻不以為意。」   荀牧嗯一聲,問:「這和本案,有什麼關係麼?」   「有,關係大了去了。」蘇平說道:「歸根結底就倆字——壓力。   昨晚,咱們知道聶宣出了幾十萬,給家裡起房子,買家具,但有一點聶海沒說,或者他自個兒都不知道——聶宣她媽媽明確說過,這套房,她沒份,等他們死後,要留給聶海。」   「哈?」祁淵忍不住了,不岔的說道:「還有這事?我去,太過分了吧?這……簡直不要臉啊!」   「聶宣她朋友也是這麼說的。」蘇平濃眉一挑:「而且,不同於往常對弟弟不計成本,堪比第二個媽的奉獻,這回,就連聶宣本人也十分不岔。   按照她在群裡的吐槽來看,她和父母大吵了一架,鬧得很兇,甚至在群裡放話說,要再找機會和爸媽談談,如果談不攏,不惜找律師打官司。   我想,不管聶宣是死於自殺還是他殺,這個事件,應該是相當重要的導火索才是。」   荀牧沉吟片刻,問道:「時間呢?這事兒發生在什麼時候?」   「三月二十八號,」蘇平說:「時間上,和她死亡時間相當接近,此後不久,她父母就回了老家,跟著又轉向西南那邊去旅遊了。」   「是很接近,」荀牧若有所思:「和家裡鬧翻,自殺,沉屍大鏟灣,她父母對聶海的謊言……」 第47章撇清關係   「將現有線索串聯,並作出大膽假設,不難推算出一條大致脈絡……」   車上,祁淵獨自坐在後排,捏著下巴思忖起來:   「聶宣因房子的事與父母鬧彆扭,常年擠壓的矛盾一朝爆發,導致她產生了輕生的想法,便在四月七號晚上,於浴缸中割腕、抹喉。   幾天之後,聶宣父母回家,發現她屍體浸泡在浴缸中,且已高度腐敗形成巨人觀,就將她的屍體用棉被裹起來,綁在槓鈴上,沉入大鏟灣。   但還是那個問題——動機。   聶宣父母,按理說並不具備拋屍的動機,正常人第一反應,應該是立即報警才對。   難不成,拋屍人並非聶宣父母?   不妨換個思路想想,或許,聶宣雖然起了自殺的想法,卻沒有相對應的膽量,所以央求他人,甚至花錢請他人結束自己的生命——這種案例,以往也並非沒有。   兇手殺人之後,一走了之。過了幾天又不放心,趕忙回到現場,發現聶宣屍體已腐爛,立即清理現場,拋屍。   這樣一來,倒能解釋好幾個疑點,可又產生了新的問題。   如果聶宣父母與本案毫無關係,那他們何必撒謊騙聶海,說聶宣出國留學了,緊跟著又以去看望聶宣為由跑到國外?   不管哪種可能,都有難以解釋的矛盾點。難不成……聶海在撒謊?那是否意味著,是他殺害了聶宣,又將她屍體沉入大鏟灣?甚至於,就連他父母都可能遭遇了不測……   不,應該不會,按他的說法,四月初他才剛結束實習,在學校裡準備畢業論文答辯,就和我一樣,應該不具備作案條件,而且這個不在場證明也很好驗證或證否。   那……考慮到他與他姐姐的感情,有沒有這種可能,他得知自己姐姐被父母『逼死』後,懷恨在心,對父母下了手,然後編造出這麼個謊言?」   「小祁,小祁!」   「啊?」祁淵飄散到天邊的思緒終於被拉了回來。   見他一臉茫然的表情,荀牧有些無奈,問道:「想什麼呢,那麼入神,叫你好幾聲都沒反應。」   「想案子,」他咽口唾沫,接著左右瞅瞅,問道:「到地方了嗎?」   「嗯。」荀牧輕輕點頭,說:「到聶宣供職的培訓班了……你想到了啥?不妨說說看,我們一起參謀參謀。」   「呃,算了,只是瞎猜,毫無根據。」祁淵擺擺手。   「怕什麼,說錯了也沒人罵你。」蘇平關好車窗,拔下車鑰匙,淡淡的說道:「講講。」   祁淵拗不過他倆,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聽完後,他倆卻只對視一眼,爾後一眼不發,反倒搞的祁淵有些心癢,忍不住問道:「蘇隊,荀隊,你們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   「目前任何可能都存在,」荀牧想了想,說:「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把不太靠譜的可能一一排除,確認方向,最後破解真相。」   祁淵張了張嘴。他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可沒辦法,他是領導,祁淵也只敢在心裡想想……   「行了,先不說這些,」蘇平下車,說:「下來吧,咱們先問問這家培訓機構的負責人,還有聶宣的同事。」   ……   「小宣啊,我有印象,挺勤快一姑娘,教學質量也高,家長對她評價很不錯的,不少家長領著孩子過來,指名道姓要她教呢……   什麼?她死了?不可能吧?多好的姑娘,怎麼就被害了?   ……不知道啊,她一向和和氣氣的,從沒見她和誰鬧過紅臉……   哎,警官,你這是什麼意思?咱們這樣的培訓機構,老師流動性本來就很大,一聲不吭就辭職的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   我打過電話給她,說關機,我總不能因為這個就報警說她失蹤吧?咱們培訓班雖然規模不大,但也有十好幾個老師,照你們的意思,我得天天追他們屁股後邊轉唄?」   ……   「宣姐?我知道她,她是咱們班歷史輔導組的組長,很厲害的,人也特別好,很有耐心……   什麼?她被害了?   呃,警官,抱歉,我和她其實也不是特別熟,只是普通同事而已,她的情況我真不知道……   哎,我哪清楚她失蹤了呀,剛不說了嘛,我和她不熟,就見面了打個招呼而已,頂多再請教下教學大綱怎麼做而已。   我還以為她辭職了呢,真沒意識到她失蹤了。」   ……   「聶宣?嗯,有點印象……什麼?她死了?抱歉,可能我記錯了,我不知道這個人。」   ……   一上午時間,三人堪堪把培訓班的負責人、財務和教師問詢過一遍,可惜收穫寥寥。   「聶宣的失蹤,並非所有人都沒意識到不對。」荀牧皺眉說:「可惜,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每一人往深處想,更沒人報警。」   「啪嗒!」蘇平點上煙,輕聲說:「某個同事忽然離開,即使有人察覺到不對勁,也不會往『失蹤』這方面想。   除非關係頂好,可能會打個電話問問情況。但就算電話始終無法撥通,也不見得就會聯想到失蹤這一塊上。再有大伙兒沒事普遍不大樂意和我們打交道的心理,不報警很正常。」   「唉,」祁淵感慨道:「好多人一聽到聶宣遇害,立馬就急著撇清關係,先說認識的改口稱不熟,有點印象的更是直接說不記得這個人了……」   「呵,」蘇平冷笑兩聲:「擔心惹上麻煩罷了,多辦幾樁案子,你就會發現這種情況特別常見。」   「人情淡漠啊。」祁淵搖搖頭。   「也不全是。」荀牧聳聳肩:「因為早些年少數蛀蟲的影響,很多人對咱們可沒好印象,這才導致咱們在他們心中成了麻煩的代名詞。」   「這樣啊,」祁淵若有所思,跟著又搖搖頭,說回正事:「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蘇平吐出口煙霧,說:「聯繫聶宣父母。」   「啊?」祁淵一怔:「不怕打草驚蛇嗎?他們還在國外哎,萬一發現自己被盯上,乾脆在外邊銷聲匿跡,再也不回來了咋辦?」 第48章正在審查,懇請各位耐心等候。      如題,萬分感謝,給大家添麻煩了。 第49章懼   蘇平斜了他一眼,撇撇嘴,似乎懶得解釋。   他只能用迷茫的小眼神又看向荀牧。   荀牧輕笑兩聲,他倒是比蘇平溫和多了,耐心說道:「不存在的,技術隊的同事昨晚查過,他們前不久確實出國旅遊去了,能查到這方面的籤證與出境記錄。   但他們辦的僅僅只是旅遊籤證,有效期九十天,停留時間一個月,受限制其實相當大。這會兒,已經即將到期了。   就算他們有心留在國外,有效期限一到,也只能乖乖回來。如果非法留置的話,只會被強制遣返。」   祁淵聽到這解釋,卻還是不放心,皺眉說:「可,他們畢竟還待在國外,要是趁著這段時間獲得長期甚至永久居住權限,怎麼辦?」   「難,」荀牧抿抿嘴,搖頭說:「他們雖然多少有些積蓄,但一棟房子,再加上為期一月的境外遊,想來也早已把他們的那點積蓄給消耗光了。這種情況下,他們可沒有在短時間內買通關係,獲得長期居住權限的經濟實力。   當然,小心穩妥是對的,可要知道,他們按理說,並沒有殺害聶宣,犯的事兒最多構成侮辱屍體罪,亦或者包庇罪。   後者可能性並不大,前者量刑不算重,他們夫妻倆為此躲到國外還情有可原,但要為此付出大代價,長期乃至永久待境外,從此東躲西藏,擔驚受怕,就不大可能了。   相信,只要和他們陳述清楚利害關係,他們自然會回來。畢竟他們犯的都不算大事兒,只要願意配合咱們調查,很可能爭取到從寬處理,免罪不可能,判三緩三還是能爭取爭取的。」   「呼!」蘇平掐滅菸頭,左右看了看,沒找到垃圾桶,只好掏出張面巾紙把菸頭包著放口袋裡,同時說:「行了,別扯那麼多了,收隊吧。   老荀,你通知技術隊想辦法聯繫上聶宣父母……嗯,現在先別急著聯繫,等我們回去再講。到時候你和他們夫妻倆好好說道說道。」   荀牧點點頭,揮手說:「上車。」   ……   翌日中午,祁淵剛吃完飯,就碰上了荀牧。   「荀隊!」他趕緊打聲招呼。   「嗯哼,吃飽啦?」荀牧輕笑道:「陪我走走?」   祁淵撓撓後腦,機械的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麼沉默的走著,氣氛一度相當尷尬。   祁淵有些受不住這個氛圍,幾次開口,欲言又止,找不到合適的話題。   「我發現,」終於,荀牧出聲了:「你很不善於應對『沉默』這種情況,這可不行。」   「嗯……」他應一聲,低下頭去,輕聲的說:「確實,大小就處理不好這種情況,只能尬聊。」   「不夠自信。」荀牧掏出煙,散給他一根,自己也點上,用力抽了口,跟著輕輕一圖,伸手抓散眼前的煙霧,同時說:「你心裡有包袱,放不開。」   祁淵鼻孔也噴出兩道煙,過了一小會兒,才抬手將煙放在嘴邊,輕聲說:「是啊,放不開。   我還記得,荀隊你們先前和我說的事項,可知道是一回事兒,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很多時候,明明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但話到嘴邊,又吐不出來。」   「很多新人都這樣。」荀牧嘴角微揚,說:「正式工作之前,你們大多數都並不具備和陌生人深入打交道的經驗,更別說,咱們與他人接觸,或多或少都帶點對抗性質。   至於畢業前的實習……據我所知,實習生由於並不具備執法權,加上沒有經驗,能做的事其實比輔警還少,都是幹點文書記錄、手續辦理之類的工作,同樣無法積累太多經驗。   這樣一來,你們這方面的能力,當然就得不到鍛鍊了。所以,新人或長或短,都得有段適應期,這一期間,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   具體到你,主要就表現在審訊和問詢這塊,又能分為兩個方面,一,經驗不足,以及與我們默契不夠,導致的不時問出些不恰當、想當然的話;二,就是剛剛的問題,恐懼沉默所帶來的尷尬。」   「恐懼?是了,這個詞很貼切,」祁淵輕嘆口氣,老實承認:「是啊。我對陌生人,沒多少話,偏偏覺得這樣很尬……」   「但沉默本身,不見得是壞事,許多時候,我們甚至要刻意製造沉默,以此給被詢問、被訊問人施加壓力。」荀牧說:   「但有個前提,你要記住,主動權在你手中,你不能比對方還緊張,還尷尬,那樣工作就沒法做了。   至於尬,以及沒多少話,其實也不難解決……這麼說吧,小松愛笑,你知道吧?」   「知道。」祁淵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松哥招牌式笑容,點頭說:「聽說隊裡前輩還給他起了個外號,叫金毛。」   「學他笑。」荀牧掐滅菸頭,說:「我們的工作,第一印象很重要,也就是所謂的氣質管理,而這個,並不需要你真正改變自己的氣質,其實是有捷徑可以走的。   最簡單兩條路,要麼學老蘇,黑著臉,讓對方一看就覺得嚴肅,亂七八糟的心思就掃了許多,主動權自然牢牢被他抓著;   要麼學小松,溫溫和和的,同樣很有感染力,悄無聲息的就能取得他人信任與好感,再扮演好傾聽者的角色,再不然嘮嘮家常,也能挖掘到不少線索,畢竟多數人其實都有傾訴需求。   這兩個辦法,只需要你學會控制好微表情,就能勉強入門了。雖然本質上肯定還有區別,但尋常人很難看出來。至於看得出來的,等你能獨自接觸他們的時候,想來也早就出師了。」   祁淵若有所思:「荀隊看著也相當陽光開朗,很有感染力,是出自真心,還是偽裝?」   這話,他沒敢問出口。   一路說,一路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停車坪。   等祁淵回過神來的時候,荀牧已經拉開了警車門,笑眯眯的看著他。   「這……」祁淵有點愣,忍不住問道:「荀隊,這是要去哪兒?」   「機場啊,」荀牧一招手,說:「聶宣父母馬上落地了,咱們提前去機場等著,把人接回來。上車!」 第50章茫然   T3國際機場,國際到達層。   祁淵抬手看了眼時間,有些不耐煩,說:「荀隊,不說他們一點半到嗎?這都兩點多了,算上取行李的屍檢,怎麼著都該出來了吧?他們會不會是悄悄溜了?」   「如果要溜,還回來幹嘛。」荀牧微笑著搖搖頭,說:「再說了,國際航班班次本就比國內少,這又只有個出入口,能跑哪去?」   「那他們怎麼還沒出來?」祁淵納悶的問道。   荀牧再次搖頭,說:「國際航班落地的流程,比國內航班複雜的多,到達後需要先經過衛生檢疫、邊防檢查,然後才是提取行李,接著要對行李進行海關檢查、動植物檢疫。   這些流程跑完了之後,才能出站,前前後後,耽誤個個把小時還是蠻正常的,耐心等會兒吧。」   「哦……」祁淵應一聲,卻耐不下性子來,一直左顧右盼,又時不時的掏出手機看幾眼照片,把照片上的面孔烙進腦海裡頭,以便在目標出現的時候,能夠第一時間發現他們。   又等了足足二十分鐘,荀牧忽然站起身。   祁淵一愣,跟著站起來,看了良久,卻依舊沒看到目標,奇怪的問:「荀隊,人來了?在哪呢?」   荀牧搖頭:「沒有,但出站口人數忽然多了些,應該是目標航班的乘客開始出站……出來了!」   說著,他立馬帶著祁淵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一對中年夫婦面前敬了個禮,輕聲問:「請問,是聶勤山先生,蔣園女士嗎?」   兩夫妻腳步一頓,對視一眼,跟著,男人便遲疑的問:「警察同志?」   荀牧點頭:「我叫荀牧,刑偵支隊民警,昨天晚上,和你們電話聯繫過的。這兒不太適合說話,二位,不知是否方便,跟我們去支隊一趟呢?」   「這……」蔣園滿臉都寫著抗拒,猶猶豫豫的說:「我們東西比較多,能不能先回去放下行李什麼的……」   荀牧沒回答,看向祁淵。   祁淵瞭然,知道荀牧在給自己鍛鍊的機會。   再一想,荀牧就在邊上,就算自己沒兜住,出了亂子,想來他也可以收拾乾淨,大不了就是挨個投訴而已。   於是,他頭一鐵,直接生硬的說:「蔣女士,抱歉,咱們不是在與你們商量,而是對你們進行依法傳喚……」   荀牧嘴一抽。   果不其然,蔣園聽到這話,雙眉立馬倒豎起來,眼睛瞪得老大,嘴一張就要發作。   「哎哎哎!」好在,聶勤山立馬捂住了她嘴,在她耳邊輕聲說:「別!別嚷嚷,這裡人多,丟臉!」   跟著,他又扯動嘴角,堆出個勉強至極的笑容,討好的說:「警官,抱歉抱歉,我老婆她不是這個意思……呃,我跟你們走一趟吧。」   ……   「蔣園,女性,四十八歲,齊耳短髮,身高一米五五左右,體態豐腴,面龐圓潤,脾氣暴躁、衝動,有些『辣』,但也可能是惱羞成怒,以向外宣洩情緒的方式掩蓋心虛。」   警車上,祁淵端著手機,快速記錄著信息:   「聶勤山,男性,五十一歲,寸頭,身高一米七五上下,營養水平中等,上肢很粗,下肢相對正常,看上去有些不大協調,平日裡應該很注重,也只注重手臂肌群的鍛鍊。為人老實木訥,重面子,有一定公德心,不願在公共場合丟人。」   路口碰到紅燈,荀牧將車一停,眼珠子歪了歪,就瞅見祁淵的筆記,嘴角不由揚起來許多。   別的不提,就祁淵這份態度,就挺值得稱道的。   當然,看別人手機這種事不太禮貌,荀牧也只是瞥了眼而已,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具體內容根本沒見著,不知道他寫的什麼。   他又看向內後視鏡。   聶勤山夫婦,在後排的動作驚人一致,可以說不愧是夫妻了。   除了一人看左車窗,一人看右車窗外,他倆腿都張的老開,腰往前彎,手肘靠在大腿上,十指交叉緊握。   也都在抖腳,肩膀也跟著腳一顫一顫。   哦,還有幾點不同,他們一個抖左腳,一個抖右腳……   而且,蔣園動作更多一些,時不時直起身摸摸後頸,轉轉腦袋,扯扯衣領子之類的,根本靜不下來。   看他們這如坐針氈的模樣,荀牧心中瞭然。   祁淵也暗暗看了兩眼,在手機上補充記錄。   看上去,蔣園也遠沒有她表現的那樣強勢,坐在車裡,同樣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一路無話,很快回到支隊,荀牧幫他們把後備箱的行李拿出來後,便當先走在前頭帶路,帶他們進入支隊。   來到直屬一大隊——重案大隊——大辦公室,這對夫妻同時咽了口唾沫,抓著拉杆的手都用力了不少,指節發白。   「蔣女士……」   「啊?哎!在,怎麼了?」蔣園一驚一乍的,連連眨眼睛,一手握拳捂在心口。   荀牧伸手一指,說:「蔣女士,你在這休息會兒吧,隨意做,行李也可以隨意放。我們先跟你丈夫聊聊。」   又叫來名刑警,輕聲說:「麻煩幫我照顧下蔣女士,倒杯茶水什麼的。」   「好,」刑警連連點頭,又問:「要不要通知蘇隊過來?」   「先不了,他這會兒忙著呢,在追聶宣朋友這條線索,晚上開會都不見得能抽出空。」荀牧擺手。   見自己就這麼被安排了,蔣園忍不住張開嘴,卻又半天吱不出聲。   看著眼前一票刑警,她已經心虛到連撒潑罵街的膽量都沒有了,只能茫然無助的看向聶勤山。   聶勤山也慌得一批,根本沒留意到她的眼神,只唯唯諾諾的看著荀牧,嘴唇都在哆嗦。   「聶先生,」荀牧手一引,說:「請跟我來,這邊走。」   「好……好。」他連連點頭,機械的跟上荀牧和祁淵的腳步。   直到走進問詢室,祁淵給他倒了杯水,遞了根煙,他這才輕鬆了不少,眼睛也終於有了點神採,不像剛剛,完全一副茫然、懵逼的模樣。   見他這副緊張的模樣,又接收到荀牧暗示,祁淵決心開門見山:「聶宣的屍體,是你拋進大鏟灣的吧?」   當人性爆發,當真理不再是真,當眼見並非為實,你,將會如何選擇?真正的兇手,又是誰?   《第四嫌疑人》,告訴你真相。   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喲(感覺寄幾打廣告的功力提高了不少呢)~~ 第51章錯愕   「咳……咳咳……」   聶勤山剛抽進口煙,一下子全咳出來了。   跟著,他又伸手揮散煙霧,臉上說不出的緊張和尷尬。   祁淵冷眼看著,一言不發,就這麼盯著他。   「荀隊說的沒錯,沉默導致的尷尬,未必是壞事,利用好了,能作為一柄利器,牢牢的壓制住嫌疑人。」祁淵尋思著:   「尤其嫌疑人性格比較老實,又有些好面子,偏偏處於下風,主導權在我手裡的時候。   想避免沉默,克服尷尬,恐怕沒有那麼容易,我就這個性格,短時間裡不好改變,那就只能想辦法利用這份尷尬,牢牢掌握主動權……   不,不對,荀隊不是這個意思,根本沒有我想的那麼複雜,絕大多數情況下,其實公式化的一問一答就是了。   像荀隊和松哥那樣,親切的跟人談話,或者向蘇隊那樣給對方施加壓力,擊潰他們的心理防線,都是經驗非常豐富後的進階玩法,我根本玩不轉。   想想,還是像其他前輩那樣,先走走尋常路子積累經驗的好,這樣或許難有收穫,但同樣也不會出錯。   昨天荀隊也說過,公式化的去問詢、審訊,想來他應該也是這個意思,更深入的東西,可以了解,但不用急著嘗試。」   想通這點,他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當然,他也沒忘記,這會兒還在訊問中,面上自然不會表露半點,還是像剛剛那樣盯著聶勤山。   聶勤山還是那副扭扭捏捏的尷尬樣子,三分鐘裡幾次欲言又止,嘆了好幾口氣,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見狀,祁淵就知道他還在掙扎——雖然昨天荀牧與他聯繫的時候,就已經把話說的非常明白,明確表示出了對他的懷疑,讓他有了些心理準備。他也是在充分溝通之後,才決定配合警方,乖乖買票回國的。   但真坐在審訊室,看著眼前的刑警,他依舊慌的沒邊。明明已經下定決心配合調查,把即將說透的事兒講清楚,但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那層紙,不是那麼容易捅破的。   見狀,調整好心態的祁淵,決定不再冒險多添一把火,而是中規中矩的取出傳喚通知書,遞給聶勤山,說:   「聶先生,這是傳喚書,我支隊因你涉嫌拋屍,觸犯刑罰第三百零二條之侮辱屍體罪,依刑事訴訟法對你進行傳喚……」   沉默被打破,聶勤山長鬆口氣,一下就沒那麼緊張了,連連點頭:「我知道……那個,是要在這上邊籤字嗎?」   與此同時,祁淵還看見,荀牧有些意外的瞧了自己兩眼,顯然,自己的表現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靠著餘光觀察,祁淵大致確定,荀牧的表情與目光中,應該還是讚賞的成分居多,看樣子自己並沒有理解錯,按部就班,緩緩積累經驗,才是自己應該做的,而非好高騖遠,追求那些高階技巧。   「不,傳喚書不需要你籤字。」他把通知書拿回來,又亮了亮自己的證件,才說:   「相信,昨晚我們隊長已經跟你講的很清楚了,這項罪責,你或許也在網上查詢,或找人諮詢過,量刑著實不算重,這才下定決心回國,對吧?」   「對……啊,不,不是的。」他先不自覺的點頭,跟著又連連擺手,有些著急的說:「我是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想要悔過才回來的,嗯,對,我自首,我選擇自首。」   「自首?」祁淵眉毛一挑,忍不住看向荀牧,想請他指示。   荀牧只點點頭,讓他繼續。   祁淵沒get到他的意思,只好暫且無視這個問題,接著說:「既然如此,咱們也不東拉西扯了,直入正題吧,聶宣,你的女兒,是不是被你用棉被裹好,綁上槓鈴扔進大鏟灣的?」   「是……」聶勤山低下頭去,怯怯懦懦的回答。   「為什麼這麼做?」祁淵聲音抬高了些:「是不是殺了人,心虛?」   「我沒有!」眼瞅著好大一口鍋砸身上,聶勤山被嚇了一跳,趕緊否認:「我也不知道誰殺了她,和老婆出去玩一圈,回來的時候她就死了,死在浴缸裡,屍體直接泡爛發臭了都!」   「那為什麼不報警?自己女兒被害,死的不明不白,你反而選擇拋屍,這是哪門子道理?」   「我……我……」聶勤山支支吾吾,臉漲的通紅。   半晌後,他才艱澀的說:「我怕你們懷疑我……」   「嗯?」   「其實……我和我老婆都知道她是自殺的,」他攤開手,看著自己掌心,說道:   「雖然屍體被泡漲了,但手上、脖子上的傷,地上的血,都還很明顯,家裡的水果刀也就在浴缸邊上,門還是用鑰匙反鎖的,再加上她先前和我們大吵一架,就有尋死尋活的苗頭了。」   頓了頓,不等發問,他又說:「她其實不是我女兒。」   「什麼?」祁淵一怔。   「我老婆身子有病,」聶勤山不敢直視祁淵,垂著頭,無意識的揉捏著手指,解釋道:「結婚三年多還沒孩子,就去醫院檢查了,醫生說,她身子有些問題,很難懷,懷上了也容易流掉。   沒辦法,我就和她管牙婆買了個娃。其實我和她都更喜歡女娃,那時阿宣聽說才剛滿一周歲,長得很可愛,我倆一眼就相中了……   我們一開始真的是把她當親女兒養的,只是,沒想到,過了兩年,老婆她竟然懷上了,醫生都說是個奇蹟。   但醫生也警告我們,一定要小心,說老婆肚子裡那什麼地方,很薄,流產率很高。好在沒發生意外,孩子生下來了,就是阿海。」   祁淵掐著筆,面無表情的問:「所以,你們對聶宣的態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原先視為親生女兒,之後就看成累贅了吧?」   聶勤山嘴唇蠕了蠕,終究沒出聲,也不知道是內疚、心虛,還是單純的不敢回答。   沉默了有半分鐘,他才生硬的轉移話題,說:「三月底的時候,因為房子的事兒,她和我老婆吵了一架,我老婆一著急說漏嘴,把這事說出來了……」 第52章心冷   「說漏了?」祁淵站起身,將手中的筆往桌上重重一摔:「究竟是不小心說漏了,還是看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乾脆藉此把她踢出去?」   荀牧眉心一擰,輕聲喝到:「小祁!坐下。」   祁淵卻當做沒聽見,冷笑連連:「呵呵,正好啊,你們房子也蓋好了,她的積蓄也被你們壓榨的差不多了,而且鬧到這地步,以後也別再想從她口袋裡掏錢。   既然已經沒有價值,倒不如直接一腳踹開,省的將來她還和你們兒子搶房子,是不是?」   「我沒有!」聶勤山粗著脖子反駁:「我……我沒有這個意思,我……」   似是心虛,他聲音越來越小。   見狀,祁淵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恢復冷靜,坐了下來,隨後微微轉過頭,看向荀牧,低聲說:「抱歉,荀隊,我太激動了。」   荀牧沒回話,只微微搖頭。   祁淵默默將摔到一邊的筆撿回來,看了兩眼,見沒摔壞,便決定繼續做記錄,問道:「具體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從你們和聶宣吵嘴開始說起。」   「唉,」聶勤山身子佝僂了許多,語氣疲憊的講述道:「三月底的時候,我們不是回了趟老家嘛?家裡裝修的差不多了,家具也都擺好了,回去驗收驗收,順便把工人的尾款給結一下。   驗收,請吃飯,搞衛生,這些七七八八的收尾的活一搞,再辦個喬遷宴什麼的,又幾天過去了,到四月二號那天,咱才閒下來,開始好好的看看自己的房子。   當時還是挺滿意的,大家都很開心,但看著看著,我老婆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麼,完了說想在頂樓搞個跑步機,客廳電視也不夠大,想要換臺一百五十寸的,現在的電視就搞臥室去。   反正吧,算來算去,越算想換想買的東西就越多,還得再添個十來萬吧,就問阿宣能不能再出點錢,阿宣不大樂意,說這樣就挺好,而且現在她也是真的沒錢了。   說著說著就吵起來了啊,我老婆一激動,就罵她說白眼狼——我也覺得她這話太過分了,別的就先不說,至少她為了這個家,還是付出了很多的。   我都覺得過分,阿宣當然更不樂意啊,整個人立馬就火了,說著說著,就扯到房子上,說什麼,讓她出錢可以,以後房子的歸屬怎麼算。   我老婆臉當時就黑了,很生氣的問她,我們都還活著呢,說什麼房子的歸屬?詛咒我們麼?   阿宣也很火大,說我老婆不敢直接回答,心虛,說『你不講我也知道,房子肯定沒我份,我都有心理準備了。本來不想多說,結果你們倒好,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壓榨我,變本加厲,我受夠了』,嗯,這是她原話。   我老婆氣的就要上去揪她耳朵,她不還手,就躲,邊躲邊哭,很激動,問我和我老婆,到底把她當什麼,她存款都已經被掏空了,為什麼還不放過她,是不是要她去借高利貸之類的話。」   記錄到這,祁淵簡直有股把記錄冊都給撕了的衝動。   聶宣還真沒說錯,這對夫妻著實過分——可不僅僅只有蔣園,別看聶勤山把自己摘的乾淨,張口閉口「我老婆」,他在這其中,絕不僅僅是個不作為的看客。   努力克制好情緒,祁淵又面無表情的問道:「之後呢?」   「吵唄,鬧唄,」聶勤山說:「後來鄉裡派出所的人都來了,阿宣就一直追問房子的事,非要我老婆當著大傢伙的面給個說法,我老婆一急,就把她不是咱親生的事給說出來了。   阿宣應該是受刺激了,很激動,鬧了一會兒,甩手就走了,說是要回餘橋這兒,把家裡她的東西都收走,以後和我們再沒關係。   這麼一鬧,我和我老婆在家裡也暫時待不下去了——全村人都看笑話呢,哪還好意思繼續留著啊,就說去西南走走,就當旅遊。   我想著阿宣那模樣,也有點放心不下吧,就打電話問她要不要一塊去玩,連續打了幾個,她沒接,我就給她發了信息,說我們去西南了,她要來的話就給我電話。」   祁淵忽然覺得掌心有些發冷,發麻。   他再次停下記錄,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聶勤山。   雖然他生活、為人處世方面的經驗都很欠缺,但也能從聶勤山的講述中,發現相當多的問題。   他敢斷定,這個聶勤山,才是對聶宣傷害最大,最可怕的人。   旁的姑且不提,五十一歲的人了,還是做生意的,就是表現的再怎麼老實無害,還能連點眼力勁都沒有,在剛大吵一架,聶宣甚至放話要和他們斷絕關係之後,還傻乎乎的打電話給她,叫她一塊旅遊?   恐怕,他真正的意圖是借著自己老實的人設,乾脆裝傻充愣,想以此為藉口試試能不能緩解緩解雙方關係,至少把自己給摘明白了,讓她不至於怨恨自己,以後有需要的話,還能再從她身上壓榨點利潤出來吧。   如果聶宣真的吃了這一套,這對夫妻以後肯定會變本加厲,更加過分。更有甚者,他說不定還打著萬一的希望,如果聶宣真跟著去了,可以給他倆買買單。   至於說聶勤山真是出於這麼多年感情,真想讓她去散散心……   呵,祁淵壓根不信這種可能。   不過,這些事兒自己知道就好了,祁淵不打算說出來,聶勤山肯定會反駁的,這種爭論根本沒有意義。   倒是荀牧,見他狀態不大對,就自然的把記錄冊和筆抓了過來,接著問:「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玩了有十天,四月十三號下午回的餘橋。」聶勤山一直在躲著祁淵的目光,聽到沉默了好久的荀牧發問,立馬像抓住救星一樣,急忙回答。   「之後呢?」荀牧追問:「還是那個問題,為什麼看到屍體,你們的第一反應是拋屍,而不是報警。   就是先前鬧過矛盾,也解釋不過去,畢竟你們之前的行為並不犯法——收買被拐嬰兒的事另說。但拋屍,可是切切實實的犯罪。」 第53章訊問   「另外,你說聶宣早有尋死的念頭,體現在哪兒?就因為這場矛盾?不見得吧?畢竟按你的講述,她離開時說的可是,要把東西都搬走,以後和你們不再有關係,這話裡可沒有要尋死的意思。」   「這……」聶勤山張了張嘴,似乎有些啞口,支支吾吾的哼唧了半晌,才含糊的說:   「反正她就是有尋思的意思,我怕攤上事兒,所以連夜開車把她屍體拉到大鏟灣邊,又偷了條小船,把屍體扔下海……   哎,晦氣,槓鈴太重,沒把握好平衡,船翻了,我又拼了命遊回來的,好懸沒交代了。」   「晦氣?」祁淵抓住了這兩個字。   在心虛、不安等複雜的負面情緒影響下,他似乎表露出了點真姿態出來。   再結合荀牧問及聶宣到底哪方面提現出她具備尋死的心思時,他支支吾吾不敢正面回答,讓祁淵明白,聶宣自殺,或許不僅僅是與蔣園大吵一架,並明白自己並非親生女兒那麼簡單。   受到這一刺激,或許只是個導火索,背後應該有更深層的原因才對。   簡單來說,就是另有隱情。   祁淵都能想到的事兒,荀牧沒理由想不到。   可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輕飄飄的點點頭,說:「行,那就先到這兒吧。」   聶勤山明顯鬆了口氣,緊跟著,又趕緊追問:「那……我能回去了嗎?」   「回去?回哪去?」荀牧呵一聲,說:「其他先不提,拋屍,涉嫌侮辱屍體罪,剛剛已經和你說的很明白了。既然你已經承認,那麼,就請你看守所走一遭吧。」   「看……看守所?」聶勤山臉色一變,激動的站起身:「什麼看守所?我……你們……」   荀牧斜他一眼,再不搭理,全然不顧他罵罵咧咧,更懶得解釋什麼,只抓起對講機,讓人先把聶勤山帶到留置室,等會兒手續辦全了,再給押送到看守所。   很快,兩名刑警進來,客氣的讓聶勤山跟他們走。   「我不走!」他也知道自己理虧,不再好意思胡攪蠻纏,或者辯解、質問什麼,只是耍起了無賴,雙手環胸,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不肯配合。   他看著是真的很要面子,以往可能也沒幹過這種事兒,雖然板著臉咬著牙硬不起來的模樣,但耳朵早已臊的發紅了。   「抱歉,這由不得你。」刑警搖搖頭,取出了手銬,聲音冷了幾分,嚴肅的說道:「聶先生,請你配合我們,否則我們將動用強制措施……」   「我不走!我反正就不走!」他連脖子都紅了,急攘攘的吼道,交叉在胸前的手也已經鬆開下探,死死的抓著椅子。   見狀,刑警只好看向荀牧。   荀牧淡定的擰開保溫杯,抿著茶水,不置可否。   這兩人可不是沒經驗的見習生,帶隊裡幹了這麼久,要連這點小事兒都處理不好的話,乾脆別幹了,把坑挪出來。   沒得到指示,左手邊的刑警只好咬咬牙,再次警告,見聶勤山還是沒有反應,便對搭檔使了個眼色,一塊兒上去,抓著聶勤山的手,想強行把他手從椅子上掰開。   但,這傢伙力氣還真不小,聶宣買給他的健身器材平時應該有好好利用,倆刑警廢了好一通勁兒,愣是沒把他從椅子上弄下來。   之前用眼神輕視荀牧的刑警,可能尋思著這通鬧劇再演下去,就在領導和見習生面前丟臉丟大發了,一咬牙,乾脆用手銬把手腳銬在椅子上,示意另一名刑警照做,然後抬著椅子就往外走。   聶勤山被他們的騷操作驚呆了,愣了一瞬,再想反抗也已來不及,手腳一用力還硌得慌,根本無力掙扎,只能罵罵咧咧。   荀牧都是一怔,跟著無奈扶額。祁淵更是嘴角抽搐,無語的問:「荀隊,咱們隊的前輩……都這麼6的嗎?」   「咳咳,」荀牧乾咳兩聲,岔開話題,說:「那個,小祁啊,你去通知蔣園也進來一趟吧。」   「哦。」祁淵也沒多想,應一句後就直接站起身離開了。   不一會兒,蔣園平靜的走進來。   在機場時瞅著還挺蠻橫潑辣的她,這會竟然老實的不得了,卻又不像剛到支隊那樣緊張到沒邊,平平靜靜的。   祁淵問了幾個基本問題,也是問啥說啥。   問題一步步深入,很久就徹底切入正題,問道了她和聶宣的矛盾上。   她依舊很老實,說:「確實,我和她大吵了一架,一激動,就把她不是我親生女兒的事說出來了。   講真,其實我挺後悔,一來,她雖然不是我生的,但畢竟一塊生活這麼多年了,就是養只寵物都得有點感情吧,更別說,她為這個家,確實也付出了不少。   二來,現實點,就是錢了。把她培養到這麼大,她也確實有本事,說是金鳳凰也不過分,就這麼鬧掰了,確實可惜。」   祁淵愕然,呆了幾秒之後,才不得不說:「你倒是蠻實誠的。」   「我老公都已經招了吧?」蔣園說:「那我再藏著掖著又有什麼意思。我想明白了,還不如好好配合你們,爭取個從寬處理。」   「噢?」祁淵更加意外。   他是真沒想到,看著老實木訥的聶勤山,會在問詢室裡撒潑打滾,滿肚子心機;看著潑辣蠻橫的蔣園,反倒配合的不行,相當明事理。   轉念一想,這或許才是蔣園的為人處世之道吧,總是善於充分利用條件。   在公共場合裡就撒撒潑,希望能爭取到吃瓜路人的注意與同情,試圖把事鬧大。   到了支隊,表演再沒人看了,就又換上一副緊張不安的模樣,消除掉警方對她之前的不良表現而產生的戒備心。   審訊室裡,又有問必答,配合無比。   真不愧是做生意的,見風使舵看人下菜的本領就是強。   「我沒什麼好隱瞞的。」蔣園聳聳肩:「和她鬧掰,鬧出這麼大個笑話,老家是不好意思再待了,就跟我老公去西南那邊旅遊。   等回到餘橋,開了家門,就隱約聞到一股臭味,我們找了半天,才發現臭味是從浴室傳出來的——哇,那味可真重,要不是浴室密封性好,家裡葉門窗緊閉,不然怕早就讓附近住的鄰居發現了。   哦,對了,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掏手機報警,但剛解鎖,我老公就立馬著急的把手機搶了過去……」 第54章謎團   「聶勤山搶你手機?」   「對。我老公說不能報警,說她肯定是自殺,報警了我們會有麻煩,逃不掉的。而且這她是被我們氣的自殺的,說不定還想用死冤枉我們,不如悄悄把屍體處理掉,對外再說她出國留學,這樣誰也不知道她死了。」   「你同意了?」   「不太同意,我還是想報警,但我老公不讓。」蔣園說:「我也懷疑過,他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也問過他兩句,他說不清楚,反反覆覆講報警會出事的,我沒辦法,只能由著他。   事後我也追問過幾次,但他都不說,我琢磨著吧,可能阿宣的死跟他也有點關係,不是面上看著的這麼簡單。   但沒辦法啊,這麼多年夫妻了,除非出軌什麼的,不然我肯定向著他,當時阿海又馬上要畢業,我也不想和他吵。   基本就是這樣,警官,你們要判我包庇就判吧,我認了。」   荀牧手一攤:「我們可沒有職權判決,只負責查明案件真相罷了。」   「都一個意思。」蔣園擺擺手,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做錯事就該負責人,我服氣。」   但祁淵知道,她依舊在演。   他不想搭理這一茬,接著問:「你們上個月跑出國,是意識到什麼了?」   「沒有。」蔣園搖頭:「如果真是為了逃,我們也就不會回來了。主要是我老公拋屍以後,壓力很大,不停的在網上查拋屍判幾年之類的問題。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早晚會出問題的,那副莫名其妙的狀態還可能被人看出問題來,我就說再出去旅遊旅遊,散散心。   之後的三個月,我們跑了很多地方,大江南北走遍了,我老公愛上了這種感覺,就說出國玩玩。我拗不過,就和他辦了護照籤證。   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本來說好,西方那些發達國家咱們也玩不起,去東南亞走走也就是了。   他非不聽,說什麼,兒子也長大成人了,咱家房子也已經起來了,以後除了養老,沒什麼花錢的地方,存著也只是個數字,哪天出了意外,錢賺了沒花著,心裡也不舒坦,不如該玩玩,該吃吃。   說實在話,我確實也心動的很,想看看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樣,加上本就說不過他,也就同意了。」   祁淵點頭,又問了幾個問題,見她沒法再提供更多的線索,便看向荀牧,請他指示接下來該怎麼辦。   接收到祁淵的目光,荀牧坐直了身子,輕聲說道:「蔣女士,按照你的供述,你確實涉嫌包庇罪,需要拘留待查。」   「我明白。」蔣園身子僵了僵,但還是強作鎮定,輕輕點頭。   見狀,荀牧又說:「不過,考慮到你所犯罪責不重,加上認罪態度良好,我可以為你申請取保候審。   當然,你得提出保證人,或者交納保證金,並出具保證書,必須保證隨傳隨到,不得擅自離開餘橋。」   「沒問題,沒問題!」蔣園連連應下,臉上的喜色再也掩飾不住,說道:「我兒子可以做保證人,還有,保證金要交多少?」   倒也難怪,她前後換了三張臉,三個完全不同的表現,為的不就是免於處罰,或者爭取減輕懲罰。現在目的達成大半,歡喜也正常。   「二選一就好了。」荀牧說:「那請你暫時先待在支隊,寫一份保證書給我,我再連著申請一塊呈交上去審核,等申請通過,你就可以回去了。」   「好的,好的,謝謝警官!」   ……   出了問詢室,荀牧臉一沉,嚴肅的說:「小祁,你去通知小松,調整下訪問調查的重點,進一步跟進受害人家庭關係,尤其父女、母女關係這塊。   另外,再通知小柴……我記得她是你表姐吧?通知她帶隊再去一次受害人家中,要求,徹查,務必要給我把每一寸,每一個角落都翻一遍。   最後再去一趟技術隊,讓他們仔細查查聶勤山、蔣園的手機,還有通話記錄、聊天記錄這些,查仔細點,別漏了。受害人的各個記錄也重新查一遍。   嗯,就這些,通知完後,來我辦公室找我。」   「好的。」祁淵立馬應下,掏出筆記本,把幾個關鍵字詞記下以免忘記,就說:「那,荀隊,那我先去通知了。」   「去吧。」荀牧下巴一揚。   荀牧吩咐的,其實都是小事兒,松哥那邊打個電話就成,剩下倆也只要跑跑辦公室就好,沒幾分鐘也就完成了。   等祁淵來到荀牧辦公室時,就見他和蘇平針鋒相對,似乎在爭吵。   祁淵一愣,有些猶疑要不要迴避一下。猶豫半晌之後,他還是敲響了辦公室門,喊了聲報告。   「嗯?」蘇平一扭頭,見是祁淵,沒好氣的問:「幹啥?」   「呃……」祁淵有些尷尬,說:「荀隊叫我來的……」   「進來吧,」荀牧招招手,示意他過來:「隨便坐吧。」   跟著,他又看向蘇平,平靜的說:「老蘇,不行,太冒進了,還是穩妥些好,你再想想吧,反正這個方案我不能同意。」   祁淵聽著有些納悶,當然,他也不會傻到插嘴去問。   蘇平哼兩聲,傲嬌的別過頭去,說:「隨你便吧,反正你是隊長,你說了算。」   荀牧輕笑兩聲,渾然不在意。   「嘁!」蘇平見狀翻個白眼,氣不打一處來,直接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每次看你這賤笑就惱火,行了,你自己看著整吧,我先下去整合線索,有事兒再叫我。」   荀牧沒回應。   目送他離開後,祁淵才試探著問道:「荀隊,這是怎麼啦?」   「沒什麼,一點小分歧而已,你不用管。」荀牧顯然不想回答,敷衍兩句後,就問道:「怎麼樣,事情做完了嗎?」   「嗯,都通知下去了。」祁淵見他不想回答,便順勢岔開話題,改問道:「咱們接下來要幹點什麼呢?」   「等結果就是了。」荀牧從抽屜中翻出煙,扔給他一根,同時說:「你要不想等,就去幫小松一塊走訪吧。」 第55章無果   「雖然聶宣死於自殺,聶勤山涉嫌拋屍侮辱屍體,蔣園則犯了包庇罪,真相看似已經清楚……   但,依舊有謎題未能解開,我們需要找到那根,將聶勤山拋屍,及聶宣自殺這兩者串聯起來的線索。至少也得搞清楚聶宣自殺的根本原因。」   車上,祁淵一直在回憶荀牧的這兩句話。   如果換做其他人,既然案子已經明朗,確認聶宣自殺,聶勤山和蔣園業已招供,很可能會直接選擇結案。   至於真正意義上的真相,新人或許會比較執著,但多數老油條,由於已經看得太多,早已失去了探尋的心思,覺得無所謂了。   所以,荀牧短短兩句話的背後,體現出來的就是對真相的執著,以及肩上扛著的責任。   同樣,剛剛加入支隊,熱情尚未被消磨的祁淵,也有著這種精神。   但他也清楚,許多人,早已將辦案視作工作,早已丟失了當初的執念。   正因如此,他覺得非常慶幸,加入支隊後,自己在見習期的帶教上司是蘇平,又碰到了同樣認真執著的松哥和荀牧,而不是分給某個老油條領路。   「先生,你好,馬上就要到了,前面路口靠邊停車可以嗎?還是要開進小區裡去?」   嘟嘟司機的問話,拉回了他的思緒,他立馬說:「靠邊停車就行。」   「好的。下車注意安全,看著點後邊,方便的話麻煩給個五星好評,謝謝了。」   祁淵回個微笑,向後看了眼,便開門下車,隨後給松哥打了個電話。   「松哥……哎,你們現在在哪兒?702?還是15幢麼?哦,9幢2單元啊,知道了,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向門衛展示了下臨時證明,得以放行後,他又問了問9幢的具體位置,就快速跑了過去。   到達目的地,他沒忙著進去——這會兒松哥問詢正進行到一半,貿然進去打斷也不好,乾脆就坐在樓梯上等著。   等了兩分鐘,覺著無聊,他忍不住掏出煙,忽然瞅見禁菸標誌,又默默的把煙放回口袋。   又等了約莫半個鐘,松哥才和他的搭檔出來。   「小祁,等很久了吧?」   「沒,」祁淵立馬站起身,又對另一位前輩點點頭打個招呼,這才問道:「這家人是聶勤山親戚?」   「哎?」那刑警有些詫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納悶道:「可以啊,你怎麼猜到的?聽見咱們問話了?」   「沒聽見,」祁淵搖搖頭:「不過,這棟樓和聶勤山他們一家住的15幢蠻遠,如果不是親戚的話,按理說不會知道他們家的情況,也就沒有詢問的必要了。」   「也對。」刑警點點頭。這是明擺著的事兒,有點生活常識的人都應該能猜到,倒不算什麼。   他也只是驚訝於,祁淵這麼個萌新出案子時還能保持頭腦靈活罷了。   「挺不錯,當初我剛見習的時候,腦子可是一片空白,別人讓我幹啥就幹啥,自己一點主見都沒有。」   祁淵笑笑,沒回。   「走吧,先下去,別堵人家家門口。」   松哥則點頭,跟著邁開腳,一邊下樓一邊說:   「剛剛這套房子的戶主是聶勤山表姐。因為住的進,往來的還比較頻繁,關係也不錯,但知道的事兒並不多,只證明了聶宣並非聶勤山生女。   至於他們夫妻對聶宣的態度……她並不覺得奇怪,也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很顯然,這一家子重男輕女的傾向都很重,更何況聶宣還不是親生的。   他們夫妻這麼對聶宣,她反倒覺得理所應當。她還反問了我一句,難不成對聶宣還該比對聶海更好麼,沒這道理。」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至於鄰居……住這附近的大多都是來租房的小年輕,除了工作外,多數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見面了都未必認識,點頭之交都算不上,能了解情況才有鬼了。」   祁淵輕輕點頭。荀牧讓他轉告松哥,調整調查重心,重點詢問受害人一家的家庭關係的時候,他就預料到,恐怕不會有什麼結果了。   要說問問他們是否聽到什麼奇怪的動靜,發現什麼不尋常的跡象,這還稍微靠譜些,詢問受害人家庭關係,能有個鬼收穫。   又不像農村,家家大門敞開,沒事串串門嘮嗑嘮嗑,講講八卦,相互間了解的相當深。   更何況,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就算是農村,涉及到比較深點兒的秘密,也未必能挖得出來。   不過他也清楚,荀牧下這個命令,絕不是腦袋犯渾了,而是要挖掘真相的話,下一步的調查重點,恐怕非得查清他們家庭的具體關係不可,憑此,才可以進一步推斷,聶宣自殺,是否和聶勤山有著一定的關係。   如此一來,自然只能微調方向了,不管問不問得出來,先問了再說,這就是荀牧的意思。   「行了,」說了幾句,已然走到樓下,松哥掏出鑰匙打開車門,說:「行了,上車吧。」   「啊?」祁淵一愣,忍不住撓了撓頭,問道:「要收隊了嗎?」   他跑過來,就是為了跟在松哥後邊積累點經驗,這就收隊的話,他豈不是白跑一趟?   「不是,只不過這套小區該查的都查完了,沒必要再待下去,」松哥說:「我另外約了個人,是聶宣的研究生同學,畢業後也在寫小說,兩人關係相當不錯,一直都有聯繫,聶宣遇到不順心的事兒也會找她吐槽。   這事兒,還是技術隊的同事在調查過聶宣的聊天記錄、通話記錄後告訴我的,我就聯繫了她。   她說自己沒有固定工作,全職寫書,住在大學城那邊,隨時方便,讓我們過去的時候給她個電話就好。」   「這樣啊。」祁淵鬆了口氣,輕輕點頭,接著納悶道:「怎麼一個兩個的都寫小說,這行很賺錢嗎?」   「人以群分吧,和聶宣關係好的,按理自然也是同類人,才有共同的話題不是。」松哥解釋一句,同時設置好了導航,將手機一掛,又說:「系好安全帶,出發了。」 第56章顧慮   四十分鐘後,祁淵一行人趕到大學城科技大學研究生院東南門,把車停在路邊的國資停車道上,松哥便撥通了目標電話。   「走吧,」掛斷電話,松哥說:「她說校門口有家店,叫糖水小鋪,她在裡邊等著我們了,咱們直接過去就好。」   「嗯。」那刑警點點頭,跟松哥並肩走著,祁淵落後兩步,跟在後頭。   進了小鋪,松哥快速掃了一眼,見不大的門店內,擺著六張小桌子,只有一張坐著位女生,其他都空空如也,想來她就是目標了。   松哥沒有急著落座,而是先問道:「小祁,老秦,你倆喝點什麼?」   「蜂蜜柚子茶吧。」被叫做老秦的刑警也沒客氣,直接回到。   松哥又看向小祁:「你呢?」   「一樣吧。」祁淵回答。   「老闆,」松哥便說:「三杯蜂蜜柚子茶。」   「好嘞,五十四塊錢。」   「這麼貴?」松哥眼睛一瞪。   與此同時,祁淵很自然的掏出手機,打開微信付款。   「哎,小祁,你幹啥嘞?」松哥一愣,趕緊上來拉著他。祁淵笑笑,趕忙把手機遞給老闆,讓他掃碼,然後說:「行啦松哥,誰給都一樣,還是正式要緊。」   松哥見狀,撇撇嘴說:「成,等會我倆把錢轉你。」   「不用啦。」祁淵連連擺手。   「行了小祁,」老秦也說:「要松哥付錢我也不說啥,你個見習生,工資少得很,別充大頭。就這樣,別掰扯了。都9102年了,搶付款幼稚得很,別讓人看了笑話。」   說完,見松哥已經走向那名女孩,老秦便拉了拉祁淵,示意他一塊過去。   「你好,」松哥輕聲問道:「請問是婁小意婁女士嗎?」   「嗯,我是。」女生放下手機抬起頭,問道:「你們是警察?」   松哥嗯一聲,掏出證件給她瞧了眼,接著很自然的坐到她對面,說:「相信我們的來意你也已經清楚了……」   「嗯,你們電話裡說過,」婁小意急忙忙的打斷,並反問道:「警官,小宣她真的遇害了?」   「很遺憾,她確實已經去世,我們也不會用這種事開玩笑。」松哥官方化的回答,接著說:「作為她的好友,我們希望你能配合咱們的工作,好儘快查清她死亡背後的真相。」   婁小意張了張嘴,久久無言。   松哥也理解她的心情,給了她足夠的緩和的時間,沒有出聲催促。   過了良久,才見她咬著下唇,顫聲問道:「能問一下嗎?誰殺了她?」   「這個……」松哥猶疑兩秒,覺著透露部分真相也沒有什麼影響,便回答說:「目前懷疑,是自殺。」   「自殺?自殺!」婁小意攥緊拳頭,說:「果然,她還是承受不住……」   一聽這話,松哥三人就知道有貨,立馬來了精神。   松哥立馬問道:「婁女士,聽上去,你對於她死於自殺這件事,似乎並不覺得意外?」   「當然不意外,」婁小意嘆口氣,說:「生在那樣的家庭,實在太過悲哀了。」   「能具體說說嗎?」   「說來說去,也就是那幾樣事,」她目光遊弋向一旁,說:「簡單講,家裡非但不支持她繼續讀書,反而還不停的拖後腿,就像吸血鬼一樣。   聽她說,她大學的時候,一邊讀書,一邊打工,自己賺學費生活費,這也就算了,家裡人竟然還反過來要她打錢。   天哪,還在上學哎,先不說大部分時間精力都得放在學習上,就算翹課打工,別人一聽你是大學生,工資壓的也特別死,能做的工作也不多,賺學費生活費已經很勉強了,還要補貼家用?開什麼玩笑嘛!」   說到這,她抓起杯子嘬了兩口檸檬水,停頓了一會兒,才盯著吸管口接著說:「嗯,聽說也只是聽說,你們不一定認可,那讀研的時候,可就是我親眼所見了。   你們知道,她讀研的時候,每個月要給家裡打多少錢嗎?五千啊!別說一個學生,就算畢業了,頭兩年也很難拿到五千吧?   自己還要吃要喝呢,研究生學費還貴,就是算上每年六千的補助,也得要一萬二,再加上宿舍費那些七七八八的……   反正吧,如果是我,這日子顯然沒法過了。她其實壓力也大,找了好幾分工作,都是家教類的,結果上門的時候還被人騷擾過……」   講到這兒,她臉上表情忽的有些不自然,趕緊岔開,說:「反正她之後就就只敢接那種培訓班中小班的活了。   再後來,我建議她跟我一塊寫小說,她出了點成績,那時候日子才好過了不少。   結果吧,我建議她藏拙,裝窮,別讓家裡人知道自己賺錢多了,她倒是聽勸了,可惜一個不小心,還是讓她家裡知道自己收入高的事兒——就是有回發稿費嘛,錢不少,她一激動,發朋友圈去了,又忘了屏蔽家人。   之後,日子又難熬了咯,家裡各種暗示她多打點錢,什麼日子不好過,弟弟上大學也很缺錢之類七七八八的,她耳根子就軟,然後什麼結果,我猜你們也想得到吧。」   松哥頷首,她說的這些,警方早有了解,只不過沒那麼詳細罷了。   先前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他們還會覺得憤怒、不岔,覺得聶勤山夫婦對聶宣太不公平。   但這會兒,早就得知聶宣並非他們親生女兒之後,憤怒之餘,卻又充斥了不少別的情緒進去,想想,也只能搖搖頭,嘆息兩聲。   又是一陣沉默,松哥便看向祁淵,示意他有什麼問題可以問。   祁淵眼皮子垂了下來,靜靜思考。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仔細想,卻又說不上來,只能微微搖頭,示意自己沒什麼要問的。   見狀,松哥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又看向婁小意,輕聲問:「婁女士,這些情況,我們也有一定的了解,可以補充點其他方面的線索嗎?」   「這個……」她猶疑一陣,搖頭說:「抱歉,我想不起來了。」   「請你好好想想,」松哥語氣溫和,但態度卻稍顯強硬,說:「我知道你還有些情況沒說,還有所顧慮。   但,這關係到是否能還受害人一個交代,所以請儘量配合我們。你想想,相比較於受害人的名聲來說,查明真相,還給她個公道,讓犯錯的人受到應受的責罰,應該更重要些吧?」 第57章侵犯   聽到這話,婁小意的頭更低了幾分。   祁淵這才注意到,從她開始講述起,到現在為止,就每一次直視過他們,目光飄忽不定,又或者乾脆盯著自己的檸檬茶。   憑這表現倒不能斷定她有問題,但有所隱瞞是肯定的。   果不其然,她沉默好幾秒後,忽然嘆了口氣:「其實,我早就猜到她會自殺,也早就猜到她已經自殺了。」   「噢?」   「大概就四月初的時候吧,」她解釋說:「我們建了一個群,平時每天都會在裡頭閒聊,吐吐槽啊什麼的,大家都還是蠻活躍的。   但從四月初開始,我們就再沒在群裡見過她了。剛開始還沒想什麼,誰都難免沒空嘛。但一連幾天沒見著人,私聊也不回,一直是離線狀態,就覺得很奇怪。   再看看她朋友圈,七號那天,她在朋友圈裡發了句晚安,我就想,或許,她真的下定決心,離開這個世界了。」   松哥眉頭微微一擰,奇怪的問道:「光憑一句晚安,你就能猜到她自殺了?依據呢?」   「不只是她,我們群裡的,其實都知道。」她嘆口氣,說:「要麼是自殺了,要麼是遠遠地離開這兒,再也不會來,就這兩種可能。   想來你們也覺得很奇怪吧?她銷聲匿跡這麼久,我們這些人卻不聞不問,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好似感情特別淡漠……   那是因為,發現她不上線後,我們就約定好了,替她保密,就當她已經離開,換了個地方生活就好。」   「很奇怪的約定。」松哥眉頭依舊沒鬆開,問道:「為什麼會做出這個約定?關鍵是,為什麼不選擇報警?不論自殺、他殺、失蹤,人總歸是失聯了,你們沒猜到還好說,既然已經猜到了,為什麼選擇隱瞞?」   「就像你剛剛說的,」婁小意答道:「我們有顧慮,我們擔心她的名聲。人已經沒了,不如就讓她乾乾淨淨,舒舒服服的走吧,何必走了還要惹人非議呢?   更重要的是,這也是她的要求,或者說懇求來的更實際一些。她早就告訴過我們,如果有一天,她沒了,請我們什麼都不要管,就當她沒出現過。」   說著,她雙眼就開始泛紅,眼珠子水汪汪的。   松哥沉默片刻,把桌子上的面紙往她推了推。   「謝謝。」她抽出紙,擦了擦,說:「但你們說的也對。她的名聲雖然重要,但,更關鍵的是,不能讓她平白遭受這些委屈,必須要讓犯錯的人,付出相應的代價才好!」   講到這兒,她臉上肌肉出現了些許扭曲,看上去有點兒猙獰。   過了有半分鐘,她才咬著牙,問道:「警官,你們聽說過『guifu』嗎?」   「什麼?」祁淵大吃一驚,猛地站起身,連柚子茶都碰翻了。   松哥有些奇怪,問道:「怎麼了?什麼意思?」   「松哥你沒聽過嗎?」祁淵反問一句,隨後深吸口氣,解釋道:「這個詞彙,最早出自於一款遊戲,後來泛指某些豬狗不如的的混帳東西。」   當然,不管這事兒是真是假,聶勤山都不會是嚴格意義上的「guifu」,因為聶宣根本不是他女兒。   「什麼?」松哥眼睛一瞪,詫異不已:「你是誰……」   「是的,」婁小意攥緊拳頭,低沉地說:「小宣和我們說過,早在她上初中的時候,就……   她媽也是知道這事的,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媽不想讓她再上高中,想把她早早的嫁出去……或許,運氣好的話,嫁了個好人家,或許,她的悲劇也可以結束吧……」   「胡說八道!」祁淵激動的說:「你們,你們……」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婁小意打斷他,抬起頭,第一次直視他的目光,沉聲說:「幸福什麼的,應該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依靠命運,指望嫁個好人家之類虛無縹緲的東西。   最開始,我們也是這麼想,也是這麼安慰她的,但是,說實話,我們沒經歷過這些事兒,沒有發言權。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祁淵張了張嘴,本能的就想解釋,但想了想,又輕嘆口氣,搖頭說道:「抱歉,你說得對,我沒資格評說什麼。」   婁小意眉心擰起,很快又移開目光,看向松哥。   顯然,決定把話敞開了說之後,她也就不再心虛了,表現上自然了許多。   而這份自然,主要體現在無力、憤怒上邊。   「我們勸過她很多,比如報警。但她不願意。這其實也很好理解吧,就像許多被侵犯的女孩子,也選擇默默承受,不願意報警一樣。   當然了,最近這些年來,這樣子的女孩越來越少了,至少如果是我,絕對是要報警討回公道的。   但我是我,她是她,以己度人,未免太過自我了些。   她其實是個很要面子,很要強,偏偏又很內向的女生,如果不是有回一塊喝酒說漏嘴,之後被我們挖出了這些事兒,恐怕這份秘密到現在都還被她埋在心底。這麼多年,她一直承受著不為人知的巨大壓力……   反正吧,她寧願選擇自己默默承受,也不願意為自己討回公道。我們說不過,只能由著她——事實上,我們也想過直接替她報警,但她說,那樣等於把她往死裡逼……   很不認同她的想法,是吧?但這也不是什麼不可理解的事兒,有的人,比如她,就是把名聲這些,看的比自己的生命,比自己的身體都要重。   其實,或許最適合她的選擇,就是離開這座城市,走的遠遠地,和她父母徹底斷絕關係,不再往來,過自己的生活。   這個建議,她其實非常心動,可最終,卻又捨不得。捨不得的東西很多,我們、生活方式,都是。最重要的,卻是她弟弟……   聽她說過,再她最彷徨,最無助的時候,也就是家裡人不給她讀書,想把她嫁出去那會兒,是她弟弟豁出去了一切,也要保護她,所以……什麼她都可以捨棄,唯獨她弟弟不行。   那個人,我也見過,卻是是個很不錯的,有擔當的大男孩,但是……唉,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搖搖頭,她放下面巾紙,盯著松哥,一字一頓的問道:「警官,你說一個女生,長期遭受這樣的壓力,這樣的恥辱,又什麼都放不下,早就有了輕生的念頭……   這樣一個人,沒了消息,你會怎麼想?」   嚶嚶嚶,腳趾頭被行李箱輪子砸斷了,連夜跑到醫院,更新晚了些,萬分抱歉…… 第58章證據   (上章被404了,不知道放不放的出來……大致內容就是聶宣同學兼死黨婁小意,向警方提供線索,說聶宣長期受聶勤山內啥)   「……   綜上,我們認為,死者疑似長期承受壓力,不堪容忍,又得知自己並非聶勤山夫婦生女,以此為導火索,徹底點爆情緒,最終選擇自殺。   當然,他們二號的時候鬧的矛盾,死者邏輯上卻是七號才自殺,中間有五天的間隔,這其中,或許還發生了什麼事,才讓聶宣徹底絕望。   可惜就目前來講,我們並沒有獲得這方面的線索,可能還需要點時間,做更進一步的調查才行。」   晚上八點,會議室上,松哥當先匯報。   見荀牧和蘇平都沒發話,他又繼續提出自己的看法:「有一點很奇怪,婁小意說聶宣長期被聶勤山河蟹,但根據老凃的屍檢結果看,她分明還是完璧之身……」   「這不矛盾,」荀牧終於開口,擺擺手說:「不一定非得鼓掌,也有人會選擇動手動腳。再說了,以那個地方是否完整作為評判標準,本就不靠譜。」   「呸!」蘇平翻個白眼:「該死的神獸,話都說不利索,聽著怪費勁。」   荀牧苦笑,沒有接話,只是又看向其他人,問道:「你們呢?有什麼收穫沒有?」   柴寧寧站起身,說道:「多虧你們提醒,我們在浴室,還有聶宣的房間中發現了多個針孔攝像頭,藏的都非常隱秘,比如電熱水器上邊、空調插座內部等等。   不僅如此,我們跟技術隊同事一塊,在這些攝像頭的內存卡裡,還有聶勤山臥室的電腦硬碟中,有著大量經過簡單剪輯的視頻文件,總大小達200G以上,時間跨度長達數年之久,可以說,每一幀都不堪入目。   另外,這份視頻,也可以證明婁小意的證言——部分視頻中,確實有聶勤山河蟹聶宣的畫面。」   「更過分的是,」技術隊的小高站起身,接話說:「經過嚴密的調查後,我們發現,這些視頻,被大量流傳到了某些非法網站上邊,雖然點擊量都不算高,但如果受害者看到了這個網站,很明顯,會受到極強烈的刺激。」   砰!   蘇平猛地錘了下桌子,站起身,咬牙切齒的說:「該死,這個聶勤山,簡直彘狗不如!踏馬的,勞資真後悔沒跟著你們去機場逮人,否則非得趁機錘他兩拳不可!」   荀牧也深吸口氣,看向小高,問道:「這些證物,都整理好了嗎?」   「整理完畢,可直接作為聶勤山的犯罪證據。」小高立馬說道。   「很好。」荀牧點點頭,又問:「其他小組,還有什麼要匯報的麼?」   各組你一言我一語,又匯報了一些線索,不過都只能作為補充,沒什麼本質上的突破。   等他們都匯報完後,荀牧才說:「今晚會議就先到這兒,解散吧。松,你通知下看守所,我們等會要過去提審聶勤山,讓他們做好相應的準備工作……不,等等,先通知蔣園過來,接受訊問。」   「好的。」荀牧立馬點頭。   「小祁留一下。」荀牧又補充道。   祁淵早有預料,輕輕點頭,坐在原地不動。   同批次進入支隊,同樣參與到本次偵查工作的見習生,離開的時候,都難免羨慕的看了他一眼。   相比於其他真·見習,一點點熬經驗,幹點打下手的新人而言,祁淵顯然幸運的多,受到了領導的賞識,親手帶著,不但進步飛快,而且前途方面也比他們廣闊的多。   當然,也僅僅只是羨慕而已,沒有更多的情緒了,也不會有什麼裝逼打臉的情節。   支隊內部當然也存在勾心鬥角,但蘇平荀牧鐵板一塊,老趙頭不管事,上邊穩定,下頭自然也足夠團結,這種情況下,一個明顯前途無量的新人,自然不會受到太多的針對。   不服氣的肯定會有,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除非受到降智打擊,否則沒誰會跳出來搞那些破事。   荀牧和蘇平自然也見到了這些新人,以及少數老人的目光。   不過他們都沒說什麼,他們相信自己帶出來的隊伍,不會玩下作的手段,就是難為他,也僅僅只是給他適當的考驗罷了。而作為一個新人,顯然就需要這樣的考驗。   並非是領導非要難為小新人,而是不經過考驗,就這麼青雲直上的話,顯然難以服眾。要沒有下邊人支持,平時或許還沒什麼,但要有一天遭難了,就等著牆倒眾人推吧。   等人都走完後,荀牧才說:「小祁,你先去我辦公室,把勘察報告整理整理,等會兒帶到審訊室來,要用。」   「好。」祁淵點頭,他知道荀牧倆有話要聊,這點眼力勁他還是有的,當即便起身跟著離開。   ……   四十分鐘後,祁淵受到荀牧電話,讓他去一趟審訊室。   問明具體哪個審訊室後,他便抱著一大疊文件,一臺筆記本和一塊移動硬碟離開了辦公室。   審訊室門口,他輕輕敲了敲門,便聽見荀牧讓他進去。   打開門,見蘇平不在,他有些意外,但也沒多問,只是對荀牧點頭示意,隨後便將東西都放在桌上。   對面的蔣園,看上去有些緊張,在座椅上扭來扭去。   「蔣女士,」荀牧開口,沉聲說:「我本以為你足夠配合,認錯、悔罪態度也相當良好,這才為你申請的取保候審。可沒想到……你這樣,讓我很難做啊。」   蔣園咽了口唾沫,有些不安的問道:「警察同志,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呀……」   「聽不懂?」荀牧拍了拍桌上的移動硬碟,冷冷的說:「這裡,是多達兩百吉的視頻,拍的可都是聶宣,意味著什麼,還需要我說的更清楚一點嗎?」   「啊?」蔣園臉色驟變,矢口否認道:「沒有!我不知道,這……」   「不知道?」荀牧打斷她:「你確定嗎?這份視頻裡邊,你說不定也有露臉,要不要我找個女同事,陪著你一塊看看?」   「我……」蔣園嘴巴長得老大。   過了半晌,她才低下頭,說:「我知道錯了……我……我沒想隱瞞的,只是想著阿宣她死都死了,別再落下個壞名聲,我也是為她找想。」   「閉嘴吧!」荀牧低喝道:「為她找想?虧你說得出來!」   最近神獸出沒,大家儘量不要養著了,一章章看吧,帶來不便,萬分抱歉,敬請諒解。   另外,腳趾頭斷了,巨疼,移動困難,心情也比較暴躁,更新可能不大穩定,請見諒。 第59章結案   蔣園磕磕絆絆,道出了實情。   倒是和婁小意的證言區別不大,聶勤山早在聶宣上初中的時候,就忍不住動手動腳了,只是他還算有點理智,行為也僅僅只限於此而已。   但這些行為,已經足以讓聶宣受到了極大的心理創傷。   而紙是包不住火的,她初三畢業不久,聶勤山的行為就被蔣園發現了。   蔣園自然勃然大怒,但並非是因為「女兒」被欺負,而是認為聶勤山的行為等同出軌,吃醋了。   但……   她是個非常矛盾的人,一方面,極端信奉所謂的田園女權,還是個表面上的「衛道者」,平時表現上看似也非常強勢、潑辣。   可實際上,她是個非常沒主見的人,聶勤山就是她的擎天柱。小事上她敢鬧鬧,可一旦涉及到大事,絕對以聶勤山為主,也絕對沒膽量離婚,並想方設法維護這個「家庭」。   所以,她將這種事兒視作「醜聞」,始終藏著掖著。想的所謂一勞永逸解決問題的辦法,也只是早早的把聶宣嫁出去。   在生下兒子聶海之後,聶宣對她而言,就再也不是「女兒」了,甚至連養的寵物都算不上。   原本,她是想著好好把聶宣培養長大,嫁到外省去,收點彩禮最後再發一筆的——雖然他們家的風俗是,收了多少彩禮,得雙倍給嫁妝。但如果嫁到省外,誰會知道你這的風俗呢?   但出了這檔事兒,就不好操作了。聶宣畢竟還小,想要把她遠嫁外省,沒什麼機會,只能在老家找個人這樣子。   於是,她就不給聶宣讀書了,一天天的物色人家,找媒婆,也沒給聶宣好臉色,口口聲聲說她賠錢貨。   要不是聶海爭氣,站出來以自己為籌碼護著聶宣,恐怕她孩子都得八九歲了。   正因為聶海的行為,讓聶宣在絕望中看到了曙光,所以,聶宣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切都可以捨棄,唯獨聶海放不下。   話又說回來,聶海也確實值得她真心相待。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還能有責任有擔當,很不容易了。   但就算有聶海護著她,她的日子也絕不會好過,平日裡沒少受到苛待跟白眼。能長這麼大,有了死前的成就,著實相當難得了。   恐怕,她不止一次興起過離家出走,遠走高飛的念頭吧。只是,實在無法捨棄自己的弟弟。   雖說聶海有手有腳,又是聶勤山夫婦親子,平日裡頗為受寵,就算離了他也肯定不會受委屈,日子照樣能好好過,但顯然聶宣本人不會這麼想。   真的一走了之,可能還能迎來新生,可如果留下,聶海就成了她支撐下去的唯一信念,想要掙脫。加上這些年,付出了實在太多太多,想要走出來就難上加難了。   供述完畢,荀牧直接黑著臉,撤回了對她執行取保候審的決定,將之依法拘留,直接把她帶到看守所女子看守隊,順便提審聶勤山。   有了蔣園的指證,外加一系列的證據,聶勤山只得供認自己的罪行。   審訊完畢後,荀牧直接黑著臉,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審訊室。   「小祁,」回支隊的路上,荀牧說:「你回頭把結案報告大致寫一下,放我桌上,順便寫個逮捕申請,緣由就是涉嫌侮辱屍體罪、猥褻罪、侵犯個人隱私罪及製作、傳播隱晦(河蟹)物品罪。   等做好了,我籤個字,你轉預審隊審核,審核通過後再向檢方申請逮捕,移交證據。」   「好的。」祁淵點點頭。猶疑片刻後,又問道:「祁隊,你是不是早就猜到真相了?」   「不難猜,但缺乏證據。」荀牧臉色依舊不大好看,沉聲說:「一個不配備稱作養父的男人,能逼得聶宣自殺的情況並不多。」   「這樣啊……」祁淵再次點頭,猶豫片刻後,又問:「荀隊,你是不是也很想像蘇隊一樣,把聶勤山揍一頓?」   「當然想,但不能。」荀牧瞧了他一眼,又繼續目視前方,說:「先不說這種行為犯法,身為暴力執法人員,首先,就要學會克制,除非抓捕時逼不得已,否則,決不能動用暴力,這是底線。   我一向認為,需要動用暴力才能挖出供詞,是無能的提現,我不屑去做。而因憤怒對罪犯施加暴力,則證明情緒控制還不到家。一個沒法控制自己脾氣的人,註定不堪大用。   小祁,說實話,我很看好你的能力,也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祁淵張了張嘴,隨後重重點頭。   回到支隊,他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十一點多了,便問道:「那個,荀隊,結案報告和逮捕申請今晚就要嗎?」   「不用那麼著急。」想了想,荀牧便搖頭說:「等明天再弄吧,這會兒有點晚了。嗯,這樣,你給小松和老蘇打個電話,出來吃宵夜。支隊門口有家大排檔,小龍蝦特別棒,蝦粥也很不錯。」   祁淵眼前一亮:「我知道我知道,蘇隊帶我們去吃過。」   「喲,」荀牧調侃道:「你小子,一提吃夜宵這麼興奮。」   ……   第二天中午,祁淵將擬好的結案報告和逮捕申請送到荀牧辦公室。   「不行啊,」他瞅了眼,眉心微微一皺,搖頭說:「格式不太對。」   「啊?」祁淵問道:「那我再改改?」   「不用了,放著吧,我來。」荀牧搖頭:「回頭多看點這類報告的格式。雖然有點形式主義,但從另一個角度想想,格式統一,也方便上邊審核。這個還是蠻重要的,得掌握好,有不懂的就直接問我。」   「好的。」祁淵想了想,點頭同意。   「行了,去吧。」荀牧說:「明天就周末了,好好玩,放鬆放鬆。」   祁淵眼前一亮:「可以提前下班嗎?」   「可以啊。」荀牧笑道:「算你早退,扣兩百工資就好。」   「呃……」祁淵表情凝固了:「算了吧算了吧,我見習工資一個月就兩千七,哪裡扣得起……」   跟著,他又趕緊岔開話題,說:「那,荀隊,現在也沒什麼事兒,我去檔案室看看以往的案卷吧?」   「去吧。多學點東西。」   推薦一本小說《我總是被謀殺》,好看的喲,良心出品值得一觀,感興趣的讀者請移步~ 第60章通緝犯   「小祁,小祁!」   這天,祁淵正在自己的位子上抱著荀牧刻意幫他整理出來的經典案例啃著,就聽見松哥在叫他,不由得站起身回過頭,問道:「松哥,怎麼了?」   「有項緊急抓捕任務,缺幾個人手,」松哥一面走過來,一面問:「你現在有空不?」   「有有有!」祁淵立馬在案卷上夾了個書籤,將卷宗合好塞回桌上的小書櫃裡,又問道:「什麼抓捕行動?」   「走吧,路上說。」松哥擺擺手。   見他催的著急,祁淵也不多問,立馬快步跟上。   小跑著上了警車,便直接拉響警笛出發了。   祁淵有些納悶,問道:「直接拉警笛?沒問題嗎?會不會把抓捕對象給驚走?」   「放心,不會。」他搖頭說:「現場已經被包圍,並被控制住了,目標跑不掉,手上無人質,就等著我們過去拿人。拉警笛是為了示意路上車輛避讓,方便咱們迅速抵達。」   「這樣啊,」祁淵瞭然,接著又問:「松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剛說好路上講的松哥,這會兒卻又賣了關子:「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嘿!」祁淵表示很不爽,可他只能受著。   ……   十五分鐘後,一行人抵達目的地。   祁淵下車一看,有些發愣——這不是七中門口嗎?   也難怪上頭這麼重視,抽調大量人手了,學校安全一向是重中之重,容不得半點忽視,周邊出現危險分子,再怎麼重視都不為過。   跟著松哥一路擠開圍觀人群,拉起警戒線走進網吧中。   緊跟著,就見到了目標。   祁淵又是一愣——目標長得未免也太年輕了吧?不但長得嫩,還穿著一身校服,明顯是個學生啊。而且看他身上也沒有兇器,整個人瘦瘦弱弱的,低著頭抿著嘴,慌亂無措的模樣,怎麼瞧都不像是危險分子的模樣。   松哥同樣一臉錯愕,向邊上的刑警問了幾句,之後才哭笑不得的搖搖頭,隨後一招手,示意大家散了。   祁淵更加好奇了,但問他也不說,尋思下要不要問問其他同事,想想又作罷了,該知道的時候,總該會知道的。   又過了一會兒,有個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擠了進來,先是瞪了那學生模樣的男孩一眼,接著又堆起笑容搓著手問:「警察同志,啥情況啊,我接到通知就趕過來了,都沒來得及問。」   松哥臉上依舊保持著哭笑不得的表情,搖搖頭沒解釋,只是反問道:「這位先生,你是他的班主任吧?」   「嗯,沒錯。」他點點頭。   「跟我來吧。」松哥說道,接著又給他吃了顆定心丸,解釋道:「放心,沒什麼大事,詢問幾個問題,教育教育就好了,應該還扯不上犯罪。」   「應該?」   ……   派出所,訊問室。   松哥終於繃起臉,嚴肅的問道:「小傢伙,膽子很肥啊,國家A級通緝犯的身份證都敢用來上網?哪來的?」   這句話信息量還蠻大。   祁淵一下子就明白了前因後果,終於理解松哥為什麼會露出那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了。   很顯然,這是個熊孩子撿到了通緝犯的身份證,屁顛屁顛的拿去上網,結果身份信息被技術隊抓取,立刻引起高度重視,最終出演的鬧劇。   班主任張大了嘴,立馬扭過頭,看向男孩:「什麼情況?」   「我……我……」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似乎就要哭出來了。   見狀,松哥輕嘆口氣,搖頭說:「同學,不用擔心,冒用他人身份證用於上網,情節算不上惡劣,夠不成犯罪。我只是想問問,你手上的這張身份證哪來的?」   「撿的,」他哭喪著臉說:「我中午吃完飯,想到遊戲上有個活動沒做,就翻牆出來了。   結果,不知道怎麼搞的,原本交錢就能上網的網吧,竟然非要我提供身份證才行了。我在學校附近轉了一圈,附近我知道的幾個網吧,不是關門,就是要身份證。我沒辦法,只能翻牆回去咯。   結果吧,走了沒多遠,就在地上看到了一張身份證,撿起來一看,嘿,73年生的,可以用啊,我就趕緊拿這張身份證去上機了。   網管看了我一眼,我當時還有點緊張,好在他也沒多問,想來是只要有身份證就能開機,才不管是誰的吧。   然後……我才剛開機呢,遊戲都還沒登,就有兩個警察過來了,二話不說就按著我,讓我起來,拿出一張照片跟我比對了半天,然後又用對講機說了很多,我也不知道他們說什麼,就看到照片上那人和身份證上的有點像。   再之後,你們就來了咯……」   「噢?」松哥臉色一正,立馬問道:「身份證你具體是在哪裡撿的?」   祁淵表情也嚴肅起來——既然能在學校附近撿到身份證,說明身份證主人很可能在這一帶出現過。   而能被評為A級通緝犯的傢伙,除了個別人外,無不是危險分子。還是那句話,學校附近出現危險人物,再怎麼重視也不為過。   「我……我在……讓我想想,讓我想想。」男孩急得抓耳撓腮,顯然腦子忽然卡殼了。   松哥也不再繼續給他壓力,相反,還給他倒了杯水,讓他別著急,慢慢想——說白了,他並沒有犯罪,這會兒雖然坐在訊問室裡,但進行的也絕不是訊問,而是詢問。   一字之差,天差地別,前者針對犯罪嫌疑人,後者的目標是證人、知情人或線索提供人。   喝了兩杯水,許是感受到了警方的友善態度,他緊張感消退了不少,人也冷靜了許多。   過了一小會兒後,才說:「我沒記錯的話,是在一家KTV門口撿到的。   我們學校邊上不是有條河嗎,河對面,順著馬路走,大概三四百米左右,就有一家KTV,好像叫唱客?   具體記不清了,我沒進去過,應該就是那邊,我就在靠近那,大概還有十來米左右的地方撿到的,在一棵樹底下,別說,不仔細看還不一定能發現。」   說到這,他又撓撓頭,解釋道:「我知道的最遠的一家網吧就在那兒,所以我就走過去了,結果也不給開機,走回來的路上才瞅見的。」   聽到這,松哥立馬抓起對講機,匯報到:「各小組注意……」 第61章擒拿   二十分鐘後,又聽警笛呼嘯,荀牧和蘇平倆也趕了過來。   「情況怎麼樣了?」蘇平性子稍急一些,立馬問道。   松哥說:「特警支隊、巡警支隊已各派近兩百名警力,散布在學校周邊三公裡範圍內,不說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也差不太多了,不管哪裡出事,一分鐘內必定有同事趕到,相信就算目標潛伏在附近,也足以杜絕風險。   另外,情況匯報上去後,市局方面也立即調派人手,在各大校園、人流量相對密集的公共場所站崗巡邏警戒。   各大交通要道口,同樣安排了大量交巡警設卡檢驗,車站、地鐵站、機場等交通樞紐,也安排相關單位封鎖,並有許多便衣同事遊走,想來只要目標還在咱們餘橋,就絕對跑不出去。   上頭的意思是,其他方面咱們不用管,負責好這塊區域,並最終將通緝犯揪出來即可。」   「嗯。」荀牧輕輕點頭,說:「該目標,在A級通緝犯中都屬於最危險的幾人之一,這些年來始終在全國各地流竄作案,更幹過為了搶劫兩百塊錢而犯下滅門慘案,堪稱窮兇極惡的典範。」   「既然他出現在咱們餘橋地界,就絕對不能讓他跑了去!」蘇平接過話,沉聲說道:「搞他!」   「已經在積極排查了。」松哥說:「圖偵的同事也在聯合交管局那邊,翻查交通、安防監控,我們的人也在各商鋪調取視頻錄像,希望能把目標給揪出來。   不過,這個工作量畢竟太大了,就算前兩年我們技術隊和省廳已經共同初步研究出了一套人臉識別與抓取的算法,也不能保證完成任務。   因為算法畢竟還不夠完善,識別上沒問題,抓取方面的難關卻始終沒有突破,準確率還達不到一個可用的程度,這會兒應用上,雖然能很大程度上降低工作量,可最終還是得人工去篩查,檢驗。」   荀牧聽了,不置可否,只左右掃了兩眼,這才發現祁淵不在,有些好奇的問道:「小祁呢?」   「那孩子他爸到了,小祁在當他爸的面批評教育呢。」松哥說:「教育完就該送回去上學了。」   「噢?」蘇平一愣:「你讓他去幹批評教育的活?以他的性子,別說沒兩句就變成對面訴苦他一邊點頭一邊哦哦嗯嗯了。」   松哥失笑,搖搖頭:「總得給他點機會,嘗試嘗試嘛。他臉比較薄,性子又稍內向,這可不行,得想辦法讓他把心裡的包袱甩了才好。不然這麼好一顆苗子,卻受限於性格,未免太可惜。」   「也對。」荀牧輕輕點頭。   剛說到他,祁淵的聲音便從對講機中傳出:   「報告,松哥,我是小祁,發現可疑人員,地址為泉業路出城方向這邊,北環快速出口往北兩百米左右,邊上有家郵政銀行的自動取款機!」   他的語氣挺急切的,松哥聽了,也顧不得問他怎麼跑泉業路去了,只立馬回應道:「繼續盯著目標,我會幫你申請周邊同事增援。另外,下次發現情況不用匯報給我,直接聯絡指揮中心,指揮中心會做好安排。」   「明白!」   「這個小祁,運氣很不錯啊,」蘇平說:「那麼多人愣是沒找著目標,卻被他撞見了,這可是個大功勞。」   「什麼功勞不功勞的,」荀牧反倒有些憂心,示意大家跟著自己走,同時邊走邊說:   「我們也趕緊過去看看吧。他只是見習生,身上就帶著跟軟包警棍,一瓶催淚噴霧,連手銬都沒有,我擔心他要跟目標碰上會有危險。」   「不用太在意。」蘇平擺擺手:「那地兒離這裡也不遠,處在重點布控的範圍之內,周圍肯定有其他同事,剛松不說了麼,一分鐘內就能有人趕到,不打緊的。」   話雖然這麼說,但他卻已經摸出了車鑰匙,而且一行三人,就屬他走的最快,步子邁最大。   見狀,荀牧和松哥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蘇平一大把年紀了,竟然還這麼傲嬌。   三人緊趕慢趕,甚至都請求交管局調控信號燈了,才在五分鐘後趕到目的地。   「什麼情況?咋回事?」剛一下車,荀牧就看到個中年男人被特警押著蹲在地上,兩桿槍指著他——雖然槍並沒有開保險。   與此同時,祁淵坐在不遠處的水泥墩上,一手捂著肚子,入眼一片紅。   蘇平迅速竄了過去,皺眉問道:「你受傷了?還坐在這幹什麼?等著跟我邀功嗎?趕緊上醫院啊!」   罵咧兩句,他又左右看了眼,最後落在松哥身上,喝道:「松!過來,把這傢伙送醫院去!」   「沒事沒事。」祁淵連連擺手:「也怪我自己,經驗不夠,被他發現了,他拔腿就跑,我追,倒是追上了,他還不甘心,和我打在一塊,又抽出水果刀劃了一下,不過劃的不深,就破了點皮……」   「屁話!」蘇平呸一聲,隨後瞪了松哥一眼:「還杵著幹什麼?趕緊的,把他架醫院去!」   「好!」松哥連連點頭。   祁淵見狀,知道再推脫就顯矯情了,只能點點頭,跟著松哥上了車。   「喲,還能自己走。」蘇平瞅著,嘀咕道:「看著還真不算嚴重啊。」   「不管嚴重不嚴重,破了口子,流那麼多血,總得上醫院查查才安心。」荀牧走過來,說:「保險起見,最好再做個愛滋方面的檢查和阻斷治療,免得中招了。」   「嗯,我給松發個簡訊,讓他看著點。」蘇平說著,立馬掏出手機給松哥發條消息,跟著又看向特警,問道:「就是這傢伙?」   「比對過了,確實是目標。」特警終於將指向目標的槍抱了回來,同時回答說:「我們趕到的時候,就見目標跟那位兄弟扭打在一塊,他中了一刀,我倆就趕緊衝上來把目標拿下,銬上,接著你們就來了。」   荀牧又打量了嫌疑人兩眼,點點頭,說:「人沒事就好,目標也已經被拿下,通知下去,收隊吧,行動結束。」 第62章下意識   武警醫院,急診部傷痛外科。   「小夥子運氣不錯啊,」中年醫生打量了祁淵的傷口兩眼,點點頭說道:「創口雖然長,足足有七公分多,但很淺,只傷到表皮,脂肪層都沒碰到,這兩天注意傷口別碰水,吃點消炎藥避免感染,再打針破傷風就沒事了。」   松哥聽了,立馬問道:「醫生,那傷口需要縫合嗎?」   「嗯,最好縫一下,畢竟創口長,不利於癒合。」醫師點點頭,又對邊上的實習生說:「你去護士站邊上那個藥房,拿個皮膚釘合器過來。」   說著,他又把祁淵的醫療卡遞給松哥,讓松哥去窗口處登記繳費,便又走到後頭,從醫療櫃中取出了生理鹽水、雙氧水和酒精之類的東西。   戴好手套,簡單給他清洗、消毒好傷口後,實習生也拿著皮膚釘合器回來了。   「可能有點疼,忍一下啊。」一聲一面說,一面用鑷子把祁淵創口兩側的皮膚向上翻轉,隨後就將釘合器湊了上去,對準創口後,咔嚓一聲,就像用訂書機把紙張裝訂在一塊兒似的。   祁淵死死的咬著牙,臉色有些扭曲。   半晌後,釘合完成,醫生又給他消了消毒,便將一塊醫用敷料蓋在他創口上,又用繃帶裹了兩圈之後,才說:   「好了,記得每天過來換藥,防止傷口發炎。你自己買了回家換也可以,每天給傷口消消毒,再換一塊敷料和繃帶就好了,很簡單的。   等你同事回來,叫他扶你去輸液區,打針破傷風和消炎藥就成。記住一星期後過來拆線。」   祁淵抽了幾口涼氣,差不多適應傷口處的疼痛後,才連連點頭。   醫師不放心,又叮囑道:「這幾天別吃太油膩的東西,忌煙戒酒,不要劇烈運動。雖然傷口不深,但最近天氣熱,被汗漬發炎了很麻煩。   有條件的話,最好請個假,我知道你們警察累,活重,但自己的身子也很重要,別不當回事兒。   聽你同事的意思,你還是見習生吧?遇事兒衝那麼前幹嘛?受傷了你爹媽還不得心疼死?」   對此,祁淵只有苦笑,搖搖頭沒接話。   醫師還有別的病人,也沒跟他多聊,嘀嘀咕咕說了兩句,就又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上向其他患者問診了。   不一會兒,松哥回來,和醫師說了兩句,便走過來問道:「小祁,還能走嗎?要不要我去幫你領個輪椅?」   「沒事,不用。」他搖頭起身,走了兩步。傷口被牽扯的有些疼,讓他表情有些不自然,時不時的嘶兩聲。   松哥見了,知道他是疼的,卻還是為了轉移他注意力,故意說:「怎麼,臉色那麼難看,心疼醫藥費啊?放心啦,治療費不貴,而且你這是工傷,單位全額報銷。」   祁淵再次苦笑,搖搖頭,又瞅了兩口冷氣。   「怎麼,現在知道疼啦?」松哥又說:「當時衝那麼前去幹啥?目標有多危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個見習生,身上啥武器沒有,衝上去不找罪受嗎?以後碰到這事兒,記得躲著點,自然有別的同事上。」   「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麼想的,」祁淵輕嘆口氣:「看到目標要跑,我就本能的衝上去了,直到特警隊的前輩上來把人控制住,我才緩過神來,接著才發現自己受傷了。」   頓了頓,他又問:「松哥,你讓我躲著點,那你自己呢?碰到這種事兒,會躲嗎?」   松哥張了張嘴,沒說什麼。   很顯然,他也會本能的做出同樣的選擇。   這無關乎高尚與否,只是從警多年的本能罷了。哪怕是隊裡的老油條,油混子,碰到這種事兒,第一反應就算不是衝上去,也不可能躲到一旁。   冷靜下來的時候,自然會患得患失,顧這顧那,但碰到突發情況,絕大多數人還是會腦袋一熱,做出對個人而言不算正確,卻符合職責的事。   所以說,類似刑警不顧安危拿下兇徒,醫生見人暈倒瞬間衝上去施救,消防員高空索降一腳把輕生者踢回走廊之類的報導屢見不鮮。   只以個人而言,他們未必有多崇高,平日裡也難免這樣那樣的缺點,甚至可能幹過一些齷齪的事兒。但在那個時刻,無疑偉岸無比。   沉默著,尋思著,兩人走到輸液區,松哥交上藥籃子和輸液表,護士看過一眼,就領他們到十二床,叫祁淵躺好,輸液。   過了一小會兒,荀牧和蘇平也過來了。   問幾句關於他的情況後,荀牧就拍拍他肩膀,說:「小祁,你這兩天就安心養傷吧,我給你批病假,隊裡的事兒暫時先別管。」   祁淵撓撓頭。   休息兩天,他倒也是樂意的,但又怕因此有什麼不良後果;硬撐著面子上倒是有了,卻顯得有點裝,之前在現場強撐著不來醫院就被蘇平懟了,這會兒擺姿態,怕是被懟的更厲害。   他一向不是偉光正的人設,故作姿態,怕免不了受蘇平反感,對將來的發展很不利。   糾結幾秒,也沒想好該怎麼回答,他只好轉移話題,問道:「目標怎麼樣了?」   「已經被扭送到看守所羈押著了。」荀牧說道:「上頭已經把逮捕信息匯報上去了,晚些時候就會過來拿人。」   「這樣啊,」祁淵頷首,又趁這機會問道:「荀隊,國家A級和B級通緝令到底有什麼區別啊?」   「你不知道?」蘇平皺眉:「進隊裡這麼久,這些基本情況你都沒去了解麼?」   荀牧擺擺手打斷他,解釋說:「區別嘛,簡單說,A級通緝令是公安部直接發布的,B級則是應各省公安廳要求發布的,效力上等同,都是全國範圍內對嫌疑人進行通緝,只是懸賞金額有所差別罷了。」   「這麼說,只有公安部能下達通緝令?」祁淵又問。   「當然不是。」荀牧說:「各級單位都可以發布懸賞通緝令,只不過效力範圍不同,省廳只能在省內發布通緝令,同時對外省發協查令,市局也一樣,只不過級別降到市內。   基本上,只要犯罪事實清楚,證據充分,就可以下達通緝令了。嗯,換句話說,通緝令上的目標,無一例外,都是一旦被抓,即可直接逮捕的存在,要求上比網上追逃、協查令等更嚴格一些。   這都是常識,回頭你傷好了,抓緊時間多了解了解吧。」 第63章託付   這次的緝捕行動雖然順利,但收尾工作同樣不少,上頭派人下來交接、押解嫌疑人的時候,也有不少程序要跑。   因此,蘇平和荀牧交代幾句,和祁淵閒聊一會兒,便直接離開了,只留松哥在病床邊照顧他。   想了想,祁淵說:「松哥,要不你也回去忙吧,我這兒沒什麼事,不用人照顧的。」   「沒事。」松哥伸了個懶腰,說:「就當沾你的光,趁這機會休息休息好了。」   「呃……」這話祁淵沒法接。   不過說回來,松哥作為重案大隊下的一個偵察組長,這件事兒,確實跟他沒太大關係。刑警工作雖然重,卻也不是每時每刻都在忙,一般呈現的是兩種極端,閒的時候閒到發慌,忙的時候焦頭爛額。   想來,嫌疑人被抓獲後,松哥這會兒是真沒啥事,否則哪怕他礙於情面還留在這兒,也難免滿腹心事,坐立不安。   既然這樣,祁淵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反倒是松哥,想起件事兒,好奇的問道:「對了小祁,不是讓你當著那學生家長的面批評教育他嗎?你怎麼跑泉業路去了?」   「是學生家長告訴我的,」祁淵回答說:「他說自己過來的時候,在泉業路那邊看到個人,帶著個帽子,鬼鬼祟祟,有點像咱們通緝的那人。   我聽了,顧不得想太多,一面讓派出所的前輩通知你們,一面就趕緊跑過去了,一看,果然是那傢伙,又等了會兒,沒見到你們人,就覺得有點奇怪,只好拿對講機再通知你們了。   對了,你們之前沒接到通知嗎?」   松哥眉頭一皺,搖搖頭說:「沒有啊,你通知的是誰?」   「我也不認識,他穿著協警服,看著三十來歲的樣子,不高,一米七左右的個子。」祁淵納悶的說:「這麼大的事兒,他沒理由隱瞞吧?會不會是找不到你們?」   「可能是沒太往心裡去吧。」松哥想了想,說:「看你資歷太淺,還只是見習生,沒把你的話當一回事兒,不認為你能找到這個嫌疑人。   嗯,這事你就別管了,回頭我通知荀隊蘇隊,讓他們查查這事,該批評批評,該教育教育。」   祁淵只能無奈的點點頭。   鄙視鏈在哪兒都存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   「阿淵!」   中午,祁淵正喝著菜葉粥,忽然聽見有人在叫他,聲音無比熟悉,不由愣了愣,猛地抬頭。   「爸?」他愣了一瞬,跟著趕緊手忙腳亂的把粥放一邊,又迅速別開目光,有些心虛。   松哥跟祁父並肩站在一塊,對祁淵微微一笑,說:「你們父子倆聊聊吧,我出去抽根煙。嗯,有需要直接給我電話。」   「警察同志,太麻煩你了。」祁父立馬說道,抓著他的手用力握了握。   等松哥離開後,他臉色一拉,瞪了祁淵一眼,罵道:「你個小兔崽子,怎麼這麼不小心?竟然還受傷了,重不重?」   「沒事,沒事。」祁淵撐著身子往後挪了挪,像是想逃避的樣子,支支吾吾的說道:「就一點小問題,破點皮,很快就好了。」   「哼!」祁父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才走上前來,把水果放在床頭柜上,拿出個蘋果,走到衛生間去洗了洗,又坐回來他病床身邊,削起皮來。   「爸……」祁淵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你還說?」祁父手上動作一頓,沒好氣的罵道:「長本事了啊小崽子,受傷了也不和家裡說,要不是你領導給我電話我都還不知道。」   祁淵抿抿嘴:「這不怕你擔心嘛……你看,一點小問題,你還非得從家裡跑過來……」   話沒說完,祁父便直接將切下來的一瓣蘋果塞他嘴裡。   他無奈,伸手抓著一角,咬了兩口,嚼爛了咽下去,才問:「我媽呢?」   「沒告訴她,怕她擔心。」祁父悶悶的說道。   祁淵聽了,輕輕點頭。   之後便是一陣沉默。   他們父子倆關係其實還不錯,只不過嘛,就和絕大多數家庭的父子關係一樣,上初中後,兩人就很少有共同的話題了,逢年過節打個電話慰問慰問,也多是沒話找話,沉默的時間比說話的還長,憋個七八分鐘就掛了。   過了一小會兒,祁父才說:「要不,我和你上司商量商量,把你調到別的部門去,別幹刑警了。」   「那怎麼行?」祁淵立馬說:「老爸,我在這幹的好好的,你別給我添亂好嘛?」   「什麼叫好好的?」祁父也急了,沒好氣的說:「你這才幹了多久?一個月兩個月?就讓人給捅進醫院了,你讓我……」   「行啦老爸,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以後會注意的。」祁淵打斷他,說:「你看,我那麼多同事,不也都好好的嘛?沒事沒事,頂多我答應你,以後碰到事兒不衝第一個了。」   祁父盯著他,兩人大眼瞪小眼。   有半分鐘,祁父才付了軟,身子佝僂下去,擺擺手說:「算了算了,由得你吧。記住你跟我保證的,下次再受傷,我可不會再跟你商量。」   祁淵連連點頭,心裡卻嘀咕道:「大不了下次受傷我不告訴你……」   「你在這兒,過的都還好吧?」祁父又切了一瓣蘋果遞給他,同時問道:「工資夠用嗎?不夠就開口。」   「夠的夠的。」祁淵頷首。   祁父又問:「跟同事還有上司,關係處的都還行吧?」   「可以的,前輩們對我都特別好。」祁淵不假思索的說:「這不,我受傷了,他們都還瞞著我給你打電話呢。」   「那就好。」祁父舒了口氣,接著張張嘴,又搖頭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祁淵這段時間察言觀色的本事見漲不少,哪能不知道他有什麼難言之隱,便問道:「爸,怎麼啦?有事?有事你就說,咱們父子之間,還能有什麼開不了口的不成?」   「這……」祁父糾結片刻,把手中的蘋果放下,別過頭去盯著白牆,說:「有件事,想麻煩你領導幫忙查一查。」   「噢?」祁淵問道:「什麼事?你儘管說唄,我們刑警本身的職責就是查案子啊。」   「關於……關於你堂哥的。」祁父說:「他最近好像不太正常,著了魔一樣……」   說著,他又別過頭,瞪著祁淵:「你問這幹嘛?反正不會讓你查,你安心養傷!」 第64章頭大   祁淵眼珠子一轉,也不跟他爭執,只說:「這不是問清楚了,才好拜託前輩去調查嗎?」   「這……」祁父有些遲疑。   都說知子莫若父,祁淵打的什麼主意他哪會不知道。可想讓人幫忙查查這事兒,又非得祁淵幫忙不可。   他在餘橋人生地不熟的,雖然有些親戚在這兒打拼,但要說能跟公安扯上關係的也就只有祁淵了。   見他糾結的模樣,祁淵撇撇嘴,問道:「爸,說起來,你們幹嘛不直接報警呢?按理說,真出什麼事了的話,只要報警了肯定不會不管啊。」   「問題就是還沒出事,但我看也是遲早的事。」祁父嘆口氣,不再掙扎,說:「算了,反正你要打聽也肯定能打聽到,瞞著你也沒用。   是這樣的,你堂四哥不是結婚六年了嗎?結果一直沒有孩子,你三伯跟伯母就著急了,硬拉著他倆去檢查,結果查出你堂哥天生不育。   從那之後,你堂哥就好像有點不正常了,看到小孩就有點走不動路。」   「嗯?」祁淵眉頭一皺,有些納悶:「這種情況,應該帶他去看心理或者精神醫生啊,我們幫不上忙的。」   「我知道。」祁父揉了揉額頭,有些疲憊的說:「可是……關鍵不是這個啦,問題在,三個月前你堂大嫂不生了個女兒嗎?   老四就看他侄女眼神就不太對了,抱起來就不樂意放下去,老大因為這事還跟他吵過幾架。我們就擔心,這樣下去得出事啊,萬一哪天他抱著侄女跑了怎麼辦?」   祁淵張了張嘴,搖頭道:「爸,這事我們還真沒法管,總不能因為點捕風捉影的事把四哥拘留了吧?要我說,你們還是抓緊把四哥帶去精神衛生中心,好好檢查檢查,把問題從根子上解決了才是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祁父有些不耐煩了:「可是帶他去精神病院,你四哥不就成精神病了嗎?這讓他以後還怎麼見人啊?家裡頭那些風言風語就能逼死他!」   「拜託,」祁淵很是無奈:「治病重要還是名聲重要?」   「你不懂!」祁父聲音抬高了幾分。   「我不懂?」祁淵被氣笑了:「什麼叫我不懂?聽你的意思,四哥現在的病還不算嚴重,早治早好,再拖下去,搞不好得拖出大問題來……   爸,聽我的,這年頭大家壓力都大,精神疾病也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說白了就跟感冒發燒一樣的,還不會傳染,有什麼丟人的呢?我……」   「行了行了,」祁父擺擺手,打斷他說:「這事我說了不算,得你三伯點頭才作數,你跟我說這麼多沒用。你就給我個答案,能不能幫忙?」   「不是,」祁淵說:「這不是能不能幫忙的問題,這事不歸我們管啊。」   「行吧,知道了。」祁父站起身,說:「那你注意休息,我先去你三伯家一趟,看看你四哥怎麼樣了。有什麼要的,你給我電話。」   「好。」祁淵嘆口氣,輕輕點頭。   他知道,祁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既然講清楚了,這事兒他們警方確實幫不上忙,父子之間自然也不可能因此產生什麼隔閡。   至於老一輩的想法,他雖無奈,卻也無力改變,只尋思著,是不是趁著這次受傷獲得的休假機會,帶堂哥去醫院瞧瞧。   至於所謂的流言蜚語,只要沒人說出去,又有誰清楚他去了精神病院呢?流言自然也就無從說起。   反倒是這會兒,堂哥不正常的模樣,更容易惹人閒話的說。   但祁父這邊沒問題,不代表三伯心裡也沒疙瘩。他雖然確實幫不上忙,但三伯一家卻未必會這麼想,這也是祁父說去他家一趟的原因,想將矛盾消弭於萌芽期之前。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麼複雜,就算是血親之間,一個不留神,關係都可能出亂子。   祁父不善於表達感情,但所作所為確實是為他好,這點他看得出來,因此便又關切的說:「爸,注意安全。餘橋很大,個別地方治安也不好,見情況不對就給我電話。還有,打車過去吧,別心疼這點錢了。」   「我知道。」祁父擺擺手,說:「照顧好自己,蘋果記得吃。」   「嗯。」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見狀,祁淵發了會呆,尋思著到底該怎樣才能幫上自己堂哥。   可越想越頭疼,琢磨半天,也只能搖搖頭,決心找個機會帶堂哥去看看,便又抱起喝到一半的菜葉粥填肚子。   粥有些涼,味道不好了。   剛吃完,松哥就回來了,見只有他一個人,便問道:「怎麼,你爸呢?我還以為你們要聊好一會兒呢。」   「走了,他還有事要做。」祁淵說道。   接著,他又閉上嘴巴,心裡糾結著,要不要讓松哥幫他參謀參謀,這事兒該怎麼辦。   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松哥便問道:「怎麼,有事?」   「嗯。」祁淵聽了,輕輕點頭。這麼一會兒,他也想明白了,既然祁父本身就打著讓警方幫忙的主意來找他,也說明這事兒不需要對公安隱瞞。   他便簡要的把這事兒說給松哥聽。   「麻煩了啊,」松哥聽完,皺眉說:「你堂哥這情況,有點危險啊,搞不好是應激性精神分裂的苗頭。」   「嗯?」祁淵心中咯噔一聲,問道:「怎麼說?松哥你還懂精神疾病?」   「不是,以前看過個帖子。」松哥說:「你也見過吧,有個女生在網上發帖求助,說她老公的妹妹搬過來住,行為各種討人厭,從來不幹家務,一天天纏著她老公,和她老公說,也總以她妹妹還小為理由推脫。   不僅如此,她『小姑子』還要和他們一塊睡覺,沒有一點廉恥心……」   「這個帖子我看過。」祁淵立馬說:「當時往上一片聲討,有罵她老公的,有心疼她的,還有勸離婚的。   直到許久後,有人評論說,『請樓主看到後立刻去醫院檢查一下,你可能得了產後應激性精神分裂症,你說的妹妹可能是你的女兒。』   這話一出,許多人毛骨悚然,思細級恐……」   「你堂哥也有點類似這種情況。」松哥接話,輕聲說:「只不過,他疑似是把自己的侄女,當成了自己女兒。」 第65章登門   「小松說的很有道理。」   傍晚,荀牧提著份雞湯來到醫院,聽他倆說了祁淵四哥的事兒後,輕輕點頭,說:「被查出先天不育,這是個打擊。   聽你父親的意思,關於子女的事兒,你伯父伯母催的也急,還有老家的一些流言蜚語,這是外部壓力。   兩相結合,讓你堂哥不堪重負,從而產生了一定的認知障礙,甚至應激性精神分裂,這不是沒可能。   不過,我們畢竟不專業,雖然因為工作需要和以往的經驗,多少了解了點這方面的東西,但也僅局限於了解而已。就是法醫科的老凃,在精神疾病這塊也不敢說專業,所以……」   祁淵瞭然的嗯一聲,接過話:「所以,還是得帶他去檢查。」   「只怕沒那麼容易。」荀牧卻搖頭說:「帶他去檢查,最大的阻力,恐怕反倒在他自己身上。這些問題,想來你嫂子也和他說過,但恐怕他並不認為自己有問題,否則這麼長時間,怎麼著也該去看了。   另一方面,他產生了認知障礙,搞不好把侄女當成了自己女兒,甚至,可能把你大哥、大嫂乃至伯父伯母都認作是別有用心的搶了他女兒的人。   這種念頭相當危險,就怕哪天,他再也壓抑不住心裡那股衝動了的時候,會幹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兒。   我想,你爸和其他長輩,恐怕也是發現了些苗頭,偏偏又什麼都還沒有發生,很難辦,所以才想著通過你來拜託我們解決這事兒的。」   祁淵張了張嘴,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倒是沒想這麼深……」   見狀,荀牧再次搖搖頭,跟著伸手指了指保溫壺,說:「趕緊先把雞湯喝了吧,蓋子擰開老半天,等會該涼了。」   說著,他又看向松哥:「小松,你也先去吃點東西,這邊我看著就行。」   「好嘞。」松哥也沒說什麼,這會兒他確實也餓了,當即便起身離開。   祁淵沒什麼胃口,但見荀牧連連催促,也只能用調羹舀了勺湯,嘬兩口,跟著微微皺眉。   湯的味道倒是不錯,相當濃鬱,但太油了些。天氣本就燥熱,加上受傷,很沒胃口,這下反倒覺得有些不舒服了。   荀牧見他反應,也覺得自己有些疏忽,便自然的接過湯壺,仔細的把上層浮油刮乾淨,這才把壺還給他,說:「抱歉,忘記讓食堂把雞油去掉了。」   祁淵一愣:「這湯是食堂熬的?」   「是啊,」荀牧說:「老蘇中午去菜市場買了只土雞,拿到食堂讓人熬鍋湯,託我給你送來。嗯,他這會兒忙著跟上頭的人交接嫌疑人,過不來。」   「蘇隊啊……」祁淵心裡一暖,輕輕點頭。   同時也有點奇怪,蘇平,還有荀牧,他們倆對自己似乎有些太好了,這可不是看重兩字就能解釋得過去的。   當然,他也沒多想,畢竟自己一個見習生,還能有什麼東西被倆大佬圖謀不成?他可不是什麼陰謀論者,雖然有點納悶,但也不會深思。   又抿了兩口湯,他便接著問道:「荀隊,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沒辦法,於情於理於法,我們警方都沒有任何介入的理由。」荀牧搖頭說:「倒是你,可以建議下你長輩,讓他們盯著點你四哥,別叫他幹蠢事。另外,要發現不對勁,第一時間報警。   至於帶去醫院的事兒……等你傷好了,嘗試下吧。也不是非得拉著他去醫院,變通變通,請個心理諮詢師先上門談談話了解情況也是好的。正好,我認識幾個諮詢師,你需要的話,我給你電話。」   「好呀,謝謝荀隊。」祁淵趕緊道謝,接著又順勢問道:「對了,荀隊,你能不能幫我勸勸松哥……」   「嗯?」荀牧挑眉:「勸他?勸他什麼?他咋了?」   「他硬是給我辦了住院手續。」祁淵苦笑道:「就破了點皮,無非傷口長了點而已,哪裡要住院啊……」   荀牧聽到這,斜了他一眼,說:「你是嫌住院沒有在家裡呆著自在吧?」   「差不多。」祁淵也沒抵賴,大大方方的承認道:「修養幾天也好,我也不成能了,現在這情況,確實不方便跑動,但住院這……」   「行了,」荀牧擺擺手:「小事,由得你吧,小松那等會我跟他說一聲就是,待會兒叫他送你回家。不過換藥啥的,你自己能成不?」   「能成能成,」祁淵忙不迭的點頭:「不就是拆掉繃帶擦點碘伏防止感染嘛,很簡單的。」   ……   一晃眼,三天過去了。   腹部的傷口早已結痂,雖然還沒好利索,縫合釘也沒那麼快能拆掉,看著挺扎眼,但已經不影響祁淵挪挪蹭蹭了。   再加上有父親照顧,他在生活方面倒也沒受到什麼影響。   只是閒了三天,遊戲玩的也有些膩歪,他靜極思動,就想出去走走。   一尋思,便打算去三伯家坐坐。   堂哥的事兒,他前幾天才知道,雖說有長輩刻意隱瞞,不想他瞎操心的原因在,但嚴格說起來,他對家人的關注也忒少了些。   以前還在上學倒也就算了,既然現在已經畢業,別的不說,至少爺爺和外公傳下來的這一脈,關係還得打點好。   想到這兒,他便對祁父說道:「爸,你等會兒要去三伯家吧?」   「怎麼?」   「我跟你一塊去一趟吧。」祁淵說:「四哥的事兒,我問過我們隊長了,還真能幫點忙。」   「噢?」祁父有些好奇:「怎麼幫?」   想了想,祁淵還是沒把找個諮詢師的事兒告訴他,只含糊其辭的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不過得先上門問問情況再說。」   「臭小子,還賣關子?」祁父罵了一句,有些狐疑。但問了幾聲祁淵都不回答,他也只能作罷,改問道:「有點遠,你能成不?」   「沒問題,」祁淵擺擺手:「差不多好利索了,也就這兩天還有時間,不然馬上又得上班了,天知道啥時候得空……」   「那行,換身衣服,咱們走吧。」祁父點點頭。   正這時,祁淵忽然心血來潮,皺了皺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祁父納悶,問道:「怎麼了?」   他嘆口氣,輕聲說:「該斷章了……」   我感覺寄幾要挨打…… 第66章意外   剛到三伯祁林家,祁淵就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   一般白天,三伯家是不關門的,祁淵父子便直接走了進去。   便看到,不大的客廳裡擠滿了人,大伯一家來了六人,坐在一邊,滿臉陰沉,臉色很不好看,三伯祁林坐在茶几前,手扶著額頭,看著非常無奈,三伯母低著頭,不知道想些什麼,四嫂則抓著面巾紙,一下下的擦著眼淚。   「不行,還是打不通。」這時,大哥祁兆放下手機,說道。   「老三!」大伯祁孟坐直身子,說:「你說現在怎麼辦?」   「咳咳,」祁父乾咳兩聲,問道:「大哥,三哥,怎麼啦?」   「怎麼了?」大伯沒好氣的說:「你自己問老三!」   三伯放下手,嘆口氣,沉聲說:「舒允不見了,阿先也聯繫不上,大哥懷疑是我家阿先把他家舒允抱走了。」   「啊?」祁淵一愣。   舒允就是大哥祁兆的次女祁舒允,才剛出生幾個月,至於阿先,自然就是四哥祁先了。   祁父也吃了一驚:「怎麼回事?不是早就提醒過你們,看好阿先嗎?怎麼還能讓他帶著舒允跑了?」   「這麼大個人,哪可能看得住?」三伯很沒好氣。   這語氣刺激到大伯了,他猛地站起身,罵道:「你是說,你兒子抱走我孫女,還是我們的錯咯?」   「我……」三伯一噎,跟著語氣就軟了下來,無奈的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大哥……唉,當務之急,還是趕緊先把人找回來吧!」   「我當然知道!」大伯哼了一聲,跟著轉頭看向祁淵,眼前一亮,立馬說道:「阿淵,你是刑警,能不能……」   「不能報警啊,」三伯母立馬慌了,趕緊說道:「這要一報警,阿先不就成了犯罪了嗎?這……這要坐牢的。」   話一出口,幾人立馬七嘴八舌的吵了起來。   大伯和大哥他們,雖然生氣,但卻也認可三伯母的話,不想把事情再鬧大,不太同意直接報警。但大嫂和她娘家人卻沒這個顧慮,支持報警,發動力量把人給找回來。   祁淵也理解大嫂的心思,畢竟女兒丟了,做母親的哪個能不著急?只有報警,才能儘可能多的發動人手,把女兒給找回來。   但這麼一吵起來,祁淵難免頭大,有些手足無措。   一邊是從小玩到大,關係親密的堂哥,另一邊,又是自己的侄女,叫他怎麼不為難。   可以的話,他當然也想既能把人找回來,又能為堂哥脫罪。   但往深裡想,或許,給他脫罪,並不是個好選擇。幹了錯事,自然需要付出代價,如果這回就這麼算了,保不齊四哥他下次會幹出什麼事,到時候他們這些做親戚的,恐怕更為難。   再有,四哥他畢竟精神出了些問題,如果能把人「抓住」,送去精神衛生中心做強制檢定和治療,未嘗不是件好事。   只是站在三伯一家的角度上考慮,恐怕沒法接受。   夾在中間,祁淵雖然思路漸漸清晰,卻也越來越頭疼。   而且站的久了,肚子上的傷口也有些隱隱作痛。   見著他臉色不對,祁父立馬著急了,打斷他們的爭執,插話說:「那個,大哥,三哥,能不能先讓阿淵坐下?他前段時間才剛受傷,你們知道啊。」   「唉喲!」大伯一拍額頭,趕緊上前,扶著祁淵說:「瞧我這記性,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兒忘了,坐,阿淵你快先坐。」   「謝謝大伯,我不打緊的。」祁淵微笑著回一句,但也沒逞能,坐在了沙發上,舒緩了下身子,這才對他們點點頭。   被祁父這麼一打岔,大家剛起來的火氣,也壓抑下去了許多,冷靜不少。於是,沉默一小會兒後,三伯便問:「阿淵,這些事兒,我們都不懂,你來說說吧,現在該怎麼辦?」   「我建議報警。」祁淵深吸口氣,說:「大嫂剛也說了,不報警的話,充其量只能咱們尋親訪友的去找侄女,我這邊根本幫不上什麼忙。只有報警,警隊那邊立案了,才能發動人手,儘快把侄女找回來。」   三伯母張了張嘴,為難道:「可……這要報警了,你四哥他,他怎麼辦?他還那麼年輕,不能坐牢啊……」   「媽,」四嫂將面巾紙攥成一團,輕聲說:「報警吧。阿先他做錯事,當然……」   「你們聽我說完,」祁淵擺擺手,打斷他們,說:「報警是一定的,但四哥他……怎麼說呢,我們先不報拐賣,報失蹤,四哥和侄女一塊兒失聯了,先把案子給立好,然後再跟我同事道出事情。」   「四哥和侄女的事兒,畢竟比較特殊,到時候人找回來了,事情說開了,應該不至於被判刑,當然,批評教育,甚至拘留個十天十五天的沒法少。」   「這……」三伯母遲疑了。   她不想讓自己兒子受罰,但也知道祁淵說的有道理,當下應該是先不惜一切代價把人找回來再說,至於祁先的罪責……   說實話,免於坐牢,只拘留一陣子,已經很不錯了,除非他們能不依靠警方,自己把人找回來,否則處罰什麼的,絕對少不了。   祁淵又接著說:「伯母,別擔心,現在情況究竟怎麼樣還不清楚,說不定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糟呢?總之,先報警再說吧。」   祁父也站出來,點點頭,接話道:「嗯,阿淵,你先趕緊給你隊長打個電話,就說要報警。」   「不行,」祁淵搖搖頭,解釋說:「我們支隊雖然有立案權,但一般是不直接受理案件的,要報警還是得打妖妖靈,或者直接去派出所,由相關單位先受理案件,我再擺脫我同事介入調查。」   「這麼麻煩?」祁父皺眉。   祁淵張了張嘴。   其實支隊能否直接受理案件,他也不是很清楚,畢竟他只是個實習生,但隱約記得似乎是這樣。   於是,他又說:「爸,這樣,你先報警,我給我隊長打個電話,看看他們能不能幫忙,案件受理後直接由我們……」   話沒說完,三伯手機響了。   幾人對視一眼後,三伯便直接接通。   「喂?嗯,我是他爸……什麼?阿先被人砍了?現在在醫院?」 第67章熱心人   三伯接到電話,對方自稱是二院急診部的醫生,聽到祁先報出的電話便直接打了過來。   他們懷疑過對方是否是騙子,但對方並沒有說要轉帳之類的話,只讓三伯趕緊去一趟二院,想來不會是搞電信詐騙的。   十來人聽了,腦子都有些懵,過了一會兒,便紛紛看向祁淵,顯然是想讓他拿主意。   祁淵更懵,但這會兒也只能強迫自己冷靜,跟著提議道:「這樣,我們先往醫院趕,爸,大伯,你們留下,報警,先把立案程序給跑了。我跟過去了解下情況,同時也給我同事打個電話。」   「行。」祁父連連點頭,沒意見,但接著又遲疑的問:「可你的傷……」   「不打緊的,趕緊走吧,總得先搞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祁淵站起身,並說:「還有,爸,說明情況的時候,記得把四哥被人砍了,這會兒在醫院的事也說出來。」   大伯有些著急:「那舒允呢?阿先被人砍了,舒允呢?」   「這……那邊沒有說到舒允……」   「趕緊報警吧!」祁淵聲音抬高了一點點,說:「情況越來越複雜了,不趕緊報警,怕還得出亂子!」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直覺告訴他,四哥被砍,侄女失蹤,兩者應該有相當關聯。   與此同時,他也趕忙從口袋中掏出手機,給松哥打了個電話。   他本想打給荀牧和蘇平的,但想想,這兩人近段時間挺忙,便放棄了。   緊趕慢趕,終於來到醫院,找到給三伯打電話的主治醫師。   「他傷的挺重。」醫生說:「身中多刀,砍創、刺創都有,最嚴重的一刀刺破了肝臟,不過生命體徵還算穩定,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必須得儘快搶救才行,你們趕緊把費用……」   三伯聽到這,急了,立馬問:「還沒開始動手術嗎?趕緊的呀!要多少錢你說,我這就……」   醫生擺擺手:「別著急,他是被一名熱心市民送過來的,搶救所需的手續費他已經結清了,這會兒我們主任正在給他動手術。   我的意思是,沒道理讓人家把你兒子送過來,還要人家掏錢吧?你們趕緊準備好費用,給人家還上。」   三伯這才鬆了口氣,跟著立馬問:「醫生,那人在哪兒呢?」   「吶,坐在長椅上玩手機的那位就是。」   「謝謝,謝謝!」   說著,三伯趕緊走到那名熱心人面前,對其千恩萬謝,問清楚費用後,便直接掏出手機,把醫藥費給人家轉了過去,順便包個五百塊錢的紅包給他。   他也沒多客氣,點點頭把費用手下,便說:「既然你們來了,那我也放心了。我還有點事,不多留,再見。」   「等等,」祁淵走上來,打量了他兩眼,客氣的問道:「朋友,能麻煩你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嗯?」他抬頭,有些疑惑。   「是這樣,」祁淵說:「我是市局刑偵支隊的。很顯然,這是一起惡性傷害案件,所以,我有責任弄清楚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也請你多幫幫忙。」   出於某種目的,他並沒說自己是傷者的堂弟,同時,也給三伯他們使了個眼色。   他們也都一大把歲數了,自然也理解祁淵的意思,所以並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同樣的,一個多月以來培養起的職業習慣,也讓祁淵難免起了點疑心。   就如一般犯罪案件,在警方眼中,報案人,以及與受害者關係親密的朋友、伴侶、親戚往往是第一調查目標,一樣的道理。   畢竟這人看上去,熱心的有些過頭了。   當然,祁淵相信,世界上肯定存在這樣的熱心人、好心人,比如祁淵還讀著幼兒園時就已逝世,現今恐怕已沒多少人記得的叢飛。   可現在的現狀是,很長一段時間內,碰瓷大行其道,導致許多人為了自保只能選擇冷眼旁觀,根本不敢與這些事挨得太近。   這種情況下,打個妖二零急救,妖妖靈報警,就已經很熱心了;能送到醫院則更為難能可貴。   至於在家屬到來之前先行墊付醫藥費,則堪稱傻子。   甚至祁淵站在刑警的角度,也並不提倡這種事。   這事看似見義勇為,但無疑,一旦提倡這種行為,肯定會被某些不發之徒所利用——他們非常善於利用並傷害人們的善心而牟利。   提倡這種行為,便可能會害了一些熱心人,這是祁淵所不願看到的。   他也不想讓社會變的冷漠,可他更不想讓熱心人受傷。   為了保護他們,警方只能這麼做,呼籲大家碰到這事時,選擇報警,之後的一切,交由公權力去處理,也算是當下比較符合實際的做法。   當然,祁淵對這名熱心人的懷疑,僅僅只是本能,此刻詢問,其實也是為了排除他的嫌疑,免得事後被糾纏不休。   他聽了這話,又打量了祁淵片刻,忽然眼前一亮:「你是祁警官吧?我認識你!昨天我才剛看了新聞,說你為了擒拿通緝犯受傷……」   祁淵一愣,有些錯愕——自己還上新聞了?什麼時候?誰拍的照?記者在哪?   愣了一瞬後,他就「靦腆」的笑了笑,擺擺手,又把話題拉回來,問道:「先生,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熱心人連連點頭,兩人便走到一旁。   祁淵行動不大方便,這會兒傷口也隱隱灼痛,估計是趕來的著急,路上跑了幾步,傷口又開裂了。   找了個位置坐下,祁淵本能的摸了摸肚子,尋思著等會要不要順便掛個號檢查下,同時問:「先生,請問怎麼稱呼?」   「我叫王林玉,」他回答道,跟著不等祁淵繼續問,便說:「是這樣的,我本來打算趁著午休的時候去億達廣場的施華洛世奇給我老婆買條項鍊,這不馬上就要七夕了嘛,尋思著給她送個禮物……   結果半路,等紅綠燈的時候——就在爾昆路跟北華路交匯路口那——看見人行道上圍了不少人,一瞥,就看見有個人倒在地上,周圍都是血。   我也沒想太多,當時就下車,推開人群,問了問情況,然後就打妖二零報警了。   本來打完電話就想走的,想想又不放心,就把車停在邊上的停車場,然後回來,剛好急救車也到了,我就跟著一塊來了。」 第68章團夥   祁淵又問了幾嘴,但顯然,王林玉了解的情況也非常有限,基本什麼都不知道。   看他的樣子不似作偽,帶人來醫院確實是出於好心,祁淵心裡為數不多的本能懷疑也就消散了,只留了他電話,便讓他離開。   等了大概兩個鍾——期間倒是又等來了兩撥民警問話——搶救還在繼續,祁淵也覺得傷口越來越疼,便掛了個號瞧瞧。   醫生給他拆開繃帶,發現傷口確實已經開裂,並被汗水灼的通紅,有發炎的跡象。   好在問題不大,縫合釘也沒脫位,醫生給他清洗下血水消消毒,便重新包紮起來了。   剛出來,他就見著荀牧、蘇平和松哥三個,正分別拉著自己父親、大伯和三伯問話,滿臉嚴肅的模樣。   想了想,他立馬走到松哥身邊,但沒吱聲,只聽著松哥問話。   松哥問的是他大伯,問的問題聽上去也沒什麼特別的,無非是圍繞著祁舒允什麼時候失蹤,祁先近期有什麼異常表現之類的常規問題。   松哥在他過來的時候便留意到了他,但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跟著繼續問詢。   問詢又持續了大概十來分鐘才結束,客氣的讓祁孟「迴避」後,他才看向祁淵,輕嘆口氣,說:「小祁,這樁案子……」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這樁案子,你最好……不,這說法不對。按照刑事訴訟法的相關規定,本案當事人,或者說受害人是你近親,你得迴避。」   祁淵張了張嘴。   這時,蘇平也走了過來。   松哥的話他顯然也聽見了,因此,便直接冷著張臉說:「小祁,這兩天你要麼在家裡歇著,閒不住的話,跟我說,我給你安排別的任務。」   「蘇隊,」祁淵趕緊說:「迴避原則我知道,但……至少告訴我到底什麼情況嘛。就算需要迴避,我身為近親,也有知情權不是?」   換做其他時候,看到蘇平冷著臉,他早就慫了,可出事的是自己侄女,他又怎麼可能退縮?   蘇平眉頭一擰,瞅了他兩眼,便說:「你自己問松吧。問完了過來一趟,你也需要做個筆錄。」   「好。」祁淵鬆了口氣,連連點頭。   目送他離開,祁淵才問:「松哥,到底怎麼回事?看你們的臉色,這樁案子貌似很不簡單啊。」   「嗯。」松哥點點頭,輕聲說:「你侄女兒,恐怕是被人販子團夥給劫持走了。」   「什麼?」   雖然早有預料,但聽到這個判斷的時候,他依舊大吃一驚,有點兒難以接受。   「接到你的電話,我就給你三伯家附近那個派出所打了電話。」松哥說:   「接著就是介入調查了,然後發現,在你們報案前一陣子,指揮中心也接到幾通報警。   報警稱有人在爾昆路跟北華路交匯路口附近大概一百多米的地方受傷,指揮中心派了同事去了解情況,但人已經被送往醫院。   之後,同事跟來了醫院,詢問了主治醫生,發現受傷的是你堂哥,又把情況匯報給我。   至此,這樁案子,也就由『失聯案』上升為『行兇案』,另外,你侄女也存在被『拐賣』的可能,我就又拜託同事,去了趟交管局,調取案發時的監控錄像。   這一看,有了重要發現——監控視頻將整個事件完完整整的截了下來。」   聽到這兒,祁淵忍不住插嘴問道:「然後呢?到底怎麼回事?」   松哥組織了下語言,才接著說:   「你表……哦不對,你堂哥,在中午十一點二十三分,抱著嬰兒——疑似你侄女——進入監控畫面,跟著就停在路邊,公交站附近,站了有半個鐘,看他的模樣像是在等人。   接著,來了個看上去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女人,上來就甩了你堂哥一耳光,接著罵罵咧咧的。   具體說了什麼暫時還不清楚,目擊人那邊也還在走訪問詢當中。但我估計應該是兩三年前的那個套路,人販子偽裝成鬧矛盾的親屬什麼的,然後直接暴力把目標對象給擄走。   之後的發展,也印證了這點。很快有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過來,二話不說就推了你堂哥一把,跟著搶走孩子,你堂哥站起身追。   接著切換了幾個監控畫面,發現你堂哥追到路口的時候,又一撥人持刀衝上前,直接把你堂哥砍翻在地,之後上車揚長而去。」   頓了頓,他看看祁淵的臉色,才接著說:「另外,有個很不好的消息。砍人者,還有那個之前疑似佯裝為你堂哥老婆的女人,我認識,都隸屬於同一個人販子集團。   那個團夥三年前就被搗毀了,但有幾隻漏網之魚,一直在追逃,他倆就是其中之二,沒想到再次露面,竟然就是再次作案。」   見祁淵臉色更加難看,額頭上也沁出了大量的冷汗,松哥輕輕一嘆,說:「我就把這事兒匯報給了荀隊和蘇隊,他倆高度重視,決定親自調查本案,整合了線索後,就直接過來了,基本情況就是這樣。」   聽完之後,過了良久,祁淵才鬆開握緊的雙手,懇請道:「松哥……」   「停,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這樁案子,你不能參與到調查工作中來。」松哥立馬打斷他,說:「違背原則,萬一被起訴,少說也是記過處分。你還在見習期,一旦被記過,很可能就直接被辭退了,誰也保不住你。」   「我不參與,」祁淵立馬說:「可我想『旁觀』。」   「嗯?」松哥一愣。   跟著,他又反應過來,苦笑著搖搖頭。   見狀,祁淵也不說話,只誠懇的看著他。   「我做不了主,你自己跟荀隊講吧。」松哥說道:「只是旁觀的話,我想他應該不會拒絕才是。可你得記著,辦案全程,不允許參與其中。   當然了,僅僅只是作為受害人親屬,提供線索與證據的話,那沒問題,但這些也只能以你個人的名義,聽懂了嗎?」   「我知道了!」祁淵認真的點頭。   聽松哥這麼囑咐,他哪能還不清楚,只要自己去懇求荀牧,軟磨硬泡下,荀牧十有八九會同意自己的請求。   他鬆了口氣,接著,便往荀牧走去。   七夕到了,大家記得屯點健胃消食片啊,狗糧吃撐了記得嚼兩片,有效緩解症狀哦~~   我跟我當家的看電影去啦~~   另,我家智障最近沉迷龍族手遊,頂著我的筆名到處晃蕩,那可不是我啊,大家記得擦亮雙眼……   有玩內遊戲的,瞅見了,幫我揍他,哼唧唧! 第69章見面   荀牧倒確實沒有為難祁淵,告誡他只能旁觀,不能參與,便由得他了。   迴避原則說來嚴肅,但換個角度想想,他一個見習刑警也並不具備獨立的辦案權,也不能單獨作為警方的證人代表出庭作證。   既然他本身就不具備調查權,那麼迴避原則中的規定,對他而言也就沒有意義了。   松哥和蘇平叫他迴避,也不過是怕他惹上麻煩,對以後的發展不利,僅此而已。既然他已經下定決心,加上又不違背規矩,荀牧也沒有阻止的道理。   將荀牧的親戚問完一圈,又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期間,三伯接受問話後,便又火急火燎的辦了相應的手續,把住院費用什麼的繳納清楚,跟著,就到住院部頂樓手術區家屬等候區去等消息了。   問詢工作完成,手術也恰好結束,四哥沒了生命危險,但麻醉藥效過去還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且就算甦醒了,從觀察室送出來,也得先轉重症監護室看兩天。   總之,暫時是沒法和他接觸詢問消息了。   荀牧決定收隊,問祁淵要不要一塊回去。   想了想,祁淵點點頭,同意了。   ……   回到支隊,看著大家忙前忙後,祁淵忽然有些無法適從。   以往,荀牧好歹會給他安排點工作,打打下手,但這回,他們是真的把他當成了透明人,雖然什麼都不迴避他,但同樣,也什麼都不叫他做。   他一下感覺自己有些多餘。   但很快,他便攥了攥拳,想通了。   他硬要參與其中,只是為了獲得第一手消息罷了,能幫上忙最好,就是幫不上,至少也不能拖後腿。   另外,他也很清楚,前輩們把他當透明人,也是為他好。   但這樣幹站著,也讓他覺得恨不屬於,因此,他便決定主動些。   「荀隊,」想到這兒,他便主動來到荀牧的辦公室,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目標下落不明,暫時無法確定。」荀牧搖搖頭,說:「我們已經發動數十位同事,投下去進行調查了,交管局方面也同意配合我們,正在調取市內的監控探頭,儘快鎖定目標。   另外,小松查閱了近期的失蹤案立案記錄,發現除了你侄女外,還有五人的失蹤,疑似與該團夥相關。   這事我已經上報市局了,上邊的意思是,不惜一切代價,以最快的速度將此案偵破,各相關部門全力配合,務必將被拐兒童統統解救出來,這點你可以放心。」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我知道這事很急,但也希望你能理解,給我們一點時間。還有,你傷畢竟還沒全好,回去歇著吧,我答應你,如果有進展,第一時間通知你就是。」   祁淵抿了抿嘴,搖搖頭說:「荀隊,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上忙嗎?」   「幫忙?」荀牧皺眉,看了他一眼,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點了根煙,輕聲說:「小祁,別忘了你答應過的,這樁案子,你只能旁觀,不能……」   「不是,」祁淵趕緊解釋說:「我想說,大家身上都有不少事兒,現在為了這樁案子費心費力,別的日常工作自然就沒功夫去處理了。   案子拖下去,擠壓的工作只會越來越多,結案後難免又忙的焦頭爛額。我就想著,這些日常工作,有沒有我可以幫忙解決的,不如交給我。   這樣,既不違例,我也能幹點事,不至於那麼不踏實,同事們身上的擔子也可以輕一些。」   「噢?」荀牧回過身,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緊跟著便又笑道:「難得你有這份心。不過,我這邊沒什麼工作,松最近也蠻清閒的,蘇隊的忙你又幫不了……   對了,差點忘了,小柴那貌似堆積了不少報告要寫,不如你去那問問。老凃那邊也是,可以去問問。」   「柴姐?凃主任?」祁淵若有所思。   柴寧寧雖然是他表姐,但由於是他母親那邊的關係,與三伯、大伯之間並沒有血親關聯,再加上她自小在外求學,跟大哥、四哥也不熟,算不得相關人什麼的,倒是不需要迴避。   凃仲鑫就更不用說了。   不過,這樁案子,想來他們參與度應該也不高才對,畢竟他們一個是負責痕檢,一個負責屍檢,而本案痕檢與法醫方面能幹的活並不多,荀牧怎麼會叫他去幫忙?   但很快,他便想通了荀牧的用意。   還是那個問題,他不具備執法權,哪怕是民警身上的日常工作,他原則上也是不允許獨自去幫忙處理的。   他又確實因為太閒而不踏實,所以,荀牧就乾脆把他打發去痕檢科、法醫科,名義上是打下手,實際上,恐怕也想讓他多學點東西。   不論法醫還是痕檢,對於常規兇案的幫助都相當大,身為偵查員,多掌握這些知識肯定沒錯,幫助極大。   想通這點,他便點點頭,不再多言,往痕檢科走去。   「小祁?」   祁淵找到柴寧寧時,她正在打報告,看見祁淵有些詫異,不由問道:「怎麼了?荀隊那邊要我幫忙麼?」   「不是。」祁淵趕緊擺擺手,說:「荀隊見我太閒,讓我過來幫忙打打下手。」   「打下手?」柴寧寧愣了愣。   但眼珠子一轉,立馬明白了荀牧的用意,當即點點頭:「別說,真有些活需要人手。   嗯,下邊大隊前段時間偵破了一樁命案,相關痕跡及痕檢報告送上來請我們覆核了,你先幫我看一眼,有沒有問題。」   「好。」祁淵點頭。   他有個錘子的覆核權,柴寧寧這是叫他多看報告多學習,將痕跡證據與痕檢報告結論相結合起來,發現其中的規律和檢驗方法。   叮鈴鈴!   正翻著報告,他手機忽然響了,不由趕緊掏出來瞅了眼,見是自己老爹打過來的,有些意外,問道:「爸,怎麼了……   啥?松哥?你說,三伯他朋友看到跟搶走侄女的那娘們……那女人跟松哥見面了?不是,爸,你確定嗎?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第70章污衊   三伯的朋友,見到疑似松哥的男人,與疑似人販子的女人碰面。   剛聽到這消息,祁淵詫異過後,直接翻了個白眼。   在他們的要求下,警方倒是給他們看過侄女被劫持走時的視頻,知道嫌疑人長什麼樣,又見過松哥,因此能認出他倆倒是不奇怪。   但三伯的朋友……   他可沒見過這兩人,有本事認出來?開玩笑的吧?   但緊跟著,他又板起臉——誰會吃飽了撐的開這種玩笑?甚至可以說,這已經是污衊了。   但他也不敢擅作主張,也沒在電話裡跟他老爸多說什麼,只叫老爹趕緊帶著三伯來一趟支隊,跟著又給柴寧寧簡單的講了下這事兒,便說:   「柴姐,我總覺得有問題,所以,想跟荀隊說說,再把老爸跟三伯叫過來問清楚,你看怎樣?」   「應該的。」柴寧寧頷首:「連咱們同事都敢污衊,這背後的真相怕是不簡單,就算暫時弄不清楚,心裡也該有個戒備才是。   去吧,我這還理得過來,等你忙完了再來幫忙就是。」   祁淵點點頭。   什麼幫忙,他就是來學習的。   不過既然柴寧寧和荀牧都給他面子,他也不會不識趣的非要戳穿。   很快來到荀牧辦公室,見他似乎在忙著什麼,一面盯著電腦,一手抓對講機不斷的下達指令,祁淵便也不急著說事兒,靜靜的站在一旁。   過了有三五分鐘,荀牧這才把對講機放下,看向他,有些納悶:「怎麼?在痕檢和法醫那邊沒找到活?」   「不是。」祁淵走上前,解釋說:「剛我爸給我電話……」   聽完,荀牧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後,又抓起對講機,讓人把松哥跟蘇平叫過來。   隨後,他才問:「小祁,你怎麼想?」   「松哥肯定是被污衊的。」祁淵不假思索的說:「要說三伯或者我爸看到這事兒還有點可信度,但我三伯朋友——呵,他又不知道嫌疑人長什麼樣,憑什麼說松哥跟嫌疑人見過面?」   荀牧不置可否。   祁淵又說:「更別講,松哥一整天都跟我們……跟你們待一塊……」   「他倆小時前出去了,去取證。」荀牧忽然打斷他。   「啊?」祁淵一愣。   接著,看荀牧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祁淵張了張嘴,難以置信的問:「荀隊,你……你該不會懷疑松哥吧?怎麼可能呢,他……」   「懷疑小松?」荀牧抬起頭,一臉愕然的看著他:「你怎麼想的?」   「哎?」祁淵撓撓頭:「不是,你沒懷疑他啊?那怎麼……」   荀牧有些無奈,從抽屜裡翻出煙,點上,又示意他自己拿,這才說:「我想,小松為什麼會被盯上?盯上他的又是些什麼人?有什麼用意?   還有,就算是污衊吧,這伎倆未免也太過拙劣了些。你父親和三伯跟小宋沒啥交情,再加上關心則亂,或許還可能被影響,但支隊裡的這幫同事,他能瞞過誰?」   「也是啊。」祁淵瞭然的點點頭,接著也納悶道:「那他們……」   話沒說完,又忽然有了靈感,脫口道:「我爸和三伯……會不會,對方的目標其實不是松哥,是我三伯呢?」   「你三伯?」荀牧尋思一陣,再次搖頭:「他要真針對你們家人,也不會用這麼容易被戳穿的法子,當然,如果這人腦子有問題的話另說。」   頓了頓,他又問道:「話說,你爸具體怎麼跟你說的?你怎麼判斷出他們口中的人是松哥和嫌疑人的?」   「嫌疑人是我爸直接跟我說的,說是監控拍到的那個女人。」祁淵回答。   他剛講的比較簡要,沒有完全複述內容,而是直接說了自己的判斷,荀牧有疑問也正常,便解釋說:   「至於松哥……我爸形容的是,他在派出所報警後不久過去的民警,後來跟著一塊到了醫院,穿著警服,肩上銜章是一個橫槓三枚四角花。   我尋思著,當時就松哥和另外倆前輩穿著警服,你跟蘇隊,還有其他人都是便裝,其中又只松哥是一司,那自然就是他了。」   「這推測倒挺合理。」荀牧點點頭,又皺眉想了會後,便掐滅了菸頭,說道:「但這更奇怪了,松總不能穿著警服跟人家見面吧?   再說,一般人留意的應該是身材、外貌之類的特徵才對吧?怎麼關於外貌身材的特徵沒有,反倒盯著松的警銜?   這玩意可做不得數,一司這個銜級在支隊裡蠻常見的,說起來根本算不得特徵。」   「應該是說了外貌特徵的,」祁淵想了想,接話道:「否則我爸也不會根據三伯的形容,說是先去派出所,後跟到醫院的前輩。至於警銜,可能是我爸自己觀察記住的特徵。電話裡不太方便,我問的不多。」   「這樣啊,」荀牧皺眉:「那就等你爸過來再具體問問吧。另外,松趕過來可能也要點時間。」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兩人抬頭一看,便見蘇平站在門口。   瞅見他倆目光,蘇平直接走進來,毫不客氣的抓起桌上香菸,給自己點了根,抽幾口,才問道:「叫人通知我過來找你,什麼事?」   荀牧又把事情轉告給他。   「松被人污衊了?呵,有意思。」他冷笑兩聲,跟著便不發表任何意見,直接抽了個椅子坐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桌上點著,不知道想些什麼。   等了有小半個鐘,祁父和三伯到了。   「坐。」荀牧客氣的指了指辦公椅,又讓祁淵倒了兩杯溫水,跟著看向三伯,直入正題說:「聽小祁說,你朋友告訴你,見著了咱同事跟嫌疑人私下裡會面?」   三伯沒回答,反倒看了祁淵一眼。   「沒關係,」荀牧呵呵一笑:「你如實說就好了,不需要有顧慮。」   「嗯,」三伯應一句,又見祁淵點頭,這才輕輕的呼口氣,說:「是有這回事兒。」   「能具體講講嗎?」荀牧身子微微前傾,語氣嚴肅了幾分:「你朋友是怎麼和你說的?他是什麼人?在哪兒,什麼時間見到了這一幕?」 第71章疑點   「可以的話,請儘量複述原話。」   蘇平淡淡的補充道。   三伯輕輕點頭,回憶一陣,說:「就在老四給小祁打電話前不久,至於他發現的時間嘛……也是在那個時候,他看到就給我電話了,大概是六點四五十分的樣子。   跟我說的原話……大概還記得,我複述一下吧,他是這麼說的:   『祁林啊,我剛剛好像見到了抱走你孫侄女,砍傷你兒子的那娘們了。』   我當時很驚訝,就問他在哪呢,他又說:   『就在洪井路口洪會路公交站邊上,有個賣臭豆腐的小店面。下班呢,我開車路過,瞥了一眼。』   我就問他是不是看到舒允了,他給我說:   『當時沒太注意,現在一想,有個女人跟你發給我的照片還真像,並肩還坐著個警察,圓臉,不胖不瘦,寸頭,好像有點眯眯眼,那時候他在笑。   嗯,我就看了兩眼,記得不是太清楚了,大概就是這樣,沒小孩,我確定沒有小孩,你要不要過來看一下?』   我就趕緊給老四打電話,叫他問問阿淵,跟著我就趕緊過去了——那地兒離我住的地方不遠,可惜到的時候人早就走了,啥也沒發現。再接著,老四又給我電話,說阿淵讓我跟他一塊來一趟。」   說到這,三伯習慣性的皺了下鼻子,才接著說:「抱歉,我嘴笨,可能講的不是太清楚,但……」   「沒事,很清晰了。」荀牧說道,跟著用胳膊肘碰了碰蘇平。   蘇平卻沒理他,眉心擰成了個疙瘩,看向祁淵他爸。   感受到他目光,祁父不等他發問,就趕緊說:「那女人的照片,我們是在網上下載的——她不是通緝犯嗎?   公安網上就有她的通緝令,我侄子就截了圖下來,讓我們都發給親朋好友,大家一塊留意下,看能不能把她揪出來。」   「原來如此,」蘇平眉頭展開了,瞭然的點點頭。   他們還挺聰明,想到了這個法子。   祁父又說:「至於那位警官……當時在派出所,他跟我談了許久,聽三哥描述,我覺得跟他比較像,又記得他肩膀上的章頂著一根橫槓三顆星。   我本來還想跟阿淵說說這些特徵的,結果我剛跟他說了肩章的模樣,他就打斷我了,猜到了是誰,接著他又不讓我說完,就讓我趕緊過來。」   聽到這兒,祁淵低下頭,臉色赧然,有些尷尬。   說起來,他結論下的是武斷了些,但按照他爸的形容,那刑警確實是松哥無疑了,不論銜章還是外貌特徵都能對上,所以他也不算做錯。   而且,結合三伯的敘述,關於他朋友怎麼知道嫌疑人是誰等一系列疑點也都已經解開,聽起來,松哥似乎真的在私下裡與嫌疑人見了面。   唯一的問題就在於——三伯朋友的眼力,似乎好的有些誇張。   按他的說法,當時他在開車,先不說馬路距離店鋪至少有著二十多米的直線距離,中間可能還有綠化帶、行道樹阻隔,而且室內光線肯定比室外要暗的多,看進去恐怕就是一片黑。   再加上開著車,哪怕車速再慢,門店裡的人能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的時間恐怕也僅有短短幾秒而已,開車時亂瞥也是件相當危險的事兒……   這種情況下,他怎麼能瞅見嫌疑人和松哥一塊坐在店裡,還記下了這麼多的外貌、身材特徵?   尤其「眯眯眼」三個字,這三字可以說直接指向了松哥,是他相當鮮明的一大特徵,可隔著這麼遠,真能看到目標眼睛大小?   這人長了對寫輪眼不成?   低下頭的幾秒,祁淵就想了這麼多。   因此,雖然三伯的敘述解開了許多疑點,卻反倒讓他更加確定有人在構陷松哥。   而荀牧和蘇平,腦子只會轉的比他更快。   瞥了祁淵一眼後,蘇平便又問:「先生,方便說下您朋友的名字麼?」   「這……」三伯有些遲疑:「不太好吧?」   他看出了蘇平和荀牧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對勁,再加上老百姓對市局這種地方難免有些畏懼與排斥,如非必要並不想扯上關係……   在他觀念裡,他朋友對自己的事兒上心,有發現第一時間告訴他,可以說非常夠意思了,他又怎麼能坑他呢?   蘇平眼珠子微微顫動。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荀牧搶白道:「祁先生,你有顧慮,我們也理解,人家幫了你的忙,你就這麼『出賣』他,確實也怪影響你們間的交情。   但,為了儘快偵破案子,揪出砍傷你兒子,擄走你侄孫女的嫌疑人,請他過來一趟,配合調查,也確實很有必要。   不如這樣吧,你先打個電話給你朋友,詢問他自己的意願。另外,麻煩你轉告他,如果他能為我們提供切實有效,有助於破案的線索,我們支隊方面也會拿出一筆線索徵集獎金……」   蘇平忽然回過頭,不爽的瞅了他一眼。   以我國法系,嫌疑人並不具備沉默權,應當配合警方調查,如實回答與案情有關的問題,即「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當然了,此時此刻,祁淵三伯的朋友雖有污衊構陷的嫌疑,但畢竟沒有證據,現在誰也無法證明他具有誹謗松哥的主觀意圖。   但同樣的,公民也有配合警方破案的義務。   因此,素來比較強硬的他,並不贊同荀牧的態度。   可問題在於,如果公民並非嫌疑人,那麼如果不配合調查,警方也沒有強制執行的權力。   知情人與警方,屬於平等關係,如果不是必要的話,祁淵並不願意將彼此的關係弄的太僵,而是希望取得對方主動配合,儘可能的避免被詢問人產生抗拒心。   同樣,這樣的說法,祁淵三伯也更容易接受,琢磨一會兒後,便直接點點頭,掏出手機,問道:「那,警察同志,我現在就給我朋友打電話?」   「好的,麻煩了。」荀牧點點頭。   與此同時,蘇平忽然想到了什麼,也說:「對了,老荀,立刻派人過去一趟,對店鋪老闆展開訪問調查,並調取店內及附近的監控探頭,先確認這事再說。」 第72章巧合   不一會兒,祁淵三伯回來,衝他們點點頭,說:「我把事情告訴他了,他說吃完飯就過來。」   「好的,麻煩了。」荀牧應道:「辛苦你們過來跑一趟,也是為了了解下這事兒,既然情況已經了解,你們沒什麼事的話,就先回吧。   放心,本案不僅僅是你們,我們,還有上頭也都非常關注,咱們一定會盡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偵破的。   另外,你們發動親朋一塊去搜集線索,這很好,也希望你們有所發現後,第一時間轉告、通知我們,打電話給小祁或者我都行,可能你們發現的線索,對本案非常關鍵。」   聽到這話,三伯和祁父客氣的表示了下感謝,又看了祁淵一眼,便起身離開了。   等人走後,祁淵才一臉懵的問道:「荀隊,蘇隊,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啊,松哥他……他……」   「現在沒辦法下結論。」蘇平不耐煩的說:「等松回來再說吧,應該就快了……」   說曹操曹操到,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敲門聲。   幾人回頭,就見松哥正站在那兒。   「怎麼啦?這麼急著叫我回來。」松哥瞅見他們目光,愣了下:「還有,你們這麼看著我幹嘛?」   祁淵迅速低下頭,挪開目光。   荀牧則對他擺擺手,喚他過來,反問道:「小松,你之前是不是去了洪井路口?」   「對啊,怎麼了?」松哥拉了條椅子坐下,一臉莫名其妙:「我接到個匿名電話,說有重要線索想提供給我,約我過去,我就去了。」   「女的?」   「咦?你們怎麼知道?」松哥有點納悶。   蘇平聽了,輕哼一聲:「線索呢?還有,你怎麼一個人跑過去了?」   「她叫我單獨過去的。」松哥聳聳肩:「另外,沒線索。她約我過去,先是吃了一碗臭豆腐,坐沒多久又拉我去公園,晃悠了半個多一個鍾。我旁敲側擊的問了她好幾回,她每次都岔開話題。   直到最後,才跟我坦白說,她患上了精神疾病,周圍人都當她是瘋子,很孤獨,有次在通緝令上看到我的照片和號碼,記下來了。   接著又說,她老公出軌,跟她鬧離婚,她有了輕生的想法,這才下定決心給我電話,約我出來聊聊,還謝謝我一個多小時的陪伴……」   說到這兒,他也是一臉鬱悶,不過貌似也僅限於此,以他習慣與人為善的性子,想來也不可能因為這事兒跟對方生氣。   說不定還有些同情。   畢竟對方說的雖有點匪夷所思,但卻也不是站不住腳——對松哥而言。   可考慮到這一幕恰好被祁淵三伯的朋友瞅見,又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未免就太巧合了些。   再者,松哥可是知道那女人身份的,這種情況下,還能與對方閒聊?第一時間先拘了才對吧。   講著講著,松哥也發現氣氛越來越古怪了,不由嘿一聲:「蘇隊,荀隊,不是,到底怎麼啦?」   兩人對視一眼,隨後,蘇平沉聲說:「有人看到你和她在一塊了,就在洪井路口洪會路公交站附近,一家臭豆腐門店。」   「嗯,我和她當時是在那碰的面。」松哥點點頭,接著又咦一聲:「等,等等,什麼情況?有人認出我,還告到你們這來了?不對啊,我跟舉證人見面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荀牧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片刻後,他揉揉太陽穴,說:「那人說,跟你見面的女子,是本案的嫌疑人,佯裝小祁堂哥家屬與他發生爭執後搶走小孩的那個女的?」   「啥?」松哥跳了起來,樂了:「開玩笑的吧?她怎麼會是本案嫌疑人?那人可是個通緝犯哎,我記得她長啥樣的。   要真是嫌疑人給我電話約見我,我下車前就肯定會通知你們,等她說完了也會第一時間拿下她。」   說完,他也冷靜下來,從肩上摘下執法記錄儀,說:「應該是有人認錯了吧?這樣,我執法記錄儀一直開著,你們自己瞧瞧。」   荀牧接過記錄儀,又看向他:「那個,小松,你別激動,咱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只是想搞清楚到底怎麼一回事兒。」   「我沒激動。」松哥苦笑道:「只是有點莫名其妙罷了。話說,那人是在哪兒看到我的?」   「馬路上。」蘇平接過話,有保留的回答說:「他說當時正開著車。」   「開車?我去,這人是火眼金睛嗎?」松哥吐槽道:「那家店離馬路二三十米哎,路邊綠化道還有一米多高,我都看不到馬路,馬路上車裡頭的人能看到我們?」   荀牧和蘇平再次對視一眼。   兩人臉上都難得的寫上了迷茫兩字。   還是荀牧先回過神來,取出了記錄儀中的內存卡,又從抽屜裡翻出個讀卡器,將內存卡塞進讀卡器中,插電腦上,打開視頻文件播放。   之後,他瞥了眼右上角的時間,拉動進度條。   松哥也走過來,彎腰盯著電腦屏幕。   「就這會兒!」他忽然說道,荀牧便也不再調整進度條,靜靜的看著。   「你們看,」他指著屏幕,說:「就是她,給我打電話,約我見面的人。看著很年輕,二十五歲左右,怎麼可能是嫌疑人呢?嫌疑人看著三十多了,而且五官方面也不像。   還有,那個,麻煩荀隊你往前拖一點……嗯,對,就這,你看,這會兒我坐下了,正面對著門口,可以看到門外。   你們看這綠化道多高,我這邊反正完全看不到馬路那頭的情況,外頭我估計也是看不進來的吧?」   荀牧捏著下巴,沒回話。   祁淵也忍不住過來瞧了兩眼,皺眉。   蘇平忽然問:「小祁,怎麼想?」   「啊?」他愣了下,跟著看看松哥,謹慎的道:「松哥說的沒毛病,馬路上根本看不到這邊,而且,約見松哥的女人和嫌疑犯根本不像,我三伯他朋友在撒謊。   可問題是,他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還有,這個女人的說辭……說實話,我不太相信,這些事兒夾雜在一塊,未免太巧合了些,裡頭有秘密。」   「嘁!」蘇平翻了個白眼,嫌棄的說:「一通廢話,講了跟沒講沒差。」 第73章撲空   祁淵抿唇,微微低頭。   「好了,」荀牧擺擺手:「這會兒只有疑點,沒有線索,你讓小祁怎麼去猜?這不是難為他麼?   要我說,等『舉證人』來了,咱們再問一問,估摸著疑點也就解開了。   另外,小祁講的也不是全無道理,那個約小松的女孩,我覺得就挺可疑的嘛,可以派人再去接觸接觸,調查調查。咱也再仔細看遍記錄儀的視頻,聽聽那女的說了啥,研究研究。」   頓了頓,他又看向松哥,說:「小松,既然回來,也別走了,準備下等會的例會吧……時間上可能會和小祁三伯他朋友過來相衝突,你來主持,回來給我和老蘇做個報告就是。」   松哥點點頭,應聲好。   蘇平對此也沒什麼意見,只傲嬌的撇撇嘴。   一會兒後,他又想到了什麼,問道:「除了這個女人,你下午還發現了什麼?」   「沒什麼了。」他搖搖頭:「硬要說的話……那女人走後,我剛想回來,又覺得這公園的名字有些熟悉。   我讓同事幫忙查了下,果然,上月底,也有個四歲的孩子在這個公園附近走失,不過,派出所同事立案時,也調閱過那一帶的監控,沒發現。   剛打算深入查查,看看這樁案子,跟小祁侄女被劫持一案是否有關聯,會不會是同一團夥幹的,就接到隊裡同事電話,讓我趕緊回來。」   「又多了一樁巧合。」蘇平雙手環在胸前,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扭了扭,調整了個舒服點兒的姿勢,同時說:「把這女人也傳喚過來吧。」   荀牧皺眉:「以什麼理由?」   「謊報警情,編造和提供虛假信息。」蘇平冷淡的說道:「老子不信她是個精神病人,更不信她把松誆出去,就為了找個人談談心。   真有病,去醫院,我們刑警不負責治。」   荀牧嘴角一抽:「那要人家真有心理問題咋辦?你這不是刺激……」   蘇平更加不耐煩,聲音又冷了幾分:「公民有配合警方調查的義務!」   「可他們同時也有拒絕的權力。」荀牧說道。   「她沒有。我說了,謊報警情,這是犯法的,是嫌疑人,嫌疑人沒有沉默權與迴避權。   就算她真有病,論法,這點問題也屬於具備完全刑事責任的精神病人,心理有問題不是她能踐踏法律的依仗。   而且,話我撂這兒了,如果她真有問題,我找人掏腰包給她做諮詢給她治病,我就不信還真能這麼巧。」   見荀牧苦笑,他又忍不住身手拍了幾下桌子,不爽的說:「老荀!能不能幹脆點?勞資就受不了你這副婆婆媽媽優柔寡斷的樣兒!」   「行行行,依你依你。」荀牧不想跟他拗了,看向松哥說:「小松,你打個電話給她,叫她抽空過來一趟。   嗯,先禮後兵吧,就說請她過來配合調查調查,如果不願意,再執行書面傳喚。」   「好。」松哥頷首,掏出手機就打電話。   把手機貼耳邊聽了會兒,他眉頭一皺,說:「關機了。」   「關機?」荀牧看向蘇平,但蘇平只是冷笑。   「看樣子,我們得做好最壞的準備了。」荀牧站起身,說:「這件事,有人在背後布局。   就以此為前提吧,結合現有的線索推測,那女人把小松約出去,就是為了讓人看到他倆在一塊兒,然後告到我們這裡來……   可是說不通啊,他倆碰面就碰面,跟告到我們這兒有什麼關聯?她又不是嫌疑人,至少約見小松的時候不是,否則早就被小松給逮了。   既然她不能以嫌疑人的身份出現,那麼,從約見,到構陷,期間就還得有一環,小祁三伯他朋友出現或許就是為了補齊這環。   按理,他開車的時候,根本不可能看到小松跟那女人,就算沒有綠化帶,人也沒那麼好的視力,所以他的敘述絕對有問題,在說謊。   問題是,動機呢?他莫非也參與到了這樁犯罪當中?如果是,參與度又有多少?具體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另外,他們的目的莫非真的僅僅只是構陷?恐怕不見得吧,如果是要構陷的話,手段未免太低級了些,太容易被拆穿了……」   「不好!」蘇平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驟變,猛地看向祁淵,問道:「小祁,你知不知道你三伯那個朋友是誰?」   「不清楚……」   「趕緊問!」蘇平說:「問出身份,地址,派就近的同事過去盯著!如果他來了最好,但要想跑,立馬給我拿下!」   荀牧皺眉:「這不符合規矩,哪怕他現在有嫌疑,可咱們手中並沒證據,咱們沒有強拿舉證人的道理……」   「如果他想跑,就有證據了!」蘇平一揮手:「我沒工夫跟你婆婆媽媽,人跑了咋辦?小祁,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打電話問,出了事我扛著!」   ……   二十分鐘後。   蘇平接了個電話,臉色無比難看。   他一抬手,將手機舉的老高,似乎一怒之下想把手機給砸了。   但舉了幾秒,瞅了兩眼,又把手放了下來。   畢竟是新手機,花了兩三千,他可能還是心疼吧。   荀牧看見他的表現,輕輕的嘆了口氣,祁淵和松哥則對視一眼,都低下頭去。   咱什麼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又過了一會兒,才聽見砰地一聲,蘇平一拳砸在荀牧的辦公桌上,咬牙切齒的說:「讓人給跑了!電話打不通,家裡人不在。   他就沒回過家,他老婆說他老闆給他電話要他趕緊去流海市一趟,出差,就下午四點多的時候。」   祁淵心一揪——這人一跑,就意味著線索暫時斷了,線索一斷,短時間內便難以推進,他侄女……   荀牧扶額:「我的錯,要我……」   「錯錘子錯,」蘇平氣反而消了,只是有些無奈:「看樣子,人家早就已經想好了退路,這才敢在咱們面前露頭,設計出這個局。   剛不說了嗎,下午四點,他就跟他老婆說要去流海,也就是,他給小祁三伯打電話的時候,人就已經不在餘橋,早不知跑哪去了。   踏馬的,他們到底演的哪一出,要幹什麼?簡直莫名其妙!」 第74章顧慮   打算「約談」的兩個目標,一個都沒來,荀牧與蘇平氣憤之餘,也滿是無奈。   事到如今,也只好向上級申請發布協查令與網上追逃令,希望能把人給逮住押送回來了。   「小祁,」松哥滿臉自責,看著祁淵:「我很抱歉,沒能早點看穿那女人的真面目,如果我謹慎一點,把那女人控下,說不定……」   祁淵擺擺手,打斷他,說:「誰也不想的。」   實際上,他心中當然有懷疑——哪怕沒有三伯朋友那通電話,單單按照松哥講述,以及根據執法記錄儀中拍到的,關於那女人的表現,就已經足夠可疑了。   連他都能看出問題,松哥又怎麼會毫不設防,就這樣放任那女人離開,連家庭住址都不問一個?   當然,祁淵也不會認為松哥有問題,只是在想,他或許在謀劃著什麼,只是出於某些原因,不能告訴自己。   但他如果真有計劃,一定會找機會告訴荀牧和蘇平的。至於自己,問也沒用,不如當做不知道了。   松哥還是一個勁道歉,祁淵心裡焦急,卻也只能摁捺著,並反過來勸慰松哥。   「嗯……」說著說著,他忽然注意到松哥表情有些不對勁,並連連對自己使眼色。   「松哥他這是在提醒我什麼嗎?叫我放寬心?還是?」   見他反應,松哥終於鬆了口氣,對他點點頭。   「看樣子,我猜對了……」祁淵瞭然,接著忽然靈機一動,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兩根大拇指戳戳戳打了一段話,又把手機遞給松哥。   他愣了愣,跟著眼前一亮,趕忙接過手機,把祁淵打的那段話刪了,另打一段上去,跟著將手機還給祁淵。   「這……」祁淵看了下內容,驚愕交加,忍不住抬頭盯著他,見他輕輕頷首,便將這段話也給刪了,把手機收起來,隨後沉著臉,不耐煩的說:   「行了行了,現在講這些還有什麼用?你要真愧疚,有本事幫我把侄女找回來啊!」   「小祁,」松哥臉帶笑意,語氣卻萬分糾結:「你再給我個機會,我保證……」   「哼!」祁淵一聲冷哼,轉頭就走。   走了兩步後,他又忍不住把手插進口袋,握緊手機,心臟砰砰亂跳。   「那女人要自首,願意配合我們調查,把犯罪團夥一網打盡,我在她身上放了枚定位竊聽器。但她為了取信上頭,也在我身上放了竊聽設備,所以不方便多說,見諒。別急,我們一定會把你侄女救出來!」   這是松哥在他手機備忘錄上寫的內容。   玩無間道的節奏。   不過,這段話無疑解開了不少疑點,也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但他眉頭很快又皺了起來——他三伯那個朋友,究竟是什麼意思?   另外,好端端的,犯罪團夥裡怎麼會有人忽然反水想自首了?這裡頭是否有問題,隱藏著什麼陰謀算計?   那女人被通緝多時,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要有人或看中高額懸賞金,或扛不住壓力而有心反水的話,早就自首了才對。   這麼一想,他剛放下去一點兒的心,便再次懸了起來。   但他一個見習生,在需要迴避調查的情況下,還能怎麼辦呢?   思來想去,也只能選擇相信荀牧他們了。   ……   晚上八點,會議如常召開,各組刑警輪流匯報調查結果。   總結起來就兩句話。   往好了講,各方面布控已經完成,各交通樞紐都已經戒嚴,各要道也都被封鎖,犯罪團夥插上翅膀也飛不出餘橋範圍。   但往壞了說,就是一無所獲。   祁淵坐在一旁,用力掐著籤字筆,指節微微發白。   他時不時的看向松哥,擔心會議內容被犯罪團夥通過竊聽器聽到,並從中研究出薄弱點,突破封鎖線,溜之大吉,那他的侄女兒可就再難救回來了。   更糟糕的是,要他們覺得自己跑不掉,想殊死一搏,甚至產生了拉個人墊背的念頭……   在祁淵忐忑下,會議結束,荀牧宣布散會。   等他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跟到了荀牧的辦公室。   此時此刻,荀牧、蘇平和松哥,三雙眼睛正盯著他。   「回神啦?」荀牧似笑非笑:「想些什麼呢,就跟魂丟了似的。」   祁淵張張嘴,想解釋兩句,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了,最後只是搖搖頭,輕嘆口氣,站起身說:「抱歉,荀隊,我……我先去吃個飯,你們聊。」   「行了,坐著吧,等會一塊吃,不用迴避。」蘇平淡淡的說道:「不把話講開,怕你根本不會安心。   這樣,給你透個底,咱們今晚行動,把你侄女救出來,放心了吧?」   「確定目標下落了?」祁淵眼前一亮。   「松不跟你說了嘛?」蘇平皺眉:「他在那女人身上放了枚具備定位功能的竊聽器……」   祁淵大吃一斤:「蘇隊,你怎麼就……怎麼就直接講出來了?」   「安啦安啦,」松哥說:「跟你演完戲不久,我就故意借隊裡的金屬探測器『找到』自己身上那枚竊聽器,處理掉了。接下來咱們說的內容,除非有人透露出去,否則那幫傢伙聽不到。」   「那就好,那就好。」祁淵鬆口氣,接著又滿是期待的問道:「那,今晚行動……」   「有那女人跟咱們裡應外合,萬無一失。」荀牧說:「但有一點,你不能參與,在隊裡等我們消息吧。」   「好!」他答應的非常乾脆。緊接著,他又把自己的顧慮說出來:「只是……這人為什麼會忽然自首?會不會是陷阱?」   幾人對視一眼,接著,松哥輕笑著說:「原來你是擔心這個啊。放心吧,好解釋,這人之所以選擇自首,導火索就是你侄女呀!」   「我侄女?」   「沒錯。」松哥點頭:「嗯,你沒完整看完執法記錄儀,不清楚也正常。   簡而言之吧,她發現團夥這次劫持走的女嬰,竟然和咱們警方有著血親關係,慌了,認為團夥這次鐵定要栽跟頭,跑不掉。   所以她思來想去,決定自首,爭取減刑的機會。」 第75章問詢   祁淵瞭然。   但還有疑惑,便接著問道:「可也說不過去呀,就算她要自首,也有別的法子,為什麼偏偏選擇和松哥你接觸?就不怕團夥裡有人起疑……」   「這一點,她也給出了解釋。」松哥打斷他,說:「貓有貓道鼠有鼠道,這個團夥,也有自己的消息來源,而且相當靈通——否則那兩個通緝犯早就落網了。   也因此,他們得知自己搶來的女嬰,竟然是咱們支隊內某個刑警——也就是你——的堂侄女之後,同樣慌了,團夥內部直接分為兩派。   一派主張一不做二不休,逃出去,遠走高飛,賭一把;而另一派相對比較消極,想要自首。   兩派爭執許久,最後各退一步,打算派個人和咱們接觸接觸,摸一摸咱們的態度,可以的話,最好再打探點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薄弱口逃出餘橋。要事不可為再自首。   於是,那女人就領了任務,來和我接觸,把他們買到的竊聽器打在我的身上。」   「領任務……接觸……」祁淵有些汗顏:「怎麼和遊戲似的。」   「說法就這個說法,能理解就行了。」松哥聳聳肩。   祁淵輕輕點頭,接著又說:「可是你們這理由找的也太隨意了點,怕是對面會起疑心吧?又或者,這乾脆就是個套,等著咱們往裡頭鑽。」   「陷阱?」   荀牧三人對視一眼,跟著又不約而同的盯著祁淵,臉色看著有些古怪。   「怎麼了?」祁淵被他們看得心裡有些發毛。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松哥說道:「咱們是警察,他們是犯罪團夥,設陷阱引咱們入套?然後呢?幹掉我們嗎?   如果他們被咱掌握了核心證據,且走投無路的話,還可能這麼幹,但現在這種情況……呵,躲著咱們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設套引我們上鉤呢?   要知道,他們連劫持了你侄女都緊張個不行,甚至因此而在內部產生了分歧,又怎麼可能敢對我們下手?   那兩個被通緝的傢伙是窮兇極惡之徒,或許有著弄死我們搞的咱們方寸大亂好趁機逃走的想法,但就算是他倆,只要敢表露這個意圖,我敢保證,不用咱們動手,他倆的同夥就能先把他們弄死。」   祁淵若有所思。   但沒想明白,他注意力就轉移了,欣喜的問:「這麼說……今晚行動,十拿九穩了?」   「可以這麼說。」荀牧點頭:「另外,今晚的行動,我已向市局匯報,他們會調派一支特警突擊隊協助行動,另有一隊武警待命,必要時提供強火力支援,放心吧。」   ……   夜裡,祁淵在支隊大樓踱來踱去。   他也知道自己肚子傷口沒好,不能多動,可就是安不下心來。   為了保證行動順利,今晚的營救計劃、搗毀行動,他沒敢跟任何人說,包括自己父母,這會兒焦灼的心情,自然也就無從宣洩了。   不知道在支隊裡轉了幾圈,他忽然聽到自己手機鈴聲響起。   他一個激靈,趕緊將手機掏出來,緊張的看了眼來電顯示。   「爸?」他皺了皺眉,接著趕緊接通,問道:「爸,怎麼……啊?四哥出重症監護室了?這麼快?不說要待兩天麼?好,我知道,這就過去。」   ……   趕到醫院門口,下車,他摸摸自己肚子上的繃帶,暗暗搖頭,跟著便邁著小碎步往住院部走。   樓下,祁父正在等他,見到他身影便立馬迎上來,扶住他,擔心的問道:「你的傷沒事吧?」   「沒事兒,放心。嗯,四哥他現在怎麼樣?」祁淵擺擺手問道。   「還好,手術很順利,脫離危險了。」祁父回答:「他放心不下舒允,硬要從重症監護室出來,醫生評估過他的傷,覺得沒大礙,就同意了。   知道你有話要問他,走吧,我扶你上去。」   「哎!」祁淵一拍額頭:「差點忘了,這樁案子我得迴避的,不能參與調查工作……爸,我給隊裡前輩打個電話,叫他們過來問吧。」   「你先問了再轉告他們也一樣的嘛。」祁父說:「你哥他大出血,身子現在差得很,不能多熬,估摸著等會就睡了。」   「也好。」想了想,祁淵點頭同意,畢竟正式問詢的事兒不急,明兒再問也是一樣的。   兩人搭乘電梯來到普通外科病區,祁父又扶著他走到病房裡。   三伯和大伯也都在,看見他倆,立馬站起來。   對視一眼,三伯嘆口氣,說:「阿淵,不好意思了,你受著傷還讓你這麼……」   祁淵擺擺手,問道:「一家人就不說這些了。四哥他怎麼樣?」   「剛睡下,」三伯說:「我叫醒他。」   說著,不等祁淵阻止,便直接回到病床邊,搖了搖他的肩膀。   「呃……」四哥睜開眼睛,呻吟兩聲。   「阿淵?」他看到祁淵,趕忙擠出笑容。   大伯在床位搖了幾圈腰杆,將床上半截豎起來一些,又端過板凳叫祁淵坐下,給幾個兄弟使個眼色,才說:「你們兄弟倆聊吧,我們幾個出去買點東西吃。」   祁淵點點頭,知道他們是在騰空間,因此也沒阻止。   當然,病房裡還有別的病人和家屬,但他們注意力並不在這兒,談話聲音小些的話,倒也沒大礙。   「四哥,」沉默一會兒後,祁淵決定直入主題:「為什麼抱走侄女?」   「我……」四哥張了張嘴,半晌後,又緩緩搖頭:「我的事兒,我爸和大伯他們都跟你說過吧?」   「你真把舒允當成你女兒了?」   「沒有。」四哥說:「但……我真的很喜歡她,這感覺抑制不住……」   「好了,先不說這些,也別扯開話題。」祁淵一臉嚴肅:「正面回答我,你為什麼抱走侄女?抱走後又想去哪兒?幹什麼?一定要老實說,不然我也幫不了你。」   「如果我說,我是抱她去打疫苗的,你信嗎?」四哥抿抿嘴。   祁淵不回答,只是看著他。   「我查過新生兒打疫苗的日子,還刻意做了張表,列印下來。今天她該打第二針百白破了,我就去大哥家,摸了疫苗本,抱著舒允去婦幼保健院。」   「說不過去。」祁淵說:「如果只是抱侄女去打疫苗,你大可以跟他們講一聲,也不會鬧得大家這麼擔心。」 第76章裡應外合   「以前說過,他們不肯。」四哥苦笑著說:「自從他們一家看出我有些不對勁以後,防我就跟防賊似的,死活不肯讓我抱舒允,更別說帶去打疫苗什麼的了。」   「既然如此,」祁淵面無表情:「你又是怎麼瞞過所有人,把侄女偷偷抱出來的?」   「我……」四哥張了張嘴,說:「我趁著他們出門吃早餐的時候,把在手推車裡的……」   「你在撒謊。」祁淵打斷他:「四哥,我都不信,你覺得回頭我同事訊問的時候,你能騙過他們嗎?到現在你還不肯說實話,我真的幫不了你了。」   四哥臉色微微變化。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咬咬牙,輕聲問道:「會坐牢?」   祁淵打量他幾眼,仔細觀察臉色,這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會。」   「唉。」他胳膊無力的垂了下去。   「四哥,你到底怎麼想的?」祁淵聲音抬高了些,接著左右瞅瞅,又壓了下去,低聲、沉聲說:「我算是看明白了,拐走舒允,你是找了別人幫忙吧?玩裡應外合?那你現在這又算什麼?苦肉計麼?   我真搞不懂,你圖啥?拐走舒允,再轉一圈到你手上,你就真能把她當女兒養著她了?你當大哥大嫂認不出自己孩子還是咋的?   還是說,你打算演完這一出,就真的給我們玩人間蒸發,遠走高飛,換個誰也不認識你們的地方生活?」   見四哥低下頭,祁淵忍不住扶額,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接著故作平靜的說道:「看樣子我猜對了。   四哥,我忽然有些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舒允了。或者,你只是受到刺激,導致心理扭曲,只是自私的想要填補上你沒有,且不會有孩子的空缺而已?」   「你胡說!」四哥終於忍不住了,瞪著他:「你說我什麼我都認了,我知道自己做錯事,自然要受到制裁。可你不能懷疑……」   「懷疑?只是懷疑嗎?」祁淵打斷他:「你要真愛舒允,捨得讓她落在人販子手中?她挨餓受凍被打了怎麼辦?人販子毀約把舒允賣給別人了怎麼辦?這些你都沒考慮過?或者,你只是不願意去想這些,逃避問題?   還有,你真的會帶小孩嗎?奶粉怎麼衝調?米羹怎麼熬?生病怎麼辦?剩下的疫苗上哪打?我看你怕是紙尿褲都不會換吧?   不止這些,更長遠點,孩子戶口,出生證明這些你要怎麼弄?要上不了戶口,你叫她怎麼讀書?   問題一想一大堆,你注意過麼?你想過怎麼解決麼?沒有!你只想著,把舒允抱到手,別的什麼都不管了。就這樣,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愛她,把她當女兒?   呵,別狡辯了!你就是為了滿足自己一己之私,為此,你連爸媽,嫂子,老婆都統統不要了。   四哥,從小你就這個性子,看上的東西,要麼哭要麼鬧,一定要弄到手,逼著三伯去買,或者從我,從幾個哥哥手中搶到,全然不計後果。   本以為你後邊轉了性,成熟了,沒想到還是這副模樣,只不過從熊孩子長成了熊大人而已。」   「我……」   「別你啊我的了。」祁淵斜他一眼,搖搖頭:「或許我想岔了,我根本幫不了你,你也不需要人幫,到現在都全然不知悔改。   或許,坐幾年牢,外加強制心理幹預,叫你改過自新,才是真的對你好。行,你也別說了,我同事等會就會來,對你例行訊問。   奉勸你最好老實交代吧,爭取爭取減刑的機會。」   四哥慌了:「別,別啊。阿淵,別,別走。幫我,幫幫我,咱們……」   「我怎麼幫?拿什麼幫?」祁淵盯著他:「如果是別人也就罷了,可這件事,嫌疑人是你,受害人是大哥,是侄女,左右都是一家人,我夾在中間,你叫我怎麼辦?我能怎麼幫?我只能公事公辦!   我算是看明白了,為什麼刑訴法會要求我迴避,為什麼荀隊蘇隊也不讓我多管這事兒……   四哥,認罪吧,就算我沒有證據,就算我沉默不說話,可以我同事他們的能耐,想查出真相也不難,人販子那邊也肯定會把你供出來,負隅頑抗沒意義的。   好好認罪,爭取減刑,安心改造,這才是你該做的事,對你,對所有家人都好。」   說著,祁淵掰開他的手,站起身,最後看了他一眼:「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安心養傷。」   說完,也不看他的反應,頭也不回的出了病房。   「阿淵,怎麼樣?」   剛出門,就看見站邊上的三伯他們。   顯然,出去吃飯真的僅僅只是個說辭,給祁淵騰出空間罷了,他們壓根就沒走,一直待在門口。   「我幫不了他。」祁淵搖搖頭:「等會同事來了,讓他們問問吧。」   「不是,什麼情況啊阿淵?阿先他都說了什麼?」大伯有些著急,畢竟事關自己孫女,他根本淡定不下來。   猶疑片刻,祁淵還是搖頭,沒回話。   雖然說,真相他們早晚都會知道,但這會兒說出口,難保情緒激動的大伯一家,會幹出什麼事來。   到時候,大伯三伯兩家關係徹底破裂都算輕的,就怕一個不小心釀出大禍來。   比如一板凳砸過去,把重傷的四哥活活打死。   自己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可攔不住他們,控制不好局面。不如等同事們過來了再講,到時就算大伯一家再激動,也有人攔著。   「唉喲,」大伯跺了跺腳,滿臉焦急:「阿淵,你就別賣關子了好嗎?阿先他到底說了什麼?拐走舒允的那幫人搞清楚是誰沒啊?哎,真是快急死我了……」   「大伯,放心,」祁淵擺擺手:「已經有眉目了,我同事正在行動,一定會把舒允救出來的,你別急。」   說著,他又掏出手機:「大伯,這樣,我先給我領導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好吧?」   「哎!行吧,你問。」大伯只能退開兩步,給他讓路。   祁淵走出去幾步,見他們沒跟上來,才鬆了口氣,隨後撥通荀牧的電話。   但電話還沒撥出去,他又立馬掛了,擔心荀牧他們正在行動,不方便接接聽。   想了想,他又打開微信,把四哥的情況大致說了,發送出去。   書評區有有獎活動,持續到六月十六號,大家踴躍參與鴨 第77章劇本   凌晨一點。   早已回到支隊,趴在辦公桌上小憩的祁淵聽到樓下傳來陣陣嘈雜的聲響,立馬醒了過來。   揉了揉惺忪的雙眼,他便起身走到窗邊,伸出根指頭插進百葉窗的縫隙裡邊,輕輕往下一壓。   他看到,樓底下停了有十來輛警車,有刑警與抱著微衝的特警不斷的從車上下來,站在四周警戒。   緊跟著,便又見到刑警押著幾名帶手銬的嫌疑人下車。   「行動結束了?」祁淵趕忙鬆開百葉窗,快速往樓下跑去。   剛跑兩步,手機就響了。他摸出來看一眼,接通,一面說自己馬上下來,一面加快了腳步。   剛到一樓門口,就見著荀牧抱著團褓巾,褓中露出張臉,正是祁舒允。   祁舒允雙目緊閉,嘴裡含著自己右手大拇指,唾沫流出來許多,看上去睡得蠻香。   荀牧將嬰兒遞給祁淵,微笑道:「萬幸,孩子沒事,小祁,通知你家人過來把孩子接回去吧。嗯,我個人建議,趕緊抱去醫院瞧瞧,檢查一下,求個安心的好。」   祁淵連連點頭,一個勁的道謝。   接著,荀牧又問:「你給我發的微信,我看了。這事兒,真是你堂哥策劃的?」   「應該不會錯,我離開的時候,兩名前輩已經在問著了,不知道他們回來沒。」   「等會我會問問。」荀牧輕輕頷首,接著說:「有證據嗎?」   「沒有。」   「那你怎麼猜到的?」   「也就是靈機一動吧。」祁淵輕嘆口氣,說:「我爸說他醒來後,我就第一時間過去找了他,問了些問題,看他臉色不太對,就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問他是不是在演苦肉計。   我是真沒想到,竟然蒙對了,接下來,許多猜測也就順理成章。只不過,三伯他朋友到底扮演個什麼樣的角色,還是不清楚。而且,也還有些疑點沒辦法解決。」   「我會查清楚的。」荀牧點點頭,說:「趕緊給你家人打電話吧,然後好好歇一歇。」   「好的。」   目送刑警們押著一大幫嫌疑人走進支隊,又低頭看看睡得正熟的侄女,祁淵徹底舒了口氣,掏出手機,給大伯打電話。   沒多久,大伯一家就立馬趕了過來,接過祁舒允,連連道謝。   「那個,阿淵,你們隊長呢?」大伯說:「我要當面……」   祁淵擺擺手:「他現在在忙,回頭再說吧。荀隊說的沒錯,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把侄女抱去醫院,做個體檢來的好。」   「嗯嗯,好,阿淵,辛苦你了。」大伯也沒多說,只道:「這周末你有沒有空?來大伯家吃飯,我叫你伯母弄你最喜歡的糖醋裡脊跟啤酒鴨。」   祁淵微笑著點點頭:「有時間一定過去。對了,四哥那邊怎麼說?」   「不太清楚。」大伯眉頭一皺,說:「你同事跟老三說了幾句,就把他轉到獨立病房隔離了,問老三他也不說。」   「這樣啊。」祁淵若有所思。看樣子,四哥還是聽進去了他的話,乖乖跟刑警招了,刑警取得口供,便將其視作嫌疑人進行扣押。   當然,祁先身負重傷,還得待在醫院裡頭,一時半會出不了院。   又問了幾句,大伯一家就抱著侄女走了。   祁淵想想,也沒多問案子情況,回到了值班休息室準備睡覺。   就像他說的,荀牧他們這會兒忙得很,要自己再去問東問西,就惹人煩外加拖後腿了,不如暫且按捺住心情,明兒一早再說。   ……   一晚上,他睡的不算好,迷迷糊糊間做了好幾個夢。   睜開眼時,天已經大亮,他翻出手機瞧瞧時間,七點半。   「我去,睡過了!」他立馬從床上跳起來,飛快的鑽進衛生間洗漱。   在他想來,荀牧昨晚搗毀了那個犯罪團夥,肯定是得突擊審訊一番的,一審指不定就是一通宵。   熬了一夜,精神疲憊的很,審訊結束後吃點東西可能就直接睡了,他要去的晚,怕是見不到人,想要的答案,也得等許久才能得到。   洗漱完,他也顧不得吃早餐,直接來到辦公室,拉著一名來的比較早的刑警,問道:「前輩,你知道荀隊他們在哪兒嗎?」   「荀隊?」那刑警想了想,說:「不大清楚。聽說他們夜裡搗毀了個犯罪團夥窩點,突擊審訊了一夜,這會兒可能還在審訊室裡呢,你過去看看?」   「好的,謝謝前輩。」他點點頭,跟著又往二樓審訊室跑。   剛一出樓梯間,他就見著蘇平正趴在床邊抽菸。   「蘇隊?」他趕緊上去打了個招呼。   「喲,早啊。」蘇平回頭瞧了他一眼,跟著又看向窗外。   這會兒,他雙目通紅,滿臉胡茬,頭髮也油膩膩的,看上去很疲憊。   「蘇隊,辛苦了……」   「行了,別講這些屁話,不愛聽。」蘇平吐口煙霧,平靜的說:「你是來問審訊進展的吧?」   祁淵有些尷尬,點點頭。   「都招了,跟你小子推測的差不多。」蘇平說:「你四哥聯繫上這幫人,願意花五萬塊錢,請他們幫忙,陪他演一齣戲。   一幫人裡應外合,趁著你大嫂抱孩子出門買菜吃早餐的時候,你四哥上去搭訕,吸引注意力,跟著一路陪你大嫂回家,路上找機會抱走你侄女。   跟著,你四哥就抱著孩子走到了約定地點,決定演一齣戲。倒也不是什麼苦肉計,僅僅只是強行把孩子抱走,然後你四哥在以找孩子為由出省,他們再把孩子還給你四哥。」   祁淵眉頭一皺,這劇本,與實際情況有些出入。   蘇平雖然沒看他,但似乎也猜到了他的表情和想法,便接著說:「計劃開始執行的很好,但到了臨頭,出了點岔子,你四哥似乎後悔了,不願意交出孩子,想要把你侄女搶回來。   團夥裡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計劃的,比如砍傷你四哥的那幾名打手就不清楚,以為只是和往常一樣的行動,看到你四哥追上來,就直接動了刀子。   這個變故,讓團夥裡知情的幾人有些擔憂,結果又查到你是咱們隊裡的刑警,慌了,整個團夥便分為兩派,一派想走,一派想自首。」 第78章結案   「他後悔了麼……」祁淵表情有些複雜,許久後,才輕嘆口氣:「算他沒沒蠢到家,不至於無可救藥。」   「可惜太遲了。」蘇平搖搖頭。   「是啊,太遲了些。」祁淵應一聲,也摸出煙塞進嘴裡。   蘇平瞅了他一眼,默默的往邊上挪了挪,給他騰出位置。   同時輕聲說:「沒看到走道上的標誌麼?禁止抽菸!」   祁淵:(⊙o⊙)   他表情僵住,抓著打火機的手也頓在半空,同時,眼睛也不自覺的往蘇平手指夾著的菸頭上瞥。   他很想吐槽,卻又很從心,不敢說,不敢問。   「呵,」蘇平見狀,撇撇嘴:「逗你的,瞧把你嚇的。這扇窗戶附近是吸菸區,垃圾桶頂上還有滅煙器呢。」   祁淵苦笑,這才把煙給點著,然後小心翼翼的湊到蘇平身邊,學著他的動作,把手肘杵窗臺上,撐著自己上半身,雙眼看向窗外。   接著,他又問:「那,我三伯他朋友呢?怎麼回事?」   「怎麼?」蘇平斜他一眼:「轉移話題化解尷尬?」   祁淵:(╯‵□′)╯︵┻━┻   這天沒法聊了。   見他眼角抽搐,蘇平才緩緩說:「這人什麼情況,我也說不清楚,目前審訊過的幾名嫌疑人都不知道這人的存在。至於你四哥那邊,還有跟松搭上線的那個女嫌疑人,同樣不知道他。   更有意思的是,我們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讓流海市那邊的同事聯繫他——他媳婦不說他老闆叫他趕去流海市出差麼,我們就抱著試一試的態度。   結果,人聯繫上了,就在剛剛,而且查明,他確實是跑去出差的,他的行車記錄儀可以證明這點,也沒給你三伯打過電話。」   「啊?」祁淵愕然:「怎麼會?那……」   「我也在琢磨這事兒,所以跑來窗臺邊抽菸,便抽邊想。」蘇平淡淡的說道:「倒也有點猜測,你聽不聽?」   祁淵微微皺眉,大概猜到了蘇平想說什麼。   過了片刻,他才點點頭,嗯一聲。   「記得嗎,松和那女嫌疑人碰面的地方,離你三伯家很近。」蘇平走到垃圾桶邊,掐滅菸頭,又重新點了根,又走回窗邊,說:「或許,看到松跟嫌疑人見面的,並非所謂的朋友,而是他本人。   把他請來支隊,問起他朋友的時候,他露出遲疑之色,也未必是因為不想出賣朋友,而是單純的慌張。   之後,也未必真打了電話,可能只是跟朋友說了句,讓他幫忙配合配合什麼的。   只是,騎虎難下的他沒料到,這個朋友恰好在昨天下午去了外地出差,而且,並沒有把這事放心上,轉眼就忘了。   我會叫那邊的同事幫忙問問,看看你三伯有沒有跟他說過這事兒。」   頓了頓,他又接著講:「他這麼做的動機,我暫時沒想明白,如果說是隱約猜到他兒子幹的事兒,想替他打掩護,也說不過去,這麼做根本沒有意義,只能回頭問問了。」   祁淵深吸口氣,說:「我這就打電話把三伯叫來。」   「不用那麼嚴肅謹慎。」蘇平斜了他一眼:「你三伯未必有什麼壞心思,可能是瞅見松和嫌疑人待一塊,真起了疑心,又擔心你夾在中間難做,加上他自己也不敢確定,怕攤上事兒,才拉『朋友』出來頂鍋。   『我有個朋友』系列嘛,這些年不管是在論壇、逼乎還是辦案過程中,都見得太多了。」   「可是……」祁淵有些遲疑的說:「跟松哥碰面的那個嫌疑人,先前根本沒露過面啊。」   「我們沒見過,不代表你三伯也不認識。」蘇平聳聳肩:「畢竟是作案多年的犯罪團夥成員,可能你三伯知道她呢?   比如,誰家小孩被這女人抱走過,家長報警後也發動親朋到處追查,給他形容過外貌特徵什麼的,不是沒有可能。   總之,你現在別想太多,也別急著下結論。」   頓了頓,他又拍拍祁淵肩膀:「另外,既然你侄女已經被救出來了,那我勸你還是別過多參與本案,當做不知情吧。   畢竟一邊是你三伯、四哥一家,另一邊又是大伯大哥,再一邊又是規章律法,夾在中間怪難做的,別弄得裡外不是人。」   祁淵只能嗯一聲,也知道蘇平是為自己好,便不多說什麼了。   ……   中午,三伯來了支隊一趟。   祁淵不知道他們都聊了什麼,只知道三伯被批評教育了一翻,想來,蘇平的猜測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後來一打聽才知道,發現松哥跟嫌疑人碰面的,確實是他。不過他倒不是認出了嫌疑人,而是當時他也在店裡,隱約間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幾句話,這才起了疑心。   後來他也確實打電話向朋友求助過,不過當時講的著急,只說了自己的訴求,讓警察打電話過去的時候能配合配合,又說回頭請吃飯,就掛了電話,根本沒聽朋友當時在幹什麼。   再之後,朋友手機好巧不巧的沒電關了機……   總而言之,這場鬧劇,可算收尾了,萬幸孩子沒出事,還順帶搗毀了個人販子團夥,逮住兩名逃逸多年的通緝犯。   傍晚,大伯找到祁淵,塞給他兩千塊錢。   「大伯?」他愣了愣:「你這是啥意思?」   「你別多想。」大伯說道:「這樁案子,前因後果我也知道了。說起來,算是家醜,倒是麻煩了你同事。   唉,我也看出來,你同事性子都直,送禮的話那是侮辱人家,他們肯定不收的,但這麼麻煩人,我心裡也過不去,就尋思著,麻煩你替我請他們吃頓飯吧……」   「這樣啊。」祁淵恍然,跟著把錢推了回去,說道:「請吃飯可以呀,我幫你聯繫,約他們出來就成了。」   「這不好吧?」大伯有些遲疑:「我也查過,我們算是當事人,當事人家屬請警察吃飯,影響恐怕……」   「倒也是,」祁淵點頭,跟著擺擺手:「那就回頭再說吧,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等案子徹底了結了,我約約看。」   「行吧。」   目送大伯離開,祁淵嘆口氣。   這筆糊塗帳,真是……   想著,他又忍不住摸摸肚子。   不管怎麼說,事情可算過去,自己也可以安心養傷了。 第79章突發事件   晚上八點,億達廣場,線切肉牛火鍋。   蘇平往嘴裡塞了塊吊龍,呼哧呼哧的嚼兩口,又伸手抽了張面巾紙擦掉額頭上的汗,接著斜了祁淵一眼:「我說小祁,大熱天的,為什麼要吃火鍋?」   「你明明吃的很嗨。」祁淵吐槽道。   「嘁。」蘇平撇撇嘴:「這家店可不便宜,你那點工資不夠使吧?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有啥事要咱幫忙的?」   「沒啦,」祁淵擺擺手:「這樁案子,你們都辛苦了,大伯讓我請你們吃個飯,表示表示感謝。」   「噢?那你大伯咋沒來?」荀牧問道。   「這不避嫌嗎。」祁淵說道:「案子還沒結,沒提交給檢方,他身為當事人家屬,請你們吃飯,怕影響不大好。」   「就你事多。」蘇平翻個白眼:「心意咱領了,請客就算了吧,等會AA就是。」   「這……」   「別嗶嗶,吃飯!」蘇平瞪他一眼:「辦這樁案子的可不止咱幾個,幾十號兄弟呢,你能都請一圈?錢多得慌拿來燒啊?」   說完,他又一招手,喊道:「服務員,麻煩再上份牛筋丸,一碗牛雜湯河粉!」   話音剛落,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驚呼。   回過頭,只見鄰座一名女子倒在餐桌上,口吐白沫,身子不時顫顫,桌上三四個男女立馬退開,嚇的臉色蒼白。   她身邊還站著個男孩,瞪大眼睛看著她,滿臉不知所措。   下一瞬,退開的幾個人中,忽然有個男子跑了回來,端起滾燙的火鍋便想對著那孩子潑過去,不曾想腳下一滑,整盆湯全部倒在了自己身上,臉上,忍不住在地上打滾,慘叫連連。   「臥槽!」蘇平猛地跳了起來。   這一切發生的都太快,前後不過兩三秒罷了,以至於蘇平他們幾個都沒反應過來。   等回過神,那男人已經在地上哀嚎著了。   「小祁!叫救護車!快!」荀牧吼一聲,跟著立馬從口袋中掏出證件,喊道:「讓一讓,大家讓讓,警察!」   周邊人依舊驚慌失措,等他連連喊了兩邊,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身子放鬆下來,開始三五成群聚作一團團,站的不遠不近,對這邊指指點點。   松哥則走上前去,蹲下,給那孩子仔細檢查了一陣,見他沒啥大礙,僅僅被幾滴飛濺的湯水燙到了胳膊而已,這才鬆口氣,跟著站起身:「這是誰家的孩子?家長呢?」   喊了兩聲,沒人反應,他眉頭一皺,聲音又抬高了點:「孩子家大人呢?跑哪去了?」   說完,才有個女人慌張張的衝過來,蹲下身一把抱住孩子,這才轉著頭左右看看,問道:「怎麼啦?發生什麼事……」   她注意到躺在地上慘叫的男人,以及蹲在男人身邊的蘇平,還有趴在餐桌上口吐白沫的年輕女子,臉上慌亂不已。   松哥再次蹲下,平視女人,問道:「你是這孩子母親?」   「我……我是他姑姑,他爸媽回老家辦事了,託……託我帶兩天。」女人咽了口唾沫,焦急的問:「到底怎麼啦?我就去上個洗手間,這裡……」   沒問完,她又低頭看向男孩,問道:「傑林,你姑丈呢?他死哪去了?」   孩子似乎被嚇懵了,有些呆,女人晃了他幾下,他才回過神,哇的一聲哭出來,邊哭邊哽咽著說:「姑丈出去抽菸了,他……我……他叫我在這自己吃……吃東西。   我……嗝兒~我害怕,我……我就想去找……找你們。地板滑,我沒注意摔了跤,站起來又……又撞到那個姐姐……」   說著,他指了指趴在桌上的女子,接著一抹眼淚,繼續說:「那姐姐就忽然跟電視裡發羊癲瘋一樣趴桌子上了,好嚇人,接著那叔叔就過來,端起火鍋要潑我,結果自己摔跤,火鍋倒自己身上了……   姑姑,我被燙到了,好疼,好疼!我……哇嗚嗚嗚。」   「這……這……」女人聽了,也有些手足無措,抬頭又瞧了眼趴桌子上的女人。   孩子嚎的很大聲,周邊人都聽到了。   那女子的伴兒幾個對視一眼,又有個男人走出來,指著孩子鼻子說:「你胡扯,我們幾個都看著,你把我們朋友給撞了,你……」   女人一聽,眉頭倒豎:「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傑林多小個孩子,碰一下能把人撞死啊?」   「嘿,你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你說我們冤枉他?」男人冷笑:「這熊孩子自己都承認了,你還想抵賴?」   「停一下……都停一下!」蘇平大喝一聲:「先救人!案子的事,一個個說,都別吵吵,到底怎麼回事,我會查清楚!經理呢?服務員!把你們經理給我叫出來,店裡監控拷貝一份!」   說著,他又對松哥吼道:「松,把你們組,還有附近派出所的人給我叫過來,趕緊的!就說發生起突發事件!」   「明白。」松哥連連點頭。   這時,祁淵也放下手機,對蘇隊說:「蘇隊,急救中心說十五分鐘內會趕過來。」   「來不及。」荀牧皺眉,走到女子身邊打量幾眼,又瞧了瞧還在呻吟的男人,說:「他雖說被大面積燙傷,但短時間不會有生命危險,可這女孩……」   說道一半,他鼻子抽了抽,臉色驟變,目光迅速在女子幾個同伴身上遊弋兩圈,接著又落回祁淵身上,說:「再打,申請叫最近的醫院迅速派車過來,五分鐘內必須趕到,否則……。」   頓了頓,他快步走到祁淵身邊,輕聲道:「我隱約聞見了苦杏仁味,疑似氰化物中毒,而且女孩呼吸已經相當微弱,瞳孔也在渙散,隨時會死。   你把這事跟急救中心講清楚,叫他們儘量儘快派救護車過來,不行就我們派車把人送醫院去。」   祁淵心中一凜,立馬點頭,再次撥打120的電話,等接通後,他便抬起一隻手,擋著自己嘴跟手機,說:   「急救中心嗎?我是市公安刑偵支隊的,剛給你們打過電話……   是這樣,億達廣場四樓鮮切牛肉火鍋店發生一起惡性案件,受害人疑似氰化物中毒,現已出現呼吸衰竭,瞳孔擴散等症狀,隨時有生命危險,希望你們儘快調派就近急救車過來……對,五分鐘能趕到嗎?好,麻煩了,儘快!」   今天有種想加更的衝動。   我意賅,沒有開……呸呸呸,我意賅不做鹹魚!   一更獸究極進化~~ 第80章傷情   作為數一數二的大城市,餘橋急救中心的效率還是相當高的。   不過三分鐘,便有一隊醫務人員推開人群湧進現場。   為首的中年醫師迅速走到女子身邊,檢查了一番,跟著皺眉搖頭,又掏出小手電,翻開她眼皮照了照,才嘆息著說:「沒來得及啊,她已經沒了生命反應,呼吸脈搏都停了,瞳孔反射也已經消失。」   「怎麼會?」荀牧難以置信的問道:「就算氰化物屬於劇毒物,可從受害人出現反應昏迷到現在,至多不超過五分鐘,人就沒了?」   醫師看了他一眼,再次搖頭說:「如果她攝入的是不需消化,可直接經口腔黏膜即消化道吸收的無機氰化物,攝入量又比較大的話,產生症狀後呈閃電式立即死亡的臨床案例也是有的,三五分鐘,不算這類案例中最短的了。   以我的經驗,按照這女孩的體重,只需要一次性口服超過一百毫克的氰化物,就足以引發急性中毒立即致死。何況,她服下的藥物量可能遠遠不止這麼點。」   與此同時,又有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年輕醫生跑過來,輕聲說:「主任,病人傷情嚴重,顏面部、脖頸、前胸和肩部大面積淺二度燙傷,局部,尤其脖頸及顏面部可達深二度燙傷,必須儘快治療。」   「明白了。」中年醫師點點頭,跟著看了眼女孩屍體,最後目光落回到荀牧身上,說:「我先把這傷者帶回醫院急救了,至於她,還是交給你們的法醫科吧。有需要的話,我給你們開張醫學死亡證明。」   荀牧臉色嚴肅,擺擺手沒回話。   醫師也不多說,回過神,招呼著醫務人員把傷者抬上擔架,便拉著走了。   又有個男人慌裡慌張的闖進現場,走到孩子身邊。   還沒開口,女人就甩了他一巴掌,又指著他鼻子,用尖利的聲音罵道:   「你這死菸鬼,狗東西!老娘叫你看著傑林,你倒好,跑出去抽菸,少抽一根要你老命啊!現在闖出這麼大事,你瞧瞧該怎麼辦?」   男人被打懵了,等反應過來時,火氣瞬間上湧,臉漲的通紅。   但過了一會兒,他後嘆了口氣,潮紅色迅速小腿,喏喏的問:「這到底怎麼啦?幾分鐘功夫,怎麼就……」   「就你媽!」女人怒噴。   這時,火鍋店經理才姍姍來遲,走到荀牧幾人身邊,搓著手,滿臉糾結的說道:「警官……」   蘇平瞅了他一眼。   說起來,也算他倒黴,店裡發生這種事兒,遭了無妄之災。   是的,蘇平並不認為這樁案子跟火鍋店有關——如果真是食材方面出了問題的話,死的可就不僅僅只是一名年輕女孩了。   從她起病到死亡的速度看,她攝入的氰化物不會少,如此大劑量的投毒,如果是食材方、火鍋店出了問題,也很難精確到僅僅只害死某一個人。   當然,難,不代表不可能,比如在她的個人蘸水上動手腳。所以例行的排查工作還是少不了。   蘇平也沒為難他,只是說:「我們需要調取火鍋店內的監控,還有,蘸水臺、自助吧檯、後廚食材、碗筷等,也需要抽樣帶回支隊檢驗,包括你在內,這家店所有工作人員,也需要配合我們調查,希望你……」   「警官放心!」經理聽了,立馬連連點頭:「我們絕對配合。」   說著,他迅速恢復鎮定,擺出副苦笑的表情,說:「出了這種事情,我們也不想的。   說實話,這麼一搞這家店可能都會黃,我說不定也要被老闆炒了,除非你們能儘快破案,才可能消除影響,我們當然得配合了。」   「那就好。」蘇平懶得理會他的表演,只淡淡的說:「那就麻煩你先把員工召集起來吧。另外,麻煩守著門,別讓人隨意出去。」   聽到這話,本來還一臉或震驚,或惶恐,以及極少數看上去有些興奮的食客臉色全都變了,本來嘈雜的環境都安靜了幾秒。   緊跟著,有人站出來,質問道:「警察同志,你們這是什麼意思?要扣留我們嗎?」   「誤會了,你們誤會了。」松哥趕緊站出來打圓場,一面給荀牧使眼色,讓他拉著點蘇平,別一個激動開了地圖炮群嘲所有人,一面解釋道:   「說實話,在我們看來,在場所有人確實都有嫌疑……」   「有嫌疑你(嗶嗶)!」有人情緒相當激動:「勞資好端端吃個飯,碰到這種晦氣事……」   「別激動,別激動。」松哥趕緊說:「嫌疑是客觀存在的,但我們不會因為這種事兒限制你們大家。除了當事的兩桌人,其它的留個姓名住址聯繫方式就可以走了,我們絕對不阻攔。」   松哥親和力爆棚,好說歹說,硬是把大家高漲的情緒給消弭乾淨,配合的留下信息,跟著一個個離開。   擁擠的門店內,立馬寬鬆下來,倒是更方便調查了。   祁淵幫不上忙,之前一直縮在角落裡看著松哥,自認為學到了很多。   當然,一時半會別指望能學以致用,沒有足夠的經驗,為人不夠圓滑,硬搬松哥套路,可別指望這些激動的人會買帳,最終結果只能是畫虎不成反類犬而已。   人走完了,他倒也能鬆口氣,在請示荀牧之後,便開始四處看看,搜集線索。   不過只能看,不能上手——他們出來吃飯,當然不可能隨身準備著手套什麼的,要一不小心破壞證據,可得被蘇平噴死。   逛了兩圈,大部隊也終於來了,以凃仲鑫為首的法醫,加上柴寧寧為首痕檢員,開始在火鍋店內搜集證據。   松哥也領著趕過來的一幫刑警,逐個對當事人問詢。   蘇平眼睛一斜,祁淵立馬會意,蹭到松哥身邊,問道:「松哥,我能不能……」   「一塊兒吧。」松哥不等他說完便點點頭,左右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受害女子的一名男性同伴身上,走上前說:「這位先生,方便問你點事嗎?」   「這……」男子有些遲疑,左右看看,反問道:「能就在這問嗎?」   咳咳,二更獸繼續進化……   但我得出趟門,下一更晚點…… 第81章問詢   「抱歉,我們需要單獨詢問。」松哥回答。   男人也沒太抗拒,點頭說:「那行吧。」   「感謝配合。」松哥一貫的溫和,說道:「請跟我來。」   他們也沒走多遠,在角落找了張桌子,便紛紛落座了。   別的刑警同樣兩兩一組,紛紛尋找目標,帶到某個角落問話。   好在火鍋店雖然不太大,也有十多張桌子,目前需要問詢的人也不多,間隔一兩桌問話還是沒問題。   「你好,請問怎麼稱呼?」   「我叫王道川。」他回答道。   「跟死者是什麼關係?」   「大學同學。」王道川說:「她今天生日,正好,下個月又要和她老公結婚了,就請我們幾個玩得好,又都還待在餘橋沒走的同學一塊吃個火鍋,哪裡想得到竟然發生了這種事……」   松哥點點頭:「她叫什麼名字呢?還有,你們當時是哪個專業的?她現在在什麼單位?」   「她叫第二君妍,很少見的姓。」王道川撓撓頭:「我們還問過呢,聽她說她祖上是戰國時齊國的貴族,原本姓田,後來因為某些原因被迫改姓,改成從『第一』到『第八』八支,她們家就是其中一支。   她還說了,本來就算一分為八,他們家也都還算是大姓,只是後邊不知道為什麼,又紛紛改成單姓『第』,還留著複姓的特別少。」   祁淵表示漲知識了。   但同時對此也並不感興趣。   松哥同樣如此,只是他很少打斷被問詢人的講述,只微笑著看他。   他又撓撓頭:「抱歉,扯遠了。我們幾個都是學教育化學的,我混的比較慘了,幾所中學都沒考上,只能在培訓班教書,君妍她好很多,在四中教書,聽說還當上了化學教研組的副組長呢。」   「化學……」祁淵捏捏下巴。   氰化物作為受到嚴格管控的劇毒物,想要弄到手也並不容易,但如果是學化學出身的就不一樣了。   這玩意兒製造難度不大,只要給原材料,基礎專業知識能及格,花費點心思都能搞出來。   這麼說來,死者的這幾個同伴,不但具備作案嫌疑,也都具備作案條件。   再一想案發時看到的一幕幕,祁淵靈機一動,問道:「那個被燙傷的,是死者未婚夫嗎?」   「呃,不是。」王道川連連搖頭:「她老公……她未婚夫不在,去帝都出差了。」   講到這,他頓了頓,看上去有些遲疑,但猶豫一會兒,還是說:「那個人叫孫偉添,倒是跟君妍處過對象,就大一的時候,但只談了一年就分手了,聽說是性格不合。   怎麼說呢,君妍的性子……比較放得開吧,跟男生都能稱兄道弟的,可能孫偉添他接受不來。不過分手後他們關係也都蠻好的,沒見有距離感。   哦對了,他跟我們不同專業,他學對外漢語的,自己開了個小培訓班,專門教那些想來咱們國家發展的歪果仁漢語,以各個學校招聘的外教居多,倒也幹的有聲有色。   他可能還放不下這段感情吧,看到君妍出事,還以為是那孩子搞的,一激動就……說實話,我們都被嚇了一跳。」   「這樣啊。」祁淵瞭然。   說起來,那孩子也挺無辜。   他們吃飯的時候,可並沒聽到那孩子吵吵嚷嚷,加上當時孩子又害怕又激動,估計沒有說謊,算不上「熊孩子」這種招人煩的生物。   他只是自己一個人呆著害怕,想出門找姑丈,不曾想碰了下死者,死者中毒反應又恰好發作,僅此而已。   如果那盆滾燙的火鍋真潑身上,可就有罪受了。   至於孫偉添……   不但燙傷了自己,而且蓄意傷人的意圖明顯,少說得判個故意傷人未遂,傷好了也免不了蹲號子。   回過神,見松哥還沒繼續問話,知道他有意給自己機會,便接著說:「王先生,既然你是學化學的,想來應該也能猜到死者是怎麼遇害的吧?」   「我聞到了苦杏仁味。」王道川點點頭:「當時上課的時候,教授刻意強調過氰化物的危險性,那堂實驗課也算是大學生涯中要求最高最嚴格的的幾次試驗之一了。君妍她是氰化物中毒吧?」   「沒錯。」祁淵應道:「我們有理由懷疑,有人投毒害她,嫌疑人就在你們當中。」   王道川再次點頭,表示理解。   「這段時間,死者跟你們中某一位或幾位鬧過矛盾嗎?」   想了想,王道川說:「應該沒有吧,真要鬧矛盾,都到投毒了,她也不能請過來吃飯啊。而且吃火鍋時大家都有說有笑的,根本看不出問題。」   「麻煩你再仔細想想。」祁淵不放棄,說:「哪怕只是口角之爭也算。」   「這我就不知道了。」王道川一攤手:「說實話,剛畢業的時候咱們還會時不時的聚聚餐,唱唱歌,但現在都畢業兩年,聯繫早就沒當時那麼頻繁,上次聚餐還是在寒假時,另一個同學婚宴上呢。」   祁淵抿抿嘴。   他理解王道川說的話——別說畢業兩年了,自己剛畢業沒多久,跟以前同學聯繫都少了許多。   微信同學群也沉寂了許久,上回有人說話,還是某個同學被盜了號發葡京線上內啥,不可描述荷官在線發牌的廣告。   這種情況下,想來王道川對死者近況了解也非常有限。   想到這裡,他就覺得沒法再挖出更多線索了,至少自己不行,便扭頭看向松哥。   「咳咳,」松哥乾咳兩聲,接過話,問:「你跟死者關係怎樣?」   「嗯?」王道川有些緊張:「警官,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用激動,例行詢問罷了。」松哥擺擺手。   「我……」王道川深吸口氣,說:「大學時關係挺好的。我倆還一塊兒給食堂送過外賣——家裡給的錢不夠花,又不好意思開口嘛,就找點兼職了。」   「那你覺得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女漢子。」王道川不假思索道:「我們都這麼叫她,她性子也著實比較像男孩。另外花錢有些大手大腳,又有點要強,不然當初也不會跟我一起去送外賣了。」   三更獸報導……   咳咳,進化不動了,需要票票補充營養…… 第82章關係   「這個描述,有點泛化。」松哥說:「能具體點嗎?」   「這還不夠具體?」王道川皺了愁眉。   「比如她對待感情的態度,」松哥提示道:「又比如,她性格方面,為人處世方面有什麼缺陷,有什麼容易得罪人的地方。」   「沒有吧。」他有些遲疑,忍不住往第二君妍屍體那邊瞥了一眼,接著收回目光,脖子微微前傾,輕聲說:「至於感情方面,硬要講的話,我覺得她這方面有點隨意了。   大學的時候,就我知道的,她就談了不少男朋友,短的一兩個月就分了,最長的也不過一個學期多些。嗯,我知道的就這些。」   「你跟她處過對象嗎?」   「當然沒有,我們就正常朋友。」王道川趕緊說。   想了想,松哥又問:「私生活方面呢?」   「那我怎麼知道。」王道川連連搖頭:「沒聽過什麼流言蜚語,想來應該還好吧。」   「她跟誰關係最好,你知道嗎?」   「大學的時候,和她一個舍友最好,幹什麼都帶著,一塊兒。畢業後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應該聯繫的比較少了吧,這次聚餐都沒見那人過來,我記得她也留餘橋了來著,在一所私立高中教書。」   「她叫什麼名字?」松哥問道:「另外,你有她的聯繫方式和照片嗎?」   「有的,」王道川摸出手機,同時說:「她叫張雲彤,聽說家庭條件不大好,人也有點內向,但君妍對她是真不錯。」   說完,他便報出了個電話號碼和微信號,接著又翻了翻空間,在畢業照相冊裡找了會兒。   「找到了。」   他將手機遞給松哥,在上邊指了指,說:「這張照片是畢業時我拍的,就是她。」   祁淵湊過腦袋,瞧了眼,有些發愣。   在他構思當中,這應該是個典型的塑料閨蜜劇本才對,這個張雲彤估摸著就是用來陪襯第二君妍的綠葉,所以第二君妍才一直帶著她,對她好,用以把自己襯託的更加完美。   就和電視劇裡的那些喜歡拉個醜閨蜜跟自己一塊逛街吃飯的妖豔賤貨沒啥兩樣。   沒想到,這張雲彤顏值還蠻高。   單看照片,就見她身材高挑,目測有一米七五出頭,標準的模特身材,加上姣好的面容,論第一眼的吸引力,可比第二君妍強的多。   寬鬆的學士服,穿在她身上,都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王道川就一直男,照片上自然根本看不出半點美顏的痕跡,張雲彤也沒化妝,素顏出鏡,這份顏值可以說相當難得了。   松哥也眨了眨眼睛,顯然同樣有些意外。   身為刑警,就是性子再怎麼良善,見慣了形形色色的犯罪之後,本身也容易習慣性的以最大惡意去揣測他人,無時無刻不帶著懷疑的目光。   在這種慣性思維下,他自然也和祁淵一樣,以為第二君妍是在把張雲彤當陪襯在培養。   沒想到事實恰好相反,第二君妍陪襯張雲彤還差不多。雖然她顏值已經很不錯了,但跟張雲彤比還是要差許多。   想了想,松哥又問:「你知道她倆關係為什麼這麼密切麼?」   「很正常吧?」王道川說:「化學系,哪怕是師範向的,女生也很少,咱們班百來號人,總共就九個女生,君妍她再怎麼說也是女孩,又和張雲彤分到一個宿舍,另外倆舍友是別專業的,關係當然好了。」   這倒也是個合理解釋,松哥輕輕點頭,又和祁淵對視了一眼。   祁淵暗想,或許自己想岔了,她倆之間的感情,根本沒那麼陰暗。畢竟都還是學生,也沒什麼利益衝突,感情比較純粹才是正常。   松哥又問了幾個問題,見王道川沒法再提供更多線索之後,詢問重心又忽然轉到孫偉添身上。   「孫偉添?我跟他其實不是特別熟,還是因為君妍才跟他認識的。」王道川說:「大學時候一塊喝過幾次酒,也就有交情了。   但他這人我不太喜歡,感覺他有點自我,愛吹牛,喜歡滿嘴跑火車,兩瓶啤酒下肚就開始沒完沒了的說——他開培訓班的事,也是喝酒的時候告訴我們的。」   頓了頓,他又壓低聲音說:「其實本來他不這樣的,當時他跟君妍談戀愛的時候,感覺挺好挺老實一人,咱也是那時候處成的朋友,後來他跟君妍分手了,我們也經常約……   大多數時候他跟君妍都在,君妍倒是沒什麼,就是他表現有些不自然。   也是那時候起,才慢慢發現,他變得喜歡吹噓、賣弄了。什麼方面都有,大學時說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又和哪個哪個妹紙約了,她活怎麼樣之類,畢業後沒變,還愛吹這些,只是又多了條炫富。」   「噢?」松哥納悶道:「他吹這些的時候,死者也在?」   「多數時候都在。」王道川點頭:「我感覺他就是吹給君妍聽得,可能是想刺激她吧?有種類似於,『你看,我和你分手了,過的還是一樣瀟灑』的奇怪心理在裡頭。   估計還是放不下吧,畢竟君妍真挺好的姑娘,只是不會跟我們這幫男生刻意保持距離而已。」   松哥若有所思。   祁淵則忍不住多看了王道川兩眼。   他暗想:「感情這年頭,不管問到誰,被詢問人都會習慣性的先說句不熟悉撇清關係再說麼?這人知道的料不少,看著不像是跟孫偉添不熟悉的樣子啊……」   想到這兒,他又問:「孫偉添平時人際關係怎麼樣?」   「還行吧。」王道川不假思索:「能說的人,到哪都少不了朋友,伸手不打笑臉人不是,只不過能有幾個真心的就不清楚了。」   「明白了。」祁淵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很明顯的,王道川和孫偉添,也是這種表面朋友,心裡頭對他其實相當有意見。   但這說明不了什麼,就算將之挑明,除了引起王道川反感抗拒外,沒有任何意義,祁淵自然不會傻乎乎的說出來。   「最後一個問題,」這時,松哥開口問道:「飯桌上,你有沒有瞧見誰有什麼異常表現?」 第83章嫌疑人   問詢完王道川,祁淵倆便走到荀牧邊上,打算跟他匯報一下。   還沒來得及開口,圖偵科的劉勳便跑了過來,說:「荀隊,監控錄像有發現。」   「噢?」荀牧抬頭看向他,問:「怎麼說?」   「監控拍到,大概就在死者中毒反應發生前十五分鐘,死者起身離開,估計是去上廁所了。」劉勳說:「這時,坐在她邊上的男人,就是那個被火鍋給燙傷的……」   祁淵忍不住插話說:「他叫孫偉添。」   幾人看了他一眼。   他縮縮脖子,不出聲了。   劉勳輕輕點頭,說:「孫偉添端起杯子站起身,呼喝大家乾杯,然後趁著大家抬頭灌酒的時候,伸手捂了下死者的酒杯。」   「嗯?」荀牧眉頭一皺,問道:「沒看錯?」   「沒看錯,死者的位置正好空出來,監控拍的清清楚楚。」   「那就奇怪了。」松哥接話說:「咱們剛剛問詢了死者的朋友,得知孫偉添與死者曾經談過戀愛,而且,貌似始終放不下這段感情。這麼講來,他倒確實有動機投毒,感情糾葛嘛。   但他要是投毒人的話,按理說投毒後應該儘可能低調才對,怎麼會幹出端起火鍋要潑那孩子的事來?這樣一搞,不管咱們有沒有懷疑到他,他火鍋湯潑出去了都得坐牢不是。」   「這點確實矛盾。」荀牧點點頭,認可松哥的判斷,說:「除了憤怒外,他不該有蓄意傷害那孩子的動機。但,既然毒是他投的,他憤怒個什麼勁?」   祁淵思索幾秒,問道:「會不會,他僅僅只是單純的按了按死者的杯子,並沒有幹投毒這種事呢?」   「嗯。」荀牧頷首,又看向劉勳,問道:「孫偉添按過死者杯子後,被子裡有沒有多什麼東西?」   「這倒暫時沒見著。」劉勳搖頭說:「店裡的監控清晰度不是很高,那麼小的杯子真看不清楚,回頭讓同事幫幫忙,看看能不能做個清晰化處理吧。」   松哥扭頭瞅了眼廁所方向,問道:「死者去了趟廁所,會不會是在廁所裡中的毒?」   「我會叫老凃去廁所好好調查下的。」荀牧點頭,接著又面色古怪的說:「可廁所裡……沒人會在裡頭吃東西吧?   雖說氰化物也可以經吸入中毒,但要真是這樣的話,廁所裡不大可能只有死者一個人,中毒的也就不止……」   「接觸性中毒呢?」祁淵說:「教授著重講過氰化物中毒,說是投毒案中相對常見的,而且死亡率極高,所以印象很深刻,如果是無極氰化物的話,是可以通過皮膚吸收的。」   荀牧眼瞼微微下垂,思索片刻,搖頭說:「不會。如果是接觸性中毒,不會這麼快就死了。能通過皮膚吸收是一回事兒,吸收效率是另一回事,除非接觸時間過長,否則吸收的劑量不至於引發閃電式死亡。」   「會不會是吐了?」松哥也說:「喝酒喝多,去廁所吐一吐挺正常的,吐完後也需要水漱漱口,會不會是這時候……」   劉勳說:「可當時除了死者外,那桌沒人去廁所了啊。」   「萬一是無差別殺人呢?」祁淵脫口而出。   幾人臉色瞬間變了。   無差別殺人,意味著沒辦法從受害者人際關係著手進行摸排,篩出嫌疑人範圍。   沒有針對性,調查起來自然如無頭蒼蠅,破案難度驟升。   而且這類案件的作案人,往往都具備相當的危險性,如果不能將之儘快抓獲,可能會再次作案。   好在,先前松哥穩住了食客們的情緒,都留了姓名住址電話號碼,大致有個範圍。   想到這兒,劉勳立馬說:「我這就去翻翻能拍到廁所門口的幾個監控,把死者前後進過廁所的人都篩出來。」   「嗯。」荀牧輕輕頷首,又說:「這也僅僅只是個猜測而已,可能性應該並不大,我覺得作案人還是隱藏在死者那幾個同伴當中,還是重點盯著這塊的好。   小劉,死者中毒之前,是不是只有孫偉添碰過她的東西?」   「嗯,只有孫偉添捂過她杯子,別人都沒碰過。」   「去個人,」荀牧說:「到醫院問問孫偉添有沒有氰化物中毒的跡象,做個血檢吧。   如果他真的投毒,投的應該是藥粉或者藥片,按照他這種方法,指頭巴掌總也得和藥物發生接觸,可能會有少量藥物通過皮膚滲透進他體內。」   「我去吧。」祁淵說:「順便找醫生換個藥。」   說著,他又忍不住苦笑。   原以為侄女被劫持拐賣的案子過去,自己可以好好養傷了,沒想到晚上出來吃個火鍋都能吃出樁命案來。   「也好。」荀牧瞧他一眼,點點頭,又看向松哥,說:「松,你派個人跟小祁一塊吧。」   「不用不用,我能行。」祁淵說:「這點傷不算事。」   荀牧嘴角抽了抽:「可你沒有執法權。」   祁淵:囧   ……   松哥一時半會走不開,便派了名老刑警跟祁淵一塊去醫院。   嗯,老刑警和刑警老了是倆概念,他其實還滿年輕的,不過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但……   祁淵發現自己竟然不認識他。   尷尬的撓撓頭後,祁淵便問:「前輩,那個,怎麼稱呼?」   「我叫方常,你叫我老方或者方哥就好了。」他蠻好說話的,微笑著說:「我聽松哥講過你,說你是顆好苗子,以後說不定還得拜託你照顧了。」   「咳咳,商業吹而已,方哥你別在意。」祁淵臉皮不夠厚,覺得更加尷尬了。   也是因為松哥吹他吹的太過,搞的他現在都不大敢和其他前輩打交道。   十有八九碰面就一句「我聽松哥說過你」,他也很無奈啊,更別說其中有人只是在開玩笑,但也有人說起來就酸溜溜的……   孫偉添進的醫院離億達廣場倒不遠,兩人尬聊一會兒也就到了。   方常把車停好,便說:「我去問問情況,你直接掛號叫醫生幫你換藥吧,傷要緊,趕緊養好了再說。現在天氣熱,要發炎很麻煩的。」   「也行,」祁淵沒有瞎客套,點頭說:「那方哥給我個號碼吧,我好了去找你。」 第84章指向   「方哥。」   祁淵換好藥,就來燒傷科病區找到了方常,問道:「怎麼樣?」   「醫生在搶救過程中,確實發現孫偉添的傷情有些奇怪。」方常說:「病人出現了呼吸窘迫、血壓升高、心率加快、心律不齊等症狀,眼球微微突出,且右手掌心皮膚潮紅……   剛開始,醫生還以為是出現了損傷性休克症候群,但發現其中幾項症狀與損傷性休克並不相符後,便迅速對搶救措施作出調整,並下了多項檢查申請單,請求其他科室專家會診等……」   「然後呢?」   「我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做出了診斷結果,」方常掏出手機,翻了下照片後遞給祁淵,說:「孫偉添血液內發現了氰離子,血濃度接近一毫克每升……   這數據意味著啥我倒是不清楚,但聽醫生說,已經超過了氰化物中毒的標準,只是發現的早,不至於有生命危險。導致中毒的原因我也問了下,說是接觸性中毒。   另外,他口袋裡發現了個小號的密封袋,很小,拇指指節那麼大,裡頭有少量白色粉末殘留,我已經收好了,回去交給物證科鑑定下就是。」   頓了頓後,他見祁淵看完了拍下來的報告,便又將手機收回,下了總結:「可以確定,死者的毒,應該是他投的無疑了。只是他之後的表現著實古怪,看來手術結束後,得好好問一問他才行。」   祁淵點點頭,說:「那我把這邊的情況給荀隊匯報一下?」   「嗯。」   ……   一小時後,荀牧和蘇平趕到醫院。   「荀隊,蘇隊。」方常跟他倆打了聲招呼,問道:「那邊事情解決了?」   「收隊了。」荀牧應一聲,問:「這邊情況怎麼樣?」   「孫偉添身上燙傷面積過大,做清潔、殺菌處理需要的時間比較長,而且還有中毒反應,處理起來比較麻煩。」方常回答說:   「聽醫生的意思,一時半會處理不好,治療完了也得送到無菌監護室,短時間內恐怕沒法審訊。」   蘇平輕輕點頭,接著看向祁淵,挑眉道:「小祁,你怎麼還在這?」   「啊?」祁淵有些愣:「不是說,叫我和方哥過來……」   「回去吧。」蘇平擺擺手:「回去早點歇著,傷沒好瞎跑什麼勁兒。」   「我真沒事兒,都過去好幾天了。」祁淵說。   荀牧也望了過來,打量他兩眼,開口說:「行了,老蘇說的也沒錯,傷沒痊癒就好好養著,想學習想鍛鍊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的,以後有的是機會,來日方長嘛。」   方常:喵喵喵?   「咳咳……」見到幾人古怪的眼神,荀牧乾咳兩聲,說:「這邊暫時也沒什麼事兒,讓方常守著就好。小祁,你先回支隊吧,晚點開會的時候叫你。」   「好吧。」祁淵只能點頭。   「對了,」方常遞給他個證物袋:「這個,你順便帶回去鑑定下。」   回到支隊,問了下同事,得知松哥在物證鑑定科,他正好也得交下證據,便直接尋了過去。   「喲,回來了?」剛進門,松哥就看到了他。   祁淵嗯一聲,忍不住問:「松哥,有什麼發現嗎?」   在醫院的時候,蘇平和荀牧都沒說的意思,他也不敢問,但跟松哥就沒那麼多顧慮了。   「問詢工作結束了,沒發現什麼問題,死者同伴幾個朋友的陳述也都基本能對上。」松哥說:「至於那孩子嘛,本案跟他們沒多大關係,問了些基本情況就讓他們回去了。」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當然,孫偉添的行為,已經涉嫌故意傷害未遂,這事我們也跟他們說清楚並立了案,回頭還得請他們抽空做一份詳細的筆錄才行。只是事有輕重緩急,先把這樁命案弄清楚再說吧。   至於火鍋店的服務人員,沒什麼嫌疑,廁所門口幾個監控也正在調查,但聽方常說,孫偉添也出現了中毒反應,想來投毒人應該就是他了,所以我來物證科這裡問問結果。」   「發現什麼了嗎?」   「嗯,死者酒杯確實檢出了氰化物殘留,杯口有口紅印記,成分與死者唇部口紅吻合,杯壁上發現幾組指紋,經對比鑑定,屬死者與孫偉添所有。」   「這麼說,案情算是明了了吧?」祁淵問道,接著又將證物袋遞給松哥。   松哥接過,瞅了眼,發現證物袋裡頭就裝著個小袋子,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   「從孫偉添口袋裡摸出來的,」祁淵說:「裡頭還有點白色粉末,疑似裝氰化物的袋子,方哥讓我帶回來交給物證科。」   松哥瞭然,遞給一旁的檢定員,把事情跟他一說,便勾著祁淵的肩膀離開物證科。   見祁淵表情有些不對,松哥鬆開手,問道:「怎麼啦?」   「不對勁啊。」祁淵說:「還是那個問題,孫偉添的表現太古怪了,根本不像個投毒者應有的表現。本案,會不會還有什麼隱情?」   「嘛,這個問題,回頭審訊審訊不就清楚了?」松哥聳肩:「先別想太多了,真相得一步步推導,什麼線索都沒有,糾結也沒意義。」   「倒也是。」   ……   十一點。   有個男人火急火燎的衝進支隊大院,被門衛攔住了。   「先生,請問你找誰?有什麼事嗎?」   「老婆!」男人焦急的吼道。   門衛臉一黑:「什麼老婆?誰是你老婆?先生,話……」   「呸,我沒喊你!」男人推了他一把,激動的說:「我老婆被人給毒死了!」   「嗯?」門衛眉頭一皺,任誰被推搡一把都不痛快,火氣自然就上來了,但聽他這話,便又壓下火氣:「你要報警?」   「報什麼警?你們打電話叫我過來的!」男人暴跳如雷。   「你稍等一下。」門衛明白了,這男人應該是被通知過來認屍,並接受例行詢問的,便問:「通知你的是誰?」   「他說自己叫趙擎松。」   「松哥?」門衛說:「那你進門左轉直走,坐電梯上三樓就行。」   說著,他又回到警衛亭門口,伸手進窗子裡抓起座機話筒,按了個電話,接通後直接說:「這裡是警衛傳達室,麻煩通知下你們松哥,有人找,受害者家屬。」   松哥的全名我終於想好辣…… 第85章未婚夫   接待室。   祁淵暗暗打量著坐在對面,大腹便便,還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感到有些詫異。   他叫陸洪洋,某小型遊戲工作室老闆,開發了好幾款套牌三流辣雞手遊,並自稱是第二君妍的未婚夫。   關鍵是,他才二十七歲……   松哥倒好溫水,遞給他,才在他對面坐下,輕聲說:「陸先生,對於您未婚妻的遭遇,我們……」   「不要和我說這些官話套話,」陸洪洋黑著臉,打斷他說:「我就想知道我老婆怎麼死的,誰害了她!」   「我們還在調查,」松哥眼珠子顫了顫,決定暫不透露太多,岔開話題問道:「能問幾個問題嗎?關於死者的,也有助於我們進行排查。」   陸洪洋深吸口氣,看得出來,他在刻意按捺情緒。   過了一會兒,他才點點頭:「你問。」   「請問你跟死者是怎麼認識的?」   「這根案子有關?」   「有。」松哥說:「我們需要對死者有個全方位的了解,又能做有針對性的調查。」   「這樣……」陸洪洋將信將疑,但還是回答說:「相親認識,雙方長輩介紹的,有一年多了。   說實話,剛開始她看不上我,我也理解,誰叫我這把年紀就長成了這副德性呢?之前相親也吹了好幾個,我特別理解。   以往吹了也就吹了,但她不一樣。第一眼看到她,我就來感覺了,你們可以理解為一見鍾情吧。   當然,你們也可以理解我看上了她的顏。說句實在話,我混的不咋地,但也還算有點錢,長得漂亮的也見過不少,但她是我喜歡的類型,我也說不上究竟為什麼。   我不想就這麼放棄唄,就想方設法追求她。簡單講就幾句話,死皮賴臉,肯花心思肯花錢,再讓她看到,我雖然長得寒磣,但我上進啊,一來二去的也就處起來了。   再說句實話,她答應我求婚的時候,我都還有點懵呢,太驚喜了……」   祁淵嘴角一抽。   他聽出來了,陸洪洋的口頭禪就是「說實話」,而這種人,其實往往沒幾句實話……   「那麼,這樁投毒案,會不會有他的影子?   應該不會,看他著急忙慌的模樣,不似作偽。況且殺人這事,如非必要一般不至於假手於人。   況且,兩人雖然要結婚了,畢竟還沒結婚沒扯證,就算有情感糾葛大不了也就一拍兩散,並不涉及到財產分割,這人應該是個聰明人,不至於幹出殺人這種糊塗事。   而且,松哥也說過,得時刻保持客觀冷靜,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不能有,還是再看看再說。」   想到這裡,他立馬收斂好有些發散的思維,靜靜的聽著。   陸洪洋說了許多,到後邊翻來覆去無非就是自己多愛第二君妍,聽到她死訊的時候多麼難以置信多激動,開著會就直接買票飛回來了云云。   但顯然松哥並不認為這些都是廢話。   通過他的講述,同樣能得到不少有價值的線索。   直到他開始翻來覆去的講那幾句話的時候,松哥才開口打斷,問道:「聽上去你很忙的樣子,平時見面的機會應該也不多吧?」   「不算多。」陸洪洋搖頭道:「但俗話說得好,小別勝新婚的,有一段距離,給彼此一點自由的空間,我認為更能維持和促進感情。」   說是這麼說,可還是能看出來,他臉上有些小失落。   顯然,他挺重視這段感情的。就如他所說,之前相親吹過太多次了,所以能碰上個自己真的喜歡,對方也並不嫌棄自己的人,著實難得。   他雖然有些錢,但那些錢不足以讓女孩及女方家長放下「成見」,玩玩可以,談婚論嫁差太多。   畢竟,他要真有錢,壓力也不會這麼大,年紀輕輕就禿頂了。   但他倒是挺會安慰自己的。   「這麼說來,你對死者的私生活,其實……」   「什麼私生活?哪來的私生活?你們在說什麼?」陸洪洋忽然站起身,臉上滿是惶恐:「是不是有人污衊她?胡扯!她多好一個女孩,怎麼可能……」   「抱歉,是我用詞不當。」松哥趕緊招呼他坐下,連連道歉,才說:「我的意思是,你對她的個人生活,還有交際圈子什麼的,應該也不太了解吧?」   「這樣啊……下次說話注意點!」陸洪洋這才鬆了口氣,說:「這方面我確實不太了解,她也很少主動跟我說。不過,有幾個玩的好的朋友,我倒也認識。」   「請問都認識誰呢?」   他報了幾個名字,都是今晚和第二君妍一塊吃飯的那些人。   松哥繼續詢問,這些人是否跟死者鬧過矛盾。   陸洪洋表示不清楚,沒聽說過。   一問一答,過了有半個鐘,松哥的問題也問完了。   關於第二君妍的事兒了解了許多,但稱得上突破性的線索卻一條都沒獲得。   「警官,」陸洪洋終於忍不住問道:「我可不可以去看看我老婆了?」   「嗯,跟我來吧。」松哥站起身。   目前屍表檢查與血檢的階段雖然早已結束,但由於已經通知到了家屬和陸洪洋,且他們都表示會儘快趕來,也就不急著解剖了,至少等家屬在解剖決定書上籤過字再說。   再者,本案死因明確,死亡時間清楚,所中的毒物通過血檢以及活檢針穿刺取胃內容物的方法也能確定,並不是非得解剖不可。   一路走到地下一層法醫實驗室,凃仲鑫領著他們走到解剖臺上,掀開屍體上的白布,露出臉來。   「君妍……」陸洪洋被嚇了一跳,本能的後退半步,跟著又紅了臉。   第二君妍這會兒雙眼怒睜,眼球突出,臉色略顯猙獰,屬於典型的恐怖面容,在因呼吸窘迫而死的受害者中相當常見。   但陸洪洋沒見過這些,被嚇了一跳也是正常的。   接著,他便看向凃仲鑫,問道:「警官,接下來,你們要解剖嗎?」   凃仲鑫搖搖頭:「暫時還沒決定。」   究竟是否解剖,取決於依靠屍表及活檢等不需要解剖的手段,能否得到完整的無可辯駁的證據鏈,以及家屬的態度。   如果家屬強硬要求解剖求得真相,凃仲鑫也不會嫌麻煩,只是這種情況很少見罷了。   還有句話他沒說——陸洪洋與第二君妍還沒扯證,法理上並非家屬,沒有權限在解剖決定通知書上簽字。 第86章崩裂   凌晨一點左右,第二君妍的爸媽趕到支隊。   他們是死者堂哥開車送過來的,從接到電話就趕緊火急火燎的出發,花了足足六個來小時才趕到。   原本他們倒也都住在餘橋,只不過近些日子忙著操辦女兒婚禮的事兒,先回了老家。   見到第二君妍屍體,幾人泣不成聲,抱團痛哭。   哭過好一會兒後,死者父親才一抹眼淚,哽咽著問:「警察同志,我女兒……我女兒……你們等會是不是要解剖?」   「看你們意願了。」凃仲鑫想了想,說:「一般刑事案件,如果死因、死亡時間、致命傷等不明確的話,是必須強制解剖的。   但本案,這些基本已經清楚,屍體身上可得的線索與證據不需解剖也能得出,就不是非解剖不可了,至少我個人認為,可以不必解剖。   當然,如果你們要求解剖,把她死因搞的清清楚楚,也沒問題。」   老父親握了握拳,咬著牙,過了一小會兒才問:「她怎麼死的?」   「中毒,氰化鈉中毒,血氰化物濃度達一百零三毫克每升,中毒後呈閃電式死亡,醫生雖在她毒發後三分鐘就趕到,卻還是……」   「不剖了吧?孩她爸,不剖了吧?」死者母親上來抱住他,痛哭著說道:「不要讓君君死了還遭罪啊!」   「唉!」老父親被她感染,眼淚又落了下來,嘆口氣,說:「警察同志,不剖了吧……拜託你們,一定要把兇手揪出來,給,給我女兒個交代!」   「您放心。」松哥說道:「我們一定會將犯人抓住,繩之以法。」   幾人一通安慰,等死者家屬情緒稍稍穩定些後,才把人請到接待室,打算再問些關於死者的基本情況。   結果剛一進門,死者的老父親瞅見陸洪洋,急了,猛地衝上前去,揪著他的衣領子,把他拉起來。   松哥趕忙上去,把他一把抱住。   他掙脫不開,只得紅著眼,指著陸洪洋鼻子質問道:「陸洪洋!你這個龜孫兒!你當時怎麼跟我說的?啊?   你口口聲聲跟我說,你會保護好我家君君,不讓她受半點委屈,一輩子對她好!好哇,上個月才跟我保證,這會兒君君就出事了?   她死的時候,你在哪裡?啊?這就是你說的保護?你他媽……你他媽怎麼不去死!」   「爸!」陸洪洋被罵懵了,過了一會兒,才急慌慌的解釋:「我在帝都出差啊,聽到消息我就趕緊……」   「別叫我爸!」老父親吼的特響:「出差出差,你眼裡就只有錢,哪還有我家君君!   我辛辛苦苦養了只豬,被你這顆爛白菜連盆端走不說,還……還……我打死你個龜孫兒!」   「爸,爸!」陸洪洋說:「罵錯了,罵錯了,我是豬,我是臭豬,君君是白菜……」   「滾!你才白菜!你全家都白菜!」老父親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了松哥懷抱,衝上來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陸洪洋不敢還手,抱著頭縮著身子,任他踢打。   打沒兩拳,便被衝上來的祁淵抱住了。老父親還不作罷,奮力掙扎。   沒一會兒,祁淵便慘叫一聲,送開口後退兩步,滿頭冷汗的捂著自己的肚子。   他傷口再次崩裂,血迅速滲了出來,把衣服染紅了一大塊。   「小祁!」   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大家都驚住了,趕忙圍上來查看。   「警……警察同志……」老父親有點慌,顫聲問道:「怎麼回事啊?」   「他身上還有傷,應該是傷口崩裂了。」松哥解釋一句,跟著便對祁淵罵道:「你是不是蠢,傷沒好利索衝上來幹什麼?不要命啦!」   罵兩句,他又衝門口大吼道:「快!快,來個人,把小祁送醫務室……算了,直接送醫院,快!」   ……   醫院。   重新縫合好傷口,躺在病床上輸液的祁淵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蘇平黑著臉走進來,把檢查報告一扔,冷笑著說:「好傢夥,可以啊,你這肚子還真是多災多難,上回被刺傷口深不過一釐米,這回崩裂了三釐米多,腹膜都湧出來了。   小祁,你真厲害,叫你好好給我養著傷,你倒好,能給我在支隊裡把傷口給撕裂咯,真有本事!」   祁淵苦笑著解釋道:「蘇隊,對不起,我就是頭腦一熱……」   「熱你媽!」蘇平呸一聲:「對不起?你踏馬是對不起我嗎?受傷了又不是老子疼,自己身體能不能上點心?   叫你好好休養一星期你不幹,現在好啦,這傷沒兩星期是別想好利索了。呵,你再浪下去,我看你熬不完見習期就得申請傷退!」   祁淵再次苦笑,眼珠子一轉,趕緊轉移話題問道:「那個,蘇隊,孫偉添他的傷和毒都處理好了吧?你們審過了嗎?」   「臥槽!你特麼還瞎操心呢?」蘇平沒好氣的說:「我不說!你給我安安心心住三天院,三天內別想跑!   誰要敢給你辦出院,還有告訴你關於本案一丁點消息,老子跟他沒完!給我閉上眼睛睡覺!」   說完,他又呸一句:「姥姥的,老子帶的新人接連受傷,說出去老子臉往哪擱?」   祁淵嘴角抽了抽。   不得已,他只能乖乖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他也是真的困,眼睛一閉,就感覺周圍東西都在緩緩旋轉著,不一會就睡了過去。   ……   與此同時,住院部十一樓,燒傷科病區。   他們都料差了,急救完成後,經綜合評估,他並不需要入住無菌病房,經包紮後便送到了普通病區。   荀牧見到孫偉添的時候,都忍不住微微皺眉。   孫偉添並沒有被全身包紮,而且包紮面積並不大,僅僅面部、脖頸和胸口纏了繃帶而已,肩部、雙手和腹部則暴露在外,上邊布滿大而薄的水泡,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就是荀牧都隱約覺得有些不適,渾身發癢。   但他也知道,這些暴露出來的部分看著可怕,其實反倒不算嚴重,只算淺二度燙傷。   而被包紮起來的部分,如果將繃帶揭開則會發現,看著反而不嚴重,水泡數量要少許多,而且相對小不少。 第87章隱情   燙傷較淺的部位,包紮容易擠破水泡,反而不利於癒合,而深二度燙傷區皮膚已經完全失去了屏障效力,未免感染,這才需要包紮治療。   現代醫學上,不少治療手段其實都是有損治療,是否採用,得看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荀牧對此略懂一二,皺了皺眉後,便對護士點點頭。   護士會議,離開了病房,將空間騰給他們。   方常跟荀牧分別坐下,看向孫偉添。   「疼嗎?」   「啊?」孫偉添一愣,沒料到荀牧頭一句竟然問的這個問題。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疼,但吃了止痛藥,好些了。」   「知道疼,以後就別那麼衝動。」荀牧輕聲說:「也就是你自作自受,否則火鍋潑那孩子身上……呵,你身上疼,人身上就不疼啦?」   「我……」孫偉添張了張嘴,輕聲嘀咕道:「我也就是一時衝動。」   「衝動什麼?」   「這不看他把我朋友撞倒了麼。」孫偉添解釋說:「看著很嚴重的樣子,都吐白沫翻白眼了,我瞅著著急,一激動就……」   荀牧向方常使了個眼色。   方常立馬冷笑兩聲:「你著急?你投的毒,還著什麼急?」   「毒?」孫偉添急了,本能的就想坐起身,但才剛動就忍不住一陣慘呼。   抽了許久冷氣,他才急忙忙的問道:「什麼投毒?投什麼毒?不是,咋回事啊?」   荀牧方常倆對視一眼。   看孫偉添的表現不像作偽,本案果然另有隱情。   跟著,方常便皺眉問:「還裝?監控都拍到了,你趁著死者去衛生間時,鼓動大家起來碰杯,趁機往她酒裡扔了什麼?」   「啊?」他看著更慌了,支支吾吾半天開不了口。   「到現在你還想隱瞞?趕緊招!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他猶疑良久,才咬牙說:「我承認我扔了點東西,可那不是毒藥啊,是……是……是那種東西。」   「哪種?說明白點!」   「麻藥。」他咽口唾沫:「我就想把她弄暈了,然後,然後……」   「蛤?」   他心虛的想別過頭去,但脖子疼的慌,沒法,只能盯著天花板,不敢看蘇平兩人,小聲嗶嗶道:「我忘不了她,這些年始終忘不了……   聽說她要結婚了,我抓心撓肝的難受,偏偏又不得不笑嘻嘻的祝福她,我憋屈啊。   憋了好久,我不知怎麼的就冒出個想法,我得和她再弄一次……」   「你混蛋!」方常火氣瞬間上來了,猛地站起身。   荀牧抓住他手腕,示意他冷靜,跟著便問道:「藥哪來的?」   「我……」   「快說!」荀牧喝道:「你現在涉嫌投毒殺人既遂,蓄意傷害未遂,甚至還得加上試圖以藥物麻醉受害人進行強尖未遂的罪名,再犯個包庇罪,你是鐵了心想吃槍子嗎?」   「不,不!我說,我說!」孫偉添徹底慌了,趕忙道:「藥是管我朋友拿的,我朋友學化學的,能弄到些實驗室的麻醉藥……」   頓了頓,他才反應過來,眼睛斜朝兩人這邊,磕磕巴巴的問道:「等等……投毒殺人?警官,你是說,君妍是被我丟的藥害死的?跟那娃沒關係?」   「你說呢?」荀牧瞪了他一眼,追問道:「哪個朋友給你的藥?叫什麼名字?」   「張雲彤……」   「什麼?」方常大吃一驚:「死者的閨蜜?」   「嗯,就是她!」   荀牧皺眉:「她知道你要用藥去害誰嗎?」   「我沒說,不過她應該猜得到。」孫偉添老實說道:「我就下午的時候管她拿的藥,說今晚吃飯的時候要用。她也接到君妍電話了,說晚上一塊吃飯,只是被她推了,她教高三嘛,要補習。所以她肯定能猜到我要用誰身上。」   「那她能給你藥?」方常質問一句,接著想了想,又問:「她倆是不是有什麼矛盾?」   「呃,這我就不知道了。」孫偉添說:「不過我知道張雲彤背地裡其實很討厭君妍,只是面上卻非常要好而已,至於為什麼,我哪清楚啊。」   ……   三點,在醫生護士接連催促下,荀牧暫停審訊,讓孫偉添休息。   下樓來到普外病房,便見蘇平坐在走道長椅上刷著手機。   「小祁呢?」荀牧問道。   蘇平朝著病房方向努努嘴:「睡著了。這小子,剛閉眼就睡著,明明已經不行了還強撐著……」   頓了頓,他又吐槽道:「這小子和你當時剛入警隊時真像,都是拼起來不要命那種。   不過也有點不同。當時你是單純的傻,整就一偉光正外加工作狂的人設,閒不住。至於他,可沒你那麼純粹,能看到明顯的功利心。」   「那又有什麼關係?」荀牧輕笑道:「這年頭誰還沒點這心思了。說難聽點叫功利,說好聽些就是上進。只要他不幹違法亂紀的那些事兒,自己人設他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唄。」   「就怕他玩崩了。」蘇平抿抿嘴:「不是個偉光正的人,卻非要這麼表現的話,路走起來可辛苦的很。他要能走一輩子那也沒什麼,假人設也成了真人設,但要哪天崩塌了,呵呵……」   「沒那麼嚴重。」荀牧擺擺手,不以為意:「他又不是聚光燈下的明星,沒那麼多人關注他。而且他扮演的也只是勤奮上進的人設罷了,崩塌的概率並不大。   但,功利心重的人,難免因貪權貪財而起了點不該起的小心思,咱倆可得把他盯好了,免得他幹錯事。」   「他敢?我打斷他爪子!」蘇平連連冷笑,接著岔開話題說:「行了,先不說他了。審訊的怎麼樣?」   「果然有問題。」荀牧板起臉,說:「孫偉添自稱並不知道自己投進死者酒杯的是毒藥,還以為是麻藥。」   「麻藥?」蘇平若有所思,隨後又問:「藥哪來的?」   「張雲彤給的。」   「誰?」   「張雲彤,就死者的閨蜜,大學時關係很好的那個。」荀牧回答:「據孫偉添供述,張雲彤只是表面上與死者關係好,背地裡對她似乎有不小的意見,兩人之間或者存在什麼不為人知的矛盾。」   沉默片刻,他又補充說:「足以讓張雲彤做出殺人決定的矛盾。」 第88章把柄   抖出的線索越來越多,會議也就被延後了。   回到支隊小憩兩小時後,荀牧便從床上跳了起來,洗兩把冷水臉,又泡了一杯極濃的茶,這才渾渾噩噩的嫖到食堂,買了兩屜小籠包。   就著酸酸辣辣的蘸碟把小籠包吃下肚,又皺著眉把巨苦的茶喝完,這才勉強把疲憊感壓下去,起了點精神。   瞅瞅手機,時間也差不多了,他便通知大傢伙兒開個會。   會議上其實沒什麼好說的,無非是各單位、小組把已獲得的線索加以整理匯總,之後,荀牧便給大家安排好今天的任務。   其中,他和蘇平決定親自去問問張雲彤。   ……   十點二十,兩人抵達育才中學。   說起來,現在正是暑假,不過,高三的學生可沒法享受這個假期,月初就被叫回來補習了。   期間當然也有個別學生不服打電話投訴,但由於學校並不收費,且採用自願原則——當然並非學生自願,而是家長自願——也就不存在任何違規違例之處,投訴並沒什麼作用。   孩子畢竟都比較貪玩,尤其差生更是排斥補課,這種行為倒也可以理解。只是以後長大了,回憶起來,怕也會為自己當初行為而發笑吧。   學校雖重視升學率,但這補習畢竟也是無償的,學生同樣受益,何錯之有呢。   看著校園,荀牧微微感慨,回憶起自己上高三時的日子,出了會神。   反應過來後,他嘴角微微揚起,走向門衛室。   「你好,請問是哪位?有什麼事嗎?」才走兩步,門衛便出來了。   荀牧微微一笑,掏出口袋的證件說道:「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刑警,荀牧。   有一樁案子,受害人與貴校張雲彤張老師關係密切,我們想請她配合我們做例行調查,小哥,可以幫我們傳達一下嗎?」   「張老師?」門衛有些愣,但很快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可以,麻煩你們稍等一下。」   說著,他便跑回門衛室,取出電話簿開始翻名字了。   蘇平斜了他一眼,問道:「就這麼通知她,不怕她跑啊?」   「要跑昨晚就跑了,不會等咱們上門。」荀牧輕聲說:「如果沒跑,咱倆就在這兒,她又能跑哪去?」   「翻牆唄,這學校圍牆又不高。」蘇平環抱起胳膊,說:「再說了,要她有僥倖心,覺得咱們查不到她……」   「哪來的僥倖心,她還能指望孫偉添講義氣不把她供出來?」   正說著,門衛推開窗,說:「警官,我通知張老師了,她說現在正在上課呢,能不能等她二十分鐘?」   荀牧比了個「OK」,接著豎起大拇指往身後指了指:「我們在車上等,她來了麻煩你說一聲。」   「沒問題。」   兩人在車上眯了會,二十分鐘便很快過去。   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敲了敲車窗,他倆才猛地坐起身,看向窗外。   見到個年輕姑娘站在車前,樣貌跟張雲彤照片差別不大,荀牧便趕緊從手套箱中翻出罐清新口氣的薄荷糖,倒兩顆塞嘴裡,又把罐子扔給蘇平,便開門下車。   「你好,張雲彤女士嗎?」   「嗯,我是。」張雲彤點點頭,說:「不好意思,剛在給學生上課,讓你們久等了。」   她鼻音有點重,似乎感冒了。   「沒事。」荀牧擺擺手,看一眼剛從車上下來的蘇平,想了想,便直接說道:「我們的來意相信你也清楚了。這樣吧,附近你熟,咱找個地方坐著聊,怎樣?」   「行。」張雲彤很乾脆的應下,接著抬手一指,說:「你們喝咖啡嗎?那邊有家鋪子,味道還不錯,就去那吧?」   「行,麻煩你帶路。」   ……   咖啡鋪確實離得不遠,走了百來米也就到了。三人各自點了杯喝的,AA付帳後,各自拿了自己的飲品,便找了個角落坐下。   還不等蘇平倆開口,張雲彤便直接開口問:「怎麼回事?第二君妍怎麼會死?」   「孫偉添投的毒。」荀牧也不隱瞞,直接說:「而據他說,藥物是從你這來的。」   「啊?」張雲彤愣住了,剛剛的淡定表情全然不知所蹤,驚訝的問:「怎麼可能?」   荀牧不答,只是伸手在桌子上點了點,定定的看著她。   過了一會兒,她才收斂好情緒,跟著解釋說:「不可能,我給他的就一片阿莫西林,這玩意還能吃死人?」   「阿莫西林?」荀牧眉頭一擰。   蘇平則說:「張女士,麻煩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們說一遍。」   「好,好。」張雲彤連連點頭:「昨天下午,我剛上完課,孫偉添那傢伙就過來找我了,約我出來見面,也是在這家咖啡鋪,不信等會兒你們可以調監控。」   「然後呢?」   「見了面他就管我要……還要我給他準備份麻藥,他晚上要用。我也猜到他想給誰用了,第二君妍嘛,那傢伙對她一直賊心不死的。」   「你給了?」蘇平盯著她,問道:「還有,他向你要什麼?」   張雲彤咬了咬下唇。   見狀,荀牧接過話,輕聲說:「張女士,你現在可有著殺人嫌疑,就算是為你自己好,也請配合我們調查,否則……」   「我……」她低下頭,滿臉猶豫。   蘇平又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在他手中?」   「唉!」良久,她才長嘆口氣,別過頭去,雙手攥拳,顫聲說道:「這麼多年,我也受夠了。行,我說。   當年,我讀大二的時候,被那混蛋花言巧語給騙了,跟他發生了關係。只是沒想到,那禽獸竟然偷偷錄了視頻,這麼多年,不止一次用這視頻威脅我!   就昨天,他還向我要三千塊錢,外加一份麻藥,我不肯給,他就拿視頻說事,說只要我給他,視頻他還我,以後再也不出現在我眼前。」   「然後呢?」   「錢我給了。」張雲彤繃著臉說:「至於麻藥,呵,我怎麼會有那東西?就算我是學化學的,中學實驗室也弄不出來啊。   乙醚倒是有,但那玩意氣味太大,根本沒用,我也不可能給他讓他去害別人。   正好這幾天感冒,我就藉口回實驗室提煉——反正他也不懂這些——回學校拿了片阿莫西林,裝進小袋子裡給他。」 第89章幕後元兇   「可按我們物證鑑定實驗室檢測結果,袋子裡的藥物分明是高純度的氰化鈉。」蘇平說:「而在死者體內,血液當中,同樣檢出了濃度相當高的……」   「不可能!」張雲彤打斷他,慌張的說道:「我哪來的氰化鈉?我給的分明是阿莫西林,就在校醫室開的!」   作為化學生,她也相當清楚氰化物究竟意味著什麼。   「怎麼證明?」荀牧問道。   「監控,我就在這裡給他的,你們去查監控!」   「可按你所說,」蘇平淡淡的說:「你當時已經將藥片裝進了最小號的密封袋當中。單單一個藥片,我們怎麼……」   聽他說著,張雲彤臉色迅速暗淡下去。   是啊,很多藥片都長一個樣,又怎麼能證明她給的是阿莫西林而非氰化鈉呢?   相反,監控能拍到她將密封袋交給孫偉添,而密封袋及死者體內卻分別檢出了氰化鈉和氰離子。   憑著這個,就能坐實她的犯罪行為,怎麼解釋都解釋不清了。   然而,蘇平話說一半卻忽然頓住,皺眉思忖片刻後,才問:「你把藥片交給孫偉添的時候,有沒有戴手套?」   「手套?沒有啊,大熱天我戴什麼手套!」   「那就好!」蘇平一拍手,看向荀牧,說道:「指紋!你還記不記得,密封袋中,有且只有孫偉添的指紋!」   見荀牧點頭,他又說:「趕緊讓小柴去物證科,再仔細調查下物證袋,重新分離重疊指紋多次驗證。」   說完,他看向張雲彤,輕聲說:「只要鑑定結果還是有且只有孫偉添的指紋,再結合監控視頻,你的嫌疑就可以初步排除了。」   張雲彤剛鬆口氣,就聽他接著說:「但僅僅只是初步排除而已。密封袋太小,留存在上邊的指紋也就不多,不小心就可能會被抹去、消除。   你畢竟給過孫偉添藥物,而且目前也根本沒辦法證明你給的究竟是什麼,這種情況下想憑一個指紋就徹底排除嫌疑,不大可能。」   「沒錯。」荀牧放下手機,接話道:「說實話,憑藉目前的證據,我們已足以直接對你做出拘留決定了。只是,我們不想冤枉任何一個人,所以選擇相信你,也請你配合我們調查……」   「放心,我一定配合。」張雲彤連連頷首。   事實上,看張雲彤得知第二君妍死訊前後的反差表現,兩人心裡就起了點疑心,再加上密封袋上並不存在張雲彤的指紋,這才讓他們選擇相信張雲彤。   而如果她並沒有殺人,且並不知情,那麼,孫偉添手中的氰化鈉又是從何而來呢?   荀牧有一瞬間,懷疑會不會是孫偉添在設局栽贓張雲彤。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給排除了。   首先,看孫偉添的表現,他並不知道第二君妍會死,否則也不會在之後做出拿火鍋潑人的過激舉動;   其次,栽贓者往往會儘量將自己摘出案子,又怎麼可能親自動手?   否則的話,不管栽贓到底是否成功,他本人至少都得背上個過失殺人的罪名。   換句話說,張雲彤的嫌疑可以初步排除,孫偉添也沒有主觀的殺人意圖,同時兩人也並不存在過失,張雲彤給的是消炎藥阿莫西林,而孫偉添投的卻是氰化鈉……   顯然,在孫偉添拿到藥物之後,投毒之前,口袋裡的藥顯然被人給換了。   既然如此,這個幕後的兇手,則必須得滿足兩個條件才行。   第一,知道孫偉添口袋裡有藥,而且會用;第二,他得有殺人或栽贓的意圖,針對第二君妍、孫偉添和張雲彤其中一人或多人。   迅速理清思路過後,荀牧便問:「張女士,第一個問題,誰跟第二君妍有矛盾?」   「我。」她想了想,便一臉複雜的說:「首先就是我了。」   「噢?」荀牧有些好奇的看向他。   他昨晚問過孫偉添後就知道,張雲彤和第二君妍有著不為人知的矛盾,加上以及她剛剛聽到第二君妍死訊卻只驚訝、詫異、慌張卻獨獨沒有難過之類的情緒,也能證明這點。   因此,關於她倆的矛盾,他遲早要問的,只是沒想到張雲彤會這麼直接說出來。   轉念一想,他倒也理解張雲彤的想法了——她想表明自己的「誠意」。   點點頭,荀牧又道:「說說看。」   「剛開始,我倆關係確實挺好。」張雲彤眼瞼低垂,一面回憶,一邊說:「大一入學的時候,因為班裡女生少,而又只有我倆被分到同一個寢室,所以咱倆很快就成了朋友。   她知道我家庭條件不大好,對我也十分照顧,我也很感激她。但慢慢的也就變了味。   原因很多吧,一個是我這人性格的問題,那會兒我有點自卑的,加上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被她照顧多了,在她面前自然就有點抬不起頭硬不起腰杆的感覺,就想著怎麼去補償她,幫她辦點事之類的。   而她性子又比較強勢,有時候說話語氣會比較衝,再加上慢慢的也把我幫她辦事當成理所應當,時間久了,我倆之間竟然漸漸有了點主從關係的模樣,對我呼來喝去的。   矛盾就這麼一步步埋下了唄,慢慢的,我倆相互之間都看對方特別的不順眼,但偏偏又都裝作一副感情很好的模樣,見面笑嘻嘻回頭翻白眼的那種。   其實咱倆對這矛盾,對對方的想法都知根知底,一個宿舍嘛,低頭不見抬頭見,誰瞞得過誰啊。   女生和個別比較敏感的男同學其實也能看出來,我倆都會背地裡說對方壞話來著,只是有些比較遲鈍的男生估計就不知道了。」   「就這些?」   「就這些。」張雲彤嘆息道:「說穿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矛盾已經產生,就放不下了,心裡始終有根刺。   這次她結婚通知我去吃飯,其實也只是走個形式過場而已,我就直接推掉了。」   荀牧若有所思,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她倆的矛盾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簡而言之不過塑料姐妹罷了,搞清楚後就沒必要繼續深究。   於是,他又接著問:「除了你之外呢?」 第90章排除   「除我之外……」張雲彤認真的想了一會兒,說:「第二君妍的話,跟我們以前的老學委鬧得比較兇。   主要還是獎助學金的事兒。大二的時候評獎助學金嘛,她成績挺好的,就想競爭個試試看,國家獎學金是不奢望了,但校內一級三千塊那檔還是很有希望的。」   頓了頓,她捂著嘴咳嗽兩聲,才接著說:「但當時還有個同學也在爭那檔獎學金,她是老學委舍友。學委自己嘛,申請的勵志獎學金,五千塊。   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還是老學委動了什麼手腳,反正最後第二君妍的名字就沒被報到班導那去。   第二君妍當然不服啊,班導召集同學投票的時候,她就當場提出來,質問自己的申請單哪去了。   她申請獎學金,而且提交申請表的事兒,班裡很多同學都知道,加上她成績也確實不賴,這點做不得假,班導就決定把她名字重新加上去,讓她回頭趕緊補申請表。   但出了這檔事嘛,投票給她的同學就少了不少——可能是因為她當時受了委屈,所以態度也不大好的原因吧,反正就引得不少同學心裡不舒服,票都投給了別人,最後唱票時,她票數連老學委舍友三分之一都不到。   獎學金自然就沒份咯,她心裡就很不舒服,就把老學委給投訴了,說老學委家裡一點都不困難,平時花錢也大手大腳的,用的上萬的電腦五六千的手機,還拍了照片當證據。   反正搞的最後老學委勵志獎學金的評選資格也被取消了,學委也被班導給撤掉,兩人算是結下了大梁子,一直到畢業都不對付。大二到大四,她倆都打過好幾次呢。   最嚴重的還是畢業那會兒,拍完畢業照,晚上吃完『散夥飯』唱完歌,第二君妍就趁著她回去的時候,找了幫人把她給堵路上暴打了一頓……   打的倒是沒多重,她倆打的多早就打出經驗來了,就找幾個男生把她踢到在地上照著腿一直踹。人最後倒也沒報警,也沒報復,後來連消息都沒了,反正這兩年我是沒聽說過……不會是她一直蟄伏著想報復吧?」   荀牧不置可否,只問:「這老學委,男的女的?叫什麼名字?」   「女生,叫……叫什麼來著。」張雲彤腦袋微微一歪,想了好一會也沒想起來,便掏出手機說:「不好意思,我上班級群裡瞧瞧,畢業這麼久都忘記她叫什麼了。」   過了半分鐘,她又皺起眉:「哎,她什麼時候退了群,竟然沒找到……等會兒啊,我翻翻通訊錄……   啊,找到了,叫杜欣悅,木土杜,欣賞的欣,愉悅的悅。江德人,別的我就不清楚了。電話號碼要不?雖然我也不確定她電話號碼換了沒。」   「給一個吧。」荀牧輕輕點頭。   記下號碼後,他又問:「還有其他跟死者鬧過矛盾的嗎?」   「應該沒了吧,反正我是不知道還有誰了。」她搖頭說:「拋開對她的成見,她這人雖然有點自我、強勢,但總的來說人挺好,比較像男生,挺好相處的。」   「那麼,孫偉添呢?他有沒有和誰鬧過矛盾?」   「不知道,沒吧。他那性子,不喜歡他的人倒是多,沒幾個真朋友,但要說鬧大矛盾結梁子應該不至於。」張雲彤回答道:「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我看到他就想吐,關於他的消息也一點都不想聽。」   頓了頓,她話鋒一轉,又說:「不過,他約過蠻多女生的,如果那些女孩兒和我一樣,被他拍過照片跟視頻,動不動就威脅的話,那我覺得想他死的人怕是蠻多。」   「有你認識的麼?」   「沒有。」張雲彤再次搖頭:「我不怎麼跟別班人打交道,咱班的他也就處過我和第二君妍而已。而且,他跟第二君妍是公開的,跟我算是地下戀。」   ……   又過了半個鐘,見張雲彤沒法再提出更多線索,荀牧便決定暫時結束本次問詢,互換電話號碼後就讓他離開了。   隨後,兩人找到咖啡鋪老闆娘,表明身份,提出要調取店內監控視頻。   「老荀,老荀!」正看到張雲彤將密封袋交給孫偉添的時候,蘇平忽然按了暫停鍵,指著袋子說:「你看。」   「怎麼了?」荀牧有些納悶,盯著袋子看了半晌,卻什麼也沒看出來。   「張雲彤沒撒謊,孫偉添投的毒,跟張雲彤給她的並不是同一個。」   「這也能看得出來?」荀牧有些驚愕。   蘇平斜了他一眼,跟著把畫面放大,又掏出自己手機,翻出張照片,遞給他說:「你自己對比下,看有什麼區別。」   「哎?你什麼時候拍的照片?」   「昨晚回到支隊,我就去了趟物證科,把照片都拍下來了。」蘇平撇嘴,說:「你自己先對比下吧。」   荀牧點點頭,瞅了兩眼。   很快,他眼睛便眯了起來:「是了,張雲彤給孫偉添的密封袋,密封槽上的裝飾橫條是紅色的,而孫偉添身上搜出來的這個,橫條則是藍色。」   「沒錯,張雲彤的嫌疑可以排除了。」蘇平摸著下巴說:「接下來,該查清楚孫偉添在見過張雲彤後,都去了哪兒,見過哪些人才行。」   荀牧嗯一聲,說:「正好小祁在醫院……」   「得了,讓他歇著吧。」蘇平擺擺手,說:「叫松去……呃,差點給忘了,上午似乎還沒人看過他,叫松順便給他帶碗粥吧。」   「你有這心,幹嘛不自己叫。」荀牧翻個白眼:「一把年紀人了還這麼傲嬌。」   說著,他又抬起頭,大聲叫來老闆娘,說:「你好,這份監控視頻我們需要拷貝下,稍後我會讓人補份取證通知書……」   「呃,你們隨意,隨意。」老闆娘笑眯眯的說道,接著又一臉好奇的問:「警官,能問問發生什麼事兒了嗎?剛跟你們坐一塊那個女的,該不會是嫌疑犯吧?」   「抱歉,警情不能隨意透露。」荀牧搖搖頭,說:「至於那位女士,別瞎猜,她是清白的,我們只是請她提供些線索。」   下一更得晚些……   emmm,可能得凌晨那種…… 第91章鎖定   中午十二點整,荀牧和蘇平找了家快餐店,各自點了份砂鍋飯,便迅速吃起來。   吃到一半,荀牧手機響了,見是松哥打來的,便立馬接通,問道:「怎麼樣小松,線索問到了?」   「嗯。」松哥聲音從話筒中傳來:「據嫌疑人孫偉添交代,在與張雲彤見面後,他便回到自己的培訓班給兩名外教上了節課。   接著,下午五點左右,他自稱與大學時一女同學開了個鐘點房,兩人發生關係,隨後他洗了澡,於晚上七點左右抵達億達廣場,跟第二君妍等人匯合吃飯。」   荀牧瞧了蘇平一眼,放下筷子道:「也就是說,除了兩名外教外,他在於張雲彤碰面後,就只見過那個同學?」   「沒錯。」松哥回答:「事關幕後兇手,也關乎他自己,我想他應該不至於撒謊才對。」   「那同學叫什麼名字?」   「杜欣悅。」   「嗯?是她?」荀牧有些詫異,跟著又瞭然的點點頭:「果然是她。」   「你們知道她?」   「剛聽張雲彤說起過,她是她們班的學委,沒想到竟然也和孫偉添搞到了一塊。」荀牧說道:「看樣子,張雲彤對自己同學、朋友的情況了解的也不多啊。就是不知道,這兩人是地下戀人關係呢,還是長期跑友。」   「呃,聽孫偉添的意思,是跑友。」松哥說:「另外,杜欣悅還發現了他口袋裡的東西,問過他那是什麼,不過他沒說,只說是個好東西,今晚要用。   另外,他洗澡的時候,隱約聽到陣開門關門聲,猜測杜欣悅可能出去了一趟。我想杜欣悅應該是猜到什麼了,就是在那會兒,去取了氰化鈉,把藥物給換了。   而且下午期間孫偉添一共也就見過這麼幾個人,說起來只有她有條件更換藥物。」   說到這,松哥頓了頓,才接著道:「昨晚問他的時候,他也沒想到會是杜欣悅搞的鬼,就沒好意思跟我們說這事……不過,杜欣悅更第二君妍鬧過矛盾嗎?」   「鬧過,而且矛盾還不小呢。」荀牧回一句,又說:「回頭再跟你說這些吧,嗯,杜欣悅的住址、就業單位地址和電話什麼的,都問到了嗎?」   「孫偉添都給我了。不過為免打草驚蛇,我還沒打電話過去。住址的話,離張雲彤供職的地方比較近,要不荀隊你和蘇隊親自去一趟?嗯,我帶人去也成……」   「不用,我和老蘇去吧。」荀牧回一句。   掛斷電話,他將事情轉述給蘇平,便說:「趕緊吃吧,吃完咱倆去會會這個杜欣悅。我想,孫偉添口袋裡的藥物應該就是她換的無疑了。」   頓了頓,他又疑惑道:「但有點奇怪啊,她幹嘛不只換掉裡頭的藥,反而要連袋子一塊更換?否則的話,袋子上還有張雲彤的指紋,真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也是沒想到吧。」蘇平不以為意,說:   「一來,她恐怕也不清楚這藥是從哪兒來的,也沒有陷害張雲彤的意思,或許僅僅只是想對付第二君妍,可能還附帶著想栽贓孫偉添——以這傢伙的尿性,估摸著也曾經威脅過杜欣悅;   二來,幹這種事的時候難免有些緊張,她未必能注意到兩個袋子的細微差別,加上她當時應該戴著手套,上邊並沒有自己的指紋,而孫偉添使用的時候肯定難免碰到袋子,將指紋沾染上去,按常理說,他這就跑不掉了;   第三嘛,別忘了,杜欣悅也是學化學的,不會不知道這玩意有劇毒,且能夠通過皮膚吸收,而袋子那麼小,帶手套根本不好操作……   最後一點,直接連袋子加藥片一塊換了,直接了當,正常人都會這麼做的吧?這算什麼疑點?你怎麼疑神疑鬼的?」   「emm。」荀牧乾咳兩聲:「是我把她想的太聰明了。我只是覺得,如果是我,一定不會動袋子,只更換裡頭的藥片。」   「那是因為你具備豐富的偵查經驗,連帶著反偵查能力也就水漲船高了,尋常人哪有這心思。」蘇平斜他一眼:「以己度人是大忌,你不該犯這種錯才是。怎麼,累了?」   「有點吧,昨晚就睡了倆小時。」荀牧擺擺手,端起碗飛快將剩下的飯吃完,跟著一抹嘴,說:「我吃飽……嗯,小松也把地址發我了,走吧。」   ……   「你好,有人嗎?」   單元房門口,荀牧敲了半天門都沒人回應。   「不在家……難道在上班?」他問道。   蘇平皺著眉,想了一會兒說:「去她公司瞧瞧,松應該一塊發你了吧?」   「發了,挺遠的,在市郊。」荀牧輕輕頷首:「說來也是奇怪,她一個師範專業化學生,又是女孩,竟然進了化工廠,而不是去教書……」   「化工廠?」蘇平嘖一聲:「那她想弄氰化鈉倒是挺容易的。」   「十有八九就她了。」荀牧扶額:「我現在就擔心她跑了。另外,有點奇怪啊,化工廠那麼遠,按理說孫偉添洗個澡的功夫她不可能有條件跑個來回去拿藥才對啊。」   「等抓住人就清楚了。」蘇平說:「嗯,這樣,你叫附近派出所同事過去問問,先確定人在不在,如果在,立馬控制住等我們過去。」   「好。」   ……   十五分鐘後。   荀牧放下手機,臉色難看道:「果然跑了,她上月底就已經辭職,她同事已經有段時間沒見著她了。」   「這麼說來,她是早就做好了跑路的準備啊。」蘇平咽下一罐紅牛,又降下車窗,點上煙,說:「或許,她早有殺人動機,只是恰巧碰上了能將自己摘出去的機會,便果斷把握住。」   「倒是挺讓人頭疼……」荀牧用力的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跟著又對蘇平說道:「老蘇,你立刻通知人與相關單位聯絡,查查杜欣悅的購票、出行記錄。」   「好,那你呢?」   「我叫人去機場、高鐵站、火車站之類的地方。」荀牧說:「如果她人還沒跑出餘橋,說不定還有機會逮住。」   咳咳,竟然沒到凌晨就出來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第92章招供   調查結果很快出來。   一共兩個消息,一好一壞。   壞消息是,杜欣悅買了昨晚九點開往江德的火車票,按照檢票記錄,她如期檢票登車,離開餘橋了。   好消息則是,從餘橋到江德,坐火車得接近二十五小時,她最早也得晚上十點才能抵達目的地,這會兒還在火車上。   荀牧第一時間聯繫鐵路公安,進而與列車乘警取得聯繫,確定杜欣悅依舊在火車上後,就請求他們幫忙盯著人,免得跑了。   同時,蘇平給她打了電話,傳喚她到支隊接受調查。   掛斷電話後,她顯得很慌,並在列車列車停靠時,急忙下車,意圖逃跑,卻被乘警攔下。   她依舊沒有束手就擒,反而扔下行李,推了乘警一把,跟著拔腿就跑,結果被車站警犬咬住裙子,讓特勤逮個正著。   收到車站派出所通知後,蘇平和荀牧倆親自買了高鐵票,帶上介紹信、協查申請書及押解文書等相關證明趕了過去。   在車上眯了將近三小時,便趕到了目的地,也回復了點精神。   辦理還嫌疑人的交接手續,他們便給杜欣悅戴上手銬,買了回程票。   晚上九點四十,他們回到餘橋,上了松哥開來的警車,將嫌疑人押回刑偵支隊。   ……   審訊室外,荀牧正聽著松哥的報告。   「杜欣悅被車站派出所拿下後,嫌疑便已然確定,達到拘留標準,但你和蘇隊都不在,我只好去市局找領導下了搜查書,然後找到杜欣悅的房東,和柴姐一塊上門搜查。   在嫌疑人家中,我們發現了張雲彤給孫偉添的密封袋,上邊一共發現三組指紋,經鑑定分別屬於張雲彤、孫偉添和杜欣悅。袋內有一藥片,經鑑定主要成分為阿莫西林。   另外,實驗室也在嫌疑人先前就職化工廠提供的,她所調用過的化工原材料清單及設備使用記錄冊中發現合成氰化鈉的原材料及所需器材。」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可惜,沒能在她家裡直接搜出氰化鈉,否則幾項證據一結合,差不多就能零口供定她的罪了。」   「不要老想著零口供定罪,等審訊完後再按照她供述將證據補全也是一樣的嘛。」荀牧擺擺手,不以為意的說道:「借著這些證據,不怕撬不開她的嘴了。」   說著,他一伸手,將松哥遞過來的報告接過,看向蘇平。   蘇平輕輕點頭,推開審訊室門,走了進去。   他倆坐在杜欣悅對面,定定的看著她。   一路將這女人押解回來,路上總共都沒說過幾句話,想來,給她營造的壓力已經足夠了,可這會兒,她依舊一臉淡定的模樣,算是挺難得了。   要不是手中掌握了足夠的證據,想審訊她,恐怕還真不容易。   但……   更讓他倆沒想到的是,他倆還沒開口,杜欣悅就問道:「第二君妍,她死了吧?」   蘇平眉頭一皺,沒回答,定定的看著她。   她又說:「如果孫偉添那白痴真的把藥給第二君妍餵下了,那麼大劑量,應該鐵定死了才對,救都沒得救。」   「確實。」荀牧開了口,說:「第二君妍毒發後,不過三五分鐘,便閃電式死亡,醫生趕來時……」   「那孫偉添呢?」杜欣悅一臉興奮的打斷荀牧:「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投的是毒藥,但他本就有歹心,意圖下藥迷暈第二君妍拉去搞了,這下怎麼著也算是過失殺人吧?能不能判十年?」   「能不能判十年我不清楚,但該他的罪名,肯定跑不了。」蘇平沉聲說:「不僅如此,他這會兒可不好受,被火鍋燙傷,沒個把月好不了,好了也得毀容。」   杜欣悅臉上笑意更燦爛了,連連說道:「這波不虧,這波不虧,雖然沒跑掉,但我一條命換第二君妍一條命,附帶毀掉孫偉添一輩子,賺大了!」   「你哪來的深仇大恨?非得……」   「深仇大恨?哈哈,警官,你們既然能逮到我,我的事早就讓你們調查了個七七八八了吧?」杜欣悅冷笑道:「第二君妍那傢伙,欺負我幾年,畢業了還要找人打我一頓,我難道還不能報復了?   還有,大二那年,她害我丟了勵志獎學金,弄得我很沒面子,這也就算,我家特困戶的資格都被縣裡抹掉了!   我讀初中那年,家裡出了一場大火,我媽被燒毀容,左手殘廢,我爸一輩子只能坐輪椅,條件大家有目共睹,根本無力生產,沒有收入,憑什麼第二君妍一句話就把貧困補助給摘掉?你們知道這些年我家過的有多不容易嗎?」   頓了頓,她眼睛紅了起來,又咬牙切齒的說:「是,我申請勵志獎學金前買了手機電腦,可難道窮人家就不能用這些東西了嗎?哪來的道理?   我自己起早貪黑,做著五六分兼職,每天睡不夠四小時,就為了拼命賺錢上學過日子,補貼家裡,我礙著誰了?我……」   「你跟第二君妍的矛盾,我們有所了解。」蘇平打斷他,接著問:「跟孫偉添呢?」   「呵,那個男人什麼情況,張雲彤也跟你們說了吧?」杜欣悅一抹眼睛,冷冷的說:「他丫就一城管希……呸,人家城管希好歹你情我願,他可惡劣多了!偷拍,威脅,什麼事他幹不出來?   那傢伙落你們手裡頭,怕是什麼話都跟你們說了吧?那我也不藏著了,知道我幹什麼兼職嗎?我出去賣!   呵,很鄙視是不是?那你們要我怎麼樣?靠著家裡一個月六百的補助?學費都不夠交!我得上學,畢業,工作,才能好好的供養我爸媽。   可那些人對我們大學生剝削的多狠啊,打碎工一小時八塊十塊,好點的給十二三,送外賣一份一塊錢,我就算不上學一個月也頂多只能賺兩三千,做家教千把兩千頂天了,你們讓我怎麼辦?   那我也要臉啊,這事我根本不敢跟任何人說,其他人也就算了,傳到我爸媽耳朵裡,他們還怎麼活?   偏偏孫偉添那傢伙,下賤,噁心,齷齪!知道我還要點臉,把這事捂的很深,竟然偷拍視頻照片威脅我,不但要我免費跟他做,還勒索我錢,呵,我早就想弄死他了!」   拄著拐兒拖著殘腿出門過生日辣,下一更得晚點哈~~ 第93章警情   杜欣悅非常乾脆,把罪責統統都招了。   她自稱從畢業時,被第二君妍找人打了一頓那天起,就一直在謀劃著怎麼報復回去,把第二君妍殺了。   孫偉添,她同樣不想放過。   只可惜一直沒等到個既能得手,又能將自己摘出去的機會——別看她現在一副認命認罪的模樣,實際上她根本不想把自己搭進去,因為一旦她離世,父母又失去了貧困補助這一保障,恐怕根本無法生活下去。   父母是她最後的顧慮,也是她猶猶豫豫兩年,思考了不下十種殺人方案,直到現在才動手的根本原因。   昨晚和孫偉添開房,她發現了孫偉添口袋中的藥片,旁敲側擊下,猜到孫偉添想把第二君妍給迷暈了行不軌之事,便立馬回家取了前段時間準備好的氰化鈉,將藥片置換掉。   她家距離賓館並不算太遠,騎著小電驢,十五分鐘就能往返,加上她趕得及,可算趁著孫偉添洗澡的功夫把藥物給置換了。   跟著,她就趕回家中,把剩下的藥片統統倒進馬桶衝掉,跟著收拾好財物行李,買了回老家的車票,逃離餘橋。   「你怎麼就能確定孫偉添一定會把藥給第二君妍吃下?」荀牧問道。   杜欣悅講述的正興奮,聽到這兒,卻忽然沉默下來。   過了許久,她才長嘆口氣,說:「其實,我並不確定。可是,上月底,我媽給我電話,說我爸從輪椅上摔了下來,一壺滾燙的開水連著燒通紅的柴火潑在身上,燙的非常嚴重。   下半輩子,他恐怕不只是腿,連手也沒法用了,只能躺在床上,我媽肯定照顧不來的,我得回去,就乾脆辭了職。   這兩年,我滿門心思都想著復仇,也確實,快要崩潰,快要承受不住了,所以這段時間就尋思著,再找找機會,能得手就好,不能得手的話,乾脆就算了吧。   好在,老天開眼,終於讓我碰到了機會,可以借孫偉添的手報仇。哪怕他最終毒死的並不是第二君妍,那至少,我也能把孫偉添送進牢裡。   至於第二君妍死沒死,跟我沒關係了,大不了我心裡當她死了就是,反正這次回老家,不出意外,應該也不會回來了,以後再也沒交集,當她死了又怎樣呢?   只是沒想到,就這樣,你們竟然還能查到我……能問問,你們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嗎?按理說,你們就算能查到我更孫偉添開房,能查到我和第二君妍的矛盾,也不該有證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蘇平淡淡的說道:「一開始,我們確實只留意到孫偉添手中藥物的來源,結果發現,密封袋上不但沒有那人的指紋,而且看監控,密封袋上的裝飾橫條顏色也不一樣。   於是我們認定,藥物被人中途掉包了。之後一調查,發現只有你具備掉包藥物的條件,且通過調查發現,你前段時間,大約一兩月前,調動使用的實驗器械、化工原材料,足以製造氰化鈉,自然也就鎖定你了。」   「原來如此。」杜欣悅苦笑一聲:「你們竟然這麼細心……呵,栽在你們手上,我也認了。」   「還有個問題。」荀牧說:「你租的房子,距離化工廠可不近,為什麼要租那麼遠?」   「還能為什麼?方便盯著第二君妍和孫偉添,好找機會下手唄。」杜欣悅不以為意的說:   「另外,工廠的那點工資不夠用,所以,我周末時還幹著老本行。只是漲了教訓,不跟認識的人,還有同事約,免得再出孫偉添這種事。   反正只要不認識,拍照就拍照,錄視頻就錄視頻,也威脅不到我,我也不在意。都跟他們坦誠相對了,還在乎點照片視頻?我無非是擔心消息流傳到我爸媽耳朵裡而已。」   ……   從審訊室出來,荀牧和蘇平倆臉色都不大好看。   杜欣悅的所作所為,確實沒得洗,可以說咎由自取。但最終導致這場悲劇的原因,值得人深思。   可諷刺的是,深思過後,也就那樣了,他倆人微言輕,根本無法對此作出改變。況且,悲劇每分每秒都在發生,到處都是,他倆經辦的案子,又何嘗不是一樁樁悲劇的激烈化、戲劇化提現呢?   見得實在太多了,杜欣悅投毒殺人一案,也僅僅只能讓他倆心情沉重,卻還不至於讓他們消沉。要真這麼脆弱,多年刑警當下來,恐怕早就將他們逼瘋了。   次日,柴寧寧與物證科合作,從杜欣悅家中馬桶刮取下來的汙漬當中檢出氰離子存在,以此作為證據鏈的最後一環。   中午,經預審支隊審查後,案卷與相關證據便被呈交到檢方,申請對嫌疑人杜欣悅、孫偉添執行逮捕。   翌日申請通過,杜欣悅轉交檢方,依舊羈押在女子看守隊,而考慮到孫偉添的傷情,暫做保外就醫處理。   三方家屬得知真相,都有些難以接受,荀牧安排了松哥及擅長處理這方面問題的同事,配合檢方一塊安撫他們的情緒。   晃眼又過了幾天,「離線」許久的祁淵終於痊癒,拆了肚子上的縫合釘,重新投入工作。   一周後,松哥找到正捧著案卷學習的祁淵,問道:「小祁,有沒有空?跟我去趟南湃新村。」   「呃,有空。怎麼了?」祁淵放下卷宗,抬頭問道。   「剛妖妖靈指揮中心接到清潔工報案,在南湃新村垃圾池發現屍塊,疑似碎屍案,」松哥解釋道:   「指揮中心已通知就近派出所趕過去了,同時也要求我們做好立案準備,如果真是碎屍案,得第一時間接手調查。蘇隊就叫我過去一趟。   我尋思著,你傷應該也好利索了,這段時間怕也閒得慌,有空的話不如跟我走一趟唄?」   「好啊!」祁淵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他見習至今也跟著跑過大大小小不少案子了,但碎屍案還真是頭一遭,不出意外,許久也未必能見上一回。   「怎麼,死了人你很高興?」   忽然聽到斥責聲,祁淵一縮脖子,趕緊將興奮壓下,問道:「蘇隊,你怎麼過來了?」   抱歉,抱歉,回家晚了點,加上喝了點小酒,腦瓜疼,不是很在狀態,稿子現在才趕出來……   碎覺拉,晚安,晚安! 第94章娃娃   「駐南湃派出所刑偵中隊月初報上來的那樁傷人案有點問題。」蘇平解釋道:「正好過去問問,尋思著松應該會過來找你,我就來了。」   「那一塊走吧。」松哥岔開話題,又問:「不過,那什麼事啊,還得你親自跑一趟?」   「只是順帶的。」蘇平擺擺手:「如果真是碎屍案,咱們肯定得親自介入調查,倒不如順路過去問問。」   「這樣啊。」松哥瞭然,又看向祁淵:「手頭沒事的話,咱直接出發?」   「好。」   ……   二十分鐘後,三人趕到南湃新村。蘇平先下了車,直奔派出所,松哥倆則把車開到垃圾池邊上。   周圍早已拉上了警戒線,邊上不少市民圍觀。   四名民警正在帶著口罩、穿著水鞋手套在垃圾池裡翻找,另四名刑警則在附近維持秩序,還有兩人則正在向名環衛工人問話。   好不容易推開人群,兩人擠進現場,松哥整理了下帽子,便拉住個民警問道:「兄弟,怎麼回事?」   那民警愣了下,瞥了松哥肩上的警銜一眼,敬個禮,說:「你們是刑偵支隊的吧?有人報警說在垃圾池裡發現了屍塊,但我們過來什麼也沒發現。   本來以為是場鬧劇,有人謊報警情,就聯繫了報警人,讓過來一趟,結果人來了說不是那個垃圾池,又帶我們走到這邊。吶,這會兒正在找著呢,東西還沒……」   話音未落,忽然有民警大喊一聲「有發現」。   他戴著口罩,聲音有些悶,但不怎麼影響發音,大家的注意力便都被吸引過去了。   松哥立馬問道:「兄弟,還有水鞋不?」   「有,就在車後備箱,等會兒,我幫你們拿。」   兩人領了水鞋穿上,便立馬走進垃圾池邊。   就見一高瘦民警正吃力的把個蛇皮編織袋往外拖——編織袋被一堆垃圾給壓著,通過袋口,能看見兩條腿,膝蓋處呈現出不正常的彎曲。   幾人心裡咯噔一聲,趕緊上手幫忙。   過了一會兒,編織袋被拖出來了,打開一檢查,眾人卻都愣在原地。   相互對視兩眼,松哥苦笑一聲:「竟然是仿真的乳膠娃娃,誰特麼把這玩意給扔到垃圾池了?」   一老刑警不耐煩的擺擺手:「鬧劇鬧劇,行了,不是碎屍案就好,準備收隊吧。」   「等等,」祁淵說:「有點不對勁啊。這娃娃看著還很新,無非在垃圾池裡滾了一圈有點髒了,而且看材質質量都很不錯,估計不便宜,誰會就這麼給丟了?」   「怎麼,你還想拿回去洗洗看能不能用?」老刑警斜了他一眼,調侃道。   「沒有的事,別瞎說。」祁淵紅了臉,連連擺手解釋道:「我只是在想,這裡頭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咱們仔細查查吧?」   「一個娃娃能有什麼問題?」老刑警不以為意。   松哥思忖片刻,卻點點頭說:「來都來了,查一下吧,不然要真有什麼問題的話,回頭也不好交差。」   「沒必要這麼小心吧?」老刑警皺了皺眉,但看松哥直接上手把破碎的乳膠假肢拿出來檢查了,也只好蹲下身,幫著一塊檢查。   編織袋容積不是很大,沒一會兒,東西就都被拿了出來,一字排開。   祁淵微微皺眉,掃了一眼,說:「這些零件,貌似不是一套啊。而且拆解的手法也相當暴力,像是連割帶扯硬生生弄壞的。」   「喲,你研究的相當深入嘛?」老刑警繼續調侃。   松哥瞥了他一眼,又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祁淵,示意祁淵別理他,又低頭繼續檢查起仿真矽膠假肢。   「行啦,東西都翻出來了,根本沒問題啊。」老刑警又站起身,看看手錶說:「收隊吧,別在這浪費時間了,臭的慌。」   「想走可以走,沒人留你。」   「蘇隊?」幾人立馬回過頭,見到蘇平沉著臉走過來,不由得都咽了口唾沫,老刑警更是心虛,忍不住左顧右盼。   蘇平的脾氣,整個餘橋刑偵系統的人都清楚,沒幾個不怕的。   就見蘇隊又向著旁邊的刑警說道:「老劉,下次績效考核的時候,你得注意把情況如實報一下。有些只想著養老的同事,咱們要遂了他的願,乾脆讓他們養老去。   基層的編制本就不多,警力相當緊張,再有些一心想養老的同事在裡頭混日子,還要不要辦事了?難怪有老百姓成天說我們不作為,不辦事。   記住了,這個崗位就算是鐵飯碗,某些不幹事的人,也得報上去申請把他們飯碗給端咯!佔著茅坑不拉屎,啥玩意兒?」   一番帶刺的話,說的老刑警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他顯然不服,梗著脖子說:「蘇隊,我說的有錯嗎?這就一場鬧劇,什麼問題都沒有,我們幹嘛要在這浪費時間?你自己也說了,咱們警力特緊張,哪有閒工夫浪費在這?」   蘇平斜了他一眼,沒搭理,很快便移開目光看向松哥,對他一揚脖子,說道:「這些娃娃碎塊,看著確實古怪。你拍個照,割開來仔細檢查檢查。   據我所知,以往曾經有過走私團夥,將走私物藏在看似合法正常的東西裡悄悄運輸,這些娃娃看著很新,卻被莫名割碎拋棄,說不定也是作這類用途使的。」   說著,他蹲下身,這裡摸摸,那兒按按,最終眉頭一皺,抓起個看上去像是軀幹部分的矽膠塊,湊跟前仔細瞧了瞧,說:「先把這個割開。   它側面被人划過,又用膠水重新黏了回去,有道明顯的縫,裡頭也有個硬塊,有貨。」   「明白。」松哥點點頭,按照瞧了老刑警一眼,見他杵在一旁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也懶得搭理他,管先前拖出編織袋的高瘦民警要來把刀,便接過矽膠塊,對著粘合的那道縫下刀,把矽膠塊劃開。   劃了兩刀後,他將刀放一邊,抓著縫兩頭用力一扯,矽膠塊便被扯開了,跟著探頭一看,瞬間瞪大眼睛,罵了句髒話,又伸手進去掏了掏,最後抓出一隻斷手。 第95章搜尋   斷手一出來,大家臉色都變了。   之前一直喋喋不休讓收隊的老刑警更是難堪——畢竟,要不是松哥他們堅持著繼續檢查娃娃,這斷手恐怕只會和娃娃一塊,被當做尋常辣雞草草的焚燒或掩埋處理掉。   到了那個時候,本案連曝光的機會都沒有,又有誰能給受害者伸冤?   就是等上十天半個月,受害者親朋聯繫不上他了,報個案,恐怕也只會被當做失聯案處理。   蘇平臉色也黑了幾分,原本只是看老刑警的態度有些不順眼,也有點兒慪氣的意思,僅僅出于謹慎,讓松哥好好檢查下,免得這玩意兒真是用來私藏非法走私物的。   看到那條縫時,他倒堅信了自己判斷,覺得這些乳膠塊絕對有問題,卻也沒想到裡頭竟然藏著個斷手。   當然,僅僅一隻斷手,也無法證明受害人已經死亡。   「咳……」祁淵深吸口氣,卻險些被垃圾池瀰漫的腐臭味給嗆到,咳了兩聲後才說:「蘇隊,要不要仔細查查這些乳膠塊,另外,這個垃圾池也有必要仔細搜搜。」   「嗯。」蘇平頷首,看向松哥,說:「松,你給老荀打個電話,讓他下立案決定書,另外帶一批人過來。」   頓了頓,他看向中隊長,說:「老劉,叫你們的人幫忙,把這垃圾池給我翻一遍,看還能不能翻出東西來!」   「明白!」   ……   不多一會兒,高瘦民警又從垃圾池裡翻出個半人大的毛絨玩偶,髒兮兮的玩偶背後有著明顯的縫合線,還有這少量血跡。   松哥拍照後,當場將玩偶割開,又從其中取出一顆腦袋。   腦袋頭髮被剃光了,但看清秀的五官,依舊能辨認出死者為女性。   祁淵腮幫子瞬間鼓起。   「怎麼?」這動作剛好被蘇平看到,不由瞪了他一眼:「這關頭你還有閒心思賣萌?大男人賣什麼萌?真噁心!」   「……」祁淵險些被噎岔氣。   松哥嘴角抽搐,瞥了過來,替他解釋說:「蘇隊,小祁他怕是想吐。」   「想吐?」松哥皺眉:「接了多少樁案子了,還沒點長進?」   「呼……」祁淵把嘔出的氣呼了出來,感覺好受多了,便連連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只說:「還沒見過長蛆的屍體,再加上垃圾池味道有點大,沒忍住,抱歉,現在沒事了。」   跟著他又轉移話題:「腦袋被塞進毛絨玩偶裡,這手法,怎麼有點熟悉的感覺?」   「二十年前,發生在香江,轟動一時的HelloKitty藏屍案。」松哥說:「我沒記錯的話,本案貌似跟雨夜屠夫案、跑馬地紙盒藏屍案和屯門色魔案並稱香江四大轟動案件來著。」   「對,就是本案。」祁淵說:「同樣是利用玩偶藏屍,死者也都是女性,兇手會不會有效仿作案的可能?另外,我記得那樁案子其中一個兇手好像先被改判十八年,後又判九年,前段時間出獄了吧?」   「他14年就出獄了。」松哥搖搖頭,說:「效仿作案的可能性倒是不小,畢竟經過影視劇宣傳,那樁案子可以說是深入人心,廣為人知。   況且,將屍塊藏進玩偶、乳膠塊當中,確實有可能被當做尋常垃圾處理,最終案情被徹底埋葬。要不是他錯選了仿真娃娃當藏屍工具,偏偏碰到個敏感膽小的清潔工,加上我們沒輕易下結論……」   說到這,他又忍不住瞥了那老刑警一眼。   老刑警乾脆別過頭去,不看這邊。   沒有個厚臉皮,也當不了老鹹魚。   「繼續搜。」蘇平將腦袋放在一邊,用白布蓋著,果斷下令:「把垃圾池給我整個翻過來,仔仔細細調查一遍!還有,別只盯著這個垃圾池,附近其他垃圾池、垃圾桶,也好好搜搜。老劉,你們中隊人呢?都拉過來。」   「全都在這兒了。」老劉苦笑道:「我們派出所加起來也就十多人,留了兩個戶籍窗口的同事值班,同時顧著下接警的事兒,剩下的人都在這了。」   「那就叫附近其他幾個派出所的同事過來。」蘇平說:「剛問過環衛工,上頭對衛生抓得嚴,垃圾池每天兩清。   這些東西,肯定是昨天傍晚六點,到今天清晨之間扔的,咱們得快些翻出來,否則被環衛工人清走就不好辦了。」   「明白。」   ……   轉眼又過了二十分鐘。   當凃仲鑫跟著荀牧趕到現場時,他們才堪堪搜到一顆頭顱、左掌以及雙足罷了。至於軀幹、大小腿、胳膊則至今未能尋到。   或許也是因為這些部位體積相對較大,不好塞進玩偶、乳膠塊等東西裡頭的原因,兇手以別的方法給處理了。   凃仲鑫大致看了幾眼屍塊,皺眉說:「沒有找到腰胯部嗎?」   「沒有。」蘇平搖搖頭。   他也知道,在碎屍案中,對法醫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腰胯部了,或者更具體的說,是盆骨。   盆骨在手,法醫能迅速且精確的推斷出受害者的年齡、性別乃至是否生育等一系列足以幫助鎖定屍源的重要線索。   雖說這些線索,通過別的方面也可以做大致推斷,比如依據五官大致判斷性別,根據牙齒磨損程度推測性別,但都沒有盆骨那麼全面、精確。   「指紋也被磨損了啊。」凃仲鑫抓起斷掌,看了一眼,搖頭說:「指關節僵硬,皮膚呈現淡青綠色,可見少量腐敗氣泡,少量氣泡潰破導致表皮剝脫,死亡時間超過四十八小時了。   另外,腕部可見三道平行的淤血帶,伴有表皮剝脫,死者生前曾被以繩索約束行動,看淤血帶寬度及痕跡,約束物不會太粗,可能是鞋帶。」   放下斷掌,他又抱起腦袋翻了翻眼皮,說:「角膜完全渾濁且似與晶狀體黏連,瞳孔不可見。   口腔黏膜蒼白,頸部斷截面上方約兩釐米處有一切創,很長,橫跨頸中部與右部,左淺右深,最深處傷及椎骨,頸動脈、氣管及食管等破裂,傷情足以致命,導致受害者死於失血性休克。   但,屍塊尚未收集完全,此處是否為唯一的致命傷,還難以下結論。」 第96章屍源不明   截止傍晚,屍塊依舊沒收集全,僅僅只在原有基礎上,又找到了幾十塊被裝在塑膠袋中的肉塊而已。   肉塊已經發臭,但究竟只是普通的壞肉,還是屬於受害人,肉眼肯定難以分辨,得做進一步的鑑定才行。   「比較標誌性,能讓人一眼看出有問題的手、足、頭,藏在乳膠塊或者毛絨公仔裡,剩下部分則剁成小塊直接丟棄麼?」松哥說道:「兇手蠻聰明啊,要不是被發現問題,搞不好還真被他給躲過去了。」   「是不笨。」蘇平淡淡的回一句,接著問:「受害人身份還沒查到嗎?」   「還沒有。」松哥搖頭:「凃主任根據受害人牙齒推測死者年齡應該在二十六到二十九歲左右;   切牙有個磨耗槽,反映她應該挺愛嗑瓜子或者類似的堅果類,牙色略黃有焦油附著,應該有一定煙齡且抽的比較兇,另外有氟斑牙現象,推測其平時飲水或者使用的牙膏含氟量較高。   憑著這些信息,我們調取了近段時間的近段時間的失蹤人口檔案篩查,可結果卻一無所獲。如無意外的話,死者遇害、失聯的事,應該尚未被人發現。   這也挺正常的,某些全職主婦、孤寡老人和自由職業者,平日裡人際往來較少,大多集中在網絡上,忽然沒了消息,短時間內也不會引人關注。   以往不也有過這類案例麼,老人離世許久,屍體都已經臭了才被人發現。這類新聞報導屢見不鮮,倒是……」   蘇平擺擺手打斷他,說:「繼續查,儘早鎖定屍源,另外,死者顏面部受損不嚴重,可以以此為線索。」   「嗯。」蘇平點點頭。   祁淵糾結一會兒,忽然開口問道:「蘇隊,我有個問題想不明白。兇手既然刻意破壞了死者的指紋,無非就是不想讓我們查到死者身份罷了,或許他跟死者有著比較大的矛盾,我們一旦查清屍源,就能鎖定受害人……   這些就先不提了,可既然他不想讓我們確定死者身份,幹嘛不把她顏面部也給毀了呢?」   「說明損毀指紋並不是兇手有心之舉。」蘇平聳聳肩:「或者換個說法,兇手的目的並非是破壞指紋,隱藏死者身份,而僅僅只是單純的為了施虐。   都說十指連心,你想想,用鉗子將指甲拔掉,用銼刀將指腹銼爛……」   話沒說完,祁淵就一個哆嗦,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這不能吧?殺人不過頭點地,什麼樣的深仇大恨……」   「未必是仇恨。」松哥打斷他,指了指自己腦袋,說:「有些人這裡有問題的,關著一頭猛獸,一旦將牢籠打開,天知道他們能幹出多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行了,先不說這些。」蘇平擺擺手:「第一要務,還是確定屍源。失蹤人口這邊沒發現,就發布屍源協查通告。」   「明白。」松哥點點頭,下去辦事了。   祁淵想跟著一塊走,卻忽然被蘇平叫住:「小祁,你等一下。」   「怎麼了?」祁淵頓足,回過頭問道。   「你心理素質還不太行啊。」蘇平說:「去幫老凃打下手吧。」   「啊?」   「不願意?」   「呃……沒問題。」祁淵趕緊搖搖頭,但臉色還有些遲疑,說:「問題是我能幫什麼啊?」   「拼屍體。」蘇平說:「死者屍體肯定是要縫合起來的,你去幫著老凃拼一拼,聽他指示幫忙幹活就行,不難。」   「emmm……」   ……   刑偵支隊地下一層,法醫科。   「喲,小祁來啦?」凃仲鑫看見他走進解剖室,立馬說:「正好鑑定結果出來了,根據chelex100法提取得DNA,並進行同一性鑑定後,確定手足等各部位屍塊為同一受害人所有,你給老蘇老荀說一下。」   「好的。」祁淵點點頭,接著便表明來意:「那個,凃主任,蘇隊讓我回來幫你打下手,拼屍體,你看有沒有我能幫忙的。」   「蛤?」凃仲鑫手中動作一頓,打量了他兩眼,微微皺眉,說:「我們法醫科也有十好幾個實習生見習生呢,不需要……   哦,是了,老蘇那傢伙一向愛把新人往我這塞,說是鍛鍊,他太久不帶新人我都險些給忘了。嗯,那你留著吧,在邊上看看,要幫忙的話我叫你。真想學東西,也可以過來上上手。」   祁淵點點頭,看向解剖臺,不由一愣:「咦,忽然多了這麼多屍塊嗎?」   「共計兩百三十二塊,總重三十七公斤上下,應該快收集完整了。」凃仲鑫回答說:「其中九十二塊已經進行過鑑定,確定為受害人所有,剩下的應該也不差,回頭再做個同一性鑑定就好了。」   「這麼多屍塊都做DNA鑑定,成本很高吧?」   「也沒有,依照最新方法,做最簡單的司法基因鑑定的成本也就四十塊錢左右,一般三四個小時就能出結果。」凃仲鑫說:   「況且同一性鑑定可不只有基因檢測這一種手段。這些屍塊加起來,身份鑑定總成本也不會過千,耗時大約四十五分鐘左右吧。」   祁淵點點頭,跟著又問:「可這些屍塊加起來才三十七公斤,我看死者體型應該還算豐腴,得有五十公斤上下吧?至少還得有十來公斤沒找到,怎麼就說快收集完整了呢?」   「因為死者被肢解過程中體液大量流失呀。」凃仲鑫回答說:「血液、組織液、消化道內的食糜、食物殘渣及糞便,在體重中佔了相當比例,按死者六十公斤計算,屍塊總重能有四十公斤就不錯了。   另外,這些屍塊我也大致看過,各部位都有,內臟也齊了,就算還有所遺漏,遺漏部分也不多。」   「原來如此。」祁淵瞭然,跟著問:「那,現在是不是該拼合屍體了?」   「差不多。」凃仲鑫說:「等那幾個見習生吃完飯就開始幹活。嗯,你要不要也吃點東西?」   「行。」想了想,祁淵輕輕點頭。   中午的時候他就沒胃口,只啃了半個包子,這會兒倒也真餓了,便說道:「那我先去吃點……凃主任你呢?」   「我吃過了。趕緊去吧,他們回來了我給你電話。」 第97章身份   翌日傍晚六點,祁淵、凃仲鑫等五人通宵搭檔忙活了二十多個小時,可算將屍體拼接、縫合完畢了。   畢竟拼接屍塊,不僅僅是將屍體縫合好就完了,縫合的過程中還得順便將病理檢查給做完,自然相當耗費時間。   「大家都辛苦了。」凃仲鑫瞧了縫合完畢的屍體兩眼,長呼口氣,摘下手套,說:「趕緊都去洗個澡,除一下身上的屍臭味,回去歇著吧,再熬真的要猝死了。」   兩名見習法醫對視一眼,點點頭,說句請凃仲鑫與另一名主檢法醫也早點兒休息,便脫去身上的防護服,離開了解剖室。   「老喬啊,」凃仲鑫又看向那名法醫:「我得去給荀隊、蘇隊匯報結果,這裡就麻煩你收拾了。嗯,詳盡的屍檢報告先不用急,回頭我自己來吧。」   「好。」老喬點點頭,說道:「這就交給我吧。屍體直接拖冰櫃去還是怎麼說?」   「拖冰櫃吧,等確定屍源後通知家屬過來認屍。」凃仲鑫擺擺手,又活動了下僵勁的肩膀,最後看向小祁,說:「辛苦啦,走吧,跟我一塊去找荀隊他們,然後趕緊歇著去。」   祁淵這會兒有些懵,只機械的點點頭。   被辣眼睛的屍臭味燻了二十多個鐘頭,他感覺自己這會兒鼻子都已經壞了,什麼味兒都聞不到,加上從昨天上午六點半到這會兒就沒合過眼,腦袋都暈沉沉的,只感覺眼睛一閉就能睡過去。   反倒是凃仲鑫,雖然一把年紀了,看上去狀態卻比他好得多,雖也難掩疲憊,但思維還是靈活的,不至於像祁淵一樣渾渾噩噩。   「年輕人,」等祁淵像個木偶似的跟他離開解剖室時,他才忍不住說道:「平時要多注意身體,注重養生,你看你,才熬這麼會兒就不行了,你再看看我,多硬朗,你平常得多鍛鍊吶。」   祁淵晃晃腦袋,集中點謹慎,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確實如他所說,別看他頭髮花白,臉帶皺紋,但腰杆卻直的很,哪怕這會兒瞧著也很疲憊,雙目通紅,但依舊龍行虎步,精神不錯。   見狀,祁淵便虛心請教道:「凃主任,能取取經嗎?你平時怎麼做的?」   「也沒啥,不抽菸不喝酒,有空跑跑步。」凃仲鑫笑道:「長期堅持,不說長命百歲,至少你到我這個年紀時身子骨肯定還硬朗。」   「噢?凃主任幾歲啦?」   「馬上四十啦!」   「……」   祁淵嘴角一抽,忍不住感慨道:「法醫這行還真是累人……」   「可不,三天兩頭加班,一個月得熬好幾回通宵。」凃仲鑫嘆口氣:「要不是當了法醫,我覺得……算了算了,不說這個。怎樣,這周末有沒有空?要不要一塊兒去釣魚啊?」   「釣魚?我倒是挺感興趣的,可我不太會呀。」   「沒事沒事,我教你啊。就這麼說定啦,周末要沒事,我去你家接你。漁具啥都現成的,你到時候下來就成。」   「好,有空一定去!」祁淵搓搓掌心。   一路走到荀牧辦公室,卻撲了個空,凃仲鑫一拍額頭,嗨呀一聲:「累糊塗了,竟然忘記先打個電話問問他們人在哪。」   說著,他便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講了幾句便掛斷,說:「他們在會議室呢,會還沒開始,咱們直接過去吧。」   祁淵點點頭。   兩人又下到二樓,找到會議室,進去就坐。   荀牧立馬站起身走過來,說道:「老凃,小祁,你倆到現在都還沒睡吧?不用參會了,直接把結果告訴我,等會我轉告給其他同事吧。」   「沒事沒事,不差這會兒屍檢。」凃仲鑫擺擺手,說:「開完會再去歇著也一樣。主要我手頭現在也沒書面報告,筆記啥的倒有,可我字你又看不懂,口述轉告怕回頭變味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說完,他又看向祁淵:「小祁,你要不要先去歇著?」   「沒事沒事,我熬得住。」祁淵擺擺手。   見他倆見此,荀牧也沒多說什麼,回到自己位置上坐著了。   各刑警逐漸就位,很快會議室坐滿了,荀牧看看時間,乾咳兩聲,站起來說:「各組都匯報下進展吧。嗯,老凃,你先說。」   「屍塊已拼接、縫合完畢。」凃仲鑫翻開筆記本,說道:「拼接結果表明死者屍塊現已大致收集完整,僅差盆骨、臀部、腹部及左大腿尚不完全,但就屍檢而言,已經不影響了。   考慮到受害人丟失大量體液,算上各項誤差,推測死者身高約一米六二到一米六五左右,體重五十九到六十一公斤上下,較為豐腴。   年齡及生活習性什麼的,昨天已經匯報過,我就不再多加追溯。死因為失血性休克,這點非常明顯。   致命傷有多處,頸部切創一,導致氣管、食管及頸動脈斷裂,傷及椎骨骨膜;左胸刺創一,位於胸骨左側約1.8釐米,第四、第五肋間,傷及心包腔;腹部右季肋區刺創二,傷及肝臟。以上刺創皆可致命。」   講述到這兒,他翻了下筆記本,才接著說:「結合死者腐爛情況、瞳孔渾濁程度及屍僵等級等,加上死者體內殘存體液中離子濃度,推測受害人死於本月二十一號晚九點到凌晨三點之間。完畢。」   荀牧輕輕點頭,跟著看向松哥,問道:「小松,你這邊呢?」   「就在二十分鐘前,我接到電話,自稱是死者前夫,看過協查通報。」松哥站起身說:「但考慮到當時屍體拼接工作尚未完成,我僅詢問了些基本信息,並約定晚些時候請他過來認屍,他表示配合。」   荀牧嗯一聲,示意他繼續。   他便走到多媒體邊上,將U盤插上電腦,一面操作著打開文件,一邊說:「線索提供人名叫宋榮,稱死者名叫林楚,今年二十七歲,江渠縣人,未育,於去年底跟他離異,暫不清楚其現況。   死者中專學歷,幼教專業,但畢業工作沒幾年就辭職了,和宋榮一塊開了家列印店,兼快遞網點,後來兩人因瑣事起爭執,矛盾愈演愈烈不可調和,便離婚了。」 第98章線索   在電話上,松哥顯然沒跟宋榮聊太多,知道的線索較少。   他倒是調出過林楚的戶籍信息查過,看照片,確實與受害者蠻像的,除此之外便沒什麼收穫了。   不過,能確定死者身份,便是個極大的突破了——如果受害人真的是林楚的話。   至於其他人,則發現寥寥,最大的突破便在於,他們在地圖上,把發現屍塊的點都統統標記了出來。   此時,刑警老畢就站在白板邊上,指著一副街道地圖說:「大家看,這些屍塊的分部範圍,不算太廣,但也不小了,不僅僅是南湃新村,周邊小區、街道垃圾桶中都有所發現。   當然,由於咱們去的晚,不少地方的垃圾站已經被環衛工清理過一遍,屍塊被轉運到了附近的環衛站中,我們也只能根據環衛站的清潔範圍大致確定拋屍處,不算很精確。   憑著這張圖可以發現,間隔最遠的兩處拋屍地有著三點七公裡的路程,據此推測,拋屍人應有交通工具,否則步行跑不了那麼遠。   開車拋屍,不論是電動車、三輪車還是普通四輪機動車,實際上都挺顯眼的,哪怕扔的看上去只是些放壞的肉,畢竟正常人扔垃圾也就是走到樓下隨便找個垃圾桶就扔了,所以我推測,拋屍時間應該是在晚上甚至凌晨。   還有,雖說拋屍點分部範圍不小,但主要還是集中在南湃新村,再加上藏有斷手、斷足及腦袋的乳膠塊及毛絨公仔都是在南湃新村發現的,所有有理由認為,嫌疑人應該就居住在南湃新村內。   我已派人在拋屍地各處展開走訪問詢,可惜暫未發現目擊者。另外,附近的店鋪、小區、街道安防監控及交通監控視頻,我們也都已取得並轉圖偵科調查。」   荀牧點點頭,看向圖偵科主任老徐,問道:「圖偵這邊有沒有發現?」   「還在查。」老徐說:「監控視頻太多,暫未能全部過一遍。另外,裝著屍塊的袋子都是很常見的一次性塑膠袋,沒什麼辨識度,估計得耗費些時間。   目前咱們主要以人為特徵,重點尋找短時間內先後在幾個拋屍地點出現過的人,尤其幾個距離較遠的拋屍點更是重點關注,相信很快能有結果。」   「嗯。」蘇平說道:「目前線索已經不少了,圖偵這邊,應該很快能有突破。   這樁案子,最大的難點其實就在於兇手的拋屍、藏屍手法比較高明,案件不容易曝光。但這個難關,已經在巧合之下被突破,接下來其實只要按部就班的往下查即可。   所以,我希望這樁案子,能在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內偵破,大家努力吧。還有要匯報的麼?沒有就散會吧,松,你通知宋榮過來一趟。」   散會後,祁淵想了想,找到蘇平。   「怎麼?有事?」   「蘇隊,」祁淵說:「我想……」   「別想,睡覺去。」蘇平不等他說完便打斷道:「你三十多快四十個小時沒合眼了吧?再不睡,真要猝死在崗位上不成?」   祁淵苦笑一聲,說:「是有點累,但我還撐得住。這樁碎屍案,我不想錯過,所以……」   「別嗶嗶了,去睡。」蘇平瞪他一眼:「真想參與,想幫忙,就給我好好休息,養足精神,瞧你現在渾渾噩噩的模樣,跟個行屍走肉似的,瞎摻和進來只會添亂。」   ……   把祁淵趕走後,蘇平和荀牧剛吃完飯,松哥就找過來,說宋榮已經到了,在接待室。   「走,去見見他。」蘇平擦擦嘴,起身,三人並肩走到接待室,例行公事的講了幾句,便說:「那麼,宋先生,麻煩跟我們過來認屍吧。」   宋榮有些緊張,點了點頭。   把人帶到地下一層,走進法醫辦公室,只見到老喬坐在裡頭。   看見蘇平,他站起身打了聲招呼,同時說:「蘇隊,凃主任休息去了,這邊我先看著……嗯,帶家屬來認屍嗎?」   「嗯。」蘇平點點頭。   嚴格來說,宋榮已經不算死者家屬了,不過他也懶得解釋,只道:「帶我們過去瞧瞧,然後你也趕緊去歇著吧。法醫科又不是只有你們幾個人,瞎撐著幹嘛?」   老喬笑笑,側過身,說:「你們跟我來吧。」   走到屍庫,老喬拉開個冰櫃,跟著又將屍袋拉開,往上一掀,露出死者的臉來,便退到一旁。   見狀,宋榮嘆口氣,又咽口唾沫,走上前來,歪著腦袋看向屍體的臉。   看了一會兒,他忍不住抬起手……   「先生。」老喬立馬開口制止:「請不要觸摸屍體和屍袋。」   「抱歉。」宋榮趕緊把手收回來,又盯著屍體看了半晌,還蹲下身對著側臉瞧了瞧,最後點頭說:「嗯,是她,不會錯。她左耳上有三個耳洞,右耳耳背常年都有一排粉瘤,耳朵裡還有顆痣。」   「那麼,宋先生,可否方便移步,我們有些問題需要詢問,希望你能配合我們。」   「行,走吧。」宋榮再次點頭,又嘆了口氣,嘀咕道:「好端端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   回到接待室,蘇平先問明了林楚父母的電話號碼,然後叫松哥打電話通知她家屬過來一趟,也好做個親子鑑定以徹底明確死者身份。   接著,他才切入正題,問道:「你是死者的前夫,對吧?」   「嗯。」宋榮說:「本來日子過得挺好的,雖然也沒多少錢,但也算不上窮吧,幾年下來也有了筆積蓄,打算回老家起棟房子。   可惜了,結婚幾年一直沒孩子,查過,她的問題,她年輕時打過幾次胎,又愛抽菸喝酒,身體搞壞了,家裡意見就特別大,咱倆扛著的壓力也重,吵了幾次嘴也就離婚了。   和平離婚,財產均分,我給她二十萬,她的東西她拿走,列印店歸我,就一拍兩散了,之後也一直沒聯繫。   還是今天傍晚看新聞,瞅見你們的懸賞通告,又到你們官網查了查,看到照片,很像她,我就打上頭的電話聯繫你們了。」 第99章問詢   「你們當了幾年夫妻了?」   「結婚六年,還談了半年戀愛。」   「那不短了,你對她應該相當了解吧?」   「嗯。」宋榮猶豫一會兒後,才說:「她這人,怎麼說呢,其實有點混,我跟她離婚,其實也有這方面原因在。   剛就說過,她讀中專的時候就打過幾次胎,這事還是去檢查時,醫生說她打過胎,我追問下才知道的,你們說說,這哪個男人受得住哇?   而且,結婚後她其實也沒怎麼收斂,總和一幫人出去鬼混,唱歌喝酒跳舞什麼的,我說過她好幾次,她不聽,還吵過幾次架的。   本來咱們倆結婚,其實也都有點雙方爸媽趕鴨子上架湊合過的意思,結婚後湊合著湊合著,發現實在湊合不了,加上又沒有孩子,我爸媽施壓,也就離婚了,而且離婚後就直接不往來了。」   蘇平默默在筆記本上寫下幾個字——死者社會關係複雜,生活混亂。   寫完後,他又問:「死者得罪過什麼人嗎?」   「那沒有。」宋榮本能的搖搖頭,但緊跟著又遲疑了,猶豫一小會兒,又說:「也不能說沒有吧。跟那幫傢伙鬼混嘛,喝了酒,就難免有人惹事,有時候是他們惹別人,有時候是別人惹他們,反正都一幫無法無天的主。   但要說殺人?不至於吧?讓他們打打架可以,殺人?有那個膽子?反正我不太相信。連林楚都能混成他們當中的大姐頭,我估摸著也都上不了檔次。」   「她平日裡有沒有什麼不良習性?」   「怎樣算不良?」宋榮反問道。   「比如,好賭?」   「那不會。」宋榮搖頭:「如果她好賭,咱們這六七年也存不下錢不是?誰都知道賭是個無底洞,只會把家底統統都給敗光。   說起來,除了喜歡跟那幫無業青年鬼混,抽菸喝酒,沒什麼大毛病了。可能出軌跟別人上過床吧,她墮胎都墮過好幾次了,還瞞著我,有這前科在,這些年背著我去偷人也不奇怪。   至於跟我離婚後,我真不清楚,我倆都一年多沒聯繫了。」   「你認識那些人嗎?」   「有幾個認識,你們要調查他們嗎?嗯,我有他們電話……」   又詢問了幾個問題,見沒辦法從他身上獲得更多線索,荀牧例行表示感謝之後,便結束了這次對話,送他離開。   「麻煩了。」看著宋榮的背影,松哥說:「聽上去,死者的人際關係相當複雜,調查起來恐怕有難度啊。   而且,按宋榮說的,死者路子應該挺野,哪怕只是些酒肉朋友,沒有實際上的交情,認識的人應該也不少吧?   但咱們協查通報發下去這麼久,竟然都沒人聯繫咱們……」   「想什麼呢?」松哥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說:「聽宋榮的意思,那幫人應該也不太乾淨。或許大錯沒有,但小錯絕對一堆,見到咱們都心虛,躲還來不及呢,還能主動跟咱們聯繫?   再說了,我們發布協查通告的渠道,不外乎是新聞媒體、官網、官微之類的渠道,你以為他們會對這些內容感興趣?搞不好他們壓根就沒看到咱們的通告。」   「倒也是這個理。」松哥點頭,又問:「那咱們下一步該怎麼查?」   「會議上就說過了,按部就班就好。」松哥說:「先篩查出誰近期與死者發生過矛盾,另外查清死者遇害當天都去過哪兒,見過誰,總會有思路。   再加上有監控視頻在,還怕破不了案嗎?」   「可我總覺得兇手沒那麼簡單。」松哥說:「別的不提,對法醫而言最重要的盆骨,到現在都還沒……」   「不,確定死者身份以後,盆骨就不那麼重要了。」荀牧接過話,輕聲說道:「盆骨最大的意義在於獲取足夠多,且系統全面又精確的,關於死者身份的線索,方便確定屍源,僅此而已。   另外,盆骨藏的深,我看倒未必是因為兇手認識到盆骨對破案的意義有多大,恐怕僅僅在於那東西的個頭太大,偏偏又堅硬無比不好剁開,所以,可能跟腦袋或者手腳一樣,藏在了什麼東西裡頭丟棄了,咱們沒找到而已。」   松哥撓撓頭。   蘇平一拍他肩膀,說:「好了,這會兒很晚了,想調查也得等明天再說,先趕緊去歇著吧。」   「成,知道了。」   ……   翌日,祁淵又習慣性的起了個大早。   但因為先前熬的實在太久,腦袋還是有些暈,洗了把冷水臉感覺才稍微好了些。   吃完早餐,他便又火急火燎的跑去找松哥,詢問昨晚宋榮提供了些什麼線索。   「你倒是敬業。」松哥笑笑,直接把筆記本遞給他,又大致講述了下昨晚的問詢內容。   跟著,他便說:「看你這麼勤奮,怎麼樣,今兒要不要跟我一塊去問問這幾個人?」   「好啊。」祁淵連連點頭。   先前被蘇平打發去法醫科打下手的時候,他其實是相當興奮的。   但忙碌了一通宵才發現,法醫這行,遠沒有他原本一知半解時想像中的那麼有趣,相反既枯燥又累人,忙活一天,學了不少專業硬核的知識,他也就有些興趣缺缺了。   叫他接著學他倒也樂意,只是一來,刑警對法醫方面了解並不需要太過精深,二來,相比之下他倒更願意去走訪調查,發現線索。   其實他更喜歡現場痕檢來著,可惜當時沒選痕檢專業。   兩人跟蘇平匯報一聲,便驅車趕往目的地,南湃新村。   宋榮給出的名單並不多,僅僅七個而已,其中一個名叫彭宇的年輕人便住在南湃新村,松哥打算先從他開始問詢。   不過,宋榮並不知道彭宇的具體住址,因此到了南湃新村後,松哥便給他打了個電話,表明來意。   最終,他倆在一家腸粉店見著了正在蒸爐前忙活的彭宇。   「警官。」見到一身警服的松哥,他立馬打了聲招呼,滿臉堆笑,問道:「要不要來份腸粉啊?獨家醬料,很好味的,嘗嘗?」   「不了。」松哥擺擺手,問:「抽的出空不?」   「現在怕不行,店裡沒夥計啊。」他說:「能不能等會兒?也就忙這一陣子,上班高峰過去就有閒了。」 第100章回頭浪子   等到九點二十左右,店裡頭的客人就明顯減少了許多。   彭宇也得以偷偷閒,給自己做了份腸粉,端到餐桌上,又招呼著松哥和祁淵坐下,跟著夾了一大口腸粉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說:「警官,你們真的不吃嗎?很好味道的。」   「不用,我們都吃飽了。」松哥擺擺手。   他嗯一聲,三兩口把腸粉吃掉,一抹嘴,問:「警官,啥事啊大清早的來找。」   松哥輕笑一聲,沒直說,反而習慣性的嘮起家常,笑道:「我看,你這邊生意挺好啊。」   這話一出口,彭宇臉色卻瞬間變了,趕忙站起身說:「那個,警官,等我一下,我上個洗手間。」   松哥微微皺眉,有些奇怪他的反應,卻還是輕輕點頭,同時對祁淵使了個顏色。   然而祁淵表示根本沒看懂,一臉懵。   無奈之下,他只能在彭宇起身走後,湊過去輕聲說:「這人別是要跑,你出去瞅瞅,如果跑了,立馬拿下……呃,對了,你的傷……要不我來吧,你在這坐著。」   「沒事沒事。」祁淵明白了他的意思,趕忙擺擺手,說道:「我去吧。」   說完他便站起身,離開了這家小店面,點上跟煙,同時掏出手機裝作和人打電話的模樣,眼睛卻一直在左右亂瞟。   瞟了半天,也沒見到彭宇開溜,反倒是很快又重新出現在了餐桌邊上。   他便佯裝掛斷電話,也走了回去。   剛進去,就瞅見彭宇堆著笑,把個黑色塑膠袋交給松哥,同時輕聲說道:「警官,辛苦了,買點茶喝……」   松哥眉頭一皺,若有所思,打開袋子瞅了一眼。   祁淵站在一邊就瞅見袋子裡一小片紅,估摸著得有千把塊。   「你這什麼意思?」松哥吃了一驚,趕緊把袋子塞回去給彭宇。   他臉上笑容不變,說:「一點心意,就意思意思,我……」   松哥眼睛一眯。   感情彭宇是把他當成來打秋風的了,而那句「你們店裡生意不錯」,反倒讓彭宇誤以為自己是要好處的。   想到這兒,他有些哭笑不得,同時也忍不住在心裡暗嘆口氣。   彭宇肯定遭遇過,且不止一次遇到那幫蛀蟲過來敲詐勒索,否則不會有這反應,更不會鬧誤會。   他露出微笑:「看你剛剛的樣子,似乎不大情願啊?怎麼,之前有同事過來了?」   「沒……沒有。」彭宇表情有點僵,同時,祁淵分明看到他手攥緊了,顯然很不甘心。   「別怕。」見狀,松哥臉一板,沉聲說:「把那幫蛀蟲的身份告訴我,回頭我幫你把他們揪出來剷除掉!   我看得出來,你做的就小本生意,再這麼動不動有人來打秋風,一次就千把塊錢,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我……」彭宇張了張嘴,滿是懷疑的看著松哥,隨後連連搖頭:「沒有的事,真沒有。」   松哥眉頭擰的更緊了,顯然,彭宇擔心他在釣魚,一旦他開口訴苦,絕對沒好果子吃。   想到這,松哥嘆了口氣,拍拍自己身上的執法記錄儀,說:「彭宇,你要信得過我,就把你知道的情況跟我說了,我原原本本拍下來,作為指證,絕對還你個公道。」   「真沒有,警官,你誤會了,我……」他看上去更慌了。   看他表現,松哥明白自己是沒法說服他了,自己畢竟不是反貪辦、經偵隊的,這方面著實沒有經驗,也不擅長,辦不了這事兒。   倒不如回頭把情況告訴荀牧跟蘇平,讓蘇平轉檢方去調查這事,還相對靠譜點。   想到這兒,他也沒興致繼續跟彭宇嘮嗑了,乾脆直入正題,把袋子塞回彭宇懷中,說:「不瞞你說,我這次過來,是有一樁案子,需要你配合……」   不曾想這話一說出口,彭宇竟然整個人都方了。   就見他猛地站起身,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都快哭出來了似的。   甚至於,他都顧不得避諱什麼了,直接著急的說道:「警官,你就別整我了好嗎?我小本生意真的經不起折騰……這樣,你直接說,你要什麼,我,我……」   松哥輕嘆口氣。   這傢伙,看樣子是真的被人折騰怕了,有種草木皆兵的感覺。   他只得開門見山道:「林楚,你認識吧?她被人給害了,我們過來,就是想向你詢問些關於她的消息。」   「不關我事啊警官,我……」他本能的矢口否認,接著又愣了一瞬,難以置信的問:「等等,誰?林姐她被人害了?」   「對。」見他總算進入狀態,松哥立馬提起精神說:「聽上去,你和她關係挺好?」   「還湊合吧,當時我跟她混了好幾年來著,她對我們蠻好的。」可能是發現松哥確實不是來找他麻煩的,加上事關林楚,他也冷靜了些,重新坐回來,左右看看後,壓低聲音問道:「她怎麼了?被誰害的?」   「死了,還被碎屍,扔垃圾池裡。」   「啊?」彭宇露出某天寶招牌式的表情:「前天上午來了一大幫警察,就是你們?」   「對。」松哥點點頭,又問:「能說說你跟林楚的事麼?」   他低下腦袋,過了一會兒,才嗯一聲,說:「林姐她對我們挺好的。我記得當時我還小,剛輟學,跟著她混。   別看她玩的比誰都開,很瀟灑的樣子,但私下裡總勸我學門手藝,過點安穩日子,玩玩可以,但不能只顧著玩,畢竟混不能混一輩子。   我當時根本沒往心裡去,爸媽也對我特別失望,直到有一回喝高了,跟別人打架,對面動刀子了,我氣不過,打電話給林姐……   她帶著一幫人過來幫我把對面打跑——她還被人砍了一刀——然後又狠狠把我按在地上錘,說我年紀輕輕怎麼就敢跟人拼命,我命在自己眼中怎麼就這麼不值錢之類的。   我那會兒還很不服,直到林姐打著打著暈過去,住院了,我才大受感觸,決定改,不再這麼混了。   然後就開了這家腸粉店唄,管我爸要了五萬塊錢,跟林姐借了十萬,可算勉強開起來了,過了快一年的安穩日子,說實話,挺好的,比以前好,如果不是……」   需要回娘家兩天,辦點事,所以這兩天的更新……   可能會出人意料的穩定呢……   因為我不得不提前碼好稿子定時發了,哎,真是拖延癌良藥…… 第101章難為   說一半,他便驚覺失言,立馬改口:「沒什麼,挺好的,就這樣挺好。」   可想而知,他雖然相信松哥和祁淵不是來找事的,卻也根本談不上信任,根本不敢提自己被勒索的事兒。   松哥已經有點習慣了,不以為意,只輕輕點頭。   聽彭宇說的,林楚還算是個合格且靠譜的大姐頭呢。   想了想,松哥又問:「她的前夫,你知道不?」   「知道,宋哥嘛,挺好一人。」彭宇回答說:「我看得出來他其實不喜歡我們,我也可以理解,換我女朋友或者老婆——雖然我單身——跟一幫無所事事的男的這麼混,我也討厭。   但就算這樣,他其實也挺照顧我們的,每次上門都會給倒杯茶給根煙,留著吃個飯啥,當時我混的時候也勸過我找個正經事幹。」   「他們夫妻感情怎麼樣?」   「還好呀,」彭宇說:「反正我看不出什麼問題來,不過他倆也吵架,林姐跟我說過好多次,一吵架她就出來拉我們喝酒。唉,過日子嘛,不都這樣?我雖然單身,但沒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不成?都那樣都那樣。   至於他們離婚……我也知道,聽說是林姐不能生,唉,可惜了。」   松哥擺出蘇平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伸出兩根手指在桌上無規律的敲幾下,又問:「聽說,林楚她私生活比較亂,是真的嗎?」   彭宇臉一紅,眼珠子亂轉了下,梗著脖子說:「你們聽誰說的?」   「看樣子,你也和她睡過。」松哥盯著他眼睛。   他不敢直視松哥目光,視線一斜。   瞧他這樣,不說松哥,就是祁淵也心中有數了。   松哥不想在這事兒上多加追究,接著問:「她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多,」彭宇說:「經常喝酒打架,那得罪的人海了去了,打的頭破血流也不是沒有過。要不是因為大家都不乾淨,沒人敢報警,你們警察來了我們就跑,說不得都坐好幾回牢了都。」   頓了頓,他又憂心忡忡的問:「林姐她不會是惹了不該惹的人,被報復了吧?這人被殺了怎麼還能碎屍呢?」   「你說的不該惹的人,是指那幫不能說的傢伙嗎?」   「差不多吧。」彭宇抿抿嘴:「像我們這樣的,充其量就只能叫混混,根本上不了臺面,鬧再兇再大也不被那幫人看在眼裡。   真正混的啊,我聽林姐說過,那都人模人樣的,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出入都有車隊,倍有面兒,都開公司搞正經活,就是……怎麼說呢,那個詞……   哦對,洗白了,都洗白了,只是以前幹過見不得光的勾當,或者背地裡還幹些髒活而已。   但別看他們瞅著乾乾淨淨和和氣氣的,但也狠啊,要真得罪他們,換我們頂多打斷手腳骨頭了事,他們是敢直接砍手砍腳,甚至殺人餵狗的。」   祁淵微微挑眉。   幾年警校生涯,外加幾個月工作見聞,自然讓他對那幫不可描述的人有了比較客觀的認識,有些顛覆原本以為他們都是幫好勇鬥狠的窮兇極惡之徒的固有印象。   但他沒想到,彭宇竟然也對他們有一定的認知——按理,許多混混多少都因各方面影響,對那幫傢伙有種幼稚的崇拜,覺得他們瀟灑快活,這才不學無術出來鬼混,成天遊手好閒。   要讓他們知道自己崇拜的那些人,真正的形態是什麼樣,估摸著都挺顛覆的,顛覆過後便是對自己的懷疑。   所以對那群人誤解最深的,反倒該是這些混混才對。   但一般而言,他們也很難真正接觸到那幫人,這根本是兩個階級的不同物種,只有極少數才可能會被看上,被喊去當打手,或者幹點髒活,但依舊沒法觸碰到核心,了解也極其有限。   大部分人更多是迷迷糊糊的混幾年,等混不動了再想辦法另謀出路找口飯吃。   而彭宇卻能有較為正確的認識,這份認識還是來自於林楚,這是否意味著林楚曾經跟那幫人接觸過?   那麼本案,又會否是那幫人所為呢?   想到這,祁淵瞧了松哥一眼,見他正好看過來,便問道:「林楚怎麼知道那群人是什麼樣的?她接觸過?」   「應該也沒有吧?」彭宇不確定的說:「只是她畢竟混的久,年紀大見得也多……」   「好吧。」見這方面沒什麼突破,祁淵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收斂好情緒,接著問:「你近期跟林楚接觸過嗎?」   「沒有,我們挺久沒見了。」彭宇撓撓頭:「她知道我『從良』,就有點刻意避著我了,一開始還偶爾吃個飯,慢慢的聯繫越來越少。   我其實也不太敢跟她見面,不然以她的性子,知道我這邊受委屈還不……咳咳,沒什麼,我……唉。」   他又一次失口,雖然極力掩飾,但任誰都知道根本掩蓋不住了。   好在松哥已經打定主意回頭再查這事,不再他身上白費功夫,當即便轉移話題問:「最近都沒見過面?」   「沒。」他搖搖頭:「林姐她又不住在這附近,平常很難得過來一趟,我要見過她肯定印象深刻啊。」   祁淵捏著下巴,問:「也就是說,你對她的近況,其實也不大了解?」   「不了解。」   「她身邊的人呢?你們碰過嗎?」   「也沒有。」彭宇搖搖頭:「我打算正經過活以後,就跟他們不是一路人了,他們沒事不找我,找我就借錢,借了還不還。   之前交情但是蠻深,但一來二去我也煩,我日子也不好過啊,安生倒是挺安生,餓不死,卻也就這樣了,連女朋友都不敢談,怕害了人家。   我倒是想過要不跟林姐湊一對,追追她,但我提不起那勇氣,也怕人家看不上我……   哎,扯遠了。反正一來二去,我跟他們就差翻臉了,哪還能有什麼聯繫?哦,老彪之前犯事被抓,關了三個月,放出來時咱們倒是湊隊去給他接風,但那也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祁淵又問:「那你手中還有他們的聯繫方式麼?」   「有。」   「麻煩給我們提供下,另外,住在這附近的最好標註標註。」 第102章撲空   離開腸粉店的時候,彭宇還一臉忐忑的模樣,糾結著想把袋子塞到松哥懷裡。   松哥自然嚴詞拒絕,領著祁淵跑了。   「松哥。」走出許久後,祁淵忍不住問:「咱們的基層,真的爛到這種程度了嗎?」   「為什麼這麼說?」   「你看,」祁淵說:「好好一個生意人,以前還是賣腸粉的,骨子裡多少有幾分血性,竟然都被逼成了這個樣子,說沒幾句話就想給咱們塞錢,問些問題就覺得我們要潑髒水了……」   「這個問題。」松哥嘆了口氣,說:「如你所見,確實爛,但主要問題並不在基層身上,而在於缺乏有效的監督,導致個別人成天作威作福。   另外,其實也沒你想像中的爛,更多時候還是只在於,一根老鼠屎壞了整鍋粥而已。   還有就是,當你看到有人收了彭宇這些老闆幾百上千塊錢,卻沒受到任何懲處,且日子過得瀟瀟灑灑的時候,你會怎麼想?下次他再塞錢,你收不收?   更有甚者,你不收,還可能會被那些作威作福的人給針對,覺得你不是一路人,這條路將寸步難行,這種情況下,你怎麼辦?   所以說,很多時候爛都是會傳染的,或主動,或被動,而一旦爛了,那個缺口被打開,心裡的猛獸放出來,就再也關不回去了。   這幫傢伙充其量只能算是蒼蠅,但蒼蠅可噁心人的很,給人的第一印象也極差,就是他們搞臭了我們的名聲,所以,這幫傢伙,必須嚴辦。   不過這背後關係錯綜複雜,很是難搞,你就別參與其中了,我會通知荀隊蘇隊,讓他倆聯繫檢方去處理。咱們的工作,還是以破案為主吧。」   祁淵輕輕點頭,岔開話題問:「那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駱浩朋家。」松哥說:「按彭宇所說,駱浩朋先前與林楚關係密切,兩人經常眉來眼去的,恰好他也住在南湃新村,說不定能從他身上打開突破口。   只不過,他跟彭宇不太一樣,彭宇算是浪子回頭了,想過安穩日子,但聽起來這個駱浩朋還在混,之前犯事被拘留的也是他……   這樣一個人,對咱們刑警的心理其實很複雜,鄙視、厭惡、畏懼等情緒都有,這也就導致他們面對我們的時候,出於種種原因,有時會故意不配合,以此挑釁我們。   尤其是並沒犯過什麼大錯的那些混混,看起來更是無法無天,面對那些自己也不乾淨的同事或許會收斂些,但對我們這幫將規矩的,那是各種挑釁,煩得很,好像這樣就能滿足他們那點可笑的自尊心了似的。」   「呃……」祁淵撓撓頭,說:「不能吧,這個駱浩朋應該也一把年紀了,還那麼中二?」   「中二?這詞形容的不錯。」松哥說道:「不過中二跟年紀可沒有必然的聯繫,我就碰到過,五六十歲的人了,還中二的讓人起雞皮疙瘩。」   「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不見他了?」   「見,但不能那麼講規矩。」   「不講規矩?被蘇隊知道會給他打死的吧?」   「當然不是真的不講,也不是要去破壞規矩,只是要扮出那個樣子來。再說,你以為蘇隊是個規矩人?   嚯,你是不知道,他在抓捕一些窮兇極惡的犯罪,比如人販子啊,強健犯金魚佬這些人的時候,可沒少趁著抓人時下黑手,打斷腿的都有。」   講著,松哥嘿嘿一笑,伸手擺了擺警帽,故意將帽簷戴歪些,跟著一邊嘴角高高樣子,耷拉肩膀歪著頭,說:「怎樣,現在看著痞不痞?」   「咳咳,」祁淵乾咳兩聲:「光看你那樣,我真想把你當成冒充警察的逮起來。」   「那就沒問題了,能恍過那傢伙就成。只要讓他覺得咱們不規矩,他才會真的怕,不至於那麼肆無忌憚,好配合咱們查案。」   松哥又把帽子戴正,心虛的左右瞧瞧,說:「這會兒還是嚴肅點好,這副警容要被人投訴上去,說不得要被蘇隊關禁閉的。」   「你不說他也不規矩,咱不怕他嗎?」   「emmm……」   ……   找到住址,松哥又把帽子扭歪,敲了敲門,現在駱浩朋人不在,就他老父親在家裡看著報紙。   見到一身警服的松哥,老人一愣,跟著火就冒起來了,沒等松哥發話就高聲罵道:「警察同志,找那爛仔啊?他又闖禍了?」   「你好。」松哥不著痕跡的把帽子扶正,板起臉嚴肅的說:「我們早駱浩朋,有一樁案子需要他配合調查,怎麼,他不在家嗎?」   「鬼知道他死哪去啦!」老人特別沒好氣的說:「我都兩三天沒見著他人了!」   松哥心裡咯噔一聲,幾天沒回家,這傢伙難不成跑路了?   莫非,他就是兇手,或者作案人之一?   緊跟著,又聽老人問:「警察同志,那兔崽子又犯什麼事了?」   「老先生,你誤會了,這回不是他犯事。」快速收斂好情緒,松哥想好了說辭,說道:「是他朋友的事……」   話沒說完,就見老人吹鬍子瞪眼睛的打斷他,咬牙切齒罵道:「媽的有什麼區別,死爛仔不學好,成天跟一幫子流氓鬼混,盡給我惹是生非!你們要抓就抓走吧,讓他死牢裡得了,別來煩我!」   見狀,松哥忍不住苦笑一聲,安撫他激動的情緒,過了許久,見他冷靜了一些之後才問:「老人家,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我哪知道?」老人翻個白眼:「要我知道,還不早把人給逮回來了。」   「那你知道他平時會去哪些地方嗎?」   「酒吧,KTV,網吧,大排檔,都有可能,要不就是騎著個摩託在街上飆車,找也找不到,電話也不接。」老人情緒又激動了起來:「要我看,他早晚有一天要死外邊!」   松哥沒辦法,又是一陣安撫,才接著問:「老人家,你知道都有誰跟他玩得好嗎?另外,有沒有聯繫方式?」   「不知道。」老人翻個白眼:「我恨不得打斷那些人的狗腿,怎麼可能還去記他們名字電話?」   從娘家回來了,有點累,下更晚點,可能得凌晨,見諒 第103章回馬槍   在駱浩朋家裡撲了個空,他父親對他近況又毫不知情,根本沒法獲得有價值的線索,兩人也只好告辭離去。   剛下樓,松哥眉頭一皺,頓住腳步。   祁淵見他忽然停下,便好奇的問道:「怎麼了?」   「有點……奇怪啊。」松哥捏著下巴,納悶道:「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會不會是那老人家反應太過激了?」祁淵想了想,說:「就算是恨鐵不成鋼吧,那也是因為太過關心,他就不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嘿,還真是!」松哥眼睛一眯,說:「而且說沒兩句就氣成那樣——這份生氣倒不似作偽——就好像知道他闖下彌天大禍了似的。」   祁淵接話,問道:「那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走,回去瞧瞧!」松哥說。   說完,他便轉身迅速的往樓梯上跑。   跑到門口,他忽然將食指豎在唇前噓了一聲,接著便側耳仔細聽了起來。見狀,祁淵也學著他的模樣,側耳靜聽,果然隱約聽到了點不尋常的動靜。   裡頭似乎有人在吵架,只是雙方都很克制,聲音壓得很低,加上一道門阻隔,基本沒法判斷他們吵的內容。   「這套房子隔音效果竟然意外的不錯。」松哥嘀咕一句,接著說:「你剛應該也看到了吧,房間裡就駱浩朋的父親一個人,但臥室門是關著的。」   「嗯。」祁淵立馬說:「是就他一個……松哥,你的意思是,駱浩朋就在裡頭?躲著不見我們?」   「嗯。」松哥點頭。   「那,咱們要不要進去瞧瞧?」祁淵不假思索的問道,接著又嘖一聲,搖搖頭:「不行啊,直接敲門進去,人可能又躲起來了。目前咱們還沒證據證明駱浩朋具有嫌疑,沒法採取強制手段……」   「不。」松哥擺擺手:「調查過程中,如果我們認為有必要的話,無需書面文件,也可以直接動用強制手段。   總不能要求咱們發現嫌疑的時候,先回支隊開張傳喚書拘留書再回來拿人吧?」   「那,現在算必要時刻嗎?」   「emmm,」松哥犯了難:「駱浩朋單純只是躲著我們,其實也算不了什麼。唉,這種時候界限還真有些模糊了。」   「不然還是敲門吧。」祁淵說:「如果是蘇隊的話,我想他一定不會顧慮那麼多,上去砰砰砰就敲門了。」   「也對。」松哥頷首,當下不在猶豫,直接上去敲門。   咚咚咚。   「誰啊?」   「老人家你好,是我。」   「哎,你怎麼又回來了?」   「忽然想到,有些事需要向你求證求證,麻煩你開下門好嗎?」   「啊?知道了知道了,你等會啊。」   等了有十好幾秒,門才被打開,老人皺著眉站在裡頭,問道:「警官,什麼事啊?」   松哥沒直接問,而是迅速打量了他幾眼。   他臉上皺紋裡頭,隱約有些淚痕,眼睛也微微發紅,似乎剛哭過。   見狀,松哥便直接問道:「老人家,你眼睛怎麼了?」   「啊?」老人吃了一驚,跟著趕緊連連擺手,說:「沒,沒事。」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我剛想到年初去世的老伴了。唉,要她知道那臭小子到現在還是個爛仔,怕是在天上都不能安生。」   「您老闆去世了?」   「是啊,就那臭小子被抓之前不久。」老人說道。   想了想,松哥看向客廳,問:「老人家,我能進去坐坐嗎?」   「呃……」老人猶豫了兩秒,終於側過身,說:「請進吧。」   三人在沙發上坐下後,老人擺擺手,又說:「別叫我老人家了,我看著顯老,但今年也才剛五十歲。唉,都是那臭小子把我給氣的,二十多年了,就沒一天讓人省心!」   他情緒又一次激動起來,但這次松哥沒開口寬慰。   罵了幾句之後,他才自己漸漸恢復冷靜,問:「警察同志,什麼事啊?」   「是這樣,我們查到,他之前被拘留過,有這回事吧?」   「嗯。」老人微微皺眉,但還是點頭說:「有,就我老伴去世後不久,他出去喝酒,喝高了,跟別人打架,一啤酒瓶砸人家腦袋上。   好在沒什麼大事,鑑定出來就輕傷,而且也是別人先惹的事,所以判的不算重,幾個月就放出來了。怎麼了嗎?」   「沒事。」松哥擺擺手,又問:「他的幾個朋友,您就算不熟悉,至少應該還是認識的,能認得出來吧?」   他張了張嘴,跟著點頭:「有幾個應該是能認得出來的。」   松哥便掏出手機,翻出張照片——當然不是屍源徵集上的那張,確定死者身份後,想找到死者生前的照片並不難。   跟著,松哥便將手機遞給他,問道:「這個人,你認識嗎?」   他臉上表情一僵,但很快便連連搖頭,說:「不認識。」   「真的不認識?」   「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但真的沒什麼印象。」   「好吧。」松哥收回手機,又問:「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嗎?」   「嗯,就我一個。」   「駱先生,」松哥嘆口氣,說:「有沒有人說過,你並不會撒謊?」   「什麼?」他有些緊張,卻還在強作鎮定。   「我們在外頭就聽見了,你在和人吵架。」松哥說道:「駱浩朋他應該就在家裡吧?」   說著,松哥還一直盯著他,清楚的看到,他臉上肌肉更僵了幾分,身子也在微微顫抖,雙手不自覺的攥成了拳頭。   可他卻沒開口,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駱先生,」松哥再次開口:「包庇同樣是犯罪,要坐牢的,你確定要把自己也給搭進去嗎?」   見他還是不回話,松哥乾脆扭頭看向密閉的臥室門,提高聲音喊道:「駱浩朋,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絕對跑不掉。既然這樣,有沒有膽量出來跟咱們見見面?   還是說,你這個孬種,寧願抱著萬一的僥倖,眼睜睜的看著你父親因為你的緣故,犯包庇罪坐牢,也沒膽子出來?」   許久過去,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沉默了有半分鐘,松哥便站起身,說:「駱先生,不介意我到處……」   話沒說完,臥室門終於被打開了。   「你們別為難我爸!有本事衝我來!」   抱歉,更新晚了 第104章拆穿   「臭小子!」他父親猛地站起身,一臉的驚訝與焦急。   「爸,這事你別管了!」駱浩朋瞅了他一眼,又跟著看向松哥,說:「這是我一個人的事,跟我爸沒關係,你們……」   「唉!」他爸長嘆口氣,臉色很差,看上去非常疲憊。   他坐回木沙發上,低著頭,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松哥組織了下語言,說:「我沒打算為難你爸。但,也不可能對犯罪行為視而不見。」   駱浩朋深吸口氣:「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我會配合你。一人做事一人當就是,我敢做,也敢認。」   「是嗎?」松哥嘴角揚起,溫和的氣質瞬間蕩然無存,看著活像個痞子。   他又往沙發上一靠,翹起二郎腿,雙手攤開放在沙發背上,整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陰陽怪調的問:「那你躲什麼?」   「我!」駱浩朋火氣一下就上來了,但很快又被他強行壓下去。   就見他徑直走到松哥對面,坐下,深吸口氣:「我承認事發了我想跑,但既然沒跑掉,我也不賴帳,要抓就抓吧,又不是沒坐過牢,呵!」   「坐牢?」松哥撇撇嘴:「就你犯的事兒……」   「怎麼?」駱浩朋皺眉:「蹲號子還不夠?難不成還要吃槍子不成?」   「嗯?」松哥挑眉,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勁。   因此,他又坐直了身子,盯著駱浩朋眼睛,嚴肅的問道:「你知道自己犯了啥事嗎?」   「知道啊,」駱浩朋被他盯的有些緊張,咽了口唾沫,卻還是強作鎮定,以無所謂的語氣說:「不就是偷兩輛槍一輛重機車賣了四萬塊錢,還砍傷了個人麼?   被你們抓到,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錢我還沒來得及花,就在卡上,你們要收繳就收繳。車賣出去了,我也沒辦法,頂多告訴你們我賣給了誰。   那個被砍的,算他倒黴咯,反正我沒錢,不然也不至於去偷機車,湯藥費就別想了,我賠不起……」   「死爛仔你給我閉嘴!」他爸忽然回過神,兇巴巴的罵了句,跟著立馬對松哥說:「警官,你別聽他瞎說。要多少錢?我賠,你們……」   松哥擺擺手,打斷他,看向駱浩朋,道:「接著說。」   「說什麼?」駱浩朋點根煙,長呼口煙霧,說:「還想讓我把哥們兒供出來啊?那你就別想了,我這人別的不講,就講義氣……」   「嘿喲你個煞筆玩意,我踏馬怎麼就養了你這個破爛東西?」他爸急了:「你沒聽警官說嗎?包庇也犯法的!你想多坐幾年牢還是怎麼說?」   「坐牢有什麼不好?」駱浩朋聳聳肩:「有吃有住,雖然要幹活,但也就那樣了,我無所謂的啊,巴不得關一輩子呢,啥也不愁了。」   「你……你……」他爸氣急了,顫抖著伸出手指向他:「你……你是不是沒長腦子?剛你在裡頭沒聽見嗎?警官來就說了,你那幫狐朋狗友的事!   他們搞不好已經被抓了,你還在這裡包庇人家,瞎講義氣,你講個鬼啊撲街仔!傻嗨啊你!」   駱浩朋低下頭。   「駱先生,」松哥忽然看向他爸,輕聲問道:「我們可以和你兒子單獨聊聊麼?」   「啊?」他愣了愣,反應過來後又有些猶豫,左右看看,半晌才又嘆了口氣,輕輕點頭說:「你們聊吧,我回房間歇會兒。」   松哥輕輕點頭,目送他進房間,關門。   明顯感覺到,駱浩朋放鬆了不少。看得出來,這傢伙雖然混,但還沒爛到骨頭裡,對自己父親多少還有些敬畏,在父親面前有點顧慮,放不開。   不算沒得救,卻也僅此而已。   靜靜的抽了會兒煙,駱浩朋才跟著問:「他們,出賣我了?」   「不知道。」   「不知道?」駱浩朋皺眉:「嘿,警官,這套路不對啊,不管怎樣,你不都應該說是他們把我供出來了,好讓我對他們死心,然後從我這挖出關於他們的事嗎?   我也坐過牢,上回你們就是這麼幹的,害我差點坑了兄弟,幸虧我最後剎車了,不然讓我以後怎麼混?」   「這種套路太低級了,我懶得玩。」松哥也點上煙,深吸一口,閉上眼睛說:「我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但我今天來,不是為了你偷機車的事,那事,自然有其他同事來辦。」   「那你要問什麼?」   「林楚,知道吧?」   「林姐?認識啊,怎麼?她也犯事了?」駱浩朋滿臉錯愕:「不能吧?她雖然算是咱們大姐頭,但一向很有分寸,我們犯事她去撈人還差不多,怎麼會……」   「她死了!」松哥說道。   「什麼?」駱浩朋猛地站起身,菸頭都掉了,激動的說:「她死了?怎麼可能?誰害的?告訴我,我帶兄弟去弄死那傢伙!」   松哥扶額。   原本還以為他會很激動的說自己想栽贓嫁禍,他和林楚的死沒有關係,又或者語無倫次的說自己其實和林楚不熟,近期也沒見面,不信問誰誰誰云云。   卻沒想到,他第一反應竟然是問兇手誰,還當著警察的面說要帶人弄死那傢伙……   又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才回過勁來,瞪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難不成,你們懷疑我?」   「說不上懷疑,只是發現你恰好住在這,又認識死者,想從你嘴裡問點線索出來。」松哥緩緩調整了坐姿,事已至此,沒必要再裝狠去壓服駱浩朋了。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當然,客觀上,我們確實認為你具備一定的作案嫌疑,這也是咱們上門的主要原因之一。   只是沒想到,還挖出了你偷盜、搶劫重機車並致人受傷的事兒。」   駱浩朋沒閒心思去想別的了,松哥剛說完,他便激動的問:「到底怎麼回事?林姐她什麼時候死的?呃,前天上午,你們一幫人聚過來,難不成就是為這事?」   「你以為呢?」   「我以為,你們是來抓我的,但看著又不太像。」駱浩朋逐漸恢復冷靜,苦笑一聲,說:「也是那時起,我有點擔心事情敗露,想跑,又一直下不了決心。」   啊,今天有點鬧肚子,寫完一章就去衛生間了,結果回來忘了自己還沒發章節,又繼續寫了一章……   所以兩章一塊發了吧。 第105章頭疼   「直到看到你們來,才覺得不跑不行了,但這會兒跑也來不及了,就躲進臥室,讓我爸幫忙應付著,等你們走了再說。   我爸其實不知道我犯什麼事,只不過他太有經驗了,一下就猜出來我闖了禍,幫我應付完你們,他就進臥室罵我,哪想到你們竟然殺了個回馬槍。   唉,算了,這樣都被你們給抓到,算我運氣差,沒什麼好說的,要抓抓要關關,我配合。但,林姐……可不可以讓我知道她到底怎麼回事?」   「你還真蠻講義氣,不錯,有種,」松哥撇撇嘴:「可惜了,舍大義求小義,真蠢。」   「你說什麼?」駱浩朋眼睛一瞪,但緊跟著又洩了氣:「算了,你愛怎麼說怎麼說吧。警官,能不能別扯東扯西了,林姐她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現在也在查,而且才剛查到她的身份不久。」   「什麼身份?」駱浩朋連問道:「難不成她還是哪個大佬流落在外的女兒不成?又或者……」   「……」松哥眼角抽了抽。   祁淵也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幾眼。   這傢伙,這麼中二的麼?聯想能力未免也強過頭了吧?   「你誤會了,」汗顏過後,松哥只能解釋說:「我的意思是,我們也是前不久,才查到死者是林楚,而不是林楚有什麼隱藏身份。」   「哦。」駱浩朋點點頭。   松哥接著說:「她死的蠻慘的,身上有多處致命傷不說,生前還遭受過一番折磨,死後又被碎屍,剁成了好幾百塊到處扔……」   駱浩朋攥緊了拳頭:「媽的,讓勞資逮到誰動的手,我非得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你沒機會。」松哥淡淡的說道:「好了,現在到你,講講看,林楚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沒什麼好說的,仗義,熱心腸,就和小說裡走出來的女俠似的,我們都很崇拜她。」   松哥再次扶額。   跟中二狂溝通真吃力。   不過轉念一想,目前問道的幾個人,哪怕是已離婚的前夫,對林楚的行為並不認可,總體評價也不低,至於彭宇跟駱浩朋則就更不用說了。   這也證明,林楚這女人頗有人格魅力,挺招人喜歡。   她長得並不算好看,身材也偏豐腴,在這個很有些看臉的世界能有這麼多小迷弟,這人怕是不簡單。   緩解了下心裡莫名的情緒後,松哥乾脆換了個問題,說:「你最近有沒有跟她碰面?」   「有啊,上個禮拜還一塊喝酒了呢。」   「那你有沒有發現她有什麼異常表現?」   「異常表現?」駱浩朋想了想,回憶片刻,說:「有一點,她當時興致不是很高,經常說說笑笑一會兒,就自己一個人悶著喝酒,酒桌上跟KTV裡都好幾回這種。   我問她怎麼回事,她也不說,就尋思著她會不會是缺錢了。沒辦法啊,她跟那男人離婚以後,也沒什麼收入,分到的那點錢哪裡夠花嘛,就……   嗨,反正我覺得她應該是沒錢了,就找了兩個兄弟,去偷車,賣錢給她。   本來想偷汽車的,結果我哥們兒說那玩意不好偷,偷了也不好出手,我就又尋思要不偷電瓶車。   但轉念一想,電瓶車能值幾個錢啊,正好,另一個哥們說了,重機車好賣,也值錢,好點的重機車一點不比小轎車便宜,然後想到就幹了咯。   嘿,先不說這些。我弄到錢以後把,跟兩個哥們一合計,他倆也仗義,不要錢,回頭請吃頓飯就好,我就把錢給林姐,結果她沒要,說不是錢的事……   這錢還沒想著該怎麼辦呢,你們就找上門了。至於她到底碰到啥事,我怎麼問她也不說,沒辦法咯,只好留意著,萬一有個需要,咱們立馬過去。」   「你丫就是個被荼毒了的熊孩子……」松哥在心裡暗罵一句,接著又問:「那你留意到什麼了嗎?」   「沒有。林姐不想說的事,誰也問不出來,沒轍。我們也想過把她灌醉了騙話,可惜咱幾個都被放倒了她跟沒事人一樣。」   松哥眼角又抽了抽。   緊跟著,他接著問:「那你知道她最近得罪過什麼人,或者和誰發生過矛盾嗎?」   「不知道。」駱浩朋聳聳肩:「要知道的話,那我不還得找哥們去砍他丫的啊?」   「哦。」松哥應一聲,並深吸口氣。   「呃,對了,」駱浩朋又忽然一拍大腿:「想到件事兒。最近吧,有個男人跟她走的好像蠻近,像是,怎麼說呢?戀愛了?   嗯,應該是戀愛了,她還跟咱幾個刻意保持了點距離呢,她離婚之前都沒這樣。唉,說實話,心裡真有點不是滋味……   我承認我喜歡她,她是個好女人,可是我……算了算了,說這個沒意思,你們說,會不會是這個男人動的手?可也不對勁啊,我覺著那男人對林姐還蠻好的。」   「他叫什麼名字?」松哥一下來了興趣。   「不知道,只知道他姓熊,林姐讓我們叫他熊老大。」駱浩朋撓撓頭。   「外貌身材方面呢?」   「哦,這個知道,我們見過幾回,也吃過飯,不過他每次都匆匆過來,幹三杯酒就走,很忙的樣子。」   「說說。」   「他人蠻高的,得有一米九吧?反正我就到他嘴。」駱浩朋一面回憶一面說:「剃的寸頭,後腦有道疤,蠻長,像是被刀砍的,應該也是個狠角色。   倒是不胖不瘦,身材還湊合,喜歡穿西裝打領帶,有輛車,二十多萬的雅閣,聽說還有套房來著,反正蠻有錢的。唉,林姐要真跟了他,應該也能過過安穩日子吧,挺好……   瞧我,又說岔了,嗯,其實基本也就這些了,我再想想啊,對了,他是一字眉,兩邊眉毛連在一塊了,很濃,但眼睛挺小,看著有點好玩。耳朵很大,招風耳,臉圓圓的,沒了。」   松哥趕緊把這些信息記下,接著又問:「你有他聯繫方式嗎?」   「沒有。」   「住址呢?」   「好像說過住西城區那邊,記不是很清楚,具體在哪也不知道。」   「他是幹什麼的?」   「不知道。」 第106章團夥   接下來,駱浩朋除了提供一份更加細緻的名單之外,便一問三不知,松哥也沒了繼續問下去的興趣。   這還是因為林楚的死刺激到了他,他迫切希望警察將兇手逮出來,所以非常配合,否則的話,他幾個哥們兒的身份,恐怕一人都不會透露。   那個姓熊的男人進入眼線,已經算是不錯的收穫了——這個人,先前調查可一直都沒出現。   松哥打了個電話,得知最近發生的幾起重機車被盜、被搶,另有一名車主被砍傷的案子,已由區分局刑偵大隊立案偵辦,他便打了個電話,叫本案的主辦人過來把駱浩朋領走。   跟著,他又將情況上報給蘇平。   「怎麼樣?」等他掛斷電話,祁淵忍不住問道。   「等大隊的同事把駱浩朋帶走,咱們繼續走訪,看能不能鎖定這個人的身份。」松哥說:「蘇隊和荀隊那邊也會查查,他們覺得這個熊姓男子疑似有組織犯罪分子,會跟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的同事問問。」   「哦。」   ……   區分局刑偵大隊的人效率蠻快,十來分鐘便到了,將駱浩朋給帶走。   松哥也放下心來,領著祁淵繼續在南湃新村內走訪。   一上午時間過去,卻收穫寥寥——很多人都知道那個熊姓男子的存在,但都和他不熟,僅僅只是見過幾次面罷了。   關於林楚的近況,知道的也跟駱浩朋大同小異,都說她最近似乎碰到了什麼煩心事兒,但具體什麼事兒沒人清楚。   「這個林楚,怎麼覺得她最近有些神神秘秘的?」祁淵皺眉道:「也沒得罪人,又不肯說碰到了什麼事兒,啥情況?」   「看樣子這個熊姓男子才是本案的突破口。」松哥說:「可這傢伙究竟是誰呢?竟然沒一個人認識他。」   頓了頓,他又摸出手機,說:「我給圖偵科的同事打個電話問問吧,希望他們那能有……」   話音未落,手機響了,他呃一聲,趕緊接通,問:「蘇隊,怎麼啦?」   「那人身份查到了,他叫熊義坤,宏德人,今年三十九歲,涉嫌參與有組織犯罪活動,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盯了他許久,連帶著他身邊人也有注意。   他們發現,他身邊有個跟他關係相當親密的女人,看面容面貌和身材特徵就是林楚沒錯——哦對了,林楚爸媽中午趕到餘橋了,老凃做過親子鑑定,可以確定死者就是林楚無疑。   另外,圖偵這邊也有所發現,拋屍人確定了,三個,有組織犯罪偵察大隊這邊的同事發現,拋屍人都是熊義坤手底下的馬仔,這人有重要犯罪嫌疑。」   松哥趕緊問:「那我們現在是要去把熊義坤……」   「不,不著急,你們先回來。」蘇平時候:「這樁案子或許並非尋常的殺人案,而是涉及有組織犯罪。   那就非同小可了,我們必須得保證將整個團夥都給端掉,決不能有漏網之魚,得徐徐圖之才好。」   「明白了,那我們這就回去。」   掛斷電話,他把事情和祁淵大概一說,便道:「總之,先回去吧。」   「嗯。」祁淵輕輕點頭,但緊跟著,臉色又變了變,說:「遭了!」   「怎麼?」   「松哥,」祁淵趕緊說:「據我所知,這幫傢伙應該都蠻謹慎的,從他們處理屍體的手法也能看得出來。   如果說,這案子真就不了了之,他們或許還沒什麼動作,但既然已經曝光了,而且咱們大張旗鼓查了好些天,難保他們不會收到風聲,提前開溜……」   「我還以為是什麼呢。」松哥鬆口氣,露出微笑,說道:「這個問題倒不用擔心,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的同事盯著呢,跑不掉。   況且,案子曝光總得查不是,總不能遂了兇手的願,讓案子連曝光的機會都沒有吧?」   「倒也是。」祁淵輕輕點頭。   松哥又接著說:「碎屍案,痕跡不是那麼好清理的,證據也不容易毀滅,他又跑不掉,放心吧,總會將他緝拿歸案的。嗯,先回去吧,回去再說。」   ……   半小時後,兩人回到支隊,一打聽,得知荀牧、蘇平召集了一幫人在大會議室,便直接過去。   會議似乎還沒開,松哥敲了敲門,便領著祁淵一塊進去找了個位坐下。   祁淵左右看看,輕聲說:「松哥,好多生面孔啊。」   「那些都是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的同事。」松哥也壓低聲音道:「簡單理解,打hei的,也隸屬於刑偵支隊。   但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相當危險,所以蘇隊和荀隊一直在刻意降低他們的存在感,你沒怎麼見過也是正常。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除非必要,不然他們和咱們平時並不怎麼有交流,不然案件性質早就明確了,也不需要費那麼大的周章。   嗯,除了他們外,支隊裡還有個緝毒大隊,受支隊領導,同時接受禁毒局指導,同樣也很特殊,你應該也沒怎麼見過。」   祁淵輕輕點頭。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會議室內陸續有刑警進來。   「人到齊了。」蘇平站起身,看向一位中年刑警,輕聲說:「老孟,你給大傢伙說說你們大隊掌握的情況。」   他立馬站起身,敬了個禮,隨後捧起筆記本,瞧了兩眼,說:「我就直接講重點吧。   據查,熊義坤及其團夥,主要涉及罪名包括走私、聚賭、強迫及組織他人賣淫等。   其中以走私為主業,包括但不限於以象牙、虎骨等瀕危保護動物製品、因素花、因素殼等因素製品,以及土質滑膛槍械等。   另外,他僅僅只是該非法團夥的主要話事人之一,排行老六,負責兩個非法賭場的生意。」   蘇平捏捏下巴,問道:「整個團夥的主要脈絡摸清楚沒有?」   「還沒有,正在查。」老孟搖頭道:「去年年初,我們派出的臥底便已經成功打入該團夥內部,但他們行事相當謹慎,目前獲取的信息及掌握的證據有限,否則我們早就向你匯報申請人手將該團夥搗毀了。」 第107章頭疼   「嗯。」蘇平輕輕點頭:「這事確實急不得。但,熊義坤涉嫌殺人,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老孟,這方面你有經驗,你覺得,咱們將熊義坤抓獲,以他作為突破口的話,能否收集完整整個犯罪團夥的犯罪證據,將該團夥徹底搗毀?」   「難說。」老孟搖頭道:「他雖然在團夥裡算高層了,可這種涉及犯罪較多,分工明確的團夥,為了避免一人被抓就導致團滅,一般各個話事人也只負責自己的那一部分渠道而已。   簡單來說,他肯定知道其他渠道、非法產業的存在,甚至知道負責人都是誰,但根本不知道裡頭具體的細節,更拿不出犯罪證據。   可這些信息對我們而言,意義其實並不太大,通過臥底,基本情況我們也摸得七七八八了,但沒有證據的話,咱們也動不了手啊。」   「那麼……」荀牧指頭在桌上輕輕點了點,問:「把熊義坤抓回來,會不會打草驚蛇?」   「那肯定是會的。」老孟不假思索的說道:「對於這類犯罪團夥而言,黑暗才是他們滋生的唯一土壤,一旦曝光,發現被我們盯上了,那除了被抓,就只有跑這一條路了。   畢竟,被咱們盯上的犯罪團夥,還沒哪個能跑掉的,無非時間問題而已,所以才需要臥底啊,不然一旦被他們發現自己已經進入咱們視線,早就做鳥獸散了不是。」   荀牧嗯一聲。   道理他當然也懂,但他就想著,老孟與這類犯罪團夥鬥了二十年,說不定有辦法解決這個難題,既能將熊義坤抓獲,又不至於打草驚蛇。   但顯然,老孟也沒什麼好主意。   沉默了一會兒,蘇平再次開口,問:「關於該團夥,目前證據都掌握了哪些了?」   「這麼說吧,目前的證據,搗毀團夥可以了,下邊辦事跑腿的馬仔也都能抓,可幾個負責人隱藏的很深,目前的證據不足以證明他們跟這些犯罪活動直接相關。   至於什麼時候能把證據鏈補全,足以動手……抱歉,我給不了答案,這事說不準的。   你們也知道,咱們調查持續時間往往得以年為單位計算,除非運氣好,在他們犯罪時連人帶贓一併拿下,否則只能慢慢來。   但那些頭頭腦腦,才不會傻乎乎的親自帶人去幹這事呢,他們只會遠程遙控,就算咱們抓了人,他們也能撇清關係,動不了他們,很麻煩。」   「熊義坤必須得抓。」蘇平深吸口氣。   「不是,」老孟急了:「蘇隊,你這就不講理了不是。抓熊義坤倒簡單,畢竟他殺人了,只要找到犯罪證據就是。   但其他人怎麼辦?熊義坤被抓,其他人肯定得跑。我們手裡沒有他們犯罪的直接證據,沒辦法留人,只能放他們走。他們要……」   「我沒有為難你的意思。」蘇平搖搖頭:「人得抓,這個犯罪團夥也不能放過。除惡務盡,否則讓他們心生警覺,轉移到別處再操起老本行……」   「就是這個意思啊。」老孟激動到:「但還是那個問題,沒證據,拿不了人。   那幫傢伙一個個的猴精,你要調查,他們就敢配合,等配合時限過了他們就直接開溜,甚至跑國外去,這讓我們怎麼辦?」   蘇平眉頭一擰。   他們是警察,辦案得講證據,講規則,有時候明知道對方有問題,可沒有證據,那也辦不了。   這讓蘇平很頭疼。   熊義坤必須得抓,這點毋容置疑。   「要不,先壓著?」老孟問:「等這個團夥的犯罪證據收集完全,我們把人給逮了,然後……」   「不行!」蘇平說:「如果沒證據也就算了,一旦他殺人的證據充分、完整,那就必須得抓,立即抓。」   荀牧接過話:「如果只是一天兩天,乃至十天半月的,也不是不行,可老孟你也不能給個準信,需要的時間動輒以年計算,這怎麼等?」   「就是!」蘇平哼一聲,說:「萬一熊義坤在這期間再次犯罪怎麼辦?咱們就幹看著?」   「行了,老孟,你也不用跟我倆扯這麼多。」荀牧叩叩桌子,道:「你經辦過的案子,也不是一件兩件。   那麼多的犯罪團夥,不可能沒有類似的先例吧?你說,這種時候咱們該怎麼辦?」   老孟苦笑一聲:「以往面臨這種情況,其實都已經查的差不多了,手中的證據正好作為突破口……」   「那不就結了?」蘇平說:「不如就以這樁殺人案為突破口。熊義坤手上雖然並沒有證據,但終歸知道他們幹的都是什麼事吧?能開口指證,這就夠了。有了指證,咱們就能拘人,拘了人,再去搜集證據,不難吧?   況且,你不也說了,目前證據,足夠逮住底下那幫跑腿辦事的馬仔了嗎?把他們也逮了,一層層往上捋,直接光明正大的查就是。   你先前的顧慮,無非是擔心會有漏網之魚。這擔心也沒錯,正常情況下,這些大佬和下邊馬仔還隔著好幾層,但咱們一動馬仔,他們收到風聲,就直接跑了,而咱們那會兒手上沒指證,確實留不住人。   現在不一樣,如果能撬開熊義坤的嘴,足以暫時拘留人了,還怕什麼打草驚蛇?」   「這有點冒險……」老孟遲疑片刻,終於咬咬牙,點頭說:「成,那就冒冒險吧!我這就去安排人手,準備配合你們行動。另外通知臥底,行動時不要抵抗,直接投降,等確定團夥被搗毀再表明身份。」   「嗯,臥底的安全,必須要保證。」蘇平頷首:「人家豁出去命為組織收集證據,咱們不能真讓他丟了命。」   說著,他又看向松哥:「松,你調撥一隊人,趕去熊義坤家裡,先別急著行動,盯著就是。我會向指揮中心申請一批特警協助你行動。   他們走私業務當中,可包含滑膛槍在內,那槍雖然沒什麼準頭,但近距離殺傷力也相當可怕,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松哥立馬起身領命,但接著又乾咳兩聲,問:「可,熊義坤他家在哪啊?」 第108章屍體   盛世花園小區,B21幢二單元。   這是棟小別墅,三聯排的,熊義坤就住在中間。   這套房也並非他所有,而是他所在犯罪團夥租的,給熊義坤以及他的幾個心腹手下居住。   他自己的房子,還是近十年前買的套三居室,一百平出頭。   想來也是,哪怕聯排別墅,這個地段沒有幾千萬也拿不下來,要熊義坤有這個錢,也不會一輛二十來萬的雅閣開許多年了。   從這方面也能看出,他所在的這個團夥,規模倒也不算小,卻也沒大到哪兒去,屬於比上不足不下有餘的那一類,而且因為人多,或許這些年來攫取的利益不少,可大傢伙一分潤下來,也沒人能大富大貴。   或許大頭目有些錢,但在徹底洗白之前,也不太敢花。他們雖然夠小心,儘量避免與下邊的非法活動產生交集,但離徹底洗白,可以肆無忌憚的享受這筆錢的地步還差得遠。   單單一個大量不明來源的欠款,就足夠他們頭疼。如果用的少,藏的深,警方確實沒證據,不能拿他們怎麼樣,可一旦大量使用,單單一個巨額財產不明就足以讓警方以反洗錢調查為由立案。   ……   松哥帶人趕到時,已接近傍晚了,但奇怪的是,別墅內並沒亮燈,也沒見著人影,瞅著安安靜靜的。   看著門窗緊閉,各個窗簾也都被拉上的別墅樓,祁淵有些擔憂,忍不住問道:「松哥,別墅裡貌似沒人啊,你說這個熊義坤,不會已經跑路了吧?」   松哥表情嚴肅,輕輕點頭:「不排除這種可能……我請示下荀隊蘇隊,問問接下來怎麼辦。」   說著,他便掏出手機,打荀牧的電話。   雖然身上也帶著對講機,但一般為了方便下達指令,行動時對講機都是一對多通話的,這種情況下單對單交流顯然還是手機方便些。   很快將事情匯報上去,又嗯幾聲,松哥便掛斷電話,對周邊幾個刑警說:「你們守好這邊,我去瞧瞧人在不在。」   祁淵張張嘴,想說跟松哥一塊去,但轉念一想,又擔心自己會礙手礙腳,便又閉上嘴巴,跟著其他刑警前輩一塊點頭。   方常遞給他一件防彈馬甲,他想了想,接過,穿上,便下了麵包車,往別墅樓走去。防彈馬甲齁沉,他穿著有些不適應,活動活動身子,才大步往前走去。   先前就開車繞著這幢聯排別墅走了一圈,發現別墅後邊還有個院落,用鐵柵欄隔開,沒開出入門,想要進去,除了走正門就只有翻窗了。   走到正門口,他又左右瞧瞧,見防盜門上有個指紋鎖,還裝有可視對講系統,要裡頭沒人,或者有人但不開門,想從正門進去可不容易。   松哥倒也會開鎖,如果沒反鎖的話,一張帶勾的硬紙板就能輕易弄開。   但如果上了鎖,A級鎖芯他還能碰碰運氣看能否對付了,但要B級鎖芯,他也無能為力。   而這種指紋鎖,配套的機械鎖芯起碼都是B級的。   搖搖頭,甩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松哥上前按了下門鈴,跟著退後半步靜靜等著。   但等了有半分鐘,也沒等到動靜。   他再次按下門鈴,並說:「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民警趙擎松,現查有一案件與你相關,請你配合調查。」   雖然他也想偽裝偽裝物業或者修煤氣什麼的,不過既然門上帶有可視對講系統,自己一身防彈馬甲肯定騙不過去,也就沒必要白費心思了。   至於房間裡沒人……   那他還騙個錘子。   想了想,他又回到警車上,取出一張帶勾卡紙。如果門沒上鎖,那除了少數有特殊設計的防盜門外,借著這個就能輕易開鎖進門——所以出門跟睡覺的時候,一定要記著隨手反鎖,否則這道門對有心人而言,形同虛設。   他身上帶著傳喚通知書,這張文書賦予了他一定的便宜行事的權力,允許他見機使用一些強制手段——比如強行入門,強制搜查,強行扣押不配合的嫌疑人等。   「沒上鎖!」松哥鼓搗了一會兒,輕輕一拉,門就開了,讓他眼前一亮。   但開門瞬間,他卻忽的後退了兩步,猛地抽出手槍指著前方,小心戒備。   仔細瞧瞧,見裡頭沒人,也沒什麼具備威脅的東西,他才鬆了口氣,放下槍,卻也沒第一時間塞回槍套去,就這麼提著,在一樓觀察起來。   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圈,他才掏出對講機:「一樓無狀況,都進來吧。」   其餘刑警這才下車走進別墅。   松哥很快下達命令:「方常,你和老海在一樓守著,另外再仔細搜搜,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罪證,小祁,你跟我上二樓,其餘人搜三樓!」   「明白!」   ……   剛上二樓,祁淵見其他臥室門都開著,唯獨南向那套緊閉,便說道:「松哥,你看那個房間是不是有問題?」   「去瞧瞧。」松哥點點頭,徑直走了過去。   伸手壓了壓門把手,發現壓不動,他說:「上鎖了……好在這種臥室鎖好辦,上鎖也能撬。」   說著,他便又掏出卡紙,沿著門縫插進去,摸了摸位置,隨後輕輕一拉。   門瞬間打開,兩人鼻子一抽,都聞到了股明顯但不算濃烈的腐臭味。   「有屍體!」松哥臉色一變,趕忙四處查探起來。   這明顯是間書房,或者說辦公室,兩排各有個大書櫃,不過書柜上沒什麼東西,中間一張大辦公桌,這會兒卻非常凌亂,地上也亂糟糟的,一堆垃圾,顯然被人翻找過。   祁淵瞅了一眼,立馬帶上手套鞋套,走進房間,隨後打開了燈,抽著鼻子開始尋找腐臭味來源。   「這邊!松哥,這邊!」祁淵忽然叫道:「這有具屍體!」   「嗯?」他邁步走過去,果然見到地面上躺著具屍體,身子有些蜷縮,恰好被辦公桌擋著,所以第一眼並沒看到。   也沒見著蒼蠅蟲卵之類的東西,顯然現場門窗緊閉,加上小區及室內衛生情況良好,這些生物進不來。 第109章推測   「死者名熊義坤,三十九歲,男性,未婚,身長193釐米,體重暫未測量,預計八十公斤左右,營養水平中等。   死者衣著完整,鄰部有汙垢,系嘔吐為內容物。現場未見搏鬥痕跡,屍表未見明顯生前損傷,無約束傷,疑似自殺或無反抗他殺。   角膜中度渾濁,瞳孔可見,表面有小褶皺,口、鼻腔內存在胃內容物,可嗅及酒精味,顏面潮紅,眼瞼水腫,皮膚可見大量出血點。   全身屍僵達至高峰,各小關節僵勁,屍斑集中於屍體左側且融合成雲霧狀,強力壓迫可稍褪色,肛溫接近室溫。   據此初步推測,受害者死於急性酒精中毒,死亡時間距今約有十二到二十四小時。更確切的結論,還得拉回去做個解剖及毒理學檢驗才行。」   荀牧輕輕點頭:「辛苦了,屍體你直接拉走吧,儘快查明死因及確切死亡時間。」   「明白!」凃仲鑫點點頭,招呼著見習生把屍體裝進屍袋,抬走。   「小柴,」荀牧又看向柴寧寧,問:「痕檢這邊,有什麼發現?」   「倒是提取到了不少足跡和指紋。」柴寧寧說:「可惜,經調查,這套別墅裡住的人不少,平日來回出入的人也多,所以這些證據的實用性並不高。   另外,臥室這邊做了重點調查,大致可以確定,翻亂這間臥室的有三人,據鞋長與步間距推測,身高應該分別在一米六八到一米七一、一米七到一米七三及一米七五到一米七七之間。   搜查的時候,他們應該戴著手套,未見有價值的指紋。搜索的東西未知,但肯定包括財物,因為別墅內未見任何小件財物,這顯然不合常理。   以上。」   聽完初勘報告,荀牧眉頭緊皺。   祁淵忍不住說:「荀隊,很明顯,這是犯罪團夥搶先動手了啊。」   「何以見得?」荀牧反問。   「顯而易見啊,」祁淵說道:「按照孟隊他們調查,這套別墅裡住著不少人,是犯罪團夥租下給熊義坤和他幾個心腹手下住的,手裡或許還有槍,所以咱們這次過來才慎之又慎。   但現在,熊義坤死在了書房,其他人都不知所蹤,我想十有八九是被團夥給處理掉了。」   「為什麼要處理他們?」   「他們犯錯了唄,殺人了。」祁淵不假思索道:「為了避免熊義坤被抓,從而抖出他們,導致整個團夥都被搗毀,他們決定先下手為強……」   「那你想過沒有,」荀牧打斷他:「因為熊義坤殺人,擔心他被查到,就把熊義坤也給殺了,這邏輯很有問題啊。」   「什麼問題?」   「他們就不擔心殺害熊義坤的人也被咱們抓住?」荀牧反問:「那他們是不是要再把殺害熊義坤的人也處理了?殺來殺去殺到最後,團夥只剩大頭目一人為止?」   「呃……」祁淵語噎。   過了一會兒,又說:「他們可以讓人處理掉熊義坤後趕緊跑路呀。」   「那為什麼不直接讓熊義坤跑路?」   祁淵又噎住了。   倒是松哥給他解圍,說:「可能是想拖延時間吧。從熊義坤殺人,發案,到我們鎖定他,將其逮捕,用時怎麼也比發現鎖定他,發現他遇害,再將殺害他的兇手揪出來來的要短得多。   所以,派人殺害熊義坤,再讓人跑路,可行性來的其實要比直接叫熊義坤跑路來的高那麼一點兒。   當然了,做多錯多,實際上還是讓熊義坤直接跑來的更保險一些,畢竟殺害熊義坤的過程很可能產生種種變數……」   顯然,松哥也僅僅只是幫祁淵解圍而已,心裡也並不認可他的推測。   祁淵也明白這點,低下頭去,又打量了眼現場,問:「那他會不會是畏罪自殺?」   「不會。」荀牧搖頭:「他都有膽量殺人碎屍,且布置完善了,又怎麼會畏罪自殺?」   頓了頓,他又說:「不過,這樁案子,或許真的和他背後的團夥有關。」   「嗯?」祁淵一下來了精神。   荀牧說道:「老凃剛說了,熊義坤死亡時無抵抗,這個發現相當關鍵。那麼,他會不會是出於團夥大頭目的授意,而選擇自己自殺呢?」   組織了下語言,他看向祁淵:「小祁,你剛說得對,熊義坤殺人的事,如果沒發倒還好,一旦事發,團夥肯定容不下他,因為一旦他被捕,就意味著這個團夥肯定會進入咱們視線,跑不掉。   所以,老孟先前的顧慮有些多餘——哪怕咱們不動熊義坤,在發現碎屍並展開調查的那一刻,便已經打草驚蛇了。   言歸正傳,事發之後,團夥顯然只會給熊義坤兩個選擇,要麼跑要麼死。顯然,讓他死會來的更穩妥些。   可也像小松說的,做多錯多,殺人過程中,很可能會產生變數,最穩妥的辦法莫過於讓他被自殺了。這種情況下,讓他自己死,也說得過去。」   祁淵提出質疑:「可這傢伙是個敢於殺人碎屍的狠人啊,真把他逼急了,他按理應該是選擇魚死網破甚至投案自首大家一起玩完才對吧?怎麼會乖乖自殺?」   「第一,」荀牧伸出一根手指:「他只是具備殺人嫌疑,雖然可能性相當大,基本能坐實了,但畢竟還沒直接證據,別急著下結論;」   說完,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他或許真的狠,但,他也不是孑然一身,有爹有媽的,如果他沒爛到家,以父母家人威脅他,他未必不會妥協。   畢竟,他一個人,不可能鬥得過整個團夥,拼個魚死網破,他也得死,投案自首也不好過,亡命天涯的滋味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這種情況下選擇不連累家人,不難理解。」   祁淵不說話了。   「等著吧,」荀牧繼續說:「老蘇已經帶人去找負責處理屍塊、拋屍的那三個馬仔了。   如果他們一切正常,平安無事,熊義坤的死與他背後團夥有關的可能性就不大。但如果他們也遇害或者失聯,則該犯罪團夥絕對逃不了干係。」 第110章線人   阮高朋坐在小攤子邊,右手抓著筷子,正嗦螺螄粉,左手還捏著跟煙,時不時抽兩口。他左手缺了兩根指頭,捏煙的姿勢有些彆扭。   煙已經快燒到煙屁那了,指腹被灼的有些燙,但他不捨得丟。   他就剩三根煙了。   線人,尤其他這種黑色線人,日子實在太難熬,沒有固定收入,飢一頓飽一頓的。   吃著吃著,他忍不住哈了口氣,也不知是因為太燙太辣,還是為自己而嘆息。   這些年下來,他也不知道嘆了幾口氣。   他還記得,八年前那個晚上,他正和母親縮在個廢棄小棚裡啃著饅頭。   正吃著,那爛賭的父親回來了。   他是被一幫人給拖著回來的。   阮高朋還看到,他右腕鮮血淋漓,竟是被斬掉了巴掌,把母親嚇的尖叫連連。   聽那幫人說,父親在賭桌上輸光了一切,輸紅了眼,把自己母親都給輸掉了。   不僅如此,他還出老千,被抓了個正著,按規矩剁掉了一隻手,然後黑賭場裡的人便把他拉了過來,要抓他老婆,阮高朋母親還債。   母親誓死不從,他們就要動強。阮高朋被推在地上,眼睛一紅,衝到角落拿起了武器——一把鏽跡斑斑的菜刀,一把十多斤重的榔頭。   他左手持刀,右手拿錘,發起狠來,全然不管不顧,一通亂砍亂砸。   等回過神,那幫傢伙已經跑了,除了他和母親外,廢棄小棚裡就只剩四個人。   四人都躺著,兩死兩傷,死的那個包括他父親。   後來,傷的那兩個,有一人搶救失敗死亡,另一人也留下了殘疾。   他自己其實也受了傷,左手食指被削掉了,身上也中了幾棍子,斷了兩根肋骨。   但因腎上腺素水平太高,當時根本沒感覺到。   同時阮高朋母子倆也被警察帶走。   案子結的挺快,沒幾天,他就被轉交檢方,又等了半年,等來宣判。   故意殺人罪成立,情節惡劣,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他服從判決,但他母親不服,提出上訴。   案情傳了出去,輿論一片譁然。   又等了許久,迎來二審,院方經過多方探討,決定駁回原判,案件重新審理。   最終,他被判了死緩。   兩年期間,他表現良好,得以免死,死緩裁減為無期徒刑。   又在牢裡待了半年,警察給他帶來一條消息——他母親吞農藥自殺了。   實際上,他母親早有尋死的念頭,只是放不下他而已。   雖然那個非法賭場被搗毀,一應犯罪人員盡數被抓,而且那個小賭場勢力也算不上龐大,但莊家畢竟還是有點兒人脈的,即使被抓,對外界也同樣有一定的影響力。   哪怕很小,但要報復阮高朋他母親,還是很輕鬆。   何況賭場打手大多是些小混混,他們被抓後,羈押期限也不會太長,也有一批狐朋狗友替他們出頭。   所以阮高朋母親的日子其實很難過。   一直委曲求全著熬了兩三年,得知阮高朋免死改為監禁,她終於鬆口氣,卻也徹底撐不下去了,選擇自殺。   這則消息險些讓他崩潰。   同時也讓他對各種犯罪團夥產生了滔天恨意。   可他身在牢裡,能做什麼呢?   又過了幾個月,那個給他帶消息的刑警又來了。   刑警問他願不願意充當線人。   他看了眼條款。   條款很長,文件挺厚,但簡單來說,便是讓他在接受警方全方面監控的前提下,混跡於三教九流之中,給警方充當眼線,收集他們的犯罪證據與線索,視具體貢獻記功,立功表現可用於減刑。   他當場就答應了。也是那時,他才知道這名刑警竟是餘橋刑偵支隊的副隊長,對他來說,算是大人物了。   在此之前,阮高朋只知道他叫蘇平來著。   又等了小半個月,各項手續跑完,他脫下了囚服,離開監獄,改名阮高朋重新生活。   那一天起,他自由了。但他也徹底失去了自由。   他後來也和一些老線人交流過,得知,投靠警方當線人,其實很少得以善終的。   這行太過危險了,一個不小心,就可能丟掉性命。而且,立功表現確實可以減刑,可刑滿之後,他們又能幹什麼呢?   積攢功勞可並不容易,減刑也並非免刑,想要徹徹底底脫離監獄,至少也得好幾年甚至十好幾年的功夫。   但就算那樣,其實也不得自由。   當線人的時候,難免得罪人,脫離警方的庇護,他們的日子更難過。   所以許多黑線在得以釋放之後,依舊選擇繼續充當線人。只不過,原本是用證據線索換功勞,現在可以換錢了。   但也沒辦法從警方這拿固定的生活補助了,日子會過的更好還是更賴,難說。   阮高朋卻並不後悔。他不需要自由,只想盡全力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在別的家庭重演。   那名刑警,或許也正是看中了這點,才會選擇讓自己充當線人吧?   畢竟不是所有罪犯都有資格當線人的,像他這種造成三人死亡一人殘疾的犯人,哪怕事出有因,也很難通過審核評定,那刑警肯定承擔了極大的壓力。   所以對蘇平,阮高朋一直都很感激,感激他給自己這麼一個機會。   有時他也會為蘇平感到不平——據他所知,蘇平在副隊長這位置上幹了有十年了,卻始終沒等到升遷的機會,反倒是那個叫荀牧的,跟他差不多年歲的毛頭小子,竟然踩到了蘇平身上。   不過蘇平自己好像無所謂,他也就不瞎操心了。   當然,他也沒辜負蘇平,自己這些年立的功勞也不少,還把左手大拇指也給丟了。   他雖然依舊經常為自己困頓的生活嘆息,但幹勁也從來不少。   叮叮叮!   手機忽然響起,他立馬收斂起思緒,把已經快燒到濾嘴的煙屁丟了,掏出手機瞅一眼,立馬接通:「喂,啥事啊?啊?哦哦,好,我知道啦,放心,我這就去。」   掛斷電話,他微微皺眉,嘀咕道:「這三人是誰啊,竟然讓蘇隊親自吩咐我去查他們……嗯,回頭問問那幾個哥們兒,看能不能打聽出些消息來。」   說著,他大口將剩下的螺螄粉吃完,湯也喝了個精光,才從口袋裡翻出一坨皺巴巴的紙筆,抽了幾張放桌上,站起身喊了聲買單,便離開了。   「口袋裡就剩三塊錢……唉,只能翻煙屁抽了。」 第111章城會玩   晚上十一點,蘇平回到刑偵支隊。   「怎麼樣?」荀牧趕緊問道。   「沒能找到那三個馬仔。」蘇平搖頭:「我讓線人去打聽了,暫時也還沒消息。」   荀牧挑眉:「你還有線人認識熊義坤的馬仔?那先前……」   「不認識。」蘇平擺擺手:「不過貓有貓道鼠有鼠道,他常年與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塊,其中說不定就有認識他們仨的,打聽起消息來,效率比我們要高。」   「倒也是。」荀牧點頭。   蘇平又問:「對了,小祁呢?那傢伙幹勁可足的很,趕都趕不走,這會兒竟然不在?」   「毒理實驗室那邊結果出來了,我叫小祁去拿。」荀牧泡了杯茶,說道:「等會吧,應該馬上來。」   話音剛落,就聽到陣敲門聲,他抬頭一看,正是祁淵站門口,便說:「進來吧,隨便坐,喝茶。嗯,怎麼去了那麼久?」   「我順路去找了下凃主任。」祁淵撓撓頭,說:「塗主任說,死因和死亡時間基本明確了。」   「噢?說說。」   祁淵先把毒理報告遞給荀牧,才接著說:「死者血液內發現了高濃度的酒精、乙醛,另外還檢得甲硫四氮唑取代基……具體原理我也搞不明白,反正挺毒理學實驗室的前輩說,他是死於雙硫侖樣反應。」   蘇平眉頭一挑:「熊義坤喝酒前用頭孢了?」   「嗯。」祁淵點頭:「凃主任是這麼說的,還講了一堆,我沒聽太懂,他馬上過來了,等他解釋吧。」   荀牧嗯一聲,和蘇平一塊翻看報告。   等了小半個鐘,凃仲鑫也抱著一疊報告來了。   「這次屍檢挺快嘛。」蘇平說道:「剛小祁給我們說過了,但他講的不清不楚的,老凃,你詳細說說。」   「說起來確實比較複雜,不怪小祁。」凃仲鑫坐下,把報告單往桌上一放,說:「具體過程想來你們也不感興趣,我不多說了,直接講結果吧。」   「首先是死亡時間,根據其胃及十二指腸內容物、組織液離子濃度等為依據,推測其死亡於昨天下午三點到五點之間。   其次,死因,雙硫侖樣反應致死,具體為同時攝入較大量的酒精及頭孢哌酮,導致酒精水解為乙醛後無法繼續水解,最終因乙醛堆積過多引發休克導致死亡。   但,剛剛小祁帶著報告過來找我的時候,我也相當意外。   一來,毒理實驗室沒在胃內容物中發現頭孢的存在;二來,頭孢哌酮屬於注射製劑而為口服製劑,而我在死者體表並未發現注射針孔。」   「嗯?」蘇平有些納悶:「那頭孢哌酮是怎麼進入死者體內的?」   「我又重新做了遍細緻的全身檢查——所以耽誤了點時間。」凃仲鑫解釋道:「最終,我在死者腋下發現了針孔。」   「腋下?」荀牧一愣,不自覺的抬起手瞧了瞧。   「說實話,我開始確實沒想到這個地方。」凃仲鑫苦笑道:「腋下這一塊本就命案,這要扎針注射,哪怕針頭再細也沒幾個人受得了,可偏偏結果就是這麼出人意料。   如果是自己動的手,那這個熊義坤可真狠。」   「未必是自己動手吧。」祁淵說:「松哥和柴姐都看過現場,書房裡有至少三個人在翻找什麼東西,或許是他們動手的呢?至於熊義坤,他只是不抵抗而已。」   「嗯,不排除這種可能。」凃仲鑫輕輕點頭。   「這三人會是誰呢……」蘇平思索著說。   「不知道,反正不會是那三個馬仔。」荀牧說:「身高根本對不上。那三個馬仔應該是類似於打手一類的存在,身高都在一米八五往上,身材健碩。   圖偵那邊已經在加緊調閱小區監控了,作為一個中高檔別墅小區,裡頭監控分布還算密集,性能也過得去,或許能有所發現。」   祁淵想了想,問:「這個團夥的其他頭目怎麼辦?現在熊義坤死了,我們沒有直接證據,也得不到他的指控,失去了傳喚他們的理由……」   「老孟他們在盯著。」荀牧打斷他,說:「不過有點奇怪,他們到現在都沒什麼異動,沒看出打算跑路的意圖,也沒看他們收攏資金啥的。」   「噢?」蘇平一愣,有些意外:「他們這麼淡定?」   「只有一種解釋了,他們篤定咱查不到他們頭上。」荀牧揉揉眉心,說:「這又延伸出兩種可能,一,他們對自己非常自信;二,熊義坤的死跟他們沒什麼關係。   但作為一個紮根多年的犯罪團夥而言,謹慎多疑,做好多手準備是團夥負責人所必備的特質,否則這個團夥早就被端了。   要他們真派人幹掉了熊義坤,在自己有可能被我們盯上的情況下,就算不第一時間跑路,也應該做好跑路準備,收拾好錢財贓款才對。」   「但如果不是他們,」祁淵忍不住問:「又有誰會殺害熊義坤?」   「不對,」蘇平搖頭:「熊義坤得罪過的人不少,想弄死他的絕對大有人在。應該說,是誰能讓熊義坤不加抵抗,甘心去死。」   正說著,蘇平手機響了。   「喂?」他瞅了眼來電顯示,便直接接通,但手機剛放到耳邊,就又立馬挪開了,忍不住罵道:「我去,你那邊什麼情況?這麼吵?」   「大佬,我在KTV啊,包間裡有個小衛生間,我在這給你打電話呢,但隔音太差了……」   「哦?」蘇平又問:「找到人了?」   「找到了,他們仨都在……嘔……唱歌呢,鬼哭狼嚎的,唱的叫什麼《哥只是個傳說》,噫噫噫,難聽得很。」   「怎麼找到的?」   「託那幫『哥們』認識的,理由就是最近手頭緊想跟他們混,我來的時候他們就在唱歌了,叫我連幹了三瓶百威,還說誰先吐誰就跪在廁所唱徵服……   我這會兒就在裝吐呢,等會肯定沒跑了,他們鐵定要整我。你們要不要過來?」   饒是以蘇平的脾性,聽到這兒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吐槽道:「這幫傢伙挺會玩啊……嗯,他們有沒有什麼異常表現?」   「倒是沒有……不過有個人嗑藥了,我親眼看到的。那個,我先不說了,別他們起疑心……」 第112章突擊   歌友吧KTV,1202號豪包門口。   聽著包房裡傳出的聲音,蘇平眉頭大皺,忍不住tui了一聲。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刮起來的風,青藏高原跟死了都要愛幾乎成了KTV必點歌目,唱得好的倒也有,但絕大多數跟鬼哭狼嚎沒什麼區別,高音全靠吼,吼破嗓子聲嘶力竭的那種。   這間KTV隔音效果還算不賴,但即使這樣,在門口依舊覺得刺耳,可見他們吼的有多拼。   「奶奶滴,唱這麼難聽還那麼大聲,心裡沒點逼數……」蘇平嘀咕道。   荀牧翻了個白眼,沒搭理,而是向門口的服務生詢問,確保該包廂的人都在裡頭,好一網打盡,免得出現漏網之魚。   他們人不多,加上都穿便裝,站門口倒也不太引人注目,加上基本顧客也都喝了酒,腦袋不清醒,也不會多想什麼。   站沒一會兒,裡頭換了首歌。   「鐵門吶鐵窗~鐵鎖鏈……」   剛開嗓,祁淵表情一呆,有些懵:「我去,這些人,難道知道咱要抓他們了?」   蘇平臉色也很古怪,說:「不如叫他們真體會下鐵窗淚吧,說不定放出來後能唱的更有感情些。」   荀牧眼睛一斜,又向服務生問了點細節問題,便走過來說:「搞清楚了,他們先是包的黃金場,晚七點到凌晨一點,剛又續了個通宵場,一直到早上八點。   期間只有人進去,沒人出來。豪包面積接近三十平方,又帶衛生間,上廁所也好想吐也好,都很方便。需要訂餐加酒直接按服務鈴就行,沒有出來的必要。咱們現在進去,正好把他們一網打盡。」   頓了頓,他又說:「唯一擔心的是,我們這就六人,裡頭有二十來號,如果他們暴力抗法的話,咱們未必能控制住場面。」   「給用防爆噴霧和警棍不?」蘇平瞟他一眼。   想了想,荀牧點頭:「如果他們試圖使用暴力,可以。但別開槍,室內太過狹窄,容易引起跳彈傷人,就算是空包彈都可能引發致命後果。」   「廢話。」蘇平撇撇嘴:「玩槍我比你溜,心裡有數。等會我先衝進去,老荀你們跟上,松、小祁,你倆堵門別讓人跑出來。」   說著,他便大步上前,猛地抬起右腳。   想了想,人家KTV貌似也沒犯大錯,頂天就是有人在裡頭嗑藥沒發現,但經了解和觀察,這家螢屏有橫幅滾動提示禁止黃賭毒事項,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經營人是不承擔任何責任的。   就這樣把人門給踢壞,畢竟不大好。   於是他又訕訕的把腳放下,改踹為推。   正要吼一句,便聽緊跟著衝進來的荀牧搶白道:「抱歉,打擾一下,我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民警,現對本包廂進行檢查,請配合。」   蘇平撇撇嘴,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確實,這種情況下大吼一聲,叫他們抱頭蹲下,確實不大妥當——畢竟理論上,警方並沒有他們嗑藥的證據,對此應當是並不知情的。   而荀牧話一出口,裡頭有幾人立馬變了臉色,看上去有些慌。   「阿sir,」抓著麥克風唱鐵窗淚的那青年倒還算鎮定,按了暫停鍵,放下麥克風,站起身問道:「這麼晚了,還沒下班吶?」   荀牧微微一笑,沒回話。   又有人起鬨,嚷嚷道:「你說自己是警察就是啊?又沒穿警服……」   話音未落,荀牧立馬掏出了自己的證件,說:「如果有人質疑我的身份,現在就可以打妖妖靈驗證,就說和平路歌友吧KTV有一刑偵支隊民警執勤,名叫荀牧,我的警號是05****」   那人皺眉,不說話了。   先前的青年抓起個開了的易拉罐,走上兩步,手一伸,將易拉罐往荀牧臉上一湊,笑眯眯的問:「阿sir,辛苦了,來來來,我請你們喝一杯。」   「謝謝,我不……」   話沒說完,青年臉一沉,手腕迅速抖動,一道淡黃色的水線立馬從易拉罐中射了出來,直射荀牧臉龐。   荀牧反應也是飛快,猛地伸手一拍,把青年抓易拉罐的手拍開,同時迅速後退兩步,躲過了這道酒水,卻也難免被打溼了衣服。   與此同時,青年大喊:「跑哇!等飯吃啊!」   「站住!」蘇平踏前一步,高大的身子杵在青年生前,同時抽出了電棍,喝到:「別動!老實點配合調查!否則我們將動用武力,後果自負!」   「閃開!」青年伸手一推,想把他推到一邊。他跟蘇平差不多高,同樣也壯,一推之下,蘇平竟然退了兩步。   立刻站穩腳跟,他平視著青年眼睛,冷冷的說:「最後警告一次,後退!蹲下!雙手抱頭!」   青年不為所動,張口罵道:「滾一邊……噫!」   話沒碼完,蘇平便將電棍戳到了他大腿上,就見他一渾身一僵,如站軍姿一般整個人豎了起來,頭髮也微微炸開,跟著身子一歪,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其他幾個小年輕,本來看蘇平他們人數不多,也想直接衝出來,但看到青年的下場,剛跑兩步就立馬急剎車,不敢亂動了。   唯有兩人躲在角落,對視兩眼,跟著又看著蘇平他們,眼珠子亂轉,不知道在打著什麼主意。   不過,松哥在他們衝進來第一時間,就把包間裡亂閃的燈給關了,調到正常的照明模式,那兩人的小動作,蘇平看的一清二楚。   他哼一聲,對邊上刑警示意一眼。   刑警立馬說道:「都老實點,來我這領杯子,去衛生間接尿!別想著搞小動作!沒尿就跟我去驗血!」   跟著他迅速在十多個年輕人身上掃視,最終落到個眼神躲閃,恨不得把自己塞進沙發裡的紅毛男子身上,說道:「你,過來!」   「警官,我沒有,我沒有吸獨啊!」他更換了,不斷扭動著身子。   「叫你過來就過來!」   看了看松哥手中的電棍,他咽口唾沫,畏畏縮縮的站起身,挪到刑警邊上拿了紙杯,走進廁所。   很快他便出來了,紙杯接的滿滿當當,正兩手端著,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刑警眼角一抽:「裡他良敬酒啊!倒掉點!留一半就行!」   紅毛照做,把尿倒了一半,出來。   刑警取了個滴管,吸了些尿液滴在試紙上……   糾結好久,還是建個群吧,群號493672212   群裡目前只有我咳咳咳……   想聊聊劇情或者嘮嗑口嗨的,又或者想在線催更的,不妨進來坐坐 第113章慫貨   刑偵支隊,留置室。   這會兒已經是凌晨四點。   被電倒的青年——熊義坤的馬仔之一許青海,經過處理外加幾小時的休息,這會兒可算醒了過來。   嗯,警用電棍,實際上並不會讓人昏迷這麼久,僅僅只是讓人產生強烈的觸電感,四肢麻木渾身無力罷了,產生的電壓雖高,但電流極小。   只要不觸及頭部及心臟等重要臟器,另目標對象沒有心臟病,沒安裝心臟起搏器,並不會造成不可逆損傷。   許青海會昏睡這麼長時間,主要還是因為他喝了太多酒,中樞神經系統受到抑制的緣故。   一醒來,他便覺得頭疼欲裂,肚子也難受的很。   跟著便是打量自己所處的環境,然後就愣住了。   再之後,他似乎想起了昏迷前的事兒。   沒等他做進一步反應,值班刑警便發現他的情況,立刻通知蘇平和荀牧,兩人從休息室裡爬起來,直接下到地下一層留置室。   留置室說白了,就是個臨時羈押嫌疑人的地兒,同樣,也可以直接展開審訊,倒不一定非得拉到審訊室去。   這會兒,蘇平和荀牧就打算直接在這裡頭審訊。   「阿sir!」他倆剛到的時候,就聽見許青海正和值班刑警掰扯:「我腦袋疼,快帶我去檢查!我要死了,我……」   「放心,死不了,已經給你檢查過了,急性酒精中毒而已。」蘇平冷冷的說道,聲音由遠及近,最後一個字吐出來時,他和荀牧恰好站在鐵柵欄外。   「wdnmd!」許青海看見蘇平,怒火瞬間上湧,忍不住罵道:「放勞資出去!你們憑什麼關我?投訴!我要投訴!」   「得了吧。」荀牧點上根煙,抽了兩口,緩解睡眠不足帶來的疲憊,同時說:「被抓的人又不止你一個,抵賴有什麼用?」   「那又關我什麼事?」許青海抓著鐵柵欄,用力的晃著,說道:「他們嗑藥,我又沒嗑,不信你們查啊!驗尿驗血隨你們!」   「噢?這麼說,你知道他們嗑藥?」   「我……」許青海一時語噎。   蘇平又說:「不心虛,你跑什麼?還妄圖襲警,膽子很大啊。」   「我……你們不抓我我怎麼會跑?」   「沒要抓你們,只是想你們配合調查,激動什麼?」   「我……」他眼珠子一轉,又說:「我喝多了,不記得了。我頭疼,快帶我去治病,不然以後要檢查出什麼問題來,我投訴死你!」   「別裝了,為什麼心虛,你很清楚。」荀牧接過話,說:「監控都已經拍到了,你抵賴也沒用。」   許青海大吃一驚:「監控?什麼監控?」   「那些屍塊,是你們仨拋的吧?」   他張大嘴,很快又別過頭去,輕聲嘀咕道:「我不知道你們說什麼。」   「呵,還裝傻。」蘇平冷笑:「也無所謂,雖然你們刻意戴上了手套低著頭,但還是讓監控鎖定了你們的臉,只有幾幀,卻也夠用。」   頓了頓,他又說:「哦對了,忘了通知你一件事兒。熊義坤死了,你知道不?」   「什麼?」許青海更加駭然,難以置信的問道:「不可能!熊老大他怎麼會死?誰能害他?假的!你們別想在我面前……」   「他的屍體,這會兒就在咱們支隊,等會我可以叫人領你過去。」蘇平打斷他,接著說:「他為什麼會死,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而且……說起來也諷刺,不管你信不信,能保護你們這幫混混的,恐怕也只有咱們警察了。   對你來講,這會兒放出去,恐怕並不見得是好事吧?反倒待牢裡,可能是個不錯的選擇。   哦對了,你那兩個同夥的嘴,可沒你這麼硬,他們可怕死了,更別說率先招供還能爭取到立功機會,搞不好能減刑。」   說完這話,他轉身就走,荀牧瞧了他兩眼,也徑直離開,只留他在鐵柵欄那頭,臉色陰晴不定。   兩人腳步不輕不重,聲音不大不小,卻每一步都像扣在他心頭。   「等等!等等!」他忽然下定決心,大聲喊道:「我說了,能減刑嗎?」   兩人沒回答,繼續不緊不慢的往前走。   「我說!我都說!」許青海更急,吼道:「但你們得給我保密!」   荀牧終於轉過身,面色古怪的看著他:「保密?」   「怎麼,你們連這都不肯答應?」   「呵,」荀牧臉色更加古怪:「你該不會以為,咱們支隊只有這一間留置室,而且只關了你一人吧?」   許青海心裡忽然咯噔一聲:「什麼意思?」   「你自己吼的那麼大聲,唯恐大傢伙兒不知道似的,叫我們還怎麼給你保密?」   「咕嘟。」許青海咽了口唾沫,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他算是把自己給坑了,這下子,還真像荀牧蘇平說的那樣,如果自己被放出去,才真是不得好死。   有這麼多的耳目在,自己剛剛的話絕對會被傳到上頭的大佬那去,他們可絕不會相信警方會就這麼把他放了,肯定會腦補為自己出賣了團夥。   到時候不但自己死定了,就是父母家人,也可能遭殃。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只有配合警方,儘可能把這個團夥連根拔起,一個不落。   「阿sir,你們……你們可把我坑慘了!」   他身子有些發軟。   一米八多,健碩不已的身子趴在鐵柵欄上,活像個大號樹袋熊。   「沒人坑你,是你自己坑自己。」蘇平挑眉:「怎麼,還嘴硬不?」   「我說就是了。」他嘆口氣:「我承認,我幫熊老大處理了那娘們兒的屍體,但就僅僅是這樣了,真的,我沒殺人,真沒有!」   「具體所說。」荀牧一揚下巴。   他連連點頭,又盯著荀牧和蘇平手上的煙,忍不住抿抿唇,問:「阿sir,能給我一根不?」   荀牧從口袋摸出煙,連打火機一塊遞給他。   他立馬取出一根,點上,美滋滋的吸了兩口,接著又不舍的把煙還回去。   「送你了,留著自己抽吧。」荀牧擺擺手,道:「快說,我們時間有限,沒空跟你多掰扯。」   「嗯嗯。」許青海這會兒比什麼都乖,一邊抽,一邊說:「熊老大是在地下車庫分的屍,我到的時候,人已經死了……」   好睏……   我要去眯會兒,入群申請通過的可能會晚一些(說的有人加似的),煩請耐心等一會兒,抱歉抱歉。 第114章招供   「地下車庫?」荀牧追問道:「哪兒的地下車庫?」   「就,就在南湃新村那邊。」許青海說:「A77棟,柳葉賓館,那棟樓也是咱們的,平時熊老大手底下的那些妞兒,就把人拉到那邊去開房,還能多賺一分錢,偶爾碰到大魚,還能玩玩仙人跳。   那棟樓地下有個車庫,呃,說是車庫,其實就是個雜物間啦。   二十一號晚上十點,熊老大忽然打電話過來,叫我過去,阿聰和王仔也被叫了,時間上都差不多,咱們是在賓館門口碰頭的。   賓館收銀叫小輝,是阿聰的馬子……」   荀牧微微皺眉。   馬子這個稱呼,在一段時間非常流行,受相關影視劇影響,不少青年都把自己女朋友稱作馬子。   然而這個詞,實際上帶有極強的侮辱性,在舊社會屬於馬桶的稱呼,放到現在,套女性身上,其實就接近於***。   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這個詞彙大家很快就棄之不用了,就是混子,用的也不多。   許青海挺會察言觀色的,看到荀牧皺眉,立馬縮了縮脖子:「警官,我沒說錯,就是那個意思,小輝她自己也賣,只是同時也抱上了阿聰的腿……」   荀牧眉頭展開,向上一挑。   這個詞用的雖然少了,但可並不意味著大多數人都知道內裡的意思,尤其是混混,他們只是單純覺得這個詞不流行了才不用。   可許青海顯然是知道這詞的本意的,讓荀牧多少有些意外。   不過他也沒想太多,只是一揚下巴:「接著說。」   「是,是。」許青海連連點頭:「我們就一塊去問小輝,熊老大火急火燎的叫我們過來幹嘛,但小輝也不知道,就說下午的時候熊老大逮回來個妞……   那妞……咳咳,那女人我們也見過,叫……叫什麼來著?嗨,忘記了。她挺胖的,長得也不算好看,但熊老大似乎挺喜歡她,也不知道被灌了什麼迷魂湯了。   本來聽到這,我們也沒太往心裡去,只覺得那女人可能不識抬舉,把熊老大惹火了,抓回來教訓教訓,順便玩玩。   熊老大不是第一回幹這事了。   說實在的,一聽我們仨就沒啥性質了。熊老大可能真喜歡那女人,可咱們根本不感興趣啊,但熊老大叫,我們也不敢說什麼,就叫小輝看好,咱們仨就進去了。」   講到這,他頓了頓,又瞅了眼蘇平和荀牧的臉色,沒瞧出什麼來,才繼續說:「結果剛開門,走沒兩步,聞到了血味,咱們就嚇了一跳。   出血也正常,但不至於在樓梯上就聞到啊,那味道太濃了,咱們心裡都有些不踏實,但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   走到底,就發現那女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到處都是血,可把我們給嚇壞了。   熊老大就叫我們過去,說她死了,叫咱們一塊給人分屍丟掉。我們又被嚇了一跳,這尼瑪是殺人啊,要挨槍子的。   我和阿聰也不敢問,也不敢動,就杵在那,熊老大罵了兩句。接著王仔那二愣子問了一嘴,問人怎麼死的,熊老大當場一個嘴巴就打過去了。   接著熊老大又罵我們慫貨,說怕什麼,只要不被發現,誰能治得了咱?要被發現了,就咱們這些年幹的事,怕也沒好果子吃。」   蘇平心中一動,但沒打岔,沒問他們幹過什麼事,現在還不到時候。   許青海也沒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或者壓根就是故意說漏看蘇平他們反應的,見他們沒插話,又繼續說:   「沒辦法啊,只能幹了。不然熊老大真一發火,把我們做掉,咱們跑都跑不了。他都讓咱們知道他殺人的事兒了,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幾個,除非跟他一塊動手。   我們就只能拿了菜刀斧子,把人給剁了……噫,說實話,那場面我現在都不敢回去想,太恐怖了,我一刀砍下去的時候,腦子裡還想著,這刀砍在我自己身上……」   荀牧默然。   目前心理學界有一種尚未被證明的學說,大多數尋常人之所以恐懼殺人,恐懼吃人,除了法律、道德的約束之外,還有個重要原因就是共情心的影響。   初次接觸這些事物的時候,他們潛意識會不受控制的將遭遇帶入到自己身上,從而對疼痛、死亡產生深深的恐懼。   許多影視劇中,主角被割手手的畫面——比如楊過斷臂——成為不少人的童年陰影之一,也是這方面的原因。   恐怖片也是一個道理,如果將恐怖片的角色統統換做動物,或者別的形象的話,恐怖效果難免大減。且擬人化程度越低,衰減越明顯。   正因如此不敢看殺豬的人,肯定比不敢看殺魚的人多得多。   但人的心理太過複雜,有時候這種潛意識的共情機制而產生的隱約恐懼,反而會刺激到少數變態,讓他們更加嗜血。   這世界連自虐狂受虐狂都有,追求刺激的也大有人在,區區一點共情產生的恐懼,又怎麼能嚇住他們?相反,恐怕只會反而對那些變態產生深深地吸引力。   但許青海顯然不是這種人。   看得出來,他此刻仍舊心有餘悸,快速將過程帶過後,他才接著說:「分完屍以後,熊老大又覺得這還不夠保險。   他乾脆又叫人送幾個娃娃過來,把手腳啊,腦袋啊,還有一些大塊不好砍的部分塞進娃娃裡,用膠水黏上,裝進蛇皮袋裡,再把皮剝了燒成糊,剩下的肉就隨便處理了。   我們也想著,只看肉,誰能認得出這是人的?至於其他部分,估計很快就會被收垃圾的撿走燒掉或者埋掉,到時候線索一斷,嘿,鬼知道我們殺人了?   這麼一尋思,咱們其實也安心了不少,但沒想到……」 第115章緣由   苦笑兩聲,許青海又豎起了大拇指,大拍馬屁,說:「你們真牛,這樣都能發現屍塊,大查特查。」   蘇平沒回話,只冷冷的看著這傢伙。   這傢伙懂的東西不少,而且前後表現差別實在太大,之前橫,現在慫,表演的都挺自然,恐怕是個千人千面的主兒,難怪能成為熊義坤的心腹。   對於他招供的這些,雖然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但蘇平和荀牧也不會全信,何況在此之前,熊義坤的另外兩個馬仔可都已經招了。   幾分證詞加以對比,雖然大同小異,但顯然這些存在差異的部分才是關鍵所在。   熱臉貼了個冷屁股,許青海也不尷尬,訕訕的笑兩聲,接著說:「事情兜不住了,熊老大也怕。別看他對我們特別橫,但對上另外幾個哥,跟我們面對他也沒啥區別。   他就尋思著找那幾個大佬求助唄,還帶上我們仨一塊。結果嘛,大佬自然大發雷霆,把他給狠狠罵了一頓。   不過他們做的倒也沒太絕情,要換做別的狠人,怕就直接把我們幾個給沉江了。   他們就讓我們收拾收拾趕緊滾,別墅裡的人統統搬出去先避避風頭,回頭他們再找人來接手熊老大的事,咱們幾個就能拿多少錢拿多少錢,跑的遠遠地永遠別回來,最好出國。」   「所以,你們為什麼不走?」蘇平問道。   「沒錢啊,走去哪裡?」許青海無奈的拍了拍鐵柵欄:「熊老大其實挺夠意思的,說,給他三天時間,他籌點錢,叫我們這三天先躲起來,估摸著籌個幾十萬的沒啥問題,到時候哥幾個吃頓散夥飯,就該天南地北到處跑了。   阿聰那小子比較慫,想直接跑,我們也沒搭理他,愛跑就跑唄,跑了個人咱們也能多分點錢。但他看咱們每一個人附和他,他竟然又不走了。   反正吧,就這麼個事兒,我們尋思著,平時熊老大和那女人接觸的也少,更沒怎麼在她朋友面前露過面,他們都不知道熊老大的身份和名字。   所以,你們就算要查到咱幾個頭上,也得不少時間,小心點別拋頭露面,這裡躲躲那裡藏藏,總歸能躲過去的,到時候咱們拿到錢,馬上就跑,你們想抓也抓不著。   以前熊老大也不是沒逮過女人,動手之前都特別小心的,也沒見被查到頭上過不是,這次雖然是殺人,嚴重了點,又被發現了,沒瞞過沒兜住,但每個十天半月,你們也休想查到咱這。   真的沒想到,你們夠厲害,我是服了。」   這個說法,倒是和另外兩人差不太多。包括熊義坤在內,都沒料到警方會這麼快鎖定他們。   他們想的倒也沒差,要不是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早就盯上了他們,光憑駱浩朋和彭宇他們描繪的外貌特徵,外加一個熊姓,短時間內還真難鎖定他們。   但,除了這點之外,他們也有些小看了天網監控系統。在他們面貌被監控拍到的前提下,想要找到他們雖然也不容易,但三天時間,綽綽有餘。   蘇平又問:「那你們怎麼會去KTV?」   「不然待哪?總不能躲下水道臭水溝去吧?」徐海清說:「朋友家嘛,我們也不敢去,怕被出賣。   網吧現在都得刷身份證,萬一你們查到咱頭上,豈不相當於直接告訴你們咱幾個在網吧了?黑網吧倒也有,但環境太差,以前窮的時候還無所謂,現在真有些受不了。   就只能泡泡酒吧唱唱歌咯。咱幾個唱也沒意思,乾脆多拉點人來,咱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整個餘橋到處跑,就算被出賣,你們也逮捕到人。再說了,除了咱幾個,也沒人知道咱犯了殺人碎屍的事兒,犯得著出賣咱?」   頓了頓,他又露出回過神來的模樣,嘿一聲,說:「阿sir,你們不是去突擊檢查的吧?奶奶的,有人出賣咱?不對啊,他們怎麼知道咱犯事了的?」   蘇平眉頭一擰,可不能再讓他這麼瞎猜下去,否則,阮高朋的身份恐怕就暴露了。   荀牧反應更快一些,立馬說:「我們還真是去突擊檢查的。有顧客匿名報案,說你們在包間裡鬼鬼祟祟,像是在嗑藥。   只是沒想到,還把你們仨給釣出來了,要不是事後看過監控,認出你們三個人,搞不好真讓你們遛了。」   「我艸!」許青海不疑有他,立馬罵道:「嗦嗨啊!就說在外面別那麼放肆,小心點,非不聽非要嗑,這下可把勞資害慘了!」   「話說回來,」荀牧暗暗鬆了口氣,繼續岔開話題,又問:「我們檢查過了,你們仨竟然沒嗑藥?」   「我們不吃那玩意。」許青海擺擺手:「咱們都是跟著熊老大他們幾個白手起家一點點幹起來的,互相也都有把柄,用不著那玩意控制,他們也不讓我們沾這東西。   沒辦法啊,現在查的嚴,咱們又要開車,抓酒駕毒駕的那麼多,萬一被逮到發現嗑藥,豈不玩完了?要平時千小心萬小心的,在這事上倒黴栽了跟頭,太不值得了。   呃,倒也有幾個傻的忍不住偷偷吃,但要被老大發現可就死定了。咱幾個沒那麼蠢,再加上看過那些被控制住的人的慘樣,哪還會傻傻的去試啊。」   荀牧輕輕點頭,又問:「你們離開以後,有沒有聯繫過熊義坤?」   「沒有,也就兩天時間嘛,咱耐得住,籌到錢他會跟我們說的。」   「你們就不擔心他自己卷了錢跑路?」   「怕啊,但怕有什麼用?咱打電話給他他就不跑了?再說,他給咱們分錢本就是講義氣,不給我們也不能拿他怎樣啊,他都主動說籌錢咱們分了走,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蘇平瞭然,說:「情況我們大概了解了。下面,請你說說你們這個犯罪團夥的情況。你們和熊義坤去見了什麼人,一五一十說清楚。   相信你也知道,你現在沒有退路了,只有配合我們把這個團夥剷除,你們才有活路,否則……」   「是是是,我知道。」許青海連連點頭,配合的很。   但張了張口,他又忽然有些遲疑,忍不住問道:「熊老大……真的是他們害死的嗎?不應該啊,他們要動手,早就動了,而且,也肯定不會放過我們仨人,怎麼……」 第116章方向   回到辦公室,荀牧從抽屜裡翻出兩瓶紅牛,扔了一瓶給蘇平,自己拉開拉環噸噸噸的把另一瓶灌下肚。   「熊義坤的死,應該跟背後的團夥無關。」蘇平沒喝,把易拉罐放桌上,說:   「許青海有一點說得對,他們要對付熊義坤,早就可以動手了,不必等到他回家,遣散自己的那幫手下。而且,也絕不會放過許青海他們三人。」   荀牧沒回答,只轉頭看向窗外。   瞧了兩眼,他才說:「老孟他們還沒回來啊。」   「人比較多,行動當然需要時間。」蘇平接過話:「放心吧,不會出意外的。」   荀牧輕輕點頭。   早在十二點前,他們就完成了對阿聰和王仔的突擊審訊,取得了該犯罪團夥的部分名單,以及部分高層人員的指證。   當然,由於那時候他倆都處於醉酒狀態,所取得的證言不能作為立案的依據,無法確定那些人的嫌疑,因此老孟帶隊出去,也僅僅只是布控,防止嫌疑人收到風聲跑路罷了。   在取得許青海的口供後,兩人對名單一驗證,沒有出入,才給老孟下令,讓他們的人立刻行動,對這些嫌疑人或拘留,或傳喚,統統帶回來。   沉默一小會兒後,荀牧又問:「你說,如果不是這個團夥動的手,又會是誰呢?」   「難說。」蘇平撇撇嘴:「這傢伙傷天害理的事兒幹太多,仇家海了去,問題只在於,除了該團夥之外,誰能讓他甘心赴死?」   「我倒覺得,他未必甘心。」荀牧聳聳肩:「死者身上沒有反抗痕跡,沒有約束傷,也不代表他就不想反抗。」   「嗯?」蘇平一愣,問道:「什麼意思?」   「別忘了,」荀牧說:「他死於雙硫侖樣反應,簡單來說,就是喝了大量的酒,同時被注射了頭孢哌酮。   那麼,有沒有這種可能,他先是在書房喝醉了,不省人事那種,然後兇手溜進去,發現他倒在地上,靈機一動,給他注射了頭孢哌酮。   酒精代謝畢竟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他即使喝醉了,體內也還有大量酒精堆積。   而聽老凃的意思,頭孢哌酮上的甲硫四氮唑取代基,會嚴重影響到究竟代謝過程,讓酒精代謝為乙醛後,無法繼續代謝,從而造成乙醛堆積。   乙醛的毒性可比乙醇強的多,死者體內的乙醇轉化為乙醛後,便最終造成了熊義坤死亡。」   蘇平沉思良久,才終於搖搖頭,說道:「你這腦洞開的倒是大。但熊義坤既然已不省人事,兇手幹嘛不直接掐死他,反而要大費周章的弄來頭孢哌酮給他注射?   雖然這玩意兒並不難買——即使它屬於處方藥——可兇手登門的時候總不能恰巧身上就帶著頭孢哌酮吧?   再說了,經過近些年不斷的公益宣傳,倒的確有不少人了解到頭孢不能與酒同服,否則等同毒藥。   但在多數人理解,或者說認識的頭孢類藥物中,主要應該還是頭孢拉定、頭孢克肟、頭孢克洛之類比較常見常用的口服藥吧?   而據我所知,上邊說的幾種頭孢,在飲酒期間服用並不會引起反應,只是宣傳上為避免搞的太複雜,把群眾繞糊塗了,搞不清楚到底能不能吃,保險起見才直接簡單粗暴的說頭孢加酒等於毒藥。   常理來講,就算兇手真有你說的那種想法,也應該是搞點這類口服膠囊讓熊義坤吃下去吧?」   也就是提出這說法的是荀牧,如果換做祁淵,蘇平肯定噴他一臉。   荀牧摸摸下巴:「我也知道這說法牽強了點,有很多遠不過去的地方。但如果不是犯罪團夥害死的熊義坤,我目前只能想到這種可能了。」   蘇平皺眉。   仔細一想,這話也對。   想在熊義坤不抵抗的情況下在他腋下打一針,將頭孢哌酮注射進他體內,要麼取得他主動配合,要麼就是趁他喝高了完全無抵抗意識的情況下才行。   換個角度,越難達成的條件,也就意味著方向越明確。   「如果是這樣的話,兇手很可能是醫務工作者,至少對醫學這塊不僅僅只停留在常識範圍。」蘇平說道:「而且,對於頭孢與酒產生的雙硫侖反應應該有著相當深刻的印象,否則看到熊義坤醉酒,也不會想到頭孢。」   「嗯。」荀牧輕輕點頭:「但還有一個問題。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   「就像你說的,面對個毫無反抗力的男人,直接捂死、掐死、捅死都是個不錯的選擇,沒什麼變數,他為什麼要把簡單的事複雜化?   頭孢哌酮不難弄,但多少也需要時間。萬一趁著他離去買藥,再回來的這功夫,人醒了怎麼辦?   醉酒本就是不可控的,前一秒可能還睡得跟死豬一樣,打都打不醒,後一秒就可能突然跳起來嚷嚷著我還能喝——雖然這種情況比較少見。」   「確實是個問題。」蘇平輕輕頷首,接著又說:「但,熊義坤死後不是有三人在書房翻找東西麼?   這說明,兇手很可能是團夥作案,有沒可能,發現熊義坤醉酒後,留了兩人看著他,剩下一人去買藥?」   「那這麼做的目的呢?」荀牧又提出質疑:「既然他知道頭孢哌酮能和酒精反應,算是對醫學這塊比較了解,那他該不會想不到咱們法醫能還原出死者死因,能檢出死者體內的頭孢。」   「嘿,你怎麼回事?」蘇平眼睛一瞪:「不是你自己提出的猜測嗎?咋還一個勁兒質疑我?」   荀牧撓撓頭。   蘇平翻個白眼,又接著說:「也不是不能解釋。或許他就是想趁著死者人事不省,毫無反抗的時候死亡,營造出一種熊義坤迫於威脅不得不選擇死亡的假象,好把髒水潑犯罪團夥身上,把自己摘出來。   就從結果上看,最開始,熊義坤背後的犯罪團夥,確實是我們重點懷疑的對象,都沒想過別的可能。」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又或者,他早就制定好了以頭孢哌酮加酒精來殺人的計劃,並早有準備。熊義坤之所以會醉酒,搞不好就是他灌的。」 第117章搭線   天亮時分,刑警們接二連三的回返。   行動相當順利,他們都沒料到自己被盯上了,一個個的毫無防備。   畢竟,從刑警鎖定熊義坤,再到許青海三人落網,再到他們招供供出這些大佬及犯罪人員,時間太過短暫,他們什麼風聲都還沒收到。   他們甚至以為熊義坤他們早就已經跑了。   否則的話,行動難免有些波折。   幾個大佬被傳喚的時候,情緒還相當激動,他們自以為自己根本沒露出什麼破綻,警方根本沒理由強行傳喚,要求他們配合調查,還嚷嚷著要叫律師。   然而得知有人指證他們後,他們便立馬安靜了下來,保持沉默。當然,也僅此而已,並沒有太過緊張。   他們對法律也有相當的了解——所以鑽空子鑽的非常溜——自然知道,證人證言僅僅只能作為佐證,可以以此立案,但不能以此定罪,警方頂天了拘傳他們,等時間到了,也只能把他們給放掉。   拘傳扣押留置嫌疑人的時間相當有限,而且不允許用連續拘傳的方式變相延長留置時間。他們自信,短短一兩天功夫,警方不可能鎖定他們參與犯罪的直接證據,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畢竟他們已經許久沒直接參與那些事了,充其量只是遙控指揮,想找到證據千難萬難。否則老孟他們也不至於盯了這麼久,乃至成功打入臥底的情況下還這麼久都沒收穫。   至於下邊那幫辦事的,那幫人或許跑不掉了,但這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他們之所以不徹底洗白,還要遙控指揮那幫人幹那些骯髒事,就是貪圖方便且放不下這裡頭的巨大利益,同時又想把自己摘乾淨。那些人,早就被他們視作棄子,應付這一天的到來了。   荀牧和蘇平對他們也並不感興趣,讓老孟帶領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全權處理也就是,他倆只接觸了熊義坤的手下,並重點詢問過幾個跟他同住在別墅的心腹。   結果得知,他們在林楚遇害一案曝光當晚,就收到了上頭的命令,要求他們立刻搬出別墅,熊義坤回去後也連連催他們快些走,因此他們了解的情況相當有限,連熊義坤殺人了都不知道。   殺害熊義坤的嫌疑人究竟是誰,至今還毫無頭緒。   正當他倆煩惱的時候,圖偵科終於傳來個不好不賴的消息——根據監控,他們鎖定了三個行為可疑的男子,但這三人都戴著鴨舌帽,走路時頭也低著,根本看不清面容。   另外,他們進入小區的時候是中午十二點零八分,離開時則是傍晚六點四十五分,剛好將熊義坤死亡時間囊括在內。   以邊上的參照物高度推測,三人的身高,跟柴寧寧推測的也相當接近,很可能就是兇手。   但僅憑身高身材,顯然不足以鎖定嫌疑人身份——一米七上下的身高,中等體態的身材,放在南方簡直太普遍,至少半數以上居民都是這個身高。   「不好辦啊……」荀牧皺眉,說:「能不能麻煩你們辛苦點,一幀幀的過一遍……」   劉勳苦笑著打斷他:「荀隊,我們已經逐幀過過一遍了,著實沒拍到他們的正臉。」   「這就麻煩了。」蘇平搖搖頭,看向荀牧:「圖偵這邊已經盡力,現在看來,想要破案,咱們只能從熊義坤的人際關係著手進行調查了。」   「嗯。」荀牧頷首:「我已經讓小松領著小祁去挨個審訊那些嫌疑人,務必將熊義坤認識的,以及有過矛盾的人統統都……」   話音未落,幾人就聽見陣敲門聲。   「請進……小祁?你怎麼來了?有發現?」   「荀隊,蘇隊也在啊。」祁淵趕緊打個招呼,然後說:「剛有個發現,許青海給我們提供了份名單,名單上有個人,挺出人意料的。」   「誰?」蘇平挑眉:「趕緊說,少給我賣關子。」   「宋榮。」   「他?」荀牧有些意外:「他認識熊義坤?」   「不但認識,聽許青海的意思,關係還相當好。」祁淵趕緊說:「所以松哥就叫我過來,把這事告訴你們。」   沉吟片刻,荀牧又問:「他具體說了些什麼?」   「說起來也沒什麼。」想了想,祁淵說道:「松哥看到這名字的時候還重點問過,說是認識有一段時間了,不過他貌似不知道宋榮是林楚的前夫,熊義坤應該也不清楚這事。   他們一塊喝過幾頓酒,吃過幾回飯。一開始宋榮勾搭上熊義坤,說的是店裡時不時的有些人鬧事,他有些煩,又通過朋友認識了熊義坤,就想讓熊義坤幫忙解決這事兒。   熊義坤嘛,在小混混和尋常人眼裡勉強算得上是個大佬吧,雖然格局還稍微差了點點,但對付這些鬧事的小混混當然再輕鬆不過。   但另一方面,一來熊義坤有自己的『生意』,並不搞這種事兒;二來對付小混混也有點掉價,何況跟宋榮也沒交情,就想推脫。   可宋榮拿出了五萬塊錢,說跟熊義坤交個朋友,他就心動了,幫他解決了這事兒,兩人算正式搭上了線,有了交情,之後無非就是酒桌上那些事兒,基本就這樣。」   「沒什麼好說的了。」蘇平立馬說:「把他傳喚過來,接受調查,好好問問話。」   荀牧扭頭看著他:「你覺得宋榮是殺害熊義坤的嫌疑人?」   「難說,」蘇平搖頭:「但,先不說嫌疑不嫌疑的,他老婆跟了熊義坤,他自個兒也和熊義坤搭上線,偏偏林楚和熊義坤都死了……這事有些蹊蹺,我想再好好問問。」   頓了頓,他又挑眉:「怎麼,我傳喚個人還不行了?」   「呃,我沒這個意思。」荀牧連連擺手:「相反,我也覺得有些奇怪。你說飯店什麼的客流量較大的商鋪被混混騷擾也就算了,一個列印店也能碰到這種事兒?   真碰上也還好說,但一次性拿出五萬塊錢出來找熊義坤解決這事,就有點不對味了。你說,會不會被騷擾是假,他的根本目的是想借這事兒跟熊義坤搭上線?」   「或許吧。」蘇平說:「上門去問問他就是了。你準備下傳喚通知書,咱們這就走。」   說完,他又看向祁淵,問道:「小祁,要不要一塊?」 第118章火爆   感到宋榮開的列印店時,已經接近中午了。   遠遠地瞥一眼,見列印店門開著,祁淵鬆了口氣,可算沒白跑一趟,又撲了個空。至於蘇平和荀牧,則相當平靜,似乎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這裡距離南湃新村有著接近六公裡路,離盛世花園更遠些,九公裡。」蘇平放下手機,說:「一路上紅綠燈都比較多,還走不了環城快速路,路況好的時候,去南湃新村也得接近二十分鐘,去盛世花園則需要半個鐘左右。   要碰到高峰期就難講了,開上一個小時也是正常。恰好,拍攝到三個嫌疑人進出盛世花園時,分別是中午和傍晚,中午小高峰,傍晚更是擁擠。   所以,不妨讓圖偵的同事調取附近監控,瞧瞧這些時間段,宋榮在不在附近,列印店有沒有開門。」   荀牧嗯一聲,打量了眼周圍,接話說:「列印店開在高層小區樓下,人流量相對密集,附近住宅區扎堆,估計也有不少公司開設,生意應該還不錯。」   「離婚時財產均分,能分給前妻二十萬,先前又一口氣拿出五萬來和熊義坤攀上關係,這份經濟實力可以說不弱了。」蘇平說:「畢竟,這年頭小年輕想當個月光族都是奢望,除非爸媽給力,不然十個有八個是月欠族。」   說完,他還忍不住瞥了祁淵一眼。   祁淵張張嘴,就想反駁。   可他發現自己根本反駁不了……   那點見習期的津貼,連維持生活都勉強,交了房租就快見底了,每個月都得靠信用卡度日,時不時在厚著臉皮管爸媽要點支援才能撐下去。   或許轉正以後,花錢不那麼大手大腳的話,他可以維持收支平衡,甚至每個月還能存點錢——當然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但現在,妥妥月欠族無疑。   他只能別過頭,悄悄翻了個白眼。   「偷偷翻白眼的時候,記得把車窗降下來,玻璃反光呢!」蘇平吐槽道:「就你那點津貼還敢打腫臉充胖子,跟我們搶買單,你不負債誰負債?」   「咳咳。」荀牧乾咳兩聲,轉移話題說:「指令我傳到圖偵那邊了,附近派出所刑偵中隊的同事也會派人在附近走訪,幫忙提取監控。咱們先下車去再會一會這個宋榮吧。」   「嗯。」蘇平應一聲,解開安全帶扣子,熄火下車,祁淵也照做,從副駕駛走下來。   荀牧則沒急著下車,先探出身子打開副駕駛的手套箱,翻出一罐薄荷糖,倒兩粒在嘴裡,這才下來。   「你最近很沉迷吃糖啊。」蘇平斜了他一眼。   他聳聳肩:「早上那份腸粉,蒜蓉加多了,嘴裡味太重,漱口都漱不掉,怪不舒服。」   蘇平沒再接話,徑直往列印店裡走去。   列印店規模一般,不大不小,十平出頭的樣子,擺了兩臺電腦,電腦各配了個微型的照片印表機,另外還有三臺大型印表機,效率應該還不錯。   牆上則貼著幾個二維碼,靠角落位置還有張小桌子,方便顧客列印出資料後裝訂整理。另外豎著個小貨架,放了些文件夾、列印紙、牛皮紙文件袋之類的東西。   蘇平有些懷疑,這個規模,哪怕客流量不小,盈利恐怕也不多才對吧?   再一看價格,他沒話說了。   複印單面一塊錢一張,雙面一塊五;列印直出單面兩塊,雙面三塊;網上查找列印不含排版單面三塊一張,雙面四塊,查找時間十分鐘內,超時每十分鐘多加三塊,排版價格另議……   另外,拍照也相當貴,同時承接打字業務,三百字內八元,超出部分百字兩元,列印另計……   這要碰到畢業季,應屆大學生大批量列印簡歷去廣撒網,一次性恐怕就得掏出上百塊錢來。   嗯,附近就有一所民營大學,一所大專,兩所中專,每年畢業季這些學校還可能會找些企業在校內召開雙向的人才交流會……   蘇平忽然覺得,幾年幾十萬,宋榮搞不好還說少了。   倒是祁淵一臉平靜,他上學期間可沒少列印各類資料文件,各個列印店收費標準雖各有不同,但也大同小異,在餘橋和省會,差不多都這個價,頂多量大了給點優惠。   要不是這年頭列印越來越貴,個人印表機也不會忽然火起來。   這會兒顯然正當旺季,店裡頭擠了不少人,宋榮一個人忙得很,即使看到了蘇平他們,也認了出來,卻只能打個招呼,然後繼續投入工作。   蘇平他們也不太著急,沒說什麼,在一邊等著。店裡人也只以為他們同樣是顧客,瞥了一眼就又露出不耐的表情接著排隊了。   但一等二等,等了半個多鍾還不見停,反倒人越來越多了,蘇平的性子漸漸被磨平,忍不住乾咳兩聲,往宋榮那擠了擠。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啊?」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有個年輕人忍不住罵道:「排隊啊!排隊懂不懂?大家都在這等著,你插隊是幾個意思?有沒有素質?」   這會兒天氣正熱,列印店裡也沒空調,加上蠻長的等待讓大家情緒都很暴躁,有個人領頭,所有人立馬炸了,開始紛紛指責蘇平。   蘇平眼角一抽,就要表明身份和來意。   宋榮卻比他更快,大聲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是我朋友,來找我有事來著……這樣,大家別急,我先幫你們列印完,再有人進來麻煩你們幫我說下,就說我有事,先不接單子了,好不好?」   一面說,他還一面連連對蘇平使眼色,露出懇求的表情。   蘇平明白,他猜出自己來意了,擔心說過來辦案會影響到生意,加上店裡這十來個人,能讓他賺好幾百塊,有些捨不得放棄。   蘇平也不是不近人情,輕輕點頭,耐住性子退回去了,而宋榮一通好說,安撫下顧客情緒後,手上動作也快了不少。   又等了將近一個鍾,眼瞅著快兩點了,宋榮才終於將最後個顧客送走,收了錢後,把玻璃門一關,招呼蘇平他們坐下,才問:「警官,你們怎麼來了?什麼事啊?」 第119章解釋   「你這邊,生意一直這麼好?」   「也沒有,冷清的時候一天到頭也就二三十單生意,賺個百多兩百,勉強交交租金吃吃飯。」宋榮回答說:   「碰到國考啊,研究生考試啊,邊上學校的考試季啊,還有他們畢業求職的時候,生意倒是不錯,尤其考試季,你們是不知道啊,那些專業課的重點資料,一份十多二十頁,都是幾百份幾百份的印。   累歸累了點,但每天晚上回去,一打開微信和支付寶,看看那流水,立馬就覺得值。」   荀牧輕輕點頭,看向蘇平。   蘇平只悶著不說話。   也就是荀牧在邊上,否則他才不會幹等這近兩個鐘的時間,到了就直接表明身份遣散顧客開始公事公辦的傳喚問詢了。   站了兩個多鍾,他也憋了一肚子火,開口火藥味指不定得多重,所以乾脆什麼都不說,交給荀牧去問。   見狀,荀牧暗暗搖了搖頭,接著說:「宋先生,我們的來意,想來你應該也清楚。」   「呃,為了林楚的案子吧?」宋榮試探著問道:「你們有線索了?兇手找到了?」   「有懷疑的對象,但那人也死了。」荀牧盯著他,說:「這個人,你也認識,他叫熊義坤。」   「啊?」宋榮一愣:「熊哥?哎,不是,什麼意思?你們說,林楚是熊哥殺的?還有……他……他也死了?什麼情況?」   荀牧嗯一聲,又接著問:「你的前妻林楚,和熊義坤走的很近,你知道這事吧?」   「不知道。」他立馬搖頭:「怎麼回事?她們之間啥關係?」   「真不知道?」   「不知道啊。」宋榮說:「哪怕沒感情了,畢竟夫妻一場嘛,我要知道這事兒,心裡肯定不痛快,也就不會找熊哥了。」   荀牧沒從他表情上看出異樣,便接著問道:「那麼,你為什麼會找他?」   「唉,還不是林楚給鬧得。」   「林楚?她騷擾你了?」   「那倒沒有。」宋榮再次搖頭:「別的方面先不說,她這人還算講義氣,說散了也就散了,不會多搞什麼。   但她那幫狐朋狗友不一樣啊,他們不講理的,硬覺得是我欺負了,辜負了他們大姐頭,成天成天的來我這找茬。   倒也不要錢,也不打人,就是扎堆到我店裡,吵吵嚷嚷的,有時候還變著法子罵我,讓我做不成生意賺不了錢。   我也想過報警啊,但警察還沒來,他們就跑了,等你們的人走了,他們又過來,反反覆覆。   偶爾有幾個被抓的,根本沒什麼用,批評教育下就又給放出來了,然後繼續鬧。別說批評教育了,就算是拘留個一星期半個月的他們都不在乎好吧,但我哪有心思精力跟他們這樣耗啊?   也就是花關係,託朋友,最後打聽到熊哥,這就花了我三四萬了,請吃了好多頓飯,花了有一個多月時間。   熊哥一開始還不樂意,我給了他五萬塊錢,他才放出話來。效果倒也是真的好,那次以後,真沒人敢過來了。」   「前前後後,小十萬。」祁淵忍不住開口:「哪怕你這邊生意再好,十萬塊錢怎麼也得是大半年甚至一整年功夫才存的下來的巨款了吧?」   「沒,得一年多。」   「所以,值得嗎?」祁淵又問:「那幫傢伙就算騷擾你,也不過是一時半會的事兒罷了。他們一向想到一出是一出,最沒耐性,也不持久,還能持續騷擾你一年兩年不成?」   「話不能那麼說,」宋榮搖頭說道:「我也是被他們搞的煩的,多少有些衝動。」   「那你先前怎麼不說?」荀牧問。   「不敢吶。」宋榮嘆了口氣:「我也知道熊哥恐怕不太乾淨,怎麼敢跟你們說?那不是給自己惹麻煩嗎?可我又沒辦法,除了找他我真的沒注意了。   現在,不說也不行咯,他人都死了,我再說不認識他,回頭又被你們查出來,怕是更麻煩吧?」   這一番話,聽上去倒是沒什麼問題。   荀牧也依舊沒能從他表情上看出什麼破綻。   他只能接著問:「昨天……不,前天中午到傍晚,這段時間,你人在哪,幹了什麼?」   「我……」他猶豫了下,說:「正好有點事,我出門去攢電腦了,想攢個配置差不多的,好打遊戲。」   「攢了一下午?」   「是啊,」宋榮說:「也是比較糾結吧,性能可以的都比較貴,便宜的又擔心過兩年過時了,二手的怕有暗傷,尤其顯卡,怕買到礦卡什麼的。   加上那些銷售也能吹,我去,吹著吹著我都差點起了攢個四路泰坦的心,想想又不太值當……反正就是糾結了很久。」   「那你攢的電腦呢?」   「沒攢成,最終尋思著,這段時間我也沒啥功夫玩遊戲,舊電腦也還可以撐一撐,再加上這都年中了,萬一年底推出新的顯卡跟CPU,性能提高了不少呢?就算沒提高,現在的配置也可能降降價不是?」   「你一個人去的?」   「一個人。」   「誰能證明?」   他遲疑了一會兒,搖搖頭。   荀牧又問:「你去的哪攢電腦?」   宋榮忍不住皺眉,問:「警官,不是,我說,你們不會是在懷疑我吧?」   「沒錯,知道就好。」蘇平終於開了口,冷冷的說道:「要不是懷疑你,我們也不會刻意過來找你一趟,還在你店裡頭乾等將近兩個鐘的時間。」   宋榮低下頭去。   過了一會兒,他再次抬頭,說:「依據呢?總不能你們說誰有嫌疑誰就有嫌疑,咱們就不得不配合吧?」   這一句話,讓他先前的解釋統統都做了無用功。   也是蘇平語氣過於咄咄逼人,給了他巨大的壓力,偏偏,他拿不出行之有效的不在場證明。   而事實上,當他說自己去攢電腦,偏偏電腦又沒帶回來的時候,對他而言就已經「壞事了」。   蘇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前,我沒有依據,你也確實可以拒絕配合。但我相信,要你真的有問題,咱們總能找到線索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他深吸口氣:「反正我話撩這兒,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你們查。」 第120章自首   傍晚,圖偵科傳來個壞消息。   通過調取電腦城監控發現,熊義坤遇害當天中午到下午,宋榮確實一直待在電腦城裡,和銷售聊著攢電腦的事兒,並不具備作案條件。   很顯然,蘇平和荀牧,誤會他了。雖說時間上來的有些湊巧,但事實就這麼巧,誰也沒辦法。   「不是熊義坤啊……」荀牧搖搖頭:「碰不了運氣,那就只能用笨辦法了。擴大偵查範圍,摸清熊義坤人際關係,儘快做出一份名單,仔細調查。」   松哥點點頭,帶人去辦了。   ……   十一點,松哥送來一份名單。   「這麼多?」荀牧掃一眼就愣住了。   名單上密密麻麻,數不清具體有多少個名字。   「沒辦法,」松哥聳聳肩:「他們都說熊義坤人脈挺廣。而且吧,不管幹哪行,想混的差不多,人脈都很重要,有交情的人多不奇怪。   這裡頭,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想一個個的查,恐怕得費不少功夫。」   「還是從矛盾入手吧,無緣無故的,按理說他們也不會殺害熊義坤。」荀牧放下名單,又問:「他家裡丟了什麼,查明白了嗎?」   「沒有,」松哥搖頭:「除了財物不知所蹤外,具體丟失了什麼,真的不好確認。   那書房平時只有熊義坤自己能進去,就是許青海這三個心腹馬仔也不知道裡頭究竟有什麼東西,實在不好確認。」   「或許,」荀牧若有所思:「是關於團夥,或者他自身這條線的秘密……」   「不是。」松哥搖頭:「柴姐在書房裡發現了帳簿,上邊詳細寫著各個人的身份和銀行帳戶,堪稱鐵證。   也是憑藉這本帳簿,孟隊他們針對該犯罪團夥的調查才有了突破性進展,在對比過帳戶流水,確認帳戶沒問題後,就把帳簿上的人都給拘留起來了。   也因此,兇手翻找的目標應該不是關乎犯罪團夥的這些證據,同時也能證明本案與犯罪團夥或許沒關係。搞不好,兇手的目的就是現金呢?」   「我有個問題,」跟著松哥一塊過來的祁淵忽然問道:「這些團夥為什麼都要搞個帳簿之類的東西?這不是在自個兒家裡埋個定時炸彈麼?總不能是等著咱們查的吧?」   荀牧瞥了他一眼,解釋道:「這也沒辦法,只要是團夥,總得有個對帳的方式。否則他怎麼向上頭解釋錢花哪兒去了?下邊人中飽私囊又該怎麼辦?   比如,原本兩千塊能辦成的事,手下說要一萬,那八千塊豈不就進手下人口袋裡了?   所以說,不是他們想弄這種東西,是沒有辦法。除非是很小的那些團夥,撈了多少錢分了多少錢大家心裡都記得住,否則都不得不捏著鼻子把這顆定時炸彈抱在懷裡。   一般而言,這類團夥如果有明面上的經營資質的話,一般都會準備兩套帳簿或者同等作用的東西,一套真的,自己在用,管帳,一套則是做的,用來應付檢查,看不出任何問題。   而且你想想,如果真被抓了,就是沒有帳簿,我們也可以找別的證據,他們照樣逃不掉,而要沒被抓,我們自然看不到那本帳簿,收到風聲也可以提前焚毀,又有什麼關係呢?」   「原來如此。」祁淵恍然大悟。   「繼續查查吧,」荀牧擺擺手,又看向松哥:「有些秘密的東西,許青海三個馬仔不知道,但上邊幾個大佬卻未必,給他們個立功的機會,問他們。   實在查不到也算了,可能就像你說的,兇手就單純是奔著錢去的吧。嗯,還有這份名單,做個初篩。」   「明白!」   ……   次日傍晚,會議室。   松哥站起身,匯報說:「今天上午,我們分別領著幾位團夥負責人前往熊義坤家中,經辨認,除了財物外,他們也不清楚熊義坤究竟丟了什麼,我們懷疑,兇手的目的,或許僅僅只是財物而已。」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至於那份名單,我們從中篩出十七人與熊義坤存在矛盾,其中兩人無不在場證明,但身高身材與嫌疑人都對不上,其中一位還是女性,所以……」   「這條線也斷了?」蘇平挑眉,說:「這份名單,會不會有所疏漏?確定跟熊義坤有關係的人都記錄下來了?」   「應該都差不離吧。」松哥說:「每次詢問的時候,我都會讓人再問一遍他們所知道的跟熊義坤有關係或者說認識的人,對這份名單做個補充。   然而,新的名單到手後,對這份名單一對比,發現都是重複的,這足以證明名單已經相當全面,並沒有……」   「報告!」   他沒說完,會議室門便被人打開了,一名民警站在門口,看向荀牧,說:「荀隊,剛剛建設路派出所有三人自首,自稱去過盛世花園小區,有重要線索上報。   我打過你電話,好幾次都沒人接,沒辦法,我只能來這兒找你了。」   「嗯?」荀牧一愣,跟著立馬起身,說:「松,你繼續主持會議,有什麼突破等會告訴我。老蘇,咱們去派出所瞧瞧!小祁,你也來。」   ……   建設路派出所,審訊室。   祁淵打量了眼坐在對面的男子。   剛剛荀牧已經向派出所民警詢問過基本情況了,這仨就是小偷,以這人為首,名叫萬傑。   他們自稱蹲點幾天後,發現熊義坤那棟別墅的人都走了,但看著不像是搬家,就尋思著他們是不是出了遠門,就想進去摸一筆。   「來自首?」沉默一會兒後,荀牧便直接問道。   「嗯。」萬傑連連點頭。   「犯什麼事了?」   「偷東西,偷了點錢。」他回答說:「結果正好撞見有人殺人。本來想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免得惹禍上身,但看你們一直查我們仨,怕攤上大事,就只能來自首了。」   「噢?你怎麼知道我們在查你們?」   「保……保安告訴我們的。」他撓撓頭:「他說你們拷走了監控視頻,他自己也看了一遍,雖然沒拍到我們臉,但還是很危險……」   「保安?」蘇平眉頭一挑。 第121章竊賊   這話裡信息量可不少。   一個小區的保安,有三個慣犯小偷的聯繫方式,還告訴他們說,他們被警察盯上了……   蘇平冷笑兩聲:「你們怕是沒少對這個小區動手吧?」   「還好啦。」萬傑咽了口唾沫:「一般很少對幾棟別墅動手,他們雖然蠻有錢,可防護的也挺好,很難進去。   當然,有機會咱們也不會放過,畢竟進去摸一次,比別地收穫大多了。   現在人很少在家放太多現金,錢包裡也很少過千的,也就只能摸摸手機、筆記本電腦之類和首飾之類的東西。   有時候運氣好,碰到準備交租,房東又收現金的,能摸走萬把兩萬塊。   有錢人家就好的多了,什麼紅酒啊,擺件啦,都挺多的,電腦手機一般也相對值錢些。」   蘇平對這些不太感興趣,耐著性子聽完之後,便問:「那保安叫什麼?」   萬傑縮了縮脖子,報上個名字。   那保安恐怕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給萬傑三人通風報信,本意是想讓他們趕緊跑路,沒想到他們回頭就自首,還把他給賣了。   雖說他報信也不是出於什麼道義,歸根結底,還是擔心他們仨被抓,把自己供出來。   問出保安名字後,蘇平對這裡頭的彎彎繞繞再沒半點興趣——涉案金額,分贓方式之類的細節讓派出所查也就是了。   於是,他直接切入正題,問道:「你們都看到了什麼?具體說說。」   萬傑也乾脆,他們來自首,說白了就是來提供線索的。   組織下語言後,他就直接說:「我們不是蹲點好幾天,發現別墅裡的人都走了嘛?   這幾天我們就覺著裡頭不正常,住的人好多,而且都是白天睡覺晚上浪的那種,就尋思著,他們估摸著應該也不乾淨,咱們要能找到機會摸點東西,想他們也不敢報警。   呃,當然了,其實報警我們都不太怕,反倒蠻怕被他們報復的,你們想抓我們不容易,但他們打聽打聽就門清了,而且他們辦事也不講證據,所以……   而且他們要真不乾淨的話,那反倒是肥羊了,這些人有錢都不太敢花的,家裡肯定一摞一摞的現金,想想就讓人咽口水。可實在怕啊,要真是狠人,怕有命偷沒命花。   我們就一直沒動手,很糾結,直到前段時間,發現別墅裡的人都走了,尋思著應該是跑路,或者有什麼事兒急著去辦,感覺到機會來了……   因為,不管哪種可能,走那麼急,東西不可能收拾乾淨吧?總能有點湯湯水水喝。而且,他們肯定也記不住自己拿了多少留了多少不是。   我們兄弟仨一合計,就決定幹這一票,大不了開溜,跑的遠遠地,他們還能追上來不成?   結果……」   「咳咳,」荀牧忍不住乾咳兩聲,打斷他,說:「不用講的那麼詳細,就說說你看到了什麼。」   「嗯嗯,」萬傑趕緊點頭,說:「我們翻窗進的別墅——正好有窗沒關,方便,別說,裡頭錢還真不少。   可剛摸了兩把,塞了兩疊進背包,就聽到樓上有動靜,有人吼了一嗓子,可把咱們嚇一跳,只能在樓下趕緊找個地方藏好。   好在他們也沒發現進人了,聽著像是在喝酒,而且貌似已經喝了挺多了,講話感覺有些含糊,舌頭很粗的樣子。   好傢夥,他們太能聊了,講了許久,我們等了老半天,還尋思著是不是要撤了呢,但就這麼走,又有點不甘心……」   「之後呢?」見他停下,蘇平眉頭一擰。   「沒了啊。」萬傑說:「之後就沒動靜了唄,我們又在樓下待了一會兒,再沒聽到半點動靜,就尋思著人是走了還是喝高了……   把樓下的錢都裝進包裡,我就想撤了,那倆哥們兒就提議說上去悄悄,別樓上還有好東西,我有點怕,但也很心動,被他們勸了幾嘴就上去了。   好傢夥,樓上好東西是真的多,還有個金牛,估摸著得有一兩斤重——可惜後邊拿去賣的時候發現,什麼金牛,就一鐵鍍銅……」   「咳咳!」   聽見乾咳,萬傑又趕緊說回正題:「樓上幾個房間搜完,就剩最靠裡那間了。那門上了鎖,但這鎖不頂用,一下就開。   走進去,就一股酒味,想來他們就在這裡頭喝的酒咯,雖然沒酒瓶子,但估摸著是被人收拾過……   我心裡有點打鼓,但沒見到人也放心了下來,開始搜。可惜這裡頭沒什麼好東西,而且翻著翻著,發現有人倒在地上……」   說到這兒,他連連咽了幾口唾沫,才接著說:「我們都被嚇了一跳,但看他沒動靜,心寬了點,想著他是不是喝高了,可看著又不太像……   阿飛膽肥,湊過去摸了摸他鼻子,這才發現,人竟然死了。   我們被嚇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當場就說要走,他們倆竟然不幹,說這裡肯定有好東西,哇,也不知道他們腦子怎麼想的,萬一兇手沒走,咱們撞破了他的好事,咱還有命在?   可我說不過他們,就只能繼續留下來找東西。嘿,別看他們說不怕,動作急了很多,原本咱們摸東西都是一樣樣拿出來,再原原本本放回去的,這樣不容易被發現,那會兒倒好,直接抽出來就扔地上。   好不容易翻完,真的什麼鬼都沒有,他們倆也待不下去了,咱就走了唄,基本情況就是這樣了。」   荀牧十指交叉,輕聲問道:「大中午的進去,傍晚才出來,這麼長的時間裡,你們就只幹了這事兒?」   萬傑撓撓頭:「我們先偷了別家,最後才去那棟別墅的——白天嘛,都上班了,人不在家,其實比晚上更方便。然後又在別墅裡耽誤許久,所以……」   「所以,人是幾點死的?」   「不知道啊,反正四點半左右沒動靜的,之後我們又蹲了有半個多鍾才動手。」   「這麼說,」蘇平皺眉:「你們沒見著兇手?」   「呃,見著了。」   「嗯?」荀牧立馬提起精神:「說說!」   「他下來了一回,拿酒來著,不是死的那個,我記得很清楚。嗯,寸頭,圓臉,有點兒胖……」   最近日子實在難熬,雙開了一本諸天流系統文《諸天大鹹魚》,講的是一條死鹹魚得到系統後鹹著鹹著成為大佬的故事,相對比較輕鬆很多(更新應該也會比這本給力,這類書比推理好些很多,更新起來輕鬆不少),感興趣的朋友可以看看。   當然,這本書更新也不會落下,保底兩更不會變,要沒做到請給我寄刀片。   感謝大家的支持與厚愛,麼麼噠(づ ̄3 ̄)づ 第122章設套   萬傑描述的還挺詳細,等他說完,蘇平和荀牧腦中就已經勾勒出了嫌疑人的大致形象。   唯有祁淵一臉懵——他學過相關方面的知識,但沒有經驗,還做不到僅僅憑藉這些文字性的描述就想像出嫌疑人的大概模樣。   荀牧兩人對視一眼,似乎在暗中交流著什麼。   一會兒後,荀牧踢了祁淵的小腿一把,示意他有什麼想問的就問了。   祁淵一愣,大概明白了荀牧的意思,可他也不知道該問什麼啊……   遲疑了一會兒後,他終於憋出了個問題,問道:「你們是怎麼斷定這人是兇手的?」   萬傑一愣,理所應當的說道:「聽動靜屋子裡那會兒就兩個人,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不見了,那這不見得肯定就是兇手了唄?」   「那你們怎麼斷定本案是他殺案呢?」祁淵繼續問道:「就不能是熊義坤喝多了酒精中毒嗎?」   「酒精中毒?」萬傑納悶道:「要真是把自己喝死了,你們這麼大費周章的搞什麼?」   蘇平斜了祁淵一眼,又朝著萬傑努努嘴。   意思是,瞧瞧,人家一個小偷都比你激靈。   祁淵沉默一會兒,又問:「聽起來,你對這人的印象相當深刻,早先就認識?」   「不,不認識。」他連連搖頭:「就只在他下樓的時候瞧了兩眼。」   「當時你們躲在哪兒?」   「客廳……呃,客廳沙發底下,他們家沙發挺高的,能藏人。」他說道:「就是有點髒,灰大,但聽到動靜我們也沒得選,只能鑽裡頭。」   「這個位置,角度不大好吧?你怎麼看到他額頭上有疤,嘴角還有痣的?該不會是你胡謅的吧?」   「怎麼可能?」萬傑急了:「我親眼看到他下來的,打量了幾眼,記得非常清楚!我,我騙你們幹什麼?沒好處啊!」   一面說,他一面抓耳撓腮的,身子扭來扭去。   見此,荀牧和蘇平眼睛一眯,若有所思。   祁淵也不知道是誤打誤撞,還是真的有系統想法,竟然準確的揪住了問題之所在。   當然,這個問題他倆早已想到,畢竟他描述的嫌疑人太過精確,沒有經過系統訓練的人,很難在經過這麼長時間後依舊能準確回憶起,並描述出某個只有過一面之緣的人的面貌特徵。   他倆之所以不戳穿,反倒讓祁淵隨意問些問題,也是想玩個出其不意,並找個相對合適點的時機,一下給萬傑施加以巨大壓力,讓他不得不說實話。   畢竟見習生經驗不足,恐怕很難想到多數情況下,人的記憶容易出錯這件事。   但既然已經被戳穿,也就沒必要再冷眼旁觀了,得趕緊趁著萬傑慌亂的時候把這條口子撕開才好。   想到這,蘇平忽然冷聲問道:「還記得你們自首的時候,經辦的那位警官嗎?」   「記……記得。」   「描述下他的外貌特徵。」   「呃……這……」萬傑冷汗都下來了,磕磕絆絆、結結巴巴的說:「我記得……個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方臉……」   蘇平又摸了摸嘴角,問:「這裡是不是有顆大黑痣?」   「對對對!」他眼前一亮。   蘇平又展示了自己手背:「這裡還有道疤?」   「沒錯!」   「三角眼,寸頭?」   「嗯,是的,三角眼,寸頭。」   蘇平一聳肩:「我騙你的,人家嘴角沒痣,手背沒疤,眼睛又大又圓,頭髮也蠻長。」   萬傑:(╯‵□′)╯︵┻━┻   「黑痣、疤和眼睛也就算了,」蘇平雙手環在胸前,淡淡的說:「頭髮這明顯的特徵都沒記住,這還是剛剛就跟你面對面接觸過,接觸時間也不短的民警,你都記不清他的樣貌特徵。   怎麼,那個所謂的嫌疑人,只瞥一眼,還隔了這麼多天,你反倒能記得這麼清楚?」   「我……我……」他額頭上的汗滴愈發細密,很快匯聚成珠子,一顆顆的往下落,啪嗒啪嗒,打在審訊桌上。   「誰指使你污衊他人的?」   「我……沒有,我真的看到……」   「還要狡辯?」蘇平拍了拍桌子:「到現在還認不清形勢是吧?說,人是不是你殺的?」   「不,不是,不是我啊,我哪有膽子殺人!」他連連否認。   「不是你?」蘇平斜了他一眼:「無所謂。入室盜竊,栽贓嫁禍,包庇真兇,這幾項罪名,夠你受的了。行,既然你不說,沒關係,我問你同夥去,減刑的機會抓不住,自己去牢裡後悔去吧。」   說著,他直接站起身,又罵罵咧咧道:「he……tui!屁顛屁顛跑來自首,又屁都不放一個,白白坐好些年牢,真是個蠢貨!」   說著,他拉了祁淵和荀牧一把,徑直離開。   「等……等等,我說,我說!」   「沒機會了,我不想聽!」蘇平擺擺手,對門口的派出所民警說道:「把他看好,等會我直接讓人押解到看守所去。」   民警點點頭,表示明白,跟著又對裡頭努努嘴,好奇的問道:「蘇隊,真的不再問問?」   祁淵也看向他,這種欲擒故縱的套路,他玩過好多回了,但這次看,似乎有點不對勁。   「沒必要了……」果然,他擺擺手,並接著說:「嗯,先別關門,讓他再吼兩句。」   祁淵微微側耳,聽著裡頭萬傑不斷的大聲吼著,讓他們回去,自己什麼都說什麼都招,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差不多了,關門吧。」蘇平擺擺手。   見審訊室門被關上,蘇平左右看了眼,說:「走吧,抽根煙去,歇會兒。這樁案子就要破了。」   祁淵一愣:「不去審其他人麼?」   蘇平的套路他大概想明白了,與其繼續在萬傑身上耗費時間,不如去問其他同夥。從萬傑身上挖出來的這些信息,再加上刻意讓他吼兩聲,相信已經足夠瞞天過海,讓他同夥誤以為他什麼都招了。   這種情況下,相信他兩個同夥也不會再負隅頑抗,試圖隱瞞什麼。   「不著急。」荀牧輕笑道:「先休息一下,畢竟講述過程也需要時間,不是麼?」   祁淵瞭然,恍然大悟。 第123章栽贓   幾根煙的功夫後,他們提審了另一名竊賊。   荀牧和蘇平商量了下,決定讓祁淵主問,並將大概的策略和訊問框架告訴他。   審訊倒是相當順利,就像他們想的那樣,他誤以為萬傑已經招供,便不再隱瞞,把什麼都給說了。   結果相當出人意料。   「我們其實不是蹲點許久看中了那棟別墅,而是被熊義坤邀過去的。」他說:「他的身份我們雖然不知道,但也大概猜得出來。咱這幫搞小偷小摸的,哪裡有膽子去招惹他們?」   祁淵皺眉,問道:「他邀你過去幹什麼?」   「幫他作證。」他說:「熊義坤以家裡的二十多萬現金為籌碼,請他們幫他做個證,讓我們在合適的時候自首,說咱們進去偷東西的時候,碰見他被人害死的事兒,並按照他給的說法,描述那個人的模樣。」   「然後呢?」   「然後他就讓我們躲起來了,說等他出事,人走了,我們再出來,在他死的房間裡亂翻一通,然後把他家裡的錢都拿走。」   「這麼玄幻的事兒,你們碰到了,心裡就不起疑,同意了?」   「沒法不同意啊。」他哭喪著臉說:「熊義坤說自己碰到了仇家來尋仇,肯定兇多吉少,只希望我們能幫他討回一個公道之類的。   他不只是利誘我們,還威逼呢,說知道我們的身份,也知道我們家在哪,我們爸媽是誰,也給他小弟發了信息,如果我們不照做,就叫人砍死我們幾個全家。   我們也納悶啊,他幹嘛不叫自己的小弟過來保護他,非得拉我們三個小蝦米下水,而且能弄死他的傢伙肯定也是個大佬,我們不也得罪不起?   可我們命都被捏在他手上了,有什麼法子?   他還說了,現在你們警察都還算靠譜,不會洩露我們的身份給無關人知道的,咱們的罪名頂多也只是入室盜竊,判的不重,別人也看不出問題,再加上自己自首,還有指證其他人犯罪,算立功,運氣好說不定能撈個緩刑。   幾年牢,也可能就一年半年,甚至都不用坐牢,就能拿二十萬,而且做完牢出來,他還會讓小弟給我們一人三十萬,除了風險比較大以外,划算啊,而且我們根本沒得選,就只能同意了,在他家裡藏起來。   之後,那人果然就來了唄,我們躲在房間裡瞅著,別說,熊義坤形容的真心準,特別形象……但瞅著,他們好像沒啥矛盾啊,有說有笑挺要好的模樣。   阿傑就說了,這幫大佬都是笑面虎,哪怕已經到了動刀子要人命的程度,面上都是有說有笑的,這種人才是真正的狼滅。」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他們就開始喝酒,喝不少,也喝了很久。一直到下午四點多,那個人出來上廁所,回去的時候就聽到他吼了幾聲,跟著乒桌球乓一陣亂響,然後就沒什麼動靜了。   我們尋思著,熊義坤應該是被害了,但看那人的表現有點兒不對勁啊,就想出去看看,又不敢,因為那人還沒走呢,要讓他見到咱們,還不得滅口啊?   就這樣又等了快一個鍾,才瞅見那人匆匆忙忙的提著一大袋東西走了。我倆又蹲了幾分鐘,他沒回來,這才壯著膽子去房間瞅瞅。   進去第一眼沒看到人,找了一圈才瞅見熊義坤倒在地上,果然死了。我們怕啊,這幫傢伙,殺人就殺人,還不見血,太恐怖了。   咱就尋思著趕緊把二十萬拿了趕緊走,但又想到他的吩咐,只能帶上手套先趕緊亂翻一通,然後把房間門反鎖過來關上,再把家裡的錢塞進背包裡趕緊跑路,整個情況就是這樣的了。」   「那,那個保安呢?」祁淵皺眉問道。   「也是熊義坤教說的,說那保安是他一個馬仔,知道的人很少,自首的時候把他拋出來,他能給我們打配合,絕對萬無一失。   嗨,誰能想到,阿傑那膽小如鼠的傢伙,比我還窩囊,竟然老老實實的跟你們全招了。」   ……   詢問過最後一人,兩人之間的供述大同小異,想來沒什麼問題。   「荀隊,蘇隊,」祁淵蹲在地上,抽了口煙,說出自己的想法:「熊義坤不大可能能預見自己的死亡,而且他倆剛也說了,熊義坤邀去的那個人,表現根本不對。   所以我想,他會不會是自殺的?自己給自己注射了頭孢哌酮,然後邀人過來喝酒,喝死在對方面前,再加上注射位置相當特殊,讓人發現死因後第一時間就會聯繫到謀殺上……   也就是說,他想用自己的死,去栽贓嫁禍其他人,而這個人,就是被他邀請來喝酒的這位……」   頓了頓,他將自己菸頭掐滅,才皺著眉說:「只是,我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動機何在?   還是那句話,雖然說像他這種狠人,即使是不得不死的情況下,也會想辦法讓自己死的更有價值一些,用自己的死去陷害他人倒可以理解。   但問題是,大前提是不得不死啊,他這會兒遠沒有走到窮途末路,為什麼要尋死呢?就因為林楚被碎屍一案?同樣參與本案的許青海三人,不還過的要多滋潤有多滋潤麼?   相比之下,這個被他栽贓的人,到底是個什麼身份,和他有什麼仇恨,我覺得反倒都不算什麼問題了。」   「或許是受不了這種大起大落吧。」荀牧輕嘆口氣,說:「他這種人,過慣了好日子,再想讓他過那種顛沛流離,四處逃亡的生活,受不了的,讓他坐牢他也無法容忍。   所以你看,那麼多人犯事兒後畏罪自殺,也有那麼多人破產後,賭球賭輸後,股票被套牢後,選擇跳樓、跳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於此,他們沒辦法接受這種失敗,自己被自己打到了。」   說完,他搖搖頭,又接著說道:「不過,這三個小偷的口供不可盡信,我們還是得把他們說的那個,被熊義坤邀去喝酒的人找到,傳喚來問一問。   還有,那支涉案的注射器,也得找到才行。   話說回來,林楚她爸媽還沒來認屍麼?」 第124章消失的家屬   「來過,又走了。」蘇平說道:「老凃做過親子鑑定,靠這個確定林楚身份的,只是沒等結果出來就走了,只瞧了一眼屍體,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兒。」   「怕是產生了什麼想法。」祁淵說:「比如靠自己查明真相給女兒報仇什麼的。」   「嗯?」蘇平猛地站起身。   他先前壓根沒往這方面想,反倒是祁淵,雖說沒什麼經驗,但同時也不受經驗限制,思維相當發散,天馬行空的,什麼可能都能想到。   別說,這種可能確實客觀存在。   別看自己調查難度極大,畢竟專業的刑警查起案子來有時都很費力,但對他們來講……   能在當今時代還產生這種極端想法的人,往往也不需要什麼證據,只相信自己的判斷,認定了誰是兇手,就可能找誰尋仇,推理全靠一廂情願的瞎猜,與感性和經驗上的判斷。   按照這個思路推論,如果祁淵沒猜錯的話,他們最有可能找上林楚的前夫——宋榮。   「立刻叫人聯繫林楚家屬!」蘇平趕緊說道:「另外聯繫宋榮,讓他注意安全……」   荀牧微微皺眉:「恐怕意義不大。如果他們想躲著咱們,咱們根本就聯繫不上。至於宋榮……他們的目標,或許也未必是宋榮。   跟林楚混的那些傢伙,搞不好也是她父母的目標——畢竟在大多數父母眼中,子女都是好的,一般也不會覺得是自己沒教好,只認為是被別的傢伙帶壞了。」   蘇平捏捏下巴,說:「話說回來,情況或許也沒有咱們想的那麼糟,他們可能只是找地方落腳而已,聯繫聯繫還是有必要的。而且,萬一真向小祁說的,就算一人想法極端,還能兩個人都極端不成?   只要有一人心有顧慮,我想咱們就能把人爭取過來,站在我們這邊,避免幹出傻事。嘗試一下吧,或許能確定他倆的行蹤。   另外,再讓技術隊確定一下,他們可能在哪家賓館裡住著也說不定。」   荀牧輕輕點頭,取出手機把任務安排下去。   接連打了幾個電話後,他才把手機收回,隨後讚許的看了祁淵一眼,輕輕點頭,說:「小祁,幹得不錯,幸虧有你提醒,否則的話,我和老蘇都沒想到這種可能,搞不好就真出事了。」   祁淵連連擺手,不敢居功。   ……   次日清晨,祁淵又一次起了個大早,趕到支隊去吃早餐。   說實話,支隊食堂的東西味道雖然不錯,也挺乾淨,可天天吃也有些膩歪了,但誰叫食堂特便宜呢,祁淵還在見習期,相當的拮据,自然能省就省了。   吃早餐的時候,恰好碰到荀牧和蘇平。荀牧擺擺手,招呼他過去坐。   三人也不說話,悶悶的吃著東西,吃完後便直接去了荀牧辦公室,又通知松哥過來。   荀牧摸出煙散了一波,才說:「查到了,林楚父母來支隊裡做過鑑定之後,就在咱們支隊附近賓館開了間房。   但他們次日退房後便不知所蹤,目前下落不明,賓館的警務聯網系統也查不到,可能住在無需身份證登記的黑賓館中,或者借宿在朋友家,短時間內恐怕沒法鎖定位置。   至於聯絡……試過了,聯繫不上,夫妻倆手機都提示關機。我擔心情況可能真的像小祁你想的那樣,他們試圖自己查出所謂的真相,然後替自己的女兒報仇。畢竟他們趕到的當天中午,也向咱們詢問過案情,雖然沒透露多少線索,但終歸被套了點話,知道些事,就怕他們自己腦補出什麼東西。」   頓了頓,他又說:「甚至,他們可能早先就動過手,但失敗了,反受其害……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總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一方面找到他倆下落,另一方面,儘可能保護那些可能被他視作目標的潛在受害人。   其中,熊義坤黨羽盡皆被拘捕,問題倒是不大,但林楚的那些朋友,還有宋榮,則需要提供相應保護,尤其宋榮,他被林楚父母視作目標的可能性相當大。   小松,小祁,你倆跑一趟,去跟他說明情況,並提供保護——至於是暗中保護還是貼身保護,你們視實際情況自由決定,怎麼樣,沒問題吧?」   「沒問題。」松哥和祁淵異口同聲的回道。   頓了頓,祁淵又好奇地問:「那,熊義坤遇害時約見的那人……」   「也查清楚了,」蘇平開口,不徐不緩的說道:「他叫嚴永晟,也算是個大佬吧,名下有兩家KTV,一家酒吧,三家火鍋店,論身段其實比熊義坤還要高得多。   畢竟他明面上合法的固定資產加起來,就有好幾千萬了,算是個人物。結合監控探頭,也確實拍到他在熊義坤遇害當天下午出入盛世花園小區的畫面,稍晚些,我們會通知他過來配合一下調查的。」   說完,他微微挑眉:「怎麼,你有什麼想法?」   這回問祁淵,他倒是沒帶著半點不耐煩的情緒,而是真的在認真問詢。畢竟這麼長時間,祁淵也證明了自己的能耐,雖然許多時候不大靠譜,但也有不少時候能直指核心。   「沒,沒有。」祁淵卻還是有些從心,連連搖頭,又遲疑了一下,才說:「只是還在好奇,熊義坤為什麼要陷害這人呢?」   「你覺得呢?」荀牧接過話,說:「不要有顧慮,就是正常討論討論,有想法儘管說。」   祁淵這才點點頭,組織了下語言後,開口道:「我在想,會不會,這個嚴永晟其實也不怎麼幹淨,而且跟熊義坤所在的團夥,存在某種競爭關係,甚至到了即將撕破臉,拼個你死我活的程度?   這些城府頗深的大佬,哪怕暗地裡都打出狗腦子了,明面上依舊是笑眯眯的不傷和氣,甚至經常一塊喝酒唱歌。所以哪怕真有矛盾,嚴永晟受熊義坤邀請去喝酒,應該也還算正常。   那麼,熊義坤會不會想著,自己殺了人,犯了大錯,為了不連累團夥裡的兄弟,只有跑或者死這兩條路。   他又放不下現有的一切,無法忍受顛沛流離,亡命天涯的生活了,因此萌生死志,又想再為團夥那幫哥們兒做點事,把嚴永晟拉下水……」   講到這兒,他就住了口,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蘇平沉默一會兒後,接過話:「有點想當然,整套推理從頭到尾都充斥著假設,很不客觀,不可取。   但這種可能……確實也存在。」 第125章畏之如虎   幾人沒聊幾句,也就散了。   雖說昨晚已經聯繫過宋榮,讓他最近注意安全,警惕一點,按理說不會有什麼事,可凡事就怕個意外,要真出事,那就是一條人命。   祁淵和松哥剛一上路,就又給宋榮打了個電話,得知他聽從吩咐待在了自個兒家裡,沒有出門,他倆又鬆了口氣。   很快趕到他住的出租屋,正好有人從裡頭出來上班,他倆便也沒按鈴,直接上去了。   上到五樓,輕輕叩門,過了一小會兒,門才被打開,就見宋榮站在裡頭,搓著手心,滿臉堆笑道:「警察同志,你們可算來了,請,請進,喝杯茶吧,水都燒好了。」   祁淵納悶的瞅了他兩眼。   哪怕他乖乖聽話待在了家裡,祁淵也覺得他對於蘇平的提醒恐怕也不以為意,甚至會誤以為這是警方的套路,對此非常抗拒與不滿。   畢竟,昨天在他店裡,雙方鬧得可是相當不愉快,蘇平雖然沒動什麼強制性的手段,卻也直接將懷疑明明白白的寫在了臉上。   換做任何一人,顯然都接受不了自己就這麼被冤枉,哪怕可以理解,心裡有氣也是必然的,何況他當時表現的就不怎麼理解。   反正易地而處,祁淵絕對會以為警方又在找藉口接近自己,想要暗摸摸的查些什麼了。   宋榮同樣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臉上笑容堆的更深了,祁淵甚至嗅到了一絲討好的味道。   只聽他說:「警察同志,那個,林楚她爸媽,真的來餘橋了?」   「到挺久了,目前下落不明。」松哥回答道。   他縮縮脖子,趕緊說:「那,那……拜託你們了,我就拜託你們了,千萬別……」   他說了一大通討好的話,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在懇求祁淵和松哥保護好自己。   幾句話翻來覆去的重複幾遍後,他才又嘆了口氣,說:「警察同志,你們是不知道啊,林楚她爸媽……嗨,只能說,什麼樣的家庭養什麼樣的女兒吧,他倆都是狠人,要他們懷疑我還是了林楚,是真能拿刀砍死我的。   之前剛結婚兩年那會兒,林楚不是一直沒動靜嗎?我爸媽就有點嫌棄她,她管娘家人抱怨了幾句……   好傢夥,過完年回到餘橋,就見他們一家老小堵在我家門口,把我給狠狠暴打了一頓,她爸還拿了剪子,說要剪斷我一根指頭,幸虧林楚她拼命阻止才算放過我,但我腿也被他們打折了,休養了兩三個月才好。」   「這麼彪悍?」祁淵有些詫異:「你沒報警麼?」   「一家人的事,報什麼警?」他擺擺手,又跟著說:「她爸媽平時倒也不惹事,安安心心工作,幹活,就是全家老小無一例外都特別寵她,一旦涉及到她,我去,那就不得了了。   搞的她之後有什麼委屈,都不敢跟家裡說了,報喜不報憂的。也幸虧是這樣,不然我怕是早就被弄死了,我爸媽也可能被他們打。   後來離婚,她爸認死理,就是覺得我欺負林楚了,哇,半夜提著刀敲門,好懸沒把我嚇死,趕緊打電話給林楚,她好說歹說才把人勸走。   那時候我整整一個月不敢出門,吃喝都是點外賣,陽臺上搞個桶,系個繩子那種,讓小哥把外賣放桶裡我提上來……當時還鬧上微博了呢,可沒少被人嘲笑。   這會兒,林楚死了,要他們認死理,覺得是我害死的,那還能討得了好?我怕他們都有了跟我同歸於盡的想法了。   警察同志,得虧你們提醒啊,離婚一年,我都沒想到這事,不然真要就這麼大咧咧的出了門,怕他們隨時可能衝出來砍我……」   聽到這兒,祁淵恍然大悟。   怪不得宋榮一副慫巴巴的模樣,一看到自己和松哥就跟盼來了救星似的。   感情他怕林楚父母怕的要死,在他心裡,自己和松哥還真就是救星。   不過,他的話也讓祁淵心情沉重了幾分——昨晚竟然猜的竟然還滿靠譜,林楚的父母說不得就是抱著殺人復仇的想法來的餘橋,所以至今沒有露面,女兒的屍體都沒見。   真要這樣的話,如果他們的目標是宋榮還好說,但要是別人,尤其沒被警方保護的那幾個,恐怕就糟了,他們多少有些得手的機會。   畢竟林楚認識的狐朋狗友實在太多,支隊騰不出那麼多人手去一一保護,只能提醒他們。   正當他沉思的時候,松哥又問:「他們在餘橋有落腳的地方麼?」   「應該有。」宋榮回答道。   「應該?」   「林楚他哥也在餘橋——之前在,現在不知道。」宋榮解釋說:「他很少和林楚聯繫,感情似乎不深的樣子,但其實林楚一個電話就能把他叫來。   本來他不在餘橋發展的,在西南那邊,就是聽說林楚在我們家受了次委屈以後,跟著他爸媽跑過來,之後就不走了,說留在餘橋方便照顧林楚。唉,簡直就是個極品妹控。」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除了他之外,他們家在餘橋也還有幾個親戚,借宿幾天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你知道都有哪些親戚,住在哪兒不?」   「這個真不清楚。」宋榮搖頭:「林楚不大喜歡走親戚,因為她也知道自己在那些親戚裡風評不大好,不會去貼人家冷屁股,就很少往來。   再說,這都離婚一年多了,就算我原本知道,搞不好也搬家了不是。」   松哥抬起手,轉了轉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露出思索的表情。   當然,著裝規定雖然明確說明男性民警執勤時不允許佩戴首飾,但一般而言,手錶與婚戒都例外,除了某些要求非常嚴格的單位。   「警察同志……」宋榮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倆。   片刻後,松哥說:「還是得想辦法將他們找出來才行,否則,防得了一時半會,也很難長久的支撐下去。」   說著,他打量了幾眼宋榮。   宋榮自動腦補了不少東西,被嚇得後退兩步,結巴道:「警……警官,你們……你們不會……不會是想讓我當誘餌吧?」 第126章下落   祁淵撓了撓頭,瞧了宋榮一眼,張了張口,想寬慰他兩句,卻又什麼也沒說。   萬一松哥真打算讓他當誘餌……   況且,以這片大地對具備遠程殺傷力的武器的管控力度,林楚父母想弄到槍械什麼的幾乎不可能,至多也只能摸把匕首衝上來捅人這種,充當誘餌的風險其實並不大。   所以,松哥……   他看了松哥一眼,就見松哥滿臉笑意,對宋榮搖搖頭,說:「放心吧,就算需要誘餌,也只會由我們的人上,不可能拿你去幹那種事。」   「那就好那就好。」宋榮放心不少,接著又好奇的問:「那,你們打算怎麼做?」   「你先正常工作幹活就好。」松哥說:「就像你昨天跟我隊長說的,這段時間你生意正好,縮在家裡恐怕得損失不少錢吧?」   「損失是不小,可是……」   「放心,我們會貼身保護你的,林楚的父母沒有機會動手。」松哥說道。   宋榮還是有些遲疑,猶豫了一會兒後,問道:「你們配槍了嗎?」   松哥輕輕點頭。   他長呼口氣:「那好,聽你們的。」   ……   下樓的時候,松哥小聲的跟祁淵囑咐了幾句,於是,祁淵便刻意落後了幾步,出了單元樓後更是直接走到一旁,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宋榮見了也不以為意,只以為他去做什麼布置,畢竟松哥還在邊上跟他並肩走著。看著松哥身上的警服,他尋思著,林楚父母怎麼著也不可能當著刑警的面動手才是。   來到列印店裡,宋榮才剛開門不久,便有幾個年輕人走了進來,要列印幾份個人簡歷。   宋榮瞧了松哥一眼,見他輕輕點頭,便也沒說什麼,開始幹活了。   店裡頭的人越來越多,宋榮漸漸地也就把來自林楚父母的潛在威脅給拋諸腦後了。   人一忙起來,哪裡會管那麼多。   於是乎,松哥看時機差不多了,便上前拍拍他肩膀,說:「那個,我出去一趟,一會回來……」   「去吧……哎,等等!」宋榮突然反應過來,心中一緊:「你走了我怎麼辦?別啊……我……」   「不用擔心,」松哥笑道:「這裡人這麼多,不打緊的,而且我剛剛那位同事也回來了,放心吧。」   宋榮皺了皺眉,猶豫半晌,才輕輕點頭,接著又問:「那你……」   「我很快回來。」   宋榮再次點頭,目送他離開,又有些焦急的四下瞧了瞧,卻沒見到祁淵,行不由得又提了起來,幹活也有些心不在焉。   ……   「松哥,」車裡,祁淵有些擔憂的說道:「就這麼把宋榮丟在店裡當誘餌……不太好吧?」   「放心,」松哥說:「林楚父母再怎麼情緒激動,也不大可能在這種時候動手,因為得手的機率太低了。咱們這會兒離開,也並非是想讓他當誘餌。」   「噢?」祁淵有些納悶:「前者還好說,畢竟店裡人多,那不是讓他當誘餌是什麼?」   「只是不想讓林楚父母看出咱們在貼身保護宋榮——如果他們真的打算對宋榮下手的話。」松哥說:「否則,要讓他們看出咱們的目的,他們恐怕會隱藏的更深,下手的時機選擇的也會更為謹慎。   而咱倆……說實話,我們只是刑警,不是經受過專業訓練的警衛戰士,保護人的能力恐怕連保鏢都不如,時間長了總會鬆懈,總會露出破綻。   如果不能在相對較短的時間內把潛在威脅解除,相反,讓對方有了戒備,隱藏的更深的話,咱們鬆懈了,露出破綻了,恐怕就是他們動手的時候,對宋榮的威脅直線上升。   當然,林楚父母也不是什麼職業殺手,瞧見咱們貼身保護宋榮,更有可能是會變得十分焦慮,從而選擇孤注一擲。可我不能拿宋榮的安全打賭,只能選擇穩妥的路線。   所以,我必須要掩蓋住咱們的真實目的,如果觀察者真的存在,那就得讓他誤以為,咱們頻繁接觸宋榮,只是為了調查,而非提供保護。   從林楚父母來到餘橋至今,也有好幾天了,我想他們的耐性也應該消耗的差不多了才對,再加上宋榮已經露出了緊張、畏懼的情緒……   他們恐怕會有『遲則生變』之類的擔心,因此,應該會趁著咱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出手。」   祁淵忍不住皺眉:「可是,松哥你剛不說,他們不會選擇在宋榮的店裡下手麼?」   「是啊,但宋榮不可能一直在店裡吧?」松哥聳聳肩:「去吃飯的時候,或者收工回家的時候,都是他們動手的時機。」   祁淵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要林楚她爸媽的目標不是宋榮呢?」   「我也從沒說過他們一定會對宋榮下手呀。」松哥說:「有備無患總是好的,我們負責這一塊,自然就得幹好我們自己的活。至於其他人,有其他同事盯著,不需要咱們操心。」   祁淵瞭然的點點頭。   ……   時間緩緩流逝,看得出來,宋榮變得愈發焦躁不安,情緒有點不對勁。   要不是松哥時不時的會去店裡坐一坐,給他吃顆定心丸,恐怕他早就把客人都送走收工回家了。   下午四點,松哥又想藉故離開一會兒,結果剛站起身,手機就響了。   他掏出手機一看,見是荀牧打來的,立馬接通,聊了幾句後,便向著宋榮走去。   見他過來,宋榮臉色一垮:「警官,那麼忙啊,又有事?」   松哥輕笑道:「放心吧……」   「我怎麼放心,我……」   「找到人了。」松哥打斷他,說:「那對夫妻,連著林楚她哥這會兒都在支隊裡呢,不會對你動手了。放心吧,你安全了。」   宋榮一愣,接著便驚喜的說道:「真的?你們沒騙我?」   「騙你幹嘛?嗯,你要不放心,可以跟我們一塊回去見見他們。」   「呃,算了。」宋榮脖子一縮:「見面怪尷尬的,而且我也怕他們一個衝動把我給吃了……呃,你們自便吧,我還要接著幹活呢,麻煩你們了啊。」   松哥擺擺手,表示沒事,便徑直離開。 第127章動機   「怎麼?」見松哥回來,起車,祁淵有些納悶:「咱們這是要去哪兒?不管宋榮了?」   「不管了。」   祁淵臉色微變。   松哥有些好笑,解釋道:「人找到了,這會兒在支隊呢,任務結束,直接回去就成。」   「噢?」   「具體情況我也不大清楚,反正人是找著了,回去問問唄。」   ……   半個多鍾後,兩人回到支隊,向荀牧報告。   荀牧輕輕點頭,跟著看向祁淵,說:「小祁,這回你是真立大功了。」   「噢?」祁淵問道:「他們真打算對誰不利不成?」   「算是吧。」荀牧頷首:「他們也是真有本事,竟然能查到熊義坤頭上,換做咱們,要不是老孟他們正好盯著熊義坤盯了許久,恐怕都得花費不少力氣呢。當然,也可能是林楚生前告訴過他們一些消息。   之後他們查到熊義坤住處,就打算動手了唄,三個人跑到別墅樓,結果被值守現場的同事攔個正著,還從他們身上搜出了管制刀具。」   祁淵撓撓頭:「那這事跟我沒什麼關係吶,就算我不說,他們也會跑去熊義坤那,然後……」   「不一樣。」荀牧擺擺手:「如果不是你,咱們根本不會往這方面想,攔下他們也就是了,不可能動用搜身之類的強制手段,到時候萬一他們轉移目標盯上了宋榮或者別的什麼人,就很麻煩了。   總之誰都沒出事,這就最好不過了。咱們也能鬆口氣。」   祁淵哦一聲,想了想,又忍不住問:「那,嚴永晟呢?」   「也在支隊裡。」荀牧聳聳肩:「這傢伙看見咱們的人,激動的竟然從抽屜裡翻出了支槍,最準自己的腦袋,一副失了智的模樣。   不過他那槍就是個唬人貨,槍是真槍,裡頭沒子彈……」   松哥皺眉:「那也足夠危險啊,他開槍之前誰知道沒子彈呢?」   「老蘇眼尖,」荀牧解釋說:「瞅見那槍保險都沒開,更別說上膛什麼的了,就趁著我吸引住他注意力的功夫撲了上去,奪下槍把人控制起來,然後一檢查,彈匣和槍膛裡都是空的。   吶,這副心虛的表現,百分百有問題,我們審訊過後就交給老孟去查了,別的先不提,單單非法持槍罪就不輕,足以逮捕了。」   祁淵又好奇的問:「他招了什麼?」   「啥情況都不知道。」荀牧說:「他被熊義坤邀過去的時候,也尋思著熊義坤到底在搞什麼鬼,挺戒備的,沒想到熊義坤就這么喝死過去了。   也是這件事兒的刺激吧,他肯定擔心自己跟熊義坤的死扯上關係,哪怕關係並不大。畢竟他這種人,要真的不乾淨的話,挺怕被我們盯上做調查的,一查可能就要玩完。   這兩天他就一直在收拾財物準備跑路呢,要咱們再晚去一天,人可能就溜了。也怪他自己太貪,總想多撈點再走,怕走得遠了身上帶的財物不夠用。要他當機立斷些,咱們真可能撲個空。」   「既然如此,咱們可以回歸案子本身了。」松哥皺眉,說:「麻煩啊,兇手大概率是自殺的,有很多疑點就搞不清楚了,比如犯罪動機……」   「除了犯罪動機之外,林楚遇害一案基本沒什麼疑點了。」荀牧說:「前段時間帶著許青海他們去指認了現場,也找到了一應證物,足以證明他們的供詞。   加上他們招供的時候,基本誰都不知道熊義坤已死的事兒,他們想來也沒膽子把髒水潑到熊義坤的身上,證言可信度相對比較高。   只要再能確定熊義坤確實死於自殺,這樁案子就可以結了。至於犯罪動機什麼的,確實是個遺憾,但並不影響結論……」   「我總覺得有些虛,」松哥抿抿嘴:「林楚跟熊義坤處的好端端的,他怎麼會忽然想殺人?   就算像許青海說的,熊義坤對女人有種病態的心理——這倒是足以解釋林楚身上的累累傷痕是怎麼來的——可也不該就這麼動手殺人啊,以前他也從來沒幹過這種事,可想而知,他再變態也有個度。   何況以我們對林楚的了解,這女人對性這一塊放的也挺開的,想來不會太過抗拒以至於被殺害吧……」   「不一樣,」荀牧打斷松哥,說:「林楚放的再開,也不代表她就是個受虐狂,可以忍受熊義坤的折磨。別的不提,拔指甲,用銼刀刮爛指腹,扎竹籤子……這一系列手段,就算是字母圈的人也沒幾個受得了的吧?」   「但熊義坤明顯也不是過失殺人啊,」松哥說:「林楚身中數刀,最終失血過多而死,這明顯是要她的命啊。」   祁淵想了想,問道:「會不會是因為林楚窺探到了他的秘密,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事兒?」   「也許吧。」荀牧說道。   松哥覺著有些不對勁:「荀隊,怎麼感覺你對這事兒並不關心的樣子?這可不像平常時的你啊。」   荀牧一攤手:「因為老蘇已經在問著了啊,等他出來,不就搞明白了麼?何必在這兒瞎猜。」   「呃……問什麼?」   「林楚她哥知道點事兒。」荀牧淡淡的說道:「關於熊義坤的消息,就是他告訴自己父母,然後三人才會尋上去的。   所以我和老蘇都認為,林楚與熊義坤交往的事兒,應該告訴過她哥。而且他們仨去的時候都提著管制刀具,擺明了是想復仇,換句話說,他們認定熊義坤是殺害林楚的兇手。   那麼,他們很可能也知道熊義坤作案的動機,不是麼?」   祁淵皺眉:「如果這樣的話,他們不該阻止林楚跟熊義坤交往才對麼?那樣林楚也不會遇害……」   「有一句話,你應該聽過。」荀牧豎起一根指頭:「事後諸葛亮,相對的……事前豬一樣。」   祁淵眼角一抽。   與此同時,敲門聲響起。   幾人紛紛回頭,就見蘇平走了進來,將一疊報告放在荀牧桌上,淡淡的說道:「大致明白了,林楚跟她哥說過,熊義坤似乎不太乾淨。   不過她哥沒太往心裡去,因為林楚那些狐朋狗友也不乾淨,他們早就習慣了,她不受欺負就成。   事後發現林楚死了,她哥才想到這茬,本能的就認為是熊義坤害的,加上暗摸摸去蹲點的時候見咱們一群人進去調查,更篤定了是熊義坤害死的林楚,只是沒想到熊義坤竟然也死了——他們還打探不到咱們行動的事兒。」   頓了頓,蘇平才接著說:「要我猜……熊義坤或許是誤會了林楚的身份,以為她是臥底,才會痛下殺手。」 第128章滑坡   又是三天調查,將各項證據補完,這樁案子就收尾了。   剩下的,主要是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那邊的工作,繼續偵查浮出水面的兩個犯罪團夥,與直屬大隊沒有太大的關係。   關於林楚的父母和哥哥,祁淵打聽了下,貌似因非法攜帶管制刀具而被拘留,另外,檢方擬定以故意傷害未遂起訴他們。   對此祁淵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現代根本不支持復仇這種行為,對於他們仨如此莽的做法,祁淵也只能搖搖頭,表示可以理解,但不支持,也不同情他們。   轉眼又過了十來天。   「天氣轉涼了啊。」這天清晨,祁淵起床,掀開被子瞬間,隱約覺得有點涼,看了眼天氣預報,不由撇撇嘴:「又是颱風,哎,每到這種時候,颱風就一波接一波的登陸。」   換好衣服,洗漱完畢,他便下樓坐公交往支隊趕。   接連十來天沒有什麼案子,支隊直屬大隊上下都挺閒的,沒有事幹。   甚至有些同事開始在辦公室裡悄悄打牌,時而被蘇平逮到,便又是一頓臭罵。   下公交,祁淵打了個呵欠。這幾天都準時下班,他睡得也蠻早,按理說應該把睡眠補的挺足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比先前緊張工作,睡眠嚴重不足的時候來的更沒精神,身上懶洋洋的,沒半點幹勁。   或許是習慣了刑警辦案時的高強度工作,潛移默化下,他也變得和荀牧一樣,成了閒不住的人吧。   挪到食堂,他點了份青菜瘦肉粥,兩個水煮蛋,刷卡付款,端著碗提著袋子走到個空座位上。   他將筷子放在一邊,拿起個水煮蛋往桌上一敲,跟著巴掌貼著蛋一滾,蛋殼表面立馬遍布裂紋,他一撕就整個撕下來了,又把蛋白一掰開,露出裡頭的蛋黃,扔進粥裡,如法炮製又解決另一顆蛋。   接著,他才有一口沒一口的慢慢喝著粥。   這幾天就跟鹹魚似的,他每天的工作也就是看看以往的調查報告,漲漲姿勢而已,荀牧和蘇平又不像其他人一樣愛把自己手頭的日常工作丟給祁淵……   所以算下來,在整個直屬大隊都相當清閒的情況下,他依舊是最閒的那一個。   喝完粥,他看向窗外,天陰沉沉的,烏雲蓋頂,黑壓壓一片,嫣然副暴雨將至的景象。   「可別這種天氣來案子啊,那可真是要命。」他撇撇嘴,又苦笑著搖頭:「算了算了,別立這種flag……」   ……   晃眼又是三天,可能是祁淵立flag的功力不夠強吧,颱風期間,竟然真沒接到什麼大案要案,加上這次颱風造成的破壞不強,不必他們去幫著協助維護秩序什麼的。   但……   「小祁,走,集合了,蘇隊荀隊找咱們出現場。」這天清晨,剛吃完早餐來到辦公室,松哥就找過來了。   「嗯?有案子了?」祁淵趕緊問道,身上迸發出點幹勁。   松哥苦笑一聲,說:「因為颱風的緣故,燕山新村發生了小規模的山體滑坡。   倒是沒傷人,只是露出了兩個不知什麼時候埋藏在山體裡的汽油桶,油桶被泥石流擠壓變形破裂,露出了裡頭的屍體,兩具,一具完整,一具碎屍,影響相當惡劣。   案情經由派出所層層上報上來,蘇隊荀隊這會兒正召集人手趕過去。」   「明白了。」祁淵立馬點頭,跟著松哥跑到停車坪。   又等了一會兒,停車坪上聚集起十來個刑警,凃仲鑫跟柴寧寧也分別帶著人趕到,蘇平點點頭,一揮手,就叫大家上車。   燕山新村距離支隊並不遠,五公裡出頭,不過早高峰一向很堵,他們拉著警笛,也愣是花了半個多鍾才趕到現場。   抵達目的地,擠過圍觀人群,越過警戒線,眾刑警瞅了眼地上的汽油桶,跟著紛紛皺眉,四散開來各自開始工作。   祁淵打量了下現場,也忍不住微微皺眉。   現場一片狼藉,堆積著一片厚厚的黑紅的泥土,這土貌似還挺肥,散發出一陣陣臭味,以及一股相對濃烈的汽油味兒。   好在現場露天,不是在室內,加上颱風剛剛過去,風還不小,空氣也很溼潤,否則汽油氣體易燃易爆,倒是相當危險。   泥土中央裹著兩個碩大的汽油桶,貌似是160升規格的,汽油桶都被擠破了,一個周邊散落著些許屍塊,另一個桶口處則掛著一具屍體。   邊上就是村菜市場,這個點人正多,吵吵嚷嚷的,嘈雜無比。   周邊有大量的立體鞋印,顯然案發第一時間,有群眾近距離圍觀,甚至可能還拍了視頻。   破壞現場什麼的,關係倒是並不太大了,畢竟這兒絕非藏屍的第一現場,發生滑坡之後,這些泥土也把線索什麼的破壞的差不多了,除了汽油桶本身之外,周圍環境的第一手資料並不是特別重要。   只是,如果作案人也居住在附近,聽說了這事兒,恐怕也會以看熱鬧為藉口,跑過去查看情況,亦或者因為心虛直接開溜……   而且要真有人拍了視頻上傳到網上,恐怕也會造成一定的不良影響。   暗暗記下這個想法後,他就看向松哥,問:「松哥,現在怎麼辦?」   「這種被非人力破壞過的複雜環境,咱們處理不來的。」松哥說:「交給柴姐和凃主任吧,咱們負責維護維護秩序,並在現場立刻展開詢問調查就好。嗯,你跟我一塊吧,我問,你記錄。」   「好。」祁淵立馬點點頭,表示同意。   接著,他又問:「現場隨便找個人就問嗎?」   「也不是,一般來講,我們會比較注意找相對靠前的。」松哥說:「他們好奇心比較重,比較喜歡看熱鬧,相對來講可能會了解更多情況。   而且能在這麼多人的情況下還擠在最前排的,一般也不是什麼『不爭』的人,相反,他們特別能『爭』,性格相對比較外向、健談和八卦,以他們作為詢問目標,詢問起來往往會更輕鬆,獲得的線索相對也多些。   還有一點,我個人比較傾向於向中年女性詢問,雖說只要打開局面嘮嗑起來,男女都一樣滔滔不絕,但這類人,開局輕鬆些。」   嚶嚶嚶,下午三點睡了個午覺,結果外邊下著雨,睡得太舒服了,一覺睡到十一點才起床……   咳咳,我吃點東西,馬上趕下一更…… 第129章汽油   最終,松哥和祁淵找上了個買菜的大媽。   她手上還環著個菜籃子,裡頭裝著幾把大蔥,不過由於擠得太嗨,蔥都被擠折了。   見到松哥和祁淵過來的時候,她還有些緊張戒備,但在松哥這個「婦女之友」的嘮嗑高手的攻勢下,戒備心很快就瓦解了。   「你說塌方啊,差不多七點多快八點的時候吧。」大媽跟著松哥跨進警戒線裡,來到個角落,拾掇了下菜籃子,乾脆把大蔥掰斷,好好的放進籃子裡,同時說:「那會兒我買菜的,就聽到了點奇奇怪怪的東西。   其實聲音不大,塌方塌的也不多嘛,但有人喊塌方了,泥石流來了,我們就很慌。   菜市場就在山邊上啊,這要萬一把整個菜市場都埋了,咱們往哪跑去?就趕緊衝到外頭,推推搡搡吵吵嚷嚷的,幸虧沒踩死人……   來到外頭一看,嗨,大家都鬆了口氣,小事兒,就山頭塌了一角,泥土慢慢滑下來,還沒滑到菜市場呢就不動了。   我們就指指點點說了點話,什麼叫村委會出錢把山坡加固一下啊什麼的,還有人拿手機拍照拍視頻發朋友圈,我跟幾個熟悉的朋友見了,就忍不住嘮嗑兩句。   嘿喲,我那姐妹,她么兒考到中山大學啦,真了不起,真是個好大學,離得又特近,高鐵半個多鍾到了,以後周末節假日都可以回家,羨慕啊,前些天他剛去學校軍訓來著……   呃,不好意思啊,說遠了。反正聊著聊著,就聞到了股汽油味。剛奇怪怎麼回事兒呢,就又聽到有人說死人啦,我們嚇一跳,趕緊圍上去看。   還真是,死人了,泥土上有兩個汽油桶,屍體就……噫噫噫,真慘吶,怎麼就被人害死了還塞進汽油桶裡呢?   嘛,沒多久啊,派出所人來了,過來看了看,就叫我們離得遠點,一邊打電話一邊拉警戒線,然後就是那樣咯。」   松哥輕輕頷首,又問:「有人到汽油桶邊上看過?」   「有啊,唉,幾個膽大的後生仔。」大媽說:「膽子大,又無法無天的,看到死人也不知道害怕,直接就往上頭湊,真的是哦……」   「您認識他們?」   「不認識啊,但都是附近住的人,長什麼樣都有個印象,只是不知道具體誰家的娃娃。」   又問了幾個問題,要了大媽的電話之後,松哥便請她離開了。   祁淵看著她的背影,有些納悶:「這貌似也沒問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啊,我覺得……」   「畢竟不是第一現場,能有什麼價值呢?」松哥輕笑道:「現場走訪,只是為了大概掌握情況罷了。   你看,屍體那個體態,根本看不到面容,加上整個屍體都略微發白,不是近距離仔細觀察恐怕也很難辨認出屍體到底是誰。   所以咱們的目的不在這兒,而是認清那幾個足跡的主人。你想,如果兇手得知自己埋下的屍體,因泥石流而曝光了,他會不會心虛的過來瞧瞧呢?如果會,現場這些足跡,便有其中一組屬於他了。」   「這個問題我先前也想過。」祁淵點點頭,瞭然道:「所以咱們問詢,其實只是為了查清楚那幾個靠近過屍體的人的身份,對吧?」   「也不全是。」松哥聳聳肩,悄悄瞥了蘇平一眼。   祁淵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有些愣:「難不成是為了應付蘇隊?」   「應付蘇隊?你怎麼會這麼想?」蘇平愕然,說道:「是因為蘇隊跟荀隊都很擅長於從一些看似正常或非常細微的小事當中,獲取到思路,找到正確的偵查方向。   就和那部動漫裡的天才小學生似的,往往被一句話提醒,就破案了。所以現場走訪,看似沒太大意義,也得重視,儘可能全面的調查清楚匯報上去。」   「哦。」祁淵有些赧然。   松哥也沒太往心裡去,領著祁淵接著走訪。   接下來被詢問人的回答倒和那位大媽都大同小異,沒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也沒問太細,比如那些青年的表情反應如何之類的問題,他就沒問。因為這些目擊者都沒經歷過專業的培訓,記憶方面受主觀影響很大,很容易被引導。   問的太細了,得到的恐怕也僅僅只是些似是而非的回答,平白讓案情變得更加複雜罷了。   問了一圈,幾名刑警便又紛紛聚集在蘇平周圍。   此時,柴寧寧也正好匯報說:「從現場環境看,前後共有九人靠近過裝有屍體的汽油桶,其中兩個是附近派出所的同事,另外,沒有人觸碰汽油桶,這算是個好消息。   不過,汽油桶受泥石流衝刷、擠壓,變形嚴重,再加上長時間掩埋,上邊的痕跡被破壞的恐怕也非常嚴重,很難提取出多少有價值的痕跡與線索,我得把油桶這些帶回去,找物證鑑定實驗室的同事一塊幫幫忙。」   荀牧輕輕點頭,表示同意,又看向凃仲鑫。   「兩名受害人死亡時間不短,」他立馬說:「只不過因為屍體浸泡在汽油當中,中斷了腐化過程,這才得以較為完整的保存下來,且其腹部、大腿等部位已經出現了相當程度的屍蠟化,足以確定死亡時間距今較長。   還有,汽油桶內、周邊泥土上、屍體屍表、口鼻及眼眶等部位,也發現了大量蠅蛆、蠅卵及少量蛹殼。   據此判斷,死者遇害後,兇手曾多次拋屍,亦或者說藏屍。經過一段時間後,屍體發生相當程度的腐化,屍表遍布蠅蛆的時候,才最終將她們塞進汽油桶裡,掩埋在山中。   汽油桶應該可以算作一條重要線索,自從幾年前發生過多起自焚及汽油縱火事件之後,對個人購置汽油這塊管的就特別嚴格,都得實名制不說,一定量以上還必須有咱們公安開具的證明才可以。   這兩個汽油桶,看規格都是160升的,這個量可不小,肯定有相關記錄。   只是有個問題我想不大明白,如果是要掩埋的話,他為什麼不將桶裡的汽油給倒掉呢?將屍體保存在汽油當中,有什麼用意?」   更晚了,抱歉,晚安晚安 第130章尋找屍源   這個問題,幾人也沒太想明白。   油桶內裝滿汽油,顯然比單單裝著屍體要重上不少,想轉移到山上相當麻煩,他們實在想不通兇手這麼做的動機。   只有祁淵問道:「會不會是這些汽油實在不好處理……」   蘇平斜了他一眼:「你當屍體不佔空間的麼?想要往油桶裡塞進去兩具屍體,他就至少得處理掉百多兩百升的汽油。   大頭都處理掉了,你跟我說剩下這些汽油不好處理?」   祁淵默默後退半步,不搭話了。   松哥想了想,不確定的猜道:「會不會是為了隔絕氣味呢?屍體畢竟腐爛嚴重,有著相當明顯的味道。」   「不會。」蘇平擺擺手:「屍體被藏在鐵桶裡,又埋在地下,除非出動警犬,否則……」   「萬一人家防的就是這一手呢?」松哥說道:「雖然汽油本身也有味道,而且還挺重的,同樣可以被警犬聞到,但咱們知道這事兒,不代表兇手也清楚啊。辦了這麼多案子,兇手自作聰明自以為是的情況見的還少嗎?」   這次輪到蘇平不說話了。   「咳咳,」荀牧乾咳兩聲,幫他解圍,說道:「兇手這麼做的用意,我覺得暫時沒必要去瞎猜,倒不如想辦法確定屍源,以及查清楚汽油桶的來源來的更有意義。   另外,老凃,致命傷什麼的,查清楚了麼?」   「有大致的猜測,但具體的得帶回去做個解剖才清楚。」凃仲鑫說:「兩名死者,一男一女,一大一小。   男性死者被碎屍,通過牙齒的磨損程度大致判斷,年齡應該在36到40歲之間,女性屍體完整,衣物完整,年齡應該在18到22歲左右。   兩名死者都有嚴重的顱腦損傷,且皆有生活反應,其中男性死者位於顱頂部,頭皮挫裂,頂骨凹陷性骨折,眼球外突,傷可致死,推測應該是被重型鈍器用力砸擊頭頂所致損傷;   女性死者傷創位於額部及枕部,額部損傷程度較輕,枕部相對嚴重,伴有星芒狀的挫裂創,枕骨骨折,可直接捫及游離的枕骨碎片,同時有頭皮撕脫,帽狀腱膜下血腫嚴重,推測是被兇手揪著頭髮撞擊硬物所致。」   頓了頓,他又說:「其中,女孩兒的情況比較複雜一些,額頭處挫傷相對較輕,但表皮剝脫相對嚴重,帶有明顯的擦傷特徵,應該是撞擊粗糙的地面或牆壁等平面物體造成的。   而她後腦處的星芒狀挫裂創創口,則提示撞擊物與後腦接觸面積相對小,可能是桌角一類。同樣,這處傷口也足以致命,但是不是致命傷,或者說是否為唯一的致命傷,現在還不能下定論。」   思忖片刻後,荀牧點點頭,說:「既然如此,你們抓緊時間把屍體和汽油桶這些帶回去,做個詳細的調查吧。   嗯,對了,儘快拍下屍體的衣物照,條件允許的話,屍體儀容照也拍個,可以稍微化化妝或者P下圖,免得看著太過猙獰恐怖,然後發布協查令查清屍源。」   「明白。」凃仲鑫連連點頭,招呼著手下和痕檢科的一塊收拾屍體跟汽油桶去了。   目送他們離開後,荀牧又讓圍觀群眾散了,把現場騰給前來清理塌方土石的工作人員,偵查組轉移到了村委會。   村委會主任和村支書,以及燕山派出所所長早早就在村委會一樓大堂等著了。   敷衍著寒暄幾句,蘇平有些不耐煩,便直接問道:「燕山新村最近有沒有人口失蹤的報案?」   所長立馬說道:「失蹤報案自然是有的,不過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我讓人查了,稍後就會匯總一份名單過來。」   蘇平輕輕點頭,又看向村委會兩名負責人,問道:「你們平時有做常住人口登記和村民遷入遷出這方面的登記嗎?」   「有的,」村支書說道:「常住人口登記每年兩次,一般在每年三月和九月,最近的一次登記剛剛完成,另外逢十年還會同時配合上頭完成人口普查的工作。   至於遷入遷出登記,也有,不過主要就是靠居民自覺過來登記了,我們就出具些證明幫他們辦居住證什麼的。如果你們需要的話,我立刻讓人把登記冊騰出來。」   「好的,麻煩了,另外,可以的話,請將近三年的登記記錄都給我,有電子版的話,麻煩電子版也附上。」荀牧立馬說:「稍後我會讓人把介紹信、協查申請書和取證通知書送過來。」   「沒問題。」村支書立馬說:「電子檔和紙質檔都有,不過紙質檔原件你們只能在這兒看,我們需要留存的,要複印件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讓人給你們複印一份。」   「複印件就好。」荀牧說:「名單恐怕不少,我們一時半會看不過來。」   村支書連連點頭,吩咐居委會裡的工作人員趕緊去辦。   祁淵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暗暗記下這些程序,以後辦案,肯定少不了和各級單位打交道,多了解些總歸是好的。   雖然,這些單位、村委會、居委會面對他的時候,肯定不會像面對荀牧和蘇平那樣客氣,就算不至於給他設門檻,卻也難免碰到踢皮球這類情況,因此荀牧他們取證的過程其實並不太具備參考意義,但程序什麼的是一樣的。   比如取證需要介紹信之類的文書。   取證和整理資料需要一定的時間,村主任便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給他們使用。   荀牧也沒客氣,聽取了松哥他們的匯報後,又讓松哥他們去繼續挨家挨戶的走訪,問問看是否有居民對死者有印象。   跟著,他倆便在村主任的辦公室裡,翻閱、對照名冊。   ……   與此同時,祁淵一面跟著松哥,一面問:「松哥,為什麼荀隊和蘇隊都執著於居民名冊呀?查失蹤人口我可以理解,可這個……」   「因為不能排除親屬作案的可能。」松哥輕聲解釋道:「兩名死者很可能是父女關係,當然,也可能是不正當情人關係,作案人有一定可能為男性死者的妻子,或妻子家屬……」   「如果是這種情況,且兇手為本村居民的話,兇手殺人、埋屍之後,應該不會繼續居住在這兒,而是藉口搬家離開,這樣殺人的秘密才能掩藏下去。」   唉……最近有點焦慮……   下一更晚點兒,抱歉。 第131章身份   兩名死者遇害似乎有相當時間了,再加上警方手中目前只有受害人的衣著照,因此,根本沒人對死者有印象,屍源偵查工作處處碰壁。   除了至親好友,誰會對已經消失許久的人,最後一次見面時穿著什麼衣服有印象呢?   好在,下午時候,技術隊就給他們發來了一組照片——兩名死者的面貌復原照。   他們經過了一定的PS修圖,讓人物看上去不那麼猙獰可怖,尋常人也更能接受,不至於連看都不敢看。   雖然經過修圖處理,難免會有些「失真」,但人的記憶本身就是相當主觀的東西,記憶中的人物,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同樣會有相當程度的修整,這點偏差其實不算什麼。   松哥瞅了眼照片,發現,兩名死者眉目間貌似還挺像,從女孩兒身上能看出不少男人的影子,尤其眼睛和鼻子。   從這方面看,兩名死者確實很可能是父女關係。   說實話,這個男人雖然因為年紀大了,看著有些滄桑,但從五官依舊能推測出,年輕時應該也是個長相蠻清秀的帥哥,女生顏值也不錯,至少有七八十分的樣子,很有鄰家小妹的感覺。   「我說,」祁淵撓撓頭:「你們究竟怎麼看面相的啊?要我說,這完全就是兩張臉,怎麼看出相似的?」   松哥有些奇怪:「你大學的時候沒接受過這方面訓練嗎?」   「有專門的課程,但我有點臉盲,學不好,這一塊也是我那門專業中最薄弱的一塊。」祁淵苦笑道。   「臉盲?」松哥微微挑眉:「那你不如抽時間去學學肖像刻畫跟人物素描吧,系統的了解過人臉結構之後,應該會好得多,嗯,正好,我認識個哥們兒……」   「呃,松哥,我怎麼感覺你什麼哥們都有。」祁淵嘴角抽了抽:「你不會是敖廠長的真身吧?」   「喲,被你發現……嘿,你也追敖廠長?」   「是啊,可惜這傢伙現在視頻都是年更,心好累。」   「所以說意賅日更真良心。」   聽松哥拍了句彩虹屁,祁淵會心一笑,表示自己都懂。   接著,松哥又立刻轉移話題,說:「行了,咱們繼續去走訪調查吧。這小姑娘長得蠻漂亮的,如果真住在村裡,他們應該有印象才對。   而且,荀隊他們也整理出了一份居民遷入遷出的名單,這其中,家庭戶的數量並不多,咱們重點勘察這方面就好。嗯,咱們負責走訪東村口那四戶……話說你餓了沒?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還真有點。」祁淵點點頭,說:「中午又忘了吃東西……松哥,你說咱怎麼老這樣啊,偏偏不提醒還不覺得餓,以提醒就覺得難受得慌。」   「正常的,」松哥輕笑兩聲:「咱們一忙起來,就根本顧不上看時間,久而久之啊,這腸胃基本都有問題。   你入職還早,別跟我們學,多顧著點,好好養生吧,否則啊,沒有吃軟飯的命,卻得了得吃軟飯的病,挺慘的。」   「呃……」   ……   在村子東口這塊找了家沙縣小吃,草草解決過午飯後,兩人便直接開始了問詢工作。   第一個問詢對象,自然是這家沙縣小吃的老闆了。   「老闆,你瞧瞧這個人,怎麼樣,有印象麼?」   「誰呀?咦,哎?這不……這不洋洋麼?劉師他女兒!」老闆很快認了出來。   松哥眼前一亮:「您確定麼?」   「確定呀,」老闆點頭,接著又說:「嗨,我在這開了十多年店,他們先前也在這住了有十多年了,我可以說是看著這娃長大的,她一直在我這邊吃早餐嘞,哪能不認得啊?」   「先前?」   「嗯,他們去年搬走了。」老闆又說:「這娃爭氣啊,考到了復旦。但小姑娘連高中都是走讀的,從沒出過遠門,爸媽不放心,竟然也跟著跑到魔都去了。   要我說,這麼溺愛孩子,可不是什麼好事,這樣孩子怎麼能長大嘛?」   說到這,他又皺了皺眉:「你們問她幹什麼?還有,這照片……我看著怎麼覺得有些瘮得慌?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說完,他又咽了口唾沫。   顯然,今早的事兒鬧得那麼大,沸沸揚揚,加上警察這會兒詢問,他已經大概猜到些事情了,只是不敢確定罷了。   松哥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接著問道:「您說的劉師,是劉海軍吧?」   劉海軍正是村東口這邊,搬走的四戶家庭之一,他老婆叫趙南芸,女兒劉素洋。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老闆撓撓頭:「平時都劉師劉師的叫,本名叫什麼真沒啥印象,不過我記得他女兒叫劉素洋,咱都洋洋、洋洋的叫她。」   「對上了。」松哥和祁淵對視一眼。   老闆終於忍不住了,問道:「警官,他們一家,是不是出事了?」   松哥沉默一會兒,輕聲說:「我們是來徵集屍源線索的。您……知道屍源是什麼意思吧?」   這下輪到老闆沉默了,過了幾秒,才輕輕點頭,嘆了口氣,坐下去:「挺好一姑娘,怎麼就遇害了呢?她不去魔都上大學了麼?怎麼……」   松哥擺擺手,又問:「您怎麼知道他們一家去魔都了呢?」   「嗨,劉師他老婆說的。」老闆回答道:「當時洋洋錄取結果出來,可把他們給樂壞了,在酒店裡擺了二十多桌酒,把我們都請了過去,聽說還回老家擺了兩天流水席呢,花了不少錢,怕是把劉師這些年的積蓄都掏空了。   後來吧,快開學那會兒,他老婆就有點不對勁了,感覺一直在張羅著、收拾著什麼東西,我問了一嘴,她說不放心洋洋,打算一塊搬去魔都發展。   當時我還覺得有些奇怪呢,他們在餘橋待了十多年,根子都在這兒,但其實也沒賺到什麼錢,估摸著還花的差不多了,跑魔都那麼排外的地方,他們怎麼過日子嘛?   不過那也是人家的事兒,我也沒想太多,問了兩嘴就是了,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人。呃,他們……他們該不會是躲仇家去了吧?不應該啊,他們能和誰結仇?或者欠高利貸了?跑路的時候被……」   松哥打斷他的腦補,又問:「劉海軍平時是做什麼的?」   「拉貨啊,跑物流的,自己也買了輛小車,有時候閒著就跑滴滴。」 第132章家庭關係   「受害者劉海軍,男性,已婚,1981年生人,程和物流加盟司機,平日裡沉默寡言,不善談吐,是個老實人形象,月收入水平一般。   受害者劉素洋,小名洋洋,女性,兩千年生人,學生,學習成績極佳,於去年考中復旦大學,但未去報導。   趙南芸,劉海軍妻子,今年三十九歲,原為平面模特,後於14年辭職,無業,並於去年八月二十四日,以陪讀為由搬家離開燕山新村,今下落不明,不知所蹤。」   晚上八點,支隊會議室,松哥正在匯報調查結果:「另外,據調查,趙南芸生下劉素洋時,劉海軍尚未到法定結婚年齡,僅19歲,而他們結婚時劉海軍更是僅18歲,剛高三畢業不久,屬於典型的『先上車後買票』。」   蘇平伸出兩根指頭,輕輕叩了叩桌子,說:「劉海軍父女失蹤這麼久,他家人就沒問過?」   「我致電聯繫過他父親,」松哥繼續說道:「不過,由於二十年前,他不顧家裡人反對,應要跟趙南芸結婚——且已經搞大了趙南芸肚子——因此他與家裡關係搞得挺僵。   雖然他父母咬著牙妥協了,給他們辦了婚禮,但之後聯繫便少了許多。趙南芸生下劉素洋那兩年,關係有所緩和,可之後趙南芸一直沒再生,關係又淡了下去。   再後來,劉海軍母親去世,他與他父親聯繫就更少了,過年都不回家。這一年裡,他父親也僅僅主動打過一次電話,沒聯繫上,便問了趙南芸,聽說他們搬去了魔都,在那邊過年,也沒想太多。」   「趙南芸還能聯繫上?」   「去年過年的時候還可以,」松哥說:「但現在聯繫不上了,我剛試過,打過去是空號,劉海軍他爸也試過,打不通。」   荀牧嘖一聲,說:「這麼看來,趙南芸相當可疑啊。」   「沒錯。」松哥輕輕點頭:「甚至,我懷疑她可能就是兇手,去年八月之所以匆匆忙忙的搬家,也是擔心殺害劉海軍與劉素洋的事暴露,因此……」   「殺害劉海軍相對好理解一些,可能是夫妻矛盾什麼的。」蘇平打斷他,說道:「但,殺害劉素洋,說不過去吧?那畢竟是她的親生女兒。   辦了這麼多年案,碰到的殺害父母的案子倒有些,可父母殺害子女,太罕見了,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義憤殺人或出於無力撫養而殺人、遺棄……   但劉素洋成績極好,且都已經撫養到上大學了,我實在想不通她有什麼理由殺人。」   頓了頓,書評才繼續說:「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傾向於認為,她可能僅僅只是知情者,而非作案人,出於某種原因,可能是被脅迫或者別的什麼,而不得不隱瞞真相,逃離燕山新村。   當然,真相如何目前尚未可知,缺乏證據的情況下依靠常理或經驗什麼的去主觀揣測動機,武斷的下是否合理的結論也不可取,暫且不論。」   他又看向凃仲鑫,問道:「老凃,屍檢結果出來了嗎?怎麼說?」   「出來了,」凃仲鑫站起身,說道:「由於時間過久,再加上掩埋、浸泡在汽油中等多種因素的幹擾,具體的死亡時間已難以判斷,只能確定在大約一年前,末次進餐後兩到三小時。   另外,我從兩名受害人牙齒中,成功提取到了完整的細胞組織,加以基因學鑑定後確定,兩名受害人具備親子關係,是親生父女。   致命傷也已經確定,簡而言之,兩人都死於顱腦損傷。   不過有一點相當奇怪,男性死者——姑且就認為是劉海軍吧——他雙手小臂上有大量的抓撓傷,而同時,劉素洋指甲縫中則發現了許多皮屑組織,且身上有大量的足踢傷、抵抗傷……   可惜時間過久,皮屑組織是否屬於劉海軍所有,已經無法確定了,只能通過經驗判斷,應該來自於他無疑,且劉海軍指間有少量髮絲,粗細程度與劉素洋頭髮直徑相接近。   我猜測,劉素洋,或許是被劉海軍所殺——整個作案過程,我也推測為,經過一定時間搏鬥、扭打後,劉海軍抓著劉素洋的頭髮,往牆壁、桌角等硬物上撞擊,之後,劉海軍也遭受到攻擊,被具備一定重量的鈍器砸擊頭頂部。   最終,劉海軍、劉素洋雙雙死亡,而殺害劉海軍的,應該就是他妻子趙南芸,因救女心切而殺人,之後因為恐慌藏屍,過幾天後,屍體發臭,擔心事情敗露而又將屍體藏進汽油桶中,掩埋在山上。」   蘇平微微皺眉:「聽起來倒是蠻合理的,可是劉海軍他也沒動機……」   「不,老蘇,你忽視了一點,」荀牧忽然說道:「在家庭關係當中,孩子是否母親親生,可以直接斷定,當母親的自己心裡也有數,但是否為父親親生就不好說了。」   蘇平張了張嘴。   凃仲鑫又繼續說:「劉海軍雖然長得也還算清秀,但劉素洋更是漂亮,考慮到趙南芸當過平面模特,我想她容貌應該更多的還是繼承母親才對。   再說了,剛小松也說過,劉海軍是個沉默寡言的老實人,收入水平也相對一般,這種男人,面對身材出眾,容貌秀麗的妻子,難免有些不安全感與自卑感——或許趙南芸辭職,除了年紀大了之外,也有這方面原因。   而本案起因若是家庭矛盾的話,萬一趙南芸說了什麼氣話,讓劉海軍誤以為劉素洋不是自己親生的,激動之下痛下殺手,未必不可能。」   一席話讓眾人連連點頭,雖然說還是猜測的成分居多,但無疑合情合理,讓人難以辯駁。   頓了頓,荀牧又說:「只不過還有兩個疑點,第一,藏屍的兩個汽油桶是從哪兒來的?   第二,連著汽油桶,加上裡頭的汽油和屍體,重量得接近甚至可能超過兩百公斤,兩個就是四百公斤,趙南芸一個女人,怎麼把這兩個汽油桶搬到山上並掩埋的呢?」   頓了頓,他說:「我覺得,只要解決這兩個疑點,本案就離破案不遠了。另外,也得儘快查明趙南芸的下落,與之取得聯繫。   小松,後邊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沒問題吧?」 第133章親屬   次日清晨,祁淵吃過早餐,找到松哥,請示他今天該怎麼做。   「頭疼,」松哥揉揉太陽穴,說:「我想了一晚上,也沒個靠譜的頭緒,人海茫茫,這怎麼找?」   「啊?」祁淵沒想到松哥也沒辦法,犯了難,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咋搞啊?」   「只能從外圍入手試試看了。」松哥說:「聯繫下她的父母、親朋,看能不能通過這些人找到她。   另外,她說去魔都,或許也不是無的放矢,聯繫下當地戶籍辦的同事查查是否在那兒辦了居住證吧。   實在不行,只能申請切入全國戶籍系統去找了。不過我估計懸,這年頭如果搞個自由職業的話,居住證暫住證這些並非必須的,她可能未必會辦,如果有心想躲,顯然也不可能去辦這些證件交社保。」   祁淵皺了皺眉,問道:「那,萬一查不到人,怎麼辦?」   「那就看其他同事能不能掌握她犯罪的證據了。」松哥說:「如果能,那沒什麼好說的,申請通緝,發布網上追逃,早晚有一天能逮到人。」   「可畢竟過去這麼久,」祁淵有些沒底氣的說道:「線索什麼的都不好找了吧?」   「是啊。」松哥嘆口氣:「就算他們原本住的出租屋就是殺人現場,可他都搬走了一年,換其他人居住了,這麼長是時間過去,就是有什麼痕跡恐怕也早就已經被覆蓋了。」   「查血跡也不行麼?」祁淵問道:「據我所知,血跡想要完全消除恐怕並不容易吧?應該還是能查到的。」   「查是能查到,可光有血跡不夠,」松哥搖搖頭:「何況,血跡也並非完全不可消除,至少消除大部分還是可以做到的,如果僅有些許點狀的血跡被檢出的話,意義同樣不大。   另外,碎屍倒是會造成大面積血跡,可碎屍一般也是在浴室進行,過後兇手可能會用大量的消毒水進行消毒,遮掩味道,再加上新住戶一年使用,不斷衝刷,血跡恐怕也……」   搖搖頭,他又道:「不說這些了,咱們今天的任務就兩個,走訪,還有打電話。」   「明白。」   ……   意外的是,松哥嘗試聯繫趙南芸的家屬時,電話竟然打通了。   「喂?你好,請問你是?」   「你好,」松哥趕緊問道:「請問是趙枝山趙先生嗎?」   「是我,有什麼事嗎?」   「你好,我是餘橋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民警,趙擎松,警號050***,」松哥有些擔心對面把自己當成詐騙的,因此迅速表明身份,報上警號後,又趕緊表明目的:「請問您現在是否方便,來一趟刑偵支隊?」   「啊?去刑偵支隊?去那幹什麼?」趙枝山問道。   想了想,松哥便接著說:「您的女婿與外孫女出事了,事關重要,電話裡不方便說,如果方便的話?可以拜託您趕緊過來嗎?我看號碼歸屬地,您應該也在餘橋才對。」   「海軍和洋洋?他們出什麼事了?行吧行吧,我這就過來,等會兒啊。」   掛斷電話,松哥眉頭一挑:「還挺順利,看樣子,他並不知道劉海軍和劉素洋出事的消息,也不知道趙南芸具備作案嫌疑。」   「說不過去啊,」祁淵說:「難道他也一年沒和自己女兒聯繫了?」   「有什麼說不過去的。」松哥聳聳肩:「這種事兒,哪怕是父母也不會說的吧?至於聯繫,想來他們也只會打電話給趙南芸,而不會打給劉海軍,根本不影響平時聯繫的。   至於逢年過節,也不是沒藉口搪塞過去,找個理由不回家也就是了。只不過,我擔心他知道真相後,還是會向著自己的女兒,所以先把人找到支隊來再說。」   祁淵輕輕點頭,若有所思。   半個鐘後,趙枝山趕到刑偵支隊,在家屬接待室見到了松哥。   祁淵打量了下,見他頭髮花白,滿臉皺紋,一臉焦急的模樣,剛看到人,就立馬站起身問:「警官,你就是趙警官吧?我外孫女……洋洋她怎麼了?」   「遇害了。」想了想,松哥決定實話實說:「她被人……」   「什麼?」趙枝山眼睛瞪得老大,退後兩步,眼睛瞬間變得通紅,難以置信的說道:「遇……遇害?怎麼回事?什麼情況?她怎麼會遇害?劉海軍呢?那傢伙死哪去了?他……」   「他同樣也遇害了。」松哥說道:「父女兩人都死了,被人藏在了汽油罐裡,埋在山上,昨天早上才隨著泥石流被卷了出來。」   「什麼?昨天早間新聞,說的就是他倆?怎麼可能……怎麼會?」趙青山身子一軟。   好在祁淵眼疾手快,趕忙跑上去扶著他,把他扶回座位上。   過了良久,他才緩過神來,用力的擦了擦淚珠,但臉上的皺紋溝壑之間,依舊有大量的水漬,在燈光下閃著莫名的光芒。   「什麼時候的事?」   「初步推測,是在去年八月底。」   「去年?去年?怎麼可能?」趙枝山又愣住了:「死一年了?不可能,不可能!今年三月,洋洋過生日,阿芸還發了朋友圈照片的,怎麼可能……」   「噢?」松哥眉頭一擰。   今年三月,劉素洋還活著?難不成,他們先前猜錯了?   不,不會錯,如果那時候劉素洋還活著,怎麼可能不入學呢?如果說她高考發揮實力,選擇復讀那也罷了,可明明她考的相當不錯,復旦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學了,沒理由不去報到。   再說,酒都擺了,還是整整兩次,說明他們一家都對這個結果相當滿意。   因此,顯然是照片有問題。   想到這兒,松哥便問:「不知您是否方便給我們看看您女兒的朋友圈照片呢?」   「這個……」趙枝山遲疑了一下:「她朋友圈設置的三天可見,我也翻不到了啊。」   接著,他又抱著萬一的希望,問:「那,那個,警官,會不會是你們搞錯了?洋洋她……」   松哥直接掏出手機,翻出照片遞給趙枝山:「您自己看,死者是她嗎?當然,照片並非是我們確定屍源的依據,等會兒,也麻煩您配合我們做個檢查,好提取細胞對死者進行親緣關係鑑定。」   「是她……真的是她……怎麼會?」   這幾天更新都比較晚,抱歉,我儘快調整 第134章老實上進   驚訝、難以置信、無法接受、傷心等等一系列複雜的情緒之後,他心裡又升騰起濃濃的憤怒情緒。   「阿芸呢?她人在哪裡?」趙枝山激動的問道:「洋洋死的時候她人在哪裡?還有,出了這麼大的事,她怎麼不告訴我?」   「很遺憾,我們聯繫不上她。」松哥搖搖頭。   「聯繫不上?」趙枝山有些愣:「怎麼會聯繫不上呢?」   松哥聳肩:「目前她人在哪兒,我們也不清楚,手機是空號,所以……」   「空號?」趙枝山立刻掏出手機,也不管松哥他們的反應,直接撥了個電話出去。   半晌後,他皺著眉放下手機:「還真是空號,搞什麼鬼?」   說著,他又想直接給自己老婆打電話。   這次松哥阻止了他,擺擺手說:「趙先生,請您先別著急,我們有幾個問題想詢問您。」   趙枝山瞅了他兩眼,輕輕點頭,放下手機,說道:「你問。」   「您多久沒和趙南芸女士聯繫過了?」   「這……我也說不清楚,平時都是我老婆給她聯繫的。」趙枝山皺眉道:「偶爾她回娘家,我跟她也說不上幾句話。」   松哥輕輕點頭,這倒也在意料之中,多數父親,尤其上一輩及往前,父親在家裡跟孩子確實沒什麼話,大多都比較沉默寡言,除非是孩子犯錯教訓他,否則根本說不上幾句。   倒是母親跟孩子的溝通相對要多上許多。   父親扮演的更多都是沉默的守護者的角色。   松哥又問:「那麼,對於您的女婿,您怎麼看?」   「挺好的啊。」趙枝山又說:「老實說吧,一開始我是不太同意他們在一塊啦,當時就覺得這是個窮小子,書不好好讀,年紀輕輕跑去混社會,還把我女兒肚子搞大了,我恨不得把他腿給打斷。」   「反正當時我是很看不起他的,結婚的時候也沒給他好臉色,去見親家的時候也瞅見了,他爸媽對他,對我女兒也差不多態度……   我好懸沒當場翻臉,不認這門親事了,覺得他們以後肯定沒什麼結果,說不得還得離婚,被我老婆給攔住了。   她說,女兒肚子都被搞大了,不認還能怎樣?女兒名聲還要不要了?打胎倒是可以,但那多傷身體啊,反正也還沒扯證,不如先認下唄,實在不行以後再離了。   那樣雖然還是傷名聲,但總比婚前就大肚子還當場悔婚好得多,大不了以後孩子給他們家,女兒自己一個人,就算離過婚,以阿芸她的條件也根本不愁嫁不是。   她都這麼說了,我尋思著也有道理,也就捏著鼻子認了,隨時做好女兒跟他鬧掰了回娘家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這小子讓我有些刮目相看了。他窮是窮,可著實上進,肯拼肯幹,幾年了愣是沒讓我女兒受過委屈,一次都沒往家裡跑,逢年過節回娘家都是樂呵呵的。   後來又知道,他不是不想讀書,相反,他成績其實還蠻好的,但高考發揮實力,就考了個三本,學費高的要死,家裡實在負擔不起,連復讀的錢都拿不出來——好點的學校復讀都老貴了。   而且他弟成績比他好,家裡的意思也是說犧牲他,讓他弟讀,他就跑出來打工了,這算是我對他的誤會吧。」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反正我拖了好幾年,眼瞅著娃越來越大,總得上戶口了,加上他表現著實可以,對我倆也很孝敬,對阿芸也可以說百依百順,最終還是同意讓他們領證了。   這些年下來,雖然我還是不怎麼給他好臉色,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確實地道,沒什麼好說的。」   松哥沉思起來。   這是個典型的老實男人的人設,而且,聽上去也不是什麼鳳凰男,除了文化水平可能低些,或許沒什麼情趣之外,應該算是個好人家了。   加上顏值啥的也不錯。   另一方面,劉素洋確實也是他親生的,他算不上什麼接盤俠,因此,關於劉海軍跟趙南芸之間的感情,恐怕還得好好琢磨琢磨,研究透徹。   想了想,他又問:「他們這幾年鬧過什麼矛盾沒有?」   「應該沒有,」趙枝山搖搖頭:「他要欺負我女兒,我可不會管什麼青紅皂白,提著棍子就上他家了。嘛,反正沒聽說過,你們問這幹什麼?嘿,你們該不會覺得我女兒……」   松哥趕緊打斷他,岔開話題,又問:「那你覺得,劉海軍是個什麼樣性格的人?」   「他?剛不說了嗎,踏實,上進,肯幹能幹……不過他這人好像有些自卑,而且沒什麼主見,年輕時候他爸媽讓他輟學去打工,他就真去了,結婚後也基本都是聽我女兒的……   從我個人角度出發,我當然希望他都聽阿芸的,誰不希望自己女兒能做主能受寵啊,但另一方面說,我也覺得,男人嘛,不能這樣,還是得有點主見才行,要有自己的想法。」   「自卑,沒主見……」松哥迅速把這兩個標籤記在筆記本上,又問:「那趙南芸呢?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阿芸?她性子挺要強的。」趙枝山挑眉:「從小就要強,不服輸,原本她叫趙柔芸,結果她嫌這名字太柔,軟磨硬泡的非要我給她改名叫趙南芸,費了好大事兒呢。   不過她從小成績就不大好,不喜歡讀書,喜歡玩,我說了她好多回,不聽,怎麼都不聽,慢慢的我也懶得管她了。   高考時考的很差,只考上個大專,結果沒上完,輟學了,還跟劉海軍混到了一塊,被人弄大了肚子……   別看我先前這麼跟你們說,那是這麼多年來那小子確實地道,我也不想對你們撒謊,但我每每想到這事兒,還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打死那混球。   只能說,他這些年還算對得起我女兒,對得起這個結果,不然,哼!」   說到這兒,他又想起來正事,皺眉問道:「他和洋洋到底怎麼死的?阿芸也是,發生這麼大的事兒,不跟我說?」   大家中秋快落哇~~~   我要去弄點吃的,下一更還是會很晚……   抱歉…… 第135章關心   「被人以鈍器砸擊頭部,」松哥說道:「另外,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去年八月份,剛剛就說……」   「不可能!今年三月我還……」   「她沒入學。」   「什麼?」趙枝山一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劉素洋雖然考中了復旦,但她並沒有入學。」   「怎麼可能?」趙枝山眼睛瞪得老大:「難道說,阿芸對復旦大學都還不滿意?想讓洋洋復讀重新考?不可能啊,復旦很可以了,而且當時擺了好幾天的流水席呢,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不讀呢?而且人明明搬到上海……」   見他還是自欺欺人的不願意去想趙南芸的作案嫌疑,松哥嘆了口氣。   不過,也可以理解,趙南芸畢竟是他親生女兒啊。   先前他雖然提了一嘴,但更多的是質問的語氣,潛臺詞大概是——你們竟然懷疑趙南芸?開什麼玩笑。   所以,之後松哥岔開話題,他便立馬下意識的忽略了這個可能。   但那會兒,是時機還不成熟,所以松哥沒明說,現在不得不提了,松哥便直接說:「我們有理由認為,趙南芸她,很可能與本案相關,至少,她也是個知情人。」   「不,不可能!」趙枝山激動的站起身,咆哮道:「你不知道阿芸有多疼洋洋,就是不小心摔一跤都得掉眼淚,小時候我老婆餵洋洋吃魚,洋洋不小心被魚刺卡著了,她能和我老婆吵半天,她怎麼可能……」   「那麼,為什麼劉海軍、劉素洋父女倆遇害一年多,她卻隱而不發,既不跟你們說,也不報案呢?」   趙枝山語噎。   頓了頓,松哥又繼續說:「當然,也沒有證據表明趙南芸就是作案人,目前我個人還是傾向於認為,她是知情者而已,只不過出於某種原因,不得不隱瞞下這個秘密,比如,被人脅迫。」   這也不算撒謊,而且,果然趙枝山心裡好接受了許多。   他幾乎是瞬間就認定了這個可能,立馬又焦急起來:「阿芸被人脅迫了?怎麼會,她……她……」   「不排除這種可能,所以,哪怕是為了她個人安全著想,我們也必須得儘快把她給找出來。」松哥盯著他,見他表現確實不像作偽,不像是在有意包庇趙南芸的模樣,便接著說:   「如果她真的受到脅迫,相信沒有比接受我們警方保護,並將背後脅迫她的人一網打盡來的更安全的法子了,您說是嗎?」   「我……我……我想辦法,想辦法,」趙枝山急得抓耳撓腮:「對了,我老婆,我老婆還經常跟阿芸聯繫,她肯定能找到阿芸,我去找她,我……」   「能麻煩您讓她過來嗎?」   「好,好。」趙枝山六神無主,立馬點頭照做,打電話給他老婆,叫她趕緊過來一趟。   他老婆似乎在電話那頭有些不情願,聊了幾句後,他就立馬吼道:「你別給我囉囉嗦嗦!叫你過來就趕緊過來!快點!我在這邊等你!」   接著,他就直接掛了電話。   松哥沒多問,只是再度岔開話題,問:「對了,能說說劉海軍跟趙南芸是怎麼認識的麼?」   「我咋知道他們怎麼認識的啊。」趙枝山火氣貌似沒完全卸掉,不爽的說道:「頭一回見面就上門提親了,阿芸還說她懷了,屌他娘,我當場就掀了桌子,把那小子打了一頓,直接趕了出去,結果阿芸也跑了。」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又岔岔不平的說道:「當時阿芸就追了出去,嘿,可把我氣得,都說女生向外,真沒講錯。   反正吧,頭兩年瞅著他就來氣,根本懶得管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後來慢慢對他改觀了點,怎麼認識的也就不重要了,沒問。我老婆可能知道吧。」   「那您知道您女兒是幹什麼的嗎?」   「幹什麼?不是模特兒嗎,給人拍照片那種。」趙枝山不明所以,跟著又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你可別亂想啊,她拍的都正經照片!」   「咳咳,」松哥乾咳兩聲:「後來她不幹了,您知道嗎?」   「知道啊,挺好的,我女兒不就應該待在家裡享福麼?在外邊拼死拼活累個什麼勁兒?」趙枝山翻個白眼。   松哥嘴角抽了抽,不自覺的瞥了祁淵一眼,就見他同樣一副古怪的表情……   這個趙枝山,妥妥是個女兒控。   抿抿嘴,松哥又接著問:「您知道她為什麼辭職嗎?」   「不知道,兒孫自有兒孫福,管那麼多幹什麼?」趙枝山理所應當的說:「那小子收入雖然不高,但也過得去,養家餬口妥妥夠了,只要他們能吃飽穿暖,帶好洋洋,那就由得他們唄,問得多管得多了反而招人煩不是。」   這還是個明事理的女兒控。   松哥暗暗想到。   確實,很多時候,關心太過,蠻招人煩的,所以趙枝山一向選擇在背後默默關心,默默付出,儘量不打擾到女兒的夫妻生活,只關心她是否受委屈,其它的一概不管。   但換個角度想,他這種行為,其實也過於極端了些,導致對女兒了解根本不夠。   可那一輩的男人,又有幾個不是並不善於跟子女交流的呢?   之所以大多數家庭都是嚴父慈母,很大一部分原因,不也是因為父親不善於表達感情,容易說沒幾句就吵起來麼?   長此以往,別說父親不知道怎麼跟孩子交流,就是孩子也並不樂意跟父親溝通。   又問了幾個問題,趙枝山他老婆便也趕到了刑偵支隊,來到家屬接待室。   相比起趙枝山,他老婆看著倒是要年輕一些,人也更加精神。   一進門,坐下,她就忍不住問:「唉喲老趙頭,怎麼回事啊,急急忙忙的叫我過來,真的是,問兩句你還不樂意,搞什麼嘛?」   「我問你,」趙枝山表情嚴肅:「阿芸現在人在哪?電話怎麼打不通?」   「啊?」他老婆愣了愣,接著就皺起眉,眼神瞧著有些躲閃。   「啊什麼啊?」趙枝山急了:「她人在哪?」   「在,在魔都啊,這你不是知道的嗎?人都換地方生活了,號碼換了有什麼奇怪的?」她說道,接著便以更加不耐煩地語氣,翻著白眼說:「到底怎麼了啊?你吃錯藥啦?衝我發什麼火?」 第136章知情   松哥微微坐直了身子,但沒有插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兩個。   「怎麼了?你問我怎麼了?」就見趙枝山沒好氣的說道:「你知不知道洋洋被人害了?」   「啊?」他老婆一愣,嘴巴張的老大,滿臉難以置信:「怎麼可能?什麼時候?不是……」   松哥眼睛一眯。   看她的模樣,似乎不似作偽,竟像是真的不知情似的。   按理說,她一個普通的中老年女人,不該有這份演技,表現應該還是可信的。   可先前她的表現,明顯有些心虛的模樣,倘若她完全不知情,又心虛什麼呢?   換個角度想,她先前的表現也證明了她並沒有表演的天賦,這會兒也不是在演……   「很矛盾啊。」他暗暗想到,同時瞥了祁淵一眼,示意他也別輕舉妄動,先看看戲再說。   「不是什麼?」趙枝山這會兒理智全無,只想問清楚真相到底是怎樣的,至於其他,似乎一時半會也顧不上了。   「不是……不是……」他老婆也有些著急,支吾半天后,眼珠子一轉,說道:「前不久不還看到阿芸發朋友圈了嗎?洋洋過得好好的,怎麼會……」   「過得好好的?」趙枝山激動的問道:「那你知不知道,洋洋根本就沒入學?」   「啊?」他老婆又一次愣住了:「沒入學?不可能啊……」   「怎麼不可能,警官查的清清楚楚!」趙枝山說:「而且,洋洋已經死了整整一年了!假的,阿芸朋友圈裡的那些照片都是假的!」   「一年?」她張了張嘴,似乎想到了什麼,瞅著有些六神無主。   「我還能騙你?」趙枝山指向松哥:「不信你問這位警官!」   說完,他似乎又反應過來,這麼指著人家不大好,立馬縮回手,急忙道:「警察同志,抱歉,我……」   松哥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在意,且終於開口,問道:「這位女士,怎麼稱呼?」   當然,她的名字警方自然清楚,只是考慮到對方恐怕挺介意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人給調查了,因此,主動開口詢問,從而「獲得」對她的稱呼,常常能減輕不少排斥心。   「我……」他老婆遲疑了一下,說:「我姓姜,叫姜明,姜子牙的姜,明天的明……」   「姜女士您好。」松哥點點頭,問道:「您是不是能聯繫到趙南芸女士?如果可以的話,麻煩您聯繫下她,讓她過來一趟。」   「這……」姜明還是遲疑。   「這這這的,這什麼?」趙枝山更火了:「洋洋都被人害了,她當媽的還不出來一趟嗎?還有,我怎麼感覺你知道點什麼?你們母女倆,是不是有事瞞著我?為什麼洋洋跟海軍那小子死了那麼久,都沒人告訴我?」   見姜明依舊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樣,趙枝山氣不打一處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肯說?你知不知道現在阿芸可能有危險?」   「啊?危險?什麼危險?」姜明一下急了,猛地站起身:「老頭子,你別騙我啊,她……她能有什麼危險?」   「那你說她為什麼不把事情告訴我們?」趙枝山說道:「萬一是被殺人犯威脅了呢?你要真為她好,就趕緊叫她過來,接受警察同志的保護……」   頓了頓,他忽然想到什麼,後退兩步,看著姜明,握住了拳頭:「你其實早就知道對不對?只是在瞞著我,你們都瞞著我……」   「不,不是啊,老頭子你聽我說。」姜明有些慌:「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洋洋死了啊,要洋洋出事了,我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瞞著你?我……」   「那,」趙枝山冷冷的打斷她:「劉海軍那小子死了,你是知道的咯?」   「我……」姜明一跺腳,一個勁兒的對趙枝山使眼色。   趙枝山也反應過來了什麼,眼睛瞪得老大,滿臉難以置信。   緊跟著,他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但這會兒,他也根本來不及補救。   短時間之內,他想不到該怎麼把這事兒搪塞過去——他倆剛剛的問話,姜明的表現,可都被兩名刑警聽在耳朵裡,看在眼中。   果然,松哥乾咳了兩聲,問道:「姜明女士,能說說嗎?劉海軍遇害的事兒。」   「我……我不知道。」姜明咬咬牙,想要死不認帳。   「姜明女士,請你想清楚了,包庇犯罪,也是犯罪。」松哥直接挑開了說道:「通過你的表現,和你剛剛的一席話,我們有理由認為,趙南芸具有重要作案嫌疑,至少,與劉海軍的死有一定的聯繫。   隱瞞是沒有用的,我們會去查,等咱們查到了證據,就會直接向上級申請發布針對趙南芸的通緝令,屆時,天大地大,再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而現在,你讓她過來,把事情講清楚了,就是參與到犯罪,如果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又或者參與程度不高等,符合從輕處罰的情況,再加上配合調查,或許還能爭取到減刑的機會。   否則,負隅頑抗,只會從嚴從重處理,希望你好好考慮清楚,千萬不要抱有不該有的僥倖心理,請相信我們警方的能力。」   聽完這話,夫妻倆臉色一陣變換,陰晴不定。   松哥沒再說什麼,給他們考慮的時間。   半晌之後,才聽趙枝山嘆了口氣,說:「老婆,說吧。」   「老頭子你……」姜明看著他,難以置信。   「事到如今,你說不說又有什麼意義呢?」趙枝山嘆了口氣:「警察同志已經查到這份上了,再替她瞞著,只會害了她。   說吧,如果她是無辜的,就讓她講清楚,警察同志不會難為她;如果她真犯了事兒,我也相信,肯定是情有可原,她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了劉海軍,你讓她好好說,還能爭取從寬處理。」   「我……我……」姜明眼睛紅了,豆大的眼淚落下來,傷心的說:「我捨不得呀!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我……我……」   「說吧,」趙枝山吸了吸鼻子,抬起頭:「別讓她越走越遠,越走越錯了……」 第137章反轉   姜明又是一陣糾結,過了良久,才猛地一跺腳,說:「好吧,我說。但是她現在在哪兒,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的號碼。」   趙枝山趕緊追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劉殺人了。」   「什麼?誰?」趙枝山一愣:「劉海軍?」   「嗯。」姜明點點頭:「去年八月底,她打電話給我,很著急的跟我說,小劉殺人了,問我怎麼辦才好。   我當時就被嚇了一跳,讓她趕緊報警,但她說不行,小劉殺人,跟她也有點關係,可以說是她逼的,要報警,她恐怕也逃不了好。   我當時就有點慌,想要告訴你,她堅決不同意,說,自己惹上了大麻煩,如果告訴你的話,你肯定會把他倆腿都給打斷的。」   「你……你這女人!」趙枝山指著她鼻子,恨得咬牙切齒。   松哥阻止了他,看向姜明,問道:「接下來呢?」   「她說,她需要一筆錢,不多,五萬,讓她去魔都,也好送洋洋去上學,自己和小劉跑路。洋洋這麼大了,也能照顧好自己,這些事兒她也不打算告訴洋洋,讓洋洋好好讀書。我……我給她打了十萬。」   「十萬?」趙枝山一愣:「去年你瞞著我,說借給你哥十萬塊錢,是打給阿芸的?」   「不然呢?」姜明泣不成聲,連連抹了好幾把眼淚,才哽咽著說:「結婚這麼多年了,我怎麼樣你還不清楚嗎?我能背著你給我娘家人打錢嗎?   你賺錢多辛苦我也知道,哪會背著你嚯嚯?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都嫁給你了,我……哪次娘家要錢我不跟你商量,你同意就借,你不同意我也不提了?」   趙枝山長嘆一口氣。   聽著她話裡話外的委屈,祁淵也明白,去年他倆為這事兒恐怕還大吵了一架。   畢竟,十萬塊錢不是一筆小數目,看趙枝山的樣兒也知道,他們家同樣並不富裕,這種條件下,換做誰,媳婦兒瞞著自己借出去十萬,不管借給了什麼人,心裡鐵定都不痛快,大發雷霆也在所難免。   姜明抽噎兩下,繼續說:「錢打過去不就,阿芸就又跟我說,小劉死了,自殺的。」   「自殺?」松哥微微皺眉,沉吟片刻後,問:「然後呢?」   「我問她怎麼回事啊,她說,小劉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心裡過意不去,邁不開那道坎,自殺了。我又問她接下來怎麼辦,她就說,先把洋洋送到學校去再說。   之後,我怪擔心的,每天都給她打電話,她都說自己還好,沒有大礙,讓我不用太擔心,還時不時的跟我說她現在的動態……但是,但是……   我有一段時間聯繫不上她,很急,特別急,好在後來又找著了,她說自己換了個身份,重新找了個工作,沒有什麼麻煩,讓我不用太擔心。   我想讓她回來,她不同意,說自己回不來了,又說自己在外面挺好的,聊了幾句,又說,錢在找工作和打通關係換新身份的時候花完了,能不能給她再打點……   我不敢再瞞著老頭子給她打錢了,只能翻箱倒櫃,把自己結婚的時候,還有這些年老頭子送的,一直留下來的金飾給賣了,東湊西湊,湊了三萬多快四萬塊錢,給她轉過去。」   松哥若有所思,趙枝山則瞪大雙眼,情緒莫名的看著姜明,祁淵則默默記著筆記。   片刻後,松哥又問:「再之後呢?」   「再然後,就是快過年那會兒了,我又聯繫不上她,過了有一星期,才接到個電話,是她打過來的,說她換號碼了,又說自己在那邊過的很好,讓我不用擔心,還說自己時不時的能去看看洋洋,都沒什麼事。」   祁淵忽然問:「她還問你要過錢嗎?」   「來來回回又要過自己,不過要的都少,幾百塊的要,我就都給她打過去了。」姜明說:「都是小錢,我自己幫人接點活就能賺到……」   「我說你怎麼忽然接其了散活……唉!」趙枝山長嘆口氣:「你……你怎麼不跟我講啊?我是她爸,我還能害她不成?我……」   姜明沒接話茬。   祁淵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問:「她管你要錢要的頻繁嗎?」   「還好吧,每個星期都要一次,每次兩三百左右,我覺得她一個人在外面肯定不容易,每次都把手頭的錢都打給她,但她卻又跟我說,別轉的那麼多,她跟我要的時候我才接著轉……   我說過她幾句,她很倔,說再這樣要給老頭子發現了,我才按她的意思來辦。」   祁淵和松哥又對視了一眼。   緊跟著,祁淵繼續問:「她有提到過趙先生麼?」   「最近這兩個月提得多,問的都是老頭子有沒有發現她的事之類的,然後就是要錢……」   聽到這兒,祁淵深吸口氣,放下筆。松哥捏著下巴,冥思苦想。   似乎是感受到他倆表現有些奇怪,趙枝山趕緊問:「警察同志,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聽到這,姜明也非常緊張的看著祁淵。   「我懷疑……」祁淵思忖片刻,說:「趙南芸女士,可能陷入傳銷團夥當中了。」   「什麼?怎麼會?她……」   「頻繁的向家裡要錢,正是身陷傳銷的特點之一。」祁淵說:「不過,他們一般不僅要錢,而且數額往往也不小,怎麼會僅僅幾百幾百的要,還阻止你們多打錢……」   松哥接過話,輕聲道:「可能,她已經看穿了傳銷的真面目,但她無法脫身,甚至連通話都被監聽,所以只能以這種方法來提醒你們。至於頻繁的問到趙先生,可能是提示你向趙先生求助。」   「啊?」姜明六神無主,問道:「我……我……我竟然一直什麼都沒看出來……那,那現在怎麼辦呀?」   「必須得想辦法確定她的位置。」松哥深吸口氣,說:「讓她過來或許不現實了,另外,也不知道她陷入傳銷團夥的時間究竟有多久,如果時間超過一年,這兩條人命背後,或許另有隱情。   這樣,姜女士,你先調整下情緒狀態,待會兒,請跟我去一趟技術隊,你再在我們的指導下,給你女兒大一通電話,通話時間儘量長一些,我們嘗試著能不能定位吧。」   啊啊啊,最近真是昏了頭,這章凌晨四點的時候擼出來了,竟然忘了發……   嗯,這章應該是昨天的,我不會算到今天的頭上,請大家放心,更新完了,很抱歉,等狀態調整過來些以後,加更致歉吧。   正在碼今天的章節,預計下一更十點前應該能出來,第二更……可能還得等凌晨,萬分抱歉。 第138章想當然   很快,松哥便領著趙枝山和姜明來到技術大隊辦公室,將情況跟技術大隊負責人說明白後,便又找了位耐心好親和力強的女同事過來開導這對老夫妻,希望他們能儘快平復好心情,打電話的時候不露破綻。   接著,他便拉著祁淵暫時離開,把情況和蘇平、荀牧匯報過後,拉著祁淵在走道吸菸區上抽菸。   「可以啊小祁,」吐口煙霧,沉默一會兒後,松哥忽然誇起他來:「我開始都只是覺得趙南芸有些不對勁,似乎有問題,都沒往她陷入傳銷這方面想,你腦子靈活的很嘛。」   祁淵不好意思的笑笑,說:「可能是因為接觸的少,了解的不多,反而不會被太多種可能給束縛住吧,想當然的就那麼認為了,只是有時候這種下意識的想當然,可能就正好貼近真相了。」   松哥輕輕點頭:「被你一提醒,我也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所以同意了你的猜測。當然,不管你猜的是對是錯,來個定位都相當有必要。」   祁淵嗯一聲,他也明白,不管真相到底是什麼,接下來最重要的一部,都該是確定趙南芸的下落。   聊了兩句,祁淵就看到荀牧和蘇平並肩而來。   「具體什麼情況?」蘇平問道。   松哥先前只是大概匯報情況,這會兒兩人就在跟前,他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給兩人說了。   聽完後,兩人對視一眼,都沒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松哥又問:「汽油桶的來源,查明白了麼?」   蘇平搖搖頭:「先前想岔了,限購、難買的是油,而不是油桶。油桶那玩意兒,某寶上就可以直接下單購買,並沒有任何限制。   至於裡頭裝的,實驗室鑑定後也發現,並不是汽油,而是柴油。相比於汽油,柴油的購買條件無疑寬鬆了許多,也好弄到手。」   「柴油?」祁淵有些納悶,問道:「為什麼柴油就容易買了呢?」   「因為柴油並不易燃。」松哥原本皺著眉,聽到他問話,便直接解釋道:「實際上,不管是汽油還是柴油,本身都不容易點燃,平常情況下點燃的大多是揮發後的蒸汽,與空氣混合,遇明火則極易燃燒。   簡單來說,柴油不易揮發,因此相比汽油來講很難燃燒,危險性自然要降低許多,限制也就不會那麼嚴格。   再加上,除了機動車輛之外,也有不少機械需要應用到柴油,雖然城市裡不多見,但在農村利用率還是相當高的,比如柴油割草機,比如柴油發電機,等等。當然用汽油的也有,但相對說還是柴油比較多。」   「原來如此。」祁淵恍然大悟,關於汽油柴油的這些差別,他還真不大清楚。   搞明白這個問題後,他也皺起了眉頭:「也就是說,想要弄到柴油,其實有著多種途徑,哪怕一次性弄不到大量的,一小桶一小桶直接買也沒有任何問題……   換句話說,我們很可能查不到這些柴油的具體來源,是麼?」   「可以這麼說。」荀牧接過話:「但同時,也引出了另一個線索,只要解決掉這個問題,想來,我們也可以往真相靠近一大步。」   「嗯?」祁淵很是好奇:「什麼線索?」   「兇手準備這些柴油的目的。」蘇平淡淡的說道:「直接購買兩大桶160升的柴油,同樣不現實,沒有哪個油站會一次性將這麼大量的柴油賣給個人。   也就是說,油桶與柴油,作案人是分別的,那麼他買柴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倘若僅僅只是為了拋屍,有汽油桶其實就已經足夠了。」   荀牧又接過話說:「另外,還有一個思維誤區——目的是目的,與能否達成,沒有任何關係。   或許在我們看來,兇手的行為毫無意義,但在兇手的想法當中卻不見得是這樣……簡而言之,我們不該以結果去逆推兇手的動機,而應該從他的行為與準備,順著去推導。   比如,我們覺得將屍體裝進油桶,掩埋進深山,就已經足夠了,再裝滿柴油,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反倒增加了運送難度……   但兇手未必會這麼理解,萬一他就單純想用柴油掩蓋屍臭味呢?萬一他殺人後變得有些神經質,極端恐懼事情敗露因此做了自以為完全,甚至重複、多餘且徒勞的準備呢?」   祁淵認真思索著。   這個問題,早在昨天早上,在現場,其實蘇平和荀牧他們就討論過了。   所以,他相信以他們的資歷和經驗,顯然不會犯下這種錯誤,陷入這種明顯是經驗不足而想當然的思維誤區當中。   這話純粹是說給他聽,指導他的。   恰恰也是他欠缺的地方。   而他欠缺的東西多的是,也不見得荀牧、蘇平平時這麼刻意的之處,並長篇大論的舉例說明,一般也就是提一嘴,讓他自己去想。   也就是說,他這個問題其實已經相當致命了,如果不能克服,恐怕很難提高,又或者沒有足夠的提點,很難在短時間內克服。   所以他思考的相當認真。   見狀,蘇平和荀牧對視一眼,同時輕輕一笑,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招呼著松哥一塊兒抽菸,給祁淵留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去慢慢想。   許久後,女警出來,向荀牧他們打了聲招呼,然後匯報導:「他們倆這會兒情緒已經差不多穩定下來了,隨時可以按計劃與目標通話,你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走吧,去看看。」蘇平說道。   松哥碰了碰祁淵,讓他回過神,然後跟著蘇平和荀牧走進技術大隊的大辦公室裡頭。   一進去就看到,小高正在鼓搗著什麼,再仔細看,姜明的手機連了根數據線,顯然,小高正在讓電腦與手機建立連接,方便對數據進行跟蹤,對對方信號進行定位,同時也方便監聽通話內容。   看見荀牧他們,小高動作沒停,只抬頭打了聲招呼,問他們要不要監聽通話。   想了想,荀牧和蘇平又對視一眼,便輕輕點頭,小高就多連接了對耳機。   「好了,」很快調試完畢,小高看向姜明,微笑道:「您可以打電話過去了,放輕鬆,就像平時打電話一樣就好,另外,我同事會在邊上坐著,有什麼提示的話,會用手寫的方式提醒您的。」 第139章印證與猜測   「喂?阿芸啊……」   「媽?怎麼了媽?怎麼一大早忽然給我打電話啦,我這還忙著呢,有什麼事兒嗎?」   趙南芸看了眼旁邊的刑警。   畢竟帶有明顯的目的性,常人即使調整好了心態,也根本不可能若無其事的和平常一樣聊下去。   就見刑警快速在本子上寫了幾個字:想她了,問最近怎樣。   「啊,沒什麼,就是想你了。」姜明立馬反應過來,問:「阿芸啊,你最近過的怎麼樣?錢夠不夠花?工作忙不忙啊?」   「還,還好啦,」電話那頭說道:「工作嘛,還是那個樣唄,不清閒,但也不算累,勉強可以過日子的。」   刑警又寫了個錢字。   姜明便重複問道:「那錢呢?夠用嗎?」   「夠的夠的,身上還有點呢。」那邊回答說:「要不夠我會跟你說的啦,不用擔心我,倒是你,壓力不要那麼大……對了,老爸那邊,沒什麼吧?」   刑警迅速寫下沒發現。   「還是那樣,你爸就顧著賺錢,少個兩百三百的,他根本發現不了,放心吧。」姜明漸漸進入了狀態,說道:「倒是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刑警又寫,女兒怎麼樣。   「對了,洋洋最近怎麼樣?你有沒有去看過她呀?成績什麼的,應該都還行吧?」   「哎呀,我走不開去看她呢。媽,你也別太擔心,洋洋她都19歲人了,成年了都,大學和高中也不一樣,不用向以前一樣盯得死死的。她從小就懂事聽話,別擔心啊。」   「那……」   「哎媽,我不跟你說了,我沒多少時間的,真的忙,過兩天,過兩天我再打給你啊。沒事,我這邊真的不用你擔心,就這樣,掛了。」   「哎,阿芸……嘟嘟嘟……」   姜明放下電話,有些悵然若失的模樣。   過了一小會兒,她才問:「阿芸怎麼就把電話掛了呢,以前她不這樣的,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噢?以前您給她……」   「以前都是她給我電話,說工作忙,有時候不方便,讓我儘量少給她打,她有空的時候會聯繫我的。」姜明趕忙解釋。   頓了頓,又補充說:「唉,以前也是真沒想到,現在想想,太奇怪了,她不會真的被搞傳銷的騙了吧?警察同志,求求你們了,一定要救救她呀!」   「您放心,我們盡全力。」荀牧說道,跟著看向小高,問道:「怎麼樣?匯報下通話數據。」   「是!」小高點點頭,說:「頭一個電話呼叫時間56秒,未接通,間隔三分鐘,撥打第二個電話,呼叫時長37秒,接通;總通話時長四分二十二秒。」   「也就是在五分鐘之內。」松哥捏著下巴說道:「許多傳銷組織,尤其是控制人身自由的那種團夥,哪怕是受信任的成員,手機也得統一收繳、統一管理。   無非在有呼入電話的時候,受信任的成員能得到通知,並獲得一定的通話時間,但整個過程往往也會被監聽,監視。」   小高瞅了眼電腦,輕輕點頭:「從聲波數據看,確實有回音聲波,她有可能是在放免提。   不過由於通話質量並不高,屬於傳統2G通訊,加上那手機的麥克風拾音性能似乎也不好,所以聲波數據並不可靠。」   蘇平淡淡的嗯一聲,接著問:「定位到目標位置了嗎?」   「定位到了,離得倒不遠,就在鄰市市郊,直線距離距咱們約五十七公裡左右。」另一名技術警匯報到:「具體位置,在門煙市大壺縣關南村。」   「鄰市?」荀牧皺眉:「不在本市的話,相對有些難辦。」   「要不要申請協查令?」松哥問道。   「不,暫時先不,」荀牧擺擺手:「為免打草驚蛇,咱們先過去一趟踩踩點的好,等咱們確定位置後,再通知當地同事,請求幫助。」   蘇平也說:「如果真的是傳銷團夥,最好最穩妥的法子,莫過於派個人打入他們內部。不過,這麼做有一定的風險……」   「我去!」祁淵自告奮勇。   「不行。」蘇平斷然拒絕:「你沒有半點這方面的經驗,萬一不小心露餡的話……」   「我去吧。」想了想,松哥說道。   「也不行,」荀牧說:「你有老婆孩子,多為家人想想,沒有必要,這種冒險的事兒少幹。」   「行了行了,別爭了。」蘇平淡淡的說:「專業的事兒,交給專業的人去辦。我去叫老孟給我撥派兩個人,再請經偵的同事幫忙參謀參謀。想要端掉這個傳銷團夥,說不得還得跟他們聯合辦案。」   幾人對視一眼,輕輕點頭。   傳銷屬於經濟犯罪,按常理說確實歸屬於經偵支隊負責,不過該團夥疑似還涉嫌非法拘禁,刑偵支隊自然也得管管。   等到這時,忍了許久,憋了許久的姜明,才紅著眼睛問道:「警官,我女兒……我女兒……求求你們……」   「放心,」見她已經語無倫次,話都說不利索了,松哥趕緊勸慰道:「我們這會兒就在做安排呢,您放心,不管怎樣,不管真相如何,至少,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到您的女兒,帶她回來,保證她的安全。」   「沒有哪個傳銷組織,在被我們盯上的情況下,還能逍遙法外。」蘇平淡淡的說道:「何況,目前這也僅僅只是我們的猜測,她未必陷入傳銷團夥,更不一定被控制自由,且可以確定,她至少目前是安全的,不必擔心。」   前一句話自然有些水分,確實沒有傳銷團夥能夠和警方硬碰硬,這點毋庸置疑,但同樣,他們未必跑不掉。   只不過,在座所有人,沒誰會去挑明這點。   「松,跟我來一下。」蘇平又對松哥使了個眼色,隨後道:「這裡交給你們了,我去跟老孟要人,順便和經偵的兄弟聊聊。」   見荀牧點點頭,他便和松哥一塊離開辦公室。   走到走廊上,蘇平才壓低聲音說:「你一向細心細緻,所以,我想給你個任務。   先前的猜測,十有八九不會錯,做好最壞的準備吧,姑且認為趙南芸背後有個犯罪團夥存在。   那麼,他們觸手很可能也伸到咱們餘橋,你去翻翻相關的案卷,瞧瞧能不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第140章選擇   坐了一個來小時車,也就趕到了目的地。   期間,荀牧打來電話,說已經通知到位,市局跟當地市局打過招呼了,讓他們直接去門煙公安刑偵支隊辦手續就好。   剛進入大壺縣地界,蘇平便問道:「松,等會你帶人先落腳,記住不要離關南村太近,免得打草驚蛇,在我辦完手續之前,你們不好行動,要被這個團夥的人發現的話,會有點麻煩。」   「明白。」松哥點點頭:「大部隊就先在大壺縣縣城停留吧,我帶兩個機靈點的兄弟去關南村蹲著就好。」   「嗯。」蘇平應一聲,又問:「小祁,你打算跟我去門煙市局和刑偵支隊跑手續,還是跟松一塊去蹲點?」   「這……」祁淵有點猶豫。   顯然,不論是蹲點布控,還是與其他單位、他地部門打交道,跑手續,都是必須掌握的技能。   相比之下,跑手續或許聽起來簡單些,但其實裡頭門道也特別多,沒點經驗和頭頭腦腦,很可能跑斷腿都辦不成事兒,處處碰壁,處處被為難。   因為推諉、躲避麻煩,是多數人的本能反應,誰都想把麻煩事兒踢走。   而多單位聯合的事兒,無疑就相當麻煩。   至於蹲點,更不用說,有許多講究,也有許多相對應的技巧,更不是講點道理就能幹的明白的,必須得多加實踐,積累和總結經驗。   這兩項技能都很重要,所以祁淵很是糾結、為難。   後者相比之下或許更緊張刺激些,但祁淵也清楚只是聽起來比較酷而已,小心翼翼的蹲點,耐著蟲咬日曬,那份辛苦與枯燥不是沒經歷過的人可以體會的。   前者聽上去枯燥、無聊,但身為刑警,絕不是單單辦案就夠了的,平時就免不了在各個單位之間跑腿,和各種人打交道,說起來,跟不同人之間交流,也不是字面上看著的那麼無趣。   而且,這次行動非比尋常,該團夥警覺性極強,他一個沒什麼經驗的見習生跟過去,很可能拖後腿,一不小心暴露,就可能直接導致行動失敗。   而蘇平身為直筒直性子的基層領導,根本不怕得罪人,相反,辦事員還得給他面子,辦手續肯定也是直來直往的,就先先前在燕山新村居委會那樣,對基層民警而言,那種操作根本就是不可複製的,沒多少參考意義。   但很快,祁淵也想明白了,他見習期還長,而且見習期完了也不意味著就能獨挑大梁,學習的機會多的是,沒必要那麼去顧慮優缺點。   對現在的他來說,重要的是能不能學點東西,而不是學什麼,因為他什麼都要學。   想到這兒,他決定遵從於自己的內心,看向了松哥。   雖說他明白蹲點工作看似刺激其實枯燥,可他沒經歷過,想嘗試嘗試。   蘇平瞧他眼神,嘁了一聲,說:「果然還年輕,選蹲點。我跟你說,這可是個苦活,累活,你……」   「哎,蘇隊,也不能這麼說。」松哥笑道:「年輕人嘛,對沒經歷過的東西總是好奇,喜歡去嘗試,咱們可以理解,給他機會試試就行了。   也別勸,多數時候勸不住的。畢竟這種事兒,對他們來說總有極強的吸引力,跟大魚大肉似的。   咱們不能吃慣了吃膩了魚肉,就跟沒吃過的小年輕說,大魚大肉不好吃,膩得慌,還是粗茶淡飯好,養生吃不煩,他們肯定不會信是吧,更別說不讓他們吃魚肉,跟咱們啃窩窩頭了。」   蘇平濃眉一挑,嘖了兩下,說:「嘿,聽聽你這話,還怪有道理的……不過這例子舉的有點生硬啊,哪看來的就急著賣弄呀?」   松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就前些天在一本書上瞧著的,覺得說的很對……嗨呀,甭管生硬不生硬,就這個理不是麼?」   「嗯,對。何況蹲點也是刑警必須掌握的技能。」蘇平連連點頭:「那,小祁你就跟著松哥吧,當地同事這邊,我自己能搞定,搞好了通知你們,到時候是跟你們匯合還是在那邊牽制他們注意力,到時候再說。」   「呃,那個……」祁淵撓撓頭,說:「我就怕我壞了事。」   「放心,這個任務沒你想像的那麼難,」松哥說:「你到時候聽指揮,眼睛不要瞎看就沒問題了,不用太緊張。   要像跟蹤犯罪嫌疑人,幫著老孟他們盯梢暴力犯罪團夥窩點,還有協助緝毒隊蹲點逮白面販子的時候,那才叫真的難,有時候動都不敢動,講話都用暗語的,那種活我真不敢帶你幹,這次正好攢經驗了。」   「前邊服務區,我停一下。」蘇平淡淡的說:「你們上其他幾輛便衣車,空位夠,調整下人員就好了,松你直奔關南村,其他人去縣城。我自己接著往前開,去市區。」   松哥幾人輕輕點頭。   蘇平這車屬於他的私人車,經過審批略略改裝過,裝了些警燈啥的,針對一般的罪犯,把車頂上的燈薅了也能應付著當便衣車用,但針對一些高明點的犯罪團夥,就不成了。   主要問題出在車牌上。   稍有準備,花了點心思的罪犯,說不定就會記車牌,再加上跟蹤時也得輪流交替跟蹤,同車牌反覆出現,容易引起他們的警覺。   而直接套牌,哪怕他是刑警,那也是違規的,申請則費時費力還不一定給批。所以,松哥這次自然用的自己的牌照,而這輛車,暫時不能出現在關南村附近。   至於便衣警車就不一樣了,執行特殊任務的時候可以直接更換車牌——這些車牌當然也統統都是登記在冊的,並非假牌——行動的時候方便許多,不容易暴露。   畢竟這種車輛就是為執行特殊的、需要隱匿並防止嫌疑人產生警覺心的任務而存在的,自然各方各面都考慮到了。   很快抵達下一服務區,眾人進去,歇了歇腳,僅蘇平一人獨自開車繼續前行。   歇的差不多,估計蘇平已經走遠了,松哥才重新安排好人員,讓眾刑警紛紛上車,繼續上路。   關於便衣警車這段,大部分都是杜撰,請勿太較真。   專用的便衣警車當然有,但數量相當少,多數情況下,刑警需要便衣執行任務的時候都是提前到現場蹲守,或者開的私車,至於各種尋常人能想到或者想不到的騷操作,只要程序合規,能被批准使用,基本都是沒問題的。 第141章農家樂   下了高速,距離關南村還有七八公裡,而往縣城跟往關南村則正好是兩個方向,車隊也就散了。   說散也不大嚴謹,為儘可能不引人注目,幾輛車之間的距離拉得相當開,最遠的甚至能有兩三公裡,本就不聚在一塊,自然不該有散這個說法。   「等會兒稍微小心些,」松哥囑咐道:「表現的自然點就好了。」   祁淵輕輕頷首,又低頭看著自己手機上的電子筆記。   松哥瞅一眼,輕笑道:「你還做了不少功課啊。」   「是啊,」祁淵說:「來的路上下載的,關於關南村的介紹,比較籠統,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說說看。」   「嗯。關南村是個典型的純農業行政村,面積約八百二十公頃,下轄二十二個自然村村民小組……」   「停停停,」松哥趕緊打斷他:「這些都不重要,咱們不是去旅遊,也不是寫調研報告的,跳過。   咱們現在扮演的,是丟了工作後去農家樂散散心的普通市民形象,注意收集這方面的信息就好了。」   「哦。」祁淵撓撓頭,接著說:「關南村農業產出挺高的,或者這麼說,整個大壺縣都是典型的高產農業縣,但並不是以傳統的水稻穀物種植為主,而是以果蔬業與養豬業為主,供給周邊好幾個市縣,其中就包括餘橋。   而大概七八年前,縣裡的村民們發現了新的商機——農家樂,到現在還保留著大量且多種多樣的農家樂項目,比如採摘蔬菜、水果、釣魚、燒烤等,13到15年的時候發展到了鼎盛,這兩年倒是有些不景氣了。」   「嗯,這個信息倒是有點意義,到時候可以跟農家樂的老闆嘮嗑嘮嗑。」松哥說道,想了想,又說:「不過摘菜摘草莓啥的,我沒什麼興趣,不如釣魚吧。」   「好呀,」祁淵眼前一亮,說:「上上周末,凃主任帶我去水庫釣魚,學了不少東西呢,這會兒正好能用上。」   「嗯哼,」松哥說:「我聽凃主任說過這事,他誇你聰明來著,一上手就會,釣了不少,那天晚上在凃主任家吃魚吃撐了吧?」   「也還好啦,就帶回去一條大草魚,弄了酸菜魚吃,」祁淵撓撓頭:「剩下的都給放生了。」   松哥輕輕點頭。   二十來分鐘後,他們抵達目的地。   松哥直接把車開到事先選好的農家樂,裡頭有個面積還算大的坪子,能停個八九輛車。   老闆相當熱情,看到車就迎接了上來,手舞足蹈的指揮著松哥把車停好,便滿臉堆笑的問道:「老闆來玩啊,幾個人啊?」   「四個。」松哥把車熄火後,板著臉,心情很差的模樣,一面下車,一面問:「你們這都有什麼活動?」   見他臉色不是太好看,老闆腰完了完,依舊笑眯眯的,說:「那可不少,麻將、棋牌……」   「這些就不說了,到哪都能玩。」松哥擺擺手,說:「來之前我就管朋友問過,都說你這裡玩的多,講講,講點有特色的。」   「有特色的的啊,也很多吶,射箭、釣魚、摘草莓、燒烤之類的,十幾項呢,老闆對什麼感興趣?」   「射箭?」松哥眉頭一挑:「你們這還能射箭?」   「有個小靶場。」見他對射箭感興趣,老闆趕緊說:「露天的,不大,十米、二十米、五十米靶,就這三種,手續都全,有備案的,你們想玩嗎?」   「行。」松哥有些意動,回頭瞧了瞧祁淵方常三人,問道:「你們呢?」   祁淵搓搓手:「那就……射箭?」   另外兩名刑警也蠻感興趣,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先前雖說決定釣魚,但他們也沒帶魚竿漁具,農家樂提供的相對簡陋,釣是能釣,但體驗不好,既然有其他更感興趣的選項,他們當然樂意改計劃。   雖說他們都是摸過槍的人,更時常在靶場訓練,對槍械射擊都沒啥興趣,但弓箭完全不一樣,他們都沒摸過,還是蠻想玩的。   松哥便又問:「怎麼收費?」   「一人一小時五十塊錢,隨便玩,或者計量,一支箭一塊。哪種便宜算哪個,」他立馬回答說:   「要總消費超過兩百,可以打八折,超過三百打五折,超過五百免費,晚上要走買單的時候再統一收費。」   「那要只吃了四百八,玩了兩百塊,怎麼算?」   「只收五百。」   「那好,麻煩帶路。」   「呃,靶場在半山上,有點遠。」老闆說:「你們車底盤有點低,不好跑山路,別刮壞了,我帶你們過去吧。」   「很遠?」   「也沒有,一公裡不到點,兩三分鐘就能到。」   「那,帶路。」   老闆很快領他們上了自己的麵包車,一路往山上開,同時說:「今天靶場裡沒什麼人,你們倒是可以玩的挺自在的,人多的時候啊,得排隊……   對了,老闆,你們今天怎麼這麼有空啊?」   松哥點上根煙,抽了口,把手扒拉在車窗上,悶悶的說:「公司裁員,我們幾個都被炒魷魚了,心煩,出來玩玩,過兩天還得回去找工作。」   「啊?」老闆看了他們一眼,心下瞭然的同時,嘴裡也沒停著:「唉,現在那些大老闆,一個個草菅人命的,跟他們幹了這麼久,說被開也就被開了,媽的缺德佬。」   跟著他又連續罵了好幾句髒話。   松哥適當的舒緩了點表情,搖搖頭,嘆兩口氣:「今年太不景氣了,工作怕是不好找,實在不行,只能試試跟幾個朋友一塊搭夥做生意了。」   有一搭沒一搭的敷衍著聊了幾嘴,靶場就到了。   松哥下來,打量幾眼,發現靶場不大不小,千平左右的樣子,四周被鐵絲網圍著,裡頭還被蠻厚的細密防刺網割開成幾個小靶場。   一角搭了個棚子,裡頭擺著、掛著些弓,看上去倒還不錯,傳統弓、反曲弓、複合弓和美獵等幾種比較主流的弓都有,箭矢則是同意的碳纖維箭。   當然,這些松哥幾人都不懂,老闆跟他們說的。   這個靶場也不歸老闆一家所有,是附近五家農家樂合資建的。 第142章計劃   「這靶場的成本挺高的,」老闆說:「弓箭都得保養,箭還得經常性的更換,不然容易出危險,所以沒辦法,才收費,像其他項目你們只玩的話都是免費,要帶走才按市場價收點錢。   像是青龍灣那家,他們家也有靶場,弓箭都是用竹子削的,就免費玩,但是很危險,上個月就出事了,有個老闆玩的時候爆箭穿手,被公安查封了。」   「爆箭是個什麼意思?」松哥挑了挑眉。   「呃,我也解釋不來,」老闆撓撓頭,組織了下語言後,如實相告:「簡單來講就是箭矢用久了,有暗傷,松弦的時候炸了,炸開的碎片直接從手上穿過去。」   與此同時,祁淵摸出手機搜了搜,跟著咽了口唾沫,渾身一個激靈,趕緊把手機給松哥瞧。   松哥瞅了眼,也覺得菊花一緊。   「哎呀哎呀,老闆不用怕,我們的箭矢質量都很好的,定期檢查不說,脫靶的箭回收以後也會仔細單獨檢查是不是有傷,凡是有裂痕的就都銷毀了,用過太久也會換新,加上我們的弓磅數不大,很安全。」   接著,他又反反覆覆講了一大堆注意事項,還有怎麼檢查箭杆等,不過他毛事都是死記硬背記下來的注意點,有些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祁淵有些打退堂鼓,但又查了下,發現爆箭的機率其實特別低,很多玩了許多年弓的也瞧不到碰不上一回,很快興趣便壓過了顧慮。   四人略一商量,決定玩玩,老闆就領他們去棚子那邊登記,有小夥子幫他們挑選弓箭,又手把手的幫他們綁上皮指套皮護臂,就帶他們到靶場去了。   「我們先從十米靶開始練練手吧。」小夥子說道:「今天只有你們四個,我可以好好教教你們,人多的時候就不行了,只能讓你們自己玩,沒辦法,靶場裡加上我也就只有四個懂弓箭的,顧不過來。」   「小祁,你先來。」松哥挺照顧祁淵的,說道。   祁淵點點頭,當即張開腿拉了個弓箭步……   「哎哎哎,腿別張那麼開,」小夥趕緊說:「不用像武俠片裡演的那麼誇張,射箭不是壓腿,兩腿與肩齊寬就好了。   哎,對,側過身來,放輕鬆,抬弓拉弦……你拉弦推弓也可以,這樣開弓會省力一點,不過這三十磅弓應該用不著。   嗯,推弓的手伸直,對,拉弦的這隻手,虎口放在你右下巴上,對,腦袋歪一點點,輕輕貼著就好,瞄準,調整好呼吸,放!」   祁淵一箭射出。   然後脫靶……   「不要抖,身子放輕鬆,」小夥子說道:「這才三十磅弓呢,肌肉不用崩那麼緊,崩緊了反而就抖了,弓拉開就可以,不要那麼僵……   用背肌開弓,不是用臂力,你好好感受下發力部位。開弓以後也別撐那麼久,會累的,像這樣,抬弓先瞄準,拉弦,定一下,放。」   小夥子示範了一遍,感覺很隨意的就把箭射出去了,八環。   祁淵若有所思,想了想,再次開工,三環。   「不錯不錯,上靶了。」小夥連連點頭:「射箭不像打槍,不用刻意瞄準的,除了複合弓也沒那個瞄準的條件,更多看感覺。   所以最好雙眼瞄準,雖然精度比一隻眼睛差很多,但更容易看清箭飛出去的軌跡,方便調整。」   祁淵輕輕點頭,又射了幾弓,慢慢找到了點感覺。   松哥三人見了也有些手癢,躍躍欲試,小夥一個個的耐心教。   十米疤、二十米靶和五十米靶,分別帶他們用美獵、反曲跟複合弓試了一遍,便讓他們自己玩了。   「嗯,你們玩吧,我就在邊上看著,你們只管射就是,我來給你們回收射出去的箭,也好統計你們玩了多少發。」他說道,每個人的箭囊裡頭都是二十根箭矢,全部射出去後再回收,自然容易統計。   頓了頓,他又說:「對了,注意一點,不許空放射空弓,要罰款的,那樣對弓傷害太大了,弓壞了還可能有危險。」   幾人連連點頭,自顧自的玩了起來。   由於沒掌握髮力技巧,幾輪下來,雖然還有些意猶未盡,但手臂都有些軟了,只能歇息歇息。   趁著這空檔,祁淵有些不踏實的問:「松哥,咱就在這邊玩,不太好吧?咱們由頭也找到了,是不是該去村子裡偵查偵查了?」   「不著急不著急。」松哥說:「等會兒你們接著玩,我找個藉口離開下,就說要找住的地方就成了。」   「呃,農村裡也有住的地方?」   「尋常的傳統農村自然不好找賓館,但這兒不同。」松哥解釋說:「農家樂發展起來以後,這兒早就不是典型傳統農村了,你先前搜到的消息,有些過時。   來玩的人多,也能算是個旅遊業,賓館自然是有的。嗯,這家農家樂其實也可以住,不過靠山,蚊子多,住的不太舒服,我就以這個當藉口,去村子裡摸查摸查,順便在附近找個賓館,也方便我們繼續偵查。」   頓了頓,他接著說:「到時候,我就乾脆以心情不好為由,再扮演個宅的人設,白天大部分時候由我偵查,小部分時間跟晚上就你們交替來。   另外,明天就是周五,其他同事下午時候就可以往這邊趕,先去幾家農家樂坐坐,再到附近找住的地方。」   祁淵猶豫了一下,有些不舍的瞅了瞅靶子,又很快下定決心,說道:「松哥,我跟你一塊吧。」   「不用,你繼續玩就好。」   「我不是來玩的。」祁淵搖搖頭,堅定的說:「咱們都走也不合適,方哥你倆就留下繼續玩,我跟著松哥去偵查好了。我想多學點東西,方哥,這機會拜託你一定要讓給我!」   「小後生還挺會說話。」方常輕輕笑了笑,點頭說:「成,那我倆就接著玩,順便打聽下,問問他們知不知道點什麼『發財』的路子,說不定能打聽到點傳銷團夥的消息。」   「那成,你倆留在這兒,我跟小祁先走了。」松哥點點頭,站起身:「怎樣,休息的差不多了吧?」   唉,又是肝到大半夜,頭禿…… 第143章尬演   走在鄉間小道,聞著雞屎牛糞的味道,祁淵聳了聳鼻子。   這味道跟他老家其實很像。   或者說,大部分農村,味道都差不多。   雖然每年都會回老家過年,但不知是因為出來工作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這會兒格外感慨。   搖搖頭,收斂好心緒,他趕緊輕聲問道:「松哥,知道那個團夥的確切位置嗎?」   「按照定位,結合經偵支隊提供的線索,他們應該是在關南組這一代,也就是咱們現在在的這個小村莊,」松哥回答說:「具體位置需要咱們摸排。」   祁淵點點頭,接著轉移話題,問:「咱們要在這住多久啊?」   「不知道,」松哥聲音大了些:「散散心吧,憋了這麼久我都要憋出病來了,被炒魷魚也好,就當休假,好好放鬆放鬆再說。   玩舒心了就回去找工作,玩不舒心就再換個地方玩。」   「那我們住哪啊?」   「這不正在找嘛?」松哥有點煩悶的擺擺手,接著,又咬牙抬腳踢了踢路上的碎石子,一副滿心憤懣的模樣。   祁淵見狀縮縮脖子。   「唉,兄弟,這次是我連累你了。」松哥又嘆口氣,說:「我這組長沒當好,搞的整個組都被老闆開掉,你們也不會丟掉工作。」   「唉,沒什麼沒什麼,找機會一起發財嘛。」祁淵趕緊說:「哥,只要你們不嫌棄我剛進社會,笨手笨腳,我就跟你們幹了。」   「好好好,好兄弟。」松哥動容的拍了拍他肩膀,說:「放心,我們不會忘記你的,回頭我找幾個老弟商量下,不行就自己做生意,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大家都是合伙人,一塊當老闆!」   「謝謝哥,謝謝哥!」祁淵一臉感動,然後又壓低聲音問道:「咳咳,松哥,我怎麼覺得這臺詞有點二啊,會不會太尬了點?這麼尬演能糊得住那幫人嘛?」   「沒事兒,」松哥說:「這年頭沒幾個老闆不會畫大餅玩激情,只是有的老闆畫的餅能讓人吃到,有的老闆就真的是畫餅而已了。   傳銷基本就屬於後者,先跟你談前景和收入騙你進來,然後就跟你講前途講未來講夢想講情懷,一個個玩什麼狼性文化,聽起來那可比咱倆這麼演的尬多了。   所以啊,他們肯定會信,不過不是信我的話,而是信我是個拐騙中二萌新的無良老闆。   至於這表演,是尬了點,臺詞太糟糕了,不過無所謂,有時候尬有尬的好處,越尬越容易讓他們認同,覺得我跟他們是同道中人,說不定還會想辦法主動跟我接觸嘞。」   「哦。」祁淵若有所思,接著看松哥繼續挪步,便一面維持著激動感動的表情,一面跟著他繼續往前走。   走一回兒後,他又快速追了上去,小聲問:「對了松哥,蘇隊不是說不需要打入進團夥裡頭了嗎?你怎麼還想跟他們接觸呢?這風險太大了吧?」   「沒說要打入進去呀,只是接觸,套點話。」松哥微笑道:「只要不進他們的老巢,哪來的風險呢?當然了,他們能存活這麼久,肯定也足夠謹慎,哪怕覺得我可以拉攏,也得多觀察幾天,不會那麼輕易跟我接觸的。」   說完,他頓了頓,聲音抬高許多:「前途的事兒你別擔心,老闆炒我那是他眼瞎!我出來摸爬打滾十多年了,經驗有的是,跟我幹絕對吃不了虧!到時候說不定還能給你個主管噹噹呢!   別的不說,當初會飛的貓的老闆,馬爸爸創業的時候不也很悽慘嗎?一個小辦公室,幾人一塊吃泡麵,你瞧瞧現在他們發展的多好,那些合伙人,聽說馬爸爸給他們一人送了一棟別墅呢!」   「嗯嗯,哥,我信你!我就跟你混了!」祁淵拍著胸膛說道。   有扛著鋤頭的村民路過,聽到他倆白日做夢般的話,翻了個白眼,別過頭去,he~tui!   一口痰吐地上,又嘀咕道:「現在這些人,唉,一個個不務正業,成天做夢……」   就這麼嘟噥著走遠,聲音很小,祁淵跟松哥倒是沒聽見。   不過瞧他表現也大致能猜出,自己被鄙視了。   松哥還好說,祁淵有些尷尬,臉微微一紅。   但很快就調整過來,跟松哥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足跡踏遍了整個村民小組。   松哥早就提醒過他,眼睛別亂看,因為他沒經驗,容易露餡,所以他乾脆放棄打量環境與偵查的活兒,專心代入自己角色和松哥演戲,有時有些疑惑,就壓低聲音跟他講兩句。   結合時不時高聲吹的幾句牛,倒挺像小年輕有顧慮又有想法,一面粗淺的旁敲側擊反覆確認前途,一面悄悄說自己想到的好點子的模樣。   「大致確定了,」松哥輕聲說:「他們應該躲在棟賓館裡。作為外地人在這種農村裡長期落腳,只有賓館合適。」   「造賓館?」祁淵一愣:「成本太高了吧?而且常住賓館不也會被當地村民懷疑麼?」   「不是造賓館。」松哥說:「你看,村子裡只有三套樓,是專門蓋起來做賓館的,其他賓館其實都是自家住的小洋樓改裝,內裡可能捯飭過一遍,但外邊看著就不像傳統賓館,樓層也不高,倒像民宿。   我估計這個團夥,就是租了棟外出打工的村民的樓,掛個民宿的牌子,不怎麼裝修的話成本其實不太高,租金甚至不比在一二線城市市區租個套房貴。   至於懷疑……裡頭成員平時一門不出二門不邁,估摸著團夥也不會讓這些被騙來的人出去,村民看都看不到,怎麼懷疑?   而且他們不會管這些人待遇的,十幾個人一間房,幾十個人也就佔個幾間房頂天了,剩下的空房間還能若無其事的租給過來玩的遊客。   當然穩妥起見應該是不會真的對外租的,而且不租也沒什麼事兒,就說生意不好唄,方法也簡單,條件故意整差些,說沒錢整太好,價格再弄高點,加上現在農家樂熱度也下去了,不會有人懷疑什麼。」   祁淵恍然大悟,又問:「那咱們……」   「技術隊定位到的那一片,民宿賓館不多,咱們直接以遊客身份去問問價格,應該就能確定團夥所在了。」 第144章窩點   就像松哥說的,在那一小片區域裡走了兩圈,他就大概心裡有數了。   有棟由五層小樓改建成的「民宿」,裝修方面與酒店及正常的民宿都不太搭,相對簡陋,房間也沒整獨立衛生間,跟普通村民自住的房子差別不大。   但價格蠻高,標間、單間收費都是248一天,大房488起價。   服務人員還有些心不在焉,表現的醃巴巴,服務態度相對惡劣的同時,又有點謹慎的時不時打量他們幾眼。   而且還沒入駐美團等一眾平臺。   這就讓松哥起了疑心。   再一對比其他幾家民宿、賓館,這家民宿的問題就相對明顯了些。   心中有數下,松哥便挑選了一家觀測位置比較好的賓館,開了兩間窗戶朝向對著意思有問題的民宿,具備比較良好的偵查條件的雙床房,付了押金與一天房錢,刷過兩張身份證後,他倆就拿著房卡上了樓。   進了房間,松哥迅速檢查了一遍,確定房間裡各個角落都沒有諸如攝像頭和竊聽器這一類的東西,才舒了口氣,又趴在窗臺上瞅了兩眼,發現偵查角度確實不錯,才滿意的點點頭,坐床上休息一會兒。   繞著村莊走了一兩圈,說實在話,也挺累了。   歇息一會,喝兩口水,祁淵忍不住問:「松哥,你們先前不說,這幫傢伙小心謹慎麼?我瞅著不像啊,破綻實在太多……」   「那是因為咱們有了先入為主的概念,」松哥打斷他,輕聲解釋說:「咱們知道了團夥位於這個村子裡,甚至知道了大概位置,有目的的去偵查,才能瞬間發現,他們開的那家民宿有問題。   但你試想,如果沒有這茬,你只是單純的休假過來玩,你會察覺到那家賓館的問題嗎?   恐怕頂多只是跟人吐槽一句,說著老闆腦殼有坑,也就過去了吧?甚至,就算你是經偵隊的,目的就是找到這個犯罪團夥,在不是確定團夥就在這個村子的情況下,恐怕也不會察覺到問題。   頂多,職業的敏感性會讓你多加留意,多方調查。那麼,你這樣一個外人長期在這村子裡停留——哪怕這兒農家樂挺發達——一定會引起他們的警惕。   到時候,還沒等行動,他們可能就捲鋪蓋走人了。更別說,他們還有眼線作為雙保險。更何況,帶著這麼一大幫人,其實不論到哪都很囊藏得滴水不漏的,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殊為不易了。」   頓了頓,他又語重心長的告誡道:「小祁啊,你要學會、適應並習慣,儘量把自己摘出來,跳出來去看待每一個案子,每一件事,儘量別讓自己的主觀思維給束縛住了。   就像這次,你覺得他們手法粗暴,當不上謹慎這兩個字的評價,那是因為你先知先覺,掌握了大量的線索。」   「明白了。」祁淵輕輕點頭。   他面對松哥和蘇平的時候,心態是不一樣的。松哥這個對他非常上心的前輩,祁淵發自內心的尊重,很少會有不服氣的想法,哪怕松哥說的他並不認同也不會頂嘴,而是選擇慢慢驗證。   對於蘇平,他當然同樣敬重,但可能是因為蘇平太傲嬌吧,加上他自己還年輕,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總忍不住作死的頂撞兩句。   尤其是慢慢發現蘇平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大齡傲嬌男之後。   開始時他對蘇平相當畏懼,慢慢發現蘇平本質後,他膽子也就一點點大了起來。   而松哥對他,貌似也足夠了解,輕笑道:「是真明白了,還是不以為意,甚至是不服氣,只是不想頂撞我,所以敷衍兩句?」   「呃……」祁淵撓撓頭。   「不用顧慮,」松哥說:「你思維發散,雖然大多時候很主觀,但偏偏運氣卻偏偏不錯,好幾次猜中了正確的方向。   這種情況下,你對自己有自信,認為自己走的路子是對的,而不認可我說的話,很正常,我可以理解。   更別說,有些天才,他就習慣於把自己帶入兇手,去進行非常主觀的推測和分析,然後得出的結論與真相相當接近,契合度高的驚人。」   「不是,」祁淵解釋道:「雖然猜對了幾次,但我也知道那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兇手的心態往往很難猜的,我以主觀帶入他們去猜測,如果沒有經驗的話,那就真的只能是碰運氣了。   就算是你說的那些天才,鳳毛麟角不說,而且本身也需要非常深厚的經驗作為積累。」   講到這兒,他停了停,見松哥面帶微笑,他才接著說:「說心裡話,其實我是覺得主觀客觀,各有優缺點吧,只是得把握好度,靈活變通,不頑固的拘泥於一種方式,才是正確的路子。」   「這麼說也沒錯。」松哥輕輕點頭:「每個刑警其實都有自己的路子,自己的辦案風格,遵從你自己的想法就好。我們能做的,不過是給你領路,幫你積累經驗,具體怎麼走還得看你。」   「我明白。」祁淵頷首,又問:「那,那個,松哥,天都黑了,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不急,再等幾分鐘。」松哥說著,往窗戶方向努了努嘴:「喏,你看到那棟民宿沒?」   「怎麼了?」祁淵有些迷惑。   「你沒發現窗戶裡的窗簾一點都不透,沒有褶皺,還始終沒有動過嗎?」   祁淵一臉懵:「啊?」   松哥只好更詳細的解釋道:「不透,說明窗簾厚,而且遮光性相當好。沒褶皺,不動,說明窗簾被崩的比較緊,而且窗簾跟窗戶之間的縫隙都被封死上了。   否則的話,雖然開著窗,但外頭颳起風的時候,室內外氣壓的差異,也會把窗簾微微壓下,貼著窗戶,風過了又恢復原狀,在外頭看著就會有點抖。」   祁淵若有所思:「他們這麼做,應該是為了避免房間裡的光透出來吧?畢竟一個生意極其冷清的賓館,有好幾個房間的燈一直亮著,也是大破綻。」   見松哥點頭,他又皺眉道:「可要這樣,咱們要怎麼偵查?他們不出門也就算了,還連窗簾都被封死……」   啊啊啊,又是四點,原地爆炸…… 第145章沉迷表演,無法自拔   「偵查不一定是要掌握他們的一舉一動。」松哥搖搖頭。   「嗯?」祁淵若有所思。   「這個我就不跟你詳細解釋了,你自己體會,印象更深些。」松哥笑著說道:「要到最後你還沒想明白,再來問我。」   祁淵點點頭。   松哥又看了幾眼,接著瞅瞅時間,說:「吃飯時間到了,咱們回去吧,吃完再過來。」   下了樓,賓館前臺立馬問:「老闆,出門吶?」   「啊,回農家樂吃飯。」   「哪家農家樂呀?」前臺問道,接著又趕緊補充說:「我們跟幾家農家樂都有合作的,你說,我們免費送你倆過去,不然走路還得走二十分鐘呢。」   「噢?」松哥挑眉,當然也不會拒絕這種好事,便點點頭,說道:「那就麻煩你們了,我們要去紅螺灣農家樂。」   「好嘞,老闆你等一下啊。」前臺小夥子立馬抄起座機,打了個電話,說道:「喂?張叔啊,哎,有老闆要去紅螺灣,你過來送一下唄。」   掛斷電話,他微笑道:「等等啊,張叔他就下樓。」   很快,有個中年男人便跑了下來,跟松哥和祁淵點點頭,便出門開車。   上了車,跟司機嘮嗑兩句,松哥再次將被炒魷魚滿心憤懣的形象表演的淋漓盡致,同時又表示自己這些年好歹攢了幾十萬積蓄,大不了自己做生意。   祁淵知道自己歷練不夠,演技略尬,符合自己人設的還可以本色出演下,那都沒啥,這會兒就乾脆閉著嘴不說話,別過頭看窗外。   很快到了農家樂,下車,松哥注意到農家樂老闆跟司機聊了幾句,又叫服務員在本子上記了一筆。   看到這,他也就明白這合作是怎麼回事兒了,賓館把人送過來,農家樂會登記上,按月給他們分錢。   緊跟著,老闆又過來,問道:「怎麼樣,玩的還可以吧?」   「挺不錯的,蠻有意思。」松哥擠出一點點笑容:「以後有機會再過來玩玩。」   「隨時歡迎。」   松哥點點頭,又板下臉,問:「我那兩個哥們兒也回來了吧?」   「回來了回來了。」老闆很會察言觀色,知道松哥「心情不好」,又問:「他們在飯桌上等你們呢。嗯,找到住的地方了吧?」   「還好。」   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老闆一邊領他們去包間吃飯。   「喲?布置還不錯。」走到包間,松哥挑了挑眉。   只見眼前有一條五米寬的水渠,清水緩緩流過,裡頭還養著魚。水渠上排列著十來個小亭子,一亭就是一個包間。   再往遠些,還有個大池子,中央是幾束噴泉,水流時高時低,時聚時散,再配合五顏六色的跑馬燈,蠻土,卻也蠻好看。   走進小亭子裡,老闆給了他倆一本菜單,笑呵呵的說:「你們看看要吃什麼,選好了,桌子上有服務鈴,你按一下,然後直接點就好了。嗯,不然你們也可以跟我去廚房,選下要吃什麼菜,怎麼做,不是太偏的我們都能搞。」   「能吃燒烤嗎?」松哥問道。   「可以啊。」老闆彎下腰,在大圓桌上摳了摳,就把中間的一塊板子給摳了下來,露出下邊的鐵網,說:「你們要吃燒烤,我就叫廚房弄點木炭過來,你們直接烤著吃就行。」   「噢?」松哥左右看看,問:「你們想吃些什麼?」   「炒點菜就行了吧。」方常雙手抱胸,說:「今天有點累了,趕緊吃完也好早些回去休息,想吃燒烤明天再來嘛。」   松哥又看向另一名刑警和祁淵,見他倆也都沒什麼意見,就點點頭,翻開菜單。   「我去,這麼貴?」他眼睛一突:「炒盤青菜要八十多?」   「老闆,我們這青菜都是最好的,純天然無公害,用的也是天然有機肥,城裡吃不到的。」老闆解釋道:「而且我們也都只挑最好的菜心,其它的都拉到菜市場去賣,也有些老闆會帶點回去自己做……」   接著,他伸手翻了兩頁,說:「吶,也有便宜的,不專門挑菜心,直接炒的,吶,油麥菜就十六塊錢一盤。   還有豬肉,跑山黑豬比較貴,家豬肉便宜點,不過之前鬧豬瘟,今年豬肉漲價都很厲害。還有走地雞,清溪鵝,番鴨,很全的。」   松哥眉頭鬆開了些,算起來,這些菜式雖然個別的相當貴,但大部分也就比城裡大排檔略貴一些,比酒樓便宜許多,不算特別誇張,可以接受。   解釋幾句,見松哥理解了,老闆又說:「那,你們自己看自己點菜啊,我先去幹活了。晚上縣城裡有家人下來訂婚,在大堂擺了十來桌,有點忙,不好意思啊。」   「沒事,你去吧,我們自己看就好了。」松哥擺擺手。   目送老闆離開後,方常便湊過來,輕聲說:「我倆剛檢查過了,沒有攝像頭,也沒有竊聽器,還算安全。你們那邊呢?怎麼樣?」   「找到落腳點了,位置合適,挺方便偵查的。」松哥淡淡的說道,猶豫一陣後,又說:「今晚恐怕得喝點酒。」   方常和另一名刑警眉頭一皺。   倒不是他們不愛喝酒,而是刑警執勤期間嚴謹飲酒,一旦被發現就是重大失職,少說也得通報批評取消獎金。   「沒有辦法,以我們今天的表現,不喝酒,甚至不喝醉,就是個破綻。借酒澆愁嘛,常態。」松哥說:「沒事,你們放心,我以要開車為由不喝,看著點,不會出問題,回頭我再把情況如實匯報下也就是了。」   「成吧。」方常輕輕頷首。   所謂事急從權,刑警工作中在許多情況下,以不違背基本原則、方針與法律為前提,對許多規定是可以靈活變通的,為了工作需要而喝酒,自然不可能算他們違規失職。   「我說,」方常又開玩笑道:「這算不算得了便宜還賣乖?」   另一名刑警露出一絲笑容:「當了刑警以後,基本就沒喝酒了,最近一次還是去年休年假,在家喝了點。」   「那就先來一斤老白乾……哎等等,竹筒酒?聽著還不賴,你們要不要來這個?」 第146章面面俱到   一小時後,松哥結帳,又請農家樂的服務生搭把手,把喝的「爛醉如泥」的祁淵三人一塊抬上車。   車輛緩緩開動,離開農家樂許久,躺屍的三人才紛紛坐起來,搖搖腦袋。   「這酒後勁還蠻衝。」方常扶額,說:「三斤竹筒酒,有點過了啊,反正都是要裝醉的,喝那麼多幹嘛?這要明天頭疼……」   松哥斜了他一眼:「現在知道這麼說,早幹啥去了?」   接著,又立刻挪回視線,盯著前方。山道狹窄崎嶇,可不能掉以輕心。   「我當時也沒想到這酒後勁那麼衝啊,聽老闆說才三十度出頭,尋思著這要是喝少了醉的不省人事未免太誇張……」頓了頓,他又看向祁淵:「小祁不錯啊,喝了一筒,看著還啥事兒沒有。」   「我覺得還好啊。」祁淵撓撓頭:「感覺應該不到三十度,不過味道確實挺可以的。我聽說這種酒假酒特多,也不知道今天喝的是真是假。」   「十有八九假的,」另一名老刑警開口了:「真竹筒酒釀造費時費力,產量很低,而且出了名的不上頭,喝下去後醒酒很快。   今晚喝的這酒味道是不錯,但下肚後感覺有點怪,而且上頭,後勁不小,我估計是先釀好酒再把酒注射進竹筒的。不過也還算良心啦,至少沒直接酒精摻香精加色素整。」   頓了頓,他又斜一眼方常:「不過……酒量不行就不行,沒啥丟人的,找啥藉口?除了松哥要開車沒喝,就屬你喝的最少,反應最大。」   「嘿,我……」   「好了好了。」松哥擺擺手:「回去多喝熱水,早點休息,別明兒真的影響了工作。方常,你行不行?不行的話你就先回去,我再換個同事過來。」   「沒事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   回到賓館,三人又恢復成爛泥狀。   松哥叫來前來小哥,幫著把三人送回房間去。   之後,他又示意祁淵在床上躺一會兒,自己拿著房卡去了方常他倆房間,小聲的交代了點事情,便回到了自己房間。   關上門,拉好窗簾,祁淵瞬間坐了起來,問道:「怎麼樣松哥,他倆還好吧?」   「喲呵,這麼精神?比在車上還好不少嘛,酒量很不錯啊。」   「其實我沒喝多少。」祁淵苦笑道:「在農家樂的時候我就上了好幾次廁所,每次都直接催吐,酒精來不及吸收就被我吐掉了——雖然有點傷胃,但總好過醉酒。   至於在車上……我怕方哥和另一個前輩面子上過不去,裝的。」   「原來如此。」松哥瞭然,跟著又笑道:「就你猴精,你以為就你想到這法子了呀?我跟你說,他倆和你一個樣,喝了一斤酒,有八兩都給吐掉了。   想法也跟你差不多,怕你一個年輕人好面子,加上他們自己也不想在你面前丟臉,怕你覺得他們坑了你,才沒跟你透露。」   「呃……」祁淵臉色漸漸凝固,半晌後搖頭說:「好吧,感情他倆也這個想法啊……怪不得喝的一個比一個急,怕也跟我一樣想趕緊攢一波好吐……」   松哥失笑:「行了行了,今天吐的辛苦,趕緊休息吧。」   「還好啦,白酒辣喉嚨,腦子裡一想立馬就吐出來了……」   「吐那麼多次肚子也不好受,要不要我下去給你買點東西填填肚子?」   「不用不用,最後一回沒吐,吃了挺多的,還喝了兩碗湯。」祁淵趕緊說道。   松哥挑眉:「那我去給你買瓶牛奶,養養胃,順便轉悠一圈,偵查偵查,你就在房間裡等我吧。」   想了想,祁淵便輕輕點頭,他是被人扶上來的,自然不好再跟下去。   松哥又囑咐了幾聲,便關燈離開了。   二十來分鐘後,房間門再次被打開,松哥走了進來,反手開燈。   祁淵坐起身,瞅見他手上拿著個裝著牛奶的玻璃杯,另一隻手提著袋子,不由一愣:「杯裝牛奶?」   「怎麼,沒見過?」   「呃,只是沒想到這個點了,農村裡還能有杯裝鮮奶賣……」   「商品方面,這裡的便利店倒是蠻齊全的。」松哥把奶遞給他,說:「我叫賓館前臺幫忙拿微波爐叮了半分鐘,你趁熱喝吧。」   祁淵接過,喝了兩口,又問:「松哥,你有發現什麼嗎?」   「嗯,咱們已經被盯上了。」松哥說:「出門的時候,我留意到有人在悄悄跟著我,所以我哪怕是以心情煩悶想散心的理由,也不好在下邊兜太久,也不敢刻意靠近斜對面那家民宿,兜兩圈抽兩根煙,就去買東西回來了。」   一面說,他一面把袋子放下。   「啊?」祁淵有些擔心:「難道咱們還是暴露了?」   「不會,應該只是出于謹慎,保險性的看兩眼。」松哥搖頭說:「另外,農村裡是沒什麼秘密的,尤其這種刻意表現的情況下,我想咱們的『情況』這個團夥應該已經清楚了,可能也在琢磨著是否拉咱們入夥。」   說完,他從塑膠袋裡拿出了一瓶老白乾。   祁淵一愣:「老白乾?松哥,你買這個幹嘛?喝?」   「不喝。」松哥搖搖頭,擰開瓶蓋,抬起左手,掌心微微蜷曲呈碗形,倒了點酒在上邊,跟著把酒瓶子放下,右手指尖在酒上沾了沾,往自己的額頭、臉上拍。   接著又重新倒了點酒,往衣服上灑了灑,又往嘴裡灌了一嘴,咕嚕嚕的漱漱口,走進廁所倒掉,剩下的白酒也統統倒進馬桶裡。   完事了,他才一邊從廁所出來,一邊說:「在農家樂我得開車,所以不能喝酒,合情合理,這會兒回來還是煩,在下邊逛了一圈,買點酒回賓館喝,也才符合邏輯。」   「呃,」祁淵張了張嘴:「你想的還真周到……不過,都回房間了,你在身上搞這些酒氣,給誰聞?」   「等會下去一趟買桶泡麵,拿個快壺,給賓館前臺聞。」松哥一邊笑眯眯的說著,一邊又拿出一罐啤酒,打開,喝了兩口,哈口氣:「哇,太久沒喝酒了,真苦,真不習慣……嗯,這下肚子裡也有點酒,萬無一失了。」   說著,他又走到窗臺邊,掀起窗簾一角,瞥兩眼,又走到自己床上拉開背包,從裡頭翻出個黑盒子,同時說:「行啦小祁,你趕緊睡,明兒早點起來幹活。到時候,還有任務要交給你。」 第147章任務   祁淵點點頭。   雖然實際吸收的酒精並不多,但腦袋還是有些昏沉,熱牛奶喝完後,去衛生間洗了把臉衝個腳,便躺在床上,看著松哥關掉燈,抹黑鼓搗著什麼東西,看著看著,便睡著了。   凌晨兩點起尿,見松哥還沒睡,坐在床上抱著個平板模樣的東西,地上也排滿了各式各樣的線,不由有些納悶,問道:「松哥,你這是在幹什麼?不需要監視目標的話,直接睡唄。」   「這不正在監視著麼。」松哥輕輕一笑,將平板往祁淵的方向一偏。   祁淵一瞧,有些愣。   屏幕上顯示的,正是窗外的畫面,畫面是黑白色的,略微有些偏綠,看著有些瘮得慌。   「這是……夜視儀?」   「對。」松哥點點頭,指了指窗戶方向,說:「我這次帶了個主動夜視儀過來,採光鏡頭和感光晶片套件安裝在了晶片那。   然後,吶,那個大機箱,實時處理和增強畫面,最後傳輸到平板上,這樣就可以躺床上對目標進行監視了,也可以有效避免人趴那頭導致暴露。   不過也只能晚上這麼做,這玩意兒體積還是大了點,白天容易被發現。不過還好,夜視對整個模組的要求高很多,白天光照充足就簡單了,紐扣大的攝像頭就可以搞定。」   擺擺手,松哥又說:「行啦行啦,你早點休息吧。」   「你不睡嗎?」祁淵問道:「晚上應該沒必要盯著吧?他們到這會兒也沒有轉移,估摸著也沒有起疑,還盯著幹什麼呢?」   「搜集證據。」松哥輕聲說:「下午忘了跟你說,蘇隊已經把手續給跑完了,咱們已獲得在門煙市範圍內的執法權,接下來,只等蘇隊的命令,隨時都可能行動。   而在此之前,我們要做好兩件事:第一,確定趙南芸在這兒;第二,確定該團夥疑似非法團夥。這樣,咱們行動的時候,才好保證萬無一失。」   祁淵若有所思。   然後去廁所放了個水,回來繼續睡。   次日天一亮,祁淵剛睜眼,又見松哥蹲在窗戶邊,身上裹著窗簾,正小心翼翼的往外頭看。   「怎麼了松哥?」祁淵揉揉眼睛,嘟噥著問:「發現什麼問題了?」   「醒啦?」松哥輕輕問一句,頭也沒回的說:「我看到趙南芸了,有個人陪著她,開了輛小三輪出去買菜。另外,那個人,我瞅著隱約有點像劉海軍,我拍了照片,你瞅瞅。」   「劉海軍?」祁淵一愣,立馬來了精神,瞬間從床上跳下來,驚訝的問:「他不是死了嗎?怎麼可能還出現在這邊?松哥,你是不是看錯了?」   松哥沒回答,繼續趴低身子小心翼翼的瞅著外頭,只摸出手機,解鎖,遞給祁淵。   祁淵接過,瞅了兩眼,眉頭一皺:「嘿……這麼一說……還真有點像,不過似乎還是有點區別。」   說著,他就想翻出自己的手機,對比一下。   「不用對比了,」松哥腦殼上長了眼睛似的,直接說:「劉海軍的資料上寫的很清楚,他有個弟弟,叫劉海國,小他四歲,讀書時成績很不錯。當初也是為了給劉海國上學的機會,劉海軍放棄學業,出來打工。   劉海國也算爭氣,考中了暨南大學,後研究生考入南開大學,取得博士學位後自稱在一家跨國企業工作,很少回家,但僅有的幾次,都是開著豪車,西裝革履的回去,可以算是錦衣而歸了。」   祁淵若有所思:「所以,松哥你看得到的,在趙南芸身邊的男人,就是劉海國?」   「應該是。」   「這麼說來,他並沒有到所謂的跨國企業上班,而是加入了傳銷組織?」   「難說。」松哥輕聲道:「以他的學歷,在十多年前那個名校博士研究生相當值錢的時代,他想進跨國企業上班也不是難事,努力點甚至能短時間內混成小管理,當時未必是在撒謊。   但現在,他既然出現在了這兒,便說明他已經加入了這個傳銷團夥,而且他和趙南芸的關係,估摸著也不是小叔子和嫂嫂那麼簡單……」   「嗯?你是說……他們有一腿?」   松哥終於回過頭瞧了他幾眼,苦笑道:「你想什麼呢?我的意思是,他們倆在團夥中應該是同一條線,不是劉海國把趙南芸拉進來的,就是趙南芸拉的劉海國。」   「哇,松哥,你眼睛怎麼這麼紅?一宿沒睡?」   「睡了兩個鍾,所以眼睛才紅。沒事,等會點點眼藥水就好了。」他擺擺手說:「另外,我還在想,這個劉海國,跟劉海軍的案子是否有關係。   畢竟先前也說過,趙南芸一個女人,很難把兩個重量分別接近兩百公斤的大汽油桶給拉到山上去掩埋了,他們租的房子又沒有電梯,她一個人抬都抬不下來。」   又頓了頓,他接著說:「先不講這個,現在目的一已經達成了,接下來只要確定該團夥為非法團夥,就可以直接行動。嗯,你趕緊先去洗漱一下,然後下去買點包子之類的早餐回來。   對了,桌上還有啤酒,喝兩口,在彈一點在身上頭髮上,你身上的酒味太淡,不像是宿醉的人。啊還有,臉垮下來點,裝出很不舒服的樣子。」   「呃,這個不用裝,我胃是有點不舒服。」祁淵苦笑道:「大學時開始飲食就不規律,加上昨晚吐了太多次……」   「嗯?沒事吧?」   「沒事,吃完早餐再喝杯酸奶就好。」祁淵說著,便拉開自己的背包,找出洗漱用品,走進衛生間刷牙洗臉。   洗漱完畢後,他按松哥說的,往自己身上噴了些啤酒,又抿了兩口,跟著眉頭大皺——空腹喝酒的感覺可不好受。   放下易拉罐,他又想到件事兒,忍不住問:「對了,松哥,你昨晚不是說有任務要交給我麼?是什麼?」   「這個等會再說。」松哥搖搖頭,想了想,又補充道:「對了,你出門後往左手邊走,趙南芸就是往那邊走的,你瞧瞧能不能碰上。   萬一碰著了,扮做小流氓,吹兩口口哨,瞧瞧他倆啥反應。記住,點到為止,吹聲口哨就好,別太過,別真的去調戲人家,要他們反應過激就趕緊的認慫,否則搞不好得挨打。」   「呃……好。」 第148章爭執   祁淵一臉糾結的出門了。   有個問題,他沒跟松哥說——他不會吹口哨……   當然了,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讓自己顯得流氓、讓人討厭,同時叫對方產生自己被「調戲」的感覺,方法其實不少,吹口哨只是其中最簡單直接的辦法之一罷了。   見習這麼久,形形色色的嫌疑人、小流氓小混混見了那麼多,祁淵還是知道那麼幾種套路的。   前提是運氣夠好,能碰到趙南芸和劉海國兩人——這村子雖然並不太大,可他也不好瞎忽悠亂轉,一個因宿醉而身體難受的人,是絕對不會有這種閒心思的。   甚至他都走不了太遠,因為出了賓館沒多遠,就有家賣糕點早餐的小鋪,再遠一些,就是便利店。   這個發現讓他有些糾結,頂著便秘臉買了包子豆漿,又去便利店牛奶後,他眼珠子一轉,對便利店老闆問:「老闆,你們這哪裡有藥店啊?」   「藥店?小後生不舒服啊?」   「昨晚喝多了,難受。」   老闆鼻子抽了抽,說:「喝紅牛啊,效果很好的,一罐下肚就舒服了,一罐不夠就喝兩罐,我給你拿!」   「呃……」祁淵嘴角一抽,趕緊連連擺手:「我試過了,不好使。」   說著,他還立馬咽口空氣,打了個嗝,隨後舌頭用力捲起,乾嘔兩聲。   老闆臉色微微一變:「哎哎哎,你要吐到外頭吐啊,別在我們這,不好掃……」   祁淵捂著嘴,很難受的樣子,過了一會又問:「老闆,哪裡有藥店啊?」   「沒有沒有,我們這沒有藥店。你出門了,往左邊走,到路口右拐,一直走,兩三百米左右,有家衛生站,去那問問有沒有醒酒藥吧。」   「謝謝啊。」祁淵放下手,付了錢,離開了。   「可算爭取到了點時間……這要再碰不上趙南芸,我也沒轍了。」   嘀咕著,小步小步的往外挪,儘量拖延時間,可直到走到衛生所,都沒見著目標。   他只好走進去,問醫生有沒有醒酒藥。   「怎麼,喝高了啊?」醫生黑著一張臉,似乎心情蠻差,態度很是不好,說話特衝:「怎麼不乾脆多喝點,直接喝進醫院裡得了。」   祁淵微微皺眉,想起松哥給自己的人設,當即很不爽的反衝道:「你管我啊?和你家酒還是花你錢啦?有沒有藥?沒有老子去下一家!」   「嗤!」醫生翻個白眼,不為所動。   祁淵眼睛一瞪,衝上前,巴掌用力往鋼化玻璃的櫃檯上一拍。   醫生一個激靈,乖乖站了起來,走到身後櫃檯便翻找一陣後,把一盒藥,一罐維生素放在玻璃柜上,又拿了袋葡萄糖,說:   「解酒片吃一粒,複合維生素兩粒,葡萄糖自己衝著喝,再喝點牛奶,衝點鹽水就好了,搞點蜂蜜水也行。」   顯然,村裡時不時就有人喝酒喝高,再加上附近開了太多家農家樂,有人喝高了的事兒經常發生,相關藥物衛生所都是常備的——雖然基本上都沒什麼卵用。   「早講不就完事了,羅裡吧嗦逼逼叨個什麼勁兒!」祁淵沒好氣的把藥裝起來,又問:「多錢?」   「四十七塊。」   他翻出手機一掃,走人。   接著,他就隨大流,有些惴惴不安的在馬路正中間走著。   滴滴!   身後忽然傳來喇叭聲,村民們頭也不回,只是往路邊靠了靠。   就剩祁淵,緩緩回過身,就見輛小三輪越開越近。   小三輪上坐著一男一女兩人,正是趙南芸和劉海國,讓祁淵鬆了口氣。   但見祁淵沒讓行的意思,又按了幾下喇叭,只能趕緊減速,最終停下。   趙南芸柳眉一豎,沒好氣的問:「喂,你這人,不帶耳朵啊?」   祁淵迅速打量了她一眼,趙南芸不愧是模特出身,雖然年紀大了,但長得依舊不賴,不怎麼顯老,只是身材略略有些發福了。   當然,僅僅也只是不賴而已,比起照片還是差得多,硬要說,顏值能打個六十五到七十分吧。   同時,他又瞥了劉海國一眼。   嗯,是和劉海軍有些像。   趙南芸見他不回話,反倒直勾勾的看著自己,豎起來的眉頭又落了回去,擰到了一塊兒,但緊跟著又鬆開了,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珠子微微一轉,又大聲問:「喂,真聾啦?你……」   「聾你妹,你才聾了!」祁淵撇撇嘴:「馬路是你開的啊,這麼大條路,你就不會……」   話沒說完,就見邊上村民紛紛停下看熱鬧,對他指指點點。   聽了會兒,他也隱約聽出來了,他們說他打扮的人模狗樣,沒想到這麼沒有素質。   祁淵心裡嘿一聲,就有些不服氣,先前他們不也走在馬路正中間,就跟馬路和自己家開的似的,這會兒反倒說他沒素質了?   同時也有點心虛,他知道自己確實不佔理。   而且……似乎玩的有些過了。   與此同時,趙南芸立馬火了,直接從三輪車上跳下來,罵罵咧咧:「你說什麼?你還有理了是吧?你……」   「哎哎哎,嫂子,嫂子!」劉海國趕緊拉起手剎,拔了車鑰匙,跟著從三輪上跳下來,一把拉住趙南芸:「算了,算了,別衝動,別……」   「你閃一邊去!嘿,我就奇了怪了,怎麼會有他這種人?」   「嫂子,別惹事!咱們趕緊回去,大傢伙兒還等著中午吃飯呢?」   「讓他們等著唄!這會兒才幾點啊,耽誤的了幾分鐘?趕什麼趕?」趙南芸用力的甩著胳膊,沒甩開。   「嫂子!算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眼見兩人說著說著忽視了自己,祁淵縮縮脖子,默默的退到一邊。   講幾句,劉海國聲音抬高了些:「嫂子!人都走了,你還在這說個什麼勁兒呢?回吧,趕緊回去,晚了琨哥怕是要生氣了。」   說起琨哥,趙南芸身子微微僵了僵,回過身又放兩句狠話,這才跟著劉海國上車走了。   見沒熱鬧看,村民們指指點點兩句,便也散了。   祁淵微微沉思,這兩人的表現,貌似有些出乎意料啊……   ……   「大概情況就是這樣的了,」回到賓館,祁淵把事兒一五一十的跟松哥說了,接著問:「我尋思著,不大對勁啊,松哥你怎麼看?」 第149章任務   松哥沉思片刻,把攝像頭扣在了窗框上,跟著拉起窗簾,走回床上坐著,問道:「你說,趙南芸開始反應根本沒這麼大,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很暴躁的下來想跟你理論,最後又和劉海國吵了起來?」   「是這麼回事。」   「你沒什麼異常表現吧?」   「沒有啊,我就在路上好好的走著,聽到喇叭聲回頭瞅了眼,沒讓路,又瞅了他們幾眼……」祁淵撓撓頭:「你不是叫我吹口哨調戲調戲人家,看看他們反應嘛,我吹不來,就只能直勾勾的盯著人家看了。」   松哥忍不住扶額。   過了一會兒,才問:「你有什麼想法?先跟我說說看。」   「我是覺得,這兩人表現倒確實還蠻親密的,不過沒有任何過界舉動,」祁淵想了想,說:「劉海國也是一口一個嫂子的叫著,這個稱呼也是種束縛,他倆的關係應該還算正常。」   「然後呢?」松哥又問。   「那去年這樁案子,就得好好斟酌斟酌了。」祁淵分析道:「按凃主任的判斷,可能是劉海軍誤認為劉素洋並非自己親生,激動下揪著她的頭髮,把她往硬物上撞,而這時,他也被兇手以鈍器敲擊腦頂部,最終兩人都死了。   那麼,這整個事件應該有個誘因,這個誘因很可能是情感糾紛。平白無故的,倆夫妻就算吵架也不會吵的這麼兇,所以,大概率是劉海軍懷疑趙南芸不潔,甚至是『捉姦在床』。   再考慮到,趙南芸很可能就是殺死劉海軍的兇手,因為其他人,並沒與理由在劉海軍暴打劉素洋時,以重物錘擊他頭部。   但趙南芸一個女人,先不說根本沒法扛起兩個汽油桶到山上掩埋,就是分屍我覺得都夠嗆,別看只是劈劈砍砍的活,實際上體力不足的話,照樣累得夠嗆。   我先前買了只鴨子,回來自己砍小了都砍到手軟,更別說是人了——當然了,這也和我沒有經驗,只會蠻力砍有關。   這會兒又看到劉海國跟趙南芸都在一塊,也都加入了這個傳銷團夥——先前只是懷疑,但得自經偵支隊的消息,以及咱們實地勘察的結果,已經可以證明這一猜測了。   那麼,劉海國就很可能與趙南芸一塊,參與了殺害劉海軍的犯罪事件當中去,甚至很可能就是因為劉海國與趙南芸關係過密,而被劉海軍懷疑……   但現在看,他倆之間其實相當克制,所以我想,這樁案子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隱情?劉海國到底有沒有參與犯罪,恐怕就得再斟酌斟酌了。」   頓了頓,又琢磨了下,覺得沒什麼遺漏的地方,他才總結道:「基本就這些,松哥你認為呢?」   「emm……沒找對方向。」松哥輕輕搖頭:「趙南芸一人無法犯下這個案子,就算她是兇手,肯定也有幫兇,這點毋庸置疑。   但是,幫兇是誰,是不是劉海國,如果是,他以什麼身份什麼動機參與到本案當中,這些統統都不是重點,因為他們現在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把人一抓,一審,基本上什麼都知道了。」   祁淵撓撓後腦:「那……重點是什麼?」   「他們倆的態度,」松哥說:「要知道,如果趙南芸真的是『兇手』,那麼她現在可是逃犯,再加上這個非法團夥本身就被『圍剿』過好幾次,這會兒也算是在逃狀態。   按理說,劉海國的反應,才是正常的,他們肯定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儘可能低調不引人注意。   而趙南芸表現就奇怪了,聽你的形容,反倒像是想主動惹事一樣。再結合她先前經常聯繫姜明……我想,她或許有心想『自首』,想獲得解脫。」   祁淵沉默一會兒後,點點頭:「這麼說起來,還真是。她似乎巴不得讓這個團夥被人注意上,然後……   不過,她要真想跑,機會應該多的是吧?看得出來這個團夥對她應該相當信任了才對,允許她打電話,還讓她出門買菜,不像其他人,見都見不到。」   松哥搖搖頭:「有兩種可能,要麼,她想戴罪立功,把整個團夥都端掉,但這種可能性很小。   更大的可能,是她畏懼、害怕那個『琨哥』,你剛剛也說了,趙南芸本來還想鬧,但劉海國一搬出琨哥,她立馬就服了軟。所以我想,她對這個琨哥應該有著一種根深蒂固的恐懼心在。」   祁淵若有所思。   片刻後,松哥又說:「行了,這條信息,相當有價值。我想,只要咱們展開行動,把這個團夥搗毀,再有針對性的引導下,就能從趙南芸身上,取得關於這個團夥的犯罪證據。   而劉海軍和劉素洋的案子,她估計也不會隱瞞,只要她知情,就不難讓她如實相告。   那麼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儘快確定該團夥為非法團夥了。」   「我們要怎麼做?」祁淵問道:「這幫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咱們恐怕……」   「好說。」松哥道:「我已經有主意了,只等縣城的同事趕到,我就讓人加緊布控,然後再叫人以治安檢查為由進這家民宿摸一摸,就不難取得線索。   嗯,你通知下去,讓大傢伙兒準備一下,隨時可能行動。另外,再通知下蘇隊,咱們這人手怕是不太夠,再調派些過來吧。」   祁淵哦一聲,給蘇平打了個電話。   很快掛斷電話,他說:「松哥,蘇隊說了,得給這邊的同事留口湯喝,所以他打算等咱們布控完,確保萬無一失後,再直接向當地同事求援,這樣就算走漏了風聲,嫌疑人也跑不掉。」   「嗯,成,聽蘇隊安排就好。」松哥頷首,想了想,又說:「好了,接下來有樁任務要交給你去辦。」   「你說。」祁淵來了精神,正襟危坐。   「去那家民宿門口抽菸,打電話——演的真一點,直接打給荀隊吧,跟他抱怨說現在工作難辦,你被公司開了,接下來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說話時再透露出一點,你極端想發財,賺大錢的心思,比如說兩句後嚷嚷著去偷電瓶什麼的。」   「啊?」祁淵一愣:「這是要我打入這個團夥嗎?可是……我沒經驗啊,萬一露餡了怎麼辦?」 第150章忽悠   「不,不是打入他們,只是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松哥立刻指正道:   「蘇隊和荀隊的意思很明確,要速戰速決。而打入臥底什麼的,需要大量的時間,我們沒工夫,也沒必要這麼玩。   而更細緻一點就是,經濟犯罪搞傳銷的事兒,交給經偵隊的兄弟去查,非法拘禁的事兒,讓給當地同事處理,我們只查明劉海軍和劉素洋遇害的真相。   但有一個前提,這個團夥的人,一個都不能跑。我們不能因為讓功勞,做人情而做錯事。只要咱們把這一窩人都給逮了,之後功勞怎麼分,案子怎麼查都可以再慢慢商量,但要人跑了,這一切都白搭。   這也要求我們行動得快,我們入駐門煙市的根本目的,瞞不了太久的,所以必須在他們收到風聲之前,把人給控制住。   另外,多部門、多單位的協調與調動,除非是一些突發性的惡性事件有著相對完善的緊急預案外,效率一般都很低下,雖然蘇隊說會在塵埃落定的時候通知這邊的同事幫忙,但我估計他們來的也不會太快,最後還是得靠我們。   簡而言之,你剛已經發現趙南芸了,算是開了個好頭,你的任務也簡單了許多,就是跟他們接觸,讓他們試探你,之後,我會想辦法儘快『確定』趙南芸就在這個團夥裡,你的任務就算圓滿完成。   嗯,本來我是打算讓你以『認親』的名義,讓你在初步取得他們信任之後偽裝成趙南芸的親戚,向他們打聽下認不認識這個人的,想來趙南芸應該也會配合才對。   不配合也不打緊,『確定』這人在咱們就可以行動了,行動過程中『碰巧』發現他們人很多,懷疑他們非法集會什麼的就是,都是順理成章的。   只是覺得還是有些不穩妥,現在你碰到了趙南芸,還發生了點小矛盾,那就好辦啦。」   祁淵撓撓頭:「那個,松哥,你思路有點跳,我沒聽太明白。」   「可能沒睡好,思維連貫性不是很好,你不用在意,我會安排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就行。」松哥擺擺手,思忖片刻,又補充說:   「我說的明確一點吧,你,下去抽菸,打電話,讓人知道你想發財。如果他們沒接觸你,我會給你再創造條件,如果他們接觸了你,你就只管嘮嗑,然後儘可能表現出自己很想發財的心理。   其次,我會接著給你創造機會,讓你再次『偶遇』趙南芸,然後拿你今早碰到趙南芸的事兒做文章,問他們趙南芸是不是也是他們的人,接著你任務就完成了,明白了嗎?」   祁淵點點頭,接著又問:「那,為什麼是我呢?方哥他們經驗豐富,應該……」   「不,」松哥打斷他,說:「他們不一樣,我和他倆表現出來的,雖然也很憤懣,但咱倆手頭有積蓄,偏偏年紀也不是特別大,不太好騙。   你不同,你年輕,剛畢業,沒積蓄沒經驗,最容易被視作下手目標。」   「可我沒錢啊,他們騙我……」   「你沒錢,你有爸媽不是?正好,還可以借你這條線看看能不能把你爸媽一塊拉入夥,完美。」   「哦……」祁淵恍然大悟。   接著又有個問題:「松哥,你剛剛說當地同事未必靠得住,至少效率並不高,那為什麼蘇隊不同意從餘橋調人呢?」   「太遠了,耗時也太長了。」松哥解釋道:「哪怕當地效率再低,也要比從餘橋調人過來更快。」   「那可以提前調啊,比如現在就……」   「不行。一下入駐太多人,容易引起懷疑,我們要做的是,發現時機,人才能就位,而且是迅速就位,而後立刻行動。   如果人到了,時機沒到,就可能引起團夥警惕;如果時機到了,人沒到,則可能錯失良機。所以不能提前叫人,人到的還得快,讓當地同事配合確實是最好的路子。   否則咱們大可直接派出大量人手過來,也沒必要讓其他同事在縣城裡等候消息,明白了嗎?」   「不明白……」   松哥扶額:「算了,回頭再慢慢給你解釋,這種大規模的人力調動,是比較複雜,幾句話和你也講不清楚,慢慢積累經驗慢慢體會吧,先去幹活。嗯,記得把房卡帶上。」   「哦。」   祁淵啃了幾個包子,喝完豆漿,就出門了。   「百無聊賴」的在村子裡踱了幾步,他才走到賓館的空地前,叼根煙,悶悶的抽著,時不時的回頭看兩眼。   松哥選址真的不錯,這個位置,距離目標民宿,還有他們住的賓館都不太遠,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   跟著,他就直接給荀牧打了個電話。   荀牧一開始還有些納悶,以為那邊出了什麼事,但聽祁淵一開口就說自己被炒了想發財之類的話,他愣了愣,便也反應過來,小聲告訴祁淵繼續說,他把手機放到一邊繼續幹活,就不回話了。   祁淵一個人自言自語,多少有點尬,但慢慢的也就放開且習慣了,越說越來勁兒。   不過荀牧保不準啥時候就會聽兩句,所以祁淵也不敢吐槽的太過分,多是吐槽現代大環境怎樣怎樣,還有自怨自艾,卻不敢吐槽領導什麼,怕被記小本本。   吐槽了快一個鍾,煙都抽了好幾根,祁淵左右瞧瞧,民宿裡依舊安安靜靜的,前臺抱著手機打著呵欠刷著劇,倆小夥子座沙發上打著遊戲,就是每人搭理他。   期間,松哥三人先後出了門,不知道去了哪兒。   他有點急,卻也沒辦法。   終於說無可說了,他才掛斷電話,左右踱幾圈,擔心引起懷疑,又回了賓館房間。   「嘿,我是不是被松哥忽悠了?」他忽然反應過來:「這幫傢伙哪有這麼容易對他人信任,發展下線基本也是找的這些人親朋宰熟,我這陌生人,哪怕看似有利可圖,也不可能一兩天過去就跟我接觸……   而且他們沒出來,也沒見松哥給我創造機會什麼的,再加上松哥含糊其辭有些敷衍的話……   嘿,松哥難不成是想拿任務當藉口要支開我?」 第151章在逃犯   思路被打開,之後的事兒,祁淵自然很輕鬆的也就想到了。   但他也不覺得有什麼,自己頭次參與這種任務,本就沒什麼經驗,難免礙手礙腳的,一個不小心,還可能導致任務失敗,松哥把他摘出來,也挺好。   「想來松哥也是擔心我心裡不好受,才刻意真這麼一出,說什麼給我單獨布置個重要任務的吧。」祁淵苦笑著抿抿嘴:「我可沒那麼脆弱……算了,等他們回來先。」   想著,他就往床上一躺。   躺了會兒,他又看向窗戶的位置,有些糾結:「要不……去盯著那個民宿看看?免得人跑了……   不不不,不行,萬一我被人看見,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就算幫不上忙,當個透明人,也絕對不能幫倒忙才是。」   這麼想著,他又把略略躁動的心給壓了回去。   直到他瞅見松哥擺在床鋪上的平板。   屏幕還亮著,正在監視外頭的情況,祁淵猶豫片刻,就摸了過去,也不敢亂動什麼東西,就這麼低著頭。   「嗯,這樣……也算是監視了吧?」他自欺欺人的想到,隨後便認真的盯著屏幕,打算一發現有什麼異動,就立刻報告給松哥。   盯著看了一會兒,大概五分鐘左右,他手機一響,來了條信息。   他趕緊掏出手機瞅了眼,是松哥發過來的簡訊,說他們臨時有任務,需要先去安排布置,叫他如果回到賓館了,就不要亂走,在賓館裡等他們,並利用床上的板子監視下民宿的風吹草動。   「果然。」祁淵抿抿嘴,心裡倒也沒什麼疙瘩,只是乾脆的拉了條椅子過來,坐在床邊,點上根煙,盯著監控。   一盯就盯到了中午,沒見任何異常,民宿下邊大門也沒人出入。   十二點半,他又接到條簡訊,還是松哥發來的,問他想想吃點什麼,他們馬上回去,順便給他帶。   祁淵想了想,回了個番茄炒蛋,便又放下手機。   一點過十分,敲門聲響起,松哥三人回來了,提著大袋小袋的吃的。   把塑膠袋放下,招呼方常把飯菜擺開,他又拉開窗簾,笑呵呵的說:「吃飯,吃飯。」   祁淵放下平板,走到桌上坐下。   「咳咳,」方常有些尷尬,乾咳兩聲,拍拍他肩膀,說:「小祁啊,實在抱歉把你一個人扔在賓館,實在是事出突然……」   祁淵擺擺手表示不在意,又滿臉好奇的問道:「松哥,你們上午有什麼發現嗎?」   既然對視一眼,隨後松哥微微點頭,說:「早上荀隊來電話了,發現,你打聽到的『琨哥』,很可能是該團夥的高級打手。」   「噢?」   「如果猜測沒錯的話,」方常接話:「他名叫劉躍琨,今年42歲,二十年前因為打地下黑拳時失手將對手打死,獲刑十年,在零九年八月出獄,之後在酒吧上班,名為保安,實為打手,後又因故意傷人獲刑六年。   兩年前他再次出獄,之後就沒了消息,直到半年後,路馬欄新村發生一樁滅門慘案,一家五口盡數遇害,現場發現了他的指紋,以及帶有他指紋的砍刀一柄,被認作為重要嫌疑人。   經過重重調查後確定,他就是兇手,因此支隊先後經市局,走省廳,報到公安部那,申請發布了網上追逃令與B級通緝令。   九個月前,經偵支隊發起搗毀該非法傳銷團夥的時候,發現劉躍琨疑似隱藏在這個犯罪團夥當中,但不知道為什麼,沒通知我們,荀隊早上就在就這件事向他們要說法。」   「沒通知我們?」祁淵有些納悶:「還有這種操作?」   松哥搖搖頭,夾了一筷子松鼠魚塞進嘴裡,嚼了兩口,吐出魚刺,才說:「按照他們的說辭,他們並未發現此人是劉躍琨,所以才沒通知我們。   這說法倒也成立,因為這人的身份也確實沒被寫入檔案中,還是荀隊翻閱經偵那邊提供的案卷,看到照片,覺得有點眼熟,才發現他的身份的。」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有這麼個危險人物混在這個團夥當中,而且,該團夥竟然檔案給這個通緝犯提供庇護,外加先前數次突擊行動都沒能搗毀該團夥……   可想而知,這個團夥不簡單,手裡甚至可能具備管制武器乃至土槍,如果按照先前的計劃行動,或許會有傷亡,還得從長計議。」   祁淵咽下嘴裡的米飯,說:「我聽說傳銷分南派北派,南派相對溫和點,北派……」   「那都老黃曆了。」松哥擺擺手:「現在不這麼分,早先的南派也有動用暴力非法拘禁的傾向,北派也收斂了許多……   這麼說也不太對,這些犯罪團夥基本都是與時俱進的,現在搞網絡和新型傳銷的比較多,手法也更加精明了些,不好對付。   總之現在各類團夥不是你想的那樣涇渭分明,硬要說的話,咱們這次要對付的團夥,比較接近於早先的北派,而且可能更加猖獗、危險。」   頓了頓,他看向祁淵,說:「所以,小祁,接下來的行動,你別參與了,在賓館裡看著就好,積累點經驗。」   怕他誤會,松哥又趕緊說:「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而是你身為見習生,沒有上級領導的批准,我們誰也不敢讓你配槍,所以你硬要參與的話就太危險了……」   「我明白。」祁淵微笑道:「放心吧松哥,我不會逞強的,就在這等你們回來。嗯,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行動?」   「難說。」松哥搖頭:「又要保證安全,又要保證行動不洩密,麻煩了。現在蘇隊打算直接簡單粗暴點,管我們餘橋指揮中心申請特警突擊隊出動,直接趕過來包圍這棟民宿,人到了就行動,但荀隊不同意。」   「唉,具體的到時候再說吧,現在也搞不清楚。嗯,方常,你倆別愣著,趕緊吃啊,吃完休息會兒,咱們還得行動。」   聽到這兒,見松哥也沒吐露更多的意思,祁淵也不瞎打聽了,只默默的吃著飯。   他相信,該自己知道的,松哥肯定會告訴她。 第152章行動準備   接下來幾天,松哥三人表現的都很神秘。   一開始圖快的方針,似乎已被悄然改變,大家都不怎麼著急了。   只有祁淵一個人,在賓館裡閒的發慌。   直到這天傍晚……   「蘇……蘇隊?你……你怎麼來了?」祁淵大是驚訝。   「今晚就要行動了,我得負責指揮。」蘇平淡淡的說道,跟著扔過來一個背包,說:「你的秋常服,穿上。」   「啊?穿警服嗎?」祁淵眨眨眼睛:「我也要參與行動?」   「不用衝在前線,你就跟我身邊,長長見識。」蘇平淡淡的說道。   祁淵哦一聲,拉開背包拉鏈,又把自己衣服脫了,換上警服。   跟著,他往肩膀上瞅一眼,愣了愣:「哎?蘇隊,這……這警銜不對吧?是不是搞錯了?」   銜章上,有著一道銀色橫槓,上邊一朵四角花,明顯是三司的警銜,而他這會兒的身份是實習生,肩章上應該是兩個拐才是。   「沒搞錯,不穿三司警服,你怎麼配槍?」蘇平淡淡的說道:「裝備再晚點兒送到,給你配一支05式微聲衝鋒鎗。」   「啊?」祁淵一愣:「這……會出事的吧?」   「唬人的,空槍,彈匣裡沒子彈。」蘇平說:「抱桿槍,站我邊上,也安全點。嗯,還會有一支警用轉輪,同樣沒子彈,空的——這槍雖然威力小的令人髮指,相當安全,但這方面管的還是太嚴,子彈批不到。」   「哦。」祁淵輕輕點頭。   隱約間,他還有點兒興奮。   他當然不是沒摸過槍,警校的時候就接受過打靶訓練,畢業後雖然是見習生,但也照樣要打靶。   可那僅僅只局限於靶場裡罷了,管理相當的嚴格,執行任務時摸槍還是頭一遭。   雖然只是空槍。   但空槍他反而更滿意,因為裡頭有子彈他也不敢開,倒不如抱個空槍,賊帥。   嗯,帥就對了,別的不管。   見他一個勁兒傻樂,蘇平也沒說什麼,徑直走到床邊坐下,又從自己背包裡掏出兩袋乾脆麵,問道:「吃點東西不?」   「呃……啊?」祁淵扭過頭,看著乾脆麵上的浣熊君,有些詫異,呆呆的問道:「蘇隊,你還吃這個?」   「我女兒喜歡。」蘇平淡淡的說道:「有次嘗了嘗,味道還不賴,也就吃上了。你要不?」   「咳咳,給我一包吧。」祁淵接過,吧唧吧唧的把面捏碎,撕開袋子就往嘴裡倒。   見狀,蘇平撇撇嘴:「你真跟老荀一個德性,吃麵都喜歡掰碎了吃。事兒逼!」   祁淵險些沒被嗆住。   不過是個習慣和喜好問題,怎麼就事兒逼了?   但他理智的選擇不跟蘇平辯解。   「怎麼樣,」蘇平見他不回話,有些無趣,撇撇嘴,又岔開話題問:「這幾天,有沒有學到點什麼?」   「怎麼說呢,我講不上來。」祁淵抿唇,道:「總覺得學了不少東西,以後再發生這類事兒,也不至於手足無措,至少知道該怎麼辦了。但讓我講,我有點講不上來。」   「那說明沒學到家。」蘇平回道:「沒關係,回去寫篇行動報告,不用在意格式,隨便寫,自己好好總結一下,總結好了交給我。」   「好的。」   ……   吃完乾脆麵,又在賓館裡坐了一會兒,等天完全黑下來了,蘇平才站起身說:「收拾下,準備行動。」   「呃……收拾什麼?」祁淵眨眨眼睛。   蘇平沒回話,只是掐著時間走到門口,開門。   門口不知何時站著個人,遞給他一個黑色的行李箱。   「安排的怎麼樣?」蘇平接過箱子,又問。   「各行動組已經就位,狙擊手與觀察員到達制高點,突擊小隊正借著夜色通過滑索打入目標民宿樓樓頂。」   「很好。」蘇平點點頭,說:「辛苦了,回去吧。」   那人敬禮,轉身離開。   蘇平關門,把行李箱放倒,輕聲說:「你的槍和避彈衣,自己整理好,穿上咱們就走。」   「好。」祁淵搓搓手,立馬過來,打開行李箱,看著裡頭擺放著的槍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隨後,他迅速抓起齁沉的防彈馬甲,屁在身上,鎖扣扣好,又把左輪槍插進右腰槍套裡,鎖上套鎖,這才抱起衝鋒鎗,跟在蘇平後面。   蘇平打量他幾眼,點點頭:「有點模樣。走吧。」   兩人並肩下樓。   看到抱著槍的祁淵,前臺小夥子嚇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大。   要不是還看到他穿著警服,小夥子反應恐怕還會大不少。   蘇平回過身,左手食指豎在嘴前噓一聲,右手掏出證件:「警察,辦案,請配合。」   小哥捂著嘴,連連點頭。   出了門,松哥站定,打量了民宿一眼,輕聲說:「他們終於發現咱們的行動了。」   「啊?」祁淵有些莫名其妙。   「你瞧,現在才八點不到,往常這個民宿就算表現的再怎麼不務正業,也會在十點左右才打烊,而現在,卻已經提前鎖了門關了燈,顯然是發現了咱們的行動,打算跟咱們拼一把。」   說完,他頓了頓,又道:「你心裡應該很奇怪吧?趙南芸、劉躍琨兩人都已經確定在這個團夥裡頭,咱們只要打著緝拿兇犯的名義行事,直接衝進去就好了,為什麼要耗時兩天……」   「一開始不清楚,但很快就想明白了。」祁淵說:「附近還有不少樓房、村民,咱們也得保證行動的時候不會誤傷到他們,所以硬闖肯定是不成的,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那你說說,都有些什麼準備?」   「這……」祁淵一尋思,立馬說:「首先狙擊手得就位,一旦他們挾持人質,就得做好最壞的準備;其次得派人想法子摸進去,從內部攻破這個犯罪團夥……」   「嘿,」蘇平挑眉:「你這小機靈鬼,這倆布置都是你剛剛聽到的,不作數。還有麼?能不能猜到松他們這幾天在幹什麼?」   「呃……」祁淵陷入沉思:「勘察地形?不對,這裡的地形沒什麼好勘察的。打入團夥內部?也不對,這幾天時間根本不夠打入內部。   那是提醒周邊住戶和旅館小心,準備撤退?也不是,剛剛那小哥就明顯被嚇了一跳,而且這樣可能走漏風聲……」 第153章行動   幾種可能性都想到了,但很快又被祁淵自己搖頭推翻。   半晌後,他才苦笑著說:「抱歉,蘇隊,我想不到。」   蘇平瞅了他兩眼,輕輕搖頭,說:「是為了打草驚蛇,引蛇出洞。」   「啊?」   「我跟老荀商量過了,這次行動,能不動手,儘量還是別動手的好,否則影響太過惡劣,周邊村民的安全也沒辦法保證。」蘇平解釋道:「何況,他們手中還有大量人質,哪怕安排了狙擊手,也很難保證人質安全。」   祁淵輕輕點頭,一旦動手,這幫犯罪分子佔據地利,負隅頑抗之下,很可能出現上萬,這是蘇平和荀牧所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蘇平接著說:「所以,我們得想辦法轉移『戰場』才是,這邊則採取圍而不攻的策略。」   「所以……」祁淵若有所思:「松哥他們是故意去露出破綻,讓這團夥高層以為他們又一次被咱們盯上了?」   「差不多,」蘇平點點頭:「我和老荀都認為,適當的展現咱們的意圖,逼迫該團夥高層離開,等出了村民聚落之後再行攔截抓捕,再把這些負責人給帶過來,勒令這棟樓裡留下的犯罪分子投降,比較穩妥些。」   「那萬一他們真的跑了怎麼辦?」祁淵問道。   「所以需要穩妥的布置。」蘇平說道:「同時也得把控好時機、節奏,操作難度相當大,這也是他們不帶你的原因。   原本是決定暴力破局的,那樣帶你長長見識積累經驗也沒什麼,可發現這個團夥具備相當的危險性之後,我們不得不改變策略。」   祁淵連連點頭表示理解,接著又問:「蘇隊,把控時機我可以理解,節奏是什麼意思?」   「這涉及到一個度的問題。」蘇平輕聲說:「既不能讓他們感到太急切,免得不顧一切的趕在我們布置完畢之前就抹油開溜,真讓他們給逃走了去;   又不能讓他們感覺到太安逸,有充分的時間把整個團夥都轉移了,跑的人越多,畢竟越難全部攔截,最好控制在主要核心抹油開溜,底下的外圍成員還被蒙在鼓裡,被他們利用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這樣最好不過。   也不能在咱們決定行動的時候,他們還不走,這樣這幫人被困民宿裡,就可能負隅頑抗,劫持人質和我們談判,要求我們提供車輛和現金云云,很麻煩的。」   祁淵恍然大悟。   松哥的意思不難理解,無非是通過布局,把這個犯罪團夥成員一分為二。   這樣一來,逃出去的核心犯罪分子手裡沒有倚仗,警方抓捕的時候也就沒有顧慮了,難度驟減;   而龜縮在民宿裡的外圍成員手裡雖然有『人質』,但他們本身犯的罪不算太重,大概率不會選擇跟警方拼個魚死網破。   只是說起來容易,布局起來難,想要掌握好這個度,對團體及個人能力的要求太高了。   想到這兒,祁淵忍不住又抬頭瞧了瞧這棟民宿。   按照蘇平的說法,留守民宿裡,被團夥高層作為「棄子」的這些外圍成員也已經發現了警方的動作。   想到這兒,祁淵又問:「那,咱們現在怎麼辦呢?就在這兒守著?」   「不,」蘇平搖頭:「他們估計也不會甘心就這麼投降,需要我們給他們再添一把火。」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而且,這個任務同樣不輕鬆。他們本身犯的罪或許不重,但天知道他們緊張、激動之下會幹出什麼事來,所以,如何打好心理戰,壓垮他們的心理防線,也是個難題。   我的打算是,暫且圍而不攻,同時給特警突擊隊的兄弟創造機會潛入大樓中去,以防萬一,等松他們幾個消息傳來,擒獲團夥高層後,我們這邊再開始行動。」   祁淵又抬頭瞅了眼民宿,輕輕頷首。   漸漸地,街道上穿著警服的同事越來越多了。   也有兩輛拉著警笛的警車停在民宿樓下,把這棟民宿樓給徹底包圍起來。   祁淵知道,這些都是蘇平計劃的一部分,再給民宿裡的犯罪分子施壓,拉響警笛的目的也在這。   當然,這裡的同事,都是門煙方面的。   站了一會兒,又有個老刑警走過來,和蘇平有一搭沒一搭的寒暄著。民宿樓下,則有民警舉著喇叭,反反覆覆的喊著話。   「嗯?」   忽然,民宿四樓的窗簾被人扯了下來,光線從窗戶裡投出,蘇平立馬被吸引了注意,抬起頭來。   緊跟著,窗戶也被人推開,有個男人上半身鑽出來,揮著手說:「我們投降!別開槍,別開槍!」   「這就投降了?」祁淵有些詫異。   不過也可以理解,他們不甘心歸不甘心,被這麼多荷槍實彈的刑警圍著,心裡估計也方的一批,一伙人尋思良久,也就選擇投降了。   「投降?」蘇平迅速向邊上站著的老刑警使了個眼色,隨後大聲說:「投降可以,舉起雙手,都給我下來!別想著耍花招!」   「好,好!我們這就下來,這就下來,別開槍啊!」   說著,他便縮回身子。   與此同時,祁淵隱約聽見哐啷一聲,樓上傳來陣陣嘈雜,也依稀可以辨認出,有人在大吼:「別動!警察!老實點!雙手抱頭!一個個的,排好隊,跟我走!」   祁淵微微皺眉,看了蘇平一眼,就見蘇平斜了他一眼,跟著輕輕搖頭。   他明白了,估計是門煙方面派出的特警突擊隊,利用索降直接破窗,把人給控制住了。   看上去有些多此一舉,但仔細想想,可以分兩個維度去解讀他們的行為——一來是擔心他們搞鬼,決定以雷霆之勢把場面徹底控制住;二可能也是不想白跑一趟,打算趁著犯罪團夥失去鬥志,撈一筆功勞。   仔細想來,還蠻複雜的。   很快,民宿大門就被打開了,荷槍實彈的特警正押送著一幫人往外走,跟著,嫌疑人一個個的抱頭蹲在地上,老實的不得了,大致一數,得有四十多人的模樣。   其中,趙南芸與劉海國也在列。   他倆遠遠瞥了一眼,竟然還認出了祁淵,見到他穿著警服抱著槍,有一瞬間的錯愕,隨後,兩人反應截然相反。   劉海國驚訝莫名,很快別過頭去,似乎有些心虛;而趙南芸則一臉驚喜,目光灼灼的盯著祁淵。 第154章審訊   留意到她的眼神,祁淵有些愣,也不知道該給個什麼回應,只好輕輕的點了點頭。   又待了十來分鐘,特警隊的負責人走了出來,敬禮,說:「佘隊、蘇隊,已搜尋完畢,所有犯罪嫌疑人及被被控制住的受害人都在這了,無一疏漏。」   「嗯,王隊辛苦了。」老刑警點點頭,看向蘇平:「蘇隊,這些人,不如先押送到我們支隊和附近派出所,回頭等你們餘橋那邊的手續批下來了,再押解回去,如何?」   蘇平眉頭微微一皺。   但很快又展開了,他淡淡的說:「當然沒問題了,這個非法傳銷團夥的成員,就先羈押在這邊吧,晚些時候,我們經偵支隊的兄弟會跟你們聯繫的。   不過,趙南芸、劉海國和劉躍琨這三個人,我們得親自審訊。你也知道,他倆是命案嫌疑人,劉躍琨也是我們通緝了一年多的在逃犯。   另外,如果趙南芸和劉海國供出了其他同夥,我也要第一時間提審他們,而且必要的時候,或許還得先把他們押回餘橋去。」   「趙南芸和劉海國沒問題。」老刑警點根煙,說:「但劉躍琨……是不是得先確定他的身份在說呢?況且,劉躍琨的通緝令,可是省廳向上頭申請的,而且,也是在咱們門煙被抓的……」   說到這兒,他瞧了瞧蘇平的反應,見蘇平面色如常,才接著說:「我想,他的身份被確定後,得先上報省廳,再由省廳繼續向上頭申請,撤銷通緝令,你說呢?」   蘇平看了他幾眼,輕輕頷首:「沒問題,搗毀這個犯罪團夥,並抓獲劉躍琨,你們確實也出了不少力。那麼,你們申請完後,麻煩儘量通過押解程序,我們還得確定他的犯罪事實,帶他指認現場。」   「沒問題沒問題。」老刑警嘴角揚的老高,伸出手跟蘇平重重握了握,說道:「那麼,合作愉快!哈哈哈!」   目送他走遠後,蘇平呸一聲,翻了個白眼:「這老東西,胃口真大,什麼功勞都想搶一份。」   「蘇隊,」祁淵也有些不岔,忍不住說:「憑什麼呀,其他傳銷組織成員也就算了,劉躍琨憑什麼交給他們?」   「沒有辦法,人畢竟是在他們地界上抓到的。」蘇平也點上了一根煙,淡淡的說道:「這是規矩。否則的話,他地的逃犯,他們憑什麼下力氣抓?僅僅靠著通緝令麼?   得了吧,即使他們確實有義務幫忙,那也可能出工不出力,畢竟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   所以說啊,分潤功勞出去,雖然讓人不甘心,但面對這個大環境,不得不如此。更何況,咱們其實沒有本質上的損失,該是我們的,別人搶不走,心態放寬些就是了。   其實就跟做生意一樣,有錢大家一起賺,才能合作愉快,合作長久,互利互惠。當刑警,從來不是悶頭辦案就行了,以後你免不了和別的兄弟單位打交道,要記得,給人留點湯水喝。   同樣,別人有事求到我們頭上的時候,自然也會讓給我們一份,即使咱們看不上,也不能破壞規矩。   再說了,這也算不上違例什麼的,出了力氣,自然有功勞,天經地義。不能讓我們兄弟白幹活,自然也不能讓他們的人白出力。就像你工作,就得要工資,一個道理。」   「我明白。」祁淵嘟噥道:「只是不喜歡他那個搶功勞的嘴臉罷了,明明咱們都已經很自覺地給他們分潤了,他們還……」   蘇平瞅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行了,也不看看人家年紀,半隻腳退休的人了,估摸著升職也沒啥希望,看得上這點功勞?估摸著是給他手底下的弟兄爭取的。   也是看在他能拉下臉幫下邊兄弟爭取的份上,我才同意的那麼乾脆。否則……呵,劉躍琨可是這個團夥的核心之一,跟著他們一塊跑了,負責緝捕的可是松他們幾個,都是我們的人,我不會下令待到人後直接返回餘橋嗎?   到時候就說,他們跑著跑著跑回餘橋地界了,追了老遠才追上,他們照樣沒話說,無非給的功勞少了可能得罪人罷了,但……別說不是同一個地方的同事了,就算是,我怕得罪人?」   祁淵默默的瞅了他一眼,不敢說話。   蘇平挑眉:「你啥意思?」   「咳咳,」祁淵乾咳兩聲,趕緊說:「我覺得蘇隊你講得對。」   蘇平用目光剜了他一下,別過頭去。   很快,蘇平對講機響了,得知劉躍琨等一幹非法團夥核心已經盡數被抓,蘇平也明顯鬆了口氣,隨後向那名老刑警走去,跟他輕聲說了幾句,就見老刑警一揮手,喊一聲收隊。   蹲在地上的嫌疑人早就被押上了車,這會兒聽到老刑警命令,便直接發動車輛離開了,只留幾名刑警在現場繼續勘察。   ……   門煙市公安刑偵支隊。   蘇平借用他們的審訊室,第一時間審訊趙南芸。   看到祁淵,她情緒顯得非常激動:「警察同志,太好了,我盼了大半年,可算把你們盼來了,是你們救了我,謝謝,謝謝你們!」   蘇平挑眉,目光在祁淵和趙南芸臉上來回遊弋。   祁淵則一臉懵逼——自己不過是「偶遇」了她一回,先前團夥被搗毀的時候,趙南芸認出他,感激的看了兩眼也就罷了,這會兒這麼激動又是個什麼情況?   難不成,她誤會自己是特地從餘橋趕過來救她的了?   很快,蘇平乾咳兩聲,說:「趙女士,請你調整下情緒,下面我有幾個問題要問……」   「我說,我都說!」趙南芸立馬道:「我後悔呀,一年多前,去年八月中吧,被我小叔子劉海國給騙了。   唉,也怪自己看錯了人,當時把積蓄基本都花空了,著急,聽了劉海國的話,誤以為真有個賺錢的機會,結果沒想到是傳銷……   結果吧,錢沒賺到,我人還被他們關起來了,怎麼逃都逃不掉,甚至,甚至……」   講著,她長嘆口氣,臉上的興奮神色消失不見,情緒也低落了許多。   良久後,她才別過頭,繼續說:「甚至,還害死了阿軍跟洋洋……」 第155章前因後果   「害死?」祁淵有些詫異,但沒說什麼,只是看著他。   蘇平面色如常,只輕聲問道:「能具體說說嗎?」   趙南芸回過頭,看了蘇平和祁淵一眼,沉默幾秒。   隨後,她反問道:「或許,你們懷疑阿軍和洋洋是我殺的吧?」   「嚴格來說,」蘇平也沒否認,只糾正道:「我們懷疑是劉海軍殺的劉素洋,而你在情急之下,砸死了劉海軍。」   「猜的真準。」趙南芸輕嘆一聲:「雖然有出入,但……差不多就是這樣了。阿軍……確實是被我砸死的。」   祁淵精神一震——趙南芸竟然就這麼幹脆利落的承認了?   蘇平重複剛剛的問題:「能詳細說說嗎?」   「這要說起來,就比較複雜了。」她閉上眼睛,說:「去年七月,洋洋成績下來,考的相當不錯,我們都很高興,七月底,她錄取通知書也下來了,我和阿軍一合計,決定擺酒。   我們這家庭……說實話,這些年過的相當不容易,開始的時候還好,阿軍跑物流、開滴滴,我當平面模特,一個月加起來也有萬多塊錢,在餘橋不說過的有多好,至少溫飽不愁了。   但……我當模特的時候,總有攝影師色眯眯的,時不時還趁我不注意伸鹹豬手摸一把,一來二去我也很煩,跟阿軍一說,阿軍也火了,就要去揍他們,被我攔住,但我也辭職了,在家安安心心當個家庭主婦。   閒倒是蠻閒的,可是,收入一下少了好多,加上這兩年物流跟滴滴的黃金時代也過去了,咱們每個月收入加起來才六千出頭,房租就要交兩千多……   反正每個月都在吃老本,日子特別難過,這時候,洋洋出成績了,考中復旦,還是本碩連讀,可算是出人頭地了,咱倆心裡高興啊。   但這一擺酒,問題就出來了,貴,太貴!我們在玉橋園大酒店擺的酒,一桌就要四千塊,擺了二十桌,後來又加了五桌,十萬多塊就沒了。   家裡流水席便宜些,一桌一天九百,我們擺了五十桌,三天,加上人工費什麼的,又花了十五萬……   反正前前後後吧,擺酒一共花了將近三十萬,禮錢收了十萬出頭,把咱們積蓄是真的耗空了。其實我和阿軍也知道,不能這麼搞,咱們撐不住的,但真的是騎虎難下,從決定擺酒的時候起,這裡來點那裡搞些,窟窿越來越大……   最後真的沒辦法了,阿軍每個月才賺六千多,我們每個月,連著預算上要給洋洋讀書的生活費那些,再怎麼省也得花七八千,積蓄又空了,我和阿軍都很焦慮,一直在商量該怎麼辦。」   講到這兒,她頓了頓,吸吸鼻子,才接著說:「結果劉海國就找上門了。   其實咱們和他很少聯繫,阿軍他們兄弟倆矛盾挺大的——我知道,阿軍上不了學,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心裡還是有各大,再加上,劉海國其實有點看不起我們,他們家也看不起他,滿門心思都撲在劉海國身上……   咱倆結婚的時候,他都沒回來,就包了個兩百的紅包,從那時候起,阿軍就再也不跟他聯繫了。   我倒是尋思過調和下他們倆的關係,但是沒用啊,他連我都看不起,一來二去也就不白費那個心思了。   結果這回他忽然來找我們,我跟阿軍都很詫異,結果他說是有個發財的路子,想跟我們集資……當然這是好聽的說法,說白了就是想拉我們入夥,拉不了也尋思著借點錢什麼的。   他口口聲聲說知道咱們辦酒花了不少錢,日子不好過了,所以才把這個機會告訴我們。阿軍不聽他的,表面上沒什麼反應,實際上一直都不搭理他,吃完飯就各種暗示他讓他走了。   當時也就那樣,他走了唄,但後來又聯繫了我幾次……   具體也就不說了,反正也是我瞎了眼蒙了心,也被生活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聽了他的鬼話,給他打了一萬塊。   過了有一星期吧,他跟我說投資有收益了,給我打回了一萬一,我當時就有點驚喜,然後他問我要不要追投,投資十萬,按照這個勢頭,一個月後能救能有十四萬,甚至更多。   說實話,我很心動,但不敢賭,他又說,要不去他們幾個合資建的公司看看,帶著錢過去,如果覺得滿意,當場就投資,如果覺得不滿意,大不了再回來就是。   我答應了啊,就傻傻的帶了錢過去,結果就被人控制住了,他們拉著我不讓我走,要把我關起來,收了我的手機,非逼著我籤合同,入夥,我這才知道是碰到傳銷了……」   蘇平皺了皺眉,問道:「然後呢?」   「一關就是三天,阿軍聯繫不到我,很擔心,直接打了劉海國的電話,劉海國說漏嘴了——我猜他是故意說漏的,就是想把阿軍騙過來,一塊關著,逼他也出錢。   但阿軍比我聰明,他當時就說要報警,帶著警察過來,劉海國這才慌了,說我在他家裡。   然後掛斷電話,他和那幫人說了什麼,那幫人打了他幾巴掌,罵了幾句,就讓他趕緊帶我回去,他們也轉移什麼的……   回到了家,阿軍抓著我打量了好一會兒,跟著就和劉海國打起來了,打的可兇,洋洋害怕,抱著我哭。   他倆一邊打一邊吵,劉海國說是為我們好,拉著我賺錢什麼的,沒想到阿軍一下急了,逼問賺什麼錢。   有點莫名其妙的,他們吵著吵著就吵到我頭上了,還懷疑我在外邊是不是幹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兒,我的脾氣……唉,反正我一火,鬆開洋洋站起來就跟他吵,罵他,說他窩囊,說他不像個男人……   這話也把他逼火了,他就問我是不是出軌了,出軌多少次,洋洋是不是他親生的。我被他這話氣樂了,就反問他,洋洋是不是他女兒他心裡沒數嗎。   可能我語氣不太好,有點陰陽怪氣,他一聽,誤會了,一把推開劉海國,踹了我一腳,接著抓起洋洋的頭髮就往牆上,往茶几上撞,我和劉海國攔都攔不住   一著急,我就跑到陽臺,拿了個大錘子,往他腦袋上重重一砸……」 第156章身不由己   截止目前,趙南芸陳述的內容,跟警方推測都沒太大出入。   除了劉海國在場之外。   於是,蘇平組織了下語言,又接著問:「之後呢?」   「後來……我很怕,劉海國也怕,嚷嚷著殺人了,就跑掉了,留我一個人在家裡……」   「我完全慌了神,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能……只能把屍體塞進床鋪底下。我想報警自首,又不敢,殺人啊,就算不槍斃,怕也得把牢底坐穿,但不自首吧,這事兒劉海國都看到了,要他報警,我連自首的機會都沒。   就這樣猶猶豫豫的,到了半夜,沒想到劉海國又回來了,還帶來了琨哥。琨哥看到地上的血,還有床鋪底下的屍體,就笑,很猙獰的那種,還拍了拍我跟劉海國的肩膀,說我倆有種。   接著,琨哥又說,處理屍體的事兒交給他,讓劉海國先把屍體拉到廁所,又讓我跟他走。   我有點害怕,但沒辦法,只能跟著他走。他帶我上了他的車,是一輛的士頭,就是前邊跟的士一樣,後頭有是貨箱的那種……   他拉我到了市郊,一家小工廠,拿了桶柴油,連油桶一塊帶走的,叫我給錢,要兩千塊,沒辦法,我只能給了。   接著,他又帶我回來,路過一片老林子的時候,他忽然起了歹意,就停了車,把我拉到樹林裡……」   講到這兒,她又頓了頓,抬起手用袖子擦擦眼淚。   祁淵猶豫片刻,從口袋裡掏出面巾紙遞給她。   「謝謝。」她接過紙,擦了擦,半晌後才接著哽咽道:「回了家,我才發現,劉海國已經把阿軍的屍體剁碎了,正在客廳裡休息,打算歇會兒繼續砍洋洋的屍體……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大門打算把阿軍和洋洋屍體剁碎了,澆上油燒掉。琨哥本來想買汽油,說是柴油不好燒,但汽油不好買,只能用柴油,再拿汽油當引子點燃那種。   我一下就急了,他們就是死了屍體也不能就這麼被侮辱啊,就鬧,琨哥心煩,打了我一頓,我還是不依,說,要麼就把我一塊殺了,否則我絕對不準他們碰洋洋屍體,不然我就報警自首。   他們沒辦法,只好放棄,說,讓我先把屍體在家裡藏好,然後對外交代一下就說要搬家,為離開這裡做準備,其它的他們會想辦法,就走了。」   祁淵忍不住問:「你接受不了火化?」   蘇平瞪了他一眼——這都什麼奇奇怪怪的關注點,為了這事兒就打斷嫌疑人招供?   被蘇平一瞪,祁淵縮了縮脖子。   「也不是。」這時,趙南芸又抹了把眼淚,接著說:「可他們沒有火化的條件,要徹底燒掉,只能把屍體剁碎了。火化我可以接受,但……   反正我就是過不了心裡那個坎,不忍心看著他們死了,還要被人給一刀刀的砍在屍體上。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一宿都沒睡,又害怕,又後悔,心裡揪著難受,感覺一夜之間,天都塌了,我害死了阿軍,洋洋也……   真的,他們走了以後,我不止一次抓起電話,想要報警,想要打給我媽,好幾次號碼已經撥好了,又掛斷,把手機扔到一邊去。我也想過跳樓,乾脆下去陪他們算了,又不敢。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兩天,要搬家的事也沒說,門也沒出,外賣都不敢點,看著阿軍和洋洋的屍體,我總感覺,總感覺……」   她縮著身子,雙手抱著自己的肩膀,許久以後才接著說:「等了兩天,屍體都臭了,我慌得不行,劉海國跟琨哥才終於回來。   琨哥不知道從哪又弄了個空的柴油桶,讓我把洋洋的屍體放進空桶裡,然後他和劉海國一塊,倒柴油,倒到油沒過洋洋屍體才停下,把桶封好,又把阿軍的屍體一塊一塊的扔進原先那個油桶裡。   我吐的稀裡譁啦的,那兩天基本都沒吃東西,也吐不出來,就一直吐酸水膽汁,好不容易他們弄好了,說上山去把油桶埋掉,問我是跟著,還是呆在家裡處理下血跡什麼的。   我想跟著去,但身子實在沒力氣,就說待在家裡。他倆很快走了,但沒兩分鐘,劉海國又回來,給了我一瓶八寶粥,一瓶水,叫我吃點,喝點,然後又急急忙忙出門。   我就在家裡,一遍遍的拖地、衝水、拖地、衝水,又洗了兩回澡,噴了好多香水,直到我再也看不到血,聞不到味了,才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天亮的時候,有敲門聲,我驚醒過來,只覺得腰酸背痛,腦袋也昏昏沉沉的,但還是趕緊強撐著,趴在貓眼上,看了下,發現是琨哥和劉海國,這才放心下來。   他們在我家坐了會兒,就走了,走之前跟我說,給我三天時間,叫我趕緊把後事安排好,該說的說好。   我又歇了一天,才開始說要搬家的事。我怕讓人懷疑,還得擠出笑,裝作特別高興的樣子,說陪洋洋去魔都讀書,又給阿軍的老闆打了電話,幫他辭職……   後來,琨哥租了輛小貨車,過來『搬家』了,其實就是把家具那些都搬走丟掉,管房東退了押金。   之後就完全落在了他們手中了。我最後那點積蓄,還有賣掉阿軍那輛車、還算值錢的家電和結婚時攢下的首飾的錢,七七八八加起來有小十萬,統統都給他們了。   可能因為我手上有人命吧,琨哥對我相當放心,不像其他人一樣完全關著,還準我對外打電話,有人打電話進來也會跟我說,叫我去接,只有一點,得開擴音,他們要在邊上聽著。   頭兩個月,我是安心了一些,但……琨哥他們幾個,動不動就牆報我,還叫我做飯、做菜,隔段時間還得跟著他們東奔西跑,我越來越後悔,越想越心酸,就尋思著,乾脆,自首吧。   可是,我怕,琨哥是真的會殺人的,我怕被他看出我的打算,就只能想辦法藉口給我媽聯繫,暗示她把事情告訴我爸,幫我報警,至少要讓她知道我落入傳銷團夥手裡了。   可是……一年,整整一年,我刻意把兩年前洋洋過生日的老照片翻出來,放朋友圈,可還是沒人看出問題,直到今天,我終於把你們等來了。」 第157章行動組   從會議室出來,祁淵心情有些沉重。   有好幾個問題,他和松哥都沒問。   比如,為什麼趙南芸失蹤幾天回來,劉海軍跟劉海國吵著吵著,矛盾會轉移到趙南芸身上,為什麼幾句話後,劉海軍就會誤以為劉素洋並非自己親生,暴怒之下把她殺害。   按先前的調查,劉海軍可謂是老實巴交,對趙南芸百依百順,沒理由突然就情緒失控。   祁淵其實很想問問,趙南芸是不是早就做出過對不起這段婚姻的事兒,又或者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兒,讓劉海軍對趙南芸有著極深的懷疑,只是平日裡一直在勉強壓制。   所以,他的情緒才會在一瞬之間失控,心裡那頭猛獸因一句話而被釋放出來。   但祁淵最後還是壓制下了這股衝動。   事到如今,案情已經明了,那麼一些潛在的誘因,沒必要非得搞清楚,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這個可憐,或許也挺可恨的女人。   她曾經是否出過軌,與警方無關,祁淵不想刨根問底。   估摸著,蘇平也是這麼個意思,所以一直只是靜靜地聽趙南芸講述。   接過蘇平遞過來的煙,點上,抽了兩口,祁淵問道:「蘇隊,你覺得,趙南芸說的,是實話嗎?」   「應該都是真的。」蘇平吐口煙霧,微微抬頭,說:「她沒有推卸責任和甩鍋的行為,直接承認了人是自己情急之下打死的,結合情緒流露,可信度很高。   看得出來,她背負這一切背負了那麼久,壓力真的很大,所以想通了,想要求個解脫。」   祁淵輕輕點頭,又問:「那接下來,是不是該審訊劉海國了?」   「其他弟兄在審著了。」蘇平輕聲說:「去歇著吧,明天估計得跑一天手續,後天才能回去,你要跟著跑也成,想去農家樂玩玩也成,隨你。」   「嗯。」祁淵應一聲。   這樁案子,雖然引出了一個被經偵隊盯上許久的非法團夥,甚至釣出條大魚,在逃許久的通緝犯,但總體而言,難度並不算大,沒什麼波折。   或者說,難度高的在於行動這一塊,但祁淵卻並沒參與其中,所以整體來說還算輕鬆。   思忖片刻,祁淵又想到件事兒,說:「對了蘇隊,這個犯罪團夥,除了劉躍琨和趙南芸之外,會不會還收容了其它的在逃犯?」   「不是沒這種可能。」蘇平點點頭:「收容殺人犯,雖然風險不小,但既然已經收容了,那一個是收,多個也是收。而且聽趙南芸的描述,琨哥對她殺過人的事兒,似乎反倒相當滿意。   轉個念頭其實也很好理解,殺過人犯過罪,就是最好的把柄,他們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只能依附於犯罪團夥生存,用起來相當放心,可以毫無顧慮的壓榨。   至於趙南芸,她本身是個特例,畢竟如果真想自首,不會這麼一錯再錯,若非劉躍琨他們做的實在太過分,不斷的欺凌剝削她,再加上她當時殺人也是無意,內心備受煎熬,否則也不會產生尋求解脫的想法。」   祁淵嗯一聲,問:「那,這個團夥,也得徹頭徹尾的排查一遍吧?」   「那是當然。把人押解回去之後,要幹的活還不少,估摸著得忙碌個把星期吧。」   祁淵掐滅菸頭。   ……   晃眼,九月底了。   祖國七十周年生日將近,上頭各項命令下來,在治安管理、防暴巡邏方面的力度大了許多,市局成立了多個行動組,負責處理多項長期積壓的未破治安案件、刑事案件。   其中,刑偵支隊及下屬各大隊,有多人被抽調到打擊「兩搶一盜」行動組及特勤巡邏組當中,由於警力稀缺,多數幹警都是交替輪班,啥活都要幹。   這種時候,不同警種之間的界限,模糊了許多。   二十五號這天,祁淵跟松哥幾人一塊,穿著防刺服,蹲在樓腳。   松哥輕聲說:「看到剛剛上去的那人了嗎?他就是咱們這次行動的目標,這棟樓603室的房東。等會行動的時候注意,衝進去後,第一時間找到他,把他控制起來!」   有線人提供線索,說這個房東,把自己房子給打通,開了家非法賭場,因此,偵查核實線索的任務,就落到了松哥這個小組頭上。   就在剛才,方常在對面樓用望遠鏡觀察了下,確定了603室是非法賭場無疑,因此,這會兒松哥就在部署行動方針。   頓了頓,松哥說:「都檢查下槍,注意別開保險,室內走火太危險了,但槍也不是讓你們用來嚇人的,情況不對,立馬給我把保險打開,該開槍就果斷開槍!」   見幾人都點點頭,他目光又落在以祁淵為首的三個見習警身上,說:「小祁,你們仨等會自己注意點兒,別衝前頭去,就你們沒槍,別受傷了,電棍都抄好,有人衝上來就電他丫的!」   「明白。」祁淵連連點頭,握著電擊器的手緊了緊。   松哥深吸口氣,便上車提了份外賣,走進單元樓。   其餘民警對視一眼,雙手持槍,槍口朝地快速跟上。   很快上了603室,松哥用力敲了敲門,高聲喊道:「你們的外賣!」   門很快被打開,從門縫裡伸出一隻手:「給……」   話沒說完,松哥便抬腳用力一踹,緊跟著,兩邊的刑警也迅速圍了上來,端起槍喝道:「別動!警察!」   眾人紛紛衝了進去,賭場裡的人都嚇尿了,坐在桌上一動不敢動,也沒人反抗。   顯然,這個賭窩的負責人不是啥猖獗的犯罪分子,只是頂不住誘惑鋌而走險幹起非法的活罷了。   方常很快找到了房東,把他銬起來,與此同時,其餘賭徒也都在刑警的督促下,紛紛走到牆角蹲著。   「把桌子上的賭資、籌碼,收起來,回去統計數目。」松哥下令道:「這些人都押下去,送附近派出所,負責人帶回隊裡,好好審訊!」   頓了頓,他又看向方常,說:「老方,這裡就交給你了,沒問題吧?」   「包在我身上!」方常拍拍胸膛。   松哥嗯一聲,看向祁淵,又點了幾名刑警:「你們跟我來,咱們趕緊去下一家。」 第158章輪廓   「等等……」祁淵忽然擺擺手,指著身前一扇牆,說道:「松哥,你看那兒,牆壁上,怎麼有個人形?」   「嗯?」松哥一愣,回過頭一瞅,還真是。   有見習生呵呵笑道:「老祁,我說你也太大驚小怪了吧?這個輪廓都能看成人形?我說……」   「謹慎點好,」話沒說完,就聽松哥說道:「以往也有過類似按理,受害人遇害後被澆築成了水泥樁,經漫長時間的反應,屍油從水泥縫隙中滲出,就會在牆壁上印出個人形輪廓。   而且,看這牆壁厚度,應該是承重牆,完全可以容納進一具屍體。」   「蛤?」被摁在麻將桌上的房東嚇了一跳,劇烈掙紮起來。   方常眉頭一皺,手上的力氣大了幾分,同時喝到:「老實點,不要動!」   房東立馬放棄掙扎,咽了口唾沫,只艱難的扭過頭來,說:「警官,你別亂說啊,開什麼玩笑?屍體?什麼屍體?我……」   松哥沒搭理他,只是擺擺手,示意方常把人銬上,帶走,等室內被清空之後,他才又圍著這堵牆轉了起來。   「兩面都有人形輪廓,總體來說都很淡,但後邊這一側要深一些,」他說話聲音不小,顯然是刻意將給祁淵等幾個見習生聽的。   他又拍了兩張照片,仔細對比,時不時的再抬頭看一眼,接著說:「兩側輪廓的位置大致對應,形狀也接近對稱,想來不會是巧合了,這裡頭,恐怕真的有一具屍體。」   頓了頓,松哥掏出對講機,聯絡上方常,讓他通知下行動組的領導,就說這邊疑似發現命案,接下來的任務不能參與了,請他叫領導重新安排任務。   隨後,他又摸出手機,給蘇平和荀牧打了個電話。   跟著擺擺手,說:「都坐吧,除了小祁外,你們接命案的機會都不太多,平時主要負責文職工作,趁這個機會,長長見識也好。」   幾人對視一眼,紛紛點頭,同時,也時不時的打量祁淵一眼,眼裡滿是羨慕。   或許有人心裡頭還有些疙瘩,但不至於蠢到在這時候表現出來。   也有腦袋比較靈光的,趕緊趁著這機會走上去,圍著松哥問問題。   「松哥,你說,這人形輪廓說淡也淡,可不至於發現不了,怎麼這麼長時間下來都沒人注意到啊?」   「我估計有兩個原因。」松哥不假思索的解釋道:「一是,這非法賭場長期門窗緊閉,還拉著簾,室內光線相對較暗,這種情況下,就不容易看到牆壁上的人形了;   二是,這房子也有些年頭了,牆壁難免被染色,有著大片大片的汙漬附著在上邊,這個輪廓本身又模糊,只是略微接近人形而已,乍一看確實不顯眼,要不是小祁喊破,咱們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不一定就能看出來。」   「那,房東會是殺人犯嗎?」   「估計不會。」松哥搖頭:「這是承重牆,蓋樓的時候就澆築好了的,而這房東僅有這一層四套相鄰的房子,把隔牆打通了整成兩百多平的大戶,我估摸著建房時應該沒參與進來,是後買的。   這可不是小區房,按慣例,應該一整棟都屬於一家人所有,只是可能原房東濫賭或者別的原因,把家業敗掉了,才把房子拆成幾十個小單元賣出去。」   「這麼說,得找老房東咯?」   「還得找到施工隊。這種建築一般都是承包給施工隊蓋的,蓋的過程中具體發生了什麼,房東可能不知情。」有個見習警立馬說:「我爸就是包工頭,很清楚這裡頭的門道。   上心點的房東,可能會時不時的過來監工,但也不會來的太頻繁,防止施工隊偷工減料和監守自盜就完事了,啥時候心情好了才過來瞧一眼,一般不會一直盯著。   不過說起來,這棟樓佔地挺大啊,將近三百平了,就算是幾十年前,地價很便宜,手續也不繁瑣,私人建築管的不嚴的時候,也很少見這麼大的私人樓房。」   松哥點點頭:「你說的沒錯,當年承建這棟樓的施工隊,才是關鍵。但這麼多年過去,想要把他們找出來,恐怕不容易,尤其這些年,私人建築管控極其嚴格,工程不好接,許多施工隊都離開餘橋去別的地方了。   所以,這樁案子,可能並不好辦。」   剛剛說話的見習生連連點頭,深以為然:「是啊,從08年開始就不好整了,我爸經常把這話掛嘴邊,說08年後工程就有一件沒一件的,有幾年甚至一直在吃老本,很多同行都走了,要麼回老家,要麼換地方。」   松哥沒再回話。   倒是幾名見習生,興致逐漸高了起來,圍在一塊聊著天。   祁淵插了幾嘴,但見他們隱隱把自己排斥在外,就也不去湊熱鬧了。   十來分鐘後,馮霖和蘇平倆,帶著一票刑警趕了過來。   凃仲鑫圍著承重牆打量了幾眼後,便說:「裡頭很可能有一具屍體,但我沒辦法確定。除非,能把X光機抬過來照一照,或者乾脆把牆……」   「先照一照吧,不能百分百確定命案發生,咱們不能暴力拆牆。」蘇平淡淡的說道:「何況這還是承重牆,萬一不小心拆壞了,整棟樓都廢了。」   祁淵聽他聲音有些奇怪,很疲憊的模樣,忍不住抬頭瞧了他一眼。   幾天沒碰面,就見他滿眼血絲,身子也佝僂了幾分,臉上好像多了幾條皺紋,似乎還瘦了不少。   想來,前段時間那樁案子耗費了他不少精力,緊跟著上頭又下了嚴打令,他可以說從月初連軸轉忙到了月底,吃喝拉撒睡都在單位,疲憊也是正常。   「那我這就讓人把可攜式X光車給挪過來。」凃仲鑫接話道:「不過那玩意有點大,可能得等一會兒。」   「沒事,等著就是。」荀牧接過話,又繼續下令:「松,你通知方常,問問那房東,這房子他是從誰手裡買過來的,再讓人去房產交易中心核查下過戶手續什麼的,把原房東身份查清楚。」 第159章老房東   十一點,可攜式X光車送到現場,凃仲鑫操作一番,就報告說:「荀隊,牆裡頭,確實有一具屍體,不過牆體太厚,拍不清楚。」   「砸牆。」蘇平說道:「申請調派一支工程隊下來,用相關工具撐住天花板衡量,把這道牆砸了,把屍體挖出來。」   「等會兒,」荀牧制止了他,趕緊說道:「這可是承重牆,萬一搞壞了,整棟樓都可能變成危樓,影響太過……」   「那你說怎麼辦?」蘇平斜了他一眼,似乎因為疲憊,脾氣變得比往常更加暴躁了,不爽的說:「人命關天,這道牆裡的屍體就不管了?   以往也不是沒發生過屍體被澆築成水泥樁的案子,還不都是直接把牆拆了把水泥樁砸了,哪有放著不管的道理?」   「我知道。」荀牧輕聲說:「牆肯定是得砸,但不能著急,得妥善安排,至少不能影響到整棟樓的結構穩定性。這樣吧,先找工程隊過來,問問他們的意見。」   「這不跟我說的沒兩樣嗎?」蘇平撇撇嘴:「我又沒說直接砸,你跟我嗶嗶叨個什麼勁兒?」   荀牧苦笑兩聲,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碰到這種事兒,相對來說比較麻煩,畢竟拆一扇承重牆,又要不影響建築結構穩定性,預算成本還是蠻高的,哪怕荀牧是支隊長,也不允許一次性調動這麼大一筆經費,得走申請。   當然,預算也沒高到哪兒去,支隊副隊兩人點頭,再跟政委一商量,和財政一說,打個電話到市局財務報備一聲,回頭呈交報告也就是了。   關鍵工程隊不大好拉。   等到下午一點多,才有兩個老師傅帶著三個學徒過來,問過具體要求後,就圍著這套房子轉了起來。   觀察老半天,他搖搖頭,說:「不行,這房子房東亂搞,拆牆的時候肯定不止把隔間牆給拆了,肯定還拆了幾面承重牆,這面要不是實在拆不了,再拆上邊就要塌下來了,我估計他還得拆掉。   吶,警官,你們看,兩百多快三百平的房子,就剩三面承重牆了,至少被拆掉了三面,隨便都能看得出來,這要再拆,怎麼頂得住嘛?」   蘇平微微皺眉,問道:「你的意思是,拆不了?」   「也不是拆不了。」老師傅搖頭:「就是麻煩,得先用大木墩子在其他幾面承重牆原來的位置頂住,分擔壓力,然後才能拆。   拆了以後還得把牆給砌回去,不然用不了幾年,肯定出事,這房子就得變成危樓。這活,咱們能搞,但是費時間,價格也不低,你們看著辦吧。」   「工錢的事兒你不用擔心,咱們包工包料,要多少給多少,不會欠你。」荀牧立馬說:「時間呢?要多久?」   「沒問題的話,咱們現在就籤合同,我都帶來了,填填空就能籤。」老師傅從包裡拿出一份合同,說:   「籤完我就叫人過來,今晚之前給你把這牆壁給拆了,一個月內把承重牆砌上,以後出了問題咱們工程隊包負責,你看怎樣?」   「你先填空。」   「得嘞。」老師傅走到麻將桌邊上,伸手一推,把麻將推到一邊,把合同放上邊,拿出筆刷刷刷填空。   填好後,把合同遞給荀牧,荀牧一瞧,沒問題,便在上邊籤了名字,又接著說:「我們單位的公章在辦公室裡,等會你跟我回去一趟,把公章蓋上。」   「行,那就晚上再說吧,我先叫人。」老師傅頷首,反正荀牧已經籤好了字,賴不掉,公章回頭蓋也沒什麼,便把合同收了起來,開始打電話叫人。   想了想,荀牧又看向蘇平,說:「老蘇,你先回去歇著吧,這裡我來看著就是。」   「嗯。」蘇平也沒逞能,點點頭,走了,倒是讓荀牧有些意外,原本以為要把他送走,還得多費些功夫呢。   估摸著他是真累壞了,這會兒都在強撐著,只是拉不下臉說回去休息,荀牧這麼一提,他便借坡下驢。   松哥和祁淵早先就走了,去核查房屋過戶的事兒。   現場也就剩下荀牧和幾名見習警,還有老凃等法醫。   凃仲鑫必須留在這兒,指導他們幹活,儘量避開屍體,先把一大塊水泥樁拆下來再說,之後再一點點的把水泥塊給剝開,這樣才能儘量避免損傷屍體。   總之,這是個精細活,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即使進展再順利,效率再怎麼高,想要見到完整的屍體,恐怕也得等晚上了。   ……   晚上八點,例會準時召開。   荀牧當先乾咳兩聲,說:「老凃那邊,還在剝離屍體表面的水泥塊,屍檢報告什麼的沒那麼快出來。小松,方常,你倆先說說今天的走訪結果。」   方常頷首,說:「這套房子現房東叫姚瑞斌,今年五十二歲,因拆遷得了一筆巨款,就在六年前買下了這一層四套房子,當時也沒動什麼歪心思,四套房都租出去了,每個月租金有萬把塊。   大概就在去年,他去棋牌室打牌的時候跟人閒聊,意外得知棋牌室營業額相當高,就起了歪心思,停止租賃這四套房,然後找工程隊把房子打通,改成了非法賭場。   還蠻賺錢的,據他交待,哪怕他不做莊,一個月光收桌位費都能賺好幾萬塊錢,不過他也擔心被人砸場子、鬧事什麼的,主動找到了當地一個小有規模的非法團夥,尋求保護,每個月交六千塊保護費。   去年底嚴打,那個團夥被搗毀了,他也樂得少一筆收益,但對外還是宣稱有人罩,其實就他自己一個人趁著,所以被我們搗毀的時候表現的這麼老實。   這事兒說到這裡,上一任房東,他也不太了解情況,只知道是個煤老闆,在西北那一帶有礦,又在這邊起了棟樓,但因為兩個兒子濫賭,賠光了,礦賣了都墊不上,只能賣房。   房子有房產證和土地證,手續倒是滿正規的,交易合同他還保存著,原房東名叫徐志航,年紀跟他差不多,但賣了房後人去了哪,他也不清楚。」   松哥點點頭,說:「房產交易中心留有這筆交易記錄,可以確定原房東確實是徐志航。」 第160章工頭   「乍一聽還以為是徐志摩。」荀牧輕笑道。   不過,這個玩笑顯然開的很失敗,一時間有點冷場。   有點尷尬的乾咳兩聲,他又接著問:「能查到徐志航的下落嗎?」   「暫時查不到。」松哥說:「如果他還清了債務倒還好說,可能會回老家去,咱們可以拜託他戶籍地的同事幫忙問問,但如果債務沒還完,那估摸著他這會兒還在東躲西藏,恐怕不好找。」   「或許咱們不一定非得找到這人。」   這時,蘇平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就見他抱著一疊資料,一面往荀牧那兒走,一面說:「下午,我跑了國土資源局、建委、城市規劃管理局、人防辦等好幾個部門,查到了97年,承建這棟樓的施工隊負責人身份。」   「噢?」荀牧站起身:「不是讓你去歇著嗎?怎麼又到處跑?」   「閒不住。」蘇平搖搖頭,把資料遞給荀牧,同時說:「這份資料,很齊全,而且蠻有意思的。   這人名叫裴德嶽,湖樓山人,1958年出生……」   荀牧眉頭一皺:「承建居民樓申請裡頭,有這麼詳細的資料?」   「自然沒有,所以我才說這事有意思,你聽我說完。」蘇平擺擺手,在荀牧邊上坐下,繼續說道:   「81年,改開後不久,他獨自一人來到我們餘橋,跟著水泥匠當學徒,之後通過自己的奮鬥,一步步崛起,最終成了『包工頭的包工頭『,手底下五支施工隊,每支都超過三十人。   瀟灑快活的過了許久,於2009年,他被發現涉嫌參與並組織團夥性犯罪,團夥手中有著至少七條人命,另外涉嫌非法獵殺保護動物,走私動物製品,非法攫取利益超百萬。   但不知行動走漏了風聲,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這個非法團夥是被搗毀了,可最關鍵的靈魂核心——裴德嶽——沒被抓住。   同年11月,經層層上報,公安部最終對其下達了全國A級通緝令,懸賞金額十萬元整,但至今沒有任何消息,後來幾次提高懸賞金額,目前他的懸賞金已達到三十萬元,卻依舊杳無音訊。」   「這麼說,這傢伙已經逃了十年?」荀牧沉思片刻,嚴肅道:「而且他還是非法團夥核心,該團夥手裡……」   「不,這樁案子,兇手不會是他。」蘇平卻搖了搖頭,打斷荀牧的話,說道:「他在逃之前,這棟房子僅僅只有五層。09年下半年,大概九月中旬,這棟樓才忽然加蓋了三層,達到八層,並在十一月底完工。   而裴德嶽的團夥被搗毀,是在八月底,九月初,所以這樁案子,他不會是兇手。   但自08年起,咱們餘橋私人建築工程,不論是新建還是加蓋,都相當難批下來,這棟樓屬於違法施工,搶在了相關單位反應過來之前就加蓋完成。   最後相關部門在強拆與罰款之間左右搖擺許久,做了多種安全審查,排除安全隱患後,決定罰款了事。」   荀牧再次皺眉,終於打開了蘇平遞過來的資料,一邊迅速瀏覽,一邊問:「既然是違法施工,那施工隊估計也沒有在相關部門報備,想要找到他們,還是得通過原房東才行,你為什麼說不一定非得找到他了?」   「因為施工隊於完工後次年同樣被抓了典型,罰款後勒令解散,對相關負責人——他叫顏澤華——做了不良行為記錄,他承認了自己接受這棟樓加蓋的承包工作。   有了不良行為記錄,想要查到這個人就很簡單了,我就又讓人查了下,結果發現,這人因為這項記錄,對貸款、工作乃至生活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過的窮困潦倒,過年都不敢回家。   於是,在今年年初,過年的時候,他一個人在餘橋借酒澆愁,酒後鬧事,蓄意傷人被捕,前幾個月終審判決才下來,以尋釁滋事罪被判處兩年六個月的有期徒刑,目前正在市監獄服刑。」   「荀隊,荀隊!」   話音剛落,就見凃仲鑫急慌慌的衝進了會議室。   他連手套都沒脫,兩個手掌舉在胸前。   見到蘇平,他愣了下,點點頭打個招呼,又看了會議室裡眾人一眼,才接著說:「水泥徹底剝離完畢了,受害人……受害人……」   「老凃,你別急,慢慢說。」荀牧趕緊說道:「怎麼回事兒?受害人你認識?」   「化成灰我也認識!」凃仲鑫咬牙切齒的說:「他就是十年前被通緝的裴德嶽!」   「嗯?」荀牧有些驚訝,同時也有些不解——凃仲鑫和裴德嶽,莫非還有什麼仇恨不成?   「老荀,十年前你剛入職,還在派出所見習,不了解這事兒。」蘇平立刻壓低聲音,說:「那年年初,老凃的長女失聯,後來才知道被裴德嶽這傢伙給禍害後,屍體扔進海裡了。   老凃當時差點崩潰,當場就說,窮盡一生,也一定把這傢伙給抓回來。」   與此同時,凃仲鑫這才摘掉手套,氣呼呼的說:「荀隊,蘇隊,抱歉了,這活我幹不了,你們換一個法醫上吧。我瞅著他的屍體,就恨不得直接用解剖刀把他大卸八塊!」   聽到這兒,荀牧有些頭疼,但也只能擺擺手,讓凃仲鑫下去歇息。   偌大的支隊,當然不止凃仲鑫一位法醫,包括凃仲鑫在內,光主任法醫師就有三位,副主任更多,剩下主檢法醫師也有一票。   但問題是,除了凃仲鑫外,其他主任、副主任大多負責各個實驗室,比如兩位主任就分別負責毒理學和遺傳學,另外,人類學實驗室則有三位副主任坐鎮……   真正專精病理解剖的,只剩兩位副主任了,他們資歷與能力雖然同樣非常出眾,但比起凃仲鑫還是差不少。   可於情於理,凃仲鑫確實不能再參與到解剖工作中來。   揉揉自己的太陽穴,荀牧很快轉移注意力,皺眉道:「被通緝了十年之久的裴德嶽,竟然被澆成了水泥牆,屍體困在自己建的樓房裡十年……老蘇,你說這究竟代表著什麼?   這個顏澤華,難不成就是本案兇手?」 第161章關聯   「難說。」蘇平搖搖頭:「這個顏澤華,也不像是個老實的主,回頭咱倆去審審吧。」   荀牧嗯一聲,眼睛又看向下邊,問道:「還有什麼要匯報的麼?」   眾刑警對視一眼,紛紛搖頭。   祁淵欲言又止,猶豫了一陣,站起身說:「荀隊、蘇隊,我走訪的時候查到一條消息,不知道對本案有沒有意義……」   「噢?」荀牧看向他,揚了揚下巴:「說說看。」   「是樓下的房東。」祁淵說道:「他說,樓上因為是賭場嘛,大半夜裡非常吵,那樓隔音效果又不好,他試過更姚瑞斌交涉,結果交涉失敗了,那個姚瑞斌很兇,警告他別多事,還警告他說如果敢報警怎樣怎樣。   這房東頭也鐵,回家了越想越氣,當時就想報警,結果手機剛摸出來,就有人敲門,兩個吊兒郎當的青年站在門口,問他剛剛是不是去樓上找事兒了,然後把他打了一頓。   臨走還放話說,他們上頭有關係,他要敢報警,絕對能查到他,到時候要卸了他一條胳膊,他才被嚇怕了,不敢再聲張。   嗯,就兩個月前的事,按照方哥剛剛說的,姚瑞斌交代的說法,他搭上線的那個團夥早就被端了才對,所以我尋思著,這個姚瑞斌,怕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而且還有,四套房被打通,承重牆被拆了過半,藏有屍體的那面卻保存的好好的,我又回現場看過,那面牆其實挺礙事兒,如果他當時打通套房的時候真的不計後果,按理不會留這面牆才對。   我就想,這傢伙對這樁案子,會不會也知道些內幕?而且他被抓,我發現牆壁上有個人形的時候,他表現的也相當慌張,現在尋思起來,似乎也有點兒不對勁。   我覺得,他不是那種,詫異、驚訝之後,擔心我們把命案安在他頭上,或者怕惹事兒的那種慌張,應該是心虛。」   「有點意思。」蘇平琢磨了一會兒,說:「立刻查一下,看看這姚瑞斌跟顏澤華有沒有關係。」   「已經查到了。」技術隊的小高說道:「姚瑞斌跟顏澤華確實有點關係,顏澤華是姚瑞斌的妹夫。」   「妹夫啊……」蘇平又習慣性的伸手在桌子上點了起來。   倒是松哥有些詫異的看了祁淵一眼。   這條線索,是他帶著祁淵挖出來的,不過他有些不以為意,只認為姚瑞斌充其量是在團夥犯罪這一塊有所隱瞞罷了,倒沒想到祁淵這麼快就能把這條線索與方常和蘇平的發現結合起來,發現問題所在。   緊跟著,他又問:「蘇隊,你要再去審一審姚瑞斌麼?」   「不急,先不急。」蘇平擺擺手:「明天再說吧,今天有些晚了。嗯,先多搜集點線索,然後去問問顏澤華,再回過頭來審姚瑞斌。老荀,你有什麼意見沒?」   「沒。」荀牧搖頭說:「就先這麼定了吧,有新的發現再說。嗯,老凃,你覺著,解剖工作,交給誰接受合適?」   「小喬吧。」凃仲鑫不假思索的說:「他雖然只是主檢法醫師,但那只是因為受限於資歷,本身能力和經驗還是相當豐富的。   這屍體雖說在鋼筋混凝土中封了十年,各方面檢查都比尋常屍體來的難的多,但我相信他能搞定。實在不行,我可以幫他參謀參謀,只要別叫我看見那張臉,我可以勉強控制住情緒。」   「成。」荀牧頷首:「那這樁案子的屍檢工作,就交給老喬負責,你去通知他吧。嗯,還有沒有什麼要匯報的?」   掃視一圈,見沒再有刑警站起來,荀牧便伸出雙手在桌子上一壓,起身說道:「那就散會吧,明早八點零五,打過卡以後,停車坪集合,到時再安排任務。」   ……   次日清晨,刑警們紛紛在停車坪集合。   荀牧和蘇平很快給他們分別安排了任務,只留下祁淵。   抿抿嘴,祁淵知道,自己又被他倆相中了。   他倆都沒說什麼,只招呼著祁淵上車,跟著就一路往東開。   「小祁,」開了一會兒,荀牧張了口,輕笑道:「你最近進步不小呀,依我看,等一年期滿,轉正後你就可以直接獨當一面了。」   「都虧荀隊你倆和松哥培養。」祁淵趕緊說:「要不是你們帶我見識了這麼多案子,積累了這麼多經驗,我現在恐怕……」   「機會不是我們給你的,是你自己爭取的。」蘇平淡淡的說道:「還記得你接的第一樁命案麼?你高中同學遇害的案子。」   「怎麼了?」祁淵有些納悶。   「這一批通過考試進入支隊見習的實習生,我挨個通知了。」蘇平淡淡的說道:「其中三個,電話打不通,還有兩個,說臨時有要事,想請假。   他們明顯心態沒轉過來,或者直接在畢業前實習的時候就養油了。不管什麼原因,這都是大忌,當刑警,就得保證二十四小時都能聯繫上,且不管什麼理由,都不允許推脫任務。   所以這五個人,見習考核我不會輕易讓他們通過的,就算通過了,也別想在支隊繼續待下去,咱們支隊,不是給養老的地方。   剩下的,只有你,住的相對遠,卻最早趕到,而且,見習前幾天表現也不錯,沒有因為枯燥的,偏向文職的工作而懈怠,不滿,還算兢兢業業,值得培養,我才重點關注你。」   祁淵恍然大悟。   緊跟著,蘇平又說:「另外,你接觸的案件不算多,能在這會兒就擁有這種能力,不遜了,只比老荀當年差幾分。」   祁淵微微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轉移話題問道:「蘇隊,咱們這是要去哪兒?提審顏澤華嗎?」   「嗯。」荀牧接過話,說:「昨晚我和老蘇研究了下顏澤華的案卷,發覺了一些問題,打算找他問問話,順利的話,這樁案子說不定就可以結了,倒是能舒口氣。」   祁淵點點頭。   畢竟這類水泥牆藏屍案,房子又經過轉讓,原房東還不知所蹤,想想就讓人頭疼,要真跟顏澤華姚瑞斌有關,直接偵破,運氣算相當不錯了。   接著,他又忍不住問道:「什麼問題?」   肝了一通宵把這章趕好了,定時到現在發……   然後我就去睡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   所以下一更估計也不會早,見諒…… 第162章提審   蘇平輕笑一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遞過來一份報告,說:「你自己研究研究。」   祁淵點點頭,接過報告仔細瞧了起來。   車上看東西的滋味相當難受,等抵達目的地時,祁淵就覺得有些犯噁心,不過還能忍,因此沒表現出來。   荀牧接過門衛遞來的登記冊,籤上自己的名字,還回去,門衛看了兩眼,才開門放行。   把車停好,三人下車,祁淵將報告還給蘇平。   「怎麼,不舒服?」蘇平還是看出了他的異常。   「還好,主要搖搖晃晃的,有點暈車。」   蘇平點點頭,岔開話題問道:「發現什麼了嗎?」   「有幾個矛盾點。」祁淵咽口唾沫,強壓下噁心感,順著蘇平的問題轉移注意力,回答說:   「首先,據調查,他是因有了不良行為記錄,極大的影響到了工作生活,過的窮困潦倒,沒臉回家,這才在年初春節借酒鬧事,被判了尋釁滋事罪。   但問題是,他拿出了三十多接近四十萬的賠償金——也因此,他的量刑相對於他煩的事而言不算太重。   可一個窮困潦倒的人,怎麼可能一口氣拿出這麼多錢出來?這還不算,年初並非他第一次鬧事,再往前,也有多次民事糾紛,最後私了解決,七七八八加一塊,五年賠了過百萬。   這是第一個問題。   其次,他犯的這些事兒,仔細看,其實也有規律可尋,他滋事、鬧事的對象,並不是尋常老百姓,而是酒吧、KTV的老闆。而且這些酒吧、KTV都有個共同點,開的都不久,很快就倒閉了。   這讓我懷疑,他並非是酒後鬧事,而是有目的的尋釁,下手的目標,也都是沒背景、沒人手、沒人撐腰的,規模不大的娛樂場所。」   頓了頓,見蘇平點頭,祁淵才接著說結論:「所以,我認為他犯的罪,並不單單只是尋釁滋事,很可能還涉及非法團夥性犯罪。」   「沒錯,抓住關鍵點了。」蘇平點頭:「疑似涉及團夥犯罪,又參與了樓房加建工作,再加上個疑點重重,可能知情,且同樣涉嫌參與團夥犯罪的姚瑞斌……   這一切實在太過巧合了,這兩人怕是跟本案脫不了干係。」   「那為什麼不多搜集點線索再審訊呢?」祁淵忍不住問:「這人被抓了,疑似參與團夥犯罪的事兒都沒被挖出來,先不說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貓膩,單這人就肯定狡詐非凡,想要套話的話,恐怕什麼都套不出來。   這一次提審他,要咱們能一舉而下,撬開他的嘴也就算了,但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是只要他確定咱們沒證據,那麼,哪怕他被我們言語逼到絕路,難以自圓其說,也只會裝傻充愣,不可能老實交代的。   可這樣一來,咱們一無所獲就算了,更要命的是,可能還會引起他的戒備心,下次再要審,難度可就比現在大得多了。」   「你說的倒也確實不錯。」蘇平頷首:「但問題是,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得到他的口供呢?」   「啊?」   「從上次刑事訴訟法修訂以來,口供的作用一降再降,到如今甚至只能作為佐證了。」蘇平輕聲說:「所以這口供,有或者沒有,問題並不大。   咱們這次來,也不是為了讓他招供,僅僅只是為了確定猜想。只要能確定正確方向,這案子還怕破不了嗎?到時候證據鏈完整、充分,統統擺在眼前,他再耍心機又有什麼用?   所以,就算他因為這次審訊而有了戒備心,其實也沒有任何關係。   另一方面,這樁案子畢竟已經過去了十年,許多線索,實際上都已經被時間給埋沒了,如果僅僅只有個大概的,並不十分明確的方向的話,想收集證據其實是很困難的。   與其等那麼久,到頭來還是要跟顏澤華鬥智鬥勇,倒不如現在就過來。」   祁淵若有所思。   說話間,剛剛跑去辦手續的荀牧也回來了,對他倆招招手,說:「行啦,過來吧,咱倆先去審訊室等著,獄警去提人了。」   蘇平點點頭,示意祁淵跟上,就快步走了過去。   監獄的審訊室跟支隊大為不同,倒是和看守所很像,都是個狹窄逼仄的小房間,中間一道鐵柵欄把犯人和民警隔開,審訊桌上還有兩個固定鐐銬,將犯人拷在上邊,限制行動。   在審訊室裡等了幾分鐘,一根煙才抽一半,顏澤華就被帶過來了。   「煙味兒,」顏澤華鼻子抽了抽,跟著眼前一亮:「雙喜軟珍好日子?」   「老實點!」獄警呵斥一聲,用力一按,把他身子按在審訊椅上,又將他雙手銬好,對荀牧三人點點頭,便離開了。   顏澤華目光在三人身上掃了一眼,最後落在祁淵身上,嘿嘿笑道:「小哥兒,能不能給根煙?哇,大半年沒抽了,本來也沒啥感覺,忽然聞到……」   「大半年沒抽?」蘇平冷笑兩聲,盯著他手指看了會兒,又瞅向他牙齒,說:「我看你就算在牢裡,煙也斷不了吧?」   「說笑了,說笑了。」顏澤華搓搓指頭,又握起拳,把手指藏起來,繼續死皮賴臉的說:「小哥,給根煙唄。」   荀牧乾脆把煙逃了出來,放在審訊桌上,重新取出一根,放在手上把玩,同時說:「顏澤華,你大概還不知道咱們提審你的目的吧?」   他眼睛盯著煙,咽了口唾沫,搖頭說:「猜不到。難不成,我以前那幫兄弟,哪個犯事被你們逮住了?   給根煙,給我根煙,我保證配合,你們想問什麼我都說。」   「倒不是你那幫兄弟的事兒。」荀牧輕輕一笑,手一伸,把煙遞了出去。   他立馬勾起身,把嘴湊了過去,用嘴唇中間叼住煙屁,同時含糊不清的說道:「火,火!點上,點上!」   荀牧也沒太難為他,掏出火機幫他點上了。   「還是這個味道好啊,之前抽它,一抽就是十多年……」他迅速抽兩口,一口氣抽掉半根,才又把嘴湊到手邊,拿下菸頭,問:「警官,你們要問什麼啊?」   「裴德嶽,」蘇平雙手抱胸,身子往後一靠,說:「認識這個人吧?」   「啊?」他瞳孔忽的擴大一圈,跟著又眯起眼:「哎喲喲,太久沒抽,這會兒抽的有點兇,暈煙……」 第163章胡謅   「暈煙?那別抽了。」   「別別別,我感覺好多了。」顏澤華又趕緊匍下身子,湊嘴重新把煙叼上。   跟著,他又露出了一副回憶的表情,沉思良久後,說:「你們說,誰?裴德嶽?好像在哪聽過這名字……」   「他跟你一樣,曾經也是個工頭。」蘇平說道。   「哦哦哦!想起來了。」顏澤華說:「那傢伙啊,他可兇了,我們還打過架呢。」   「為什麼打架?」   「承包樓房的事兒唄。」顏澤華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說:「具體哪年哪棟樓我記不清了了,反正挺大一工程,包工包料,一年半左右的工期,刨除給工人的工資什麼的,還能淨賺一百多萬吧。   我跟他都相中了這工程,然後就鬧矛盾了唄,兩撥人打了一架,好傢夥,他喊了六十多號人,拿著鋼管木棒什麼的。   我這邊倒也不差,因為我一開始還尋思著叫人只是撐場面呢,根本打不起來的,所以就把能叫的人都叫來了,場面不能輸啊。   結果沒想到他這麼狠,說沒兩句話就幹起來了,我那幫撐場面的哪裡打得過啊,被打的滿地找牙,接著又一鬨而散,我才知道,踏馬條子……   哦不,你們的人來了,他們跑的是乾乾淨淨,我的人都被抓了,批評教育的批評教育,罰款的罰款,我還蹲了十五天號子,被拘留。   出來以後,我不服氣呢還,想要報復回去,結果被同行的兄弟拉住了,說那傢伙混社會的,咱們鬥不過他,叫我認了。   我還是不服,但兄弟們都這麼勸,而且看他下手是真的狠,慢慢也就打消了那想法,認了。   果不其然吧,後來沒多久,他就被查了,成了通緝犯,我事後想想啊,也是一陣後怕,幸虧沒真的跟他鬧,不然……」   「看樣子,你這印象蠻深刻啊。」   「那可不,」顏澤華撇撇嘴:「挨過一頓毒打呢,可能還差點把命給交代了出去。」   「那你剛剛怎麼想不起來?」   「呃……」顏澤華理所應當的說:「就一個名字我哪記得住啊,你再一說他也是工頭,我這不就想起來了嘛。」   這話倒是沒什麼問題,蘇平皺了皺眉頭。   顏澤華又一臉好奇的問道:「怎麼,他被抓啦?哎,不對呀,他被抓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跟他也不熟。   不過如果你們是想讓我指證他,那沒問題,樂意的很,睡覺他當年打過我呢。不過先說好啊,關於他的事兒,我基本也是道聽途說來的,不確定啊,倒是他打過我這事我可以證明,我肩膀縫了八針呢,現在還有疤。」   「他死了。」   「啊?」顏澤華一愣,很意外的說:「死啦?咋死的啊?被你們擊斃的還是被仇家嫩死的?   嗨呀,我就說嘛,這人啊,混混混,拽個不行的,這不,被搞死了吧?成天牛氣沖天的圖個啥呀。」   「被人害死的。」荀牧淡淡的說道:「而且,是在事發被查那段時間讓人害死的,早在通緝令下來之前就死了。而他的屍體,就被澆築在你承包施工的一棟樓的承重牆裡頭。」   「啊?什麼?他……」顏澤華眼睛瞪得老大,浮誇的說:「這傢伙,成天說把人澆成水泥樁,結果自己被別人澆成水泥樁了?」   荀牧十指交叉,平靜的說:「對於你而言,重點在於,他被澆築在了你負責的承重牆內,請你解釋解釋。」   「呃,這你讓我怎麼解釋。」顏澤華為難的說:「我又不是時時刻刻都待在工地的,時不時瞅幾眼監監工也就是了,啥情況我哪知道啊。   再說了,澆承重牆都是先立好鋼筋,鋪上模板打模板,然後再澆水泥,模板一搞好,裡頭黑黢黢的,鬼知道裡頭有啥沒有啥?我們一般也不會看,直接澆就是了啊。   你說,要有人把他幹掉了,暗摸摸把人扔進模板裡,我們又正好澆水泥,嘿……這鬼知道……」   「屍檢結果表明,他呼吸道、食道內有大量的混凝土塊。」蘇平打斷他,說:「這表明,他是在活著的時候,被活生生澆成水泥樁的。」   「呃……」顏澤華別過頭:「那我咋知道怎麼回事兒。」   「還有,」荀牧不管他,接過話繼續說:「這套房,正好被你大舅子,姚瑞斌,被他給買了去。   他搞了個非法的小賭場,把幾套房打通了,承重牆都沒放過,偏偏砌有屍體的這面牆,被他放過了,就這麼突兀的立在那兒。顏澤華,你說著事兒,是不是太巧了點?」   「是有點巧哎,」顏澤華眨眨眼睛:「可是那又怎麼樣,巧合就要給我定罪啊?這也太霸道了點吧?   那你說,中彩票巧不巧?要一個窮困潦倒的人,中了彩票頭獎,你們是不是也要立案調查啊?這事太巧了嘛,買彩票的人那麼多,憑啥就他中?這裡頭肯定有貓膩!」   蘇平聽到這兒,忍不住輕笑兩聲:「挺厲害啊,很能講。」   「嘿嘿,」顏澤華打了個哈哈:「我這人沒啥文化,也沒什麼本事兒,前些年能賺點錢,可就靠著這張嘴了,不然西北風都喝不上。」   「行,我知道了。」蘇平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感謝你的配合,這次問話就到這吧。」   「不客氣不客氣,配合你們是咱的義務嘛。」顏澤華說:「我還指望著表現好點能減刑呢,少做兩年牢。這裡別的倒沒啥,沒有煙抽是真難受。啊,警官,能再給跟煙麼?」   蘇平斜了他一眼。   荀牧倒是沒拒絕,笑呵呵的又抽出跟煙,遞給他,幫他點上。   ……   從審訊室出來,祁淵終於忍不住吐槽:「這個顏澤華,滿口胡謅,這簡直……」   「怎麼,你還指望他直接跟你說實話啊?」蘇平嗤一聲:「他胡扯才是正常。」   「基本可以確定了,」荀牧接過話:「裴德嶽遇害一案,他有參與,而且他跟裴德嶽發生過矛盾,而且,不是他們個人矛盾,很可能是團夥矛盾。   至於姚瑞斌……他跟顏澤華,估計是同個團夥,甚至姚瑞斌本人,就是團夥負責人。」 第164章芥蘚之疾   這個猜測,祁淵其實也早有預料。   想來蘇平和荀牧也是這樣,這次來的目的,僅僅也只是印證這個猜想。   顯然,他們目的應該達成了。   只是達成之後呢?   找到個更加明確的方向?   祁淵不是很能理解。   於是他便問道:「蘇隊,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查唄。」蘇平說:「確定了姚瑞斌涉嫌團夥犯罪之後,就好辦了,把這個團夥揪出來,搗毀掉就是。這方面老孟擅長,而且說不定,這個團夥已經被老孟他們盯上、備案了。   搗毀之後,審唄。澆築承重牆,不是件小活,參與的人還是得蠻多的,不可能只有顏澤華和姚瑞斌知情。   而直到知情人多了,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別的不說,營造囚徒困境,就能輕易把秘密挖掘出來,何況方法也不僅僅這一種。」   「所以,還是先逮人,再查證據?」   「不然呢?」蘇平問道:「這麼多年過去,證據怎麼查?從何查起?」   「可,」祁淵撓撓頭:「蘇隊你先前不是說,現在對人證,對口供,對證言看的越來越輕了嗎?」   「那只是對定罪而言。」蘇平淡淡的說:「最終定罪量刑的時候還重證據輕推理呢,咱們難道不需要推理了嗎?   並不是,推理也好,找證人、知情人也好,都是辦案中的重要一環,我們只要牢牢掌握住方向,才能根據這些線索尋得證據,最後讓證據說話,流程就是這麼個流程。」   說著,他又嘿一聲:「你小子是在跟我抬槓吧?這麼淺顯的道理你還能不懂嗎?」   祁淵又撓撓頭,不敢說話了。   ……   下午四點,老孟來到荀牧辦公室,卻只見到祁淵,問道:「嘿,小祁,荀隊和蘇隊哪去了?」   「啊,孟隊。」祁淵趕緊打個招呼,跟著說:「法醫那邊有了新發現,他倆過去了,讓我在這兒等你一會兒。那個,姚瑞斌的事兒,查清楚啦?」   「嗯。」老孟點點頭,伸手往後一背,略突起的油肚挺了挺,架子端的十足,淡淡的說:「我們出馬,哪能搞不定。既然荀隊和蘇隊不在,不如等他倆回來再說吧。」   「好的,」祁淵說:「孟隊你坐,他們讓我在這等著,應該是很快就會回來。」   老孟打量了他一眼,腦袋時不時的點兩下,不知道在尋思著什麼。   祁淵被他看得心裡有些發毛,問道:「孟隊,怎麼了?」   「沒,沒什麼。」老孟呵呵笑道:「精神頭很棒,不錯,怪不得荀隊蘇隊這麼看重你。嗯,嗯!怎麼樣,考不考慮轉正後到咱們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幹活?」   「呃……」祁淵張了張嘴。   正這時,一句話從門口方向傳來:「老孟,你這膽挺肥啊,敢挖我和老蘇的牆角,跟我倆搶人?」   「咳咳,咳咳!」老孟立馬跳了起來,看向門口,尬笑道:「哪有哇,荀隊,我這不尋思著,反正咱們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跟直屬要案重案大隊、技術大隊、緝毒大隊一樣,不都直接隸屬於支隊嘛。   這小祁在重案大隊跟在咱們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不都是你倆手下,沒區別沒區別。」   「你這話說的,」蘇平冷笑道:「你咋不接著尋思?老子還同時兼任重案大隊隊長呢。」   「嘿,蘇隊,你這就厚此薄彼了哇。」老孟說:「最好的苗子都被你們重案大隊挖走了,咱們大隊怎麼辦?」   「少來!」蘇平翻個白眼:「別嗶嗶,說事吧,查清楚了?」   老孟連連點頭,說:「查到了。」   「這個團夥,也讓你們盯著?」   「沒,他們活動相當隱蔽,」老孟說:「而且就目前調查來看,這個團夥並非是以『盈利』或者說『撈錢』為目的,跟以往調查的那些組織性犯罪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事實上,他們是依託於『正經』生意而存在的,包括棋牌室、酒吧、KTV等等執照齊全的營業場所,本身的存在形式,可以算是一種『不正當競爭』,諸如去競爭對手那兒鬧事、搞破壞、噁心人等等。   所以把,這幫傢伙辦事,很多時候也無跡可尋,甚至除了核心之外,都沒有固定的成員,需要時隨便花點錢拉些小混混充數也就是了,調查起來難度相當大,我們也一直沒注意到。   再加上他們造成的影響其實也不算惡劣,多數只能算是治安案件,只屬於芥蘚之疾,一般都不至於上報到咱們大隊,各派出所就解決了,批評的批評拘留的拘留……」   蘇平眉頭一皺:「雖說是芥蘚之疾,但影響同樣惡劣,你們……」   「不是,這鍋我們不背啊,」老孟有些急:   「咱們人手就這麼多,而且個別組織犯罪讓人很是頭疼,經偵隊那邊打擊傳銷團夥還時不時管我們要協助,咱們哪裡管得了那麼寬啊,還不是得有人報上來才能去查麼,程序也是這麼走的。   下邊派出所都不以為意,不往上報,我們怎麼去查?這回要不是你倆下了命令,我讓人刻意去調查過,都不知道有這一回事兒呢。   我也知道咱們工作不能脫離群眾,但問題是……這人力精力不允許啊。」   「行了。」荀牧擺擺手:「除了這些之外,有沒有查到更關鍵的東西?比如你剛剛說的核心人員……」   「查到了幾個。」老孟立馬順著話題說下去,說:「其中倆是工頭,原本是顏澤華手底下的師傅,後來顏澤華被罰,脫離了這一行,他倆就拉起顏澤華原本的施工隊班子幹了起來。   他倆幹過不少髒事兒,而且一直都跟顏澤華姚瑞斌有聯繫,勾勾搭搭的,只是目前還沒有他們犯罪的客觀證據,得給我點時間去查。   至於顏澤華,被做了不良行為記錄後,影響確實是不小,應該是脫離施工隊,幹起去競爭對手那噁心人的勾當去了。   而姚瑞斌應該是指揮中樞,除了那個非法賭場外,還跟兩家KTV,一家酒樓、一家茶餐廳和倆棋牌室有聯繫,可能還跟個放高利貸的團夥有關,具體也得查。   剩下幾人,就剛剛說道的那些營業場所負責人了,這個鬆散的團夥,估計就是他們幾個一合計搞起來的。」   「棋牌室?」祁淵納悶,忍不住問:「既然已經開了有正規手續的合法棋牌室,為什麼還搞非法賭場呢?」 第165章指骨   「錢啊,」老孟不假思索的說:「棋牌室僅僅只能收取正常的場所費用及服務費,不允許從棋牌本身當中盈利,賺頭哪有開非法賭場,從賭資當中抽頭漁利來的賺錢?」   「呃……」祁淵自覺問了個很蠢的問題,不插話了。   蘇平掃了他一眼,跟著對老孟問:「你剛剛說,沒查到客觀證據?」   「嗯,主觀上的指證還是有的。」老孟點點頭,說:「我找了幾家被顏澤華找過事,然後倒閉了另謀出路的老闆。   不過這些指證都帶有明顯的個人傾向性,並沒實質性根據的認為姚瑞斌背後有人,憑此恐怕還不足以作為傳喚調查的依據。」   「那你儘快接著查。」蘇平說:「什麼時候有結果,第一時間通知我。」   「好嘞。」老孟說道:「那我回去安排任務了啊,順利的話,今晚估計就能把結果給你們。他們要真有勾結,別的不說,至少得有經濟上的往來嘛,就算用的所謂安全帳戶也無所謂,都查得到的,好辦。」   「好辦就好,去吧。」   等他離開之後,荀牧又把一份報告遞給祁淵。   祁淵一愣,結果,同時問道:「這是什麼?」   「初步的屍檢結果。」荀牧說:「瞧瞧看,有什麼發現。」   祁淵知道,荀牧這是又在考驗自己了,便應一聲,對著報告看了起來。   當然,第一份屍檢結果今早就出來,並傳達給了眾刑警,而祁淵也大概知道內容,無非死亡時間是在末次進餐四到六小時後,死者生前喝了大量的酒,死因為機械性窒息。   這些基本的信息,祁淵掃過一眼,見沒什麼區別,便接著往後翻。   「嗯?」祁淵眉頭一皺。   荀牧看向他,嘴角微微揚起,問道:「發現問題了?」   「不是,荀隊,這報告……你是不是拿錯了?跟今早的沒區別呀。」   「啊?拿錯了?不能吧?」荀牧一愣,趕緊接回報告犯了一眼,跟著忍不住一拍額頭:「嘿,還真拿錯了……」   蘇平翻個白眼:「這都能拿錯,你也是強。」   說著,他又看向祁淵,道:「簡單講,老喬在死者的空腸當中,發現了兩截骨頭,而且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消化。   一開始,老喬有些不以為意,還是送檢的時候,老凃瞅了眼,覺得這骨頭形態有些奇怪,仔細觀察了下骨關節面,可惜由於消化程度比較高,不能下結論,才又送去人類學實驗室檢查了下,最後確定,是人骨。」   「嗯?」祁淵一驚。   緊跟著,蘇平又繼續說道:「由於非活體中的DNA會降解,再加上食道消化作用的破壞,提取DNA的難度相當大,所以費了許久功夫,嘗試了好些時間之後,才終於從骨髓當中提取到合格的檢材,並繪製出了DNA圖譜。   當然,這也多虧了骨骼結構足夠穩定,足以抵禦消化液與各種消化酶一定時間的的侵蝕,本身DNA降解的速度也非常慢。   另外,他腦袋存在有較為嚴重的鈍器傷,頭皮挫裂,枕骨倒是沒有明顯的損傷,腦實質也未見明顯病理改變,所以老喬開始時認為是混凝土灌注時被裡邊的花崗巖石塊砸的。   但後來老凃過來瞧了幾眼,仔細研究了頭皮損傷形態後認為,死者的頭皮挫傷,除了石塊砸擊外,在此之前,應該還被圓柱形棍棒砸過,只是被石塊砸擊傷給遮蓋住了,加上屍體被封存在混凝土裡多年,所以老喬沒看出來。」   講到這兒,他就頓住了,顯然是在給祁淵留下思考的時間。   沉思一會兒,祁淵就說:「他肚子裡竟然有人的指骨,這顯然不會是『誤服』那麼簡單,甚至,哪怕他有某些變態嗜好,按理也不可能直接把骨頭也吞咽進肚子裡。   所以不妨大膽推測,他可能是在某種較為極端的情況下,咬斷了某人的手指,然後直接咽下去。   那這事兒,會不會是在遇害時發生的?不,也不太對,從他被推進承重牆模板,到灌注水泥,再到遇害,這段時間應該相當短暫,如果是在遇害時咽下的指頭,不可能有這種高程度的消化,並轉移到了空腸當中。   那是被劫持的時候?應該是這樣,時間上大概在遇害前留到八小時,估計是被劫持的時候反抗,咬下了兇徒的指頭。   之後,他可能就被兇手給砸暈了,後腦上的棍棒傷就來源於此。接著,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就被丟進了模板裡,身子逐漸被混凝土包裹。我想,大概應該是這麼個過程。」   荀牧輕輕點頭,說:「跟我們猜的差不離,那麼,這截骨頭,對我們又有什麼作用呢?」   「當然是鎖定兇手的重要證據之一了。」祁淵不假思索。   「可不論是姚瑞斌,還是顏澤華,他們的指頭都是完整無缺的。」   「這表明,要麼他們實際上與本案,至少與裴德嶽的死沒有直接關聯。」祁淵接著說道:「要麼就是,直接兇手除了他倆之外,還有別人,這人至少知情且參與到了劫持裴德嶽的犯罪行動當中。   加上缺了一根指頭這個特徵,結合孟隊的調查,我想不難把嫌疑人給篩出來,之後咱們再做個DNA鑑定,就足以坐實他的犯罪嫌疑,不怕他不招。   而只要他開了口,我想姚瑞斌和顏澤華也跑不掉了——只要他倆同樣參與到了本案當中。   哪怕這傢伙真的講義氣,或者有別的顧慮,而不肯指證他倆,他倆也不可能相信這人真的什麼都沒說,咱們可以利用推斷的差不多的信息,輕易營造出囚徒困境。」   「不錯,不錯。」荀牧很是滿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分析的還不是非常全面,但已經相當成熟了。小祁,可以,進步很大。」   「總體脈絡差不多就是這樣。」蘇平也接話道:「既然你也想到了,那麼接下來,等嫌疑人被篩出來後,我打算由你負責審訊工作。」   「啊?」祁淵一愣,說:「這……這不合規矩吧?」 第166章準備工作   「只是把實際工作交給你,名義上還是由我和老荀負責,放心,我倆到時候也會在場。」蘇平說:   「推理這一塊,和很多理論的東西,你掌握的相當紮實了,這很不錯。但只有理論可不行,尤其審訊與問詢這一塊,你很薄弱,得加強。」   祁淵默然,輕輕點了點頭。   自家事自家清,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薄弱點,上學時就是理論達人,但實踐能力稍遜,在同屆學生中都算不得太過出彩。   像這樣給他一定的時間和良好的環境,讓他慢慢去想,去揣測,他能做的相當出色,可如果是叫他在工作中,一邊獲取信息,一邊分析判斷的話,他可就歇菜了。   先前在關南村,就算不是刑警,明眼人應該也能看出趙南芸的表現太過異常,主動把事情鬧大的傾向非常明顯,就盼著能夠打起來,最好能被派出所給帶走,這樣她就脫身了。   而且她在關南村待了許久也沒這方面的異常表現,卻獨獨對祁淵反應這麼大,很可能是看出了他刑警的身份。   可他卻沒因此警覺——連趙南芸都疑似看出他身份,說明他肯定在哪些地方露出了破綻。後來松哥把他支開,不帶他轉,想來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而且也沒抓住重點,反而對著旁枝末節一通瞎分析。   這就是實踐能力太差的表現。   要不能克服這個明顯的短板,那他顯然就不適合作為一名一線刑警,頂多只能負責一些諸如參謀、顧問之類的工作。   可顧問哪個不是專家,他還差得遠呢。   又或者泯然眾人,當一名尋常警員。   那就有點辜負荀牧、蘇平一干人的培養了。   看見他情緒有些低落,荀牧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說:「別著急,實踐能力慢慢練就是了,你見習到現在也不過三個來月,見識的案子雖然不少,但也沒多到哪去。   而且,我跟老蘇、小松,也有點刻意在培養你的推理能力與思維能力,想要儘快讓你把腦袋裡掌握的知識給用起來。   而在實踐與靈活應變方面,確實疏忽了些,除了一開始有給你機會去問話之外,其他時候,都是我們在問,你在聽。之後,咱們會想辦法讓你有更多的機會去實操,相信很快就能成長起來。」   「啊?」祁淵一愣,緊跟著便有些惶恐,趕緊道:「荀隊,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我……我……」   他是真的有些方,心裡毛毛的。   荀牧看中他,他很清楚,但一個領導,哪怕再怎麼看中一名新人,也不會說這種話才是。   往大了點說,這話要傳出去,肯定會有許多人產生想法——荀牧恐怕不僅僅是看中祁淵那麼簡單,而是直接把他當接班人在培養了。   可一個剛入行三個月的新人,憑什麼啊?   「是啊,憑什麼啊!」祁淵現在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不知道荀牧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好了。」荀牧又接著拍拍他肩膀,說:「去準備下審訊資料,應該很快……或許今晚,你就得『主審』了。   有什麼不明白,不清楚的地方,或者想了解下審訊技巧審訊策略,就去檔案室翻翻以往的案卷,瞧瞧案卷中的審訊記錄。再不行,去問小松,或者過來找我都行。嗯,去吧。」   祁淵一臉懵逼的離開了。   目送他出門,蘇平才扭頭看向荀牧,淡淡的說道:「這會兒就跟他說這些話,合適嗎?」   「沒什麼不合適的。」荀牧笑容一斂,點了根煙,輕聲說:「他功利心很強,這不算壞事,但要被功利心所左右、把控……」   頓了頓,他搖搖頭,跟著說:「更何況,關鍵還是在小松那邊,也不知道他……」   蘇平抿了抿嘴,面色複雜,輕嘆道:「松啊,希望……」   搖搖頭,兩人不說話了。   會議室裡,只剩煙霧繚繞。   ……   晚上十點,祁淵依舊待在大辦公室。   桌上是一疊厚厚的案卷。   從祁淵辦公室出來,吃了點東西權當晚飯,他就直接去了檔案室,結果才知道,荀牧竟然早就通知負責人準備了十幾份頗具代表性的案例。   這讓他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同時也有點兒飄。   但他很快就拾掇好了情緒,端正態度,跟管理員道謝後,捧著案卷回到了自己辦公桌,先認認真真的把目前搜集到的線索及推理內容給理一遍,做好筆記,再抱起案卷一份份的看過去。   不管荀牧到底是什麼態度,把自己能力夯實總歸沒錯,至於其他的,慢慢再說吧。   「小祁,」剛把手頭的案卷放下,就聽到荀牧在叫他:「準備的怎樣?」   「荀隊!」他趕緊站起身,說:「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大概應該怎麼審也有了個輪廓,並針對嫌疑人可能出現的狡辯、應變套路,制定了一些應急的方案。」   「喲,可以啊,一套一套的。」   祁淵又問:「荀隊,人抓到了?」   「嗯,」荀牧點點頭:「老孟剛剛發來消息,查到原本在顏澤華手下,現在自己出來幹活的兩名工頭,名下存在不明房產及較大金額的不明財產,除此之外,還涉嫌洗錢、組織聚眾鬥毆等。   憑著這些,雖然還不足以定罪,但上門傳喚是沒什麼問題了。嗯,另外還有一條線索,兩名工頭之一,有個叫韋賓的,左手食指缺了兩節指頭。   小松帶人一通查,查出他指頭是在好些年前斷的,具體哪年短時間內倒是沒弄清楚,但也已經足夠。   他對外的說法是,當年他還只是個水泥漿,做工的時候不小心把指頭給削斷了,而又有傳言稱是他賭博出老千被莊家剁了根指頭……」   頓了頓,荀牧看向祁淵。   祁淵立馬接話:「我想,裴德嶽肚子裡的那根指頭,應該就是他的。否則哪有那麼巧的事兒,裴德嶽屍體被澆築在顏澤華承包工地的承重牆裡,他韋賓當時又是顏澤華手下的工人,還剛好缺了跟指頭。   證據也好搜集,咱們已經取得了指骨的DNA,再讓他提供一份檢材也就是了,這點倒不難。」   講到這兒,祁淵又有些遲疑:「不過,這個韋賓,應該是本案的重要突破口之一,荀隊,交給我審,我怕搞砸了……」   emmm,最近失眠的厲害,作息相當紊亂,昨晚竟然不小心睡著了……   這會兒腦袋還很昏沉,先把欠的這章補上,然後再去補個覺,等醒來再趕緊接著碼字,抱歉抱歉…… 第167章信息不對等   「不會,」荀牧擺手:「韋賓是突破口沒錯,但只要基因檢測證明裴德嶽手中的指頭是他的就成了,哪怕審訊碰壁,也沒什麼關係。更別說,還有我和老蘇看著,出不了意外。」   祁淵抿抿嘴,不再說話了,但依舊很緊張。   別看荀牧說的輕鬆,但韋賓供出姚瑞斌與顏澤華,跟三緘其口什麼都不說對比,差距還是相當大的。如果他搞砸了,案子雖然並不會陷入僵局,但無疑難破很多。   他能感覺得出來,由於荀牧、蘇平等人對他的重點培養,同批的見習生已經在隱隱排擠他了,而其他老刑警雖然嘴上不說,心裡估計也有個疙瘩在。   如果這一次搞砸……   他以後在支隊,恐怕就不好混了。   「不要有太大壓力。」荀牧又說:「小松和小方已經帶人去傳喚這倆工頭了,預計四十分鐘內會把他們帶回來,趁著這功夫,再好好準備準備。」   「嗯!」祁淵重重點頭,跟著問:「那個,荀隊,有關於韋賓這人的資料嗎?我想研究研究他。」   「有,老孟正在整理,待會兒就會送到我辦公室。」荀牧說:「還有點屍檢,你可以看看,仔細研究下。」   ……   十一點,審訊室。   祁淵桌上擺著一摞厚厚的報告,自己的筆記、韋賓的資料,還有好幾分案卷都都。   當然,案卷什麼的,就是湊數的,他動了點小心機,畢竟審訊桌上的資料多寡,一定程度上也間接表明了警方準備的充沛與否,藉此同樣可以給韋賓施加心理壓力,審訊起來能輕鬆些。   再用眼角餘光瞥了眼左右坐著的兩人,他暗暗咽了口唾沫。   蘇平老神在在,雙手環胸,眼瞼低垂。荀牧則攤開自己的筆記本,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又等了一會兒,門口傳來動靜,韋賓被松哥給押了進來。   祁淵立馬直了直腰杆,正襟危坐,身上肌肉微微緊繃。   但很快又軟了下去,故作輕鬆——他不想表現的太緊張,至少不能讓韋賓看出來。   松哥瞧了祁淵一眼,嘴角微微揚起,輕輕點了點頭,給他無聲打氣。   跟著又板起臉,對不太老實的韋賓輕喝一聲:「老實點!再亂動給你上手銬了!」   韋賓翻個白臉,哂笑兩聲,不以為意。   把他摁在椅子上,松哥就走了出去。   韋賓一臉百無聊賴的模樣,抬起手摳著指甲縫裡的腌臢。   祁淵也沒率先開口,跟荀牧一樣,翻開自己的筆記本瞧了起來。   過了幾分鐘,韋賓忍不住了,手一松,小臂壓在桌子上,歪著嘴問:「我說警官,你們大晚上的把我叫過來,不會是跟我大眼瞪小眼的吧?」   祁淵眼皮子也沒抬一下,繼續掃視著自己的筆記,但嘴還是張了張,故作淡定的說:「自己犯了什麼事兒,心裡沒數嗎?」   「嘿,警官,這話說的,我能犯什麼事兒啊?」韋賓嘿一聲,說道:「我不偷不搶……」   「那你怎麼解釋自己名下的不明房產和大額財產?」   「那個呀?」他眼珠子一轉,說:「房子可不是我的,房產證都不是我的名兒,是我朋友的,只是他人在外地,怕房子空著沒人氣,壞了,叫我幫他打理打理,自己住或者幫他租出去都行,租出去的話每個月分我點租金。   只是我尋思著,這麼大這麼好的房子,租出去太可惜,被人搞壞了怎麼辦吶。   至於錢,哎呀,是我兒子結婚辦酒收到的紅包啦,我在老家人緣挺好的,辦了三百桌酒席,家裡人出手也闊,給的多嘛。還有一部分是女兒出嫁時,婆家那邊給的彩禮。這些都沒問題啊。」   祁淵視線終於從筆記本上轉移開,落在他的手指頭上:「你這根指頭,咋回事兒?」   「斷了呀,這不明擺著的嘛。」韋賓說:「之前做工的時候不小心給削掉了,就09年那會兒,沒辦法,我也不想的呀……   嘿,你們不會懷疑我賭博吧?說笑了說笑了,我要賭,還能攢下這點錢來麼?怕早就被我敗光了吧?再說,就算我賭,那我指頭被削了我也是受害者,你們審我幹什麼呀。」   「幹活時削掉的?」祁淵冷笑道:「怕是被人給咬掉的吧?」   「啊?」韋賓表情一僵,跟著打了個哈哈:「警官,你可真會說笑,被人咬掉?真要被人咬掉了指頭,我不得告死他讓他賠錢啊,哪還能說是做工時被削掉的,這麼便宜他?」   「說的倒也有理。」   韋賓鬆了口氣。   「但,要咬掉你指頭的人死了,那就不一樣了。」   「啥?」韋賓咽口唾沫:「警官,你說什麼?」   「還抵賴?」祁淵冷笑:「韋賓,你不行啊,消息這麼不靈通,還敢學著姚瑞斌顏澤華混社會,不怕哪天被人啃的骨頭都不剩?」   「警官,你在說什麼啊?」   「你以為自己為什麼會被傳喚到這邊?」祁淵冷哼一聲:「就在昨天,姚瑞斌被抓了,你還不知道?」   「姚瑞斌是誰?」韋賓的眼神有些躲閃。   祁淵沒搭理他的打岔,繼續說:「這消息想來你是知道的,畢竟咱們行動的時候也沒隱瞞。但你怕是不清楚,咱們還從他房子的承重牆裡,挖出了一具屍體吧?」   「不是,警官,姚瑞斌是誰?他家裡挖出屍體,跟我又有什麼關係?」韋賓急了。   「你老闆姚瑞斌的大舅子。」祁淵瞥了他一眼:「狡辯可沒有意義,你真不認識他?呵,沒關係,他可……」   「啊?是他?」韋賓忽然又裝出想起他的模樣。   祁淵好整以暇,同樣把小臂撐在桌上,淡淡的說:「現在知道自己為什麼被抓了麼?」   跟著,他又拍拍桌上的一疊案卷,冷冷道:「你當這些報告哪裡來的?我們憑空變出來的?呵,告訴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現在交代還來得及!」   「不是,不是,」韋賓急了,坐立不安,說:「他們都說了什麼啊?警官你們可千萬別信他們胡扯,我……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第168章招供   祁淵就這麼定定的看著他。   韋賓越來越慌,連連咽唾沫,冷汗也下來了,一點不復剛剛的淡定姿態。   幾秒後,他再次開口:「我承認,我承認,我這指頭是被裴德嶽給咬下來的,但我沒有殺人啊,真沒有。   就是,就是……嗨呀具體情況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反正就那天晚上撞見裴德嶽喝酒,喝完了搖搖晃晃的往回走,顏哥跟姚哥就就叫我們幾個跟上。   一路跟著,眼瞅著他就要回到工地了,顏哥叫我們上,把他拿下,我們就衝上去了。   那傢伙其實很能打,但好在他喝高了,站都站不穩,拳頭也軟飄飄的,很快就被我們控住了,但他也真狠,忽然就咬住我的指頭,上下牙還一直切一直切,幾秒就把我指頭咬斷,可疼死我了。   張開貴——就是我另一個兄弟——看到他咬斷我指頭,一著急,一棍子就敲在他後腦上,把他給打暈了,然後倆兄弟跟顏哥、姚哥他們把裴德嶽給帶走,剩下的人帶著我上醫院。   後來的事兒,我就不清楚了啊,只是聽人說,他被顏哥在六點多蓋樓的時候給澆成了水泥樁,當時他都還沒醒了。別的我就真不清楚了。」   祁淵嘴角微微揚起,又瞬間落下,繼續嚴肅的問道:「你們為什麼要對付裴德嶽?」   「不知道啊,顏哥跟姚哥下的命令,我們負責辦事就是了,哪能問那麼多呢。」韋賓撓撓頭,說:「本來聽說他們把裴德嶽澆成了水泥樁,咱們還有點擔心,畢竟他的勢力比咱們大太多了。   要讓他手底下的人查出咱們把他們頭頭給幹掉了,那還不得瘋狂報復啊?所幸過沒兩天,他的事兒發了——不是他遇害的事兒,而是他混社會的事。   之後他整個勢力就都被搗毀了被,人也上了通緝令,讓咱們鬆了口氣。」   「裴德嶽跟顏澤華是不是鬧過矛盾?」   「鬧過呀,我們都知道,當時我們也都在呢。」韋賓說:「當時是搶一個樓盤承包嘛,顏哥沒搶贏,氣不過,就把我們都叫上,跟裴德嶽約架,結果沒想到他們人更多,更狠,把咱們都揍了一頓,然後一鬨而散。   也是從那以後,顏哥才知道裴德嶽也是混的,以後看到他都繞路走,但又過了一陣子,不知道怎麼的,顏哥竟然又跟他搭上線了,有說有笑勾肩搭背,時不時還一塊兒喝喝酒。   按照顏哥的說法,他們這叫不打不相識,但我覺得肯定還有別的原因,只是我也不敢瞎打聽。我能走到今天,靠的可就是不該問的絕對不問,讓倆哥很放心,像張開貴,他知道的多,到現在都還在工地上和水泥砂漿呢。」   祁淵若有所思。   韋賓又趕緊說:「真的,我就知道這些,別的我都不清楚了,我真的沒殺人啊,一點都沒參與。我沒那個膽子不是。能造的我可都招了,顏哥姚哥我可都供出來了,半點沒撒謊啊,你們千萬相信我。」   祁淵眼珠子一轉,又問道:「就這麼直截了當的把人給供出來,你不怕被報復啊?」   「怕啊,可我也怕你們搞錯了,以為我殺人。」韋賓抿了抿嘴。   緊跟著,他猶豫片刻,縮著脖子,左右到處看了看,才接著小聲說:「反正我絕對沒好果子吃了,但要你們能查明真相,我頂天就是坐幾年牢。   而他們……可能吃槍子的吧?再不濟也得蹲十多年的吧?他們垮了,不就沒人能報復我了嗎。反正肯定我先出獄,大不了出來以後趕緊遠走高飛。」   「你還蠻聰明。」祁淵挑了挑眉。   跟著,他又左右瞧了瞧荀牧跟蘇平,見他倆緩緩搖頭,便又說:「行,那這回審訊就先到這兒,之後如果有需要補充的問題,希望你繼續配合。」   「沒問題沒問題,我絕對配合!」   「嗯,等會兒,會有法醫採集你的DNA,你配合他們工作就好了。」   韋賓連連點頭。   ……   支隊長辦公室。   荀牧散了波煙,點上一根,輕輕頷首:「幹的不錯。」   「也沒什麼,主要咱們掌握的條件太好了。」祁淵撓撓頭,不敢居功,說道:   「咱們搜集到了大量的線索跟證據,關鍵是裴德嶽肚子裡的骨頭,提供了太大的幫助,所以都不需要用什麼技巧,堂堂正正的審下來,他就什麼都給招了。」   「什麼都招了?」蘇平冷笑。   祁淵一愣,沉吟片刻後,又小心翼翼的說:「估計還有所保留,有所隱瞞……」   「哪方面?」蘇平追問。   「動機方面吧。」祁淵說:「關於動機,他說的太含糊了,我就不信他一點都不了解,別看他表現的蠻聰明,一副配合的模樣,其實心裡還是有顧慮,不過顧慮的對象應該不是顏澤華跟姚瑞斌,他們後頭還有人。   另外,他也一直在避重就輕,推卸責任。他的直接參與度,或許真就只有抓人這麼簡單,但先前的準備工作什麼的,他一點沒說,直接就講到發現裴德嶽喝高了走回家,這其中的過程直接叫一筆帶過了。   我估計,這裡頭他也有相當的參與,責任其實不小。但甩鍋嘛,多人犯罪中太過常見了,目前這方面線索也不太夠,所以……」   荀牧輕輕點頭:「沒錯,所以今天的審訊,也就只能到此為止了。」   祁淵猶豫一下,又說:「可我覺得,憑藉著他的指證,還不足以坐實姚瑞斌跟顏澤華的犯罪事實……」   「這個不著急。」荀牧擺擺手:「這兩人可以放到最後,先等方常把另一個工頭給審了再說。   另外,他不是說張開貴知道的事情多嗎,立刻叫同事把這個工人帶回來,審一審,或許能有新的發現。」   蘇平彈彈菸灰,淡淡的說:「還有,死者裴德嶽……你們不覺得,他被害後沒幾天,他的團夥就出事了,這有點巧嗎?」   祁淵輕輕點頭,又趕緊搖搖頭,問道:「蘇隊,這代表了什麼?」   「呵,你給我繼續裝傻!」蘇平翻個白眼。   還欠兩更,立刻補 第169章跑路   荀牧也瞧了他一眼,輕笑著說:「小祁,想到了就直接說,身為刑警,不要有太多顧慮。」   祁淵輕輕點頭,咽口唾沫,左右看看,才壓低聲音道:「這事兒是巧了一點兒,我看吶,倒像是裴德嶽背後的大佬收到了風聲,擔心前輩們抓住裴德嶽後,拔出蘿蔔帶出泥,把他給供出來,所以才急忙叫人把他處理掉。   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那很顯然,姚瑞斌跟顏澤華,也不過就是個辦事跑腿的角色。   這其實也蠻符合常理的,畢竟以姚瑞斌跟顏澤華那個團夥的性質來講,規模不可能會大,沒有人授意,按理講他們不該有膽子出手對付裴德嶽,躲著還來不及呢,就像韋賓說的,很長一段時間,顏澤華看到裴德嶽都直接繞道走。   所以這樁案子的主使者,或許,就是裴德嶽背後的那個大佬。   而且韋賓剛也降了,顏澤華莫名其妙就跟裴德嶽給勾搭上了,經常一塊喝酒啥的,說什麼不打不相識……   呵,這年頭這些都是扯淡,現在可不是快意恩仇的年代,加上許多人心眼兒比針尖都小,能玩什麼不打不相識?肯定是有目的在內,指不定就是收到了裴德嶽後邊大佬的授意。」   蘇平輕輕點頭。   祁淵猶豫片刻,又接著說:「這如果這個大佬真存在的話,那他顯然是個狼滅啊,為了抹除自己被帶出來的風險,竟然敢直接下令把裴德嶽給做了。   要姚瑞斌跟顏澤華真扮演者黑手套的角色,我擔心他倆到了最後,也只是咬牙乾脆把罪行給認下來,而不敢供出背後的人,畢竟他們也有爹有媽的……   還有,裴德嶽的團夥被搗毀,他本人也被通緝這麼多年,卻愣是半點兒蛛絲馬跡都沒有查出來,說明這傢伙手腳還挺乾淨,要姚瑞斌和顏澤華再不敢供出這人,案情或許很難繼續推動。」   聽到這兒,荀牧和蘇平對視一眼,紛紛頷首,表情有些嚴肅。   但過了一會兒,蘇平又繼續說:「之前,可能是當時的同事並沒有往這方面去想,再加上可能有人刻意幹擾、影響,所以才什麼都沒查到。   現在咱們有了方向,他就算手腳再乾淨,也不可能辦的滴水不漏,總會露出馬腳的,不用太過擔心。等會兒,我讓人把當年的案卷調出來,咱們再細細的研究一遍吧。」   祁淵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嗯一聲,悶悶的抽著煙,看上去有些顧慮重重的模樣。   荀牧和蘇平也知道他顧慮什麼,但都沒張嘴開導。   又等了幾分鐘,方常和松哥並肩過來了。   荀牧下巴一揚,問道:「審訊有沒有什麼突破?」   「趙國華開始什麼都沒招。」方常聳聳肩:「後來知道韋賓招了,又把責任統統推到韋賓身上,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說自己當時只是韋賓的學徒,跟著他辦事兒。   看到韋賓被裴德嶽咬掉指頭後,他就立刻帶著韋賓上醫院了,之後的事也沒瞎打聽,說發現自己似乎上了賊船,這個工程隊不乾淨,心裡有些七上八下的。   他也沒講姚瑞斌跟顏澤華的事兒,哪怕知道韋賓招了都沒講,一個勁兒的推卸責任,所以他的口供沒啥意義。」   「行,知道了。」蘇平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又說:「很晚了,先下去歇著吧,明兒再繼續幹活。」   「好。」兩人點點頭,看了祁淵一眼,離開辦公室。   祁淵也起身想走,說:「那,蘇隊,我……」   「你留一下。」蘇平擺擺手。   目送方常和松哥離開之後,蘇平才說:「走,我們仨去把張開貴給傳喚過來,繼續審訊。」   「哦。」祁淵只能應一聲。   荀牧寫好傳喚證,蓋上公章,兩人又去領了槍,給祁淵一支警棍,便走到停車坪,開車往張開貴的住處去。   到了目的地,跟早被派過來蹲點盯梢的同事碰了頭,蘇平這才上前敲門,卻半天沒有回應,反而引來了房東。   「你們是誰?大半夜的幹什麼呢?」房東穿著睡衣,一臉警惕的看著身著便服的刑警們。   蘇平立馬出示證件,表明身份,房東吃了一驚,又主動回去翻出鑰匙,幫他們開了門。   進門才發現,屋裡頭亂糟糟的一團,大致搜查一遍後,確定張開貴可能已經跑路了。   幾名刑警面面廝覷,片刻後,一老刑警站出來,說:「蘇隊,我們沒看到有人出來……」   「那說明,人在你們趕到之前就跑了。」蘇平搖搖頭:「也怪咱們,開始時誰都沒注意到這麼個水泥匠,沒想到他會是團夥裡相對重要的角色。」   荀牧道:「我先向鐵路公安、機場公安還有幾個汽車站派出所的同事申請協查,讓他們幫忙盯一下吧。你們去村委會調取下村裡的安防監控,瞧瞧能不能確定他什麼時候走的。」   「好。」   調取監控倒是相當順利,他們很快確定,就在韋賓和趙國華被抓後十來分鐘,張開貴就火急火燎的拖著行李箱,提著兩個編織袋跑了。   「這傢伙,倒是警覺,消息也靈通。」蘇平看著監控,冷笑道:「韋賓怕是猜錯了,他根本不是因為知道的事兒太多,才被顏澤華姚瑞斌排擠,而是把水泥匠的身份作為了偽裝。這傢伙,應該也是個核心人物。」   祁淵有些擔心的問道:「蘇隊,要真讓這人跑了,怎麼辦?」   「跑不了。」蘇平哼了一聲,說:「已經讓技術隊跟相關單位聯繫,調查他的購票記錄了,就算他避過我們的耳目上了車,咱們也能在半路把他給攔截下來。」   話音剛落,蘇平手機就響了。他趕緊接通,嗯幾聲,聊兩句,便掛斷了電話,冷笑著說:「這傢伙可以啊,半小時前就上了開往巖城市的火車,五分鐘前又在門煙市提前下車。   要不是他不了解鐵路公安的運作機制,也不知道各車站出入站記錄已經全線聯網,又貪圖方便用的藍色磁質車票,也不會被反應過來的鐵路公安兄弟給拿下。   如果他要用的紅色車票走人工檢票通道,搞不好真讓他跑了!」 第170章百般抵賴   凌晨兩點,張開貴被押解回餘橋公安刑偵支隊。   這一回,蘇平和荀牧可就沒奢侈到拿張開貴給祁淵練手了,他倆決定親自審,單向玻璃另一頭,祁淵、松哥、方常則坐在這兒,桌子上擺著一摞厚厚的資料,時時翻閱,並通過耳麥給蘇平、荀牧一些提示。   張開貴和大多數被帶進審訊室裡的嫌疑人一樣,東張西望,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面對這種人,沉默攻勢是沒什麼用的。   蘇平決定開門見山,直接開口道:「小子,跑啊,挺能跑的,差點就真讓你給跑掉了。   我說,你消息咋這麼靈通,啊?誰給你通風報信的?」   張開貴抿抿嘴:「你們要抓我我當然得跑啊,我聽說韋老闆跟趙老闆都讓你們抓了,下一個怕就是我了吧?所以……」   「抓你?你為什麼以為我們要抓你?」   「打黑工唄。」張開貴說:「被發現了就要罰款,搞不好還要被記錄。姚老闆就被記錄了,後來過的多慘啊,我當然得跑。   韋老闆跟趙老闆他們都是我老闆,他們被抓了,我們這些做小攻的怕是也不好過,我收到消息可不就趕緊跑了嘛。」   頓了頓,他又嘀咕道:「好幾個人都一塊跑了,天知道你們就硬是逮著我不放,還追到門煙去了。   我說你們這麼有閒,查查那些偷東西的搶劫的好不好啊,真正要你們管的事你們不管,小偷從來抓不住,逮著我們這些做工幹活的拼命罰款,到底搞什麼嘛?你們警察到底是為人民服務還是給人民添堵來著?」   「挺能說啊。」蘇平翻個白眼,伸出手在桌子上重重的叩了叩:「到現在還裝傻充愣,既然你消息這麼靈通,該不會不知道咱們從姚瑞斌的房子裡挖出具屍體的事吧?」   「屍體?什麼屍體?」張開貴顯得很驚訝:「誰啊?誰死了?」   「行了,別給我裝傻充愣。」蘇平冷冷的說道:「當時韋賓指頭被裴德嶽咬掉的時候,你可也在場,他們都招了,你還裝個什麼勁兒?」   「什麼?裴德嶽?誰啊?我不認識他。」張開貴張嘴,誇張的說:「什麼我在場不在場的啊?韋老闆的指頭不是幹活的時候被削掉的嗎?怎麼變成被人給咬掉了?你們在說什麼啊?」   「聽不懂?」   「聽不懂。」張開貴連連搖頭:「到底咋回事兒?發生什麼事了?」   蘇平兩人對視一眼。   這傢伙硬是裝傻充愣的話,還真不太好辦,畢竟嫌疑人、證人的證言只能作為佐證,不足以直接定罪。   這個張開貴,不太好對付啊。   但他這個表現,也證明了,這人絕對不簡單。   無聲的交換了意見之後,蘇平決定兵行險著:「你不招,行,我幫你說。   2009年,裴德嶽團夥被搗毀前夕,你,韋賓、趙國華幾人,在姚瑞斌和顏澤華的帶領下,襲擊了醉酒的裴德嶽,也因此,韋賓的指頭被咬掉一根,趙國華把他送去了醫院。   而你們幾個,則帶著暈過去的裴德嶽,把他扔進早先就搭建好的模板裡,天還沒亮,就叫來了水泥車,把承重牆給澆築上,把裴德嶽活活澆成了水泥樁……」   「不是,不是,你們想冤枉我殺人?」張開貴瞪大眼睛,激動的說:「我可去你們的吧,這事兒我不知道!你們搞什麼鬼?瞎扯什麼?我不知道這事,別賴我!」   見松哥眉頭一皺,他又接著說:「怎麼,你們要打人啊?你打啊!你就是打死我,我沒幹過的事兒也不可能招!」   蘇平沒搭理他,只是靜靜地看著。   過了一會兒,見他平靜了一些,才繼續說:「事到臨頭還耍賴的嫌疑人我見的多了,你只是其中一個,沒意義的。   我們警察,可不是你印象裡的酒囊飯袋,你就是不說,我們照樣能給你零口供定罪。再說了,就算你嘴硬,知情人那麼多,還能一個個都跟你一樣硬?   我最後給你個機會,老實交代吧,說,站在裴德嶽幕後,卻又讓你們幹掉他的那傢伙,究竟是誰?」   張開貴瞳孔驟然擴大一圈,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蘇平和荀牧,眼珠子微微顫抖,身上也起了些雞皮疙瘩。   蘇平也不接著講,乾脆停了下來,就定定的看著他。   接連咽了幾口唾沫之後,他才輕聲說:「我……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在講些什麼。」   這會兒,他聲音沙啞了許多,姿態上也不像剛剛那麼張狂,整個人內斂了不少,顯然是擔心自己一不小心說錯話,開始變得有些束手束腳。   蘇平心中瞭然,點點頭:「成,那我就當你不知道吧。希望你能一直嘴硬下去,可別聽到其他夥伴把人供出來後,又急慌慌的找我們說要舉報。」   說著,他直接站起身,和荀牧一塊兒出了審訊室,讓人把張開貴給帶到留置室去。   松哥幾人圍了過來,目送張開貴被押走,祁淵才小聲的問:「蘇隊,我感覺張開貴已經快被拿下了,你們為什麼不乾脆再加把勁兒,直接突破他?」   「說的輕巧,哪有那麼容易。」蘇平嗤一聲,說:「我們手中的客觀證據還是太少了點,否則也容不得他這麼狡辯、抵賴。   也正因如此,咱們大部分推理,都是靠猜測,猜對了還好,萬一猜錯了,被他看出虛實來,恐怕更難辦。   其實他跟我們是一樣的,到了後邊,都擔心多說多錯,都在打馬虎眼,互相試探。他這會兒的狀態,正好在一個臨界值上,如果咱們加把勁,繼續下去的話,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他的心理防線被擊破個口子,供出部分真相;要麼,他看出了咱們的虛實,徹底放下心來。   既然如此,倒不如給他,也給我們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時,好好搜集下證據與線索,爭取下一次,直接一把將他拿下,也少廢一些功夫。」   講到這兒,他頓住,看向荀牧。   荀牧輕輕一笑:「另外,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收穫,至少我們印證了先前的猜測,真的有大佬站在裴德嶽背後,並對姚瑞斌他們下了幹掉裴德嶽的命令。   而且,張開貴還知道這個人是誰。以此為引子,或許,咱們能撬開顏澤華的嘴……」 第171章勾連   把祁淵、松哥等人打發去休息後,蘇平則和荀牧來到辦公室。   老孟在這兒等了有一段時間了。   「怎麼樣,查到了嗎?」   「嗯,這是當年,裴德嶽的詳細案卷和相應的各項調查報告。」老孟說:「另外,我試著讓人去查裴德嶽當年的銀行流水之類的信息,對當年的報告進行覆核復勘復驗了。   不過要真有個人在背後動手腳,能不能查到什麼東西,恐怕不好說,畢竟這麼多年過去,是吧。所以,咱們可以參考、參謀的東西,或許只有這份報告了。   當然,報告裡頭,有相對應的證據及文件,也可以隨時調閱。如果當年實際上已經查到了些蛛絲馬跡,只是被有心人刻意幹擾、誤導的話,咱們還是有希望查明真相的。但要當時就什麼都沒查到,現在重啟想有發現就難了。」   蘇平嗯一聲,結果報告,直接遞給荀牧,跟著又瞅了老孟一眼,說:「我記得,當初調查這個犯罪團夥的時候,你也有參與。還有印象嗎?」   「很模糊了。」老孟苦笑道:「當時我作為偵查組副組長,也算是重要經辦人之一吧,但畢竟過去十多年,真的,印象很模糊了。」   「不著急。你仔細想想,當年調查過程中,有沒有人表現的對這樁案子非常上心,不時關注,甚至若有若無的,直接或間接的影響你們的偵查方向?」   「蘇隊,你就別為難我了。」老孟搖頭:「我是真的沒印象,否則這麼大的事兒,我能不跟你說?」   蘇平翻個白眼:「就怕你是擔心得罪人,揣著明白當糊塗。」   「那首先我也不能得罪你呀不是,縣官不如現管,得罪你倆我還有好果子吃麼?」老孟聳聳肩:   「再說了,你倆啥性子,我門清,要我真知道那人,告訴你們,你們也絕對不會把兄弟我給賣了,天塌下來也是你倆扛著,我擔心什麼?」   「你知道就好。」蘇平看著他,說:「咱倆共事二十多年了吧?給你個忠告,別走錯路,小心翻船。」   「我曉得。」老孟輕笑一聲,似乎不以為意。   蘇平不在多說,和荀牧一塊,低頭看起資料來。   只幾分鐘之後,蘇平濃眉一擰,成了個疙瘩,指向一個人名,問道:「這個劉月書是誰?怎麼會跟裴德嶽有數百萬的經濟往來?」   十年前的幾百萬,可不是個小數字,放到現在,相當於千萬巨款了。   「劉月書?這名字有點耳熟。」老孟走過來,瞅了眼,尋思片刻後,從桌上的一疊報告裡翻出一份,打開翻了幾頁,很快就搜到了目標,說:   「她是個建材商,主要兜售防水板、隔音板和下水管道、電線管道和瓷磚地磚等,質量不錯,東西也靠譜,所以跟許多工程隊、工頭都籤了長期訂單,這個倒是挺正常的,沒什麼問題。」   蘇平輕輕點頭,這麼一說,倒是確實沒啥問題,便將這個名字記在筆記本上,然後放到一邊。   跟著,一個人名又出現在他眼前:「杜勝康是誰?」   「城建銀行的一個中管,」老孟又翻了翻,說:「他收受裴德嶽的好處,給裴德嶽團夥降低放貸門檻,壓縮放貸利息,抬高放貸金額,延長還款期限,被抓了,之後在牢裡自殺。」   荀牧眉頭一挑:「在牢裡自殺?」   「當時牢房用的還不是鐵盆,他偷了個瓷碗,摔碎,割斷了自己頸動脈,就這麼死了。」老孟說道。   蘇平又把這個名字記下。   「王宇平呢?裴德嶽往這人卡上前後打了將近五十萬欠款。」   「他就是個普通的農民工。」老孟又遞過來一份報告,說:「裴德嶽弄到了他的身份證複印件,交給杜勝康運作,辦了張卡,也就是所謂的安全帳戶。   這張卡在誰手裡也不清楚,臨出事前倒是在幾家購物中心發現有相關的消費記錄,但這些地方用的pos機,其實也亂的很,反正查來查去,也沒查到到底是誰在用。   我隱約記得,之後事發的時候,這張卡還沒第一時間凍結,咱們尋思著用這張卡釣釣魚,看看能不能把人給釣出來,結果很可惜,對方相當謹慎,再沒用過,之後帳戶就被凍結了,至今沒消息。」   蘇平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輕聲說:「這足以證明,這個團夥並沒有挖掘乾淨,怎麼停了?」   「沒停,但也什麼都沒查到,就無限期擱置了。」   老孟又翻了翻,說:「類似於王宇平這種,身份證複印件被利用,在杜勝康的操作下辦了卡的,不在少數,林林總總有三十多張。   這些銀行卡,涉案總金額達一千三百多萬元,不是小數目了,當時也重點盯過這些卡,分析了這些卡的消費記錄,得出結論,這三十多張卡或許都在同一個人的手裡。   金額這麼分散,買房買車是不行了,哪怕十年前,咱們餘橋房價均價也過了萬,賣不了啥好房子,也買不了什麼好車,他們看不上,幾張卡一塊用還容易引人懷疑。   但作為日常奢侈品消費用款,卻沒任何問題,而且因為用的相對零碎,所以並不好查。」   「這是要挖個大貪出來啊……」荀牧琢磨了一下,看向蘇平,問道:「這事兒,繼續往下查的話,有些逾越我們的權限了,要不要給市局通個氣,再跟檢方那邊談談?」   「我擔心會走漏風聲。」蘇平皺眉,說:「辦,咱們是辦不了的,但查卻並非不能查。這樣,咱們先裝傻一段時間,等證據掌握的差不多了,再通知那邊幹活,拿人,怎麼樣?」   「成。」荀牧也沒什麼意見,繼續看手裡的文件。   他倆相信,這些與裴德嶽有經濟往來的,除了正經生意合作可以排除外,其他人應該都有著某種關聯,隸屬於一個或者少數兩三個圈子。   而這個關聯,就是抓出幕後之人的關鍵。   當然,當年的同事當然也想到了這點,但或許出於疏忽,也可能是幕後人員的幹擾,整理出來的名單搞不好有些問題,他們之間的共同點也可能被人刻意忽略了。   所以兩人沒直接看名單,而是把與裴德嶽有聯繫的名字,一個個看過去。 第172章吃驚   凌晨五點。   老孟早已被打發回去歇息,辦公室裡自身蘇平和荀牧兩人。   看著整理出來的名單,佔據了好幾張A4紙,荀牧就一陣頭疼,忍不住用力的揉了揉自己太陽穴。   「當年的調查,大部分同事,還是真的走心了,與裴德嶽有來往的七百四十四人,不論關係密切與否,都被記錄在案,有一份大致的調查報告。」   蘇平點點頭:「畢竟這個團夥,涉案金額巨大,又有好幾條人命,其中還包括老凃的女兒,再趕上嚴打,調查詳細、用心也說得過去。   現在回想一下,當時記憶是相當模糊了,但那規模仍然依稀有點影子,為了對付這個團夥,從各單位抽調的人手可是不少,大傢伙都忙的逐步佔地,7乘24小時連軸轉,累得慌。   最終,裴德嶽也成了咱們餘橋出去的僅有的三個全國A級通緝犯之一。」   荀牧嗯一聲,說:「也正因為牽連甚廣,裴德嶽人際關係異常複雜,反而容易被幹擾、左右與操控,一般人還難察覺出來。而且,當時關注這一案的人實在太多了,想從這方面入手,揪出誰有問題,也不可行。」   「他們能有幾個……」蘇平冷笑一聲,跟著又抿抿嘴,雙手環胸,悶悶的說道:「算了,不說了。」   荀牧無聲笑笑,又拿起一張A4紙,說:「而這744個與裴德嶽有往來的人中,有273人,跟他有較為頻繁的經濟聯繫。   再排除掉34張用他人身份證複印件辦的所謂『安全帳戶』,減去27個建材供應商,刨除他父母、配偶及子女的6個帳戶,扣掉192個手底下工程隊工人的帳戶之外,還剩14人。」   蘇平大拇指在菸頭上輕輕摩挲著,無意識的把玩起來。   聽荀牧說完,他本能的就抬起眼,結果雙眼落在皺巴巴的煙屁上,只覺得一陣噁心,乾脆掐滅,重新點了根,然後看向另一張紙,接話說:   「這14人倒是都被抓了,唯一一個例外,也是在抓捕時換不擇路,跳樓摔死。   他們基本都是事業單位或機關編制的人員,而且都有厚厚的一疊調查案卷擺在這兒,人際關係什麼的,也查的一清二楚。」   「除去摔死的那個,這13人裡,有四人先後死去,其中兩個自殺,一個被獄霸打死,還有一個試圖越獄,獄警警告無效後擊斃。   這四人的死,可能不簡單,說不定是因為知道的秘密太多,讓人示意自殺或者被弄死的,得留些心思查查,他們的人際關係也相當重要。   剩下九個,有八人已經出獄,只是出獄後就沒了消息,一時半會恐怕也查不到人。   而且……關鍵是,這十四個人,人際關係也都不簡單,十四份圖譜,又互相交錯勾連,看的人眼花繚亂,想要從中找到幕後之人的蹤跡,難,太難。」   「如果簡單,也不會讓他逍遙法外到今天了。」荀牧揉著眉心,說:   「很顯然,這傢伙不會直接跟這十多個人接觸,應該只是讓身邊人走動,而且也不會讓一個身邊人與太多人聯繫,非常謹慎,所以只看人際關係,難有收穫。」   「不如先放下他們的人際關係,從他們本身的身份想想。」蘇平說:「能跟這個幕後主使搭上線,說明他們平日裡工作,顯然要和他有所接觸,否則就基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可能有關聯。」   「這也難說,到了一定的級別,哪怕在不同單位,也可能屬於同一派系,相當麻煩。」   「如果真到了『派系』這個程度,接下來的事兒,恐怕也不用咱們去瞎操心了。」蘇平翻個白眼,跟著又皺起眉頭:「但這十四個人,分部是散了點。   你看啊,三個銀行的,兩個城市規劃的,三個國土資源的,一個水廠,兩個電網,一個監獄系統的,一個衛生醫療的,還有一個是人才市場的……哪個部門,能同時跟這些單位都有交集?」   頓了頓,他忽然抬起頭來。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公檢法!」   接著,荀牧又苦笑道:「咱們三家,人員眾多,機構複雜,要真是咱三家的人,想揪出來,也難啊。」   「也不見得。」蘇平目光灼灼,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雖然說咱三家,許多特定情況下可以與任何一個單位有往來,有聯繫,但不論哪家,能同時跟他們勾連、跑動的情況,總歸還是少的。   除非……三家都有人,參與到了這事兒裡頭。但要做的如此滴水不漏,最終又都跟裴德嶽有關,那就說明,這幫人還得有個共同的頭頭,作為團夥的核心才對。」   「政法委?」荀牧吸了口涼氣。   地方公檢法,都是接受雙重領導的,一個是直接的上一級單位,另一個則是地方班子。   而地方班子與三家對接的,則是政法委。   照著這麼推測的話,這個幕後主使,能量怕是超乎他倆想像。   十年前就到了這種程度,那十年後的今天,若是發展順利的話,他又能爬到哪一級呢?   兩人有點不敢繼續往下想了。   過了幾秒,蘇平忽然說:「老荀,收手吧。」   「嗯?你說什麼?」荀牧一愣,跟著就直接跳了起來:「收手?不是,老蘇,你這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怕了?這可不像是你……」   「是啊,怕了。」蘇平打斷荀牧,定定的看著他。   「你……」   「你先別激動,聽我說完。」蘇平輕聲說道:「新一輩的苗子還沒培養起來,用著放心的還不能獨當一面,能獨當一面的,又不能讓你我徹底放心。   所以,我倆還得作為支柱,繼續扛著支隊,扛一段時間。換句話說,咱們倆個,不能同時出事,不能同時被人給薅掉。」   荀牧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怒火瞬間收斂,眉頭緊鎖。   「所以,你收手吧,這樁案子,我一個人繼續跟下去就是了。」蘇平微笑道:「我一大把年紀,也差不多夠了,大不了就是提前退休嘛,支隊還有你撐著,我也可以放心,雖然你平常婆婆媽媽了點……」   「老蘇!」荀牧皺眉道:「不行,這對你不公平。還是交給我來吧,如果我出事,退休前,我會向上級提議由你出任隊長,這個位置本來也應該是你的……」   「行啦,別說啦。」蘇平擺擺手:「你人脈是比我廣,但有一點,你不如我——你頭沒我鐵,怕是撞不碎這面鐵壁。」 第173章玩火   荀牧沉默。   蘇平說的沒錯,荀牧相比他來講,往好聽了說,叫多了點政治智慧,知道該妥協時妥協,繞個彎。   當然,面對這種命案,他的妥協是有底線的——該查明的真相必須查明,該逮住的人必須逮住,這個結果不能讓步,過程則可以適當的給點面子,要麼玩些陽奉陰違,要麼曲線查案,等等,各種手段都有。   可放在這樁案子上,卻行不通了,目標身份地位太高,案發時間距今又太久,手腕也強,他要繞彎子,可能反而會留給對方處理掉這些小尾巴的機會。   但蘇平不一樣,他頭鐵,滾刀肉似的,可不知道妥協。   哪怕碰個頭破血流,也勢必要把這面牆給撞破。   如果換做平時,蘇平這個性格,更加沒可能查到真相,反而只會把自己給搭進去。但現在不一樣,時值嚴打,只要蘇平不退縮,把事情鬧大,巡視組立刻就來。   就算蘇平可能依舊得搭進去,被他的盟友搞掉,但參與過這樁案子的傢伙一個也別想跑。   「好了,」蘇平伸個懶腰,站起身,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往外走,說:「忙活了一通宵,可真累,我先去歇著了,你也趕緊抓緊時間睡會兒吧,咱們八點鐘見。」   荀牧悶悶的嗯一聲,看著蘇平的背影,攥緊了拳頭。   直到他離開後,荀牧拳頭忽的鬆開,淡淡一笑:「老師父,這事兒,我怎麼可能讓你扛呢……   我荀牧,也可以不妥協的啊。」   嘀咕著,他又翻了翻筆記,隨後在電腦上查了點東西。   一個鍾後,輕笑著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喂?哎,我是荀牧……」   ……   祁淵一覺醒來,吃早餐的時候,隱隱約約,覺得氣氛不大對。   許多習慣穿便服的前輩,竟然都穿起警服來了,胡茬子颳得乾乾淨淨,大簷帽戴的整整齊齊,感覺就像應付大領導視察似的。   等松哥坐到對面的時候,他忍不住問:「松哥,今天這是怎麼啦?感覺有點不對勁啊。」   「咦?你沒聽說嗎?」松哥一愣,剛抬起來的筷子頓住,說:「你沒看微信群嗎?」   祁淵趕緊掏出手機。   松哥同時說:「今早市局剛收到消息,巡視組要下來,中午左右就到,第一站就來咱們刑偵支隊,所以這幾天都得特別注重警容,除非有任務實在不方便的,都得穿警服。   嗯,你這兩天一直奔波,也沒回家,回頭趕緊去洗浴室洗個澡,鬍子也刮掉,精神點兒。」   祁淵放下手機,有些詫異,不明白巡視組為什麼會忽然下來,還跑的如此著急。   但他還是瞭然的點點頭,端起碗迅速的往嘴裡灌粥。   ……   與此同時。   蘇平剛起床,刷好牙,瞅一眼手機,便愣住了,眉頭緊鎖。   跟著,他淑過口,便怒氣衝衝的跑到荀牧辦公室。   「老荀!」一進去,見荀牧果然還坐在自己辦公桌上,他就忍不住問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不是說好這事兒交給我,你別管嗎?巡視組怎麼過來了?你幹了什麼?」   「停,啥時候說好了,我咋不知道?」荀牧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向他,聳聳肩道:「至於巡視組……關我啥事?我一個小小的支隊長,可沒能耐把巡視組給調下來。」   「得了吧你!」蘇平翻個白眼,怒火降下去了些:「這話騙騙別人可以,想騙我?沒門!巡視組下來這事要跟你沒關係,我……」   等他兩眼,蘇平又嘆口氣:「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你這邊沒問題吧?有沒有留尾巴?會不會被人順藤摸瓜查到你頭上?」   「不至於。」荀牧搖頭:「政法口的大佬沒幾個,有了這個方向,翻翻十年前的相關領導名冊,捋捋這些人彼此之間的關係,不難鎖定嫌疑人,再捋捋他可能存在的政敵,找上關係,調來的巡視組成員,絕不會給他透口信……」   蘇平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還說這事兒跟你沒關係!老荀!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是在玩火?」   「我屮,你特麼這還在探我話?」荀牧情緒激動:「你……」   緊跟著他又洩了氣,無奈的靠在沙發上,說:「玩火?我當然知道,但能怎麼辦呢?調查這樁案子,順著往下深究,難道就不是玩火了嗎?   還有,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往火坑裡跳,我帶著支隊的人閃到一邊,抱歉我做不到。   我所能想到的辦法只有,把這個大佬拉下水,先讓他們鬥起來,名正言順合理合法的讓他失去現有的一切,到時候咱們再查這樁案子,不論是阻力還是風險,都將比現在小得多,你覺得呢?」   「你這傢伙。」蘇平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腦子裡就是這麼多彎彎繞繞,顧慮這顧慮那的。」   頓了頓,他嘴角又微微揚起:「不過……這回你做的不錯。   但還是得記得,神仙打架,咱們擦著就死,碰著就傷,這個引線點燃了也就點燃了,現在咱們也沒有退路,但之後的事兒,千萬別插手,離這個大漩渦遠一點。」   「我當然清楚。」   蘇平又問:「那你現在給我說說,這根導火索,你怎麼點燃的?怎麼巡視組指名道姓要第一個來咱們支隊?」   荀牧點了根煙。   「怎麼?你說啊!」蘇平一見,有些急了。   「簡單來講,我把我的猜測報上去了,當然,也同時直言只是猜測,目前沒有任何證據。」   「臥槽?」蘇平大急:「你直接把情況往上說了?老荀,你膽子可真大!虧你還八面玲瓏呢,難道不知道這幫傢伙之間一向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麼?你就,你就……」   荀牧擺擺手,不以為意:「安啦,絕對靠譜。」   「靠譜他們還直接點名道姓來支隊?我看他們就是衝著你來的!」蘇平吹鬍子瞪眼:「老荀,我知道你有人脈,可是……」   「他們不是衝我來,甚至不是衝案捲來的。」荀牧再次打斷他:「而是衝著老孟,衝著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   「嗯?」   「他們來這巡視,督辦甚至直接接受偵辦案件,總得有個由頭吧?」荀牧輕笑道:「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目前正在盯著的幾個可疑團夥,就是他們的目標。」   好睏好累……欠一更明兒補上可好…… 第174章熟人   蘇平驚異的看著他:「老荀,你瘋了?把老孟他們的案卷給巡視組看?你知道這回捲起多大的風暴麼?」   荀牧有些詫異:「老蘇,你吃錯藥啦?這話可不像是你能說的啊。」   「呵!」蘇平冷笑兩聲:「除了裴德嶽這樁案子,其他犯罪團夥咱們能搞定,何必讓外人來整的雞飛狗跳的?」   「話是這麼說。」荀牧聳聳肩:「可有組織團夥,哪個沒點人脈背景?借著巡視組的力量,把他們徹底肅清,也不是什麼壞事兒。」   說著,他扭過頭,看向窗外,淡淡的說道:「這座城市,需要一場暴雨,來吧灰塵都給滌蕩乾淨了。   哪怕雨後不就,塵埃又會逐漸堆積,但至少能幹淨一段時間,再有我們時時勤拂拭,總能讓他變得更好些,不是嗎?」   「那你有沒有為自己考慮過?」蘇平又說:「你這麼做無異於掀桌子,你覺得那幫人將來會讓一個喜歡掀桌子的人爬上去嗎?你的仕途怎麼辦?」   「這話說的,難道你自己在乎過這些嗎?」荀牧一臉無所謂:「我之所以做警察,是為了查案、破案,為了維持秩序,可不是來當官,來作威作福的。   支隊長,這位置挺好,我很滿意,沒有繼續向上爬的想法,就是想升我職我還不樂意呢。」   蘇平定定的看了他幾眼。   過了幾秒,蘇平又岔開話題,問道:「這次巡視組成員都有誰?」   「具體名單不知道,但是有兩個熟人。」荀牧掐滅菸頭。   「誰?」   「於辰,袁友衝。」   「是他們?」蘇平有些詫異:「他倆不是南嶺省新安市的人麼?怎麼會抽調進巡視組?」   「咦,你不知道?」荀牧有些詫異:「他倆去年立了大功,搗毀了個被南嶺省盯了十四年的特大犯罪集團,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風暴,省廳有感他倆能力出眾,把他倆提名推薦上去了。」   「噢?那事兒我也有聽說,案卷我也研究過,他倆確實了不起,不過去帝都任職的事兒我真不知道。」蘇平皺眉,思忖片刻後,又冷笑道:   「不過,提名推薦?我看是他倆觸動了太多既得利益者的蛋糕,被以這種方式踢出局了吧?」   「沒你想像的那麼陰暗。」荀牧擺擺手:「他倆現在可是刑偵局骨幹,專門負責有組織犯罪與大案要案的偵查,也經常跟著巡視組全國跑,屢立奇功,頂天兒的封疆大吏可都被他們薅下來過。   如果按你說的,想把他倆踢出局,那肯定是明升實貶,怎麼可能還讓他們幹實事呢?」   蘇平挑了挑眉。   又過了片刻,他嘴角才微微揚起:「如果是他倆的話,那麼,這次倒是可以放心不少了。」   「也難講。」荀牧搖搖頭:「他倆雖然是骨幹,但級別畢竟相對較低,所以,即使他倆在巡視組裡有話語權,卻也並不重,小心些好。」   「曉得。」   ……   中午一點左右,巡視組落地,吸引了眾多目光,不少大佬到機場迎接。   但早在半個鐘以前,於辰和袁友衝便先一步抵達了機場,並悄悄趕到刑偵支隊。   那會兒,荀牧跟蘇平才剛吃完飯,接到電話,便立馬跑了出去,把他倆迎進來,到支隊長辦公室坐好,散了圈煙。   「老於,老袁。」荀牧嘴角揚起,看著他倆,笑道:「一晃眼,三年沒見啦。」   「這不很正常麼。」袁友衝聳聳肩:「先前咱倆隸屬不同省份,不出意外的話,職業生涯終結也未必能碰上一面,三年前能碰上,已經是緣分了。」   擺擺手,他又道:「閒話就不講了,想嘮嗑的話,年底老於跟小周結婚,你倆有空過來慢慢嘮嗑。」   「喲,老於你都要結婚了?」荀牧眼睛一彎:「恭喜你呀。」   於辰擺擺手。   袁友衝又繼續說:「講案子,講案子。老荀,你凌晨時候打電話給我說,懷疑某大佬參與進有組織犯罪事件當中,卻沒有證據,而且他身份特殊,不好辦,是這樣吧?」   荀牧和蘇平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那……」袁友衝伸出手:「案卷給我瞧瞧。」   蘇平眉頭一皺。   這個袁友衝,性子比他還直,真討人厭。   而且三年過去了,他丫是一點變化都沒有,分明是來協助破案的,卻整個跟個主人一樣。   荀牧倒是不以為意,拉開抽屜,取出案卷,遞給袁友衝。   同時把裴德嶽遇害一案,以及他跟蘇平的猜測大致轉告給兩人。   「推測上倒是沒啥問題,」袁友衝說:「只是憑著這些,就直接懷疑政法口的大佬,你倆有點莽啊,頭這麼鐵的麼?」   蘇平翻了個白眼:「哪怕不是政法口大佬,這人心思縝密,辦事謹慎,消息又靈通,十年時間過去,再想找到證據也不容易,咱們還是小心點好。」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這不就過來幫你們了麼?」   「……」蘇平嘴角一抽,又翻了個白眼。   於辰皺眉,趕緊抬手懟了懟袁友衝,罵道:「老袁,你怎麼說話的?人老蘇查案的時候,你還在警校翹課呢,人需要咱倆幫忙?」   「我知道我知道,說白了,就是找我們扯大旗,好無顧慮的查案嘛。」袁友衝不以為意,嘿嘿笑著,看向荀牧跟蘇平,說:「荀隊,蘇隊,我沒別的意思,也知道你們可能不需要實質性的幫助……   但我就是手癢,想幫幫你們,別介意呀。」   荀牧扶額,有些無奈,說:「老袁,別的話我也不說了,這樁案子,誰辦都是辦,我跟老蘇無所謂,但只有一點要求,真相必須查明白,查清楚,不管查到哪一級……   如果你們能做到的話,那麼,本案全權交由你們接手偵辦,我跟老蘇就跑跑腿,也沒問題。怎麼樣,可以嗎?」   袁友衝嘴一咧。   於辰則笑道:「荀隊,我想你倆應該是了解我跟老袁的,能不能破案是一回事兒,但只要查到了真相,有方向,咱倆就絕對沒退縮的道理。   當然,也別說什麼跑腿不跑腿的了,咱倆是來幫忙的,不好喧賓奪主。這樣,我們巡視組,在明面上幫你們掃除障礙與偵查阻力,暗地裡,我倆則幫你們參謀參謀,一塊破掉本案,怎麼樣?」   這是昨晚欠的那張,我做個晚飯,開始捋今天的稿子,預計下一更在十一點左右 第175章招供   「這樣,」袁友衝放下案卷,雙手抱胸,說:「等其他同事到了,老於,你就歸隊報導,負責牽制上頭注意力同時,也儘量直接查查各個具有嫌疑的目標。   我呢,就以督案的名義留在這兒,看看誰敢跳出來給咱們使絆子,誰出來咱們就查誰。」   頓了頓,他又看向荀牧和蘇平,問道:「兩位,沒意見吧?」   蘇平聳肩,不想說話。   荀牧則輕輕點頭,說:「沒有問題,只要能破案就好。」   袁友衝站起身,道:「那麼,現在不妨就先審審姚瑞斌吧。利用韋賓和張開貴等人已落網這條線索,結合你們的猜測,去詐一詐他。   當然,詐供取得的口供本身是無效的,這麼做,僅僅只能證明或者證否你們的猜測罷了,所以,哪怕猜錯了也不打緊。   但究竟是對是錯,就得咱們多花點心思,看咱們提出猜測後,他是真的鬆了口氣,還是強裝鎮定的去否認、抵賴了。」   「可以。」蘇平淡淡的說道:「但你的身份,我們得利用利用,這樣才更有把握拿下他。」   「扯虎皮麼?沒問題。」袁友衝又摸出一根煙,點上,說:「方便的話,我倆可以進審訊室旁聽,並表明身份。當然,如果你們介意,我倆也可以不說話。」   「不,」荀牧說:「由你倆主審,效果或許更好些。」   說著,他又看向蘇平。   蘇平還是沒說話,只是輕輕點頭。   ……   看守所,審訊室。   見到姚瑞斌被民警帶進來,拷在審訊桌上,袁友衝便站起身,出示證件,冷冷的說:   「我是公安部刑偵局有組織犯罪偵查處刑警,兼全國掃黑除惡辦公室第二行動處副處長,袁友衝,這次受命加入專項巡視組,專門為你的案子而來,知道為什麼逮你嗎?」   姚瑞斌張了張嘴。   他盯著袁友衝的證件瞧了好一會兒,才激動的說:「不是,不是,你們搞錯了吧?我就,我就開個賭場,至於這麼大排場來抓我嗎?我……我認罪還不行嘛,我都已經招了,我……」   蘇平瞧了他一眼,說:「你到底犯了什麼事兒,心裡應該有數。哦,差點忘了告訴你,就在昨天,韋賓、張開貴等你的一幹同黨,都已經落網。   他們已經承認,十年前,你和顏澤華帶人綁了裴德嶽的事兒,為此韋賓還丟了一根指頭。   另外,綁架、殺害裴德嶽,也不是出於私人恩怨吧?你們聽命於人,在這傢伙出事前夕就把他給處理掉了,呵,消息倒是靈通的很啊,只是沒想到吧,時隔十年之久,這筆爛帳還是被翻出來了!   你當巡視組的同志下來是幹什麼的?陪你喝茶嗎?我勸你,最好趁現在老實招供!繼續抵賴,對你沒有好處。」   姚瑞斌瞧著有些掙扎。   很顯然,袁友衝的身份有些嚇到他了。   倒不是他本身身份有多牛逼,而是巡視組下來,本身就意味著這事兒已經兜不住了,繼續抵賴下去,似乎真的沒有好果子吃。   可真要讓他招供,他似乎也沒那個膽子。   看出他的顧慮,荀牧立刻加了把火,說:「姚瑞斌,你身後那人的手段到底有多狠,我想你是知道的,裴德嶽的死,你應該還歷歷在目才對。   而且,因裴德嶽團夥被搗毀而落網的那些人,死了幾個,還活著的那些又過的怎麼樣,我想你也非常清楚。   他們出賣你背後那人了嗎?我想並沒有,否則他也沒可能到現在還逍遙法外,可他們的經歷……呵呵。   很明顯了,如果你害怕,那只有一條路,老實招供,坐實這個人的犯罪事實,讓他沒能力再搞風搞雨。能保護你的,只有你自己,你好好想想吧。」   「我……」姚瑞斌別過頭去:「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還心存僥倖。」蘇平冷笑:「褚子陽,認識吧?」   「咳咳……」姚瑞斌劇烈咳嗽起來。   幾人對視一眼,心中瞭然。   ……   四十分鐘後,幾人從審訊室中走出,上了車。   「指證已經取得,但這份指證,有很大的問題,」袁友衝嚴肅道:「光憑指證,還辦不了褚子陽,這且不說,而且咱們取得指證的手段也不光彩,這點先前就說過了。   想要拿下他,必須證據確鑿,半點兒站不住腳的證言、指證、推測,都做不得數。   但好在咱們還是取得了確切的方向,接下來只需要搜集客觀證據就好了。至於其他嫌疑人,暫時建議先不審,等證據足夠再說,這樣他們的證言才具備可用性。   另外,你們最好想辦法把這些人都給保護好,否則一旦褚子陽狗急跳牆,想做出點什麼事兒的話,未必辦不到。   十年前,那些自殺的、被獄霸打死的、越獄被擊斃的,最後一個先不說,頭兩個,裡頭難說有沒有什麼問題,但這也是一個教訓,咱們不能讓這種事重複出現。」   「知道。」荀牧點頭,說:「接下來,我們就會去儘可能搜集證據,但他本人及親屬的銀行流水,我們查不了,恐怕得交給你們去辦。」   「放心。」袁友衝說:「這次來的大佬們,可是這傢伙所在派系的對頭,如果有機會,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哦對了,就在剛剛,他們已經正式進駐刑偵支隊,你倆有讓人做好相應準備吧?」   「當然,」蘇平說:「準備工作早上就做好了,你們需要的由頭,咱們都會雙手奉上。」   「那接下來的事兒,好辦了。透露些風聲出去吧,咱們得引蛇出洞了。」   「我會讓老孟想辦法把巡視組查閱過的案卷隱秘的透露出去。」荀牧接話道:「攪混水吧,希望你們能跟當初在新安一樣,再次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風暴。」   袁友衝擺擺手,岔開話題:「這事兒,接下來只要按部就班的做就行。   但你們接下來的重點,不該放在這個方向上。嗯,有件事兒,被你們給忽略了,或許你們到現在都沒留意。」   「噢?」 第176章失聯   「原房東去哪兒了?他真的是為了償還賭債,而不得不將自己的房子給賣了嗎?還有,姚瑞斌是哪兒來的膽子,把藏有屍體的房間給打通,開設為賭場的?   姚瑞斌這會兒招的這麼幹脆,當真是被咱們詐出來的結果?還是說,他只是順著咱們的調查進展,借坡下驢?   事情發展到現在,真的是巧合外加運氣,以及你們的個人能力及工作態度所共同促成的,還是有心人在背後推動?這些你們想過沒有?」   「嗯?」蘇平有些詫異,猛地坐直了身子。   尋思片刻後,他苦笑道:「看樣子,我們還是把案子給想簡單了。」   袁友衝又接著說:「你們應該也沒有對付過這類背後關係錯綜複雜的有組織犯罪案件,忽略了這方面倒也情有可原,不奇怪。   這些你們先別管了,先儘量找到原房東吧,這點很關鍵,否則,即使咱們把褚子陽給辦了,你們想借咱巡視組的手,將餘橋徹底滌蕩乾淨的想法也會落空,甚至由於重要對手被扳倒,某些人會更加肆無忌憚。」   「明白了。」荀牧嚴肅的說道:「我這就叫人把原房東給找出來,不惜一切代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嗯。」   ……   一晃眼,三天時間過去了。   原房東徐志航,仍舊半點消息也沒有。針對褚子陽的調查,也陷入僵局,這傢伙手腳太乾淨,加上時隔太久,根本就沒留下多少客觀證據,哪怕已經招供的姚瑞斌,也提供不了什麼幫助。   幾人商量過後,決定,由於辰出面向巡視組提議,與當地檢方與紀委溝通合作,先確定這人近些年的其他違法、犯罪證據,把人給拘起來,再一點點的補完其他方面線索。   另外,除了本案之外,其他有組織犯罪案件,也一柄處理了,各個案子齊頭並進。   這顯然是個持久戰,所需要的時間,得以月為單位。   餘橋公檢法三家及各下屬單位自然全力配合,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但也不可能將全部精力都投入進去,只辦這些案子。   四號這天晚上,餘橋衛校,便發生了一樁重案。   案情經指揮中心報到支隊這來的時候,荀牧與蘇平都吃了一驚,趕忙給於辰和袁友衝打了電話,拜託他們全權接手裴德嶽遇害一案及相關事務,跟著,便緊急抽調一批人手,趕往餘橋衛校。   抵達學校,應付完校領導後,荀牧便來到宿舍樓下,找到派出所民警,問道:「怎麼回事兒?」   「荀隊。」那民警認出了兩人,打個招呼,立馬說:「八點左右的時候,我們接到衛校的同學報案,指揮中心轉下來的電話,說宿舍鬧鬼了。   我們開始只以為是惡作劇,宿舍鬧鬼,聽著就不靠譜啊,再說了,誰上學的時候還沒聽過幾個這種傳聞哦。   結果她又說了,她就是親歷者,出去接了盆熱水,回到宿舍,另外五個女孩都不見了,宿舍一地的血,還有一根斷指在她桌上,我們這才覺得不對勁,趕緊過來。   過來了一看,果然,宿舍一地都是血,血腥味特別重,幾名女孩兒也都不見了,到現在沒找到人,電話也都打不通。   那截指頭我們沒看到,宿舍裡地上都是血,沒有落腳的地方,我們不敢進去,怕破壞了現場,但事情顯然大條了,就趕緊再往上報給指揮中心。」   「宿舍五人失聯?」蘇平捏著下巴,有些納悶,跟著又問:「這會兒不是放假麼?這個宿舍的人都在?」   「不是,」民警說:「這個宿舍是八人間,有六個小姑娘走了,要麼回家要麼出去玩。   不止她們宿舍,整棟宿舍樓都沒多少人了,黑黢黢靜悄悄的,加上這個學校一直有亂七八糟的傳聞,什麼學生懷孕上吊啦,學校是蓋在亂葬崗上的啦之類的,幾個女生害怕,就決定住在一塊兒。」   「原來如此。」蘇平恍然,又跟著問:「報案女生呢?」   「在宿管辦公室呢。」民警說:「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學校的心理輔導員正在開解她。不過我覺得不靠譜,恐怕還得通知家長請心理醫生來。」   蘇平看向荀牧,問道:「怎麼辦?」   荀牧捏捏下巴,也有些頭疼。   問詢的過程,很多時候,對於受害者或者親歷者而言,實際上就是二次傷害,讓他們不得不去回憶那些讓他們非常痛苦、恐懼的經歷。   在女生已經受到極大刺激的情況下,無疑並不適合再行詢問,而且也未必能問出什麼東西來,她的記憶與客觀事實可能存在極大的偏差。   但為了破案,詢問還是不得不進行。只是,得注意技巧方法,而且儘量一次性將需要的信息挖掘完全,避免多次詢問。   這才是荀牧頭疼的根源。   「問詢的事兒,交給小松吧,他親和力強,比較擅長應付這種情況。」想了想,荀牧還是說道:「咱們去現場瞧瞧,再讓人調取監控,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兒。我就不信了,還真是鬧鬼不成。」   「嗯。」蘇平也贊同,立馬把松哥等人叫過來,一一安排好任務,又喊上祁淵一塊兒,上了宿舍。   案發宿舍是542室,樓層倒是挺高的。   現場宿舍門大開著,但邊上都沒人,本身就是小長假,學生不多,剩下的也都紛紛跑到樓下了,顯然也怕的不行,熱鬧都不敢湊。   遠遠就聞到了血腥味兒,荀牧三人不由皺眉。   「不對勁啊,味道怎麼會重到這種程度?難不成整個房間都被血水衝過了不成?」蘇平納悶道。   走到門口,往裡頭一看,就見大片大片刺目的紅,地上、桌上、牆上哪兒都是,他又撇撇嘴:「好傢夥,還真是被血給衝過了一遍。」   「就是把五個失聯學生的血放幹,也不可能有這麼多血。」荀牧說:「這血顯然有問題,收集一些,回頭讓人化驗化驗。」   蘇平輕輕頷首,看著地上的幾抹血足跡,又說:「這幾組足跡,得好好調查調查。但裡頭完全沒有落腳的地方了,先搭勘察板吧?」 第177章遇襲   抽調了幾名同事上來,臨時用的勘察板很快鋪設好,他們才進入現場,仔細看了起來。   「陽臺有防盜網,防盜網未被破壞,且上邊沒有血跡,衛生間也很乾淨,很明顯,這些女孩並沒有摔下樓,想要離開宿舍,只能走門。」祁淵看了一圈後,過來跟荀牧匯報:「查查監控,應該就很清楚了。」   荀牧搖頭:「剛查過了,這層樓能拍到這個位置的三個監控,都被人為損壞,根據監控探頭最後拍到的畫面,以及其他同事調查結果看,疑似有人在監控死角用彈弓把攝像頭都給打壞了。」   「彈弓?」祁淵一愣。   這時,凃仲鑫也將斷指給收了起來,並說:「荀隊,指頭斷面創口無生活反應,結合創口形態看,估計是受害人死後被剪下來的,有一定時間了,應該在二十四小時以上。   另外,從手指形態及汗毛粗細、濃密程度看,應該是男性的左手拇指,指紋已經採樣,斷指主人身份估計不難查明。但問題是,兇手把這截斷指留在現場是什麼意思呢?」   荀牧眉頭再皺。   緊跟著,他電話響了,他趕緊摸出手機瞅了眼,接著便直接接通,開了擴音,問道:「老蘇,怎麼說?」   「天台,」蘇平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屍體在天台!」   「什麼?」荀牧一驚:「確定人死了嗎?」   「四人死亡,一人還有呼吸。」蘇平道:「下邊現場交給小柴檢查吧,你們趕緊上來。另外,叫救護車!」   「好!」荀牧頷首,說:「小柴,現場麻煩你了,趕緊勘察一遍,再帶人上天台來。老凃,小祁,你們跟我上去。」   ……   火急火燎的往上跑,跑到七樓,便見到樓梯上有些血足跡。   荀牧拍完照後,便小心翼翼的繞過這些足跡,繼續往上爬。   很快到了頂樓,看見蘇平蹲著,背對大門方向,荀牧換了個鞋套,迅速走上去,問:「你怎麼發現屍體在天台的?」   「方常在下邊問詢學生的時候,有學生說跑下來時見到樓梯上有血足跡,嗯,她住在七樓,我就立刻過來看了眼,發現足跡是從樓上蔓延下來的,就一路往上查,結果就到了天台。」   說著,他站起身,對凃仲鑫點了點頭,並退到一旁。   凃仲鑫趕緊一一看過屍體,道:「蘇隊說的沒錯,四人已經死亡,死因初步推斷為失血性、損傷性休克致死,致命傷和死亡時間等會再查。   還有一人尚存活,而且傷的不重,呼吸勻稱,心率整齊,應該只是受到驚嚇暈過去了,倒是沒什麼大礙。」   說完,他又招呼著助手跟見習法醫一塊兒,趕緊對四具屍體進行勘察。   祁淵有些納悶,問道:「奇怪了,她們怎麼會跑到天台來的?還有,宿舍裡頭的血又是怎麼回事兒?什麼人在這兒故弄玄虛?」   「這不是關鍵。」蘇平搖搖頭:「關鍵是,這幾個女生,難道就不會尖叫或者求助嗎?就這麼不聲不響的讓兇手給殺害了?」   「嗯?」祁淵一愣:「她們沒有求助?我還以為是別的學生出於害怕不敢出來。」   「沒有。」蘇平搖頭:「方常跟我匯報的時候說了,學生們都沒聽到什麼動靜,還是報案女生回到宿舍,高聲尖叫,然後報警,她們才知道的怎麼回事兒,接著越想越毛骨悚然,就都跑到樓下了。」   祁淵心裡有些發毛:「這就奇怪了,難不成真是撞鬼了?」   「想什麼呢?」蘇平翻個白眼:「上來的時候沒注意到血足跡嗎?那明顯是向下的足跡,兇手逃離現場的時候留的。如果是撞鬼,血足跡從哪來?」   荀牧翻出手機,瞅了眼照片,說:「鞋碼大概四十一的樣子,估摸著應該是男生。當然,也不排除個字比較高的女生作案的可能性。」   話音剛落,荀牧手機又響了。   「又有情況?」他趕緊摸出手機,見是松哥打來的,同樣直接接通並開了擴音,問:「小松,怎麼回事兒?有情況?」   「荀隊,」松哥語氣急促,很是焦急:「我剛正問著那女生話,報案忽然衝了過來,告訴我說,遇害女生的班級輔導員被人刺傷,推進了水池裡。   女孩兒聽到這話,受了很大的刺激,這會兒已經暈過去了,我走不開,你們趕緊再派同事過去瞧瞧怎麼回事吧。」   蘇平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難看非常。   荀牧立刻說:「我跟小祁過去,老蘇,你留在這兒,指揮全局,另外趕緊從附近派出所和區大隊拉人過來,並通知學校保安協助,立刻把衛校封鎖,兇手很可能還待在學校裡。小松,你照看好那女生,千萬別亂了陣腳。」   ……   祁淵此刻一頭霧水,一連串的事情,讓他有些懵。   一面跟著荀牧跑,他一面開動腦筋,想要把案情給捋清楚。   很快又跑到了學校正大門不遠處的小池子邊,遇襲的女輔導員已經被救了起來,看上去並沒有大礙,校醫院的醫生正在給她包紮,打算等救護車來了,送去醫院再做進一步處理。   推開人群,表明身份,荀牧才問道:「這位老師,怎麼回事?你看清是誰傷了你麼?」   「不知道。」輔導員蹙著眉,臉色有些白,說:「就看到個影子,速度飛快,撲過來就把我推進了池子裡,我掙扎了一陣,才發現自己肚子被人捅了兩刀,就趕緊求救,好在保安大哥聽到聲音趕緊跑了過來。」   頓了頓,她又接著說:「我本來在家裡呢,放假嘛,聽說我們班的學生出事了,才趕緊趕過來,結果剛下車一進校門,就……」   荀牧又問:「撞你的那影子,多高?」   「沒看清楚。」她搖搖頭:「太快了,我都沒反應過來。」   「好吧,」荀牧有些失望,但也沒再多問,只叫她安心休息,又看向保安問道:「你好,請問這附近,有監控嗎?」   「最近的監控離這得有百多米,」保安搖頭:「而且沒有夜視的功能,估計什麼都拍不到。」 第178章剖析   「作案人對校園環境挺熟悉呀,」祁淵忍不住說:「不論是在宿舍,作案前先打壞攝像頭,還是在這兒……」   荀牧若有所思,擺擺手讓祁淵先別說話,又對保安問道:「宿舍的監控攝像頭壞了,你們都沒發現嗎?」   「不知道,我不負責監控這塊,只是偶爾幫忙看看。」保安趕緊搖頭,本能的撇清自己責任,過了一會兒,才又以不確定的語氣,遲疑著解釋說:「不過,應該也不奇怪吧。   學校的攝像頭都有些年頭了,時不時的就會壞幾個,而且死角也很多,更多時候是唬人的,真出事了根本不頂用。   真要壞了,我估計也只是登記一下,回頭報給後勤檢修或者換一個,但是到底換不換,具體啥時候換,就說不準了,我們講了也不算。」   荀牧聽了,有些無奈。   如果沒有監控的幫助,這樁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的案子,想要偵破,可就不簡單了。   當然,刑警也絕不是僅僅只會通過監控破案而已。   比如祁淵這會兒,隱約間就有些興奮,有點兒躍躍欲試。終於捋清楚思路的他,對這樁案子相當感興趣。   說著話的功夫,救護車終於趕到衛校。   醫務人員剛下車,女輔導員便擺擺手:「先別管我,我傷的不重,一時半會沒大礙。聽說有個學生沒死,暈過去了,你們先趕緊去宿舍樓把那孩子接上車吧,回來的時候再把我捎帶上就行了。」   「停兩次太浪費時間,」醫生沉聲說:「你還是直接跟咱們上車吧,咱們再去宿舍樓拉上學生,然後直接走。」   輔導員遲疑一陣,點點頭,站起身,讓護士攙扶著上了車,連擔架都沒有用,顯然傷的真不算重。   他們離開之後,圍在附近的少許人也就散了。臨走前,荀牧囑咐他們,多注意安全,儘量搭夥成伴,不要單獨行動,又請保安幫忙封鎖校園。   接著他才看向祁淵,說:「小祁,講講吧,你有什麼想法。」   「我覺得咱們應該以作案人的動機著手進行調查。」祁淵立刻說:「暫且不管作案手法,剝去玄奇靈異的外衣,把這座案子視作尋常的殺人案——當然了,遇害人數實在多了點兒……   我想,這麼做,應該有助於迅速找對方向。至於兇手的作案手法,按照松哥一貫的意思,只要人逮住了,不就真相大白了嗎?咱們實在沒有必要讓兇手牽著鼻子走,跟他玩什麼猜謎解密的遊戲。」   「噢?」荀牧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跟著連連點頭:「不錯,終於意識到這一點了,有長進。繼續。」   祁淵有些尷尬的撓撓頭,跟著又立馬繼續說:「要確認兇手的動機,我覺得首先要找到包括那位輔導員在內的,各個受害人的共同點。   當然,現在也有個比較泛化的大致猜測,兇手應該是報復殺人,但究竟是個人矛盾還是情感糾葛,或者別的什麼,現在就不好說了。   而且,嫌疑人有幾個特點,現在也可以確定。首先他腦袋還是比較靈活靈光的,否則這個局他也布不下,只是同時可能還有點二……   另一方面,他對學校環境應該也相當熟悉,可能就是本校的學生,偵查初期我認為或許可以以此為方向,去搜集線索。」   「差不多吧,初期工作的重點算是說到位了。」荀牧點點頭。   猶豫一陣,祁淵又接著說:「另外,荀隊,我個人認為,輿論這塊,也得多加注意。   校園案件,再加上本案帶有的靈異色彩,這兩者都具備相當的話題性,很容易造成病毒式傳播,又有吃瓜群眾的各種捕風捉影、似是而非的分析猜測跟以訛傳訛,影響可能會很惡劣,咱們得防範於未然。」   荀牧更加詫異,顯然沒料到祁淵還能顧慮到這方面,同時點頭說:「放心吧,這些我們都考慮到了,一早就有讓人去盯著。」   祁淵嗯一聲,他這麼說,根本目的當然也不是提醒或者建議什麼的,只是一種表現,讓荀牧知道,自己考慮問題還是比較全面的,僅此而已。   不過,他總覺得荀牧的態度似乎有些敷衍。他也不以為意,這樁案子,確實有夠讓人頭疼的,而上一樁案件,也同樣牽制了荀牧大量的精力,這些他都理解。   之所以急於表現,很大一部分,也是想給荀牧和蘇平分憂。   ……   當附近派出所及區刑偵大隊的民警抵達衛校後,荀牧給他們分別安排好了任務,便又帶著祁淵回到了宿舍樓。   柴寧寧的初步現場勘查結果出來了,她認定嫌疑人至少有四人——兩人進入了房間,並將受害者嚇走,或者逼走後,在宿舍樓內潑灑了大量血液,並留下了一根斷指,具體動機不明。   與此同時,還有至少兩人,自下而上,進一步將五名女生逼上天台,最終在天台上將她們給殺害,接著離開現場。   另一方面,凃仲鑫也完成了初步的屍檢,確定作案兇器為長度在十五公分以上、寬度2.5到3.5釐米的單刃且帶一定弧度的銳器,且兇器帶血槽,各兇器規格一致,為量產型的刀具。   兇手似乎也沒有殺人經驗,作案時較為緊張,只毫無章法的亂砍亂刺,最終殺害四人離去。   而且五名女生當中,有三人指甲縫裡留下了皮屑組織,很可能是反抗時自嫌疑人身上抓撓下來的,這是重要證據,凃仲鑫都提取並保存好了。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的了,刨除故作玄虛的靈異外衣,這樁案子應該並不難破,只要鎖定目標,就很容易進一步證實或證否他們的犯罪嫌疑。」蘇平說著,又向方常,問道:「你走訪一圈下來,有懷疑目標進入視線範圍了嗎?」   「暫時還沒有。」方常搖搖頭,跟著又說:「倒是又發現了個疑點,那個僥倖躲過一劫的女孩兒,貌似在開水房裡待了很久,幾個同樓層先後去過開水房打水的女生都說看到過她,時間跨度整整有一個多小時。」   「噢?」 第179章照片   「而且,據她們說,這女孩表現的有些奇怪,就是不停的接水,倒水,接水,倒水,叫她也不回應,像睡著了一樣。   當時她們不覺得有什麼,但跟我講述的時候,一個個都害怕得很,說這事兒太古怪,很邪門,那女生跟被鬼附身了一樣。」   蘇平眼皮子落了下來,細密的睫毛將眼睛遮住。   他當然不會去考慮什麼神神鬼鬼的說法,撞邪啥的,對他而言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   就算那女生表現當真奇怪,跟鬼上身沒兩樣,他也只會認為是在夢遊什麼的。嗯,也可能是癔症,對不了解這種疾病的人而言,癔症確實相當像被鬼上身。   亦或者,不過是較為誇張的表演跟偽裝罷了。   如果是後者,那麼這個女生,說不定便具備一定的嫌疑了。   一個人躲在開水房裡,一待就是一個多鍾,失魂落魄的,等其他女生們都死光了才回去,確實有些奇怪。   想到這兒,蘇平瞧了荀牧一眼。   多年的默契,自然讓荀牧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皺眉搖頭,說:「不管怎麼講,這女生也是某種程度上的受害人。   如果她真的有嫌疑倒也罷了,可萬一人要是無辜的,被你這麼懷疑,並加以審訊,對她太不公平,對她的精神也是一種極大的刺激。   但們刑警以破案為第一要務,這沒錯,但為死者討回公道的同時,也不能讓無辜生者蒙受損失與不白之冤。」   「我知道。」蘇平聳聳肩:「先從側面進行調查吧,能查到些什麼最好,要查不到,實在不行得管她繼續問話,也還是交給松去辦好了。」   說著,他又看向方常:「除此之外呢?」   「有對面男生宿舍的同學拍到了疑似鬼影的照片。」   「嗯?」蘇平一伸手,立馬說道:「拿來看看。」   方常趕緊掏出手機,打開照片,遞給蘇平。   荀牧也湊過頭去,垂眼一瞧,便無奈的搖了搖頭。   照片有些模糊,總體畫面亮度不高不說,也還滿是噪點。   在如今各種手機都主打超級夜景之類花裡胡哨的拍照模式的前提下,拿出這樣一張仿佛是用十多年前不過三十萬像素的老諾基亞拍出的照片,無疑沒有任何說服力。   哪怕照片上,五樓左右,有個宿舍亮著光,窗後面有個疑似人形的影子。   蘇平嗤了一聲,把照片還給方常,問道:「那男生說了麼,這照片哪裡來的?」   「他說是自己收衣服的時候拍的。」方常說道:「看到對面有個鬼影,他就趕緊拍下來了。」   「胡說八道,就是拿千元機也拍不出這麼爛的照片。」蘇平翻起了白眼:「這張照片這會兒怕是在各個學生群裡廣為流傳吧?你去查查……」   「不用,我已經查過了,確實各個群都在轉發。」方常說道:「我也認為這張片有問題,人影像是人為P上去的,究竟是什麼目的就不好說了,這年頭嘛,總有人吃飽了沒事幹。」   「不,照片本身,倒不像是P的。」荀牧想了想,搖頭說:「而且就算是P的也不至於這麼模糊,看著感覺像有人故意做了模糊處理,這樣不清不楚的,看起來才更詭異一些。   就像所有的靈異照片、海怪、UFO等的影像資料都模糊到沒邊,這是一個道理。」   聽他這麼一說,蘇平也認真了幾分,說:「如果是這樣,那麼,應該還存在一張原圖才對。」   方常反應過來,臉色嚴肅,說:「這麼講,倒是必須得把原圖給找到了,說不定,照片裡能有關鍵線索。別的不說,就這個人影,如果是真的,便非常有勘查價值。」   在他們談論的同時,祁淵也忍不住看向方常的手機屏幕。   很快,方常留意到他的目光,呵呵一笑,直接把手機一遞:「想看說一聲就是了,這麼悄悄摸摸的幹什麼?給,拿過去瞧瞧。」   祁淵赧然,有些不好意思,道了聲謝,趕緊接過手機瞅了起來。   跟著又回過頭,看看對面的男生宿舍,再拿出手機打開相機對比了一下。   「怎麼?有發現?」蘇平問道。   「對面男生宿舍,地理位置要比這棟女生宿舍高三米多些,差不多正好一層樓的高度。」祁淵趕緊說道:「再從拍攝角度上看,有人影的這間宿舍略高一點兒,大致對比下,這男生應該是在三樓拍的。   具體位置嘛,應該是在三樓那邊的大陽臺。」   說著,他伸手一指。   蘇平接過手機,又瞅了幾眼照片,接著打量了幾眼男生宿舍樓,點頭說:「回頭重點訪問那附近幾個宿舍的男生,儘快把照片原圖給找出來。」   「行,交給我吧。」方常拍著胸膛說道。   幾人從天台上下來,與松哥匯合——那名女生同樣被送去了醫院,松哥自然騰出空來了。   「怎麼樣,問出什麼東西了嗎?」   「沒有,她精神狀況很差,說起話來也語無倫次的,毫無邏輯,甚至有不少前後矛盾的地方。」松哥搖頭道:「估計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吧,總之都沒什麼價值。」   「先講講再說。」   「嗯。」松哥道:「其實也沒幾句話,她就說,五點半快六點的時候,她有些餓了,又不想出去吃飯,外賣也送不進來,就跟其他女生商量了下,尋思著泡泡麵吃。   嗯,她開始是說,大家都同意吃泡麵,後來又說她們出去吃,自己不想出去,打算吃泡麵,這是一個矛盾點。   跟著她就去打開水了,接完她就回去,發現天一下黑了,還有些納悶,結果到宿舍門口,看到都是血,把她嚇得夠嗆,就想著回自己桌上拿手機報警,卻又看到了斷指,嚇得魂都沒了,好一會才回過勁來,報警。   關於打開水的這段時間,我旁敲側擊著問了許久——因為她說自己六點去打開水,但報案的時候卻是八點多,時間間隔太長。可惜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又問了問,她那些同學最近跟誰有過矛盾,她也講不出,問的多了,她又開始講起同學間流傳的那些鬧鬼故事……   看她狀態不大對,我怕太過刺激到她,就沒再往下問了。」 第180章範圍   蘇平與荀牧陷入了沉思。   幾分鐘後,圖偵科的劉勳又打來電話,稱有重要發現,監控拍到了一抹鬼影。   「鬼影?」蘇平嘴角不停抽搐:「搞什麼鬼?真奔著靈異去了?剎車都剎不住?」   「過去瞧瞧吧。」荀牧說。   「還真得去瞧瞧,到底搞什麼鬼。」   ……   一行人來到保衛科監控室。   劉勳不等蘇平他們開口,就趕緊先解釋說:「能拍到542室的幾個監控雖然壞了,但這樓層還有幾個監控可用,我們調出來查了一遍,發現該層東側拐口處的監控機位拍到了個白色的影子,一晃而逝。   把情況匯報給你們後,咱們又重新過了一遍監控,一幀一幀的過,結果在其中幾幀畫面中,看到影子底下有組輪子模樣的東西。   我就猜,應該是有人披著白色被單,蹬著滑板在那裝神弄鬼。」   「這是什麼奇葩惡趣味?」蘇平說道:「吃飽了撐著撞鬼嚇人?」   祁淵不確定的說:「或許,兇手是想以這種方式,利用受害人的恐懼心瓦解她們的鬥志?」   「不會,這麼做只會把事情鬧大,」荀牧說:「要女生被嚇的連連尖叫,引出了其他人,情況只會更加糟糕,兇手非但難以得手,還有直接被抓住的風險。   更何況,兇手至少四人,手中還持有兇器的話,想要對付六名女生,難度並不大,再加上從作案手法上看,不管他們究竟是怎麼想的,這四人至少都有腦子,按理說應該儘可能選擇更加穩妥的方式,規劃好撤退路徑等等。   可他們依舊選擇了這種風險實際上非常高的方法作案,或許,他們有著不得不為的苦衷?或者,有著更深的用意?」   說著,荀牧也一臉納悶的沉思起來。   祁淵思維發散,想了想,又說:「那,兇手的目的會不會就是把事情給鬧大?」   「按理也不會,死亡數人,這事已經不小了。」松哥也接話,搖搖頭。   「可對於學校而言,這種事兒頂了天只能算陣痛吧?就算壓不下去,過一陣子,也會漸漸被人淡忘的,對學校影響有限。」祁淵繼續說:「但如果是鬧鬼死人的話,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種事太具話題性,輿論一旦爆炸,將難以控制,再加上各種以訛傳訛,哪怕真相查清,很多人恐怕也並不會關心所謂的真相,而是就圍繞著鬧鬼這個話題不斷談論……   甚至於,大家可能連受害人是誰都不關心,只知道這個學校鬧鬼,死了好幾個人,這對於學校而言,打擊恐怕是致命的。   當然,事情到底會不會往這一步發展,亦或者,發展到這一步對學校究竟有沒有影響,影響有多大,也並不重要,只要兇手『一廂情願』的這麼認為,就有足夠的動力去這麼幹。」   蘇平的目光落了過來,嚴肅的說:「你的意思是,兇手打擊報復的目標,可能不是遇害的女生及她們的輔導員,或者說不僅僅是她們,還包括衛校本身麼?」   「我是這麼想的。」祁淵點點頭,見自己的猜測引起蘇平重視,也有些振奮。   其他幾名刑警對視一眼,低聲交換了意見後,松哥也站出來說:「小祁說的確實有到底,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我們的調查範圍,恐怕得擴大許多,不能只盯著受害人的人際關係。   不過倒也有個相對明確的方向,能對學校產生這種仇恨心理的,不是教職工就是學生,或者他們的家屬。   原因其實也很直白,無非是自認為受到不公正的對待了唄,被潛了,被開了,偏執點的,被記過甚至僅僅通報批評,都可能懷恨在心。   咱們在調查受害者人際關係的同時,再查查近期是否有人受過處分之類的就可以了。」   祁淵想了想,又說:「只怕校方並不願意配合。通報批評什麼的還好說,但要真涉及到『潛』這種事……   呵,反正就算是鬧鬼事件,那也僅僅只是學校受影響,關他們什麼事兒?以後調走了,有誰知道他們在這所學校任過職?   但你說的這些醜聞,可就涉及到他們自身了,他們肯配合才有鬼。   反正換做是我,在某家公司上班,我是不可能為了保全公司名聲,保證公司收益而把自己自己給賣了去坐牢的,除非是我家的公司還差不多。」   松哥有些詫異的瞧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現在就能想到這一層了。   但緊跟著,又不免有些頭疼,這些隱秘的事情,如果得不到當事人配合,調查難度相當大。   這時,荀牧又說:「應該不至於涉及到這些問題。」   「噢?」眾人眼睛看了過來。   「成年人一般不會這麼偏執。」荀牧搖搖頭,跟著一皺眉,又改口說道:「這麼講也不對,他們同樣偏執,但應該說,考慮問題的角度不大一樣。   如果真的是教職工遭受這種不公平待遇,大多要麼是選擇默默承受,或者乾脆離職另謀出路,再不然就選擇曝光,報警,採用極端手段的相對較少。   退一萬步,就算動了這方面的心思,或者配偶咽不下這口氣報復,報復對象基本也只會選擇具體的某個人,而不會針對整個學校,更不太可能對學生與輔導員動手。   所以,兇手為教職工的可能性確實存在,但實在太小,暫時不需要考慮,還是以學生,且以該班學生為主才是。」   幾人紛紛點頭。   道理其實也很簡單,只不過松哥習慣性去全面化的考慮問題,有時候反而把自己給帶進去了。   荀牧又看向劉勳:「你把我們叫過來,不會只是跟我們說猜測有人披著被單踩著滑板裝幽靈這一件事兒吧?還有別的發現麼?」   「呃,這事是我考慮不周了,」劉勳撓頭:「當時看到一抹鬼影,被嚇了一跳,就趕緊通知你們過來,結果趁著這段時間……   除此之外,暫時沒新發現了,我們正打算將時間範圍往前推推,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第181章謎團   凌晨三點,刑偵支隊。   蘇平叼起煙,走到祁淵身邊,輕輕拍了拍他肩膀。   「嗯?怎麼啦?」祁淵瞬間驚醒,眼睛卻還半睜不睜的,口舌不清、迷迷糊糊的問道:「有情況嗎?」   「能有什麼情況?」蘇平翻了個白眼,說:「熬不動了就回去睡,在這裡趴著幹什麼?腰不想要啦?別仗著年輕就為所欲為,等你老了……」   「呃……」祁淵終於清醒過來,一臉懵逼的問道:「蘇隊,不是你叫我過來的嗎?」   蘇平:……   眾刑警回到支隊後,蘇平便讓大家各自去歇息,唯獨留下祁淵,讓他旁聽下自己與荀牧討論這樁案子,也讓他學學怎麼去站在宏觀角度去看整個案子,而不是只會抓住某個點。   只是聊著聊著,陷入了僵局,之後便是一陣沉默,再回頭,已是深夜,祁淵趴在邊上睡著了……   「行了,沒什麼特別的事兒,你回去歇著吧。」蘇平臉色有些掛不住,又不好明說,擺擺手把人趕走了。   祁淵眨眨眼睛,點點頭,說聲晚安,離開了辦公室。   「呼,」吐口煙霧,蘇平將菸頭掐滅,說:「行了,咱倆也別在這兒乾耗著,線索不足,想破腦袋也沒用。   這樁案子按理說應該不難破,兇手動作太多了,這也就意味著,有不少口子都可以作為突破口,只要順藤摸瓜的往下查,時間到了,案子也就破了,咱們現在頭疼的那些謎團,自然也就解開了。」   「我知道。」荀牧輕輕點頭,說:「可當刑警的樂趣之一,不也就在於跟兇手鬥智鬥勇,猜謎解密麼?   雖然嘴上說著,咱們沒必要被兇手牽著鼻子走,抓住人,鎖定證據,一審訊,這些謎團統統都能解開。   但那樣就沒意思了嘛,顯得咱智商比兇手低似的,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反正啊,這幾個謎團,不想出個至少能站得住腳的解釋出來,我就抓心撓肝的難受,睡都不想睡。」   蘇平又翻了個白眼:「你就是年輕!唉,年輕真好,竟然還能享受推理的過程,像我,就只會頭疼,煩。」   「你那是經歷的太多,啥情況都碰過了,自然就沒有新奇的感覺了。」荀牧重新點上一根煙,笑呵呵的說道:「不過……   這樁案子你還是很感興趣的吧?否則也不會陪我熬到現在。畢竟這種所謂的靈異事件,碰的機會也不多。」   「屁的靈異事件,手法未免也太粗糙了點。」蘇平說道:「網上那麼多盛傳的靈異事件,也不見得哪個……」   「那些網傳事件的原型或許比這樁案子還粗糙。」荀牧打斷他,說:「無非是以訛傳訛,慢慢就有板有眼了,畢竟在謠傳的過程中,許多聽起來就不靠譜的地方,都會被人下意識的慢慢想出個解釋。   至於最核心的那些地方,呵,你跟靈異講邏輯?不就是不合邏輯才被稱作靈異事件麼?」   「行了,別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蘇平手一揮:「這樁案子,最關鍵的謎團就兩個,一個是,那女孩打開水打了將近兩個小時,這是怎麼回事兒?   另一個,五名女生往樓上跑的時候,為什麼不叫喚?或者,叫喚了卻沒有任何人聽到?這是怎麼做到的?」   荀牧苦笑一聲,輕輕搖頭。   先前祁淵還在的時候,他們雖然是在討論案子本身,但講著講著,最終還是難免講到這兩個謎團上來。   然後他倆就都沉默了。   接著祁淵就睡著了。   若非作案人手法還是相對粗糙的話,他們搞不好都得以為,會不會真出了什麼靈異事件。   「首先,那個打開水的女孩兒,應該是沒問題的。」幾分鐘後,荀牧才重新開口,說:「在開水房裡待了兩個小時,這個破綻太大,如果她是知情人,或者也參與了這樁命案的謀劃,按理不會用這種方法迴避。」   「是的。」蘇平也說:「先前雖然也懷疑過她,但仔細想想,如果她真的是知情人,想要迴避、避嫌什麼的的話,出門吃飯,跟男友約會,去圖書館看書,哪個都比去開水房打開水靠譜。   但問題就在這了,她沒參與本案的話,怎麼會魔怔了一樣在開水房待上兩個鍾?難不成真在夢遊?   嘿,只聽說過睡著覺爬起來夢遊的,可沒聽說過清醒著結果忽然睡著夢遊了,這也解釋不過去。要說開水房有問題,期間也有好些女生去過開水房,也不見她們碰到這種事兒啊。」   「算了,等明天一早,咱們去趟醫院,問問醫生檢查報告什麼的吧。」荀牧揉揉太陽穴。   另一個謎團,女生從宿舍轉移到天台的過程中,為什麼沒發出任何動靜,就更沒有頭緒了,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一陣煩躁,視線便很快分開,都頗有默契的不提這茬。   又等了一會兒,凃仲鑫那邊終於傳來消息,屍檢工作,差不多結束了。   兩人來了精神,立馬跑到地下一層,解剖實驗室。   「就死因看,沒什麼疑點,」凃仲鑫說:「四名女生,要麼死於內臟破裂導致的損傷性休克,要麼死於過量出血引發的失血性休克,都是原發性損傷致死,並不涉及到什麼神神鬼鬼的東西。   除此之外,由於她們死亡時間距離咱們趕到的時候不久,屍體屍僵都還沒產生,許多線索得以保留,從中可以看出不少東西。   最關鍵一點就是,她們生前都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其中一名女生還出現了局部的屍體痙攣現象。   但話又說回來了,別說兇手搞的神神叨叨,持刀殺人這事兒本身對受害者而言就是個巨大的刺激源,有幾個人面對這種事兒能不緊張不害怕的?所以這個發現其實也沒什麼實際意義。」   「那有什麼可以當得上重要發現?」   「三點,」凃仲鑫伸出兩根指頭:「首先,宿舍裡的血液鑑定結果出來了,雞血;其次,遺傳學實驗室從幾名女生指甲縫中的皮屑組織裡,總共提取到了三份不同的DNA,可以確定都是男性,但現場只有兩組可疑足跡,這是疑點一;   再次,一組DNA,與在宿舍中發現的那根斷指DNA一致,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兇手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斷指留在女生宿舍裡頭?」 第182章撥開迷霧   「確定斷指主人是作案人之一嗎?」   「那還有錯?」凃仲鑫眼睛一瞪:「DNA檢測結果,怎麼可能出錯?」   「不是,」蘇平趕緊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死者指甲縫裡存在斷指主人的指紋,真的能確定斷指所有人出現在現場嗎?」   凃仲鑫一愣。   這話有點兒繞。   但好在多年的工作經驗,讓凃仲鑫立馬理解了蘇平的意思。   他趕忙回頭解剖臺上,拿著放大鏡對著一名死者的手瞧了好一會兒,又在死者腕間塗抹了些什麼東西,仔細觀察片刻,又貼了張透明膠模樣的東西貼上去,跟著又撕下來,黏在玻片上,在顯微鏡下觀察了一會兒。   片刻後,他走回蘇平身邊,搖搖頭說:「可以確定,這名死者指甲縫內的皮屑組織,就是她遇害時拼命抵抗,自己抓撓下來的。   而指甲縫中,並沒有發現表皮損傷與皮下微血管破裂的情況,可知兇手作案後並沒有清理過死者指甲縫,應該是沒預料到。   再有,死者表皮緊繃,局部出現屍體痙攣現象,手呈爪狀,這種情況下,如果兇手曾經抓住死者手去撓某人的皮膚,肯定會在腕間留下痕跡,包括壓痕和指頭分泌出來的汗液、油脂等。   總而言之一句話,這名死者指甲縫裡的皮屑,就是她抓撓下來的,至少可以證明她遇害的時候,那根斷指的主人在場。」   凃仲鑫知道他倆雖然懂點法醫方面的東西,但知道的太過粗淺,而且多是經驗總結,這段話,儘可能說的直白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幾個女孩兒的死,會不會與這根斷指有關?」蘇平問道:「兇手因她們斷了根指頭,懷恨在心?」   頓了頓,他又問道:「指頭斷離至今,過了多久,查明白了嗎?」   「暫時不好說。」凃仲鑫搖頭:「我做過切片觀察,發現指頭的細胞膜損毀嚴重,推測是經過冰凍導致的細胞結構破壞——細胞膜內充盈著細胞質,主要為液體成分,而水低溫結冰體積會變大,將胞膜漲破。   這種情況下,僅僅一根手指,想推出離斷時間有些難,只能通過離子濃度與失水情況推測個大概,實驗室那邊正在加緊檢測,等天亮吧,天亮應該能出結論。」   「還有其他發現麼?」荀牧又問。   「沒有了。」凃仲鑫說:「之前毒理實驗室的勘察報告也發了過來,未見中毒傾向,各指標一切正常。如果想從屍檢中得出她們為什麼不呼救的結論,恐怕得讓你們失望了。   我還特地解剖過她們的頸部,觀察過聲帶及周圍組織,未見充血情況,這也排除了她們身體機能出現問題而導致失聲的可能。   很顯然,她們不出聲,應該是有其他主觀原因。   當然了,人在極端恐懼,受到極大刺激的時候,也確實可能出現手腳麻木、呆滯,不能動也不能出聲的情況,有點類似於夢魘,算是一種刺激性、短暫性、一過性發作的癔症。   但五人同時出現這種情況,也站不住腳,不太靠譜,可能性很小。更何況她們還能跑能跳,能轉移到天台頂上,按理也不會發不了口出不了聲。   別說,就算是癔症性的失聲,其他一切正常,聲帶及周圍組織也應該在激素與神經系統的影響下充血才是。」   「那就奇怪了。」荀牧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才能讓她們……」   蘇平靈機一動,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打斷他,說:「會不會,咱們的猜測在根子上就錯了?」   「噢?」   「她們根本就不是被人嚇走,或者趕上天台,而是被人騙過去的!」蘇平說道:「甚至上去的時候,一干人還有說有笑?所謂的靈異事件,除了有個女孩在開水房裡打了兩個多小時的開水外,都是在她們離開之後才發生的?」   荀牧一愣,嘿了一聲:「別說,還真有這種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謎團,也就解開了!」   凃仲鑫張了張嘴,輕聲問道:「這些女生離開都不關門的嗎?」   「不還有個女生在外頭打開水麼?」蘇平說道:「再說了,沒反鎖的情況下想打開宿舍門太簡單,一張硬卡紙從門縫裡插進去,一拉一推就搞定了。熟練地用不了半分鐘,就是不熟練的,多嘗試幾次也能碰運氣打開。」   突破了這個盲點,兩人胸中鬱結被解開,心情大好。   雖然這個猜測不一定對,但總歸可能性並不低,接下來只要想辦法證明或者證否也就是了。   而且如果猜測正確,也能進一步說明作案人,至少作案人之一與受害者相互認識,彼此關係應該還不錯。   那麼偵查範圍可就小許多了。   又向凃仲鑫問了幾個問題後,兩人心滿意足的離開解剖室,回值班室休息去了。   翌日起了個大早,往輿情部門打探了下消息。   雖然有公安官微等介入關注,但餘橋衛校五專制護理專業學生撞鬼死亡的事兒還是不可避免的流傳出去,且被無數吃瓜群眾們腦補改編,就目前而言,被監控到的,就有足足七八個版本。   這還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如果輿論繼續發酵,影響只會更大,衛校及公安都得承受極大的壓力。   而在如今網絡信息如此發達的年代,想要強壓下輿論,顯然也不可行,就算撤熱搜,刪帖子,事情也會迅速流傳出去,很難徹底管控。   所以,唯一的辦法,只有儘快破案,公布真相。   好在學校方面沒再有新情況發生,整個衛校在昨晚就已經接受警方管控,雖不限制人員出入,但每個出入的人員都必須登記在案。   相信作案人目前應該還被堵在學校之內。   簡單的吃過早飯,荀牧便再次召集齊偵查人員,一面往衛校進發,一面在車上利用對講機,給各偵查小組安排任務。   而剛一到衛校,一直留在學校中的松哥,就給他倆報上來一份目前階段的匯總報告。 第183章線索   「四名受害人,分別叫朱瑜芹、蔡慧嘉、王秀秀、林曉芬,都是15屆五專制護理3大班的學生,其中朱瑜芹20歲,蔡佳慧和王秀秀19,林曉芬最小,下個月過了生日才19周歲。   另外,打水的那名女生叫廖紅紅,最後一名女生叫邱如安,這兩名女生也都19歲。   六名女生之間的關係……咳咳,說起來其實蠻複雜的,你們應該也都懂,不過至少表面上都不賴,總體來說走的都比較近,也沒鬧過矛盾,但是否因為某些小事而互相看不順眼就說不準了。   至於以她們為中心,延伸出來的人際關係,那更是錯綜複雜,我都寫進報告裡了,回頭你們自己看吧。   不過有幾點比較值得注意,蔡慧嘉在生活方面……emmm,怎麼形容呢,亂倒也說不上,就是有點渣,曾經幹過同時交四個男友的事兒。   聽說她有一回在學校裡逛的時候,帶著其中一個男友,跟其他倆男友撞上了,打了起來,打的可兇,最後一個男友在宿舍裡打著遊戲,聽說這事兒大感新奇,和舍友有說有笑的去湊熱鬧,然後到場臉就黑了……   這事兒或許有誇大的成分,但關鍵在於,這四名男生,打出火氣後都動了刀子,事情一度鬧得相當大,最終都被學校勸退,而蔡慧嘉也被記大過處分。   這事兒之後,蔡慧嘉倒是有所收斂,似乎再沒交過男友了,畢竟學校男生大多也對她敬而遠之。   不過,聽說她在玩網戀,也不知是真是假,畢竟她們班女生就剩這六個還在學校,男生對女生的這些八卦,雖然不能說不感興趣,但多流於表面,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匯報到這兒,松哥就頓了頓,留給荀牧和蘇平思索與商量討論的時間。   兩人果然很快輕聲討論起來,松哥便看向祁淵。   祁淵在認認真真的記筆記。   討論很快結束,畢竟指向性其實相當明確,那四名男生,具備一定的作案嫌疑。   因為個女生而打起來,或許是出於一時衝動,但他們冷靜下來之後,便不難發現,問題的根源其實是在蔡慧嘉身上,他們四個都是受害者。   這種情況下,他們不難達成一致,想共同教訓教訓蔡慧嘉。   對於熱血方剛的大男孩來說,為了這事兒一怒殺人,不是沒可能,但時間往往拖的不會太久,也就是說,從產生殺人想法,到制定計劃,再到執行,這個時間跨度往往會非常短。   過的久了,準備時間長了,那份心思往往也就漸漸淡了。可能一開始恨的想殺人,制定計劃時就打了退堂鼓,改成給個教訓撒撒氣,再到具體實施的時候,又可能幹脆再退一步,成為「算了算了,不值當」。   尤其他們已經吃過了衝動的虧。   除非那一次打架,他們都蒙受了巨大的,無可承受的損失,越想越氣,平復不下來。   比如,被割斷了一根手指頭,捅掉了一塊肝,戳瞎了眼睛之類的。   但這樣一來,可就是刑事案件了,學校做出開除處分之後,他們還得背負刑事責任,而且彼此之間也結了大仇,哪怕矛盾源頭是蔡慧嘉,也很難再達成一致。   所以討論到最後,蘇平和荀牧都認為,這四個男生,作案嫌疑有,但並不大。   於是,蘇平又問:「這事兒發生在什麼時候?」   「今年三月初。」松哥回答。   「四名男生動了刀子,損傷情況怎麼樣?」   「這個不清楚,」松哥搖頭:「留在學校的學生,只是聽說過這事兒,具體情況說不準。而校方嘛,呵,都說沒啥事兒,只是動刀子,沒傷人,可不可信就難說了。」   「還有其他發現嗎?」荀牧問道。   「關於六名女生,沒有了,畢竟除了蔡慧嘉,也都不是惹事兒的主,沒跟人發生過矛盾。」松哥說:「但也都談過戀愛,不過貌似也都是和平分手。」   「那除了她們呢?」   「學校上個月中旬還勸退過一名學生。」松哥說道,又指了指自己腦袋,說:「這名學生,精神方面有點問題,時而會有各種過激反應與暴力衝動,且經學校心理評估,他似乎存在一定的反設費人格,還有自殘傾向。   上個月他跟自己舍友打架,險些把人耳朵給咬下來,最終他舍友被縫了十多針,學校綜合考慮,決定請來他的家長,勸退處理。」   荀牧尋思片刻,問道:「這名學生,和六名女生認識?」   「目前沒查到這方面的線索。」松哥說:「他比六名女生小一屆,又不同專業,難說認不認識。不過這男生在學校裡一向挺有名,如果有關係的話,今天再詢問詢問,應該能得出結論。」   頓了頓,他又納悶道:「話說,荀隊,蘇隊,那根大拇指是誰的,還沒查出來嗎?」   「沒。」蘇平有些煩悶的說道:「刑事犯罪記錄指紋庫裡沒有指紋與這根大拇指匹配,需要調用戶籍科的指紋庫,手續被卡著。」   「啊?」松哥有些想不通:「卡手續?咋回事兒?」   「分管戶籍這塊工作的大佬,有個侄兒正在接受巡視組調查,他可能有點怨氣。」蘇平嗤一聲,說道:「不管他,中午之前還不給批手續的話,我就打電話到市局,讓上頭領導直接給他施壓。   死亡四人的大案,在領導關注的情況下,我看他還敢不敢再給我卡著!」   話音剛落,荀牧手機響了。   「喂?呃,什麼?邱如安醒了?她現在情況怎麼樣?還算穩定嗎?好,好好好,我知道了,嗯,你陪她聊聊天,先穩住她的情緒,我這就派人過去。」   掛斷電話,蘇平便問道:「怎麼,邱如安醒了?」   「醒了,」荀牧想了想,說:「情緒有些激動,但總體還算穩定,我讓人先陪她說說話。嗯,小松,再交給你個任務……」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松哥不等荀牧說完,便拍拍胸膛,說道:「小祁跟我過去吧,昨晚一宿沒睡,開車怕出事,讓小祁送我過去。」 第184章女孩兒   武警醫院,住院部,神經內科病區。   邱如安入院時本是由普外科進行治療,但一通檢查之後,發現她並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外傷,腹部雖然有道刺創,但並不深,腹膜都沒有刺破,反倒是因為過度刺激而引發的急性腦溢血——即腦卒中——比較棘手且危險。   因此,在迅速對傷口進行清洗、消炎與縫合處理後,又第一時間找到了神內、神外的醫師會診。   好在出血量並不大,經醫師評估無需手術,只需保守治療即可,所以就轉到了神內病區,進行後續治療。   松哥趕到的時候,沒急著進病房,而是給留在醫院負責看護與照顧邱如安的女警打了個電話。   女警剛接通,電話就掛了,還有些納悶,本能的抬頭左右看看,見松哥正站在病房門口招手,這才恍然,趕緊走了過去,打招呼道:   「松哥,你來啦?」   「辛苦你啦,邱如安她還好吧?」   「沒事兒,恢復的很好,醫生讓下午再去拍張片子,看看恢復情況,總體問題不大。」女警說:「她剛醒了一會兒,我陪她講了幾句話,嗯,沒提案子的事兒,就聊聊明星,談談偶像,儘量避免刺激到她。   不過聊了一會兒,她就困了,我讓她好好休息,她剛睡著。」   「那就先讓她休息著吧。」松哥輕笑一聲,點點頭,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說:「小姑娘家,遇到這種事兒,肯定嚇壞了。」   「是啊。」女警感慨道:「她身上有明顯的煙味,醫生推測有好些年的吸菸史了,心腦血管方面相對常人來說略脆弱,再受到刺激,這才導致大腦微血管破裂。   好在出血量不大,檢測到只有些散在的出血點,其實達不到大家所理解的腦卒中——也就是中風——的程度,昏迷應該並不是因為出血,還是因為遭受刺激本身的一種保護機制。   所以不需要動手術,藥物治療保護血管,並促進血液吸收,應該就好了,不至於留下什麼後遺症。」   松哥輕輕頷首,沒什麼大案,也不會落下後遺症,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緊跟著,女警又說:「另外……昨晚,邱如安入院不就,我就給她的父母打過電話,但他們聽說邱如安沒什麼大礙後,感覺……」   「感覺什麼?」松哥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女警有些憤憤不平的說:「感覺他們好像不是很上心似的,敷衍的問了幾嘴情況就掛電話了,只說會過來一趟。   今早我又給他們打了個電話,詢問他們是否已經出發,我也好把醫院與咱們支隊的具體地址發過去,結果,她父親一面說正在收拾行李,收拾完了就過來,但另一面,我竟然聽到了麻將聲。」   「嗯?」松哥眉頭徹底擰了起來:「那她母親呢?」   「電話乾脆打不通。」女警冷哼一聲:「要我看哪,這又是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對女孩兒毫不重視,出了事兒竟然來都不想來,依我看怕是心疼車費路費,另一方面,醫藥費估計他們也不想掏。   反正我聽到麻將聲,火氣就上來了,乾脆勒令他們務必在二十四小時之內趕到這邊,否則後果自負。   唉,可惜不能真拿他們怎麼樣,他們畢竟是受害人家屬而非嫌疑人,也沒法強制傳喚什麼的,否則我真恨不得戴上手銬飛過去把她給拷回來!   你說,都是做父母的,怎麼區別就這麼大?有的恨不能把女兒捧在手心含在嘴裡,寶貝似的,容不得半點欺負,對女婿都警惕戒備的很,有的就這麼一副德性……」   「跟各地習俗有關,但主要的,還是人。」松哥眉頭緩緩鬆開,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說:「人都有區別,做父母的自然也有個好賴之分,有合格的,也有不合格的。」   女警還是不岔,憤憤的說道:「兩年前流行的那話說的很對,當父母竟然不需要考證,實在太可怕了!」   松哥只能苦笑,想了想,又問:「這些情況,你沒跟人小姑娘說吧?」   「哪能再這麼刺激她呢。」女警嘆息,緊跟著又說:「跟她聊天的時候,我聽得出來,小姑娘挺懂事乖巧的,總體也比較陽光開朗。   可就是這樣,我才覺得更加心疼。不容易,真心不容易,怕是學費生活費她都是自己掙的,或者靠的助學貸款,以後工作了自己償還……」   松哥沉默,沒有接茬,過了一會兒後,才岔開話題問道:「對了,治療費用……」   「我交的。」女警輕聲說道:「我的級別不允許直接代表支隊跟武警醫院交接,身上也沒帶相關文件手續,所以只能先自掏腰包了。」   「好,你記得把發票之類的相關繳費證明留存好,」松哥說:「回頭我幫你申請管支隊報銷,至於後邊是向她父母要錢還是等兇手抓住後要求賠償,就再說吧。」   頓了頓,他又看向祁淵,說:「小祁,到時候你有功夫的話,跟我一塊跑跑手續,以後遇到類似的突發情況,也知道該怎麼處理。   總之,你要願意自掏腰包是你自己的事,算你品德高尚思想建設良好,但單位不能讓你做了好事還吃虧,也不提倡這種行為,否則以後就沒人敢這麼熱心了,這道理你應該懂。   但支隊上下的兄弟們,很多時候都忙的足不沾地,恐怕也沒多少精力去幫你,你得學會怎麼寫報告和跑程序。」   「好的。」祁淵趕緊點頭。   蘇平又看向女警,說:「我昨晚在學校那邊也查了查,但沒問到多少關於這女孩兒的消息,想來,她平時應該蠻低調的,可能比較內向。」   「是有點這種感覺。」女警點點頭:「怎麼了嗎?松哥認為她性格有點矛盾?我覺得不會,嗯,或許是我用的詞不太恰當,不應該說陽光開朗,應該說樂觀陽光,這跟內向其實並不矛盾。   小姑娘說話間確實挺內向,要不是受了傷,心裡比較脆弱,容易打開心防的話,恐怕並不好交流。但也僅僅只是內向,不愛交流,並不是不自信,更不是怯懦。」 第185章果然   「總的說,她的想法還是比較積極向上的,對未來應該也充滿了希望,內向只是性格特點,比較文靜而已。包括昨晚這事兒,雖然我倆都沒說,但她醒來後並沒有一直哭哭啼啼的自憐自艾,就能說明了。」   松哥輕輕點頭,也沒否認,女警這個解釋,也說得過去,畢竟生活態度與性格確實沒有必然的關係,內向並不意味著自卑,更不意味著消極悲觀。   女警話音一轉,又說:「不過,松哥,等會你問話的時候,拜託,儘量儘量不要那麼尖銳,她真的很不容易,又碰到這種事兒,我真怕她會再受到什麼刺激……」   「噢?」松哥眉毛一挑,有些詫異。   女警雖然年紀確實不大,二十五六的模樣,且女性心裡總也比較嬌弱,母性會讓她們天然的更容易去同情弱者,這也沒錯。   可她好歹也當了幾年刑警,見過形形色色殘酷的案子,血腥的現場,同樣也經歷過社會的毒打,按理說應該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純粹。   這樣一位警官,就算沒有麻木,也不該僅僅接觸一小會兒,就對人產生這麼濃烈的同情心。   除非,她同樣有著類似的遭遇,又或者,這個女生有著極強的個人魅力。   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兩秒後,松哥又展顏一笑,輕輕點頭,說:「放心吧,我曉得。」   「嗯,也是我多慮了。」女警也笑道:「支隊裡誰不知道,松哥你最軟最溫柔了。」   松哥燦爛的笑容又轉變為苦笑,有些無語且納悶的問道:「最近有人說我像金毛,不會是你們傳出去的吧。」   「噗!」女警捂住嘴,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金毛?誰這麼有才?別說哎,還真像!」   祁淵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虛的低下頭。   這個動作瞬間被松哥鎖定,他腦袋微微一偏,下巴揚了揚,故意用很危險的語氣說:「小祁!該不會是你在背後編排我吧?」   「哪能呢!」祁淵趕緊解釋:「我哪敢編排前輩,更別說松哥你對我那麼好……」   「那你知道是誰說的了?」   祁淵又縮了縮脖子。   見狀,松哥繃緊的臉一松,嘴角微微揚起,摸摸下巴:「金毛松,emm,這個外號有點挫,還不如叫松獅呢。」   見他毫不在意,祁淵也鬆了口氣,開起玩笑道:「可你性格跟松獅也不像啊。」   松哥聳聳肩。   女警站起身,說:「邱如安點滴應該快打完啦,我進去看看。」   「一塊去吧,如果醒了,也好第一時間問問話。」   ……   一瓶點滴已經見底,因此,又等了一小會兒後,女警便按了護士鈴,護士很快過來,瞧了兩眼,看看病例和輸液記錄,便拔了針,輕聲說:「上午的針水輸完了,你們小心點,別碰到埋好的針頭,避免感染。」   「好的,謝謝護士。」女警立刻說道。   邱如安睡得似乎並不深,可能是察覺到周圍站了許多人,這會兒便緩緩睜開了眼睛。   看到病床邊的女警,她微微一笑,點頭示意,接著略顯疑惑的看向松哥和祁淵,輕聲問道:「你好,你們是……」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是刑偵支隊民警,趙擎松,這位是祁淵。」松哥微微一笑,聲音輕柔,且很有磁性,讓人如沐春風。   邱如安眉眼彎彎,像兩枚小月牙。   雖然沒在說話,但給人的感覺也相當舒服。   一個人的特質,很多時候其實不需要等她開口、辦事,一個小小的動作,表情,就可以讓人感覺到。   看得出來,她果然和松哥很像,親和力非常強。   這同樣是種人格魅力。   祁淵暗暗想到。   松哥在病床邊上坐下,沒有急著問案子,而是關心起她的情況,問:「你感覺怎麼樣了?」   「好多了,不難受。」邱如安說道,接著主動開口詢問:「警官,你們是想了解昨晚的事兒吧?」   松哥輕輕點頭,沒否認,只問道:「方便跟我們說說嗎?」   「當然。」邱如安嘟了嘟嘴,說:「但在這之前,我能先問問其他姐妹怎麼樣了嗎?」   「很遺憾,」松哥嘆了口氣,眼瞼微微下垂,說:「她們都遇害了,只有你倖存。」   「那……我是不是也成了你們眼中的嫌疑人?」   「嗯?」松哥一愣,心念電轉,立刻說:「當然不是,你在我們眼裡也是受害者,只是運氣好,倖免於難。為什麼這麼問?」   「我猜的,大家都死了,就我活著,不是太巧了嗎,你們把我當成嫌疑人也是正常。」   「不會的,我們講究以證據說話,沒有客觀證據,不會以懷疑的眼光看任何人。」松哥回道,當然,這話水分很重。   他又立馬說:「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拿對待嫌疑人的眼光看你,問問題也是以自願為原則,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沉默,沒有人能強迫你。」   「謝謝。」   「不用,這是原則。」松哥笑笑,又問:「現在能說說昨晚的情況嗎?你們為什麼會離開宿舍上天台呢?」   「是嘉嘉,」邱如安又抿了抿嘴,片刻後,才輕聲說:「嘉嘉說,她男友在天台上給了她個驚喜,想拉我們一塊去看看。」   「噢?」松哥暗道一聲果然。   「嘉嘉她性子比較外向,又比較喜歡浪漫,交的男友大多也是浪漫的男孩兒,經常有這種事,她總要叫上朋友一塊去瞧瞧,我們也樂得分享這種感覺,就一塊去了。   本來是想等等紅紅的,但她去打開水一直沒回來,嘉嘉又催的急,我就給紅紅留了張紙條,和她們一塊上去了。   到了天台,沒見著人,嘉嘉還說她男友肯定是躲起來了,想嚇我們一跳,讓我們小心點,可別出醜了。   話剛說完,砰地一聲,天台門關上了,我們還沒當一回事兒,但回過頭,就看見水塔後邊出來兩個男生,門那兒也站著個,他們都蒙著臉,拿著刀。   我們幾個有些慌了,就嘉嘉還在那笑,很開心又很鄙視的問,這就是他們準備的驚喜啊,一點都不好玩,沒勁兒,女生才不喜歡這些。   原話我記不太清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但她才說完,那幫男生就撲了過來……」 第186章方向   邱如安能提供的線索其實相當有限。   案發時已是傍晚,外加作案人都「蒙著臉」,也就是戴著口罩,而且遇刺時大家也都緊張、焦急,自然看不清嫌疑人的樣貌特徵,連身材特徵都說不清楚。   能確定人數有三個,已經很不錯了。   換句話說,除了驗證了蘇平提出的,受害人並非被趕上樓,而是被騙上樓的這一猜測,以及直接作案人為三人這倆猜測之外,並沒有其他收穫。   可就這一收穫,實際上就已經足夠了。   因為蘇平猜測得到印證後,他們就有了個相當明確的方向——蔡慧嘉的男友。   她們是被蔡慧嘉拉上天台的,而蔡慧嘉,則是以為男友給自己準備了一份浪漫驚喜,這就是至關重要的線索。   可惜邱如安並不清楚蔡慧嘉的男友是誰。   按照松哥晚上的調查結果,蔡慧嘉自從鬧出那場鬧劇之後,校內男生就對她敬而遠之了。   而她似乎也調整了策略,不再學校裡頭找對象,而把目光放到了網上,玩起了網戀。   那麼這個所謂的男友,應該就是網戀對象,看上去還奔現了。   ……   「網戀……」病房外,走道中,松哥又坐回那條椅子上,輕聲說:「這要調查,說簡單也簡單,說難卻也難……」   「啊?」祁淵有些納悶,想不明白,便問道:「這應該不難吧?按理說如果是網戀的話,查查她各個社交軟體的聊天記錄不就明白了嗎?」   松哥輕輕搖頭:「別忘了,她在學校裡都能幹出同時交四個男友的事兒出來,天知道在網上會有多瘋狂?萬一同時跟十幾個網友勾搭,怎麼查?」   祁淵一愣,張大了嘴,有些目瞪口呆。   松哥揉揉太陽穴,說:「總之,先把這消息傳回去吧,總歸是個方向,查查看再說。」   祁淵點點頭,跟著又忍不住納悶道:「如果是蔡慧嘉的男友殺人,倒可能是出於感情糾葛,還能解釋。可是,刺傷女輔導員,還有營造靈異事件的假象又是為哪般?還有啊,在她宿舍裡潑雞血,又放跟指頭,到底是什麼意思?」   「宿舍的事先不說。」松哥搖搖頭,看了祁淵一眼,輕聲說:「但,可從來沒有證據表明,殺害蔡慧嘉他們,與刺傷輔導員的作案者是同一幫人啊。」   「啊?」   「雖然蘇隊和荀隊在辦案的時候,將兩樁案子納入一塊考慮,但這只是其中一種可能罷了。」松哥輕聲說:「但他倆可從來沒說過兩案併案調查。」   「這……」祁淵有些懵:「不是一起查嗎?」   「一起查歸一起查,同一幫人作案的可能性也同樣存在,但他們並沒有併案調查的意思,還是各歸各的。」松哥解釋:   「你沒發現,我們一直在重點跟蔡慧嘉他們遇害的案子,而女輔導員遇襲的事兒,交給另一幫同事跟了,荀隊蘇隊也沒怎麼過問嗎?」   祁淵若有所思,瞭然的點了點頭。   「好了,」松哥站起身,掏出手機,說:「這裡沒咱們什麼事兒了,回去吧,還是小祁你開車。我給蘇隊打個電話。」   「好。」   ……   中午,松哥、祁淵跟荀牧與蘇平在食堂巧遇。   松哥他倆上前打了聲招呼,跟著見他倆都緊鎖著眉,一言不發,松哥不由問道:「怎麼了荀隊?這樁案子碰到什麼難題了?」   「老凃剛剛發來一份新的報告,」荀牧輕聲說:「蔡慧嘉……是HIV攜帶者。」   「啊?」松哥悚然一驚,接著又問:「怎麼發現的?」   「有位見習法醫在縫合屍體的時候,被骨茬扎破了手指。」荀牧說:「小姑娘有些擔心,老凃立馬給她做了消毒處理,同時還說,死者不像患有烈性傳染病的模樣,只要沒有B肝愛滋什麼的,消毒後就不用太擔心。   但話剛說完,老凃就想到咱們給他說的,死者很可能死於感情糾紛,又不太放心,趕緊做了個針對性檢測,結果發現,她真是HIV攜帶著。」   松哥心一揪,趕緊問道:「那小姑娘人怎麼樣了?」   「急哭了。」蘇平黑著臉說:「好在老凃給她做完消毒處理後,立刻送去疾控中心做阻斷治療,再做個常規檢查,應該不會有事。」   松哥輕輕點頭。   跟著,他又說:「如果蔡慧嘉是HIV攜帶著的話,那與她發生過關係的男友……們……很可能也會被感染。   偶然機會下發現自己染病,驚怒交加下,確實可能做出殺人的決定。作案動機方面,算是找到且成立了。   那咱們接下來,是否可以結合蔡慧嘉的社交軟體聊天記錄與疾控中心的備案記錄,迅速鎖定嫌疑人?」   「難搞。」荀牧搖頭:「上頭對HIV檢測結果呈陽性的這些人,隱私保護特別重視,即使是我們因辦案而需要調取備案記錄,也需要跑手續。   如果是平時也就罷了,但最近,我們支隊與各單位關係鬧得有些僵,衛生單位更是首當其衝,這種情況下,他們不配合,想卡我們,我們一時半會也弄不到備案。   偏偏他們和咱們又不是一個系統,我就是想通過市局領導給他們施壓都做不到,還是得跟他們打半天太極。」   「管那麼多幹什麼。」蘇平不耐煩的說道:「蔡慧嘉就算再能耐,她能同時跟幾個人聊騷?一百個還是兩百個?   把這幫人列出來,在本地的,奔過現的,或者近期來咱們餘橋的,再一一分別篩出,一個個查過去,還能查不到了?   再說,那根斷指,指紋遲早得被我們鎖定,作案人之一就逮到了,之後害怕同夥抓不住嗎?」   「倒也是這個理。」松哥點了點頭:「那你們倆為什麼這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我倆擔心,」荀牧說:「殺人過後,兇手會不會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報復性的傳播愛滋?」   「啊?」松哥咽口唾沫:「應該……應該不至於吧?他們蒙面作案,又破壞了監控探頭,說明心裡還有顧慮,想來也是不想罪行曝光,又怎麼會肆無忌憚的幹這種事兒?」 第187章逮捕   荀牧抿抿嘴,沒回話。   兇手當然不太可能肆無忌憚的去幹這事兒。   但不礙著他去票唱,去約跑。   這圈子亂的很,即使發現自己感染HIV病毒,也未必猜得出是誰傳染給自己的。   某些極端的人或許也會認為,這幫人生活不檢點,染病了也是活該。但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私德有虧,也罪不至此。   何況HIV同樣會通過母嬰傳播,這些攜帶著、病人要不知情,生了孩子,孩子又何其無辜呢?   且從宏觀上看,該病大規模傳播,對於整個社會也相當不利。   最重要的,這種行為毫無疑問屬於犯罪,既是犯罪,就必須得打擊。對於根本而言屬於秩序維護者的刑警而言,這是他們的天職。   松哥也明白這個道理,嘆了口氣,悶悶的往嘴裡扒飯。   見狀,蘇平冷哼一聲:「有什麼大不了的,儘早把人抓到,不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麼?再說了,作案人保不齊還被堵在學校裡,我們這麼多人盯著,戒嚴,翻牆都翻不走,想來也沒有作案的機會。」   幾人點點頭,不再說話,迅速吃飯。   兩點,支隊終於傳來好消息,查清斷指身份了。   這根指頭,是上個月被勸退那位,有自殘傾向,疑似反設費人格,與舍友打架,險些將人耳朵咬下來的男人的。   他叫史正添。   說起來,倒不算出乎意料。   但問題是,兇手人到底在哪呢?   「再調派二十人來。」嫌疑人身份已經鎖定,蘇平也不打算再和兇手繼續拖下去了,直接說:「從東南角開始,一棟一棟,一層一層的給我搜過去,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揪出來!左右不過四公頃地,還能找不到人了?」   荀牧輕輕點頭。   在不確定嫌疑人身份,且嫌疑人可能是在校學生的時候,這種搜查並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如果兇手真是在校生,那他大可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眾人面前,根本不需要躲。   但當確定嫌疑人身份,他就躲無可躲了。   四公頃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三十多號人,搜了三個多鍾,才終於搜過一圈,但人還沒逮到。   最終,眾刑警在21棟樓下集合,只剩這棟樓沒搜了,想來,人肯定就躲在這裡邊。   聽後勤部的職工說,這棟宿舍樓並沒有住滿,六樓、七樓平時都沒住人,用於臨時安置學生及家長用。   嗯,衛校一共有兩個校區,另一處在郊縣,佔地倒也不小,學生眾多。周末的時候,不少學生會到市裡玩,不想當天回的話,就可以到這個小區,憑學生證到宿管科領被褥等四件套入住。   開學時有送孩子來的學生家長,願意「住校」的話,也同樣安置在這邊。   當然是有償的,但收費不貴,每床二十,可以說相當良心了,畢竟用過的被套都要清洗、晾曬,也得要點人工費。   宿舍門平時都不反鎖,如果史正添了解這個情況的話,一張卡紙就能把門撬開,而且不用擔心會撞到人,可以說是個相當優質的藏身地。   蘇平猜測,他們恐怕就藏在這裡頭了。   不過他沒急,如果人真在這裡頭,絕對跑不了。   當然,從效率考慮,他也決定直接從頂樓往下搜。   在樓下等了一會兒後,便很快有人匯報,逮住人了,躲在637宿舍,一共六名嫌疑人,包括史正添。   人數比想像中倒是多不少。   蘇平臉上毫無反應,只淡淡的頷首,並下令把人都銬上,帶下來,就地隔開單獨審訊。   實則,他心裡也鬆了口氣。   ……   蘇平帶著祁淵,親自審訊屎真甜。   當然,許多刑警都對他留斷指在宿舍的原因非常好奇,荀牧也不例外,不過他覺得明明好奇的有些抓心撓肝,卻又忍住不說故作淡定的模樣,覺得挺好笑的,便把機會讓給他了。   剛進房間,看見史正添,蘇平便皺了皺眉。   他竟然沒有絲毫緊張、心虛的感覺,反倒是徹底鬆了口氣的模樣。   見狀,蘇平氣便不打一處來——這傢伙,一點兒懺悔之心都沒有麼?   但還沒等他開口,就聽史正添說:「警官,你們可算來了!」   「嗯?」蘇平火氣盡消,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什麼意思?你一直在等我們?」   「是啊!」史正添趕緊說:「我他媽後悔死了,怎麼就和這幫人攪和在了一塊兒,攤上這種事。不得不跟著他們一塊殺人。我沒辦法,只能把自己的指頭留在她們宿舍,希望你們可以查過來,救我。」   「你把指頭留宿舍,是為了給我們線索?」蘇平眉心擰成了疙瘩,皺眉問道:「怎麼回事?你具體所說。」   「好,大概情況是這樣的……」   整件事兒,其實並不複雜。   情理之中,這個史正添,曾經竟然也和蔡慧嘉交往過。   但他被甩了,其中或許還有別的隱情,總之,這段感情對他刺激極大,也讓他慢慢變得暴虐。   至於自殘,純屬以訛傳訛,無稽之談,不過是分手後不久,他扇了自己兩耳光,然後就慢慢的變了味。   被退學後,不知怎麼的,蔡慧嘉的前男友之一就找到了他,說有關於蔡慧嘉的重要情況要告訴他。   他就和他們來到了一間出租屋,屋子裡還有四個人。   「我當時就很好奇啊,他們到底有什麼事要說,結果王嶽山嘴裡不乾淨,開口就是婊子什麼的。   我話沒聽進去,當場就不樂意了,那會兒我還覺得,雖然蔡慧嘉甩了我,可那也是我自己不爭氣,是我對不起她,和我分手後,她會變成那樣,到處勾搭男人,其實也是因為我……」   蘇平皺眉:「到底怎麼回事?」   史正添低下頭:「我手機丟了,和她的那些視頻,照片,被傳了出去。」   「什麼?」蘇平愕然。   「好巧不巧,視頻和照片被她爸看到了,勃然大怒,直接飛到餘橋,把我倆都打了一頓,說要和她斷絕趕緊,說自己沒有這麼不乾不淨的女兒……」   蘇平握了握拳。 第188章拖延   「只是,可惜從進學校,到動手了,我還是沒找到任何機會,他們還是不信任我,一直有人在盯著我,只能跟著他們一塊布置、殺人。」   史正添又低下頭,說:「我沒辦法,只能跟他們一塊布置。   大概過程是這樣的。   我們下午就摸進學校了,從半樓的那個窗戶爬進去,這樣可以避開監控,然後上到頂樓,把準備好的雞血啊,被單啊什麼的先放好,他們還讓我一直攪著雞血,別讓雞血凝了,還說什麼,是我提出的法子,我自然得多出點力。   接著,他們就去打監控了,至少要把蔡慧嘉門口的幾個監控給打掉,不然我們不好摸進去潑雞血——提著個桶,太明顯了啊。   大概計劃就是,先把蔡慧嘉騙出來,殺了,然後再裝鬼去把她宿舍裡其他人嚇走,再讓人提著桶進來潑血,還有在陽臺站一會兒,接著出去踩著滑板溜一圈讓監控拍到,再走人。   但等動手的時候,又有意外發生了——蔡慧嘉竟然是拉著她同學一塊兒上來的,五個人。   當時天台上就剩我、劉欽霖和王嶽山三個,其他人在下邊準備,也可以說是放風吧。我跟王嶽山都有點猶猶豫豫,不知道該不該動手,但劉欽霖就一個勁兒對我倆使眼色,我倆只能從水塔後邊出來,跳下來。   劉欽霖就碰的一聲關好門,接著也不跟我們商量,衝上去拿刀就捅。王嶽山猶豫了一陣,也撲過去了。   我沒辦法,只好也裝模作樣的找到個女生,瞎刺幾下,刺的都不深,她很快就暈過去了,嗯,我確定她只是暈過去了。   但這時候,又個女孩撲過來,要扯我的口罩,還用指甲撓我,我著急,拿著刀又亂比劃了一下,扎到她了,好像是扎到她了,接著她也不動彈了,我也不知道她死沒死。」   蘇平皺著眉,問:「最開始你碰上的那女生,什麼模樣?還有印象嗎?」   「沒什麼印象了,」屎真甜仔細回憶一陣,說:「只記得她個字不高,長得似乎還蠻清秀的,扎著個高辮,頭髮蠻長,但被我割了一刀,割斷不少。」   「嗯。」蘇平點點頭,這些特徵,和邱如安都能對應上,想來他並沒有說謊,便又繼續問:「之後呢?」   「五個女生,很快就全倒下了。」史正添說:「就算是最狠的劉欽霖也有點慌,都顧不得檢查下女孩兒們都死沒死,就趕緊摸走蔡慧嘉的手機,招呼上我們走了。   我看出來,他有點想直接開溜,就趕緊提醒他,還沒裝鬼嚇人呢,就這麼跑了的話,怕很容易被警察查到頭上來。   他這才冷靜下來,可還是不敢在這繼續多留,就說自己去把風,讓我和王嶽山按原計劃搞。   本來原計劃是其他三個人也得叫上來,在屍體上補刀子,然後大家再一塊兒裝神弄鬼的,可他們都高估了自己的膽子,殺的人又都這麼多,全都慌了,全都亂了陣腳。   王嶽山更懵,懵到躲都不會躲了,只知道傻傻的聽劉欽霖的話,不過這正和我心意,就沒有拒絕。   接著就是先披著白被單在走道裡晃悠,晃悠了十分鐘,才摸到蔡慧嘉的宿舍,發現裡邊沒人,就直接回去提了雞血,先在陽臺站了一會兒,再潑血。   期間我一直想找機會開溜,但王嶽山緩過神來了,知道被劉欽霖給擺了一道,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也沒有辦法,只能跟我一塊幹活。   可惜我還是沒能找到機會開溜,到最後,也只想到個主意,把我的那根指頭,趁著王嶽山不注意,留在了她們宿舍,希望你們發現指頭,能發現我,再找到我,這樣,我就有救了。   我不想再跟他們待在一塊,尤其他們還真的又殺過人,要再鬧什麼矛盾的話,我真的擔心,他們會把我也給幹掉……」   「既然如此,」蘇平問道:「你為什麼不直接報警?」   「沒機會啊,我手機早就被他們給收走了。」   蘇平瞭然,又問:「再之後呢?」   「再之後,咱們就想跑了啊。但沒想到,我們剛忙活完,就聽到樓上一陣尖叫,有個女生衝到樓下,很著急的和宿管把這事兒說了,再接著就是報警,學校保安也來了。   一下圍了很多人,我們身上又有血,沒辦法,只能躲在草叢裡,一邊藏一邊往外挪,但派出所的人很快來了,還叫保安注意在學校裡巡邏,不要讓人跑掉,再緊跟著,又是你們過來……」   「我其實有點激動的,想喊你們過來,又有點不敢。劉欽霖他們就很緊張了,一個勁兒的嘀咕著怎麼辦。   最後還是王嶽山想到辦法,說,21棟宿舍最頂上兩層平時都不住人,要不我們就躲在那,等收假了,人多了,不信你們還能繼續封鎖學校。劉欽霖他們幾個一聽,也是這個理,就我們就摸了過去,一待就待到現在。   中途他們也出去過幾回,悄悄的,去買水買麵包,不然我們這些天就要餓死了。可他們不準我出去,他們一直都不信任我……」   蘇平在腦海中迅速整理了下史正添交代的內容,然後看向祁淵。   祁淵收到他的示意,知道訊問至今,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剩下的可以交給自己練手,便很乾脆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從我們目前了解到的情況看,從你們殺人,乃至殺完後去布置靈異事件,再到有人報案,有著將近一個鐘的時間間隔。這麼長的一段時間,為什麼不跑?」   「我在想辦法拖延。」史正添深吸口氣:「我不想跑,我不想再跟他們廝混,我寧願被你們抓了。   包括提議搞什麼靈異事件也是,一方面是想把事情搞複雜一點看看有沒有機會跑,另一方面也是想著,如果跑不掉,搞鬼的過程中可能就被人發現,抓住了。   保安跑過來的時候,也是我穩住他們,騙他們說,學校這麼大,他們一時半會肯定也找不到我們,但我們要往學校外邊跑就不一樣了,待學校裡比出去更安全,他們也信了。   可惜,王嶽山腦子也不錯,最後讓他想到了21棟這麼個地方,不然我想當天晚上,就可以被你們抓住了。」 第189章諷刺   審訊結束後,蘇平領著祁淵,跟荀牧、松哥、方常等刑警碰了頭,對剛剛審訊所得進行交換、討論。   祁淵全程旁聽下來,大致瞭然。   這些傢伙的心理素質其實都不怎麼樣,因此幾分口供一對照,很容易就還原出了真相。   大致倒是跟史正添交代的區別不大。   同樣也證明了,刺傷女輔導員的歹徒,與犯下這樁重案的,並不是同一批人。   畢竟他們連殺人的重罪都招了,沒理由在這方面抵賴。   另外,廖紅紅究竟為什麼在開水房裡待了將近兩小時之久,目前也沒有解釋。這兩小時裡,發生了什麼,她又做了什麼,也沒人清楚。   因此,蔡慧嘉、朱瑜芹幾名女生的真相雖然查明了,但他們依然還有事兒要做。   見他們討論完畢,祁淵才忽然舉起手,說:「那個,聽起來,貌似只有劉欽霖檢查過後發現自己染上了HIV,其餘幾個,貌似並沒有做過檢查啊。」   「嗯?」幾人轉過頭來,目光落在他身上,問道:「什麼意思?」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祁淵趕緊解釋說:「就是想著,其他幾個人也感染了HIV了嗎?如果他們集體感染,倒是可以說明,確實是蔡慧嘉傳染給他們的。可如果他們都沒事呢?   那,這個HIV,該不會是劉欽霖傳染給蔡慧嘉的吧?要真是這樣,這小姑娘何其無辜?被染了病不說,更就這麼被劉欽霖給殺了?   當然啊,她這個處男友的態度是有些說不過去,但是也罪不至死吧?我,我……唉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就這個意思。」   幾人對視一眼,紛紛點頭。   蘇平說:「那麼,回頭,我讓老凃給他們做個檢測,如果真染了病,也得報到衛生部門進行備案。   如果沒病……   也得把真相一個個的轉告給他們,讓他們懊悔,不安!犯了錯,就得受到懲處,良心上的譴責,也是贖罪的一部分。」   「那個,蘇隊,」祁淵忍不住說:「其他人還好說,但劉欽霖,僅僅因為懷疑就痛下殺手,這個男人顯然已經沒救了,怎麼可能會……」   「那可不一定。」蘇平冷笑:「他或許不後悔殺人,但他肯定後悔殺了蔡慧嘉!   他為什麼會產生殺人動機?還不是因為覺得自己被人感染HIV了?那他想殺的人,該是把病毒感染給他的人吧?   這下倒好,殺錯人了……呵,這麼說可能不大適合,但就是那個意思,你們都懂——不但沒殺死真正想殺的人,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以他的罪責,死刑妥妥沒跑,你說,他會懊悔不?怕是得把腸子給悔青了吧?   呵呵,不管怎麼說,反正他心裡絕對不會痛快,不會好過。至於被他殺死的那些女生,她們的家屬,肯定很樂意看到劉欽霖痛苦、不痛快的模樣。   相反,要他們痛快了,死者家屬不就不痛快了嗎?」   荀牧苦笑著搖搖頭,沒接話,擺擺手岔開話題,說:「行了行了,這兩天兒大家辛苦,解散了先歇著吧,明天還得繼續跟進女輔導員遇襲的案子,雖然這樁案子沒造成什麼太過惡劣的後果,但同樣不能忽視。   另外,廖紅紅的遭遇,雖然看似也沒產生太過惡劣的影響,但謎團不破除的話,總歸不完美,一樣要繼續跟進。嗯,小松,明兒一早,還是麻煩你跟小祁再去一趟醫院,看看她恢復情況怎麼樣了。」   「成。」松哥點點頭,眾人便紛紛起身,離開了衛校提供給他們的這個小會議室,解散了。   ……   「史正添、王嶽山幾個人,果然健健康康啊,檢測結果都是陰性。」夜裡十點,蘇平拿著體檢結果,呵呵冷笑:「這HIV,看著還真是劉欽霖傳染給蔡慧嘉的,他倒真了不起,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   頓了頓,他又把報告書往桌子上一摔:「這個缺德佬也就算了,史正添也說得上是被裹挾著犯案,姑且不太,雲嶽山幾個缺心眼麼?說啥信啥?自己不會去做個體檢?就這麼傻乎乎的屁顛屁顛的跟著劉欽霖去殺人?」   荀牧聳聳肩:「可能覺得難以啟齒吧。諱疾忌醫從來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他們先入為主的認為劉欽霖被蔡慧嘉傳染了,自然而然就會覺得,自己也沒跑,加上人們對這種病普遍存在著某種歧視,在認定自己已經染病的情況下會想著躲避,免得被備案了,也是人之常情。」   蘇平嗤一聲,一面往外走,一面說:「趁現在還不早,跟我走一趟,把體檢報告和事情都跟他們說說吧。」   荀牧苦笑:「不是,我說,你就這麼著急的想看到他們懊悔的表情,痛哭流涕的模樣?」   蘇平腳步一頓,側過身來看著他:「沒錯,很想,迫不及待。看著他們痛心疾首的模樣,我心裡很爽,我覺得,我為受害者討回了一部分公道。」   沉默片刻後,荀牧輕嘆了口氣,點點頭,說:「或許我真該向你學學。」   「學什麼?」   「這份同情心、同理心。」荀牧輕輕錘了錘自己的胸膛,說:「雖然我警齡只有你一半出頭,可很多時候,我已經麻木了,許多時候僅僅只是秉著公事公辦的態度。」   「這沒什麼不好。」蘇平擺擺手:「這份麻木,不是壞事,至少可以讓你始終保持理智,這一點,其實你比我更強。   畢竟,說句中二點的話吧,刑警,其實從來不是個正義的角色,咱們只是站在秩序陣營,是用於維護秩序的堅盾與利劍罷了,想要做好自己本職、分內的工作,你這份麻木,這份理性,必不可少。   因為,維護秩序,難免會有人犧牲,許多人做的未必是錯,可他破壞了秩序,那就不得不抓,如果是我,肯定會非常抗拒,甚至出工不出力,但大家都這樣,秩序怎麼辦呢?   要知道,最壞的秩序,對大多數人而言,也強過最好的無序……」   「可是,」荀牧打斷他,說:「誰都年輕過,誰都中二過,懷揣著警察夢的我們,又有哪個最開始所想的是秩序,而非正義呢?   那……才是我們的初衷啊!我不想變成一個機器,我更想像你一樣,盡職之餘,有血有肉。   或許警察的意義在於維護秩序,可我們,或者說我這個警察,想維護的,卻跟你一樣,是正義。」   高估了寄幾,一根指頭沒法碼字,敲鍵盤姿勢太彆扭,嚴重影響效率……   更新晚了,抱歉 第190章家屬   蘇平若有所思。   緊跟著,他誇張的抖了抖,撓撓手:「一把年紀的人了,還這麼二,什么正義不正義的,說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回輪到荀牧翻白眼了。   兩人到各個辦公室裡走了一圈,找來幾位相對閒暇的刑警,讓他們過來幫個忙,分別「提審」一人,把體檢報告結果,以及「蔡慧嘉身上的HIV病毒來自劉欽霖」的事兒告訴這些嫌疑人。   然後,就饒有興趣的坐在審訊桌上,看著他們「表演」,看著他們痛哭流涕懊悔不已的模樣。   再然後,冷冷的丟下一句,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吃,現在懊悔,晚了。   跟著揚長而去,讓人把他們送回到留置室去,明兒再轉去看守所。   雖然這事兒嚴格說起來有點不地道,也有點兒幼稚的感覺。   但是並不違反規矩,而且說起來,挺爽。   爽過之後,正打算下去歇息著,終於,有位受害者家屬,終於趕到餘橋,直奔刑偵支隊來了。   蘇平聽了傳達室的匯報,眉頭一擰。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又冷笑了起來:「呵,我大概知道,這幾個女生為什麼既不出去玩,又不回家,反而待在學校裡,湊團擠一間宿舍了。」   「噢?」荀牧有些好奇,不由問道:「怎麼說?」   「很顯然,她們與家裡的關係都不怎麼樣。」蘇平斜了他一眼:「如果換做是你,得知自己女兒待學校裡遇害了,你會怎樣?」   荀牧眉頭一挑,恍然大悟,但還是順著回答:「那還用說?買最早的飛機趕過來,沒票了大不了自己開車過來,逮住那傢伙,暴打一頓再說。」   「可目前,就這麼一位受害者家屬到了。」蘇平接著說:「其他家屬到現在都還沒消息……到如今,時間過去多久了?這麼長時間,他們在幹什麼呢?他們心裡,到底還有沒有這個女兒?   再往難聽了點說,就是這位受害者的父母,跑過來,究竟是來給女兒討公道的,還是來討賠款的?   呵,我在這費心費力的想著,在規矩允許的範圍內,在心理上打擊打擊嫌疑人,也好讓受害者家屬心裡好過一些。呸!算老子自作多情!算啦!就當告慰受害者在天之靈吧!也不算白忙活。」   荀牧輕嘆口氣,搖了搖頭:「或許是被什麼事兒給耽誤了吧。」   「什麼事能比自己女兒被人害死更重要?」蘇平眼睛一瞪:「就算現在假期票不好買,也不至於到現在才僅僅只有一位受害者家屬上門吧?   再說,按理放假頭兩天和收假那兩天才是高峰期,這會兒雖然乘客同樣也不少,但不至於票都搶不到一個都過不來吧?」   荀牧張開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回。   半晌後,他又把嘴巴閉上了。   蘇平見了一陣心煩,連連擺手:「得了得了,愛咋咋地吧!這家屬你自己去見,我就不出面了,免得到時候說話難聽挨投訴。」   「你還會怕投訴?」祁淵有些意外。   「為他們被投訴不值得啊。」蘇平翻了個白眼:「再說,勞資挨投訴了還不是得你去擦屁股?」   「倒也是。」荀牧點點頭,說:「那你早點歇著吧,明兒還有一幫事要辦呢。」   「嗯,我去睡了。你也是,自己注意身體,別搞太晚。」   「這話聽著怎麼有點不對勁兒……」   ……   地下一層,法醫科。   荀牧領著王秀秀的父母和奶奶來到了這兒。   凃仲鑫打開屍櫃,又拉開屍袋拉鏈,露出王秀秀的臉。   三人瞅了一眼,表現各異。   父親站在一旁,雙拳攥緊,兩眼通紅,腦袋低垂;母親捂著嘴,看著王秀秀的面容,肩膀不停的顫抖著,低聲啜泣;奶奶則捶胸頓足,高聲哀嚎,可只聽哭聲不見淚。   只一眼,別說荀牧、凃仲鑫這些經驗豐富的人了,就是把祁淵拉來,他也能瞬間看出,王秀秀父母對她,還是有感情在的,見到屍體,不免悲從中來,心裡發堵。   但這祖母,就呵呵了。   嚎著嚎著,她聲音都啞了,站也站不穩,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面繼續嚎,一面揉眼睛,費了半天勁兒,可算揉出了點淚水出來。   王秀秀母親側目,沒搭理。父親張了張嘴,跨出一步,卻被他妻子拉住,並被冷冷的瞪了一眼。   他嘆口氣,搖搖頭,也不再搭理像個熊孩子一樣在地上拍大腿敲地板揉眼睛的老人。   荀牧眼睛又是一眯,瞧出了點東西。   過了兩分鐘,老人才重新站起身,可憐巴巴的看了兒子兒媳一眼,這才又看向荀牧,沙啞著問:「警官,誰殺的我孫女?兇手抓到了嗎?」   「你還知道她是你孫女?」中年女子冷冰冰的嘲諷了一句,說話時咬牙切齒。   「你什麼意思?」老人不依了:「許泠芬你什麼意思?我怎麼不知道她是我孫女啦?你對我冷嘲熱諷個什麼勁兒?你想怎樣?   我關心我自己孫女怎麼了?她都被人害死了,我問問兇手抓到沒有,有什麼錯?哪像你,一天天好吃懶做,醒著的時候不是睡就是像頭驢一樣瞎咧咧,你個缺心眼的玩意兒,女兒死了都不關心……」   被叫做許泠芬的女人一聽,柳眉倒豎,立刻炸了:「你個死老太婆,有臉說我?從我生了女兒起你就一直甩臉色,從小到大瞞著我不知道偷偷打了秀秀多少次,現在你有臉過來說關心?   你踏馬臉呢?裝給誰看呢?當初要不是我發現的早,秀秀滿月的時候就差點被你用開水燙死,現在就當著秀秀的面,你好意思說這種話?趙美鳳,你是真的不怕晚上睡不著覺嗎?」   「你……你……」老人胸膛急劇起伏:「你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當初要不是被你老公你兒子攔著,我就直接報了警,你現在可能還在監獄裡待著!」許泠芬氣到不行,罵了兩句,又回過神盯著她老公說:「姓王的,你給老娘評評理!」   她男人跺了跺腳,但什麼都說不出來。   「呸!」老人吐了口唾沫,說:「你這張爛嘴別給我瞎嗶叨,警察同志就在這兒,你也敢……」   「夠了!」荀牧濃眉一軒,低喝道:「滾出去!要吵滾出去吵!當著死者的面,你們也真好意思!」   我特喵戳出來這章了!   emmm,所以我現在從欠一章發展到欠兩章了是嗎…… 第191章悽悽切切   家屬接待室內,許泠芬和王繼川低著頭,至於趙美鳳……   凃仲鑫暗戳戳的把這事兒轉告給了蘇平,然後蘇平就趕下來,把趙美鳳給領走了。   「惡人還需惡人磨」,在蘇平面前,趙美鳳乖得跟個小雞崽子似的,絲毫不敢撒潑。   「說說看吧。」沉默了一小會兒後,荀牧終於主動打破僵局,輕聲問道:「昨天出事的第一時間就通知到了你們,為什麼今天才來?我瞧著,你們家離這兒也不遠,百公裡左右,高鐵半個鐘也就到了。」   王繼川抬頭看了荀牧一眼,連連苦笑。   「是趙美鳳接的電話。」這時,許泠芬咬牙切齒的說:「她一直瞞著我們夫妻倆。   直到晚上,她出去跟人嘮嗑,管別人問,家裡人死了能賠多少錢,然後有關係好的悄悄告訴我們,我們覺得不對勁,逼問她,才知道秀秀被人害了。」   說著,她忍不住用力拍了拍桌子,情緒激動非常:「你說,有她這樣當奶奶的嗎?孩子被人害了,她竟然瞞著不說?她腦袋裡想的竟然只是能賠到多少錢?   這種人,這種人……警官你說,這種人,當年紋隔的時候怎麼沒把她給踹進糞坑裡溺死!」   王繼川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只能扭過頭去。   徐玲芬又轉過身,看著王繼川,說:「姓王的,我跟你說,這日子過不下去了,我告訴你,回頭你就把她給我趕回老家去,我再也不要看見她那噁心人的嘴臉!」   王繼川握拳,輕聲說:「阿芬,冷靜,你冷靜一點,媽她一個人,年紀也大了……」   「那是你媽!關我什麼事?」許泠芬寸步不讓:「要麼你跟她斷絕關係,要麼咱倆離婚!否則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就這麼一個女兒!當年差點被你們家那幫不要臉的給害死,現在又……」   「能說說當年的事兒嗎。」荀牧打斷他們,輕聲問道。   王繼川臉色驟變,趕緊說:「警官,過去了,都過去了……」   「過去?」荀牧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故意殺人、故意傷害未遂,也是犯罪。」   「不是,不是,沒有的事兒!」王繼川趕緊說:「別聽阿芬瞎說……」   「瞎說?我瞎說?」許泠芬站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姓王的,你什麼意思?當時的事你沒看到嗎?秀秀就被那老巫婆放盆裡,手上提著開水就要往她身上倒……   她也是真狠心啊!拿著開水就要把秀秀活活燙死!要我晚個一分鐘過去,秀秀就沒了!就因為她是女孩兒,她就能幹出這種事兒?」   「沒有,沒有的事兒!」王繼川連連解釋:「就算我媽再不喜歡秀秀,也幹不出燙死她的事兒來啊,那是失誤,失誤!」   「失誤?她沒帶過娃嗎?你們幾個小時候怎麼沒被她燙死?」許泠芬重重的拍著桌子,說:「今天我就跟你新帳老帳一塊算!   要麼,把她趕回老家去,讓你那幾個沒良心的兄弟養著,這些事兒就此揭過,要麼,離婚!」   荀牧冷眼旁觀。   什麼殺人未遂、故意傷害未遂,當然是嚇唬王繼川的話。   這事兒過去這麼多年,當初又沒有立案,早就過了追訴期了。畢竟,對於根本來不及實時的未遂犯罪,法律上也很難界定,懲處上也不會太重,追訴期往往並不長。   但同樣,他也相當看不慣趙美鳳的行為,如果可以,他想按照相關規定,合理合法的讓她受到應有的懲處。   可現在看來,很難很難。畢竟,不論罪責大小,都講究讓證據說話,但這些事兒,想要收集到客觀證據,太難了,近乎不可能。   兩人又掰扯了許久,王繼川一句話,終於讓他倆都冷靜下來。   「阿芬,這些事回去再說,我們先把秀秀的事弄清楚好不好!」   兩人又沉默一陣,許泠芬才問道:「警官,兇手……抓到了嗎?」   「抓住了,在支隊裡。」   許泠芬一愣。她這麼問,不過是一種期望,想要知道案件調查究竟到了哪一步了。   但沒想到,昨晚才通知趙美鳳女兒遇害,今天竟然就抓住兇手了?   一時之間,錯愕、驚訝、憤怒、仇恨、痛心等種種情緒湧上心中,她又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整張臉漲的通紅通紅。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算勉強回過神,深吸口氣,問道:「警官,我……秀秀她為什麼會被害?」   「她很無辜。」荀牧輕嘆口氣,說:「她什麼錯都沒犯,什麼事也沒幹,僅僅只是因為跟那幫兇手的目標走在一塊,就……」   「秀秀!」這話一說,許泠芬再也忍不住,聲嘶力竭的嚎了兩聲。   荀牧別過頭,有些不忍心。   等許泠芬再次冷靜下來後,便又一抹眼淚,咬牙切齒的問:「警官,我能見見兇手嗎!」   「嗯。」荀牧站起身,點點頭,說:「跟我來。」   ……   留置室。   留置室的大體布局,和看守所挺像,一道鐵柵欄,裡頭一張鐵床,不過空間相對狹小,而且是單人間。   留置室內同樣擁有拾聲監控,必要的時候,留置室也可以作為審訊室用,直接在這兒進行訊問。   看到荀牧,劉欽霖還蠻激動的,猛地撲到鐵門邊,說:「警官,警官,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我認錯,我真的知道錯了,我……」   「跟我認錯,沒有意義。」荀牧冷冷的說道,隨後微微側過身,說:「有話,你跟受害者家屬講吧。」   劉欽霖一愣,轉過目光,仿佛才看到許泠芬和王繼川。   「這兩位,是被你殺害的學生——王秀秀——的父母。」   「噗通!」劉欽霖直接跪了下去,高聲說:「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們孩子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認錯,我賠禮道歉!你們要多少錢?我,我……」   三人都只冷冷的看著他。   荀牧則瞭然,這個劉欽霖,肯定是通過某種渠道得知,爭取到受害者家屬的諒解,有希望爭取到從輕處罰。   對於這一慣例,荀牧相當不以為然——家屬也不能代替受害者本人,只有死者,有原諒他的權利。   不過,他組織策劃了這樁血案,就算得到諒解,死刑恐怕也沒跑了,因此荀牧也沒說什麼,只是冷眼旁觀。 第192章輔導員   翌日清晨,又有「姍姍來遲」的家屬趕到了刑偵支隊,要求認屍。   昨夜發生的事兒,給了荀牧和蘇平一個教訓——這些家屬「遲到」,或許是確實有著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未必是父母對她們毫不在意,背後的原因,可能相當複雜。   就如王秀秀的家屬,之所以遲到,是因為她奶奶選擇瞞下了這一情況,就她父母,尤其是母親,對她還是非常關心的。   但畢竟她們父母不配為人之父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而不論是荀牧也好,蘇平也罷,都不想在這些事兒,這些人兒上邊浪費太多的精力,也不想一次次的看到可能讓自己寒心的一幕幕。   他們手頭的案子,還沒完全告破,還有疑點,刺傷女輔導員的歹徒也並沒有抓到。   因此,荀牧便乾脆讓方常留在支隊裡,應付這些家屬,並提醒他,只要公事公辦即可。   至於祁淵……   「我真建議把小祁留下。」蘇平說:「這種事兒,處理起來雖然麻煩,但跟著過幾遍,對他的成長也相當有幫助。   而且,這些令人心寒的東西,叫他多瞅瞅,也有助於讓他快速成熟,別再那麼幼稚。   逐漸變得麻木,對他來說或許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但咱們終其職業生涯都得跟各式各樣的罪犯打交道,我寧願他麻木了,也免得因為過分幼稚,因為低估了人的險惡而出事。   咱們就像下水道的清潔工,總得適應這些骯髒的東西,要一看到就倒胃口的話,顯然不適合幹這份工作。」   「話是這樣說,」荀牧搖搖頭:「但太早接觸這些東西,對於他而言,太過殘忍了。我還是建議,循序漸進的來,再給他一些適應的時間,多接觸一點案子,再去直面這些,比案子更讓人寒心的事兒。」   「隨你吧。」見自己勸服不了荀牧,蘇平擺擺手,說:「吃完飯,咱們跟著松一塊兒去醫院見廖紅紅,還是去找那女輔導員再問問情況?」   「他們不都在一個醫院麼。」荀牧翻個白眼。   「哇,不是我說,你對受害人後續治療情況一點都不跟進的麼?」蘇平放下碗,說:「昨天晚上,廖紅紅轉院了,送去了精神衛生中心,目前於臨床病區二區接受治療,阿珂在陪著她。」   「噢?還真沒人跟我說過。你咋知道的?」   「阿珂發群裡了。」蘇平聳聳肩。   「呃,我起床到現在還沒看群呢。」荀牧趕緊掏出手機看了起來。   翻了半天,他忍不住皺起眉:「沒有啊。」   「沒有?」蘇平一愣,也掏出手機,查了查後,呃一聲,說:「貌似前段時間我把你給踢出群了。」   「蛤?」荀牧張了張嘴,盯著蘇平:「你,踏馬,把我,踢出群聊?」   「誰叫你平時吃飽了撐的動不動就發紅包。」蘇平翻個白眼:「搶又搶不到,偏偏還有提醒,不點掉吧強迫症心裡又難受,看著鬧心,乾脆踢了。」   荀牧嘴角抽了抽。   ……   最終,荀牧和蘇平還是選擇前往武警醫院,見見輔導員。   畢竟廖紅紅的事兒,只能算作是一個疑點,但輔導員遇刺的案子,別說告破了,目前就沒什麼實質性的進展。反正廖紅紅已經交給了松哥,他倆也信任松哥的能力,回頭問問就是。   來到普外病區,輔導員這會兒正在換藥,兩人便在邊上等了等,等實習醫生離開,才走到床邊。   「警官。」輔導員笑了笑:「我聽說,案子破了是嗎?」   「還不能算破。」荀牧說:「嫌疑人已抓獲,他們也招供了,但相關證據正在搜集、勘驗,預計還需要幾天時間才能結案。」   「人抓到了就好,我也能安心養養傷了。」   「你怎麼樣?沒什麼事吧?」   「問題不大,」輔導員說:「刺破了腸子,做了個小手術縫合好就沒什麼事了,再修養兩天,明兒或者後天就能出院。」   「那就好。」荀牧頷首,又說:「關於刺傷你的歹徒,你還能回憶起什麼嗎?」   「啊?」輔導員一愣:「不是,人不已經抓到了嗎?」   「刺傷你的,與殺害朱瑜芹等學生的,並不是一幫人。」荀牧說道。   輔導員錯愕不已:「怎麼會?」   跟著遲疑一陣,又搖頭說:「真的想不起來了,當時天黑,那一塊正好離倆路燈都遠,什麼都看不清,只知道他跑的飛快,衝過來就把我撞進水池裡頭了。」   「那麼,你最近得罪過什麼人嗎?」   「沒有吧,」輔導員說:「我就一兼職輔導員,能得罪什麼人啊。」   「兼職?」   「啊,不是那個兼職。」輔導員擺擺手:「我是學校人文社科部的,負責三生和大學語文這兩門課,同時兼職朱瑜芹她們班的輔導員。」   荀牧瞭然,接著說:「請你好好回憶一下,再小的事兒也不要忽略,比如哪位學生缺勤沒來,或者,您負責輔導的班級的獎助學金評定等。或許在你看來極小的事兒,學生就會耿耿於懷。」   「這……」輔導員皺眉,仔細回憶了片刻後,搖搖頭:「這要說起來就太多了呀。   我上課的時候點名不勤,所以經常有不少學生翹課,有時候翹的實在過分了,也會請他們班長或者學委上來點點名,抓抓考勤。   但點名一般都放在快下課的時候,我也會提前通知他們班幹部,為的就是給他們個機會,過來上課,所以實際被登記缺勤的學生不多,可總歸有幾個老油條,算下來也不少。   只是點名而已,最多影響下平時分,按理說,不應該幹出這種事吧?」   蘇平終於出聲:「嗯。按說,通知了都不來的老油條,根本就不在乎考勤這種事兒,確實不可能為此懷恨在心。   那麼,你最近點名的時候,有沒有相對特殊些的學生?比如平時成績非常好,就缺勤了一次,然後被你點到的?」   「那沒有。」輔導員搖頭。   蘇平又問:「獎助學金這一塊呢?」   輔導員視線往邊上一斜:「這一塊能有什麼問題?我們班評選獎助學金一向公平公正公開,成績線達到要求後就直接公開投票,能有什麼問題?」   睡覺睡一半忽然驚醒,趕緊補上一更先……   然後……我去補個覺了…… 第193章癔症   眼睛外斜,不敢直視問話人,在很多時候都是心虛的表現。   雖然也並不絕對,但再加上她語氣一下變得有些激動,且開始用反問句來回答問題,則心虛的概率很大了。   荀牧和蘇平都是老刑警,自然看得出來。   很顯然,問題應該就出在評定獎助學金這一塊了,至少,評定獎助學金的過程絕對不像她說的那麼公平公正公開。   而她選擇隱瞞的原因就在於……   在獎助學金上動手腳這事兒,比她遇刺遇襲更加惡劣。   左右她也沒受到太嚴重的傷,這點醫藥費損失她還承擔得起,但要這事兒曝光了,恐怕得丟掉工作,可能還會納入不良行為記錄,後果相當嚴重。   「那麼,」但蘇平也沒記著拆穿她,和荀牧用眼神交換過意見後,只進一步問道:「你們獎助學金評定,是在什麼時候?」   「這個……」女輔導員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老實說道:「就在上月中旬,現在是新學年嘛,正好考核評定上學年的綜合成績,評選獎助學金。   不過在上星期,名單才算定下來,報上去。畢竟這其實也不是個輕鬆活,那麼多人呢,得一一核對成績,得按照規定計算學分與各項成績是否達標,接著還要投票,最後才能報上去,等上邊終審。」   蘇平接著問:「參選名單和最終名單,你手中有備份嗎?」   「這個……有的,但不知道被我放哪兒了。」女輔導員說:「應該是在U盤裡邊,但我好幾個U盤呢,時不時還老丟……」   說到這兒,她又猶豫了一陣,輕輕咬著下唇。   她猜出荀牧和蘇平察覺到這一塊的問題了,否則也不會一直揪著不放。   因此,她很快下定決心,說:「警官,要不這事兒,還是算了吧。那學生……我就不跟他追究了……」   「刑事案件,屬於公訴案件,不是當事人不追究,咱們就不查辦的。」蘇平聲音淡漠了幾分,帶上了點公事公辦的味道:「你的訴求,以及是否原諒歹徒,確實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最終判決結果,但也僅僅只是影響。   畢竟,犯罪行為,不僅僅是直接傷害到當事人本人,如果不處理,將來還可能會影響到他人,因此,他必須受到應有的懲處。   你的傷,我會請法醫臨床的同事做個傷情鑑定,但就目前以我的經驗看,至少都是輕傷,已構成刑事犯罪標準,我支隊已立案調查,單單憑著你的個人意願,無法撤銷。」   輔導員張了張嘴。   蘇平卻不再給他繼續開口的機會,只說:「你好好休息,好好養病吧,我們就不打擾了。你放心,這件事兒的真相,我們肯定會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給你一個交代。」   ……   走出病區後,荀牧看向蘇平,問道:「老蘇,你真確定,這起襲擊事件跟獎助學金評定有關?」   「不確定。」蘇平搖頭:「但很顯然,她大奸大惡的事兒或許沒幹過,但尋常的虧心事恐怕做過許多,再問下去,很難有收穫。   有這個時間在她身上耗著,倒不如問問她的同事、朋友乃至學生,說不定還能有更多線索,有助於迅速鎖定嫌疑人。」   「果然,」荀牧說道:「我就說,只憑著這點兒蛛絲馬跡,你不可能這麼武斷的認為本案就與獎助學金評定有關了。   嗯,另外,這樁案子按理說其實偵查難度應該並不大,歹徒的作案動機應該只是尋常的矛盾傷人,但交給大隊偵辦到現在,半點結果都沒有,甚至連當事人都沒詢問過,這裡頭有問題。   是,咱們最近幾乎把裡裡外外所有單位都給得罪了一個遍,但……其他單位管不著,刑偵大隊,作為咱們的下屬單位,咱們難道還不能管了嗎?   不管他們是能力不足也好,還是出於這樣那樣,外部內部的原因而出工不出力,消極怠工,這幫小崽子,都得好好整治整治了!」   「確實。」蘇平擰了擰脖子,壓著火氣說道:「不想幹就不要幹,混在位置上浪費資源,佔著茅坑不拉屎,幾個意思?」   ……   與此同時餘橋市精神衛生中心。   相比於武警醫院,這家醫院位置要偏上一些,也更遠,松哥和祁淵才剛剛趕到。   下車後,見祁淵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松哥拍拍他肩膀,問道:「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祁淵回過勁來,搖搖頭,說:「也沒有,可能是因為昨晚沒睡好,這會兒有點懵。」   「嗯?昨晚幾點睡的?」   「三點多接近四點。」   「怎麼這麼晚睡?」   祁淵再次搖頭,沒有解釋,只岔開問題,問道:「松哥,廖紅紅的情況好像很嚴重啊,都轉到這家醫院來了,問詢工作恐怕是不太好展開,你打算怎麼辦?」   松哥見他不想說,也沒多問,順著他的話題說道:「先和她的主治醫師聊聊吧,瞧瞧能不能從醫學方面找到解釋,查清楚她當時究竟碰到了些什麼。   在既往史啊,病情啊這方面,他們其實比咱們更加專業,術業有專攻嘛,他們就是做這項工作的,說不定醫院這邊已經把前因後果都問清楚了呢。」   祁淵輕輕頷首。   兩人一路來到住院部,走到第二臨床病區醫師辦公室,找到名女醫生,出示證件表明來意之後,便輕聲問道:「請問,負責廖紅紅的是哪位醫師?」   「我就是,」她說:「廖紅紅是我們醫療組負責的。」   「你好,」松哥立馬說道:「病人她現在怎麼樣了?」   「總的來說,並不理想,情況相當不穩定。」醫生搖搖頭,說:「經過我們醫療組的綜合評估,一致認為,她這種情況,應該是癔症。」   「癔症?」   「一種潛意識影響下,受主觀推動,卻不受主觀控制的有目的性精神臨床疾病,」醫生展開解釋道:「臨床實踐中,除去遭受某種重大刺激或藥物作用等少數情況外,大多數癔症,常常都發端於困境之中而危難之時。   而癔症發作,往往能夠幫助病人脫離這種環境。」 第194章癔症   「癔症?」祁淵有些不明所以:「癔症發作的病人不是都很躁狂那種嗎?我看她表現倒是挺安靜的呀。」   「不是。」醫生搖搖頭,解釋道:「癔症發作,出現可能性比較大的反應模式包括三種:   最常見的無疑是各種興奮性反應,包括狂奔、亂叫、情感爆發,甚至伴有衝動毀物、傷人、自傷和自殺行為;   此外還有抑制性反應,比如昏睡、木僵、癱瘓、聾、啞、盲及分離性遺忘等;以及各種退化反應,比如幼稚行為、童樣痴呆。   這類精神疾病還普遍存在一種非常普遍的特徵——如果無人關注,病人可能在短時間內迅速恢復正常,而其中很多人會遺忘掉自己發病時的表現;而如果有人關注,發病表現可能會愈加誇張,給人種病人是在「演」的感覺。」   祁淵呃一聲,說:「聽你這麼一講,這病在外人看來還真像裝的……」   「是啊,」醫生嘆了口氣:「正因為這種特性,讓我們對癔症的發現與治療工作非常難以展開。」   松哥接過話,問道:「那,醫生,她這個病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以往她有沒有過發病史?還有,她想逃離什麼環境?」   「發病史這塊,我們認為是有的。」醫生說:「我們給她做過相當細緻的臨床評估,所以才得出她的病,應該癔症發作的結論。   具體的評估方式就不展開說了,我直接說結論吧。   廖紅紅這個女生,相當內向、脆弱敏感,而且並不具備長時間保持情緒穩定的能力,在大五人格當中,偏向於神經質性人格。   她時常感覺到孤獨,內向的背後,也有著受受關注的渴望——這是許多癔症患者的共有特性之一——而且她的家庭……   怎麼說呢,根據評測結果,她主觀上認為,家庭並不能給她帶來關愛與關懷,只能給她帶來壓力與種種情緒化的衝動,因此她與其他家庭成員的關係並不好,但同樣的,她也渴望得到來自家庭的關愛。   而癔症發作,無疑是個途徑,每次發病的時候,不論家裡人是關心,還是煩躁,亦或者別的什麼情緒,對她而言都是一種關注。   或許她自己都沒察覺到這種深藏在她潛意識裡的渴望,但這並不影響獲取關注成為她的目的,而且該病每次發作都能促使她目的達成,這種正向反饋自然也就慢慢成了導致她發病的誘因。   而這一次,促使她發病的誘因實際上是存在的。」   祁淵試探的問道:「孤獨?」   「沒有錯,我們也認為是孤獨。」醫生點頭:「正好放假,多數學生要麼回家,要麼去旅行,她卻因為經濟原因,也因為家庭並不能讓她感受到幸福,因此既沒出去旅行,也沒回家,這是孤獨,同時也隱藏著對家的渴望。   另一方面,六名女生聚在一塊兒,但因為她的內向,自覺無法融入這個群體,也並沒有主動拿出合適的方法融入其中,她與小群體之間就存在一種割裂感,加深了她的孤獨。   最後,是獨自去打開水這一行為,外加開水房相對狹窄的空間環境,徹底激發、引爆了她的孤獨感,從而癔症發作,產生種種抑制性行為。   當然了,抑制性反應本就沒有興奮性反應來的那麼張揚,明顯,因此多數人實際上並沒有發現她的問題。   而時不時去開水房打水的學生,跟她打的招呼,也在她潛意識裡被認作是一種低限度的關心,因而延續了抑制性行為的持續時間。   癔症發作同時與學校命案發生,可以說是一種巧合、偶然,但這種巧合與偶然,又反過來加大了對她的刺激,讓她誤以為自己撞鬼了,進而導致她精神極不穩定。   後邊你們問詢的時候,案情進一步刺激到了她,這就導致她癔症再一次發作,出現昏迷症狀。此時,這種症狀實際上是一種本能的逃避反應。」   「原來如此。」松哥恍然大悟。   按照醫生的診斷結果,這樁血案,最後一個疑點便告破了。   但這時,醫生又說:「癔症更多的是一種心因性疾病,很難根治,而有了這次遭遇的刺激,我們擔心她將來癔症發作的頻率還會提高。   如果真的想要根治,心理治療與心理幹預必不可少,但更重要的,還是家庭因素。要不能讓她真切感受到家庭對她的慣性,她恐怕還會在潛意識裡,利用癔症發作來博得關注。   但癔症發作的頻率高了,因為這種疾病症狀的特殊性,很難讓人去特別重視,反倒可能會覺得煩躁,但發作期的病人實際上是很敏感的,哪怕她自己其實並不能感受到……   那麼,這種心煩,很可能也會演變為另一個刺激源,最終形成惡性循環,即她越發病,周圍及家人則越煩越嫌棄,而這種反饋,又會促使她發病頻率提高。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們能找來她的家屬,到我院裡,咱們共同商量出一套應對的方法,即使無法根治疾病,至少也試試降低發病頻率。」   「這個……」松哥有些為難。   廖紅紅的家屬至今沒有露面,可想而知,他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態度。   很顯然,他們對這個女兒,可謂毫不關心。   甚至因為廖紅紅並非被他人「害」成這個模樣的,而是自身疾病發作,因此不可能弄到賠償……   為了避免承擔並不算少的醫藥費,他們乾脆直接不過來。   松哥不想以這樣的惡意去揣測廖紅紅父母,但奈何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大。   醫生察言觀色,也想到了這種可能,只能嘆口氣,搖搖頭。   對她而言,盡心盡力的去治療好廖紅紅,並儘可能降低將來的發病率,甚至根治她的癔症,就已經是極限了,不可能自掏腰包幫病人墊付醫藥費,好讓她家屬過來配合治療的。   也沒有任何理由這麼去道德綁架人家。而且,太過聖母的無底線幫助,也只會助長各種歪風邪氣,反倒是好心辦壞事了。   況且,就病人家屬很可能不願意掏醫藥費的情況看,就算有人將這筆費用給承擔了,恐怕,他們也拿不出耐心去配合醫生與病人,嚴格執行治療計劃。 第195章收隊   松哥還是去見了見廖紅紅。   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了許多,因此,也可以看出來,這確實是個相當內向且敏感的女生,不自信與惶恐倆字,時常直接顯現在她的臉上。   想來,她在學校裡應該也經常受到各種各樣的欺負吧,不論有意無意,明裡暗裡。   現在或許還好,但小學初中階段,受到欺負恐怕是難免的,再加上父母的漠不關心,種種經歷,恐怕早就在她心理留下了極大的創傷。   這些,也是造成她癔症發作的潛在因素。   縱使以松哥的親和力,廖紅紅對他依舊存在著深深地戒備,但在這種「刺激」之下,對看護照顧她的寧雨珂,反倒信任了不少。   見寧雨珂能照顧好她,松哥也就不再多留,聊幾句後就和祁淵離開了。   車上,祁淵終於表現出了自己的憤怒:「搞什麼鬼,搞什麼鬼嘛!一個個都爸媽都這副樣子。既然不想養,不想負責,當初又為什麼要生下來?這些女生,來到世上難道就是為了受苦嗎?」   松哥輕輕搖頭,卻沒有接話。   祁淵不甘心,又說:「他們這種行為,算是惡意拖欠醫療費用吧?算是違法行為吧?要不……」   「強制傳喚他們過來?行不通的。」松哥搖頭道:「事情比你想像的要複雜的多,廖紅紅畢竟已經成年了,加上他們實際也沒有表露出過讓我們將廖紅紅送到醫院的意向……」   「什麼意思?」祁淵眉頭一皺。   「如果他們不願意,這筆治療費用,也沒辦法強行轉嫁到他們頭上,只能由廖紅紅自行承擔。」   「自行承擔?她怎麼承擔?」祁淵一下變得非常激動:「她還只是個學生啊,幾千塊的醫藥費,她怎麼承擔?」   「是吧,相當難辦。」松哥嘆了口氣:「一旦涉及到錢的事兒,就總會叫人頭疼的不行。   想要妥善完美的解決這個問題,恐怕也只能想辦法向廖紅紅的父母施壓,讓他們乖乖過來掏錢了。」   「這種人,」祁淵嘟噥道:「簡直不配為人父母!松哥,你說能不能想辦法把這事兒爆發了,從輿論上給他們施加壓力?」   「絕對不行!」松哥被他的想法嚇了一跳,趕緊說:「先不說這麼幹會不會造成別的什麼惡劣後果,就算她父母迫於壓力掏錢了,你讓廖紅紅以後怎麼辦?她爸媽以後有會怎麼對她?」   ……   中午,衛校食堂。   蘇平聽說了這些事兒後,眉頭一挑:   「好辦,先試試看能不能將這筆錢給追回來。如果實在追不回,廖紅紅父母軟硬不吃,堅決不肯掏錢的話,我以個人名義,和廖紅紅交涉。   如果她願意的話,我掏錢,先把支隊這筆費用墊上,等將來她畢業了,每個月還我兩百三百塊錢,還清了也就是了。」   「這主意不錯。」荀牧點點頭:「也算是給廖紅紅一點壓力,一份動力。讓她覺得自己還有人關心,哪怕只是陌生人,也讓她知道自己努力還有點用,或許,能在一定程度上改變她,緩解她的病症。」   「我沒想那麼多。」蘇平擺擺手:「幾千塊錢,對我來說壓力倒不太大,而且這錢只算是借她的。   當然了,你說的也有點道理,回頭你和她的主治醫生商量下,看看能不能藉此制定出一套治療計劃吧。」   「好。」荀牧頷首,想了想,又說:「這錢不能讓你一個人承擔,這樣,咱倆一半一半吧,風險也小一點,萬一要真的看錯人,損失也不那麼大,就當買了臺新手機當天就摔報廢了唄。」   「隨你。」蘇平也沒拒絕。   松哥笑笑,說:「那我也出一份。嗯,我問過醫生,整個治療階段,醫藥費總額大概需要一萬一二左右,咱們一人四千上下,倒也可以承擔。」   祁淵張了張嘴,又縮縮脖子,不自覺的後退半步。   他也有心出一份力,可他那點見習工資,也就勉強混個溫飽,一千塊都擠不出來,怪尷尬的。   蘇平斜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又對松哥輕輕點頭。   松哥也發現了祁淵的表現,有些好笑,便岔開話題,緩解他的尷尬,問:「對了,輔導員遇刺的事兒,有眉目了嗎?」   「問了一圈,目前有五個懷疑對象。」   「噢?這麼多?」松哥有些詫異。   蘇平嗯一聲,說:「兩名是學生,其中一名,當初跟她小叔子鬧矛盾,因她拉偏架被記了過,而她小叔子則只是通報批評,有可能因此懷恨在心,不過時間比較久遠了,嫌疑不大。   一名是她班上的學霸,參與了這次獎學金的評定,但最終被刷下去了,原因不明。   另外,據調查,評定獎助學金人選之前,這名學霸的競爭對手請她吃了頓飯,飯局上有沒有其他「交易」就不清楚了,反正這事兒,同學中也有點風言風語。」   頓了頓,她又接著說:「另外三人是同事,兩名是職稱矛盾,懷疑她在職稱評定考核中動了手腳,把那兩人刷下去了;一人是因為論文糾紛,懷疑她竊走自己的論文成果發表。   不過這三者,按理說不至於上升到持刀傷人的程度,而且,這三人都是女性,不太符合她的描述,嫌疑同樣不大,接下來派點同事走訪走訪,如果她們能提供不在場證明,就能直接排除嫌疑了。」   松哥瞭然:「也就是說,作案嫌疑最大的,還是那名學霸?」   「嗯。」荀牧接過話:「我們也走訪了幾位同學,這人成績雖然不錯,但思想品德這塊不大行,算是典型的才高德低吧,如果獎助學金評定這塊真的有問題,他真有可能提起刀去捅人。」   蘇平應一聲,接著說:「他目前也待在學校,下午時候,咱們跟他接觸接觸就是了,想來這案子不難破。」   頓了頓,琢磨一會兒,蘇平又說:「松,這事兒,就交給你吧,咱們打算撤了,繼續配合巡視組的工作任務。   裴德嶽遇害一案,至今沒有揪出與幕後主使者相關的證據,讓人有點不太踏實。」   「成,」松哥說:「包在我身上,我會儘快查清真相,找到證據。」   「嗯。」蘇平又看向祁淵:「小祁,你也留下來,幫忙。」   「好的。」祁淵連連點頭。   最近狀態恢復的還可以,我再理理思路,欠下的兩章,爭取在這星期補上吧。 第196章行李箱藏屍   當天下午,松哥就帶著祁淵查清了真相。   刺傷輔導員的,果然是那名所謂「才高德低」的學霸,並從他儲物櫃角落當中搜出了一柄清洗的乾乾淨淨的匕首。   見狀,學霸的心理防線直接崩潰,當場就把什麼都給招了。   招著招著,他又忍不住連連控訴,說這名輔導員掉進錢眼裡了,毫無公平性可言等等。   這些情況,松哥如實反映給了校方,校方稱會好好查清楚這件事兒,松哥便帶著學生與證據,返回刑偵支隊。   至此,衛校兩樁案件統統告破,而結案報告的書寫工作,則交給了祁淵。   傍晚,廖紅紅的父親終於趕到餘橋,在精神衛生中心與她和警方見面,並不情不願的掏了醫藥費。   得知廖紅紅並沒有大礙,且她與兇殺案根本毫無關係,他便又藉口家裡生意繁忙,溜了。   對此,蘇平忿忿不平,卻也沒有辦法。   晃眼又過去一星期時間,這段日子裡,荀牧和蘇平愈發「神秘」了,經常一整天一整天的見不著人。   想來,是針對褚子陽的調查,進入了一個相當關鍵的時期。   十六號,周三,早上六點五十。   最近有些變天,溫度驟降,早晚的體感溫度僅有十度左右,還挺冷的。   祁淵穿好衣服,正打算出門趕去支隊上班,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趕緊走到床邊,翻出手機瞅了眼,見是松哥打來的,有些奇怪,這麼大早怎麼就來電話了?便立即接通,問道:「松哥,怎麼了?」   「小祁,你現在在哪兒?」   「呃,還在家裡,正打算出門……」   「那正好,你在你家樓下等我五分鐘,我馬上過去。」松哥說:「出案子了,荀隊蘇隊那邊抽不開身,叫我負責。」   「啊?什麼案子?」   「車上說。」   「哦,好。」   掛斷電話,祁淵趕緊收好手機錢包,火急火燎的出門。   砰。   門一關,祁淵心忽的一揪。   緩緩回過神,伸手進口袋掏了掏,忍不住又一陣苦笑。   「每周忘帶一次鑰匙成就達成(1/1)。」自嘲的搖搖頭,他決定先不管了,案子要緊。   火急火燎的下了樓,松哥還沒到,他便掏出手機,翻了翻社會新聞,想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到等會要查的案子。   剛翻了一小會兒,便聽到一陣喇叭聲,抬頭一看,才見松哥的車就停在跟前。   他趕緊把手機裝好,快步跑了過去,拉開副駕駛車門,坐好繫上安全帶。   松哥瞧了他一眼,問道:「咋了,沉著張臉,昨晚又沒睡好?」   「不是,我又忘帶鑰匙了。」   「呃……」   搖搖頭,祁淵岔開話題,問:「松哥,出什麼事了嗎?我剛翻了新聞,也沒見……」   「案子才剛發,記者鼻子再靈,恐怕也沒那麼快出報告,更何況,現在的新聞,大部分權重都傾向了娛樂版塊和體育板塊,社會新聞反而沒幾條。」松哥搖搖頭。   祁淵又問:「那,到底是什麼事兒?」   「行李箱藏屍。」松哥想了想,說:「今早,一個年輕男人拉著行李箱到小區的快遞服務網點寄件,說是要把行李箱寄到帝都去。   帝都那地方嘛,你也知道,查的比較嚴,服務點的工作人員就要求當場開箱檢查一遍,結果就發現,行李箱裡放著三顆腦袋,把人嚇了一跳,當場報警了。   指揮中心接到報案,一方面讓附近派出所的同事過去問問情況,另一面,也直接把案子轉給了我們支隊。但因為荀隊蘇隊都比較忙,這案子就交給我負責了。   時間太早,大家都還沒到支隊,我就單獨通知了他們,這會兒應該都在往目的地趕。嗯,寄件人也還在現場,已經被控制住了。」   祁淵大致聽過一遍後,直接說:「我覺得這個寄件人應該並不知情,否則他沒理由同意快遞服務網點的工作人員開箱。」   「嗯,確實。」松哥說:「我知道這情況後,就讓派出所同事把他手銬給解了,等咱們到現場仔細問問再說。」   祁淵又問:「對了,那個小區的快遞網點,竟然這麼早就開門了嗎?」   「那是個二十四小時服務網點。」   「哦。」   ……   很快抵達金宏小區包裹驛站服務店,即案發現場。   松哥左右看看,發現柴寧寧和凃仲鑫來的比自己還早,便帶著祁淵上去打了聲招呼,又對派出所民警說聲辛苦,便看向寄件人,給他遞了根煙。   「抱歉,剛剛我們的同事手腳粗暴了點,沒傷著吧?」   年輕人接過煙,點上,道了聲謝,擺擺手說:「沒事沒事。我也想不到,好端端的,我行李箱裡的東西怎麼就變成三顆腦袋了?」   「能說說你原本打算寄的是什麼嗎?」   「電腦和鍵盤,」年輕人說:「前不久我去帝都看閱兵,在朋友家贊助了幾天,回來的時候,才發現電腦帶錯了,把他的電腦給帶了回來,我的電腦在他那邊。   帶錯了,那當然要換回去啊,我就打電話跟他說了。嗯,說著說著又聊了點別的,正好聊到鍵盤……   他是文字工作者嘛,想換個好點兒的機械鍵盤,我就尋思著,我的舊鍵盤剛換下來,cherry家的,還不錯,挺好使,只用了六個月,還很新,放著吃灰有點太浪費了,就說送給他,所以就把鍵盤也塞進去了。   再加上得買點防震的氣柱啊,不然一路顛簸別把電腦給摔壞了,一拖就拖到了今天。   嗯,昨晚,東西都備齊,我就把東西都裝進了行李箱裡,打算今早上班的時候,順便下來把快件寄了。本來都一切正常的,結果到了這兒,行李箱一拆開,裡頭的東西竟然變成了三個腦袋,我都嚇了一跳。」   松哥聽完,想了想,又問:「是你報的警,還是網店工作人員報的?」   「我倆一塊打的妖妖靈。」年輕人說:「很快你們的人就來了,大概問了幾句情況,二話不說就把我給銬了起來。」   松哥聽了苦笑一聲,搖搖頭,再次道歉,隨後接著說:「看樣子,只有一種可能——你的行李箱被人給換了。」 第197章問詢   年輕人點點頭,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而且,他很快就繼續說:「下來的時候,我把行李箱放在了單元樓門口,先走到一邊把垃圾扔了,跟著又到邊上買了瓶水,回來就直接拖著行李箱來這邊了。」   祁淵忽然問道:「筆記本電腦,應該算是貴重物品了吧?不應該隨身拖著麼?怎麼會就這樣大喇喇的給放單元樓門口?」   「可能我性子就這樣吧,反正行李箱裝著,誰能想得到那裡頭是啥啊。」年輕人說:「關鍵是昨晚下了一場大雨,垃圾池邊上都是髒水,可噁心人了,一拖過去行李箱肯定會弄髒。   我就尋思著,反正大清早的也沒幾個人,而且我又走不遠,誰能偷啊,這不,回來的時候,行李箱都還在,也是這行李箱跟我的一模一樣,偏偏放的位置也一樣,我就直接提著走了唄。」   「那麼,你當時有留意到誰在你後頭也拖著個行李箱下樓麼?」   「沒有,沒注意到。」年輕人搖了搖頭:「警官,拜託你們,可一定得儘快把那人給找到啊,先不說被冤枉不被冤枉的事兒,行李箱裡的那臺電腦可貴了,17寸的敗家眼,年初的時候才買的,三萬多塊錢呢!」   「啊?」松哥被嚇了一跳:「多少?三萬?」   「對啊,差一塊就三萬六了,他才買不久。」年輕人焦急的說:「這錢我可賠不起,拜託你們可一定要把人給逮住,把電腦給我弄回來啊。」   松哥深吸口氣,說:「成,你放心,我們一定盡全力,儘早破案,把人給逮住。」   等他說完,祁淵又問:「這麼貴重的電腦,當時怎麼會弄錯呢?」   「他家當時有五臺電腦,」年輕人解釋道:「一臺是水冷的臺式,一臺外星人,一臺敗家眼,一臺微星,還有一臺XPS超輕薄款的。   其中敗家眼和XPS是他自己的,其他三臺是借來對比評測的,評測周期到月底,外星人和微星月底就要還回去,臺式說是送他了,他打算用來當粉絲福利送出去。」   頓了頓,他又說:「我自己的電腦是一條神船,配置也不差,就是做工方面略微粗糙些,價格也只有他這臺電腦一半不到。   他就尋思著,把我這電腦借過去,一塊做個對比評測,自己的敗家眼先借我玩一段時間。   這不,後邊要回來上班了,收拾東西的時候就搞岔了唄,我那臺電腦還在那邊呢。   哎,別說,雖然配置都是一樣的,但還是我自己的電腦用著舒服,別看神船便宜,做工看著也粗糙,但散熱用料是真的紮實,比他這臺還略好點兒,我情願用自己的打遊戲。」   祁淵明白了,輕輕點頭。想了想,他又問:「那麼,你最近得罪過什麼人嗎?」   「得罪人?什麼意思?」年輕人愣了愣,跟著很快反應過來,詫異的問:「你們不會覺得有人在栽贓嫁禍,搞我吧?」   「不排除這種可能。」祁淵點點頭。   年經人撓撓耳朵,思索了一會兒後,搖頭:「不至於吧?為了搞我,特地殺三個人?」   「未必是為了嫁禍你而殺人,可能是殺人後才想到要嫁禍你,這個因果關係請不要顛倒。」   他哦了一聲,又繼續思索起來。   過了半天,他才搖頭說:「想不到。我也沒得罪過什麼人啊,你們可以去問問,我人緣還是蠻好的。反正吧,我是實在想不到有誰能這麼陷害我了。」   祁淵又問了幾個問題,年輕人一一回答,見實在沒什麼收穫,他才放棄,看向松哥。   松哥輕笑道:「那麼,麻煩你了,就先問到這兒吧,麻煩你留個號碼,後續的調查工作可能還需要你的配合。另外,如果你想到了什麼,也煩請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沒問題。」他立刻點點頭,報出了自己的號碼,又伸手一指,說:「我家就在那棟樓,702室就是,你們隨時可以過來找我,只要我在家。   那個,那我現在可以去上班了嗎?公司有點遠,再不過去怕要遲到了。」   「沒問題,你去吧。」松哥點點頭。   目送他離開後,松哥才輕聲說:「小祁啊,你有沒有發現,自己剛剛問了許多毫無必要的問題。」   「啊?」祁淵眨眨眼睛:「有嗎?」   「關於栽贓嫁禍。」松哥輕聲說:「怎麼可能會是栽贓嫁禍呢?」   「不是嫁禍的話,太巧合了吧?」祁淵皺眉:「同樣的行李箱,同樣的位置,哪有這麼巧的事兒?還是說,這個人在撒謊?」   「偏生,這事兒可能真就這麼巧。」松哥搖搖頭:「首先說栽贓嫁禍這個可能性為什麼可以排除。   因為想要達成栽贓嫁禍的目的,需要達成的條件太多了,不但得買一模一樣的行李箱,新舊程度都差不多,還得時刻盯著這人,等他出門,再找機會把他的行李箱置換掉。   如果他一直提著行李箱人的話,那就直接沒機會了,條件如此苛刻,一般人恐怕根本不會往這方面去想。   而對方將腦袋放在行李箱裡,我估計,他的目的很可能是拋屍、埋屍。而且說起來,將行李箱拉到深山老林中埋掉,或者拖到江河湖海邊塞幾塊大石頭進去沉屍,來的都要比栽贓嫁禍靠譜。   就像你剛剛說的,沒有人會傻到為了栽贓嫁禍去刻意犯罪再潑髒水,而另一方面,栽贓的動機到底是什麼呢?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則,一般就是走投無路,不栽贓嫁禍沒辦法把自己摘出去,才會選擇這麼幹。   畢竟,栽贓這事兒,本身的風險也是很大的,一不小心,可能就會把自己給搭進去。至於深仇大恨,直接把他殺了不好嗎?犯得著栽贓?」   祁淵張了張嘴。   片刻後,又問:「那,為什麼不能是他在撒謊呢?有沒有可能,他自作聰明,想故意用這種方法把自己給摘出去。吶,從結果上看,很成功,咱們下意識的就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了。」 第198章勘察結果   松哥眼珠子一顫,原本到嘴邊的話也咽了下去,表情嚴肅許多。   片刻後,他點點頭,說:「確實不排除這種可能,但可能性並不高。   正常來講,作案人的思路應該是儘可能避免案情曝光,從而選擇毀屍、拋屍,這才是比較穩妥的做法,就跟栽贓嫁禍一個道理,實在不行了,再想這些法子,儘可能把自己給摘出去。   而直接曝光案情,無疑太過冒險,除非他對自己的手法具備相當自信,同時又覺得咱們當刑警的統統都是酒囊飯袋,否則沒理由這麼幹。   雖然你從『我們下意識的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這一結果出發,逆推認為這可能就是他的套路,這當然是一種推理方法,但還是有些想當然了。   綜上,我依舊認為,他不是本案的作案人。」   雖然還是反駁,但他表情比起先前,已經鄭重了許多。   祁淵也明白這個道理,輕輕點頭,接著說:「那麼按照慣例,咱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查清屍源與死亡時間了?」   「嗯。」松哥應一聲,摸出煙,給他分了跟,就在服務網點外頭蹲地上抽了起來。   祁淵左右瞅瞅,發現這段時間,陸陸續續的又有不少同事過來,和松哥打聲招呼後,大多也都是三三倆倆的散在各處,不由問道:「松哥,不用先安排任務的嗎?還是等人齊了再說?」   「現在不好安排,」松哥搖頭:「先等老凃現場勘驗的差不多了,抹去血跡與其他汙漬,拍了照片後,大傢伙再分散拿著照片去走訪,這樣才能儘快確認屍源,然後進一步確定死者的其他信息。   否則就這麼去問,被詢問人不知道死者長什麼樣,自然,哪怕認識死者也說不上來了,而沒有這個前提,只從是否聽到奇怪的動靜這類相對泛化的問題中,想得到線索,太難,問詢效率極低。」   「明白了。」祁淵頷首。   又等了一小會兒,凃仲鑫走了過來。   「老凃,」松哥立馬站起身挺直腰以示尊重,問道:「怎麼樣?」   「勘察的差不多了,一男兩女,看牙齒,大概推測出了死者年齡,小的在17到21歲之間,兩名年紀較大的死者都在39到43歲左右,從年級上判斷,像是一家三口。由此推測,本案可能是滅門案。   死因現在沒有辦法明確判斷,畢竟只有頭顱,其他部位未見,頸部砍創及離斷面也沒有生活反應,腦袋為死後才被砍下的。」   祁淵忍不住問道:「那麼,如果找不到身體其他軀幹的話,就無法判斷死因了是嗎?」   「也不是,初步推測應該是失血過多,」老凃搖頭:「你看,斷截面肌肉稍顯蒼白,這是生前大量出血的特徵之一。   死因這塊往往都會產生全身症狀,比如機械性窒息產生的玫瑰齒現象,再比如失血性休克產生的皮膚黏膜色澤淺淡、屍溫較正常情況略低等。   做解剖的話,還能根據腦組織不同部位、不同程度的不同性質的病理學改變,做進一步的判斷。   總之死因好確定,但要確定致命傷,並由此得出更多線索的話,就得想辦法找到屍體的其他部位了。」   「那死亡時間呢?」松哥問道。   「角膜尚清晰,顏面部有少量散在屍斑,指壓即褪色,屍僵不明顯,口部可較輕易推開,突擊死亡時間距今不超過十二小時。」凃仲鑫說:   「更具體的時間就得等會去做個解剖才能確定了,僅有腦袋的情況下,憑藉屍溫推測並不靠譜。」   「照片都拍了麼?」   「拍好並傳回技術大隊了,讓他們簡單處理下,別看上去那麼猙獰恐怖,就能發給大家。」   「好,辛苦了。」松哥連連點頭,又問:「死者頭部有沒有其他損傷?比如頭皮損傷、擦傷和徒手傷之類的。」   「額部和左側存在表皮剝脫的現象,也就是擦傷。當未見生活反應,為死後傷。」凃仲鑫說:「基本情況就是這樣的了,具體的,等解剖完再說吧。   嗯,你拿個主意,咱們法醫科是繼續待在現場,看看能不能收集到更多的屍塊呢,還是先帶著這幾顆頭回去做個解剖?」   「先回吧。」松哥說:「如果發現新的屍塊,我讓人給你送回去。如果發現屍塊的現場比較特殊,再通知你到現場看看。」   「也行,那我就先回啦。」凃仲鑫頷首,擰開保溫杯,抿了口熱茶,滿足的哈口氣,說:「這鬼天氣,說降溫就降溫,可真冷啊。   你們幾個也是,注意著點,別著涼了。都還沒吃飯吧?等會記得騰空去吃口熱的,喝點熱飲。」   「放心,我們都曉得。」松哥微笑著回了一句。   目送他帶著法醫科的人,裝起頭顱離開,松哥又領著祁淵走到柴寧寧的身邊,問:「柴姐,怎麼樣,勘察完了嗎?」   「行李箱很新,保護膜都沒有撕乾淨,」柴寧寧說道:「我推測應該是新買的,就在這幾天了。樣式倒沒什麼特殊,牌子也沒有聽過,應該是小廠商生產的,這種情況下想要撞箱,有太巧合了。   另外,箱子上存在不少指紋,但同時也有少量的血指印,雖然經過擦拭,但在魯米諾爾試劑下還是可以顯形,只是紋路就被抹沒了。好在內墊上還有兩枚指印並沒有被擦除,我拍了照片,你瞅瞅。」   松哥過來瞧了一眼,說:「看指印上的紋路,兇手帶了編織手套啊。」   「嗯,盛裝頭顱的時候應該是戴了。」柴寧寧頷首:「不過,在此之前,他肯定也觸碰過這個行李箱,而且從血指印看,他清理工作做的也很粗糙,估計就是大致抹了抹,清理的不太乾淨。   所以,行李箱拉杆、箱體及保護膜上的指紋,說不定還有一組是他的。回頭採集下這個網店工作人員的指紋,做個排除就是。對了,那個小年輕的指紋你留存了吧?」   「放心,十指都留了,留完才讓他走的。」松哥回道。 第199章推測   「那就完事兒了。」柴寧寧拍拍手,說:「僅僅一個行李箱,可勘察的地方不多。可惜你又直接排除了那小年輕的嫌疑,不然還可以再去他家瞅瞅。   嗯,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們也先收隊啦,行李箱我先帶回去,瞧瞧還能不能發現什麼新的線索。   哦對了,最重要一點差點忘了說,行李箱裡,發現幾根頭髮,通過色澤、長短及直徑做個簡單的目測,不是三名死者的,很可能是作案人所留,回頭我交給法醫科遺傳學實驗室,瞧瞧能不能提取到DNA。   如果可以的話,等你們鎖定嫌疑人了,等你們鎖定嫌疑人了,那這就是非常有利的鐵證。甚至運氣好點,直接通過指紋鎖定作案者,再通過DNA確定犯罪事實,這案子直接就結了。」   松哥點點頭,表情輕鬆不少:「看樣子,這樁案子雖然大,但應該並不難破,兇手的手法還蠻粗糙的。」   「嗯,是這樣沒錯。」柴寧寧說:「那麼,推理偵查的工作就交給你們啦,我先回了,有事兒隨時叫我。」   「好。」   柴寧寧帶著痕檢員剛走,松哥等偵查員便收到了技術隊發過來的照片。   乍一看,雖然因為避免面容太過血腥恐怖造成不好的影響,照片經過技術修正,死者的五官有一定程度的失真,但與三顆頭顱都還有八成以上的相似。   視覺與記憶本身就是相當主觀的東西,大腦同樣會對這些信息進行實時修正,想來憑著這些照片,如果有人認識死者的話,肯定能認出來。   松哥便給大伙兒布置了任務,隨後挨家挨戶進行走訪。想來,死者應該也是這個小區的居民才對。   「那個,松哥,挨家挨戶上門的效率有些低了吧?這會兒畢竟是上班高峰期,很多人不是已經出門,就是準備出門了,挨家走訪,很容易撲空。」祁淵忽然說道。   「確實是個問題,但也沒辦法。」松哥點點頭,接著問道:「怎麼,你有主意?」   「不如派些人,在小區的各個出入口蹲著,」祁淵說:「來一個問一個,這樣效率應該還更高些。」   「好主意!」松哥連連點頭,立馬抄起對講機,臨時更改了先前的命令。   他們這組刑警人數不多,就七個人,算上祁淵也就八個,好在這個小區只有三道門,每道門安排兩人後,松哥跟祁淵還能空出來。   「咱們倆,這是要去報案人家那棟單元樓走訪嗎?」祁淵見松哥並沒有往小區門方向走,而是走向剛剛那個年輕小夥指著的那棟單元樓,便問道。   松哥點了點頭:「行李箱是在單元樓門口被置換的,那麼,作案人,或者說案發現場,應該也在那個單元樓,才有可能搞錯、搞岔。而案發現場很可能就是死者的家,死者或許就是這棟樓的住戶,咱們走訪應該能有收穫。」   「可是,怎麼會搞錯呢?」祁淵又提出一個新的問題:「裝著屍體的行李箱,作案人應該全程提著才對吧?又怎麼會搞錯?」   「確實,這個問題我暫時也想不通。」松哥點了點頭,思忖片刻,又猜測道:「或許,行李箱不止一個?」   「嗯?」   「這行李箱還蠻重的,單元樓裡雖然有電梯,但一次最多也就只能拖兩個走。而如果兇手把屍塊都裝在行李箱裡,三人屍體,至少需要三四個行李箱才裝得下。   這樣一來,他就得分兩趟,或者更多趟,去轉移這些行李箱。那麼自然就存在搞混的可能,錯拿走了報案人的箱子,而把自己的,裝有屍塊的箱子留在了現場。   按照這個思路推測,兇手應該有車,才能在短時間內,完成先分趟次將行李箱從電梯內轉移到單元樓門口,再從樓門口轉移到別的地方。」   祁淵還是有些不明白:「既然如此,為什麼不乾脆分幾趟走呢?先把兩個箱子帶下樓裝上車,再回去接著拿……」   「兇手哪能想的這麼面面俱到。再說了,單元樓門口就在電梯間和他車的中間,以門口作為『中轉站』的話,全程都可以看到自己的箱子,實際上還是蠻保險的。   或許在發現樓門口還有個行李箱,且箱子還與他的一模一樣的時候,他也有過顧慮,擔心搞混,考慮過要不要把箱子直接裝上車。   但這樣一來,電梯間的行李箱就看不到了,那樣會讓他很不踏實,所以猶豫過後,他應該還是把行李箱放在了門口,只是多留了點注意力。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空間記憶力與分辨力,最終還是把箱子搞混了。   而且當時留給他的時間其實也不多,天知道那個行李箱的主人什麼時候回來,到時候傻傻分不清哪個箱子是自己的,就免不了要開箱檢查,一開箱他可就暴露了,所以就不得不趕緊依據著自己的記憶力,把行李箱趕緊裝車。   這個時間應該很短,總共不會超過兩分鐘,行李箱雖然沒萬向輪,只是普通的雙定向輪結構,但要拉動也不費勁,加上路程其實也短,手腳快些兩分鐘完全可以搞定。   而且聽那個小夥子的描述,他離開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三五分鐘應該還是有的,如果兇手能在兩分鐘內完成這一切,確實可以與他直接錯開。」   祁淵瞭然的點點頭。   說著,他倆便走到了單元樓門口,仔細看看,還真跟松哥說的差不多,電梯間到樓門口不過七八米距離,而樓門口到外頭的停車位也就十多米的樣子。   「兇手應該也住在這棟樓裡吧?」祁淵抬頭瞧了瞧,說:「這會兒他應該拋屍去了,等會說不定還會回來。咱們都穿的便衣,或許能堵個正著。」   「懸。」松哥搖頭:「寄快遞結果行李箱裡發現了三顆腦袋,這麼離奇又具備話題性的事兒,早就被傳的沸沸揚揚了,兇手一回來就能聽說,哪怕咱們穿著便裝,他應該也能猜到,行李箱終究還是拿錯了,出了差池。」   「那他也不一定會直接跑吧?」祁淵說:「萬一他對自己的布置還算自信呢?或者不甘心就這麼亡命天涯,說不定還會選擇先回家看看,再決定是跑是留。」   「希望吧,總之先問問。」 第200章走訪   走訪工作展開的並不順利,直到十點多,這整棟樓還在家的住戶都問過了一遍,卻依舊沒有收穫,沒人認識照片上的三名死者。   小區三道門的民警同樣沒有收穫。   無奈下,松哥只能申請發布網上屍源協查通報,又調取了小區內的監控錄像。   「屍源不明,調查工作暫時無法進行了,」松哥對祁淵說:「先去吃點東西吧,一上午沒吃飯,餓得慌。」   說著,他又拿出對講機,下了暫時收隊的命令。   一幹刑警找到家茶餐廳,隨意吃了點東西。   吃到一半,凃仲鑫來電話了。   「啊,老凃,怎麼啦?屍檢有發現?」   「受害者身份確定了。」   「嗯?」松哥放下筷子,輕聲問道:「就確定了?怎麼確定的?」   「年紀較大的女性受害人有過服刑記錄,大概在四年前因尋釁滋事入獄,上個月才剛放出來。所以基因庫中有她的DNA。」   「噢?」   「具體的,我讓技術隊同事發一份郵件給你吧,你到時候自己看。」   「好。」   掛斷電話後,他重新拿起筷子,說:「屍源確定了,大家趕緊吃,吃完咱們找個地方一塊兒研究研究,商量下看看接下來該怎麼搞。」   「好。」幾人點點頭,手上嘴上的動作都快了不少。   一共吃了五十多籠點心,大傢伙兒可算都吃飽了,便喊服務員過來結帳。   接著,他們回到小區,找了塊空地,席地而坐,圍成一圈。   松哥掏出手機,翻了下郵件,點開,輕輕頷首,說:「沒有錯,照片看著都挺像,年紀也相差不大,應該就是他們了。」   方常立馬說:「快講講看,死者是誰?」   「男性死者叫朱偉兵,今年四十一歲,本地戶口,關於此人,目前就只有這些信息,更多的還得咱們去查。   他妻子許雲,今年三十九歲,四年前因與朱偉兵鬧矛盾獨自離家,與酒吧內酗酒鬧事,將一對大學生情侶打至重傷,獲刑四年,後因表現良好減刑三個月,於上月中旬出獄。   他倆女兒名叫朱玉雯,今年十八歲,同樣沒有更多信息了。」   祁淵問道:「他們住在這個金宏小區嗎?」   「不是,他們住城東的必貴院小區。」松哥搖搖頭:「樓如其名,不但非常貴,而且這家公司,不論入駐哪座城市,那座城市的房價必然暴漲。」   「呃,他們是租的還是買的?」   「買的,戶口所在地就在那兒。」松哥說。   祁淵撇撇嘴:「龜龜,這一家子人還怪有錢的嘞。」   「咱們得過去看看,進一步了解受害人的情況,才好決定下一步該怎麼進行。」松哥說:「老方,你帶兩個兄弟留在這兒,繼續走訪,爭取把現場給找出來,我們其他人趕去必貴院問問。」   「行,這裡就交給我吧。」   「小祁,你打個電話回去,請圖偵科派四名同事過來,兩名到這邊調查監控,兩人去必貴院。哦,還有技術隊跟痕檢科,也讓他們派點人過去。」   「好。」   ……   金宏小區位於西市區,要趕到城東,距離不遠,跑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抵達目的地。   向門衛出示證件,表明來意後,他們便直接來到物管辦公樓。   圖偵科的劉勳和小趙已經先一步到了這兒,查看監控。   「松哥。」劉勳打了聲招呼,說:「監控表明,昨天下午五點左右,受害人朱偉兵一家就出了門,開車離開了。我們剛和金宏小區那倆同事也問了遍,他們是六點半到金宏小區的,車子現在還停在裡頭。」   松哥點點頭,問:「他們出門的時候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嘛?」   「沒有,挺正常,朱偉兵手裡還提著一件牛奶,我們推測,他們一家應該是去朋友家串門的,結果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遇害了。」   松哥輕輕頷首。   祁淵則問道:「松哥,咱們要去他家看看嗎?」   「嗯,是得去瞧瞧。」松哥說:「那兒雖然不是現場,但說不定也有不少線索,比如家裡有電腦的話,登錄社交軟體,可以迅速確定受害人的部分交際圈子。」   劉勳說:「柴姐跟我們一塊到的,她已經帶著技術隊和痕檢科的同事過去了。」   「嗯,我們也去瞧瞧吧。」松哥說道。   接著,他向物管問下路,便帶著祁淵等人立刻趕到朱偉兵家中。   「喲,來啦。」柴寧寧瞅見他們幾個,說:「技術隊的小高,正在提取死者的聊天記錄。啊,朱偉兵的堂弟,就住在隔壁單元,1103室,你們要不要過去問問?」   「噢?行,我和小祁過去看看。」松哥立馬說道,接著又看向其他幾名刑警:「你們就留在這兒吧,柴姐,你讓小高先把死者朋友中,住在附近的單獨列出來,咱們一一走訪過去。」   「好。」   ……   1103室,松哥敲了敲門。   「誰呀?」裡頭很快傳來女聲,聲音不小,但有點悶,人應該就在門另一頭。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民警,趙擎松。」松哥說道:「有樁案子,需要向您了解下情況,方便開下門嗎?」   女人警覺性相當高,依舊沒開門,只是問:「什麼案子呀?還有,你能不能出示下證件?」   松哥立馬從口袋中掏出證件,對著貓眼示意了下,接著問:「您認識朱偉兵嗎?」   「啊?偉兵哥?」防盜門立馬拉開,一名穿著圍裙的女人站在門口,有些焦急的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請問,這裡是朱偉田家嗎?」松哥沒立馬回答,反而問了一句:「您跟朱偉田,朱偉兵是什麼關係?」   「我是他老婆。」女人回答,接著似乎覺得有歧義,又立馬補充:「我是朱偉田他老婆,我叫劉海心,發生什麼事了嗎?呃,那個,先進來說話吧。」   松哥點點頭,和祁淵一塊兒,走了進去。   想了想,松哥決定直接開門見山,說道:「朱偉兵被害了。」   「啊?」   「一家三口都被害了。」松哥又說:「所以,我們想向您了解下他們一家子的情況。」 第201章老闆   「這……」劉海心張大了嘴,有些難以置信:「怎麼會?好端端的,怎麼一家子都被害了?啥情況啊?」   「具體情況暫時不明,所以我們才……」松哥說道一半,鼻尖兒忽然抽了抽,問道:「什麼味道?」   「哎鴨!」劉海心從位置上跳了起來:「我的鍋!」   說著,她趕緊跑到廚房,跟著又聽嗤的一聲。   祁淵微微側目,看見廚房裡有一團白霧。   跟著,劉海心又從廚房出來,推開客廳窗戶,說:「不好意思,正準備做飯呢,熱著鍋,結果忘記了,鍋燒的通紅,幸虧發現的早。」   「沒什麼事兒吧?」   「應該沒事,火我關了,煤氣也關了。」劉海心搖搖頭,跟著又問:「警官,到底怎麼回事呀?他們怎麼死的?」   「目前還在調查,我們也僅僅只是發現了朱偉兵、許雲和朱玉雯三人被砍下來的腦袋而已,不久前才查清,死者是朱偉兵一家。」松哥說:「您對他們家有了解嗎?」   「挺熟的。」劉海心頷首,說:「咱倆家住得近,加上嫂子之前不是在坐牢嗎,他一個男人帶著孩子,又要上班,怪不方便的,就讓他們在咱們家吃飯了。   他還要給錢呢,我家阿田不讓——阿田他媽媽在他小時候跟人跑路了,他爸就天天酗酒,酒精中毒死了,是偉兵哥他們一家拉扯長大的,他們家對阿田可好,這套房子首付都是偉兵哥借我們的,我們哪裡好意思要錢呀。   上個月,嫂子出獄的時候,我和阿田還去給嫂子接風洗塵呢,一大家子有說有笑的。」   松哥輕輕點頭,兩家關係親密到這種程度,比之親兄弟還強些,那就好辦了,至少,應該能知道不少相對比較隱私的消息。   但同樣的,這麼親密的關係,也會讓劉海心在敘述的時候,難免受到主觀傾向的影響。畢竟絕大多數人,實際上都是幫親不幫理的。   於是,松哥又問:「能說說朱偉兵是幹什麼的嗎?」   「開寵物店的,他有家貓舍,有家犬舍,賣的貓貓狗狗都有血統證。」劉海心說道:「他還送了我們一家布偶呢,都說這貓是行走的人民幣,這隻貓品相還很棒,估計得不少錢。可惜它膽子比較小,這會兒躲在屋子裡呢。」   「貓舍犬舍?」   「對。」劉海心點點頭:「他不走量,走精品,貓舍裡貓不多,也只有布偶、暹羅、緬因、英短和美短這幾個品種,每種就幾隻吧,疫苗打完,絕育做了才出售。   犬舍就比較大了,雖然一樣每種才幾隻,而且也得打完疫苗昨晚絕育才出售,但種類多很多,市面上常見的基本都有,最便宜的也得六千多,基本上都過萬。   他倒也賣種貓種狗,就是不絕育的,帶血統證而且有參賽獲獎證書的,不過少很多,而且也貴,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一只都有。」   「這麼說,他很有錢咯?」   「是蠻有錢的。」劉海心點點頭:「而且,做生意嘛,講究以和為貴,所以他脾氣特別好,反正我沒聽說過他跟誰鬧矛盾。   他賣的貓貓狗狗,因為規模不大,價格又貴,所以走得也是誠信路線,很少跟買家產生糾紛。   至於同行就更不用說了,普通的寵物店跟他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價格相差太離譜,其實完全沒有競爭。而其他貓舍犬舍的,其實也沒競爭,因為大家量都小,搞這種精品貓舍、犬舍,也是因為真的喜歡寵物,否則也開不下去。」   「我們調查到,他妻子許雲,四年前曾經因為尋釁滋事、故意傷人而被捕入獄,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嗎?」   「知道,也是因為寵物的事兒。」劉海心點點頭:「當時是有一隻德牧,獲獎了,是種犬,沒絕育的,他想賣出去,價格也談攏了,三十五萬。   但後來有個老闆,願意出六十萬買,他自己加也有兩隻獲過獎的母犬,就缺只公犬了,聽說父母都獲過獎的話,後代能賣好幾萬呢,六十萬很快也能回本。   嫂子就有點心動,想要毀約,把狗狗賣給這個後來的老闆,偉兵哥就不樂意,說得有契約精神,兩口子就吵了起來。   他們其實很少吵架,但就因為這樣,平時就積累起了不少矛盾,一吵起來就爆炸了,再加上偉兵哥平時很寵嫂子的,這一落差,嫂子可能受不了吧,就直接摔門跑了,在酒吧喝了幾杯。   之後,聽偉兵哥說是酒吧裡那對小情侶看嫂子就一個人,裡頭又沒空位置了,就想坐她對面,嫂子不樂意,又吵了起來,嫂子就抓起紅酒瓶哐啷一下砸在小夥子腦袋上,又抓起板凳狠砸人小姑娘。   基本情況就這樣了。嫂子入獄以後,也有人勸過偉兵哥離婚,偉兵哥不願意,說變成這個樣子,他也有責任,還很罕見的也跟人吵了一架。   之後他就一直安安分分的做生意,時不時的帶雯雯去看看嫂子,上個月嫂子轉移到看守所,準備辦理出獄手續,他前一天晚上九點就到門口等著,就為了能儘早看到嫂子。」   松哥輕輕點頭,瞥了祁淵一眼,見他正做著筆記,便暗暗點了點頭。   祁淵很快停下,見松哥沒再問話,便開口說:「劉女士,聽您的描述,朱偉兵脾氣較好,性格溫和,喜歡與人為善,是這樣沒錯吧?」   「嗯,是這樣。」   「那麼,許雲呢?她脾氣怎麼樣?」祁淵問:「是否比較暴躁?」   「這個……」劉海心遲疑了下,說:「有一點吧,但不能說是暴躁,說急躁比較合適。她本身就是直筒直性子,有一說一,不會看人臉色和場合那種,就是有點低情商。」   「這樣啊,」祁淵沉思片刻,又問:「她出獄這一個月,有跟人再鬧過矛盾嗎?」   「應該沒有,也不至於吧。」劉海心搖搖頭:「出獄後還能往來的,交情都蠻深了,對嫂子也足夠了解,不會往心裡去。」   「那麼,他們昨天晚上,似乎是去做客去了,你知道是去誰家嗎?」 第202章意外   「總結一下吧。」   樓下,松哥看向祁淵,說道。   祁淵點點頭:「首先,受害人一家昨晚去見的人相當關鍵,可惜,劉海心也不知道他們去誰家做客了,接下來的調查重點,應該是這個;   其次,如果劉海心沒撒謊的話,朱偉兵、許雲一家,確實不會與人有什麼根深蒂固的矛盾,這樁案子,我認為更可能是由許雲『低情商』的性格而引起的衝動作案,那就又回到了上一點,他們昨天去誰家了。」   松哥點點頭,跟著又發現祁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問:「怎麼,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沒。」祁淵搖搖頭:「可能是我有點想多了吧,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會去想當然。」   「噢?」松哥雖然有些不以為意,但還是笑道:「雖然太過主觀的臆測確實不太可取,但想都想了,不妨說說看。」   祁淵哦一聲,組織了下語言,便說:「他們一家子,會不會是去賠禮道歉的呢?」   「嗯?」   「許雲不是低情商嗎,不知不覺間可能得罪了不少人,但入獄這四年,這點小矛盾應該早就給消弭了,朱偉兵又是生意人,講究以和為貴的話,說不定會想著借這個機會,帶著老婆去一一登門道歉。   結果不知道怎麼的又吵起來了,對方便一怒之下,把他們都給殺害了。」   松哥若有所思:「以朱偉兵的性子,不是沒可能幹出這種事兒來。但既然時隔多年,當年的口角矛盾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恐怕更不可查,確實沒有實際意義。   倒不如還是單純從人際關係入手,與朱偉兵一家認識且住在金宏小區的,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則納入重點調查對象範圍中。   相信,這個範圍應該也不太大了,不會太難差,沒必要再想七想八,節外生枝,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頓了頓,松哥又繼續說:「當然,你熱衷於去思考,去解謎,雖然有點想當然,但仍舊是好事兒,荀隊蘇隊也和你一樣,喜歡去多觀察、多想、多驗證。可他們不會為了去解謎,而拖累整個偵查組的調查進度。   而且,他們許多想法,看似也很想當然,但那是依託於經驗與現有線索得出來的合理猜測,而不是天馬行空、漫無目的的瞎猜,我覺得你要真喜歡,可以試著王者一塊去發展。」   「嗯嗯。」祁淵連連點頭。   他看得出來,松哥對於他腦子裡的那些想法,已經從一開始的不認可,到現在慢慢去接受且鼓勵自己往這個方向去走了。   這當然不是松哥的想法改變了,而是他確實認可了祁淵在這方面的潛力,才讓他繼續往這個方向走,並給出合理的建議。   畢竟新人都愛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但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走上這條路,大多數刑警,還是只適合去實事求是的一步步推理,因此對於新人,松哥都建議他們別想太多。   ……   傍晚,松哥直接掏出手機,整了個多人視頻,直接開會,讓眾人匯報下調查進展。   意外的是,各刑警基本都一無所獲,沒查到實質性的線索。   死者一家的人際關係也大概篩查了一遍,結果發現,目前查到的這些人當中,沒誰住在金宏小區。   小區內的監控,也只拍到他們一家進了單元樓,電梯監控則顯示他們到了九樓,而樓道中並沒有監控,不清楚他們去了哪一間。   倒是方常提供了一條線索。   「我查到國慶假期前,朱玉雯與她舍友鬧了矛盾。」方常說:「當時就在宿舍裡頭,大概原因是,她舍友外放開麥與人打遊戲,聲音很大,朱玉雯說了她幾句,兩人便發生爭執,打了起來。   兩人都受了點傷,朱玉雯頭皮輕微撕脫,她舍友汪曉曉則是眼底充血。說起來都是看著嚇人,實際並不嚴重的輕微傷,兩人被校方各打五十大板,通報批評並記小過處分。   值得一提的是,汪曉曉正好住在金宏小區,具體哪一棟目前還沒有查到,再給我點時間吧。」   「噢?」松哥看了祁淵一眼,隨後嘀咕道:「竟然還真是上門賠禮道歉的麼……」   接著他又對方常說:「老方,這條線索相當關鍵,目前唯一能查到的,住在金宏小區且與朱偉兵一家有關係的,僅此一戶了,得繼續跟進。」   「我知道,等會吃個飯我就繼續查。」方常說道:「不過我建議啊,再晚些時候大家應該都下班了,再走訪一遍那棟樓吧。哦對了,你早上已經走訪過的房號給我下,免得走重複了。」   「成,沒問題。」松哥說:「小祁都記著,等會我讓他拍張照片發你。其他人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沒有就先散會去吃飯吧,等會我去問問柴姐他們有沒有新發現,再給你們安排任務。」   見大家都沒有要補充的了,松哥便結束這次多人視頻電話,看向祁淵等幾人,問:「怎樣,晚上吃點啥?」   「下碗麵條吃吃吧。」有老刑警提議:「最近事情多,比較忙,作息太混亂了,腸胃也不大好,吃點麵條養養胃。」   幾人連連點頭,顯然都贊同他說的。   「那好,吃麵條去,」松哥說:「你們搜搜附近哪家麵館評價好些,我給柴姐打個電話。」   「我來打吧。」祁淵掏出手機。   松哥看他一眼,輕輕點頭。   很快掛斷電話,祁淵抿抿嘴,說:「不出意料,死者家裡沒發現特別的線索,技術隊那邊,她也幫我們問了下,電腦各個記錄也都導出來了,目前同樣沒發現什麼值得注意的聊天記錄,也沒說昨晚去了誰誰誰家。」   「行吧。」松哥擺擺手:「先吃東西去,回頭再說。嗯,這家山城小面看著不錯,咱們就去那吃吧。」   話音剛落,他手機又響了起來,發現是方常打的,不由納悶的接通:「老方,怎麼了?」   「剛心血來潮去瞅了瞅,」方常說:「那個,早上你問話的那個寄快遞的小夥子,住在哪間房來著?」   「702啊,他說的,怎麼了?」   「不對呀,」方常說:「我隱約記得這個數字,剛就去702問了,住的是位老人。」   「啊?」 第203章現場   晚上九點,刑偵支隊辦公大樓三樓,刑偵技術大隊辦公室。   小高抓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等接通後,他立刻說:「松哥,汪曉曉一家今天清晨購買了前往帝都的機票,十點十分落地,之後行蹤暫時查不到,得給我點時間,而且一些手續也得再跑跑,否則沒法登陸個別兄弟單位的網絡查詢。   至於報案人李瑞,目前似乎同樣不在餘橋,他購買了早上八點前往新安的動車票,但卻在潭州提前下了車,並轉而登上了前往山城的高鐵,並於下午三點左右抵達山城,目前同樣下落不明。」   與此同時,金宏小區。   松哥難得的板著臉,連連點頭,等小高講述完後,說聲辛苦,拜託他繼續跟進,便掛斷了電話。   方常立馬問道:「怎麼樣?」   松哥把大致情況轉告給方常,說:「目前看,汪曉曉的父母,還有這個李瑞,都具備作案嫌疑……」   「嗯。」方常不等他說完,便接過話道:「這段時間裡,老海查到,汪曉曉的眼睛,傷的比想像中更重,充血的左眼在前天晚上忽然出現視物不清的情況,如果不能妥善治療,恐怕會失明。   這可是天大的,一輩子的事兒,如果朱偉兵一家昨晚真的是來見汪曉曉家人並賠禮道歉的話,一言不合,汪曉曉她父母真可能殺人。   不過,他們一家並不住在這棟樓,按理說,嫌疑相對來講較小一些,之所以前往帝都,也未必是潛逃,很有可能是帶汪曉曉去看眼睛。」   松哥嗯一聲,說:「是這樣。至於李瑞……雖然不清楚他和朱偉兵一家到底有什麼關係,什麼過節,但一來,他撒謊稱自己住在702室,並在報案且接受過我們問詢後,忽然離開餘橋,這兩者結合……」   方常又打斷他,說:「先前因為圖偵科的同事不知道他長什麼樣,而且重點盯得也是朱偉兵一家,以及按照你的猜測,重點盯帶多個行李箱的嫌疑人,所以才一無所獲——他們並沒有發現符合條件的嫌疑人。   而我發現李瑞在撒謊,702住的並不是他後,就拜託圖偵的兄弟再過了一遍監控,結果發現,他平時都是在九樓出入電梯,按理是住在九樓的。   值得注意的是,朱偉兵一家,昨天也是在電梯抵達九樓的時候離開。」   松哥問道:「九樓都問過一遍了麼?」   「沒。」方常搖頭:「九樓一共七戶,有一戶你上午就問過,但就是截止目前,也僅僅只有三戶人在家,還有四戶沒回應。」   「物管科的住戶信息查過了麼?」   「查過,但這信息很久沒更新了,沒查到李瑞的名字。」   松哥嘖一聲,說:「既然如此……我申請調只警犬過來吧。受害人死於失血過多的話,現場血腥味肯定很重,清理都清理不掉,警犬應該能聞到。」   方常點了根煙,說:「是個辦法。如果找到了現場,差不多就能坐實李瑞的犯罪行為了,到時候直接發布追逃令和協查令就是。對了,小祁人呢?」   「不知道,」松哥搖搖頭:「他說他想去九樓瞧瞧,就隨他了。」   「這有什麼好巧的。」方常吐口煙霧,說:「他還能直接把現場找出來不成?這小區硬條件都還不錯,根本聞不到味道,我都趴門縫嗅過,怕是只有警犬才……」   話音未落,松哥對講機響了起來:「報告,報告,松哥,我是祁淵,我好像……發現現場了。」   「嗯?」松哥一愣,趕忙抄起對講機,問道:「說說,在哪兒?」   「903室!」   「好,我們馬上上來!」松哥將對講機塞回腰間,笑眯眯的看著方常,調侃道:「吶,你看,打臉來的是這麼快。」   方常無所謂的聳聳肩:「這個新人,還真有兩把刷子,怎麼發現的?」、   「上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   坐電梯上了九樓,電梯門剛開,就見到祁淵一臉激動的站在那,手裡還握著自己的手機。   「行啊小祁,」方常一出來就說:「怎麼發現現場的?」   「靠它,」祁淵指了指自己的手機,又指了指邊上的防盜門,說:「這些門上都有貓眼,當然,從外往裡看的話,畫面特別小,基本什麼都看不見。   我就下載了一些凹凸面鏡效果的濾鏡軟體,用軟體大致修正畸變畫面,拿攝像頭對準貓眼,咔嚓一拍,就發現903室客廳有大量鮮血,肯定是現場無疑了。   也虧得現在手機都有超級夜景功能,伸手不見五指的畫面都能提亮,跟夜視儀似的,雖然我這手機成像效果不咋地,但好歹能看見不是。」   「厲害啊。」方常贊道:「小夥子腦子很靈活嘛。」   松哥接過他的手機,瞅了眼照片,點點頭:「確實,這間房,應該就是現場了。嗯,小祁,麻煩你打個電話,讓老凃和柴姐過來一趟……哦對了,順便開一張證明,手續這塊別出問題了。」   「好。」祁淵拿回手機,立馬打了電話。   方常和松哥則走到903門口,打量了眼防盜門,忍不住微微皺眉。   看鎖芯,很明顯,這起碼是B級鎖,以他們掌握的那點開鎖技巧,根本沒法對付。   而門本身也有防卡紙撬鎖的設計,門上帶著大概兩指寬的裙板將門縫遮掩住,就算李瑞並沒有反鎖門,只是隨手一關就走了,也沒辦法用卡紙直接把門給撬開。   於是,松哥又看向祁淵,說:「小祁,你再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時,順便帶個開鎖專家過來。」   「開鎖專家?」祁淵一愣,說:「我記得,柴姐她就……」   「術業有專攻,柴姐對付不了B級鎖。」松哥搖搖頭:「從支隊過來要經過個看守所,你讓他們去帶個入室盜竊的慣犯過來,擅長技術開鎖的那種,開完咱給錢,還給他計立功表現。」   「小偷……」祁淵呃一聲,跟著便點點頭說:「行吧,我知道了。」   說著,他便再次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第204章勘查   半個來小時後。   一名戴著手銬,穿著橘色馬甲的男子,正滿頭大汗的鼓搗著門鎖。   方常眉頭一挑,看了看時間,有些不耐煩了,問道:「你到底行不行啊?這都鼓搗了十多分鐘了,就這還好意思說自己是鎖王?」   「警官,再給點時間唄。」他頭也不回的說道:「要能敲掉貓眼,再把我的工具帶來,這門又沒反鎖,一分鐘都不用我就能把它打開。   但你們又不同意,非得技術開鎖,那就得要點時間吶,這可是C級鎖,沒那麼容易搞開的。」   「還要多久?」方常問道。   「我也說不準,趕巧的話很快,不巧得一樣樣試的話就少說還得十分鐘。不然你們把我手銬打開唄,那樣能更快一點。」   「打開手銬?行啊。」方常調侃道:「可你一個鎖王,手銬開了,怕不好解釋吧?就不怕咱們等你開完鎖翻臉不認人,說你意圖潛逃?」   「不怕不怕,我看得出來你們是正經人。」他嘿嘿一笑:「否則嘛,尋常警官要咱們辦點事兒,直接拉著就走了,哪像你們,又給錢又給記功申請減刑的。」   方常抬頭看了松哥一眼。   松哥輕輕點頭。   他便掏出鑰匙,給這鎖王把手銬解開了。   「哇,真解啊?」他有些愣,接著又連連道謝,說:「這手銬戴久了,一下解開,還真舒服,從沒感覺這麼舒服過。話說你們不怕我跑啊?」   「咱們這麼多人圍著,你腦抽了才跑。」方常翻個白眼,又好奇的問道:「師傅,我看你也不像是個混人,怎麼就入室盜竊被關到現在?」   「嗨呀,被人給整的。」師傅說:「之前接了一單開鎖的生意,我也瞅了人的身份證,沒啥問題,就上門把鎖給開了,然後我就走了唄。   誰知道,那混球搞我,那間屋根本不是他家,他就一小偷,聽說我開鎖能耐好,刻意找了我,然後把人家家裡給搬空了,那戶人家還蠻有錢,他偷走的東西得有二三十萬。   那傢伙偷東西都帶了手套,我沒有啊,門上,鎖上都是我的指紋,末了他還特地找到我,給我一串金鐲子說是道謝,我也豬油蒙了心,竟然拿了,後來案子一發,我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唄。唉,被判拘禁都是好的了。」   「你這個確實……」松哥嘴角一抽,說:「等刑滿了出來,到派出所登記下開鎖資質證書吧,少點麻煩,所裡也會給你個軟體,以後有人找你開鎖,身份證一刷,萬事大吉。」   「我也想啊。」師傅說:「可我這種蹲過號子有前科的,哪裡能登記這個了?」   「那你來咱們支隊,我幫你想想辦法。」松哥又說:「你幫咱們忙,咱們也幫你個忙,你看怎樣?」   「喲,這感情好,那就謝謝警官啦。」   說著,吧嗒一聲,他嘿嘿一笑,輕輕推開門,說:「好啦,完事了……我去,啥味兒啊這麼重?血?」   「來之前不跟你說過麼,這是命案現場。」松哥擺擺手:「回去後嘴巴嚴實點兒,不該說的別亂說。」   「好。」他連連點頭,跟著伸出雙手:「警官,把我銬上送回去吧。我可不想再出什麼岔子,眼瞅著我刑期都要滿了,再出意外太虧。」   「行。」方常把他雙手銬上,看向兩名刑警:「你倆帶他回去。」   「好嘞。」   三人剛離開,一直靠在牆邊雙手環胸閉目養神的柴寧寧,才緩緩睜開眼,默默的戴上口罩,穿好手套鞋套,當先進入房間中。   她先用藍光手電打著光晃悠了一圈,才回到門口,啪嗒一聲把等打開,又將手電熄了,放回腰間,對幾名痕檢員招招手,讓他們進去。   之後,老凃也戴上了手套,帶著兩名法醫走進現場。   松哥瞅了眼,七八人往裡頭一鑽,這套一室一廳的小套間就顯得相當擁擠了,便沒進去湊熱鬧,而是讓人待在門口等著。   方常左右看看,忽然眼前一亮,邁開大步跑了出去。祁淵一愣,問:「方哥這是幹啥去?」   松哥搖搖頭:「不知道。」   其他幾名刑警也饒有興趣的轉過頭,看向方常離開的方向。   跟著,幾人臉色都黑了黑,有些無語的別過頭去。   就見方常拍了拍電梯口的金屬垃圾桶,嘿嘿笑了笑,直接雙手抬了起來,哼哧哼哧的往回跑。   接著把垃圾桶往地上一頓,從口袋中摸出煙,散了一圈,自己也叼起一根抽了起來。   松哥忍不住扶額:「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這傢伙這麼逗逼?」   方常聳聳肩,不以為意。   半根煙功夫後,柴寧寧便走了出來,瞅見邊上的垃圾桶,又瞧瞧圍在垃圾桶邊上抽菸的刑警,忍不住皺了皺眉。   祁淵有些心虛,猛吸一口後,默默把菸頭掐滅了。   柴寧寧目光又落到松哥身上,輕聲說:「現場沒有受到太大破壞,兇手沒怎麼清理,估計是沒來得及,所以勘察難度並不大。   我大致判斷了一下,對現場做了個簡單的還原——兇手是在飯桌上忽然發難的,瞬間以具備威脅性的武器挾持住了一名受害人。   隨後,他就以此作為威脅,逼迫其中一名受害人將另一名死者綁住,限制行動,之後,他便直接以銳器割開了被他挾持的受害者的脖子,又撲上去迅速砍死那名尚能活動的受害人,最後,便是被限制住行動的死者。   整個過程持續的時間應該不太長,加上隔音良好,左右兩間房又沒住人,因此沒人聽到動靜。現場有搏鬥痕跡,但兇手也很快結束了『戰鬥』。   最後的肢解,則是在衛生間進行的,我們在衛生間內發現了不少骨茬子和血跡。另外,客廳內還放著兩個行李箱,幾個麻袋。   麻袋內裝的倒都是屍塊,而兩個行李箱中,一個裝著被黑色塑膠袋裝著的內臟,還有一個,則是以防震氣柱包裹好的筆記本電腦和機械鍵盤。」   「噢?」松哥若有所思:「還真有筆記本跟鍵盤?難不成,這傢伙是拿錯了自己的行李箱?」 第205章出乎意料   說著,松哥瞧了一眼祁淵。   先前他反駁祁淵的猜測,認為李瑞不應該自作聰明的冒險玩這麼一出,畢竟是從他帶去的行李箱裡發現的腦袋,像趕到現場的民警一樣直接當場把他銬上才是常理。   之後帶回去,家裡一搜,立馬真相大白。   像松哥和祁淵這樣,仔細想了想,覺得他沒有理由這麼幹,直接放了,才是反常。所以他這麼幹,十有八九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就算再天真也不該蠢到這種程度才對。   但後來發現這人有不小的嫌疑,貌似就是兇手的時候,雖然祁淵什麼都沒說,而且松哥也並不太在意這種事兒,但嚴格講來,他還是被打臉了。   這會兒再聽說其中一個行李箱中確實放著筆電和鍵盤,他思路一下便活絡了起來。   嚴格說起來,他也不算是被打臉。   祁淵腦子轉的同樣非常快,立馬接話說:「如果他真是情急之下拿錯了箱子,那麼一切都好解釋了。他早上的說辭,也不過是情急之下硬憋出來的,或許有死馬當活馬醫,垂死掙扎的意味。   只是他運氣好,恰好碰到了我們這幫『高素質』的警察,還去尋思分析了半天,又恰巧分析出他不太可能幹這種蠢事,按理沒有作案嫌疑,就直接把他給放了。」   「確實,」方常點點頭:「不過,這個李瑞跟朱偉兵到底啥關係?先前調查朱偉兵一家的人際關係的時候竟然都沒查到。」   「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不曾想,柴寧寧卻搖了搖頭:「今早帶回去的行李箱,上邊還有指紋,有印象嗎?」   「嗯,怎麼了?」   「除了拉杆把之外,行李箱上,再沒發現李瑞的指紋了。   當然,箱體上的指紋完整的很少,大多都有所殘缺,僅有的四枚完整指紋也並非拇指、食指上的,所以戶籍科的指紋庫也派不上用場。而這些殘缺的部分,也和李瑞對應不上。」   「嗯?」松哥若有所思:「行李箱上還有其他人的指紋?」   「而且,」柴寧寧繼續說:「其他幾個行李箱、編織袋上,也留有少量的血指印,我都提取並固定下來了,並對比了下李瑞的指紋照片,發現,兩組指紋之間,有著明顯的、肉眼可見的區別。」   祁淵接過話:「這是否意味著,兇手或許不止李瑞一人?」   「不,」柴寧寧搖頭:「從現場痕跡來看,為單人作案沒錯,兇手只有一人。我想表達的意思是,這個李瑞,未必是兇手。」   「噢?」這下松哥都有些納悶了:「行李箱內有三顆腦袋,撒謊,而他說的另一個行李箱明顯也在現場,且電梯監控今早的畫面也表明並沒有人提著兩個以上的行李箱下樓,也就沒有錯拿的可能性。   再加上潛逃,這種情況下,他還未必是兇手?」   「我只是基於痕檢結果給出我的判斷,」柴寧寧再次搖頭,說:「至於具體情況如何,怎麼調查,真相怎麼樣,還得你們去查。   不過,我個人倒是建議你們聯繫聯繫李瑞,看看電話還能不能打得通,說不定情況和你們想的不一樣呢?   至少早上你們問詢的時候我也瞄了幾眼,阿淵說的倒也講的過去,可他表現的太過淡定了一些,而從現場情況看,兇手心理素質不該有這麼強,老凃就跟我說了,從屍塊上的砍創看,兇手下刀的時候手都哆嗦的。」   松哥想了想,嗯一聲,回句知道了,便掏出手機,迅速給李瑞打了個電話過去。   如果李瑞真與本案無關,那也就沒有打草驚蛇的說法,而如果他是兇手、策劃者或者參與人,他人都開溜了,同樣也無所謂打草驚蛇。   有些出乎意料,電話很快接通了,松哥便立馬開了擴音。   對面先開了口:「你好,請問是趙警官嗎?我留了你電話的。」   「哎,是我。」松哥語氣輕鬆的問道:「你現在在哪兒?方便過來趟嗎?今早這樁案子,還有些情況需要向你了解。」   「呃,這個恐怕不太方便。」那頭說道:「我現在在山城啊。」   「噢?」   根據技術隊的調查結果,李瑞確實在潭州時下車轉道去了山城,只是不知道具體在哪兒,也沒想到他直接就承認了。   「早上剛到公司,老闆就讓我去一趟新安出差,說有一場重要會議叫我代表公司參與。」那邊的李瑞似乎是怕松哥他們誤會,趕緊解釋說:   「結果我剛上動車,又通知我會議取消了,那邊出了點意外事故短時間解決不了,叫我去一趟山城總部,具體什麼事兒也沒說,我就只好在潭州下車,改去山城了。」   頓了頓,那邊又說:「呃,你們好像說過,叫我最近不要離開餘橋……實在抱歉啊,我給忘了。這樣,麻煩你跟我們老闆說一聲,我也給我老闆打個電話讓他另外派人來,我瞧瞧晚上還有沒有回餘橋的飛機。」   松哥眉心又擰緊了幾分,李瑞這個表現,倒真讓他有些看不透了。   心念電轉,想了幾秒鐘,他又問:「對了,我記得你說過,你家是702室對吧?」   「對啊,怎麼了?」   「有一個問題,」松哥決定直接敞開天窗說亮話:「今晚我同事繼續走訪的時候,正好問到了702室,裡邊住的是位老人。」   「什麼?」李瑞的語氣聽上去非常驚訝:「不可能啊,你們……你們是不是搞錯了?還是跑錯樓了?」   「是17棟3單元702室嗎?」   「呃,是沒錯。不應該啊,怎麼回事兒?我就住那,總不能我連自己住哪都記不住吧?還是說你們覺得我撒謊?不是,我有什麼必要撒謊啊?對我又沒有任何好處。」   聽到這話,幾名刑警面面廝覷,都有些懵——這到底什麼情況?哪裡出錯了?   難不成,李瑞跟人合租了?可也不對啊,如果是合租,也沒理由與一位老人合租,那樣太不方便了,找個這樣的室友是想當兒子不成?   再說,就算是合租,老人應該也會說才對。   沉默了幾秒,方常忽然輕聲向松哥請示了一下,得到他同意後,便接過手機說:「你好,我是刑偵支隊的刑警,方常,今晚就是我走訪的702室。」 第206章線索?   在方常和李瑞交談的時候,其他幾名刑警,也分成了幾個小團體,兩三人一組的在邊上小聲交流。   祁淵就說:「很奇怪啊,李瑞沒理由到了現在還在撒謊,這麼說來,他應該就真是住在702室沒錯了。那,702室的那個老人,是誰?他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不,」松哥反對道:「別的先不說,你忘了嗎,圖偵的同事查到一條線索,電梯內的監控視頻表明,李瑞平常都在九樓出入電梯。   而且,昨天晚上,朱偉兵等三名死者,也是搭載電梯來到這一層,現在屍塊就在房間裡的行李箱、編織袋裡躺著呢,而偏偏今早,李瑞也是從九樓提著行李箱進電梯,最終在包裹驛站被撞個正著。」   祁淵輕輕皺眉,有些糊塗了,納悶道:「那這到底怎麼回事兒?」   「哪怕聽上去再怎麼不合常理,也只有一種可能了。」松哥說:「李瑞他在撒謊。」   「看還是那句話,他沒理由到現在……」   「不,我們不知道理由,不代表他沒理由。」松哥微微搖頭,打斷他說:「就像今天早上,我同樣認為,他沒理由故意曝光這樁案子,又偽裝成毫不知情的模樣。   在這樁案子中,我還是難免受到平時所謂的經驗的束縛,還是有些想當然了,這是錯誤……或許也未必是錯,現在真相還很模糊,撲朔迷離的,姑且就先當是錯誤吧,犯了錯,咱們就得承認。   但是,僅僅是承認錯誤,還不夠,我們還得去反思錯誤,總結錯誤,避免再犯才行。   很明顯,現在的情況,和今早其實非常像,雖然許多情況看上去不合常理不合邏輯,有著大量的矛盾點,但……這個李瑞,依舊有可能,因為某個我們不知道的理由而撒謊。   反正他絕對不可能住在702,沒有人會吃飽了撐著的先坐電梯跑到九樓,再跑樓梯回到七樓吧?光這一點,就足以推翻他的說辭。」   祁淵若有所思。   見狀,松哥又輕笑道:「老方顯然也想到了這條線索,才會把手機給拿了過去,自己和李瑞交流,我反應都比他慢了幾拍。」   「嗯?」祁淵回過神,忍不住看向站在一邊,依舊在和李瑞交流的方常,問道:「那方哥他會怎麼做?直接揭穿他嗎?」   「顯然不會。」松哥輕輕挑眉,說:「雖然李瑞可能已經猜到咱們盯上他了,但是,咱們依舊不能就這樣撕破臉。   像這樣通過電話進行交涉的方式,對我們來講其實非常不利,很是被動,因為對方一旦被激怒,或者心虛,隨時都有可能直接掛斷電話,到時候再想重新取得聯繫就難了。」   祁淵其實也只是問問而已——就算聽不清他們具體在聊些什麼內容,可起碼也能看到方常神態輕鬆,語氣平緩,顯然聊的還比較愉快,不可能直接尖銳的揭穿對方謊言。   而且聊著聊著,方常還摸出了自己的手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過了一小會兒,又把手機遞給了松哥。   松哥接過,瞅一眼,便瞭然的點點頭,走到一旁,掩著嘴,用他的手機打了個電話。   祁淵見了,也沒湊上去聽,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在其他幾位刑警身上。   他們都是他的前輩,想來對本案也有著屬於自己的見解,先不論這見解是對是錯,但他們的經驗以及基於經驗的思維方式,都值得祁淵去學習。   很快,松哥回來,將手機還給方常。方常看了一眼,聲音抬高了些,高聲說:「好的,非常感謝你的配合,你提供的這些線索,對破案相當關鍵,我們稍後就會去一一核驗。   另外,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也希望你儘快趕回餘橋,配合咱們工作。嗯,好,好的,那就先不打擾了,再見。」   掛斷電話,把手機還給松哥,方常又瞥了一眼自己手機,笑道:「嗯,怎麼說?」   「根據定位,他在大學城一代,另外我也通知了荀隊,請他幫忙聯絡當地的同事,予以方便,幫助咱們將李瑞盯住、抓住,荀隊他同意了。」   「我知道,看通話記錄大概就能猜得出來。」方常擺擺手,說:   「我想問的是,你打算怎麼整?先讓當地同事把人扣住,還是咱們直接派同事去拿人?」   「不知道,暫時拿不定主意。」松哥搖頭,接著一揚下巴:「你這邊呢?跟對方扯這麼久,聊什麼?」   「嗨,這不是為了方便技術隊的同事定位麼,所以就跟他東拉西扯的。」方常說:「不過,聊著聊著,還真發現了些不太對勁的事兒。」   「噢?」   「首先就是702室,」方常接著說:「他反反覆覆提到這個房間,而且有時候語氣、語序都有些莫名,說實話,還是有點細思極恐的。   我在想,這會不會是一種提示,他想告訴我們,並非是他住在702,而是702這個房間,還有房間裡那位老人,有什麼問題?   其次,公司,老闆,這幾個字眼他也反反覆覆提出過好幾次,讓我們打電話給他老闆『求證』他確實是去山城出差的意圖非常明確,這裡頭,或許也有東西,不如咱們等會就打個電話過去瞧瞧。」   松哥輕輕點頭,跟著又問:「還有呢?」   「那臺電腦,帝都的那位朋友。」方常說道:「同樣的,這些事兒他也在反覆提及。   將這些東西都串在一塊兒,我甚至懷疑,他這會兒,會不會是被某些人,以某種手段給脅迫了,此刻正身不由己,甚至可能幹了一些事兒,想通過這種辦法來跟我們求助?   當然,我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其實不大,哪裡有那麼玄奇的事兒哦。不過這些東西,倒也確實值得注意,咱們最好留點心思,下點功夫,好好查查,把這些線索都給串起來,說不定能有所發現。」   「嗯。」松哥倒也認可,說道:「既然如此,電腦,等會就讓柴姐帶回去叫技術隊的同事好好查查吧。702室,咱倆這就下去再看看,至於李瑞的老闆……」   啊,今天跑到重慶來了,有點忙……那個……那個……再請個假……   emmmm,現在一共欠著三章了…… 第207章迷茫   「您好,我們是刑偵支隊的辦案刑警,我叫趙擎松,這一位是我的同事,方常。」   702門口,松哥敬了個禮。   老人瞭然的點點頭,說:「哦哦哦,方警官我知道,之前才來過,嗯,警官,坐,進來坐吧。」   「叨擾了。」松哥身子向前一傾,微微鞠躬,隨後和方常一塊走進房間。   走的時候,他也尋思打量了眼,發現這房間和命案現場,903室的戶型一樣,就是左右顛倒對稱了下,都是一室一廳,一廚一衛,說不上狹**仄,但離寬敞也差得遠。   「老人家,您一個人住嗎?」方常則問道。先前他過來問詢的時候,也僅僅只是簡單的問了些問題,許多方面都沒深入了解。   「是呀,」老人一面燒水,一面說:「老伴去了以後,我就自己一個人住啦。   唉,她還在的時候,天天吵天天吵,沒個安寧的,心煩,這忽然去了呀,還怪想她。兩人拌嘴拌一輩子了,忽然沒個人跟我吵架,總覺得少了點啥。   真想快點下去呀,下去以後,就能和她再吵一架了。唉,偏偏吧,說想下去想下去,身體卻老實的很,先前出去玩,正好碰到小地震,誰跑的都沒我快……」   老人說到這,自嘲的笑笑,輕輕搖頭,又打開茶葉罐子,從中捻了一小撮茶葉出來。   「您兒女呢?」   「大女兒嫁到國外啦,么女在帝都呢。」老人擺擺手:「兒子兒媳倒也在餘橋。   不過,我看他們兩個小日子過得蠻好的,我插進去反而大家都不自在,不如出來住,逢年過節聚一聚,吃個飯,父子倆反而不會鬧掰,多好。」   「您可真開明。」   「嗨呀,什麼開明不開明的,就是不自在,我也想自己住的舒服點嘛。」老人說道,同時抬起燒好的開水,燙了燙茶具。   將第一泡茶水倒杯子裡,清洗了一番,倒掉,重新添滿,將茶湯分出了三杯,用鑷子分別遞給松哥和方常,他才問:「對啦,警察同志,到底怎麼啦?出事了嗎?你們都過來兩趟了。」   「謝謝。」松哥接過茶,但沒喝,直接放在了桌上,並說:「實不相瞞,發生了一樁命案,我們就是為了這事兒……」   「命案?哦,就是今天一直在傳的那樁案子吧?說是一個小夥子行李箱裡放著三顆人頭的?」老人眨了眨眼睛:「真有這事兒啊?我還以為是假的呢。聽說那小夥子當場被槍斃了。真的假的?」   「呃……」方常嘴角一抽,知道這麼具備話題性的東西肯定會廣為傳播,並進而衍生出各式各樣,或誇張或正常的版本。   但沒想到被當場擊斃這種壓根經不起推敲的流言都能流出。   松哥則說:「您說笑了,除非確認目標具備犯罪嫌疑,並具有一定的威脅性,同時以暴力手段抗拒配合調查,而且經過多次警告依舊無效,還會對周圍群眾造成威脅與危害,我們才可能開槍。   至於那位小夥子……」   講到這兒,松哥頓了頓,還是決定有所保留,說:「他這會兒好好的呢,目前真相尚且不明,所以才需要進一步調查。」   「這樣啊。」老人點了點頭,跟著摸摸口袋,從上衣裡翻出包煙,散給兩人。   「謝謝,不用了。」松哥擺擺手,沒收。   他便自個兒點上,抽了兩口,才搖頭說:「你們問錯人啦,我什麼都不知道,都是散步的時候聽來的,你們也說了,做不得數,都假的。」   「也不一定都是假的,您都聽到了什麼呢?」   ……   半個鐘後,兩人離開。   老人並不能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他說知道的事兒,都是些傳到已經完全變了性質的謠言而已。   另一方面,老人也拿出了自己的租賃合同,以此確認了,自去年三月起,他就一直住在這兒,今年三月還續了一年房租。   憑著這份合同就能證明李瑞在撒謊,而老人則應該確實不知情。   「話是這麼說……可,702這個房間到底有什麼特殊的?」方常納悶道:「李瑞非得逮著這個房間說事兒?」   「不知道,看著是一切正常的。」松哥搖搖頭:「問問其他人有沒有什麼發現吧。」   「嗯。」   兩人回到九樓。   祁淵見到他倆,立馬迎了上來,說:「松哥,方哥,剛打電話給李瑞的老闆了,沒有那回事兒。」   「啊?」   「公司並沒有給他安排任何出差任務,反倒是今兒一天沒看到人,他們有些奇怪,老闆給他打了電話,說是家裡出事,走得急,沒來得及請假,讓老闆乾脆計他曠工,過幾天就回來。   倒是老闆還蠻好說話的,直接給他批了假,讓他不要著急,好好把事情給處理完了再回來。所以我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老闆也有些納悶。」   「你怎麼說的?」方常忽然問道。   「我就按松哥交代的,直接表明了身份啊。」祁淵愣了愣,說:「我也有讓他不要把這事兒往外傳,也有讓他近期別聯繫李瑞,怎麼了嗎?」   「不是這個,」方常擺擺手:「你以什麼理由找的李瑞?」   「就說李瑞是重要證人,但沒說是什麼案子。」   「那還好。」方常頷首,說:「這方面,這個李瑞果然也在撒謊。但,老闆這邊到底有什麼問題呢?為什麼他會反覆暗示我們去找他老闆?   又或者說,這其實並不是暗示?可不是暗示的話,這種一問就會被拆穿的謊言,到底有什麼意義?」   「難不成,他被人挾持了?」松哥說道:「就像之前那樁汽油桶藏屍案一樣,作案人趙南芸被限制自由,身不由己,各種明裡暗裡的向外暗示求救,想方設法引起注意。」   「不對吧,」祁淵搖搖頭:「想引起注意的話,今天早上咱們詢問他的時候,直接向咱們坦白、交代,尋求幫助,不就好了嗎?幹嘛非得跑到山城去,然後用這種法子暗示咱們?難不成他腦袋瓜子有坑?」   方常聳了聳肩:「天知道什麼情況。要我說,再聯繫聯繫山城那邊的同事吧,看看相關手續辦完沒,先拜託那邊同事把他扣起來再說。」 第208章被動   正說著,柴寧寧走了出來。   「柴姐。」松哥立馬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發現?」   她搖搖頭,說:「照片、證據之類的,咱們得帶回去勘驗勘驗,才能得出結論,至於其他的,剛剛就跟你們講的差不多了。」   頓了頓,她又抬抬手上的行李箱,說道:「電腦什麼的,我幫你們直接帶回去交給技術隊的核驗吧。」   「好,謝謝柴姐。」   「客氣。」柴寧寧搖搖頭,尋思了下,又說:「給你們提個建議吧,我感覺你們似乎有點魔障了,尤其是你,松,這樁案子,你辦的可不怎麼漂亮,不像是你一貫的風格,怎麼啦?有心事?還是太累了?」   松哥一愣,跟著苦笑一聲:「可能是累著了吧。」   「那就得注意休息。」柴寧寧輕聲說道:「這樁案子,你們調查的太過被動了,有點兒被李瑞牽著鼻子走的感覺。這樣不行,得掙脫出來,按照你們自己的節奏往下查才是。」   「噢?」松哥若有所思。   柴寧寧接著說:「還有,這間屋,指紋固定後我都大致提取了一遍,確實和你們提取的,李瑞的指紋,有著肉眼可見的差別。   所以說,他家雖然並非是像他說的那樣住在702,但也不一定是這間。總而言之,不要讓慣有經驗束縛了你,思路還是得發散一些,問詢不像審訊,大案不是非此即彼的。」   「明白了,多謝柴姐提醒。」松哥重重的點點頭。   目送痕檢科撤離,方常才咽了口唾沫,重新點上根煙,蹲在垃圾桶邊上。   抽了兩口,他眼珠子一轉,把祁淵打發進室內,讓他管凃仲鑫問問情況,這才對松哥說道:   「松哥,你有沒有覺得,剛剛柴姐氣場好強啊,比蘇隊都不差了,要不是她一向脾氣很好,她一開口我說不定腿就軟了。」   「柴姐可是副主任科員,論級別可是和蘇隊齊平呢。」松哥輕笑一聲。   「這和級別有什麼關係。」松哥吐口煙霧,翻個白眼,說:「荀隊還是高配的副處呢,論級別比蘇隊高兩級,還不是經常被蘇隊懟的沒脾氣?老凃是正科,也沒感覺到他有啥氣場啊,跟鄰家老人似的。」   說著,他不著痕跡的對著祁淵的背影努了努嘴,輕聲嘀咕道:「該不會是因為她弟弟在這兒,想表現表現?」   「去去去,把柴姐想成什麼人了?信不信我去她那打小報告啊?」   「別別別,松哥,哥!我錯了成麼?」   「好了,說正事。」松哥搖搖頭,臉色嚴肅起來:「柴姐講的沒有錯,咱們的思路出了問題。   先前都還好,但自從發現這個現場之後,節奏就徹底亂了,一直被李瑞牽著鼻子走。   不管李瑞到底是什麼目的,身上隱藏著什麼秘密,不能掌握主動權,這都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兒。」   「嗯,」方常臉色也嚴肅起來,說:「這方面,是我的問題,我的思路最先偏掉的。接下來,還是走回正途,從人際關係開始調查,一點點把整個案情給捋清吧。」   「同意,今晚大家整理下線索,明天再……」   話音未落,他手機又響了起來。   掏出一看,號碼格式明顯不對,首先不是11位的個人行動電話,看著也不像是固話,反倒像是網絡虛擬號段。   「詐騙電話?」松哥腦海裡本能的就浮現出了這四個字。   沒辦法,大多數詐騙、傳銷、推廣產品的電話,用的都是虛擬號段,因此一看到這種號碼,本能的都會想到是詐騙電話。   可惜,身為刑警,松哥並沒有拒接電話的權利——哪怕明知道可能是詐騙電話。   「喂?你好,這裡……」   話剛吐出幾個字,他就忍不住皺眉。   方常見他這表情,有些奇怪,輕聲聞到:「怎麼了?」   松哥搖搖頭,放下手機,摁下免提。   揚聲器中便傳出一陣旋律,旋律總體還算平和,而且聽著有些耳熟。   但下一刻,歌詞唱出,幾人臉色都變了變。   「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花園去看櫻花,娃娃哭了叫媽媽……」   方常臉一黑:「什麼鬼情況?妹妹背著洋娃娃?」   「聽著像,」松哥嘀咕道:「這誰啊,這個恐怖梗都多少年前的了,還這麼放出來玩?肚子裡沒貨也不能這樣鬧笑話玩爛梗啊。」   「這歌蠻多各種各樣的魔改版本的。」方常接過話,說:「哦,說蠻多也不對,就有那麼一版特火,然後根據歌詞還傳出了各式各樣的背景故事,玩些什麼細思極恐的手段,就連原作者出來闢謠了都沒用,照樣傳。」   一面說,他一面掏出手機,聯繫上技術隊,讓他們試試看追蹤這條虛擬號段——雖說虛擬號比正常的移動號碼、固話來的要更加難以追蹤,但也並非無法鎖定。   「所以說,這誰啊?又打的啥主意?」松哥接著說:「換個尋常人也就算了,可能真會被他嚇的睡不著覺,但咱們……呵呵。」   說到這兒,前半段旋律唱完,那頭直接掛斷了電話。   兩人一臉黑人問號,搞不清楚狀況。   「咱們可能只是想多了吧?」方常眨眨眼睛:「應該只是個尋常的惡作劇而已?」   說著,方常又瞅了瞅手機,微微皺眉:「山城?」   「什麼山城?」   「技術隊鎖定了這個號碼的網絡IP位址,在山城,具體位置不清楚……正好,李瑞也在山城,那,這到底是惡作劇,還是……」   「先記下,但別管。」松哥擺擺手:「剛剛才說,別被人牽著鼻子走,這事兒,我派個人跟進就好,咱們主要精力還是放在案子本身吧。」   「成。」方常輕輕點頭,說道:「咱們也進去吧,老凃現場屍檢工作應該已經完成了,問問情況。」   「嗯。」   兩人並肩往房間裡走。   然後發現門框有點窄,松哥主動頓了一步,才跟著進去。   進門,就見地上鋪著一張大大的塑料膜,上邊放了一堆屍塊,凃仲鑫正蹲在一邊,跟祁淵細細的講著些什麼。 第209章矛盾   「老凃,」方常見了,立馬好奇的問:「發現什麼了嗎?」   「嗯哼,是發現了一些線索,」凃仲鑫說:「不過基本上都和小柴說了,她應該有轉告給你們吧?」   「是致命傷那些麼?」松哥先問一句,才說:「如果是的話,那她直接以犯罪過程還原的方式告訴我們了。」   「嗯,都差不多。」老凃應道。   方常笑笑,問:「那您老跟小祁聊什麼呢?」   「小祁對這些屍塊比較感興趣,我就大致給他解答下,怎麼去判斷有無生活反應這一鑑別生前傷與死後傷的重要依據,以及相較於完整的屍體,判定死亡時間的方式有什麼區別。   另外像大致判斷屍塊的部位,以及受害者年齡、性別之類的方式,我也一一舉例告訴他了。   難得他想學嘛,正好這兒又有現成的『大體老師』,我就給他講講。」   「現成的材料……」方常嘴角一抽:「凃老,你這話傳出去會挨噴甚至挨打的。」   「我可沒這麼說啊,你彆扭曲我的意思。」凃仲鑫瞪了他一眼。   他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松哥擺擺手,岔開他們的話題,問道:「凃主任,死亡時間呢?能給出個大概判斷不?」   「昨天晚上八點半到九點,這是極限,沒辦法更精確了。」凃仲鑫說。   「八點半到九點麼?行,我知道……」   「等等?老凃,你確定?」方常卻忽然打斷松哥,看向凃仲鑫。   凃仲鑫微微皺眉:「死者死亡距今不過二十四小時,將大致死亡時間精確到半小時以內,這個把握我還是有的,至於誤差……這個時間段,就是將誤差考慮進去了,否則我就直接給你們一個準確的時間點了不是。」   「不對啊,」方常嘀咕兩聲,跟著掏出手機,說:「那個,等會兒,你們等我一下,我打個電話。」   說著,他便跑到一邊去了。   凃仲鑫有些納悶,看著他的背影,對松哥問道:「小松,這小子怎麼了?搞什麼鬼?」   「不知道。」松哥同樣一臉懵,只輕輕的搖了搖頭。   過了一小會兒,便見方常走了回來,輕聲說:「我剛又和圖偵科的同事確認了一遍,昨天晚上七點半,李瑞就出了門,九點過三分才回去。   如果三名死者的遇害時間真的是昨晚八點半到九點之間的話,再結合凃老您跟柴姐推測出的犯罪過程,李瑞根本不具備作案條件啊。」   「噢?」松哥微微皺眉。   過了一會兒,他眉心便又展開了,說:「看樣子,真的像柴姐說的這樣,雖然李瑞身上疑點重重,且連續說了多個極其容易被揪穿的謊言,但他真的不是兇手,至少不是直接兇手。   那麼,很大概率,他就是知情人了。可既然知情,為什麼不說呢?他到底碰到了什麼事兒?」   「不清楚,天曉得。」方常搖搖頭:「這樁案子,感覺上是越來越複雜,越來越撲朔迷離了啊。」   頓了頓,他又嘿一聲:「要我說,就照我之前的提議,先別管三七二十一了,拜託山城那邊的同事把人扣起來,咱們再派倆代表過去審一審就是。   你要嫌麻煩的話,不然我過去吧,我過去把人給帶回來,嗯,有時間的話還可以順便吃一頓火鍋啥的……」   「得了吧你。」松哥難得的翻了個白眼,無語的說道:「如果先前不確定這傢伙到底有沒有涉案,且本身又具備作案嫌疑的話,那還好說。   畢竟按照規矩,先前的情況,也確實滿足了傳喚條件,足以給出書面傳喚通知他要求配合調查,並可留置二十四小時。   可現在既然明明知道他並不具備直接作案條件,咱怎麼還能昧著良心把他給扣下?」   「呃,」方常撓撓頭,說:「不具備直接作案條件,不代表就和本案無關吶,間接犯罪,還有遙控組織、脅迫他人犯罪,為犯罪分子出謀劃策,不都是犯罪行為嘛?   再說了,萬一方常實際上也想讓咱們扣押,讓咱們傳喚呢?這誰說得準是不是?」   松哥扶額,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他雖然辦案多年,但像這樁案子這樣複雜的情況,實際上也並不多見,這會兒確實頭疼。   「行啦松哥,」方常又勸道:「你就這麼想想,如果換做是蘇隊,他會怎麼幹?」   「十有八九會按照你剛剛的主意辦。」松哥苦笑一聲,說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   「好啦,沒什麼好可是的。」方常說道:「先把人控制住,如果他真的沒參與犯罪,那麼實際上,他也沒什麼損失不是?想來山城的同事也不會吃飽了撐的為難他,至於咱們幾個,你還信不過咱們嗎?   相反,萬一他被人脅迫呢?萬一他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呢?咱們這麼『坐視不理』的話,會不會反倒釀成大錯?松哥,這會兒可不是……」   「醒了,你別說了,我知道了。」松哥嘆口氣,擺擺手說:「我先打個電話問問蘇隊……」   「不是,這還問什麼啊,蘇隊他肯定會這麼幹的啊,跟了他這麼久,他什麼脾氣你還不了解嗎?」   蘇平輕輕搖頭:「我的意思是,先問問他,與當地同事聯繫上沒有,協查手續準備好了嗎,如果已經達成協議,那我就直接和那邊的同事聯繫。」   「哦,哦!」方常有些尷尬,撓了撓頭。   很快,松哥便掛斷電話,點頭說道:「沒問題,已經聯繫上了。嗯,既然是你的主意,這方面就交給你吧,你和那邊的同事交涉,如果需要過去一趟的話,就你過去好了。   如果李瑞真的有問題,或者他明裡暗裡的暗示說他需要保護之類的的話,你就把他帶回來。否則……   總之你也是個老刑警了,該怎麼辦自己心裡有數才對。」   「成,那就交給我吧。」方常嘿嘿一笑,搓搓掌心,跟著看向祁淵,笑嘻嘻的問:「小祁,怎麼樣,要不要跟哥一塊過去瞅瞅?出遠差嘛,你早晚也得經歷的。」 第210章身份   「方哥,出差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嘛?趕明早的動車過去多好,五個小時也就到了,幹嘛非要趕這會兒的火車?」   火車臥鋪,祁淵忍不住吐槽。   「嘛,火車差不多也就九個來小時,睡一覺,明早兒九點也就到了,不怎麼耗費精力,多好。」方常說道:   「再說了,這種事兒,趕早不趕晚,你真當我跟松哥是講著玩的啊?還不是擔心李瑞他出事?」   「可是……當地同事不已經答應先將李瑞給控制住了嗎?那咱們早點過去晚點過去……貌似沒多大影響吧?」   「呃……」方常撓撓頭,壓低聲音,說:「這時間不更充沛一點嘛,明天中午還能在那邊吃頓火鍋……話說,山城火鍋那麼出名,你不想趁這機會吃頓正宗的?」   「所以感情你還是想吃……」祁淵嘴角抽了抽,吐槽道:「你吃吧,我就不了。」   「咋?你不喜歡吃火鍋?不是,竟然還有人能不愛吃火鍋?那分明是連歪果仁都沒辦法抗拒的誘惑好伐……」   祁淵有些無奈,總算明白為什麼松哥這樣的人,為什麼都會忍不住對方常翻白眼了。   身為刑警,這傢伙有時候著實不靠譜了些,先前了解不太夠,但這麼長時間接觸下來,也……   好在,小事兒上邊他比較隨性,正事上還是能靠得住的,並不會壞事,否則松哥恐怕也不會放心讓他過來,還同意自己也跟上。   但他依舊在那喋喋不休,祁淵也有些無奈,只好解釋說:「不是,我前不久得了痔瘡,醫生跟我說最近飲食得清淡些,少油少鹽,更不能吃辣,怕是不能吃火鍋了。」   「哦,」方常聲音戛然而止,有些無趣的說道:「那太可惜了。」   祁淵苦笑著搖搖頭。   他其實對山城火鍋也著實感興趣,但問題是身體真的不允許,麼得辦法。   「行吧,早點休息。」方常看了看手錶,覺著時間也不早了,便說:「睡一覺起來差不多也就該到地方了。」   「好的,方哥晚安。」祁淵說道。   這會兒這個硬臥包廂內倒是出奇的安靜,六張床僅有他們倆睡在下鋪,其他四張都是空的。   畢竟國慶剛收假不久,這會兒並非出行高峰期,又是晚上的班次,所以人非常少。   別說這個包廂了,就是整節硬臥車,都沒有幾個人,除了火車車輪在鐵軌上發出的「逛吃逛吃」聲外,半點動靜都沒有。   但太安靜了,反倒讓祁淵有些睡不著。   翻來覆去的在狹小的臥鋪上滾了滾,他終於忍不住問:「方哥,那個,你睡了嗎?」   「沒呢,咋?」方常有些納悶。   他也算是個人精,早看出來,對於自己話嘮這個毛病,祁淵雖然說不上排斥,但也並不喜歡,且覺得有些無奈。   正是察覺到這點,他才決定不再繼續說下去——當然,也不至於有意見啥的,畢竟話嘮嘛,對於這種事兒已經習以為常,心胸大多都還是比較開闊的。   所以也沒想到祁淵會忽然主動找他搭話。   就聽祁淵問道:「這樁案子到底怎麼回事兒啊?太古怪了吧?但我感覺,你和松哥貌似都有想法,能說說嗎?」   「這個啊,」方常想了想,搖頭說:「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就是一種直覺……」   「想多了。」方常輕笑道:「松哥他的風格,你應該很了解,沒有確鑿的證據或者依據的話,他不會隨意下結論,更不會瞎猜的。   別看他年齡不大,按骨子裡其實是個很古板、很考究的人,辦案風格跟荀隊、蘇隊有著極大的區別。所以,他永遠都不會胡思亂想,只會循規蹈矩的整理思路,發現線索,往下查案。   也正因如此,碰到這樁案子,他就頭疼的不得了,包括我提出的,先把李瑞給控制住,咱們過去問話,這一其實還蠻正常的行動,在他眼中都覺得有些激進了,我都勸了好久才同意。   但另一方面,如果碰到不是這麼矛盾的案件,他則能夠爆發出相當驚人的效率,在整理線索,尋找方向這一傳統的破案技巧方面,哪怕是蘇隊,碰上他恐怕都得甘拜下風。   也正是因為這樣,咱們重案要案大隊,最重要的第一探查組,他是組長,從這就能瞧出荀隊蘇隊對他的看重了。也可惜,這樁案子,對他而言並沒有用武之地……   呃,不能這麼說吧,只要給他時間,講道理,他肯定也能把這案子給漂漂亮亮的破了。」   「那個,方哥,」祁淵眨眨眼睛:「可是……我問的不是松哥的辦案風格啊?」   「emm,抱歉抱歉,一不小心扯遠了。」方常撓撓頭:「總而言之吧,松哥這會兒應該是正頭疼著,而不是發現了什麼,有什麼想法,你估計是誤會了吧。」   「那你呢?」   「我?哈哈哈,沒有啦,我能有什麼想法。」方常打了個哈哈:「我還覺得你有想法呢。別想那麼多啦,趕緊歇著吧,明兒……」   「我還真有些想法,方哥可以幫我評議評議嗎?」   「噢?」   「我在想,李瑞跟朱偉兵一家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先前的人際關係排查當中,沒有發現這個人呢?」   方常眉心擰成了個疙瘩,說:「小祁,你……你想錯方向了吧?嫌疑人跟受害人的關係,從來都不是靠『想』就能想出來的啊,只能憑藉調查……」   「這不是初步調查沒結果嘛。」祁淵說道:「猜測,我只是猜測,這個李瑞,會不會就是四年前,與許雲鬧矛盾的那對情侶中的一人呢?」   「嗯?」方常臉色忽然嚴肅了起來。   「除此之外,我想不明白他怎麼能跟朱偉兵一家扯上關係了。   而,我自認為這個猜想也不是毫無意義,如果他真的是那對情侶中的一人,那麼他便具備作案動機了,也就進一步有了重大作案嫌疑,甚至他女友,咱們也得納入調查目標當中。   但如果他不是,那他或許就與本案並沒有直接關係,而大概率是以另一種並不尋常的方式,被迫捲入了本案當中。」 第211章山城   方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緊跟著,他便掏出手機,趁著火車沒進隧道,這會兒勉強還有信號,趕緊給松哥打了個電話,把祁淵剛剛的猜測轉告給他。   信號還是不太給力,好些地方,他反反覆覆說了兩三次。   末了掛斷電話後,他還以信息的形式,再把重點給發過去一次。   隨後他才看向祁淵:「小祁,這麼重要的猜測,你怎麼不早點兒說?」   「呃,主要是先前我也不太確定,」祁淵說道:「而且我覺得,你們應該也想到了才對,但沒想到一直沒提。」   方常皺了皺眉,說:「就像你說的,如果李瑞真是那對情侶之一……」   頓了頓,似乎又覺得重複一遍祁淵剛剛說的話並沒有什麼意義,他便搖了搖頭,沒再繼續說下去,只道:「反正消息已經轉達過去了,交給他們查吧,至於咱們,專心睡覺,養精蓄銳才是真的。   畢竟火車上信號不好,就算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嗯,抽根睡前煙去不?」   「好啊。」   ……   次日清晨。   他們運氣不錯,這班火車,難得的沒晚點,清晨九點十七分,準時抵達山城站。   下了車,兩人就直接在車站門口找了家店,吃點小籠包填飽肚子,隨後便直奔沙區公安分局,呈交上介紹信、協查申請出等文件,辦好手續之後,又往虎溪街道派出所跑。   按照松哥與當地聯繫的結果看,本案由虎溪派出所提供協助,因為根據定位結果,李瑞所處的位置,就在他們的轄區範圍之內。   「你好,你們是來辦事的嗎?需要辦理什麼事務呢?」   剛一踏進派出所辦公樓一樓大廳,便有位女警迎了上來,露出甜美的笑,柔聲問道。   見狀,祁淵有些感慨,不愧是座以熱情、文明、人性化等諸多優點著稱的網紅城市,就連派出所這種地方,服務態度都這麼好。   換做餘橋,哪怕民警素質同樣不低,但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思想覺悟」,絕大多數民警都不會去主動詢問前來辦事的人們需要做什麼,並引導他們去辦事。   只有市民們過來問的時候,他們才會開口說。   方常同樣感到有些意外,再想想自己餘橋的情況,不免就有些赧然,當即也客客氣氣的說:「你好,你誤會了,我們是餘橋市公安刑偵支隊的……」   「噢!」女警恍然大悟,臉上笑容自然了許多,不像剛剛那樣帶點公式化的意味,豪爽的拍拍方常肩膀,說:「是你們呀!昨天區支隊的領導就通知了你們今天會過來一趟,沒想到這麼早。」   「區支隊?」祁淵有些愣。   但很快便反應過來,山城屬於直轄市,下邊單位的編制都比餘橋高了整整一級——隸屬於市局的刑偵隊伍叫刑偵總隊,隸屬於區分局的則是支隊。   不過縣級就沒那麼特殊了,縣局下屬刑偵隊伍依舊較刑偵大隊,並非支隊級別。   女警連連頷首,接著又說:「咱們所長跟刑偵隊的趙隊在等你們呢,我現在帶你們上去?」   「麻煩了。」方常微微躬身。   女警領著他們上樓,所長辦公室門開著,裡頭倆民警正商量著什麼,一人坐在主位上,年紀上看去得有四十出頭,一督警銜,另一人則年輕許多,看著三十歲不到的樣子,穿著便裝。   「所長,趙隊,餘橋方面的同事到了。」女警敲了敲門,隨後說道。   「哦,餘橋的兄弟啊。」中年民警立馬抬起頭站起身,滿臉堆笑:「請進請進!」   便裝民警也站起身,對他倆點頭示意。   女警很快退了下去。   「那個,怎麼稱呼?」中年民警問道,跟著立馬說:「哦,差點忘了,先自我介紹下,我是虎溪派出所所長,王立德,這位是咱們副所長,兼虎溪街道公安刑偵大隊隊長,趙蕈。」   「王所長,趙隊,你們好。」方常立馬說道:「我叫方常,這位是我同事祁淵,這次過來,給你們添麻煩了,實在不好意思。」   「沒有沒有,說笑了。」王立德立馬擺擺手:「本來就是分內的事兒,什麼叫添麻煩了?」   頓了頓,他又皺起眉,說:「不過,很抱歉,我得告訴你一則壞消息。」   「什麼?」方常有了不太好的預感,但還是趕忙問道。   「昨天收到你們的通知,讓我方立即行動,小趙就親自帶隊立刻去了嫌疑人落腳的賓館。但很可惜,咱們還是撲了個空,到地方的時候,人就已經不在了。」   方常眉心擰的更緊了。   片刻後,他問:「那麼,賓館的監控調查了嗎?嫌疑人是孑然一身還是兩個人?」   「五個人。」   「啊?」方常眨眨眼睛,有些錯愕。」   「兩個老人,三個年輕人,」趙蕈接過話,說:「兩老人看著像是一對夫妻,而三個年輕人則是兩男一女,而且,兩人與那位女性的關係似乎都相當親密。」   頓了頓,趙蕈又說:「監控我帶回來了,就在我的U盤裡,來,大家一塊兒看看吧。」   「好,麻煩了。」   趙蕈很快從口袋裡掏出U盤,插入王立德的電腦當中。   很快打開一份文件,他和王立德便讓到一邊去,給方常和祁淵騰出位置。   監控拍的很明顯是賓館大堂的位置,這家賓館生意似乎還蠻不錯,雖然這會兒並不是高峰期,按理說這座網紅城市沒多少外來遊客,但堂前依舊人來人往的。   很快,趙蕈便說:「注意,人馬上就來了。」   話音剛落,果然就看見五人緩緩走進大堂當中,從監控的位置上看,恰巧能夠拍到他們五人的面容,角度可以說相當不錯了。   祁淵則注意到一件事兒——五人中唯一的女孩兒,就站在李瑞和另一名男子中間,一下挽挽李瑞的胳膊,一會兒又牽牽另一人的手。   見狀,祁淵忍不住微微皺眉:「不是吧,他們在幹什麼?這女孩腳踏兩條船,他倆竟然還能忍?」   「咳,咳咳。」趙蕈聽了,忍不住乾咳兩聲,說道:「根據他們開房時登記的信息看,這女孩兒與另一名男子應該是兄妹關係。」 第212章猜想   「兄……兄妹?」祁淵一愣,跟著就鬧了大紅臉。   方常也忍不住斜他一眼:「我說小祁,你年紀輕輕,腦袋瓜子裡都在想些什麼?怎麼淨是這些想法?」   「不是,我……」   不等他解釋,方常便又打斷他:「奇怪了,你明明都沒經歷過多少案子,怎麼就習慣性的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人了呢?   這倒也不是什麼錯,只能說是職業病吧,但你以後最好還是注意一點,自己心裡想想,或者跟我們說說都沒關係,可別讓受害人嫌疑人他們聽了去,小心挨投訴。」   聽她這麼一說,祁淵也懶得解釋了,只撓撓頭,哦一聲表示明白。   接著往下看,便見前頭站著的老太太摸出了五張身份證,遞給前臺的服務員。   直到這會兒,這五人看上去都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舉止親密,就如一家人一般,根本看不出任何問題。   李瑞也壓根就不像是「逃犯」。   但下一刻,李瑞便似乎發現了前臺的監控,抬起頭髮了會兒呆,便忽然一陣擠眉弄眼,跟著又張了張嘴,無聲的說了些什麼。   但很快,那女孩兒便又抱住了他的胳膊,他臉上表情一僵,跟著瞬間恢復如常,並微微低下頭吻了女孩兒的額頭一口。   女孩看上去很是滿意,身子往他胳膊上貼的更緊了些,還把腦袋靠在了他肩膀上,兩眼笑的眯了起來,嘴角高高揚起,就像是被全世界寵愛的小公舉。   男人也同時笑了笑,並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   如果沒有先前那一幕的話,祁淵說不定會認為,這男的笑容裡滿是寵溺,可結合先前他衝著攝像頭擠眉弄眼,再加上目前對他的一些判斷,讓祁淵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再看這個笑容,怎麼看怎麼苦澀。   很快辦理好手續,五個人便往裡走,進了電梯。   一隻手從祁淵和方常的腦袋中間穿過,啪嘰叩了下空格鍵,畫面暫停。   「你們應該也看到了吧?李瑞的表現相當不正常。」趙蕈見他倆回過頭,便說道。   「嗯。」方常頷首:「看監控,確實不對勁,總感覺,他像是被人給挾持了的樣子。」   祁淵則注意著另一個方面,問:「趙隊,我覺得他好像是在無聲的說些什麼,你們這有懂唇語的專家嗎?能不能分析下他……」   「嗯,」趙蕈輕輕頷首,打斷他說道:「恰好,我學過唇語,所以昨晚把監控拷貝回來後,我就對著分析了許久,最終得出結論。   他說的意思是,救救我爸媽,他們有危險。」   「什麼?」方常大吃一驚。   見狀,趙蕈輕輕搖頭:「看樣子,你們下火車後到現在都沒跟你們同事聯繫吧?凌晨我得知情況後,就立刻轉告那邊了。」   方常微微皺眉,掏出手機。   片刻後,他又放下了,說:「我先把這邊的情況都了解一遍吧,嗯,他們五個辦好手續開好房間,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趙蕈聳聳肩:「硬要說的話,昨天晚上九點多,他們五人便又離開了賓館,目前不知所蹤。」   「九點多……」方常扶額:「松哥給他打電話,也是在晚上九點多。這麼說起來的話,他掛了電話後不久就跑了嗎?這幫傢伙,竟然這麼謹慎。」   趙蕈從口袋中掏出煙,散了一圈,自己卻不抽,直接把煙放回口袋,並說道:「這樁案子,我聽你們同事也大概說了一遍,結合目前的線索,我有點兒想法,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聽聽?」   「趙隊你說。」方常趕緊說道。   趙蕈講道:「其實很明顯了,有人劫持了這個叫李瑞的人的父母,脅迫他去幹一些他並不樂意做的事兒,但他並不甘心,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提醒你們,給你們線索。」   方常連連點頭,這是明擺著的,不用他說也知道,便跟著追問:「那,然後呢?」   「問題就在這兒了,」趙蕈說道:「他分明與你們單獨接觸過,有機會直接面對面的向你們尋求幫助,可他為什麼沒這麼做?   還有,案件最開始,那個裝有三顆人頭的行李箱,不論從哪方面都沒有辦法解釋——不論是他有意通過這種方式揭露案情,還是兇手脅迫他以這種方式將行李箱曝光。   如果是前者,那麼還是那個問題,想要揭露案情,為什麼不在與你們單獨見面的時候說清楚呢?這就很矛盾了。   但如果是後者,脅迫,那可能性也不大,就像你們同事說的,兇手沒理由主動把案情曝光,除非他具備反社費人格,想以此製造恐慌。」   「嗯,」方常點了點頭:「問題的焦點之一,也是最大的謎團之一,就是這個行李箱了,我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可是……」   「感覺不論怎麼想,都想不出個合理的解釋,對吧?」趙蕈問道。   「趙隊你有想法?」   「想法說不上,就是個思路。」趙蕈輕輕搖頭,說道:「其實你們也只是陷入了一個怪圈當中,道理很簡單的。」   「噢?」   「偽裝,這一切都僅僅只是李瑞的偽裝。」趙蕈深吸口氣,說:「他先以一場『意外』來讓這個案情曝光,而之後,又扮演起了『被脅迫者』身份,以此脫罪。」   「什麼意思?」方常一臉懵逼,沒聽太懂。   「簡單而言,他一手策劃並參與了這樁案子,但又想撇清自己的關係,就用『被脅迫犯罪』的方式,企圖逃脫制裁。」趙蕈說道:   「由於他並沒有直接參與到犯罪當中——因為根據法醫屍檢結果,結合監控探頭錄像,死者遇害時間段內,他根本不在家,不滿足作案條件。   以此為前提,再通過策劃與表演,做出自己只是被脅迫而不得不撒謊的姿態出來,再有『主動配合』咱們調查,曝光案件之類的功勞在,他有極大的概率會被免罪。」   「是這樣麼?」方常這回聽明白了,可還是不太能理解:「雖然聽起來像是這麼一回事兒,但他倒地是不是被脅迫的……人一逮到,一審訊,豈不就真相大白了麼?」 第213章身份   「難說。」趙蕈搖頭道:「到時候他們各執一詞,一方無辜的說從來沒有脅迫過李瑞,李瑞則篤定他們挾持自己父母以脅迫自己,咱們該信誰?   偏偏吧,除非自首,否則很少有作案人老實交代自己罪責的,再加上咱們在審訊之前就有了先入為主的判斷,你說咱們會傾向於相信誰?」   「自然是傾向於相信李瑞的。」方常點了點頭,但接著又搖頭說:「可是他們劫持沒劫持過李瑞父母,恐怕……」   「這並不構成影響。」趙蕈擺擺手:「李瑞完全可以這麼說,他們挾持了李瑞父母來逼他就範,但他並不知道自己父母是否被劫持,因為他並沒有條件回去確認,甚至連電話都不能打。   這樣一來,雙方都沒有證據證明自己,又無法證否對方,純粹從主觀角度出發判斷的話……   雖然還是得遵從疑罪從無的原則,他們脅迫李瑞犯罪的罪名或許不成立,但這並不影響李瑞被脅迫犯罪的可能成立,並最終爭取到免罪、緩刑或其他程度的減刑。」   方常捏著下巴皺著眉,說:「這麼講倒是合情合理了,邏輯也說得過去,但總覺得……怎麼好牽強的感覺?」   「因為完全沒有依據吧。」祁淵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說道:「我倒是覺得趙隊說的蠻在理的,確實存在這種可能,而且咱們先前還都沒有想到過……不過,因為並沒有客觀證據支撐,所以……」   「是這個問題。」趙蕈頷首說道:「但只要你們兄弟發現,李瑞父母並沒有受到挾持的話,那我想,我猜的應該就八九不離十了吧?   你們自己看監控啊,反正我覺得李瑞的樣子,不像是被人挾持了,至少看起來他還是蠻自由的,至於對監控擠眉弄眼時,那個女子看過來時的反應和表現,瞅著也更像是做了虧心事的心虛,而不是求助被發現的惶恐。」   「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方常又低下頭尋思起來。   祁淵又問:「他們開的房間,你們查過了嗎?」   「當然,不過沒發現什麼線索,」趙蕈回答道:「硬要說的話,就兩個用過的套子,在賓館的紙簍裡找到的。   這個發現,也讓我更加堅定我的判斷,李瑞和那女子關係太親密了,根本就不像是被逼迫著參與犯罪的模樣。」   頓了頓,趙蕈一聳肩:「嘛,總之我也就是給你們一個參考,具體的,還得你們自己判斷,這樁案子,咱們只是協助,需要幫忙的話,咱們能幫自然就幫了,但更多的還是看你們自己。」   「嗯嗯,我知道的。」方常立馬說:「總之,辛苦你們了,感激不盡。」   「沒有,都應該的,分內之事罷了。」趙蕈擺擺手,接著問:「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當務之急,自然還是先將這幫人找到再說。忽然離開到現在都沒出現,擺明了就是心虛啊。」方常說:「所以找到了,先用傳喚人把人扣起來,押回餘橋去,別的再說。」   「找人的話,我幫你跑跑手續,調取下這一帶的安防監控和交通探頭吧,我三舅就在交管局任職,想來不會為難咱們,手續很好跑。」   「拜託了。」   「另外,你們要不要試試再打打李瑞的電話?我聯繫下分局支隊的同事,讓他們幫忙定位下看看。」   「好的,不過不用麻煩他們了,我給松哥打個電話,讓他拜託咱們那的人試著定位就是。」   「那樣精度不高啊。」趙蕈很是上心的說道:「申請調閱這邊的基站信息權限也得跑手續,怪麻煩,時間還不短,不申請的話,精度低了點,不利於咱們鎖定他們確切位置。」   「這……」方常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說:「那成,那還是拜託你們了。」   ……   與此同時,餘橋公安刑偵支隊。   松哥坐在自己位上,翻著手中的報告。   大致看過一遍後,他才抬起頭,對坐在對面的刑警問道:「老海,這份報告,沒問題吧?」   「我核查過幾回,沒有任何問題。」老海搖頭道:「李瑞跟死者一家並沒有任何聯繫。   但他的女友秦卿卿,則是當初許雲入獄一案中的當事人之一,雖然最後鑑定結果為輕傷,但對她的傷害,不僅僅是輕傷那麼簡單。而且在那之後不久,她就與那小夥子分手了。」   松哥瞭然的點點頭:「那麼犯罪動機就是打擊報復了,倒也說得過去。」   「還有一件事兒,」猶豫了一小會兒後,老海又抿抿嘴,說:「在許雲入獄之後,朱偉兵和秦卿卿聯繫挺頻繁的。」   「噢?」松哥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麼,但不太確定,因此很快又說:「或許只是替許雲賠禮道歉吧?」   「賠禮道歉的話,不會走動的那麼頻繁,聯繫的也不會那麼長久。」老海搖頭說:「而且在那之後,朱偉兵就新買了套房,給秦卿卿居住。   但在半年前,許雲即將處於的時候,秦卿卿就搬出去了,房子也被朱偉兵轉手賣了出去,兩人還斷絕了往來。   有傳言說,他倆之間有著不正當的超友誼關係,而當許雲即將出獄時,他擔心兩人之間的關係被許雲識破,這才斷絕往來。」   「傳言?哪來的傳言?」   「朱偉兵的合作夥伴與競爭對手說的,或許有造謠中傷的目的在,所以我沒寫進報告裡,」老海說:「但朱偉兵買了套房,半年前賣出,這件事情是屬實的。   我也查詢了那個小區的住戶信息,秦卿卿她也確實『租』住在那套房子裡面。」   「這樣啊,」松哥還是有那麼一絲懷疑,又說:「可朱偉兵分明是親朋都公認的好男人,而且他對許雲也確實好……」   「松哥,人設這東西,你還信麼?這年頭,能有幾個人不是時刻都戴著面具的?」老海卻聳聳肩:「再說了,見過形形色色違法犯罪行為,咱倆自己也是男人,他為什麼對許雲好,恐怕也很容易想通吧?」 第214章追蹤   「……」松哥沉默。   許久後,他才輕嘆口氣:「是因為內疚吧?禁不住誘惑,偏偏又沒完全丟掉良心和底線,所以對許雲產生了愧疚的情緒,這才千方百計對她好,想要以此補償,讓自己好受一些。」   「這種想法,其實本質上也蠻自私的。」老海聳聳肩:「不過也算人之常情了,而且並不罕見。   許多男女出軌之後,往往不是對另一半忽然冷漠許多,愛答不理,要麼便是一反常態,忽然加倍的對對象好,噓寒問暖。」   「明白了。」松哥輕輕頷首,接著又問:「那,秦卿卿和李瑞之間呢?他們倆怎麼說?」   「從調查上看,朱偉兵應該是不認識李瑞的。」想了想,老海說:「秦卿卿和李瑞談了快三年了,想來他倆的關係應該也會瞞著朱偉兵才對。   至於李瑞是否知道朱偉兵,知道自己秦卿卿跟朱偉兵有著不正當關係,那就不好說了。   如果是近期才知道,秦卿卿再賣個慘,或許他腦袋一熱,也會產生殺害朱偉兵的犯罪動機,從而參與到這樁案子中來。   不過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半年,李瑞為什麼會近期才知道這事兒,就說不準了,還是得把人逮住,審一審才能清楚。   總之,秦卿卿的作案嫌疑很大,而李瑞的嫌疑也並不能排除。   另外還有個很關鍵的人,秦卿卿他哥,秦皓宇。   我們又仔細走訪過了一遍,案發那套房子,其實也不是李瑞租的,李瑞租的是905,903的住戶是秦皓宇。   同時,直接作案人僅有一人的話,秦卿卿想要殺害受害人一家,難度也挺大,哪怕趁其不備忽然暴起挾持了一人也很難,所以我們懷疑,當時秦卿卿或許也『不在家』,而動手的是秦皓宇。」   「嗯?秦皓宇?」松哥豎起手掌,示意老海先暫停一會兒。   翻開筆記本,仔細整理了下思路後,松哥才問:「秦皓宇和李瑞,在那兒住了多久了?查過嗎?」   「查過,我們聯繫上了這兩間房的房東,住的都蠻久,秦皓宇住了五年多了,一直沒搬,李瑞也住了三年。」老海回答:「我懷疑,李瑞應該是在秦卿卿到秦皓宇家做客的時候,和她偶遇,產生了交集,才走在一塊的。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別的原因而認識,這都不好說,時間上有點久了,不容易查到,我們問了李瑞和秦卿卿的朋友也沒得到確切的回答。」   松哥若有所思,接著問:「還有呢?朱偉兵一家昨……前天是去的誰家?李瑞還是秦皓宇?」   「很顯然是秦皓宇唄,人就死在秦皓宇家啊,這還用問?」老海納悶的回答道,按理說松哥不會問這種明擺著的問題。   「呃,抱歉,剛有點走神,沒問清楚。」松哥擺擺手,重新組織語言,才又問:「從先前的調查看,朱偉兵一家和秦皓宇也沒有關係吧?他們為什麼登門拜訪?」   「可能是因為秦卿卿吧,賠罪嘛不是。」   「可如果朱偉兵與秦卿卿有染,心虛之下,沒膽子帶著她老婆去秦卿卿家賠罪的吧?」松哥說:「而且秦卿卿要麼住爸媽家,要麼住李瑞家,也沒理由和秦皓宇擠一間單間不是?」   「這倒確實是個問題。」老海點點頭:「不過,說不定是許雲的主意呢?不都說了嘛,她雖然情商低了點,脾氣也暴躁,但心腸不壞,提出要為自己當初做的事兒賠罪也不意外。」   「算了,這些細節的東西,沒必要想太多,人逮住了問吧。現在的問題在於,這些人究竟跑哪兒去了?」   「安啦,他們肯定跑不掉。」老海說:「山城的經濟實力可是比咱們強的多,監控密度也更大,先通過他們手機信號大致定位一個區域,接著細細的調取監控展開排查,肯定能逮到人的。」   「嗯。」松哥叩了叩桌子,說:「希望吧。對了,等會麻煩你打個電話給老方,把這些事兒都轉告給他。」   「好。」   ……   「怎麼樣?」   「不行,沒人接了。」方常搖搖頭,說:「或許,是那個女嫌疑人不給他接了?而他出於某種原因同意了……」   「那就得多費點事了。」趙蕈說著,排排技術警肩膀,說:「麻煩你了,多費點心思,給個大概範圍吧。」   「好的。」   手機基本時刻都會與基站交換數據,因此,實際上並不需要在通話狀態或上網狀態就能定位,只是這時候數據吞吐量較小,難以鎖定具體位置,誤差會有些大罷了。   上網上傳、下載數據與通話的時候,數據吞吐量增大不少,這時候利用三角定位或別的精確定位方式,能將誤差控制在十米乃至五米之內。   「抱歉,我接個電話。」正在這時,方常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瞅一眼來電顯示,立馬對趙蕈說一聲,見他點頭後便走到一旁接通電話。   聊了大概三五分鐘,他掛斷電話回來,說:「趙隊,我們這查清楚了,案發現場,是那名女性嫌疑人她哥哥租的房子……」   把情況又轉告給趙蕈後,趙蕈輕輕一笑,搖頭道:「我的猜測都跟你們說啦,這些線索,對我們來講,知不知道其實區別都不大,咱們只要逮住人就好了。」   「也對。」方常頷首,沒說什麼了。   趙蕈又看了眼時間,說:「快中午了,技術隊這邊定位,圖偵調取監控進一步確定位置,也需要不短的時間,少說得三四個鍾吧。怎麼樣,要不要先去吃個飯?」   「可以呀,趙隊有什麼推薦的?」   「火鍋吧。」趙蕈挑眉:「你們千裡迢迢來一趟不容易,不嘗嘗這邊的老火鍋也太可惜了。正好,最近忽然降溫,陰雨連連的,你們穿的又單薄,不如吃頓火鍋暖暖身子,去去寒氣。」   說著,他忽然扭過脖子,看向一名刑警,問:「孫兒,分局外邊類家老火鍋給有鴛鴦鍋?」   「我啷個曉得喲,從來都沒點過,」那刑警頭也不回的說:「你自己去問一蛤嘛!要次就次九宮格啦,次啥子鴛鴦鍋?」 第215章告誡   山城這邊的鴛鴦鍋,跟別地兒有點不太一樣,並不是一個陰陽魚的形狀,而是大鍋套小鍋,裡頭的小鍋就巴掌大一點點。   相比鴛鴦鍋,其實叫子母鍋更合適。   由此可見,他們對於「鴛鴦鍋」的態度。   鄙夷,不辣連弟弟都算不上,就是個兒砸!   有些火鍋店甚至直接打出標語,不賣鴛鴦鍋,微辣是最後的底線。   當然啦,還是逗趣的成分居多,實際上選擇鴛鴦鍋、子母鍋的,也並不是特別少,中間那點小小的清湯,燙點兒葉菜吃,解解膩還是挺好的。   店內一片熱火朝天,連長了痔瘡的祁淵,都忍不住夾了塊老肉片,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學著趙蕈涮起鵝腸黃喉千層肚來了。   吃到後邊,祁淵被辣的嘴唇都腫了一圈。   停筷後,方常瞅他兩眼,忍不住調侃道:「小祁,你不是長了痔瘡不能吃火鍋嘛?我瞧著你吃的比我還多哎。」   祁淵聽了,苦笑兩聲,點根「事後煙」沉默不語。   趙蕈忍俊不禁:「沒事,也不看看這裡是哪裡,小小痔瘡怕什麼?」   「嗯?」方常有點納悶:「山城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嘿,我問你啊,這邊除了火鍋外,什麼最多?」   「呃……不知道。」   「肛腸醫院哇!技術槓槓滴,收費都不貴,包治包好!」   祁淵險些沒被一口煙嗆死。   事後煙抽完,方常借著上廁所暗摸摸跑去結帳,被趙蕈發現了,一個箭步衝上去,先一把奪過他手機,又一把抓走他錢包,跟著使出招擒拿把方常牢牢鎖住,才艱難的掏出自個兒手機,讓服務員掃了碼。   方常臉漲的通紅,等趙蕈放開他時,才忍不住翻個白眼:「我去,趙隊你也太狠了,搶個單跟打架似的。」   「你自己不地道啊,」趙蕈聳聳肩:「說好我請,你竟然還敢套路我。」   「錯了,哥我錯了,我不敢了。」方常投降。   回到技術大隊,趙蕈問了下情況,得知嫌疑人大概位置已經確定,目前正在聯合圖偵科、交管局調取附近一帶的監控,鎖定嫌疑人的具體位置,預計一個小時內可以完成。   顯然,這麼一樁大案,嫌疑人逃亡到了山城,讓山城方面的刑警也相當重視,手續什麼的很快跑完不說,且多單位還都聯動了起來——當然,這也與山城一向重視公安這一塊的工作有相當關係。   「那咱們就在這等會兒吧。」趙蕈對方常和祁淵提議道:「只要發現嫌疑人下落,我就立刻帶人協助你們過去拿人,怎麼樣?」   「嗯,」方常當然沒什麼意見,連連點頭,並掏出煙,給忙碌的刑警們都散了一根。   祁淵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期待神色。   馬上就能逮到嫌疑人了,也意味著,這樁滿是疑點與謎團的案子,即將告破了。   「別太激動,」方常見了,輕笑道:「人沒逮到,沒審訊,沒將證據鏈補完,就什麼都說不準。咱們的推測雖然聽上去還算合理,卻也未必符合真相,不到最後一刻,案情都可能發生反轉。」   「我造。」祁淵說:「可不管他們是不是作案人,逮住後,都算有了個結果吧?至少你們猜的對不對,也能見分曉了。」   說著,他忍不住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趙蕈,壓低聲音道:「說起來,這趙隊還真厲害,竟然連李瑞在扮演被迫犯罪的受害人角色這種可能都能想得到。虧我還自認腦洞大,卻完全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腦洞?」方常挑了挑眉,左右看看,見沒人關注著這邊,便板起臉說:「小祁啊,說難聽點,你別生氣。我覺得,你有點飄了。」   「啊?」   「腦洞?什麼腦洞?根本就是無根據的瞎猜罷了,咱們破案,並不需要這種想當然的腦洞。」方常嚴肅的說:   「像趙隊也好,蘇隊荀隊也好,他們猜測的時候,至少是以客觀證據、線索為立足點,然後通過經驗進行邏輯推演,他們這叫推理。   而你,經驗不足,邏輯有時也難以自洽,有時甚至都不是從客觀事實立足出發的,只是思路相對比較新奇而已。   就像同樣是浮在水面上的植物,他們經邏輯推理得出的猜測就像荷葉,有根有莖,有理有據,而你的猜測卻像無根浮萍,偶爾倒是能猜對,但卻得碰運氣。   只是他們礙於你的面子,說你腦洞大,但對辦案來講,這其實是貶義詞你知不知道?所以啊,咱可千萬別再沾沾自喜了,抓緊豐滿起你的經驗,並學會立足於事實,把根給扎牢了吧。」   祁淵張了張嘴。   「松哥已經提點過你好多次了,」方常點根煙,又說:「但你還總時不時的冒出些很想當然的說法。當然我不否認你說對過好多次,可從根子上來說,你這思路就不可取。   但為什麼老是不改呢?運氣好說對了幾遍,給了你正向反饋,這是很重要的原因,卻也不是好事,它會讓你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另外他們顧慮你的面子,沒有明說,導致你也有點不以為意,壓根沒把這個錯誤記到心底裡去,甚至還以為他們在誇你,這也是個很重要的原因。   那今天,我就來噹噹這個惡人,來徹底點醒你好了,我就給你說明白,這就是個錯誤,腦洞就是個貶義詞,明白?   你也別怪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我看得出來,他們都很重視你,很看重你的潛力,說不定哪天就爬我頭上,成我的上司了。   別的嘛,我也不說,我也不至於因為你比我年輕就不服氣,說起來,荀隊還比我小几歲呢,支隊上下誰不服他?   但我不希望在我頭上指手畫腳的人,是個啥也不懂的毛頭小子,而是個靠譜的,有能力的,能帶著我們一塊破案的天才警探,明白不?」   「我懂了。」祁淵臉色不是太好看,但還是鄭重的點頭:「我一定改,讓自己再好好沉澱沉澱,不再向之前一樣輕浮。」   「你懂就好啦!」方常拍拍他肩膀:「加油吧小夥子!」   出門恰美蛙魚頭逛逛街放鬆休息一下,回來再碼下一更,可能會晚點,見諒見諒 第216章世故   兩點五十。   一名圖偵警忽然喊聲找到了,便站起身回過頭,看向趙蕈,說:「老趙,找到了!好傢夥,竟然跑回火車站那去了,住在洪福小區四單元7樓。」   「小區?」方常走了過來,問:「隱藏在小區裡頭的黑賓館麼?」   「應該不是,估計是短租房吧,」那圖偵警想了想,說:「這幾年短租房不很流行麼?   市面上就好幾個相關平臺,價格嘛比賓館便宜,空間也更大,住著更加舒服,無非服務方面差了些,沒人幫忙打掃房間什麼的,可更有家的感覺。   而且這種平臺雖然也要實名制登記,但他們登記平臺跟咱們公安並沒有聯網,加上你們出於各方面顧慮,沒發布網上追逃和協查令之類的信息,所以走這種平臺也相對安全。   當然,畢竟還是要實名登記,他們心裡可能也打鼓,未必敢住,所以倒也不排除黑賓館的可能。」   「管那麼多!」趙隊擺擺手:「知道人在哪就好了,住的啥跟我們有啥子關係?如果是黑賓館的話,順手處理掉就是了唄。」   頓了頓,他抓起對講機,吼道:「都有,立刻出警,目標洪福小區四單元七樓!快點快點,別再讓人跑了!」   說完,他把對講機掛回腰間,看向祁淵和方常,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說:「那個,你倆等我下,我去見見黃隊,請他調動下火車站派出所的兄弟,讓他們先過去堵著門,別叫那幫哈批又收到風聲跑路了。」   ……   沙區佔地面積不小,足足四百多平方公裡,雖然公安分局離火車站很近,祁淵他們十來分鐘也就趕到了,但從大學城虎溪派出所過來卻不近,還得再等個半個來鍾才行。   瞧了瞧堵在幾道單元門處的派出所民警,祁淵想向趙蕈提議要不別等了,直接衝上去拿人,卻被方常眼神制止,隨後拉了拉他的袖子,讓他跟自己走到一邊。   「怎麼了方哥?」祁淵有些疑惑不解。   「你想讓趙隊直接帶這邊的同事上去拿人吧?」   「嗯……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方常抿了抿嘴,說:「先不說趙隊跟他們不是一個所、一個刑偵隊的,不好下令讓他們幹什麼,就算可以直接帶人往上跑,在確定目標跑不掉的情況下,他也只會在下邊等著。   而且,咱倆不能提醒,一提醒可就得罪人了。」   「為什麼?」   「功勞啊。」方常耐心的解釋說:「這樁案子,死亡一家三口,算是重要要案了。   這邊的同事協助咱們抓獲嫌疑人,功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對趙隊和他手下人來說還不錯,可再拉一幫人上去,就不夠分了。   這些民警在下邊守著配合,倒是能分潤到一點苦勞,算是趙隊讓給他們的一口湯喝,也是避免嫌疑人逃脫而上的保險,可要他手下人沒來,這幫同事衝了上去,拿下了人……這不壞事了球了?功勞怎麼算?怎麼分?」   祁淵張了張嘴。   他當然知道,多部門協同,乃至同部門多機構多單位協同,裡頭彎彎繞繞都不少,要考慮的問題很多,但他也並沒有想的這麼細緻。   主要也是因為他深處刑偵支隊,跟的又是荀牧和蘇平倆根本不在乎這些的主兒,從而產生了慣性思維。畢竟對支隊而言,下邊哪個大隊,哪個中隊拿到的人根本就無所謂,只要人抓住了就可以。   但對下邊大隊、中隊而言,競爭的方面就完全不一樣了。   因為沒接觸過,所以腦海裡沒有概念,這些事情,等他轉正後下方基層歷練時早晚也會學習到。   看他表情,方常又接著說:「我說啊,你別看趙隊大大咧咧,熱心非常的樣子,但年紀輕輕能爬到他這位置,除了確實有兩把刷子有兩份能耐外,能是個沒半點心機的直腸子?   要我說,他其實精明得很,所以你看,來了後什麼都不說,就跟那幫同事抽菸聊天拖時間,等自己的人過來,而其他同事也識趣,講規矩,啥也沒提,就這麼守著。   這要真是個直腸子,哪裡可能做出這種事來?怕就直接跟你想提議的那人帶人跑上去了。   但這種大家都心知肚明有默契的事兒,偏偏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所以才叫潛規則,你一開口把這事兒挑明,那趙隊再不甘不願也只能帶著這幫同事上去了,那你說你是不是得罪了人?   下邊這些同事也是,別指望這麼幹他們就會感激你,本來只要來這兒站一站就能喝到湯,忽然被你攪了局多了不少事兒,往後說不定還得和趙隊他們那波人扯皮,麻煩的要死,又得罪了趙隊,你還想他們感激你?   所以啊,我跟你講,以後碰到這種人情世故的事兒,和工作、破案沒有直接關係,又不至於直接影響辦案效率的,那就當做不知道,少說少做聽指示就好了,明白嗎?」   祁淵抬頭看了方常一眼,輕輕點頭。   他心裡當然也有點不服氣,覺得這種風氣不行,可同樣的,他也不是白紙一張啥都不懂的年紀了,即使不服氣不認同,也不會直接說出來,在這種場合去頂撞方常,落他面子。   說幾句後,趙蕈鞋底擦著地,一步步蹭過來了,笑眯眯的問道:「你們聊啥呢?」   「啊,趙隊,」方常笑笑,說:「在聊中午那頓火鍋呢,真想再吃一頓,但怕是沒機會了,等人待著,咱們還得趕緊把嫌疑人押解回支隊去呢。」   「嘛,不用這麼趕的嘛,你們大可以就在這裡先審審,把事情搞清楚定下來再講,別人其實沒犯事兒,平白就這麼被你押回去,也不好說。」趙蕈一面說,一面給方常和祁淵遞了根煙。   三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嘮嗑起來。   很快,趙蕈手底下那幫人趕到現場。見狀,他冷笑兩聲,將菸頭一丟,踩滅,揮揮手說:「可算來了。走吧,上樓幹活去!敲門,拿人!」 第217章拒捕   咚咚咚!   有刑警敲響了門,而趙蕈站在一邊,背靠著牆,雙手持槍,滿臉戒備。   方常與石羨玉沒配槍,只握緊了警棍。   早在他們趕過來,等虎溪派出所刑警趕到的時候,火車站派出所民警就已經查閱了該小區的監控,得知嫌疑人的落腳的確切房間號。   「誰啊?」   房間裡很快有人問到,聲音聽著像是李瑞的。   「你好,物業,」那民警說道:「下邊住戶投訴你家漏水啊,開門我檢查檢查。」   「漏,漏水?」李瑞有些納悶:「沒有啊。」   「地板漏水,你們這能看出來什麼?」民警適當的露出不耐煩之色:「開門我檢查檢查,真要漏水我也好管上頭報修!」   「那……等等啊……」   門內傳出哐啷聲,顯然裡頭的人相當謹慎,哪怕人在家,也反鎖了房門。   很快防盜門就被推開了一條縫。   那民警見狀,瞬間往前一躥,半推半撞的把門撞開,同時大聲喝道:「警察!辦案!老實點,別動!」   門裡正是李瑞,他本被民警推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又聽著一聲大喝,不由得整個人都懵了,呆呆的問道:「警……警察?」   屋子裡另外三人臉色一遍,也站了起來。   這時,趙蕈也衝了進來,抬起槍,對著他們喝到:「都給我舉起手來,蹲到地上!」   李瑞立馬乖乖照做,那三人中,一對老夫妻對視一眼,跟著也乖乖舉起手蹲下了,只剩名年輕女孩,滿臉不服的瞪著趙蕈。   「警察?你們搞什麼?憑什麼抓我們,我跟你說……」   見他們沒反抗,就秦卿卿似乎有些抗拒心,趙蕈也舒了口氣,放下槍,跟著往房間裡走了幾步,同時掏出證件,說:   「你們涉嫌參與一樁兇殺案,受餘橋公安刑偵支隊請求,我山城公安沙區分局下轄虎溪派出所刑偵大隊對你們執行傳喚,這是傳喚證與協查申請書,你們可以檢查一遍,然後,請配合我們……」   話沒說完,他又皺起眉,問道:「還有個人呢?」   「狗警察,我和你們拼了!」   正這時,忽然有個年輕男子高舉著菜刀,從廚房方向衝了出來。   趙蕈臉色一變,他的槍只是用來嚇唬人的,為了防止走火,並沒開保險,這會兒再開卻來不及了。   而且室內狹小,子彈打在牆上彈跳,也很危險。   不得已,他只好趕緊後退兩步,打算先爭取些時間,把槍裝好,再想辦法把這人擒拿下來——雖然看著亮閃閃的菜刀,他也有點兒發憷。   這時,一抹黑影閃過,就見方常直接甩出了自己的警棍,正正的戳在那男子的臉上。   祁淵見狀,趕緊衝了上去,一棍子打在他小臂上。   他一吃痛,菜刀脫手,跟著祁淵又一棍打在他側肋,讓他痛呼一聲,最終被祁淵擒拿下。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等他被拿下時,一旁滿臉不服的女子這才反應過來,關切又驚訝的喊道:「哥!」   「秦皓宇?」祁淵低頭看了眼被自己膝蓋壓著的男子。   說實話,這個男人蠻強壯的,要不是急暈了頭,又正好被方常一棍子砸在臉上直接打蒙了,被祁淵抓住機會打掉菜刀又在身上連續敲了幾下的話,就憑祁淵這小身板和三腳貓似的擒拿功夫,還真搞不定這人。   而這會兒功夫,秦皓宇也回過勁兒來了,本能的開始掙扎。但他雙手被祁淵反剪著牽制住,後心也被祁淵膝蓋抵著,很難使上勁兒不說,動作大了還把自己整的老疼,便很快放棄了。   只是嘴裡還在罵罵咧咧,嚷嚷著警察打人,要投訴什麼的,不過祁淵根本沒搭理他。   秦卿卿卻捂著嘴,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秦皓宇,似乎想不通他為什麼會忽然兇性大發,提著菜刀衝出來就要砍警察。   至於方常,則看著震驚不已的秦卿卿,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趙蕈這才深吸口氣,把槍插回腰間,走上前來,低頭看著秦皓宇,握了握拳,有些惱怒。   本來後退兩步緊急避險是常規操作,誰也說不出什麼,但偏偏方常和祁淵倆「挺身而出」,襯託之下,他就有點兒丟臉了。   不過左右都是小事兒,他還不至於情緒失控,很快就鬆開了手,只是摘下手銬遞給祁淵,隨後瞧著還在罵咧咧的秦皓宇,沉聲說道:「你這傢伙,膽子不小啊,竟敢對著咱們持刀行兇。   你知不知道,就憑剛剛這舉動,哪怕你跟兇殺案沒關係,一個拘留也絕對少不了!」   「呸!」秦皓宇吐口唾沫,別過頭去,也不再罵了,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這時,秦卿卿才回過勁兒來。   「不是,怎麼回事?命案?什麼命案?」她焦急的問道,跟著又看向秦皓宇:「哥,怎麼回事兒?你為什麼忽然拿菜刀?你想幹什麼?」   秦皓宇沒回話。   秦卿卿又看向李瑞:「李瑞,怎麼回事?你們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昨晚我就覺得奇怪,你就接了個電話,為什麼忽然就要走,問你又不說……」   「秦女士,」方常這時走了過來,輕聲道:「簡單來說,我們在你哥秦皓宇家中,發現了大量的血跡,以及裝有碎屍的行李箱、編織袋。   同時,你男友李瑞,昨天清晨寄快遞時,也於他行李箱中發現三顆頭顱,當時我們認為他並非作案人,只是行李箱被人置換,可隨後調查發現疑點越來越多……   因此,我們認為,秦皓宇,李瑞,二人與這樁兇殺案有關,因此決定對他倆執行傳喚,配合我們調查。」   頓了頓,他視線緩緩轉移,落到了至今未發一言,只是不知什麼時候起就已淚流滿面的倆老人身上,繼續說:「至於你們,涉嫌包庇,所以,也請配合我們調查。   當然,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倘若你,或者說你們對本案真的不知情的話,我們自然不會為難。   至於秦皓宇、李瑞。倘若他們與本案也沒關係,甚至被人脅迫,我們也會還他倆一個公道。只是,秦皓宇意圖襲警……」 第218章押解   「大概情況就是這樣的了。」   警車旁,方常正在給松哥打電話:「李瑞暫時看不穿,秦皓宇心裡肯定有鬼,否則情緒不至於那麼激動,都抓起菜刀想暴力抗法了。   至於秦皓宇父母,應該也知情,所以一直在那哭哭啼啼的。嘿,要我說,早幹什麼去了,這會兒哭有用?哭兩嗓子死者就能復活啊?   哦,秦卿卿貌似真的不知情,我看她表現也不像是裝的,估計是一直被蒙在鼓裡,這次說不得還以為是一大家子出來旅遊的呢。」   頓了頓,他又問:「松哥,咱們現在直接帶著嫌疑人先回餘橋嗎?還是怎麼說?」   「先回來吧。」松哥道:「在那邊不太方便,畢竟不是咱們自己的地兒。對了,還有件事兒,剛李瑞老家那邊的派出所同事打來電話,他父母好著,並沒有受到任何脅迫。」   「行,我知道了。」方常想了想,道:「那我直接買最近的高鐵票回餘橋吧,我辦完交接、押解手續就請趙隊他們送我去西站。   呃那個,你記得幫我跟鐵路公安的同事打聲招呼,讓他們幫幫忙,連著估計不知情的秦卿卿在內,要看五個人呢,我和小祁倆忙不過來。」   「成,放心吧。」松哥說:「到達時間說一聲,我帶人去站臺接應。」   「好的,那我也去和趙隊說說。」   掛斷電話後,他找到趙蕈,遞上根煙,同時說:「趙隊,辛苦啦,既然人已經抓到,咱也不叨擾了,還是儘快回去,把案子破了再說。」   「嗯,正事要緊。」趙蕈接過煙,點點頭,跟著笑道:「以後有機會再來山城玩啊,給我電話,我請你們吃串串。」   「一定一定。」方常連連點頭,又說:「那,手續方面……」   「回去我就幫你們辦了,你到時候在文件上籤個字就成,我派人送你們到西站去。」   「那就麻煩你了。」   ……   晚十點,餘橋南站。   剛下高鐵,就見松哥帶著老海等三名刑警圍了上來。   「辛苦辛苦,」松哥說道:「等這樁案子結了,我幫你們申請個假。」   「什麼假不假的,哪有這麼好申請。」方常擺擺手,說:「路上半點意外都沒出,除了秦皓宇外,其他人都很老實,倒還算輕鬆。」   「噢?秦皓宇那小子咋了?」   「膽子忒大,而且還不死心,藉口上廁所躲進了衛生間裡,想要砸玻璃逃跑。   嘿,我就服了氣了,先不說那鋼化玻璃,就憑他的拳頭和手銬能不能給砸開了,就是能砸開,高鐵時速三百多公裡每小時,他這要跳下去還能有命?」   「還有這事兒?」松哥也有些目瞪口呆,在飛速行駛的高鐵上意圖砸破窗戶跳車逃跑,這人思路還真有點驚奇,怕不是腦殼唄哈士奇啃了。   跟著他又納悶道:「那你咋發現這事兒的?」   「我就在門口守著唄,」方常說:「見那小子半天不出來,裡頭又時不時傳出點砰砰砰的動靜,我就找來乘務員讓拿鑰匙來把門開了。   開門的時候他看上去倒是老老實實的,但看他手腕和手背、指頭都通紅通紅的,再結合剛剛動靜,哪還能不知道什麼事兒啊。」   「我說,」松哥聲音壓低了一點兒,問道:「這傢伙,腦子是不是有點兒問題啊?」   「是有點。」方常也壓低聲音,瞅了眼,說:「我不是說智商方面啊,就是覺得,這傢伙怕是個偏執狂,認死理的那種。   先前拘捕他的時候膽敢拿菜刀暴力抗法也就算了,高鐵上還想跳車,感覺特別一根筋,認死理,到現在都還一點恐懼心都沒有,更看不到悔意。   不過智商方面絕對沒問題,這小子聰明的很,交流起來也沒問題……呃也不說沒問題吧,問他什麼都不說,但偶爾講幾句,邏輯方面都是清晰的,除非他主觀上不願意,否則不會有什麼阻礙。」   松哥點點頭,表示瞭然,跟著問:「路上,你們有沒有探聽出點什麼?」   「沒問,高鐵上不方便。」方常搖頭,跟著看向祁淵,說:「不過小祁倒是和幾人都聊了會兒天,你可以問問他。」   松哥抬頭,見老海他們仨看著五人,而祁淵正往這兒走,便輕輕點頭。   寒暄兩句,松哥便直入正題,問出自己想問的問題。   「這個嘛,」祁淵組織了會兒語言,說:「秦皓宇暴躁得很,什麼都不肯說,這邊沒什麼收穫。   李瑞就畏畏縮縮的,講沒兩句就當著我的面偷偷瞧秦皓宇幾眼,天知道他是真的有顧慮還是裝的,關於案子的事兒同樣什麼都不敢說,只要一聊到這塊就閉上嘴沉默。   我也試過旁敲側擊的試探著問問,但他很警覺,沒用。   秦卿卿好像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只以為是來旅遊的,還做了套相近的旅行計劃和吃飯菜單,像九宮格老火鍋、串串香、萬州烤魚、來鳳魚和璧山兔什麼的都寫進去了。   倒是兩個老人,透了口風,可以確定,人是他們害死的,但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兒,他們也並不清楚。」   「噢?」松哥一下來了精神,趕忙問道:「他們怎麼說?」   方常也豎起了耳朵。   雖然有鐵路公安派出的乘警幫忙,但五名嫌疑人,尤其還有非常不老實的秦皓宇在,還是牽制了他太多精力,根本無暇他顧,所以祁淵這會兒說的,他其實也不清楚。   「是秦皓宇他爸說的,」祁淵道:「說,昨天晚上,秦皓宇忽然慌裡慌張的找上門,說他犯事兒了,殺人了,問該怎麼辦。   老人一聽這話就炸了,問他怎麼回事兒。他就說,那一家子人欺負他妹,也就是秦卿卿,說什麼,四年前打了她不算,後來許雲坐牢以後,朱偉兵仗著有錢多次玷汙秦卿卿。   他知道了這事兒,一怒之下,就把人約出來,殺了。殺了以後他才慌了,問現在應該怎麼辦。   他爸原本也六神無主,但聽了這事兒,立刻怒不可遏,就站在他這邊了,然後……」 第219章問詢   話聽到這兒,松哥便察覺到了問題。   所以他伸出手,讓祁淵暫停下,並問:「秦皓宇他爸說,他把受害人約出來殺害?」   「嗯,沒錯。」   「這說法有問題吧?」松哥又問:「如果是約的朱偉兵一人,又怎麼會害了他們全家?而要約朱偉兵一家人的話,又是以什麼理由?」   「這個我也不清楚。」祁淵搖頭:「高鐵上實在不方便展開審訊,只能聊天似的講個兩句,就算發現了寫問題或者自相矛盾的地方,也不好揪穿並問到底。   總之吧,硬要說收穫的話,就是確定了秦皓宇殺人——總不能他親爸親媽都在污衊他吧?另外,也可以確定作案動機了,這個妹控估計是想給秦卿卿討回個公道吧。」   松哥點點頭,說:「也是。那你繼續說。」   「基本就這些了。問清楚前因後果後,倆老人當然不會再指責秦皓宇什麼了,也沒了要教訓他的心思,只剩下對『殺人償命』這一懲戒的恐懼,然後就舉家跑路了唄。」   「那李瑞呢?」松哥又問:「他怎麼和他們混到一塊了?」   「不清楚,不好問,等會兒回到支隊再慢慢審吧。」   「也行。」松哥嗯一聲,接著考校道:「那你覺得,咱們應該先審誰?」   「這個嘛……」祁淵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大膽的說:「個人建議的話,先問詢秦卿卿吧。她似乎沒有直接參與到本案當中,對情況也不太了解。   這樣一來,她心裡估計反而沒那麼多畏懼心,雖然也有點抗拒心理,但不會那麼強烈。   雖說沒辦法從她身上直接了解到本案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但至少可以把她和朱偉兵的關係給弄清楚,並方便我們進行合理的演繹推理,得到接近真相的猜測。   到時候再用這份猜測,去審訊秦皓宇和他父母,案子估計就不難破了。至於李瑞,我建議放到最後,這個人的行為矛盾點太多,比較神秘,不如等咱們掌握的線索與證據足夠多了,再去審他,避免又被他幹擾、迷惑。」   「和我想的差不多。」松哥拍拍他的肩膀:「嗯,人也押解到了,咱們就先回去再說吧。」   ……   四十分鐘後,眾人回到刑偵支隊。   把嫌疑人分開關進留置室,松哥又去了支隊長辦公室一趟,發現荀牧和蘇平都還沒回來,門鎖著,便決定暫時不向他倆匯報了,徑直來到問詢室,讓人把秦卿卿請過來。   很快,老海就把秦卿卿給帶過來了。   祁淵對這個女孩兒印象還蠻深刻的,畢竟面對警察能「據理力爭」,質疑他們辦案合法性的人不少,乃至胡攪蠻纏的都挺多,但面對手持槍械,嚴肅非常的辦案刑警,還敢這麼做的就沒幾個了。   但這會兒,這女孩兒和中午時表現完全不同,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許多,憂心忡忡的模樣。   很顯然,她有些擔心自己的家人,而且由於先前有意思的「隔離」,她到現在都不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而在他進來之前,這些情況,祁淵也大致和松哥說了,松哥一直在制定問詢策略。   「警官,」三人沉默許久,最終還是秦卿卿率先開口:「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抓我哥?他……」   「他涉嫌殺人。」   「怎麼可能?好端端的,他怎麼……」   松哥抬起手,打斷她,隨後看向祁淵。   祁淵瞭然,說:「先前抓捕的時候,你應該也聽到了吧?我們在他家中發現了碎屍。」   秦卿卿抿了抿嘴。   她當然聽見了,可一來當時太過震驚,二來不願意相信,出於某種保護機制,就自動「遺忘」了這些事兒。   「他涉嫌殺害的,是朱偉兵一家。我想,這一家子,你也很熟悉吧?」松哥接過話說:「朱偉兵的老婆許雲,曾經因對你出手,以尋釁滋事、故意傷人罪獲刑,爾後,你又在朱偉兵名下的房子裡住了好幾年……」   秦卿卿猛地抬起頭來,臉色有些不太自然。   「能說說你和朱偉兵的關係麼?」松哥直視她的眼睛。   「我……」她張了張嘴,可很快又閉上,並別過頭去。   「鄭重建議,你最好配合我們,這很可能關係到你家人最終量刑……」   「什麼?」她瞪大雙眼,又驚又怒:「你們這是威脅麼?」   「說笑了。」松哥嘴角微微揚起,輕笑道:「這年頭,怎麼還可能以這種手段威脅嫌疑人家屬?別的不說,監控可是一直開著呢,要咱們敢威脅你,檢方很快就會派出檢察官處置咱們了。」   頓了頓,他又說:「只不過……同樣是殺人,因為動機不同,最終量刑自然也並不一樣。畢竟刑罰只是懲戒手段,而非目的,惡意殺人、搶劫殺人自然比義憤殺人、激情殺人來的惡劣,量刑也會更重。   同樣,倘若朱偉兵真的對你做過什麼事兒,你哥出於憤怒而將他殺害,最終判決下來時,很可能會獲得一定程度的減刑。   當然了,你也別試圖撒謊,污衊朱偉兵什麼的,我們會調查求證,如果發現你試圖撒謊以為你家人和李瑞爭取到減刑機會,那麼,非但這刑不能減,你可能也涉嫌包庇等罪責,需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秦卿卿咬了咬下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後,她嘆了口氣,似乎想通了,微微低下頭,低聲說:「算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說就是。雖然有些丟人,但做都做了……   既然你們能查到我在朱偉兵的房子裡住了幾年,我想,你們恐怕也會以為我是被他包養了吧?」   祁淵微微皺眉,暗想,難道不是?他們猜錯了。   不想這時秦卿卿卻自嘲一笑:「你們猜對了,某種程度上說,我確實被他包養,至於我……說實話,也沒什麼樂意或不樂意的,我也說不清對他究竟是什麼個感情。   嗯,警官,你們想聽聽這裡頭的故事嗎?」 第220章前因   「不想。」   祁淵抿了抿嘴。   見習好幾個月,算上大五一年實習期,碰過、看過的案子也不少了,裡頭各式各樣形形色色的故事扎堆,大多都蠻狗血,祁淵是一點兒都不好奇。   這個回答也讓秦卿卿愣住了,呆呆的看著祁淵,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   松哥也吃了一驚,瞥了祁淵一眼,不過沒說什麼。   他資歷比祁淵老得多,這些故事,早就聽到膩歪了,當然也沒有任何的興趣。   至於打斷被詢問人的節奏……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畢竟現在主動權掌握在警方手中。   過了好一會兒,秦卿卿才回過勁來,轉過臉朝向另一邊,說:「那我就不說了。簡單講,我和他是有些不正當關係。」   「你為什麼會住進他的房子裡?」松哥問道,同時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幾個字,並將本子推到祁淵面前。   祁淵低頭一看,瞭然,知道松哥這次打算以較為頻繁的詢問來引導秦卿卿回答,而不是完全讓她想到什麼說什麼。   「朱偉兵邀請我的,說是賠禮之一,不收房租。」秦卿卿說:「那時我剛和前男友分手,從他家裡搬出來,正找房子,朱偉兵就找到我了,我看那房子正好和我上班的地方挨得進,就住進去了。」   「前男友?」松哥佯裝不知道這事,問:「就是那個被許雲打的男生?你們為什麼分手?」   「就因為那事鬧得矛盾。」秦卿卿回答道:「他想借這事兒訛一筆錢,再管其他人借一點,把房子首付款給搞出來。我看不起他這行為,吵了幾架,最後就分手了。」   松哥瞭然,接著又問:「你和他是怎麼發生關係的?」   「一塊兒吃飯,喝醉了,然後就那樣了。那件事後,他一直想方設法補償我們,看著倒蠻有擔當的,一來二去,我也原諒他了,和他成了朋友,經常一塊吃飯,唱歌。   慢慢的,有了點小曖昧的感情,再喝了酒,就那樣了唄。」   「酒醒後,你們什麼反應?」   「沒什麼反應,心裡有點失落,有點慌張,又有點……高興吧?蠻複雜,也記不清了。之後有個把月沒聯繫,但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悵然若失的感覺吧,不知道你們懂不懂。   最後還是他主動聯繫的我,又是吃飯,看電影,喝奶茶……呵,他也就只會這幾套,蠻直男的。不過聯繫的相對頻繁了,關係也就升溫了,後來又自然而然的……   再之後,就是日久生情了吧,關係也就慢慢穩定了下來。我沒收他錢,也不花他錢,我不是為了錢跟他在一塊的。只不過確實住他房子裡,所以你們說我被他包養……你們說是就是咯。」   祁淵眼角微微抽搐。   這個日久生情……用的真好。   「後來為什麼又結束了這段關係?」   「他老婆要出獄了,他慌。」秦卿卿說:「慌到六神無主,多次在我面前失態的那種,不斷的暗示我搬出去,並結束這段關係,但偏偏又捨不得斷徹底那種感覺。   矛盾就這麼滋生了,我也和他吵了兩回,慢慢的……   怎麼說呢,我一開始看上他,是覺得他有責任有擔當,但在我面前這幅表現,又把責任擔當四個字丟乾淨了,我越來越失望,也就沒心情繼續下去,最後就搬走了。」   「李瑞呢?」   「他……」秦卿卿握了握拳,閉上了眼睛:「是我對不起他。」   「他知道你和朱偉兵的關係嗎?」   「當然不知道,不然以他的脾氣,不和朱偉兵拼命才怪。」秦卿卿搖搖頭說:「我知道這事兒不對,對不起他,可是……可是……   我滿欣賞阿瑞的,也很喜歡他,想跟他踏踏實實的過日子,結婚。但也喜歡朱偉兵,他身上的成熟,還有跟我在一起時的擔當,都是阿瑞不具備的,我也捨不得丟……   腳踏兩條船,很渣吧?你們肯定覺得我渣,其實我也覺得,我和朱偉兵,兩個都渣。但因為我也兩個都喜歡,兩個都想負責,所以,反倒也滿能理解朱偉兵的,也因為這個,我不覺得朱偉兵和我的關係,影響到他的擔當。   嘛,反正你們也不會理解的,就是這個意思吧。我知道我對不起阿瑞,所以平時,我能讓也基本讓著他,想盡辦法對他好,希望能補償補償,讓我少點愧疚……   至於朱偉兵,我想跟我應該是一樣的心態吧。」   松哥瞭然的點點頭,倒是和他先前跟老海討論時,得出的猜測差不多。   眼珠子一轉,松哥又問:「那,你哥想來是知道這事兒的吧?」   「原先不知道。」   「噢?那就是近期才知道的了?」   「嗯。」   「怎麼知道的?」松哥有些納悶,但沒表現出來,依舊淡淡的問道:「沒理由,先前你與朱偉兵關係密切的時候他什麼都沒發現,斷絕來往了半年多後卻又忽然知道了這事兒。」   「怎麼說呢……他聽見了我跟朱偉兵吵架。」   「吵架?」   「也是我心態失衡吧。」秦卿卿依舊沒回過頭,就這麼側著臉說:「前不久我看見一條推送的新聞,說他買的那個樓盤,房價暴漲。   本來我是不感興趣的,但那個小區我住了那麼久,就有點好奇,點進去看了,結果發現,那小區,15年到現在,四年功夫,每平米漲了一萬二,他那套房子,七十多平,淨賺九十萬。   我再問他,發現房子確實不聲不響讓他賣出去了,我心裡一下就有點不平衡,感情老娘被他白玩兩三年不算,他還算了九十萬?」   祁淵抬頭看了她一眼。   說實話,朱偉兵的事兒姑且不談,她這心態祁淵就不認可,人家房子賣出去賺了錢,關她什麼事兒了?有什麼不平衡的?   「我也知道我這心態不對,可是,可是……」秦卿卿終於回過頭來,嘆了口氣,說:「在這筆巨款面前,我就是不甘心,要不是我,他壓根就不會買那套房給我住吧?也就賺不了這筆錢……   想到這兒,我沒忍住,就聯繫了他。」 第221章誤會   「之後呢?」松哥再次開口,平靜的問道。   「我和朱偉兵吵起來了。」秦卿卿說:「我還沒開口,他就很著急的要和我撇清關係,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之後我再打過去,他可能是因為著急——或許他老婆當時就在他的邊上吧——剛接通就直接破口大罵,然後又掛斷了電話。   我也來了火氣,說實話,原本只是有點兒不甘心,想向他要點兒交代的,也不是說非得分一部分錢,反正讓我痛快了也就好了。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別的都無所謂,快落最重要了,我得順心,我順心了那就萬事大吉,我也好說話,但要是誰讓我不順心了我就要讓他也不舒服。   這樣很自私,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也承認,但人活一世本來就累,這要再不順心,未免也太辛苦了點唄,誰還不是被爸媽寵著的小公舉啊,憑什麼要讓著那些不相關的人是不是?」   松哥皺了皺眉,但很快又展開了,輕輕點頭:「然後你又聯繫朱偉兵了,是嗎?」   「沒有。」不想秦卿卿卻搖頭道:「我氣急了,氣的想砸東西,然後就準備好報復他。   本來只想要個交代,讓自己順心也就是了,但這下他把我給惹毛了,我非得讓他大出血不可,至少得從他那摸出二三十萬來。」   祁淵忍不住了:「你這是敲詐勒索,犯罪的,你知道嗎?」   「敲詐勒索?」秦卿卿冷笑:「我可不打算勒索他,我哪能勒索……哦,你們該不會以為我想拿我跟他之間的關係威脅他吧?   呵呵,我還不至於這麼下作!畢竟,不管他掏不掏錢,我跟他這些年的關係,我是一定要讓他老婆知道的。   他這麼著急的跟我撇清關係,掛斷電話,甚至半年前把我從他家趕出去,要和我斷絕往來,不就是擔心他在外面偷腥的事兒被他老婆知道嗎?   呵,那我就不服氣了,半年前我忍他一次,這回老娘無論如何不能忍,這事兒我必須讓他老婆知道,看他到時候怎麼收場,敢惹毛我,還想舒舒服服順順心心的過?   本來嘛,大家有話好好說,有事好好講,他心虛什麼,這下好了,大家雞飛蛋打一拍兩散。   至於錢,我自然會用我的方式去讓他乖乖給我,什麼方式你們也別問,我還沒計劃好呢,反正絕對不會違法犯罪。」   祁淵嘖了一聲。   事情還沒發生,自然,也就由得她隨便怎麼說了,反正他們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同樣,松哥顯然也並不打算浪費時間精力在這方面去追究什麼,便又問:「既然不是你又聯繫的他……」   沒問完,秦卿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並打斷他說:「他聯繫我的。」   「噢?」   「我氣還沒消呢,他就打電話給我了。我當時還以為他是來道歉認錯的,那時候火一下就消了不少,當然沒全消,只是理解他了,他怕我跟他的事兒被他老婆看穿嘛。   但沒想到我竟然自作多情了,電話剛接通,他就很冷淡的問我找他到底有什麼事,說早就講好要徹底斷絕關係了,為什麼還忽然找他。   好哇,這一下我火更旺了,直接在電話裡又和他吵了一架,劈頭蓋臉一頓罵,把他罵急了,他就說我是瘋女人,直接掛了電話。   害!可把我給氣死了,老娘咽不下這口氣,又打了過去。不過這回冷靜了一點兒,直接先點明我不是跟他吵架的,然後就開門見山的提了房子的事兒。   他倒是挺敏感,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但他不願意給錢,一毛不拔,說這是他的正當投資收益,沒理由分我一部分什麼的。   接著就是沒完沒了的吵架,吵了兩三天,我就一直在尋思著要怎麼把這錢給要出來,那些天都一直心不在焉的。   直到在我哥家,我又和他吵了一架,沒忍住爆發了,被我哥聽了去。我哥很生氣,逼問我前因後果……」   講到這兒,秦卿卿就頓住了。   松哥也沒繼續往下問,思索了起來。   秦卿卿反倒是接著講述起來:「我沒敢說實話,其他人我都不在乎,真的不在乎,但我哥,我爸媽,我不能……   我也知道其實我是理虧的,怕他們知道後會對我很失望,看不起我。所以我就隱瞞了很多事兒,說朱偉兵……欺負了我。   我哥果然怒不可遏,直接說要報警,我一下就急了,說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好久,哪裡還有證據,而且要真報警,傳出去了我名聲怎麼辦?被阿瑞知道這事兒他又會怎麼想?我們都要結婚了,我不想節外生枝。   幸虧啊,我哥被我勸的慢慢冷靜了下來,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好,之後我哥又問我怎麼辦,我就說,我肯定不能就這麼吃虧,絕對不能讓朱偉兵好過,既然不能報警,那就叫他出出血賠點錢吧。   好不容易穩住了我哥,並讓他幫我保密,我就趕緊跑了,然後又聯繫上了朱偉兵,嗯,我是打算最後一次聯繫他了。   出了這檔子事兒,我也不敢再找他,但就這麼放棄又有些不甘心,就想最後一次,成最好,不成也就算。   但沒想到,他竟然也忽然鬆了口風,說願意給我三十萬,然後拿著錢徹底滾蛋,別再聯繫他,不然他就要告我騷擾什麼的。   說實話,那副施捨的語氣,我聽著很不爽,可是我真的也不想和他糾纏下去了,三十萬就三十萬吧,不求那麼多,也就同意了。   又過了幾天,他約我見面,給了我三十萬現金,一句話沒說就走了,我去存好錢,也想徹底揭過這事兒,就跟我哥說這事兒已經解決了,就這樣吧,以後不要再提,我也不想再回憶這事兒了,就掛斷了電話。   但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他竟然會把朱偉兵給殺了啊。明明……明明他都不知道朱偉兵這個人,我壓根沒說對方的名字和聯繫方式,他怎麼……怎麼找到朱偉兵的?」 第222章疑點   技術大隊辦公室,小高把秦卿卿的手機還給了松哥,同時說道:「調查過了,秦卿卿的手機沒有問題,並沒有中木馬程序,也沒有用於監聽的硬體……   畢竟現在都是一體機,想要硬體監聽並不容易,至於木馬嘛,不論是基於安卓定製的各大國產機品牌也好,還是IOS,一般人想入侵也沒那麼容易,秦皓宇就是有心,估計也做不到。   你們的猜測,可以被證否了。」   「不是竊聽麼。」松哥接回手機,交給老海,讓他帶去還給秦卿卿,跟著便說:「那就奇怪了,秦皓宇是怎麼會有朱偉兵的聯繫方式的?   還有,聽秦卿卿的意思,朱偉兵在給了錢之後,對她的印象應該極其惡劣才對,哪怕是處於心虛,以及許雲主動提出登門道歉,也不可能再選擇跟秦卿卿見面吧?   而且許雲也不該再提出登門道歉才對,畢竟當年那事兒的另一位當事人,就沒見他們去找,何況當年也已經賠禮道歉過了,沒理由再去一次。   就算去,也應該是到秦卿卿家,又怎麼會跑到秦皓宇家?」   「或許……」祁淵想到一種可能,接話道:「咱們想岔了,除了秦卿卿這層關係之外,秦皓宇和朱偉兵一家,還有別的聯繫?   而秦皓宇殺害朱偉兵家三口,也未必全是為秦卿卿討個公道,只是作案時發現他就是秦卿卿口中『玷汙』了她的那個人,所以後來向父母求助的時候才以此為藉口?」   松哥抬頭看向他。   他被看了有些心虛,咽了口唾沫,問:「怎……怎麼了?我說錯了嗎?」   「不,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松哥輕輕搖頭,跟著十指交叉在一塊兒,放在肚子上,一邊思索,一邊說:「除了這個問題之外,李瑞是怎麼和這樁案子牽扯上關係的,又為什麼會和他們一塊兒到山城……   問題不少啊,本以為問詢過秦卿卿之後,咱們對本案會有個大致的認識,能解開大部分謎題,但沒想到,貌似更加複雜了,除了動機基本可以確定外,原有的疑點沒解開,反而還多了幾個問題。」   「是啊,這樁案子,確實……」祁淵撓撓頭,不確定的問:「要不,咱們也別管那麼多了,直接審訊秦皓宇事實?我總覺得這個男人雖然有點心眼跟心機,但……應該不至於太難對付才是。」   「給我半個鐘,」松哥說道:「我整理整理現有線索,你也準備一下,然後就提審秦皓宇吧。至於李瑞……放放,在放放,我有預感,這才是最難啃的骨頭。」   祁淵點點頭,不說話了。   「去吃點東西吧。」松哥又想到了什麼,微微一笑,說道:「高鐵上的東西味道不咋地,下了車後你和老方也都沒吃飯,趕緊先去吃點填填肚子吧,等會審訊秦皓宇的時候,我叫你。」   「好。」祁淵點點頭,他確實也餓了。   「慢慢吃,別著急,」松哥又說:「要到時候你還沒吃完,我等你。」   ……   半小時後,祁淵便回來了。   見狀,松哥輕輕一笑,對他輕輕點了點頭,說:「走吧。」   踏入審訊室,秦皓宇已經在這兒等了有一會兒。   他就坐在椅子上,低頭扣著指甲。由於手腕被銬著,他的動作看上去有點兒彆扭。   「秦皓宇?」   「嗯,我是。」他放下手,定定的看著松哥。   一會兒後,他又別開目光,說:「行了,別問了,我招。人,我殺的;屍體,我砍碎的;跑路,我提議的。   這案子更其他人都沒關係,既然我被你逮到了,那我自認倒黴,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就算要挨槍子我也無fuck說。」   「還挺硬氣。」松哥輕笑道:「你說你殺人,動機呢?為什麼……」   「為什麼?他們欺負我妹,夠不夠?」秦皓宇冷哼一聲:「四年前莫名其妙就把我妹打了也就算了,我看他們還算有誠意,心誠,卿卿也原諒他們了,就不想再追究什麼。   沒想到,朱偉兵那傢伙膽子竟然這麼肥,還敢對我妹糾纏不休……」   「那麼,你是怎麼知道他欺負你妹的?」松哥打斷他,開門見山的問。   秦皓宇皺眉:「卿卿說的。有一回她跟朱偉兵打電話吵架,讓我聽見了,就問她怎麼回事兒,她支支吾吾的不肯說,我再三逼問她才說的。」   頓了頓,他又很緊張的說道:「這事兒跟卿卿沒有關係,她完全不知情,你們別……」   松哥擺擺手,再次打斷他,說:「我們剛剛已經問詢過秦卿卿了。嗯,你放心,咱們講究以證據說話,不會污衊她,目前也暫時不認為她具備有作案嫌疑。   但是,有個問題,秦卿卿刻意與我們強調過,她並沒有說過『玷汙』她的究竟是什麼人,你怎麼知道是朱偉兵的。」   秦皓宇眉頭擰的更緊了。   遲疑了一陣後,他才接著說:「不,她說了,不然就像你說的,我怎麼可能知道欺負她的是朱偉兵?或許她當時是順嘴說漏了,自己都沒注意,所以沒印象吧。」   「噢?」松哥頗有深意的盯了他一會兒。   他似乎有些心虛,坐立不安,開始不自覺的扭了扭身子。   見狀,松哥卻又主動岔開了話題,問:「那麼,你是怎麼把人約出來的?而且不僅僅約了朱偉兵,還將他們一家三口人都請來了。   還有,傷害你妹的是朱偉兵,硬要說的話,許雲也算,可這事兒,他們賠禮道歉過了,許雲還坐了四年牢,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代價,你為什麼要連她一塊殺了?   就算你心裡依舊有氣,朱玉雯呢?人家一個剛上大學的姑娘,招你惹你了嗎?連她都不放過?」   秦皓宇咬了咬牙,別過頭去:「我他媽那會兒哪裡有的選?我還能殺一個放兩個不成?我想弄死他們,可我不想償命,只能都殺了,然後趁你們沒發現的時候跑。   要把人放了,一報警,你們通緝我,我哪裡還跑得掉?等被你們抓了,吃顆槍子,到黃泉路上再跟朱偉兵打一架嗎?」 第223章來龍去脈   松哥輕輕點頭。   雖然看不起他殃及家人的做法,也不認可他的行為,但他的心理卻並不難理解。   而且類似的情況,松哥見過,聽過不少。   本月13日,黔省便發生一樁命案,男子入室盜竊被撞破索性殺人滅口。   15年12月,春城一男子因欠債無力償還萌生盜竊想法,實施犯罪過程中被發現,將一家室內4人殺害。   類似案件還有太多太多。   聽上去最讓人憤怒與難以理解的一樁搶劫殺人案,兇手僅「獲利」幾十元罷了。   這些兇手當然都是些喪心病狂之徒,但也並不是說他們就能無腦到為了幾十幾百塊錢殺人,只不過犯罪過程被撞破了,或者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有暴露風險,為了逃避懲罰,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犯下更大的罪責。   其中當然也有「頭腦發熱」或「一時衝動」之類的主客觀原因在,但這些原因同樣並非他們犯罪的理由。   點頭後,松哥又問:「那麼,上一個問題——為什麼將受害人一家都約過來——請你解釋一下。如果你無法給出合理解釋,我是否可以理解為,從最開始,你就打算把他們一家都給殺害了?」   「放裡良的屁!」秦皓宇急了,趕忙說:「我跟朱偉兵他老婆和他女兒又沒有仇,犯得著殺他們嗎?   別的不說,我可是知道,現在都講究人道主義,少用死刑,只殺一人的話我未必會被判死,但要滅門怕是死緩都別想指望了,我怎麼可能打算把他們一家都殺了?   我只是想給我妹討個公道啊,雖然確實有幹掉朱偉兵的想法,這個我可以承認,但要如果他態度好點,我也不是非得殺他不是?   踏馬的,鬼知道他腦袋裡怎麼想的,竟然把一家老小都給帶過來了。艹,他犯了這事兒他就一點兒都不心虛嗎?按理說他不是應該想方設法的瞞著他老婆和孩子嗎?鬼知道他怎麼會帶上老婆孩子一塊的?」   松哥嘖了一聲。   看秦皓宇的表現,倒不似作偽,這麼說的話,這樁案子顯然還藏有大秘密才是。   當然了,秦皓宇這會兒的表現與被拘捕時,及高鐵上差距太大,要知道抓捕的時候他可是直接拿菜刀要砍人了。   雖說有著當時情急下頭腦發熱的可能,而這會兒冷靜下來後便決定如實招供,但這個人,還是得保留有幾分警惕。   想了想,他又問:「既然你是打算給你妹討回公道的,那麼,為什麼又請他們一家子吃飯?」   「沒想請他們吃飯的,是他老婆自作主張點的餐,送餐員跟他們前後腳就到了,那娘們兒還跑我廚房張羅了一會兒,拿了碟子碗筷把飯菜裝好擺開。   俗話說得好啊,伸手不打笑臉人,如果只是朱偉兵也就算了,這個面子我壓根不會給他,但他老婆和他女兒……   唉,反正我就覺得,他們都做到這份上了,也算有誠意,不如就在飯桌上一邊吃一邊把事兒給說開,給我妹一個交代,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松哥聽到這兒,若有所思,迅速抓回筆記本,在上邊記了幾筆,接著又繼續問道:「這麼看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為什麼你又忽然下手?」   「因為話沒說開,一言不合緊跟著又吵起來了。」秦皓宇說:「飯桌上吃了兩口,我就說了我妹的事兒。   朱偉兵她老婆就接話,說當年的事兒是她不對,今天也是為了這件事過來的,希望卿卿能原諒他們。   而朱偉兵這時候就放下了筷子,臉色有些難看。   我聽了就說,哪有那麼容易,幹了這種事兒,一句賠禮道歉就想得到原諒不成?那我強了她家人完了提一箱旺仔牛奶點一桌菜過去道歉你們就原諒我好不好?   本來朱偉兵他老婆還蠻客氣,但聽到這話就炸了,咱們就吵了起來。艹,老子心裡本來就有火,沒想到那娘們兒火氣比我還大,鬼知道她生什麼氣?   我也懶得去想,懶得去管,吵著吵著老子沒耐心了,就乾脆跳起來把他們女兒給扣住,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打斷一下,」松哥忽然說:「坐在餐桌上,你哪來的刀?如果是衝進廚房的話,這麼長一段時間,他們早就反應過來了吧?哪還能被你劫持?」   「我口袋裡藏了一把刀。」秦皓宇說:「本來就打算朱偉兵這老小子不給我和卿卿一個交代的話,勞資就嫩死他,沒想到之前一直沒機會用……   反正就那樣了,我抓了他倆女兒,讓他們老實點。他們一下冷靜下來,呵呵,這人就是,賤皮子,好好說不樂意,非得等老子動刀子才肯冷靜下來。」   祁淵翻了個白眼,就他說的話舉的那個例子,換誰不炸毛,何況一向心直口快低情商的許雲。   秦皓宇又接著說道:「我就叫他們夫妻倆把自己的鞋帶給解下來,然後讓朱偉兵老婆把他手腳都給綁住,再用透明膠帶封了他的嘴。   他倆不太樂意,我手上就用力了些,他倆女兒就一直哭,脖子被我劃破了一道口子,他們急了,才乖乖照做。   完了以後,看著他們,反正我越想越氣,就乾脆一用力,把那女孩兒脖子給割開了,然後又衝上去幾刀捅死那老娘們兒,再幹掉朱偉兵,然後拖到廁所把他們砍碎,裝箱裝袋。   幹完這些,累了,真的累,就在床上躺了會兒,打算其他收尾的事兒等歇夠了再說。   這事兒……說實話,本就是一鼓作氣的事兒,一停下來歇息著,就越想越不對味,越想越害怕,慢慢的徹底冷靜下來,慌了,就想跑路,可我能跑到哪裡去啊?就只好找了我爸媽……   之後的事兒,你們都知道了唄,我們跑到了山城,但還是被你們逮回來了……既然沒跑掉,那我也乾脆點,我認。   至於當時拿菜刀想砍你們,我也承認是一時腦熱,還抱有僥倖心理,想著能再跑掉。畢竟要挨槍子得罪,一害怕,就什麼也顧不得了,反正當時被你們打死也是死,被抓回去槍斃也是死,不如拼一把咯。」 第224章揣測   聽完秦皓宇的講述,松哥沉默良久,對著自己的筆記本看了又看。   祁淵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兩分鐘後,秦皓宇有些坐不住了,問:「警官,你們倒是給句話啊,我講的有啥問題?或者,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   「嗯,」松哥回過神來,抬起頭,想了幾秒,又問:「李瑞呢?他怎麼會跟你們在一起?」   「那就是個巧合。」秦皓宇聳了聳肩。   「巧合?」松哥有些莫名其妙:「怎麼說?難不成,他不是和你們一塊去山城的?」   「當然不是了。」秦皓宇說:「那傢伙給卿卿打了個電話,問她在哪。也怪我們沒和,也沒敢和卿卿說清楚,騙她我和爸媽要去山城旅遊,然後她也跟上了,又不好交代她千萬別跟其他人說,他就給李瑞講了唄。   也是巧了吧,李瑞正好要去山城出差,等到地方,偏偏工作又取消了,想要來找我們。   我們真不好拒絕啊,他跟卿卿馬上就要結婚了,碰巧又都來了山城,他要過來找卿卿,我們有什麼理由?   唉,主要還是因為做賊心虛吧,怕他察覺到了什麼,因為我們一家子平時對他都蠻熱情的,算是認可了他,把他看做一家人了。咱們這會兒心裡有鬼,當然不敢表現出跟平常時候有什麼不同來。」   「這樣……麼……」松哥再次思索起來。   但這次沒持續多久,只幾秒後,松哥就繼續問道:「你們關係已經親密的像一家人了?」   「那可不,六月份我爸媽跟他爸媽見過面,打算明年就挑個良辰吉日把他們的婚禮給辦了,那不就基本相當於一家人了唄。   卿卿跟他也談了兩年多,算知根知底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咱們也都看在眼裡,加上他家雖然不在餘橋,但結婚後還是常住這邊,相當於半個入贅了,爸媽他們哪還有不滿意的道理。」   「那你呢?」松哥緊跟著又補充問道:「你跟他關係怎麼樣?」   「這怎麼說?就那樣咯。」秦皓宇回答說:「一開始心裡是有點不舒服,但看那小子對卿卿是真的好,人也勤懇上進懂禮貌,好相處,見了面兒一口一個大舅哥,一來二去的,我也就認了這個妹夫了。」   「那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剛不說了嗎?勤懇上進懂禮貌,好相處。」   說到這兒,秦皓宇也覺得不對味了,同時似乎也想起先前李瑞可是一塊兒被銬回來的,他們五人,只有秦卿卿「倖免」,沒享受這種待遇。   他嘿了一聲,趕緊問:「不是,你們這麼問他幹什麼?難不成,你們懷疑他跟我一塊犯了這事兒?呵,這事兒還真跟他沒關係,我一個人幹的,你們別多想了。」   「那麼……」松哥猶豫一陣,還是問:「你知道這樁案子為什麼會這麼快曝光嗎?」   「為什麼?」他有些愣,一路上他都是渾渾噩噩的狀態,而且祁淵和方常也沒多說,他還真不清楚這事兒。   「他昨天早上去寄行李,行李箱裡發現了三顆人頭,就是朱偉兵他們一家子的。」松哥說:   「還有,他根本沒有出差任務,而且還先買了前往雲海的車票,跟著在潭州提前下車,轉而去了山城找你們。」   「什……什麼?有這回事?」秦皓宇大驚失色。   「還有,他一直半隱晦半明顯的向我們透露一條信息——他被人劫持了,迫不得已幹下這些事兒。」   ……   審訊結束,老海他們進來,把秦皓宇帶去留置室。   松哥和祁淵卻沒有走,依舊坐在審訊室裡頭,一根接一根的抽菸,倆人眉心的疙瘩一個比一個大。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還是祁淵先開了口:「如果秦卿卿參與本案,秦皓宇還有包庇她的可能,如果是李瑞,秦皓宇沒理由包庇他啊,就算有把柄被他捏在手裡也不太可能,畢竟滅門案,十有八九要槍斃的。」   「不止如此,這個秦皓宇的供詞,其實也很有問題。」松哥一面吞雲吐霧,一面說:「他一面說,自己殺人,完全是為了給妹妹出氣,各方各面都像是個……妹控。   可另一面,他又怎麼講的?如果朱偉兵態度誠懇,願意給秦卿卿一個交代的話,他就不追究這事兒了?   嘿,別說妹控了,就一個尋常的關心自己妹妹的大哥,都不該會有這種想法這種說法吧?」   祁淵沉默不語。   半分鐘後,他才掐滅菸頭,同時說:「的確,雖然秦皓宇努力把自己表現為一個「妹控」,但他的證言,他的行為,在許多細節方面,都無情的戳穿了他這個謊言。   而且除了言語上嚷嚷了兩句,急切的表明自己對秦卿卿好之外,實際上整個審訊過程中,他都沒有真正表現出對妹妹的關心。   甚至在我們說,在審訊他之前,已經問詢過秦卿卿了,他也沒有太大的情緒化的反應。」   「不只是秦卿卿,對他父母,其實也是。」松哥接過話:「他應該很清楚自己父母涉嫌包庇罪,但他問都沒問,自己爸媽會怎麼樣,現在如何了。   這些方面都證明,他其實蠻自私自利的——雖然某些方面表現的也還算仗義,但究竟是真的仗義,還是僅僅只是偽裝,藉此提高自己口供的可信度,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歸根結底,絕大多數時候,他想到的都只有他自己,他潛意識裡就壓根沒考慮到其他人,包括秦卿卿,包括他爸媽。」   「可我想不通,」祁淵納悶道:「殺人乃至滅門的罪都招了,而且知道李瑞有問題後,他似乎也想到了什麼,可為什麼還選擇隱瞞?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或許……是量刑?」松哥邊思考邊說:「他似乎懂點法律,那麼或許也有可能知道,哪怕是滅門的大罪,但如果是處於激情殺人、義憤殺人,受害人有錯在先犯罪在先的情況,依舊有可能爭取到死緩,乃至無期。   既然滅門案已經被『坐實』,狡辯也狡辯不了,不如認下並竭盡全力爭取輕判,因而隱瞞自己真實動機,以妹妹的事兒做文章……會不會就是到如今他還在撒謊的原因?」 第225章李瑞   「很有可能。」祁淵精神一震,恍然大悟。   頓了頓,他又說:「按照這個思路來說的話,秦皓宇作案動機另有其他,那麼他與朱偉兵一家,很可能有大矛盾,接下來,應該想辦法查清楚這事。」   「嗯。」松哥輕輕點頭:「明兒再仔細摸排一遍。這個不擔心,只要有了方向,不愁挖不出真相來。   那麼現在應該關注的另一個問題就在於,李瑞,究竟在本案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了。   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裝有筆記本電腦與鍵盤的行李箱放在案發現場,同時又拿走裝有朱偉兵一家頭顱的行李箱到快遞網點去寄件?   就像你剛剛說的,結合咱們的推測,秦皓宇是個相當自私自我的人,或許連替秦卿卿頂罪都不可能,更別說幫李瑞擋槍了。   所以至少作案過程方面,他交代的是實情,有且只有他一人直接參與了本案,而且這也和柴姐跟老凃共同得出的推測相吻合——直接作案人僅一人。   既然如此,哪怕這樁案子有李瑞在幕後推波助瀾,但畢竟沒有直接參與,且按邏輯咱們其實也很難發現他參與其中,那他為什麼還要來蹚渾水攪一局把自己也給搭進來?   就算他想讓本案曝光,直接報警也就是了,匿名報警的話,秦卿卿也不可能知道是他『舉報』的自己老哥,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的關係啊。」   「確實,這個問題……」祁淵苦笑道:「反正我是毫無思路。也不知道如果荀隊蘇隊也參與了本案偵辦工作的話,會不會有什麼想法。」   「恐怕也懸,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關於李瑞為什麼參與本案這點,根本就是毫無思路,毫無線索。」松哥搖了搖頭。   說著,他頓了頓,又繼續補充道:「另外還有件事兒,查過了,李瑞有個朋友在帝都,等著他把電腦給寄回去,關於這方面李瑞並沒有撒謊。」   祁淵忍不住又點了根煙,只覺得腦袋裡一團亂。   見狀,松哥微微搖頭,拍拍他肩膀,說:「得了,別自尋煩惱,這事兒就先放下吧,在找到其他線索之前,先別瞎猜了。」   「嗯,」祁淵應一聲,猶豫了小片刻後,又忍不住問:「那,咱們現在要不要再審審李瑞?說不定,能得到一些線索或者調查方向呢?」   「是該先審訊一遍。」松哥輕輕頷首,並問:「不過在審訊之前,得先制定好一套計劃,這塊骨頭,絕對比秦皓宇更加難啃。」   「或許可以從他和朱偉兵之間的關係入手。」祁淵眼珠子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管這裡頭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有一點總歸不會錯,李瑞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就涉入這樁案子中來,他跟朱偉兵肯定也有矛盾,具備作案動機。   不過先前人際關係排查時,就沒查到他跟朱偉兵的關係,哪怕後來懷疑上他了,有針對性的查過他和朱偉兵,也沒發現聯繫。   那麼,他與朱偉兵的矛盾,根源會不會就在秦卿卿身上?畢竟,秦卿卿算是跟朱偉兵做過相當時間的情人,而這段時間裡,又同時與李瑞好上了,算是腳踏兩條船。   倘若在定了婚之後,李瑞發現秦卿卿曾經與朱偉兵有染,且就是自己與秦卿卿好的期間……因感情上的事兒而產生殺人動機,貌似也挺常見的吧?」   松哥點點頭,這方面他自然早就想到了。   可矛盾歸矛盾,動機也僅僅只是動機,這個思路,依舊不能解釋李瑞為什麼在已經近乎完美的將自己摘出來,根本看不見他與朱偉兵一家遇害這樁案子的關係的情況下,又要重新跳回這個旋渦裡。   見松哥點頭之後就陷入沉默,祁淵也沒再次開口,擔心打斷了松哥思路。   但很快,就見松哥自嘲笑笑:「剛才說了沒線索的情況下別胡思亂想,這會兒倒好,思維忍不住又發散開了。   嗯,不講這個,目前秦卿卿是我們發現的,能將李瑞與朱偉兵聯繫起來的唯一線索,不妨就先以這個方向切入,看看能不能套出點話來吧。」   說完,他便抓起桌子上的對講機,說:「老海老海,麻煩你再走一趟,把李瑞帶到審訊室裡來。」   「還是剛剛那個審訊室嗎?」   「嗯,對。」松哥回答:「另外,可以的話,走慢點,別說話,想辦法在路上給他施加一點壓力,這樣待會兒咱們審訊起來,也能輕鬆不少。」   「知道了。」   松哥把對講機放回桌上,又等了七八分鐘,才見審訊室門打開,李瑞被押了進來。   看到松哥和祁淵,他抬起頭,抿了抿嘴,神色有那麼一點點的不自然。   「李瑞,又見面了。」這次松哥沒再等待,反而主動開口,笑眯眯的說:「只是沒想到,再次請你『配合』調查,竟然會在審訊室裡。   嗯,昨天早上,咱們問答的還蠻愉快的,怎麼樣,這會兒,要不也選擇配合咱們,把該招的招了?」   李瑞低下頭,並沒有回答。   見狀,松哥有些失望,但也不著急,只繼續說:「你不肯講,那麼還是我問你答吧。   就目前調查到的情況看,你並沒有直接參與到朱偉兵遇害一案,頂多就是在背後推波助瀾,促成了這樁案子發生,是吧?」   李瑞還是沒回答。   松哥便接著開口道:「如果猜的沒錯的話,那……你應該就算個從犯,就是算上你之後欺瞞也潛逃的行徑,被判死的可能性不大,甚至無期都不一定會落在你頭上。   那麼,就有爭取減刑的機會,不如老實跟我們說吧,坦白從寬嘛。」   「我承認我騙了人,也承認我心虛逃了,這是既定事實,否認也沒用。」李瑞終於開口:「但別的……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什麼推波助瀾?朱偉兵一家遇害,跟我能有什麼關係?」   松哥嘴角揚起了些許,但很快又落了回去。   他不怕嫌疑人抵賴、狡辯,甚至不怕嫌疑人抗拒配合,就怕嫌疑人一直保持沉默死活不開口,這種嫌疑人才是最難對付的。   但既然開了口……   他就有把握,至少從李瑞身上撬出一兩條線索來。 第226章碰壁   「行啊,」松哥便問道:「那你說說,為什麼撒謊,為什麼心虛潛逃?」   「我……」李瑞張嘴:「我……」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怎麼,昨天到現在,還有高鐵上那麼長時間,都沒想出個理由來?」松哥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不著急啊,咱有的是時間,你慢慢想,實在不行,說出來咱們一塊兒參謀參謀嘛!」   李瑞:「……」   見狀,松哥又忽然問:「你都知道了吧?」   「什麼?」李瑞被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問的有些錯愕。   「朱偉兵和秦卿卿。」松哥又說出兩個名字,不過也僅僅只是兩個名字而已。   李瑞的反應卻相當明顯,立馬攥緊了拳頭,同時腦袋也低了幾分,仿佛是擔心被人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這就是你的動機吧?」松哥又問。   祁淵目光一斜,敘述的掃了松哥一眼,心中瞭然,跟著目光便迅速落回到李瑞身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李瑞再次別過頭去。   「是麼?」松哥下巴揚了揚,李瑞的回答在他意料當中,並不意外,因此便又說道:「聽不懂嗎?那我問的詳細點好了。朱偉兵之所以一家三口都出現在秦皓宇家,跟你……」   「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別胡扯!我什麼都不知道!」李瑞反應出奇的大,聲音吼的也不小:「有本事你們就拿出證據,沒本事就別瞎猜冤枉我!小心我投訴你!」   松哥輕哼一聲,對他這話同樣不以為意。   「那個行李箱,到底怎麼回事?」松哥又問。   「我不知道!我踏馬也奇怪,好好的行李箱,裡頭的筆記本怎麼就變成人頭了?要不是……」   松哥聽到這兒,立馬提起了精神。   但李瑞卻像忽然意識到自己太激動,險些說漏了,立馬閉上嘴巴,隨後乾脆別過頭去,一言不發了。   見狀,松哥又問了幾個問題,可李瑞卻打定了主意就是不開口,讓松哥大感頭疼。   分明已經把李瑞刺激到了這種程度,可他竟然猛地回過神,並且還找到了對於他而言最正確的路子——保持沉默,緘口不言。   這也是讓松哥最頭疼的情況。   不得已,這次審訊只能草草結束。   老海把李瑞押走之後,祁淵終於忍不住了,問道:「松哥,現在怎麼辦?這傢伙什麼都不肯說,這次審訊根本啥線索都沒獲得……」   「也不能說一無所獲吧。」松哥輕輕搖頭:「至少確定了,他是知道秦卿卿和朱偉兵的關係的,因此也具備作案動機。   但具體的作案手段,卻是個迷,且最重要的,行李箱……算了,這會兒也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具體的明兒再說。」   祁淵聽了,微微皺眉。   片刻後,他才嘆口氣,點了點頭,說:「確實有點累,那……就聽你的,今晚先這樣吧,松哥你也早點休息。」   「嗯,去吧。」松哥頷首。   目送祁淵也離開後,松哥抿抿嘴,身子漸漸放鬆,癱軟在椅子上,兩眼看向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很快,他眼睛便失去了焦距。   又過了許久,他才搖搖頭,又坐直了腰,抬手抓起筆記本細細的看起來。   老海回到審訊室,見松哥還在裡頭,微微一愣:「松哥,你怎麼還在這?接下來還要審誰麼?秦皓宇父母?」   「不了,他們畢竟年紀蠻大,雖說突擊審訊一般不會被認定為是疲勞審訊,可是……算了,明兒再審他們吧。」   「都行,你決定。」老海聳聳肩,接著問:「那你怎麼還在這兒呢?」   「看看筆記,理一理思路。」   「回辦公室看或者去值班休息室看唄。」老海提議說,接著又吐槽:「這兒光線多差啊,也不怕瞎眼。」   為了給嫌疑人施加壓力,審訊室面積一般都不會太大,天花板也不高,同時光照強度姑且不論,色溫往往都是很冷的,呈慘白色甚至偏藍白色,讓人特別容易疲勞、壓抑,總體而言呈現出一種很嚴肅的感覺。   總而言之,坐在這裡頭,哪怕什麼事兒都不幹,也絕對是件很累人的事,很難得到放鬆。   「走過去怕思路斷了。」松哥卻搖搖頭:「你先去休息吧,我再稍微坐會兒就走。」   「行吧,那你記得關燈啊,不然半夜裡蘇隊他們要回來的話,又得說咱們浪費了。」   「知道了,去吧。」   ……   第二天一早。   祁淵照例起了個早,洗漱完畢後,迅速吃完早餐,便打算去找松哥。   稍一打聽,得知松哥在技術隊辦公室,便又立馬尋了過去。   「松哥,我很確定,朱偉兵的通訊記錄咱們反反覆覆查過許多遍了,沒有可疑的通話記錄,也沒有李瑞、秦皓宇打給他的記錄。」   還沒進門,就聽到小高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他絕大多數通話,對方號碼身份都能查到,跟李瑞和秦皓宇沒關係。   部分沒法查的——比如虛擬號段,或者實名登記疑似有問題的,這類號碼要麼屬於中介、信貸公司,要麼乾脆就是詐騙電話,基本都在接通後幾秒內就被掛斷了。   總之吧,如果通話記錄方面有問題,咱們肯定第一時間跟你說了,不可能等到現在你來問是不是。」   這時,祁淵走進了技術大隊。   松哥注意到他,輕輕點頭示意,接著又對小高問道:「那,微信……秋秋的聊天記錄呢?」   小高聳聳肩。   「還沒查到?」松哥眉頭大皺。   「沒辦法,死者手機又沒找到,電腦端的記錄有著明顯的缺損,不知道是被刪了還是沒同步,且沒發現什麼問題。」小高搖頭說:「我們倒也跑過手續聯絡過軟體所屬公司,要求他們提供配合……   可最近這段時間咱們支隊跟其他單位和許多大佬的關係鬧得多僵,松哥你應該也清楚,總之他們並不願意配合,想方設法的設置一些合法門檻,給我們下絆子提要求……   所以完整記錄咱們現在都還沒弄到。當然,如果你著急,我倒是可以試試用黑客手段瞧瞧能不能把記錄搞到,當然,只是試試,我可沒把握能攻破這家的防火牆。」 請假一天嚶嚶嚶   前兩天在武隆,白天浪晚上碼字,把自己逼傷了……   元氣大傷那種……   今天實在搞不動,邊旅行邊擼稿子太要命了,請假一天,萬望理解嚶嚶嚶。   所以算上今天,欠五更了,我會盡全力儘快補上,嗯,大概後天回昆明,我就開始補……   哇的一聲哭出來 第227章人設?   松哥低頭看著電腦屏幕。   當然,他其實不太懂這些,目光對焦點也並沒有落在屏幕上,只是在出神而已。   思忖了好一會兒後,他輕輕搖頭:「黑客手段就算了,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剛也說了,咱們支隊現在得罪了不少人,日子不好過,再讓人抓到把柄……   還是走正規途徑,儘快查清記錄吧。另外,秦卿卿、秦皓宇和李瑞三人,前天的活動軌跡圖,能導出來嗎?」   「這個倒是沒問題。」小高立馬說:「得虧國產軟體大多流氓,恨不得把用戶的所有隱私信息都給收集全了,不少應用更是無時無刻都在使用著手機的定位權限,加上他們幾個這方面意識都不強,定位一直開著……   所以介個定位圖沒啥問題,我馬上就能弄出來,到時候給你發過去。」   松哥點點頭:「那就拜託你們了。儘快搜出線索,不然這個李瑞不好辦,他什麼都不肯說,想套話都套不了,只能想辦法收集些客觀證據了。」   「行,交給我吧。」小高應道。   松哥又囑咐了幾句,這才離開技術大隊辦公室,祁淵自然立刻跟上。   出去了之後,祁淵才開口問:「松哥,這樁案子……在李瑞這一方面,不會不了了之吧?」   松哥停下腳步,腦袋微微一歪,問道:「怎麼會這麼覺得?」   祁淵被他嚇了一跳。   雖然他臉色並不難看,嘴角還照舊帶著一絲微笑,但已經足夠了解他的祁淵還是通過他的表情看出了一絲煩躁。   這對他來說太罕見了,可見這樁案子讓他有多頭疼。   見祁淵不答話,松哥又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說。   「本案太過複雜了,」祁淵回過神來,立馬說:「即使嫌疑人已被抓獲,甚至秦皓宇都已經招供了,卻依舊還有大量的疑團無法破解,到現在都還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關鍵是,李瑞他並沒有直接參與到殺人這一犯罪行為當中,想要找到他與本案相關的客觀證據,恐怕不容易。   偏偏這個人又還很聰明,這會兒選擇緘口不言保持沉默,這也就讓咱們一點兒方向都沒有。   現在辦案可是都講究證據,而包括松哥你在內,咱們支隊的刑警大多也講究規矩,如果沒有客觀證據,哪怕李瑞表現的再過非比尋常,且無法解釋受害者頭顱為什麼會出現在他行李箱中,咱們還是辦不了他。   最終,因為證據不充分,他很可能會被無罪釋放,那麼……」   「會有證據的。」松哥打斷他,擺擺手說:「不用擔心,會有證據的。只要他參與到了這件事兒,就不可能徹底掃清所有線索,斬斷瓜葛,只要調查下去總會有收穫。」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查?」   「針對目前的幾個疑點發力,」松哥想了想,說:「首先是確定秦皓宇跟朱偉兵的關係,他殺人,應該不是……至少不全是為了秦卿卿,他們之間肯定有別的矛盾。   先把這方面調查清楚,將殺人案本身給破了,這是當務之急。只要這個目標達成,其他疑點,按理說好破。   至於李瑞……可能還得通過聊天記錄入手,反正只要他與本案有關,那肯定會與秦皓宇、朱偉兵等雙方當事人有聯繫才是,找到這個聯繫,才能進一步破解謎團,否則就像你說的,根本沒有頭緒。」   祁淵靈光一閃,若有所思。   過了兩三秒,他不確定的問道:「松哥,你的意思是否是……不管這樁案子真相如此,咱們姑且將它割裂為兩件事,一是秦皓宇殺人,二是李瑞與本案的關聯……」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這樁案子,李瑞顯然也參與了,但參與程度有多高,以什麼形式參與的,甚至是否是他一手策劃的本案,目前還是未知數。   但這一切,跟秦皓宇顯然沒有關係,按道理,哪怕秦皓宇被李瑞利用了,他也完全不知情,所以他是他,李瑞是李瑞,這方面不能並起來……」   松哥嗯一聲:「是這個意思。」   祁淵捏捏下巴,再一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松哥同樣如此,嘀咕道:「倒是李瑞利用秦皓宇,或者借刀殺人這個可能……你倒是挺敢想的,這或許確實是個思路。」   「噢?」祁淵詫異的瞅了松哥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什麼都沒說。   ……   中午,大傢伙兒吃過飯後,方常、老海和王兆三人聯袂找到松哥。   恰好祁淵也在,幫著松哥整理線索。   松哥抬起頭,露出招牌式的陽光般溫暖和煦的笑容,問道:「怎麼啦,你們仨一塊兒過來,發現什麼線索了嗎?」   「我這邊查到了秦皓宇跟朱偉兵的關係。」方常當先說道:「秦皓宇曾經在朱偉兵手底下工作過一段時間。」   「嗯哼?」松哥下巴揚了揚,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這個解釋起來蠻複雜的,」想了想,方常說道:「秦皓宇先是幫他當過獸醫……   當然,他並沒有獸醫資格證,學的也不是這個,相應的證件什麼的都是偽造的,當時寵物市場這塊相對混亂,管理也並不嚴格,讓他混了很長時間。   後來管理的嚴格了,他就沒再當獸醫,只是單純的幫忙賣寵物,又過了幾年便辭了職,基本就是這麼個情況。」   「偽造……證件?」松哥伸手在桌面上叩了叩,輕聲說道:「這和朱偉兵喜歡寵物的人設不一樣吶。」   「松哥,你也知道這只是人設而已。」方常挑挑眉,不以為意的說:「說不定這只是人家的一個宣傳策略而已嘞?賣寵物嘛,店主本身就愛寵成痴的話無疑會讓買家更容易放下戒備心。   至於實際情況怎麼樣,那就只有天知道咯,反正我是不信這傢伙真有他對外說的那麼好的,讓不具備獸醫資格的員工當寵物醫生,還幫他偽造證件就是證明。   而且,這些寵物店,還有寵物診所雖然也隸屬於他,可他從來沒露過面,誰知道他幹過這些虧心事不是?」 第228章婊立坊   松哥輕輕點頭。   形形色色的犯罪接觸的多了,他對人性中的惡自然也有著十足的了解,輕易就理解了方常的話。   「這還不算。」方常又接著說道:   「如果說他直接負責的貓舍犬舍,貓貓狗狗都能追根溯源,飼養條件優良且負責,可以說是相當合格正規的貓舍犬舍的話……   那他名下其他的那些寵物店,就完全是另一個極端。賣的可就是來自於貓場、狗場及後院的貓狗了,甚至可能還有流浪貓狗的後代。   嗯,聽名字可能覺得這些貓場、狗場還蠻正規的是不是?但實際上由於缺乏必要的監管,這些貓場狗場裡的貓貓狗狗,說是生活在地獄中都不為過。   它們的生活條件簡直太過惡劣了,就拿貓舉例吧,十幾隻貓貓被關在一個狹小的鐵籠子裡,過著如肉貓一樣的日子不說,大多數貓身上還因為打架或者被籠子劃傷,身上都有不少傷口,甚至傷口都已經感染化膿。   而且,肉貓肉狗好歹因為需要長肉,食物和水是不缺的,但這些貓就不一樣了,只能吃從菜市場撿回來的,別人不要的禽類內臟、菜葉,喝的水也特別髒,貓場裡頭蒼蠅滿天飛,條件要多惡劣有多惡劣。   而那些寵物店過來,也基本不看貓狗的,幼貓幼犬都是一籠子一籠子的帶走,然後集體一塊兒衝個澡,看上去乾淨些,就放著出售了,至於身上會不會有病,有什麼病,根本不管。   更過分的,看到貓狗精神不好,甚至會給它們注射激素,讓它們看上去相對活潑一些,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買的時候貓狗明明很精神,帶回去買多久就不行了,成了星期貓星期狗的原因——意為它們很難活過一星期。   這還是幼貓,運氣好能被一個不錯的主人買走,以後日子還算湊合,一些成貓成犬那才叫慘,它們一輩子就為配種而生了,不斷的懷孕、生產、懷孕、生產……」   祁淵張了張嘴,有些難以置信。   過了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這幫傢伙……這是人幹的事兒?太過分了吧?這……」   「比這更加過分的事,還有很多,我見過。」松哥搖搖頭,輕嘆口氣,跟著又看向方常:「不過,你怎麼對這些狗場貓場了解的那麼清楚?」   「我搜到了幾篇報告,另外,市郊有一家貓場,我抽空去看了一眼。」方常說道:「拍了點照片,你們瞧瞧。其他不說,那裡的環境,那裡頭散發的惡臭,比起案發現場來將可是噁心太多了,我都忍不住直乾嘔。」   松哥接過手機,翻了翻,然後默默的遞還給他。   「朱偉兵就是這個樣子的人。」方常聳聳肩道:「開著犬舍貓舍,同時抨擊那些花鳥市場寵物市場的寵物店,也抨擊這狗場貓場,說這些地方多麼的不正規,生活在這裡的貓貓狗狗多慘。   還說什麼,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讓大家要麼選擇以領養代替購買,要麼就到他們這類正規貓舍、犬舍等可以追溯貓狗來源的地方買,讓那些黑暗罪惡的狗場貓場失去經濟來源,無法繼續運營下去,從而杜絕這類慘劇。   人設玩的飛起的同時,他自己名下在各個花鳥市場裡還都有寵物店和寵物用品店——後者店鋪裡賣的商品不乏假貨。之前還開了不少寵物診所,許多醫生都是偽造證件的,後來查的嚴才關停了好幾家。」   「我有個問題想不通。」祁淵等他說完,立馬便問道:「既然他自己也經營著這樣的寵物店……那他為什麼還要抨擊這些寵物店和貓場狗場呢?他就不怕影響到自己店裡的生意嗎?」   「說真的,人家真不一定怕。」聳聳肩,方常說:「抨擊這些地方的人很多,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該了解的早就了解這些事兒,不想了解的人,這類信息再多他們照樣也會選擇性過濾。   換句話說,不管他發不發這些文章,會去這類寵物店買貓買狗的,照樣會去,又怎麼會影響生意?   再說了,多少人買貓買狗只是三分鐘熱度,腦子一熱就買了,熱乎勁過掉又把貓狗送人乃至直接遺棄了……   哪怕真的看到這些文章,恐怕也只是愛心泛濫個兩三分鐘,之後該拋哪去拋哪去,半點觸動都不剩下,這才是常態。   更何況,那些貓舍犬舍的貓狗太貴,領養又大多是土狗土貓,很多人並不樂意,還是想養個品種的,覺得有面兒,哪怕是個串,是後院貓狗或者這類貓場狗場出來的——因為便宜。   然後明知道花這點錢買來的貓狗不可能好到哪兒去,偏偏又在秋秋啊朋友圈啊貼吧啊微博啊這些地方,發消息發照片問人家,我家這貓這狗品相怎麼樣啊純不純啊……   呵呵,他們養的怕根本就不是寵物,養的是品種,養的是面子,養的是虛榮心!」   祁淵咽了口唾沫。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那……按理說,貓場狗場的利潤應該比那些寵物來源不正當的寵物店高得多吧?畢竟售價貴不少,那他為什麼還要開這些寵物店?」   「不想放棄這塊市場唄,誰會嫌錢多?」方常用理所應當的語氣回答道:「好多集團名下不都會搞許多子品牌,囊括各個價位段,既有高破天際的奢侈品,又有相當親民的同系列,這道理很好理解吧。   畢竟那塊市場就這麼點大,想賺更多錢,自然得瞄準中下層市場繼續發力咯。再說真正能追根溯源的寵物也不多——那些帶血統的寵物,多數主人可捨不得像貓場狗場那樣拼命壓榨自己的心肝兒讓它們不斷生。   來源有限,數量不多,這也意味著總利潤高不到哪去不是。」   「所以,朱偉兵這個人,可以算是個『偽君子』了,典型的婊立坊式無良商人。」松哥十指交叉,說:「那他跟秦皓宇之間又有什麼具體的矛盾,查到了嗎?」   今天兩更完成,大家晚安~~   明天回昆明,下午兩點到,休息休息恢復下元氣,明後天也還是保持兩更。   大後天開始盡全力補更,目前欠五章,我盡力連本帶利還十章吧,爭取本月內還清。   感謝大家支持~~ 第229章爭氣   「別看我,」方常聳聳肩:「我跑趟市郊暗訪狗場就花了一上午的時間,還動用了兩名線人,和治安隊那邊的關係,沒工夫查別的了。」   松哥當然理解方常,但這話也沒問他,便挑了挑眉,又看向老海和王兆。   「具體消息沒探查到,不過有大致的猜測。」老海當即回答:「事實上,經過我和小王走訪發現,朱偉兵名下這些寵物店員工,和老闆的關係都不怎麼樣,且流動性很大,能熬過三個月試用期的都不足一半。   因為他對員工特別苛刻,工資待遇什麼的先不說,各種扣工資的由頭太多了,而且動輒罵人,老闆架子十足。   甚至有員工猜測,他就是故意用這種法子來逼走員工的——因為老員工的聘用成本無疑要比試用期員工高得多,如果大家都待不滿試用期,顯然要省不少錢。   至於秦皓宇……還認識他的老員工倒是有一些,因此探聽到了些消息,當然,難免真偽。   簡而言之就是,他跟朱偉兵大吵了一架,然後憤而辭職。」   祁淵忍不住問:「海哥,秦皓宇是什麼時候辭職的?」   「國慶期間。」   「這麼近麼?」松哥嘖一聲:「排查受害者人際關係的時候,竟然沒查到秦皓宇?」   「主要是他這幾家店開的都相對……怎麼說呢,」老海抿抿唇,解釋說:「比較小心,沒有曝光吧,調查時間其實也相對緊張,直到今早我們才發現他在艹人設。」   「那秦皓宇什麼時候入職的?」松哥又問。   「這個不清楚,」老海搖頭:「他們沒籤勞務合同,朱偉兵也不給下邊的員工繳納五險一金,所以不太好查,回頭研究研究工資流水推斷下吧,三個月試用期,那幾個月流水肯定很少。」   祁淵納悶道:「他同事也沒印象嗎?」   「印象這玩意兒,會騙人的。」老海說:「印象比較深刻的事兒,可能過去兩三年,回憶起來感覺上還是在前幾個月似的,而像工作這種日復一日的重複勞動,哪怕只幹了半年左右,感覺上也會像待了好幾年。   員工中的老人,就連自己究竟入職了多久可能都得好好想一想,更別說同事待多長時間了,反正有說兩三年的,也有說三五年的。   但我覺得都不準確,因為走訪一圈後發現,如果算上秦皓宇,他是朱偉兵手下資歷最老的員工了,沒有之一,第二老的才幹了一年多,所以他究竟幹這份工作幹了多久,他前同事說的都做不得數。」   「有可能是兩到三年,」猶豫一陣,祁淵大膽猜測道:「秦卿卿和朱偉兵有著不正當關係,持續時間大概就是這個數。   而秦卿卿曾經被許雲『打』過,之後才和朱偉兵相識,要秦皓宇此前也一直在朱偉兵手底下工作的話,未免太巧合了些。   再說,除他之外最老的員工才撐了一年多,他一個能殺人的傢伙,按理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脾氣不會太好,不應該能堅持這麼久。   所以我猜,是秦卿卿牽線搭橋,把自己哥哥介紹給了朱偉兵,朱偉兵才聘用的他,並且因為這層關係,朱偉兵對秦皓宇『另眼相看』,畢竟某種程度上也算非法的『大舅子』了。   也因此,秦皓宇才能在他手底下待這麼久,先是當寵物醫生非法行醫,又是當普通員工——甚至可能是店長——到前不久。   兩人決裂的原因,或許也是因為朱偉兵與秦卿卿斷絕了關係,甚至朱偉兵對秦卿卿產生了厭煩情緒,才一拍兩散的。而秦皓宇就因此懷恨在心,想殺人報復。」   「倒是合情合理。」松哥有些詫異的瞧了瞧祁淵。   雖然他的猜測依舊沒有客觀證據支撐,但邏輯性方面卻強了許多,不再是非常主觀且想當然的瞎猜了,進步蠻大的。   松哥有些好奇,不過是去了趟山城,一天的功夫,祁淵怎麼就成長了那麼多。   想著,他就忍不住掃了方常一眼。   方常卻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麼,沒注意到他的眼光。   「倒是可以結合秦皓宇的工資流水,印證下這個猜測。」老海這時則點頭說道:「如果通過流水推測出的時間,跟秦卿卿入住朱偉兵名下套房的時間差不太多的話,小祁你猜的就很可能是正確的了。」   「嗯。」松哥也回過神來,輕輕頷首,說:「必要的話,也可以再提審秦皓宇好好問問。   當然,最好是你們這邊確定了,我再去用這些證據來敲碎他塑造起來的人設,擊潰他的心理防線,說不定,他就老老實實的招了。」   見幾人點頭,松哥又微笑著看向王兆:「小王,你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沒。」王兆搖頭:「我今兒和老海搭組呢,基本都讓他給說完了。」   「那就繼續偵查吧。」松哥說:「總的來講,單單就秦皓宇跟本案,已經有比較明確的方向了,接下來按部就班進行調查就行。」   「那李瑞那孫砸怎麼辦?」方常問道:「聽說他很硬氣,什麼都不肯說?不應該啊,明明拘捕他的時候慫的一批。」   「這話說的,我們又不動刑,什麼硬氣不硬氣?」松哥失笑道:「只不過有點小聰明,做出了對他而言最正確的選擇罷了。   但說起來,他什麼都不肯說,咱們也沒有頭緒,確實很讓人頭疼啊。   咱們得想辦法打破僵局才行,不然等荀隊蘇隊他們騰出手,又得麻煩他們了。最近這幾個月,不是他們親自帶咱們組破案,就是咱們組像他們求援,這可不行,得招人閒話的,咱們自己要爭口氣。」   「明白!」幾人對視一眼,臉色都嚴肅起來,紛紛點頭。   祁淵見了,若有所思。   誠然,因為荀牧和蘇平「調教」的好,支隊內各部門關係都不錯,競爭雖有,但並不會因為競爭壞事,環境可以說相當理想。   可做的不好,閒話總歸會有,畢竟總還是存在競爭的。   而近幾個月不少案子要麼影響惡劣,要麼確實難破,這的確算客觀原因,但絕大多數人,也不看過程,只看結果。   因此松哥說得對,這口氣,自己得爭。 第230章關係   山城一行,著實讓祁淵成長了許多。   至少讓他明白了,這個世界,其實沒有所謂的淨土,因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江湖就少不了紛爭。   不管願意與否,這就是個大爭之世。   有人不想爭,就成了鹹魚,除非含著金鑰匙出生,否則難免被淘汰。   但殘酷的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罕見鹹魚,往往比尋常人更加努力、上進、勤奮。條件越好,越是上進,這才是常態,紈絝子弟往往只在暴發戶中出現。   支隊環境不錯,卻也僅僅只是不錯而已,還遠達不到純粹的標準。或許蘇平算是個純粹的刑警,但也僅僅只是他一人,改變不了大局。所以他能力極強,資歷極深,依舊只是副隊。   至於荀牧,論純粹,也比不上蘇平。   而松哥,說情商高比較合適。   所幸支隊裡的刑警,都有底線,至少知道自己是個警察,都對得起自己大簷帽上的國徽,對得起自己肩膀上扛著的銜章。   他們都是及格乃至優秀的。   因為蘇平容不下純粹混日子的老油條。   「想什麼呢?」   正出神時,松哥忽然拍了拍祁淵的肩膀,笑道:「這麼入神,人都走了,老方跟你打招呼你都不回。」   「啊?啊,抱歉抱歉,方哥他……」   「沒事兒,他沒那麼小心眼,不回往心裡去的,誰還沒個出神的時候。」松哥擺擺手,跟著問道:「怎麼?案子有思路了?」   「沒。」祁淵搖搖頭:「腦闊疼。」   「呃……」松哥愣了半秒,跟著也搖搖頭,沒說什麼。   祁淵想了想,又說:「不過,秦皓宇是不是由秦卿卿介紹給朱偉兵的……問問秦卿卿不就清楚了麼?」   「嘿,對呀,還真是忙糊塗了。」松哥立馬抓起手機,說:「我這就跟老海說說。」   見狀,祁淵沒再出聲,低頭開始繼續整理起調查報告來,希望可以從中發現些蛛絲馬跡。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晃蕩過去,傍晚,祁淵站起身,想活動下有些酸疼的肩頸,順便扭扭腰。   不過也不知道是低血糖還是站太猛的,剛一起身,眼前便黑了黑,身子也微微一晃,有些不穩。   松哥抬起頭,見狀,趕緊問:「怎麼了?」   「沒,有點暈,可能……」   「低血糖!」松哥當即就說:「這種情況對我們來說太常見了,得小心,最好口袋裡放幾顆糖。」   說著,他也站起身走到飲水機邊,打開下邊的儲物櫃,拿出個水杯,倒了點葡萄糖,攪開遞給祁淵,說:「來,喝了會好受些,看時間也差不多到飯點了,喝完咱們就去吃飯吧。」   「不,不用了。」祁淵習慣性的擺擺手:「這會兒已經好了,估計就是一過性的眩暈……」   「泡都泡好了,喝唄。」松哥又遞了遞杯子。   「好吧。」祁淵接過,一飲而盡。   「走吧,叫上老海他們一塊,」松哥說:「就在支隊門口隨便找家火鍋店吧,邊吃邊聊聊,然後……」   祁淵臉色變了變,咽口唾沫,試探著問道:「那個,松哥,咱們今晚能不能不吃火鍋啊?」   「咋啦?」松哥笑道:「吃了山城的老火鍋,瞧不上咱們這的啦?嫌沒滋味兒?」   「不是,」祁淵苦笑著解釋:「主要吧,前些天漲了痔瘡,本來都快好的差不多了,結果昨天沒忍住誘惑,跟著方哥他們吃了頓,昨晚撇大條的時候就火辣辣的疼,一擦屁股還出血了……」   「呃……」松哥笑容微僵:「那你還坐得住?」   「還好,不嚴重,不拉就沒太大事兒……」   「那我們去吃點清淡的吧。」松哥說道。   「不不不,」祁淵想了想,說:「還是你們去吃吧,我去買點綠豆粥應付應付就好。」   「別,一塊吧,最近壓力大,都有點上火,吃點養生的好。」松哥略一尋思,說:「去吃粉藕排骨煲吧,我知道有一家,也在支隊附近不遠,味道很可疑的。」   祁淵張了張嘴:「松哥你咋啥好吃的都知道?」   「嘛,不吃點好的哪裡對得起自己拼命工作是吧?」   「好像……也有道理。」   ……   松哥找的店生意還蠻火爆的,偏偏大桌又只有三桌,他們十一個人,得排隊等。   坐在等候位上,祁淵左右看看,從口袋裡摸出一顆薄荷糖,撕開糖衣扔進嘴裡含了起來。   松哥則看向被拉來的小高,壓低聲音問道:「怎麼樣小高,查到點什麼了嗎?」   「還沒有,不過手續都跑的差不多了,今晚,最遲明天,就能拿到想要的記錄,想來到時候一直困惑著你們的謎團就能解開了。」小高回答。   「好好好,辛苦你了。」   「應該的。」小高擺擺手。   松哥又看向老海。   這回不等他開口問,老海就回答說:「查出來了,時間上吻合,小祁猜的沒錯,秦皓宇是託秦卿卿的關係才進去的。   而且再次走訪調查的結果也表明,在秦皓宇辭職之前,朱偉兵對他的態度跟對其他人確實不一樣,他雖然不是店長,沒有這個名頭,但實際上也差不多了。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我們也問詢過秦卿卿了,她卻並不清楚這事兒,只知道秦皓宇賣寵物,但不知道他是在給朱偉兵打工。不過,她依稀記得,朱偉兵似乎也確實向她問過秦皓宇的事兒。」   「這樣麼。」松哥若有所思:「秦卿卿並沒有牽線搭橋,把秦皓宇介紹給朱偉兵,而朱偉兵也管她打聽過秦皓宇……」   頓了頓,他又問:「話說,朱偉兵當時怎麼問她的?是問她有沒有兄弟姐妹,還是直接問秦皓宇是不是她哥?這個問題你們問了嗎?」   「問了,她沒什麼印象。」   「可惜了,」松哥說:「如果是後者的話,那基本能確定,估計是秦皓宇通過某些見不得光的手段知道了秦卿卿和朱偉兵的關係,覥著臉『上門』。」   方常濃眉一軒:「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個秦皓宇,可比我想像中還要惡劣啊,簡直可以說是恬不知恥了。」 第231章突破口   終於排到號,眾人進包間,上桌,點菜。   廚房效率倒是高,各式飯菜很快便端了上來。   祁淵看著一桌子的菜,怔怔出神。   「怎麼,沒胃口?還是不合口味?」見他許久沒動筷子,松哥主動拿起他的碗給他打好湯,同時問道。   「謝謝松哥。」祁淵接過,說:「在想案子的事兒呢。我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似乎忽略了什麼?」   「噢?」   幾名刑警也一邊喝湯,一邊抬眼看他。   「單單只是鬧矛盾丟了工作,按理說,怎麼著也不至於上升到殺人吧?」祁淵提出自己的看法:「要說秦皓宇小肚雞腸懷恨在心,伺機報復朱偉兵,我信,但要動了殺心,就有點站不住腳了。」   「簡而言之,丟工作不足以成為秦皓宇的殺人動機,是這個意思吧?」松哥說道,見祁淵點頭,他便放下碗,說:「這確實是個疑點。   而且在秦皓宇已經承認殺人的情況下,實際上,他的具體動機,才是徹底偵破此案的關鍵,同時也是最終決定他量刑的關鍵因素之一。」   「或許,秦皓宇『辭職』前和朱偉兵爆發的那場矛盾,才是關鍵?」祁淵提出自己的看法。   松哥輕輕點頭,看向老海。   「問過了,不成。」老海搖頭說:「雖然不少人都知道秦皓宇和朱偉兵大吵了一架,然後憤而辭職,但爭吵的具體內容卻沒人清楚,他們不過聽了一鱗半爪而已。」   「噢?當時他們在哪吵的?」   「樓上,三樓。」老海說:「那家寵物店是個高複式,八米半左右,讓分成了三層,最底下賣寵物的。   貓區和狗區分開,狗區大一點,三分之二,高三米五,頂上是複試的第二層。貓區小很多,只佔三分之一,但很高,有五米,所以貓的數量也不少,頂上是複試的第三層。   二三層錯開,佔地都是一樓的三分之二左右,所以有一半是『重合』的,二層是寵物寄養的地方,裡頭堆滿了籠子,但有與三層的垂直投影重合的那一半相當低矮壓抑,只有一米五高,另一半好很多,也有五米高。   三樓是診所和美容間,看病、絕育、洗澡美容都在這兒,總高三米五,感覺還可以,而且這回的寵物醫生靠譜了,資格證是真的。   當時他們就在這兒吵得架,把醫生都趕下去了,所以除了吼得特別大聲的那幾句讓人聽見以外,爭吵的內容根本沒人知道。更別說,吼得聲音大,也就『失真』了,再加上離得又不近……」   「那就麻煩了……有監控嗎?」   「監控有,也提取回來了,但沒聲音。」老海說道,跟著嘿一聲,詫異的問:「松哥,你不會是打算通過讀唇語把他倆的對話內容給翻譯出來吧?嘿不是我說啊,這難度未免也太大了一點……」   「嗯?」松哥挑眉:「你不說我還真沒想到。」   「哎哎哎,你當真了?」老海眼睛一瞪。   祁淵有些納悶,老海反應怎麼這麼大?   難不成……   他會讀唇語?這任務得落到他頭上?   果不其然,松哥跟著就說:「當然,除此之外,除非秦皓宇主動招供,否則恐怕沒辦法得知他們到底在吵些什麼了。嗯,老海,你辛苦點,麻煩了。」   「可效率……」   「效率確實會很低,但總歸是個法子,耗點時間就耗點時間吧,咱們不要著急,慢慢調查就是。」松哥說:「等翻譯出來了再核對核對,嗯,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咱們組裡,畢竟只有你懂唇語。」   老海嘖一聲,說:「你聽我說完。他們都是側面對著監控機位的,角度不是很好,唇語……不一定靠譜。   另一個監控機位中,朱偉兵倒是正對著,還可以嘗試下猜猜,但秦皓宇確實背對著的,唇語都看不見,根本沒法分析。」   「那就先把朱偉兵說的話翻譯出來,能得到一半的對話內容也不錯了,花費點兒心思,說不定能直接把全部內容大概分析出來。」松哥說:   「到時候連推測帶瞎矇,搞點信息出來,我再提審秦皓宇,把握也更大,或許就直接讓他招了。」   「行吧,」老海嘬了口湯,跟著雙唇抿了抿,最後才說:「我盡力而為,但什麼時候能搞出來……說不準。」   「沒事兒,你什麼時候翻譯出來了什麼時候給我就好,走訪的任務就先放到一邊。到了這份上,走訪估計也問不出什麼東西出來了。」   老海輕輕點頭。   「秦皓宇這邊基本明朗,少許疑點也不是沒希望解開,好辦。」方常一面打飯,一面說:「但李瑞怎麼辦?到現在都毫無頭緒……難道真就只能靠聊天記錄了嗎?」   「除了聊天記錄……或許還可以從秦皓宇身上下功夫。」祁淵不確定的說了一句。   「噢?」眾刑警目光再一次不約而同的落在了他身上。   方常還直接問:「先前你們審訊秦皓宇的時候,沒問過?不對啊,我看過審訊記錄,秦皓宇根本不知道李瑞參與進本案的事兒,而且你們也分析過了,他沒理由包庇李瑞。」   「可是……」祁淵咽口唾沫,猶豫一陣,還是說:「他總還是跟本案有關係的吧?我推測很可能是利用了秦皓宇,否則他沒必要心虛的跑路,也不至於在審訊的時候什麼都不敢說。」   松哥輕輕點頭,鼓勵道:「小祁,繼續說。」   「嗯。」祁淵有了點信心,接著說:「如果是利用了秦皓宇殺人,那麼,他總得知道秦皓宇跟朱偉兵有矛盾,還得知道秦皓宇約了朱偉兵吧?否則利用就無從說起了。   至於朱偉兵一家三口一塊兒上門,或許是秦皓宇主動約的,只是為了儘可能降低被判死的概率,才把殺害許雲和朱玉雯說成是逼不得已,但這種可能很小。   更大的可能,是李瑞得知這事兒後,設法讓本該秦皓宇一人赴約,變成了一家三口整整齊齊的過去。   問題就在這兒了——他是怎麼知道這些事兒,又怎麼知道秦皓宇有心殺人的呢?咱們,可不可以在這方面著手調查,尋找突破口?「 第232章行李箱   「突破口麼?」松哥應一聲,張開嘴,吃了一筷子的菜,又扒拉兩口飯。   祁淵頓時看向松哥。   嚼了嚼,把飯咽下,又塞了兩口,舌頭一卷給推到左腮幫子裡,松哥才一面咀嚼一面說:「這個方向我們也想過,但是意義並不大。   就算李瑞是通過套路秦皓宇而得之他與朱偉兵的矛盾,並發現他有意殺害朱偉兵,甚至得知了他的大致計劃,並知道了他約朱偉兵的時間……   可那又能證明什麼呢?就算這些信息李瑞統統都知道,而且我們也能證明李瑞他知道,可這就能證明他參與到本案當中了嗎?   不行,不行的。」松哥搖搖頭,咽下飯菜,連說了兩聲不行,才繼續道:   「在秦皓宇行動之前,李瑞他大可推脫說,以為秦皓宇只是在開玩笑,並沒有當中——簡單說,你朋友跟另一伙人有矛盾,說要殺了那幫傢伙,小祁你會當真嗎?   顯然不會,所以李瑞如此推脫,合情合理。   至於之後,發現他行李箱裡有三顆腦袋,其中有朱偉兵的,他應該認識,但同樣可以推脫。   畢竟那三顆頭顱血肉淋漓,不仔細看,真未必能認出來,再加上血淋淋的場景本身就讓人不舒服,而且死者表情猙獰可怖,他說不敢仔細看,而且和朱偉兵不熟,所以沒認出來,同樣合情合理。」   「不對吧?」祁淵皺眉:「如果他沒認出來,為什麼要撒謊然後開溜跑到山城去?這裡解釋不通。」   「倒也確實。可那又怎麼樣呢?就算他當時認出來了,算是個知情人,卻選擇知情不報,並溜到了山城。說起來,這確實是犯罪,但就是坐實了,頂了天,也只能定一個包庇罪,僅此而已。   但李瑞在本案中犯的事兒,顯然不僅僅只是個包庇而已啊,關鍵在於,他以何種方式參與了本案,參與程度多少,作案動機是什麼,這才是最重要且最關鍵的。」   頓了頓,他又看向小高,說:「哪怕小高那取得了聊天記錄,並分析得李瑞想辦法聯繫上受害人一家,並以某種方式勸服他們全家一塊去秦皓宇那……   實際上,也未必能取得本質上的突破,這也是咱們頭疼至今的原因所在,因為這條線索或許能一定程度上推動案情,卻不一定足以作為突破口,否則在小高剛剛已經打過包票的前提下,我們都沒必要談論李瑞了。」   「這樣麼……」祁淵張了張嘴。   跟著又恍然大悟,自己能想到的事兒,經驗豐富的前輩們或許也能想到,這不奇怪。   顯然,松哥他們早有這個想法,但發現這麼做意義不大,才放棄了這個計劃。   照這麼說來,李瑞這人,確實難搞。   想了想,祁淵又有想法,問:「那李瑞為什麼要接電話,且還承認自己跑到了山城呢?還有就是,他們開賓館的時候,李瑞對著監控說的那句話,到底什麼意思?明明他父母並沒有任何危險……   山城那邊,虎溪派出所的趙隊倒是提出過一個看法,說李瑞可能同樣參與了本案,但又想逃避責罰,所以佯裝被脅迫犯罪,倒也蠻有理的,很多方面其實也說得通。   可現在看卻根本不是這回事兒,李瑞也完全沒有指認秦皓宇脅迫他犯罪的意思,反倒像是不知道怎麼應對咱們的審訊而不得不強迫自己沉默……」   聽到這兒,方常忽然說:「會不會事實就是這樣,只是李瑞忽然覺得不靠譜,才放棄了這個打算,又通過試探發現其實咱們並沒有掌握多少他犯罪的證據,便選擇沉默?」   松哥放下碗,思索了一陣,無意識的用筷子扒拉著碗裡的飯粒。   很快,他就搖頭說:「不會。如果他有直接參與其中,秦皓宇會說。而秦皓宇沒說,說明他做的非常隱蔽,沒必要擺出被脅迫犯罪的姿態來,那樣更加危險,倒不如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不對,不對,」祁淵忽然想到了什麼:「那個行李箱!我們一直都認為他沒必要拉著行李箱去快遞點曝光本案,而且,他當時的說辭也不算撒謊,他要給他朋友寄電腦和鍵盤,這是確有其事的。   但偏偏,他的行李箱裡裝的東西變成了人頭,而裝著筆記本電腦和鍵盤的箱子卻出現在了現場……   這裡頭肯定另有隱情,而李瑞他也因此被迫進入了咱們的視線當中,身不由己的捲入了本案。因此他故作鎮定,半真半假的對我們說了那番話,並幸運的賭對了,我們當時確實沒懷疑他。   可這其中僥倖成分太高,他心裡依舊不踏實,因此刻意錯指了個樓牌號給我們,跟著又迅速的逃到山城。   這一環當中,他可能以為自己被人算計了,並進一步懷疑到秦皓宇身上,以為是秦皓宇看穿了自己的設計,反過來把他給拉下水。   但這傢伙相當聰明,他瞬間又想到了個重新從旋渦中心掙脫出來,至少也有大概率爭取到減刑的法子——佯裝被脅迫犯罪——並照此執行。   所以在入駐賓館的時候,他無聲的對攝像頭表達自己的父母有危險這層意思,還很乾脆的接通了我們的電話,並繼續謊話連篇……   而最後,他試探出來,秦皓宇根本不清楚他參與了本案的事兒,他認為的算計他的,其實另有其人,他才徹底慌了,並放棄了被脅迫犯罪的計劃——或者說是沒心思繼續執行下去了。   因此,他在面對咱們審訊的時候保持了沉默,但同時,絕對也是心事重重的!   那本案關鍵顯然就落在這個行李箱上了,突破口也在這兒,他的行李箱到底是如何被置換的?不管我猜沒猜對,這個問題都很重要。   同時,如果我猜對了,心事重重、憂心忡忡的李瑞,哪怕不開口,顯然也只是強撐著,他憂心的事兒,就是他心理防線上的最大破綻,咱們未必不能藉此攻破他。」   松哥詫異的看著祁淵,跟著立馬低下頭,一雙漆黑的眸子輕輕顫著,顯然在迅速思考。   方常則張了張嘴,跟著豎起大拇指,對祁淵點點頭,輕聲說:「你這番推測……還蠻精彩的!」 第233章方向   涉案的行李箱是個關鍵點,這顯而易見,在座的都清楚。   但他們都沒能像祁淵一樣,捋出一條線,將本案的各個關鍵點都給串聯起來,且並沒有太大的邏輯問題。   可就是捋出線索來,想整整以此打開突破口調查,難度同樣不小,李瑞的行李箱究竟怎麼被置換的,就是個大難題。   畢竟從案發到現在,三天時間,他們一直都沒放棄破解行李箱謎團,卻至今沒有收穫。   這個突破口,並不好突破。   「啪嗒!」   松哥抬起頭,點了根煙,隨後繼續沉思。   其他人也都沒心思吃飯了,紛紛把碗一推,點上煙思考起來。   「李瑞和秦皓宇這倆嫌疑人,對此事顯然都不知情,可以排除他倆置換的可能。」方常忽然開口,打破沉寂:「意外『拿錯』的可能性也不存在。   咱們把監控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並沒有人拿著類似款式的行李箱出入電梯,李瑞所謂把行李箱放在門口去扔垃圾和買水也只是臨時想到的說辭,監控表明,他出門的時候並沒有提垃圾,去寄快遞時手上也沒有拿水。   而且,如果是意外『拿錯』,他的行李箱也不可能出現在現場。   很顯然,本案絕對還有一名至今都沒露面的知情人,在李瑞和秦皓宇眼皮子底下把兩個行李箱給置換了,但動機不明,手法不明……」   講到這兒,他又嘆了口氣,搖頭說:「算了,這些都是顯而易見的事兒,當我沒說。」   「置換行李箱,應該並非惡作劇——也沒有人有膽子在命案現場搞這種惡作劇,一定另有目的。」老海接過話:「那……不管他是否知道李瑞也參與了本案,目的之一顯然就是把他給拖下水,咱們或許可以往這個方向查查。」   「還有監控。」祁淵立馬說,但跟著又洩了氣,搖搖頭:「抱歉,我忘了那棟樓只有電梯有監控,走道和單元樓門都沒有,這人只要足夠謹慎不坐電梯的話,想來也什麼都查不到。」   「還有一個方向。」松哥似乎終於理清了思路,彈彈菸灰,說:「這傢伙如何知情的。等徹底拿下秦皓宇之後,得好好問問,他與朱偉兵鬧矛盾的事兒都有誰知道。   先確定個大概的調查範圍,之後的事兒,相對就輕鬆了。只要能將這個知情人找出來,或許,就能問出李瑞參與本案的方式。   再不濟,有這麼個知情人在,要擊潰李瑞的心理防線,或者乾脆影響他的判斷,讓他意識到招供比頑抗到底更有利,本案就破了。」   「還有個問題。」祁淵想了想,問:「這個目標,究竟是知情人還是參與人?如果只單純是知情人的話,他為什麼不報警?   而如果是參與者……哪兒又冒出來個參與者?朱偉兵一家得罪了這麼多人?   而且,沒必要吧?如果說秦皓宇只想殺了朱偉兵,且這個意志並不是那麼堅定,而李瑞又想把他們一家都滅了,在後邊推一手還可以理解。   但這個參與者呢?既然有李瑞的參與,這一家子人都被滅口了,他幹嘛還要蹚渾水?難不成這人對這家子的仇恨大到這種程度,不推一把不甘心?   另外,他又為什麼要把李瑞重新拉近這個旋渦中來?很難理解啊。   當然了,只要能找到這個人,這些謎團應該都能解除,但如果能提前破解謎團,或許……這個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單純『知情』而未參與的可能性應該不高,否則就像你說的,他可以直接選擇報警,不需要搞的這麼麻煩。當然了,也不排除他擔心被李瑞報復的可能,不過暫時不需要考慮。」松哥接話說:   「那麼單純從他同樣參與其中的角度考慮……你剛剛說的也有道理,這裡有著解釋不通的矛盾,除非向你所言,他和朱偉兵的矛盾,大到了不親自參與其中設局而不甘心的程度,哪怕為此冒點險。」   頓了頓,他又搖搖頭:「但這種可能性也不大,如果有如此大的仇恨或矛盾存在,按理應該很難抑制,咱們先前走訪調查的時候,就應該能查到點蛛絲馬跡。   所以……或許還有一種可能——他更李瑞是合作關係,共同在背後推動該計劃,並在最後關頭坑了李瑞一把。」   「嗯?」方常手抖了抖,一截菸灰落進碗裡。   他趕緊把菸灰連帶著一小塊米飯給挑了出來,隨後說:「那這人就有意思了,和朱偉兵一家都有仇,想滅他一家三口,又和秦皓宇有矛盾——當然未必是矛盾,但確實是借他之手殺了人,大大加重了他的罪責。   這還不算,又跟李瑞有矛盾,合作的好好的,卻又在最後關頭推了一把,把他給坑死了……嘖,這麼複雜的人際關係,應該很好查。」   祁淵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欲言又止。   這個動作被松哥捕獲到,便問:「怎麼了小祁,有想法?沒事,大膽說出來。」   「我在想……或許有一個人,非常巧合的滿足上述矛盾。」   「嗯?誰?」松哥有些愣,但緊跟著靈機一動,不確定的問:「是……秦卿卿?」   「對。」祁淵點點頭,說:「她跟朱偉兵有矛盾,這顯而易見,畢竟都快從仇人變情人了。   曾經被許雲打了一頓,這也是個矛盾,她或許不曾完全放下,可能還懷恨在心。何況她和朱偉兵鬧掰,某種程度上說,其實也跟許雲有關——雖然許雲在這裡其實非常委屈——她未必不會遷怒許雲。   再有,到現在咱們其實已經可以確定,秦皓宇並非他自個兒表現出來的那樣,是個妹控,相反,他對秦卿卿或許壓根沒多少兄妹之情,反而一直在利用她。   秦卿卿是個聰明人,或許也能發現秦皓宇幹的那些操蛋事兒,心裡不舒服很正常,甚至因此產生怨恨也可以理解。   至於李瑞……我想,他之所以參與進本案,恐怕也和秦卿卿脫不了干係,畢竟女友,甚至可以說未婚妻,在與自己談戀愛期間還和別的男人不清不楚的廝混了兩年,心裡肯定有火。」 第234章證明   「但這火,不該只針對朱偉兵,」頓了頓,祁淵接著說:「應該還有秦卿卿。說起來,秦卿卿跟朱偉兵那點事兒,某種程度還能算兩情相悅呢。   所以,她並非被保養,而更應該視作為劈腿,李瑞心裡怎麼可能沒氣?那他跟秦卿卿,搞不好也吵過一架,爆發過矛盾,亦或者出於某些原因強行壓下來了,但沒能逃過秦卿卿的觀察。   那以秦卿卿的性子,心裡絕對也會產生個疙瘩,同時和李瑞又有共同「仇人」,合作的基礎有,矛盾也有,最後關頭反過來坑李瑞一把,不是沒可能。   再有,以秦卿卿和秦皓宇、李瑞的關係,想來不難弄到他們倆家的鑰匙,同樣也有條件做到不聲不響的將行李箱給置換了。   想來李瑞也是確定朱偉兵一家死亡,策劃了許久的事兒終於落到實處,這才鬆了口氣吧,加上他朋友催電腦催的應該也蠻急,畢竟半個月了,所以他才決定翌日一早把電腦給寄了,然後去上班,不想出了這檔事兒。   李瑞現在說不定也猜到是她了,但不敢供出來,因為一旦供出她,就意味著默認自己參與了這樁犯罪,只能因而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說完,他便看向松哥。   松哥卻未置可否,只輕聲說:「秦卿卿……麼……」   「如果真的是她……這個女人,有點可怕啊。」方常也輕聲嘀咕道:「先前裝的可真像,連咱們都完全沒看穿。但……真的會是她嗎?   總覺得,雖然推測起來合情合理,各方麵條件也恰好滿足,但……總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不要被主觀想法和過往經驗給誤導、影響了。」松哥輕聲說:「這樁案子和以往我們經辦過的那些,都不太一樣。   小祁的推測既然有道理,那麼咱們便不妨查一查,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證明或證否她的作案嫌疑。   不過……有點難辦,她和李瑞不一樣,李瑞的行李箱裡發現人頭,又反覆撒謊欺騙咱們,還逃到了山城,咱們雖然沒有關於他涉案的客觀證據,但懷疑他也合情合理,滿足傳喚留置調查條件。   而且他包庇罪至少是坐實了的,咱們也可以長期羈押他,他只能配合,沒有別的選擇。   可她……連留置調查的條件都不滿足,如果她不配合的話,咱們很難辦。嗯,先側面調查看看吧,先確定下,秦卿卿有沒可能知道秦皓宇想做什麼。   實在不行,也只能想辦法藉助推測出的猜想,看能不能套路下李瑞了,要能擊潰他心理防線,那一切都好說。」   頓了頓,他又看向祁淵,露出一絲微笑:「小祁,如果真如你所想,案子破了你當記首功!」   祁淵靦腆的撓撓頭。   功勞什麼的,他當然不會推脫,他收的也確實心安理得,一桌的前輩們也都認可,自然沒什麼好說的。   況且該是自己的功勞,硬是推脫掉,也未必能收穫友誼之類的東西。   但直接應下,也有點……   所以他乾脆裝傻撓頭。   「吃吧,別光顧著說忘了吃飯啊。」松哥猜出了他的想法,輕輕笑笑,岔開話題說:「趕緊吃,吃完回去咱們再好好合計合計,接下來該怎麼整。   這一下子發現了突破口,還不止一個,那究竟怎麼發力,怎麼調查,也得有個計劃。這些回頭再說,吃飯,等會真涼了。」   眾刑警也紛紛露出微笑,發現突破口,大家心裡無疑都鬆了口氣,不復之前那樣心事重重,便又重新端起碗筷,大口扒拉起來。   這回沒再討論案子,專心吃飯,吃的倒是都很快,十來分鐘後,盤子就都光了。   嗯,毫無浪費。   松哥付了飯錢,一招手,大家一塊兒回到了支隊,來到他們探組的大辦公室。小高他們也沒有走,留了下來,看看松哥有沒有什麼吩咐,好照著做。   松哥目光最先落在小高他們身上,想了想,他們這邊的工作暫時不需要調整,便先讓他們回去了。   於是辦公室內就只剩以他為首的七名刑警外加祁淵。   「松哥,我覺得,要不先試探試探李瑞吧,」方常率先開口:「先證明或證否小祁的猜測再說,免得白費勁兒。   以你的審訊經驗看,哪怕這孫砸還是不肯開口,你也能通過他的微表情來獲得想要的答案才對。   不過,如果猜錯了,被他看出是試探,以後想要擊潰他的心理防線可就難了,恐怕就只能通過完整的證據鏈,堂堂正正的壓服他。   但到了那種程度他招不招都已經無所謂了吧?證據鏈完整,意味著都可以零口供定他的罪了來著。當然,他那會兒肯定會招,而且擁有口供,也更加保險……」   「但或許值得賭一把。」老海說:「剛小祁說的很對,他心裡絕對有個疙瘩,這個疙瘩,就來源於『有人知道他犯罪全過程』。   那麼,借著彼此消息不對等而營造出囚徒困境,很大概率引爆這個疙瘩從而徹底擊潰他心理防線,讓他老實招供,你們覺得呢?」   「值得一試。」松哥猶豫一陣,說:「不過,得先確定秦卿卿是否具備置換行李箱的條件,如果沒有,就意味著猜測錯誤,試探也就無從說起了。」   「從『不在場證明』著手吧。」王兆拍拍胸膛:「交給我,我去問她,先問她能否提供不在場證明,再去證明或證否。」   「嗯,你直接先去吧,我們等你消息。」松哥輕輕頷首。   重新找到了方向,大家都幹勁十足,王兆也不覺得累,直接轉身就走了。   但同時,他們心裡實際上也有些忐忑——好不容易,不但找到了突破口,還進一步鎖定了有條件完成這些事兒的嫌疑人,可作為打開突破口的手段,萬一猜測錯誤,可又重新回到原點了。   所幸指向此人的線索,或者說足以鎖定他的條件不少,哪怕嫌疑人並非秦卿卿,案件也不至於陷入泥沼。   很快,松哥手機響起,王兆打來的。   他直接開了擴音。   「松哥!秦卿卿沒能提供不在場證明!」   今天狀態不是很好,我做完飯更好大鹹魚儘量再來一章,但不敢保證,能出來估計也是凌晨,大家早點睡吧,晚安~ 第235章入套   「秦卿卿沒能提供不在場證明。」松哥掛斷電話,說:「那麼,她參與本案的可能就無法直接排除了。   賭一把嗎?就賭秦卿卿與李瑞合作,用這條線索去套路李瑞。如果我們猜對了,那麼,為免『吃虧』,哪怕沒有擊潰他心理防線,他也很有可能會直接招供,頂多會想辦法在招供的同時給秦卿卿潑髒水罷了。   當然,要能直接擊潰他心理防線,那就再好不過了。   但如果賭錯了,也有兩種可能——如果他合作對象並非秦卿卿,那他很可能會直接看穿我們的虛實,下次審訊就難辦了;   如果他沒有合作對象,倒是不影響,咱們可以有選擇的透露,不提出『合伙人』的事兒,只透露出秦卿卿知道他幹的事兒,並且坑了他一波。   想來也足以引爆他心裡的那層顧慮,讓他張開嘴了。」   「三分之二的概率,值得賭。」祁淵摸了摸下巴。   眾刑警又一次把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方常輕聲說:「你這概率論……學的可真好。」   「咳咳。」祁淵撓撓頭。   「除非他的合作對象不是秦卿卿,否則應該能成。」松哥擺擺手,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來,接著說:「而且哪怕咱們猜錯了……無非取證難度相對大些罷了,不至於破不了案。所以……提審李瑞吧!」   「我沒意見。」方常說道。   老海幾人對視一眼,也紛紛點頭。   「那麼,老方,你跟我主審,其他人在監督室做好記錄,順便也幫我們參謀參謀。」松哥說:「如果他開了口,必要時你們也可以結合他的口供,快速調查一番,或者找秦卿卿、秦皓宇核實。   總之即使有了突破口,李瑞可能也並不好對付,大家都上點心,隨機應變吧。」   頓了頓,他又看向祁淵。   祁淵知道,松哥雖然說得輕鬆,但對這次審訊相當看重,是以並不打算帶著他旁聽,自己只能到審訊室去。   他當然也理解,況且身為見習警,各種大案要案的審訊,他應該是參與過最多的了,人帶著他是情分,不帶也沒什麼,升米恩鬥米仇的事兒他可幹不出來。   於是他便對松哥點點頭。   松哥見了輕輕一笑,站起身:「那麼,老海,還是由你去留置室把李瑞帶出來吧。」   「好。」   ……   二十分鐘後,審訊室。   這回李瑞有了「經驗」,從被帶進來至今,吭都不吭一聲。   松哥和老海倒也早有準備,不以為意,卻也同樣沒開口,就坐在他對面,一份份的翻著調查報告,似乎是在整理思路,制定策略。   厚厚的一疊報告書,天知道要翻到什麼時候去。   漸漸地,李瑞有些不安,眉頭緊鎖,腦袋低垂,腮幫子有些鼓,好像在咬牙撐著。   但終歸是讓他撐住了,愣是什麼話都沒說。   松哥將資料一放,抬頭看向他,似笑非笑。   「怎麼樣,先前的藉口想好了嗎?」   他本能的張了張嘴,但還沒出聲,便又閉上了,並別過臉,不敢看松哥和老海。   「喲,鬧小孩子脾氣呢?多大人了還玩這種把戲?誰先開口誰小狗?」老海扮演著白臉的角色,冷嘲熱諷。   李瑞翻了個白眼。   「行,你不說,我說。」老海冷笑道:「我們查到了件事兒,你應該很感興趣吧?想不想知道你行李箱怎麼被換掉的?」   李瑞渾身繃緊了一瞬,用力的抓住扶手,掌背青筋顯現。   「你這麼負隅頑抗,死不開口,無非是料定自己手腳乾淨,秦皓宇對你參與其中的事兒根本毫不知情,不可能供出你,所以有恃無恐對嗎?   可惜,秦皓宇不知情,不代表所有人都知情,就有這麼個人,把你動作統統都看在眼裡,並且趁你不注意,換掉了你的行李箱,讓你看似天衣無縫的計劃出現了個巨大的破綻。」   李瑞咽了口唾沫,但還是沒出聲。   「最後給你個機會,招,還是繼續沉默?當然,你可以選擇賭一把,看看咱們能不能零口供定你的罪。」   李瑞低下頭,依舊沉默。   很快過去了半分鐘,松哥隱晦的對單向玻璃那邊打了個手勢。   下一刻,他電話便響了起來。   他抓起手機一看,站起身:「抱歉,我接個電話。」   說著他就直接走到一邊,接通電話,將聲音壓低到恰好能讓李瑞勉強聽見的程度,問:「怎麼了老方?   噢?見到秦卿卿了麼?嗯,她鬆口了?成,等著,我這邊的審訊馬上就結束了,等會我親自過去看看……   李瑞?呵呵,已經給過他機會了,他自己不爭取,我也沒有辦法。」   說到這兒,他瞧瞧瞥了李瑞一眼,見他小臉煞白,嘴唇微微蠕動,也不知道在嘀咕什麼,心中那塊石頭不由落了地,又說:「就先這樣吧,我儘快抽身過去。」   掛斷電話,他回到座位上,又整理了下資料,露出微笑,溫和的說:「李瑞,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們也不勉強你……」   「不!我說!」李瑞終於開了口,但看他依舊死死抓著椅子扶手的動作,以及緊繃的身子,略略猙獰的表情,就知道他內心依舊掙扎。   只是……   秦卿卿絕對有可能、有條件知道他犯的事兒,同樣也有能力置換他的行李箱。   所以他落進套子裡了。   老海靜靜的等了他一會兒,便站起身,不耐煩的說:「不想說就算了,勞資懶得逼你。走了松哥,咱們去審……」   「我說,我說!」見老海真的要走,李瑞徹底慌了,被這個老掉牙的套路逼的放下掙扎,連忙說:「我承認是我把許雲約過去的!」   老海頓足,斜了他一眼。   沉默兩秒,老海說:「你知道秦皓宇想殺人。」   猶豫一陣,見老海臉上又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李瑞只得點頭:「是……」   「但你不僅僅想讓朱偉兵死,許雲你也不願意放過,對嗎?」   「是……」   「為什麼?」   「這對夫妻倆……」李瑞深吸口氣,咬了咬牙,終於吐出那三個字:「都該死!」 第236章報復   老海這回沒有接話,只盯著他。   他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又別過頭去,說:「許雲其實知道卿卿跟朱偉兵的事兒。」   頓了頓,見還沒有人回話,他又接著說:「她表面上裝作什麼都不清楚的模樣,可實際上……她恨,不但恨朱偉兵,還恨卿卿,恨卿卿不知檢點,勾引她老公。   甚至她還恨我,恨我沒看好卿卿……呵,簡直莫名其妙,無理取鬧!   出獄這段時間,她一直謀劃著報復,怎麼針對朱偉兵的我不清楚,但對我……   她讓我染上了癮,獨癮——一回我在KTV,廁所裡,他們好些人過來抓著我,二話不說就拿一個針筒刺進我血管裡,把藥水都打了進去。   我想過報警,可她卻威脅我,報警了,我也得接受強制戒獨,我吸獨的事兒就徹底抖出去了,再者,她大不了再坐幾年牢,可我爸媽……   呵呵,我可去她大爺的吧!   但不得不說,我真的沒辦法,還真就只能被她威脅著……畢竟,我被抓去強戒沒事兒,而且我特地查過,主動報案說明情況,主動申請戒獨,這個記錄是不會計入檔案的,沒人能知道。   只是朋友的目光……這個沒有辦法,只能認了。   可我爸媽怎麼辦?我要接受戒獨,爸媽沒人照顧,那個瘋女人恐怕真能幹出些喪心病狂的事兒來。   可她是當面威脅的,我……我沒有證據,就是報案,這項罪責也不會加大她的量刑,而她給我注射獨品的事兒,其實也判不了多少年。」   他似乎也是憋的久了,這會兒敞開來說,竟有種暢快淋漓的感覺,雙眼微紅,聲音不斷拔高,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癲狂。   他又接著說:「更何況,她就算坐牢了又怎麼樣?她人脈那麼廣,都能找到人來按著我給我注射獨品,還對付不了我爸媽了?   我沒辦法,沒辦法沒辦法!只能認栽,甚至連去戒獨所都不敢,怕被許雲那娘們發現了,誤會,去對付我爸媽。   還能怎麼辦?我只能嘗試著自己戒啊,可是……戒不掉,真的戒不掉,我連煙都戒不了,怎麼可能戒獨?   就這樣,短短三四個月,我的癮越來越大,砸在裡邊的錢越來越多,整個人也……就是很焦慮,很心虛,而且總覺得她又要搞我,我都懷疑自己得了被害妄想症了。   我就去了趟帝都,想著看看閱兵,找找朋友散散心,或許會好一些,可是沒用,一回到餘橋,我又還是焦慮,還是覺得她要搞我,要害我。   我都快被逼瘋了!乾脆,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搞死她!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發現,秦皓宇那傢伙竟然也被朱偉兵炒魷魚了,呵,活該,他那個人……」   說到這兒,他便忍不住連連吐槽,把秦皓宇的毛病給說了個遍。   倒是和他們先前了解到的差不太多。   只是沒想到他對秦皓宇的怨念竟然這麼深,足足吐槽了有十多分鐘都還沒停下來,先前罵許雲的時候都沒那麼誇張。   或許在他心底裡,秦皓宇比許雲更加可恨吧。   在他眼中,秦皓宇簡直就是個敗類,借著秦卿卿的關係管他蹭吃蹭喝、借錢不還也就算了,平日裡也沒少欺負他們這對小情侶,各種為難不說,還美其名曰是考研。   不知不覺坐回位置上的老海,只得輕咳一聲打斷他——雖然面對這麼難纏的嫌疑人,按理不該隨意打斷他的講述才對。   畢竟心理防線被擊潰之後,心境波動的狀態相當不穩定,一旦講述被打斷了,他很可能會重構防線,到時候再想審訊,便異常麻煩了。   不過聽到這現在,李瑞的動機已然確定,哪怕他再次沉默,問題其實也不大了。   好在李瑞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聽到松哥的乾咳,頓了頓後,他就說:「以秦皓宇小肚雞腸,又不怕事兒特別莽的性子,說要殺朱偉兵,還買好了刀,準備好了蛇皮袋,確定好了拋屍地點還租了一輛小轎車,那就絕對不只是說說而已了,他肯定要行動。   我就尋思著,能不能趁著這個機會,借著秦皓宇那傢伙的手,把許雲也給幹掉。   說起來還是挺難的,只能在確定秦皓宇肯定要動手的時候,把許雲也給叫過去,或是讓她親眼瞅著秦皓宇殺人,或是讓她陪著朱偉兵一塊,讓朱偉兵宰了。   至於報復……呵,她死了,誰還能報復我?再說,只要策劃的好,也絕對沒人知道是我幹的,到時候,等風波過去了,我就主動去戒獨……   我晃悠了整整三天,依舊沒找到好機會,想要讓她在秦皓宇動手殺人的時候偶然看到,並撞破這事兒……太難了。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想辦法,讓她跟朱偉兵形影不離,這樣秦皓宇想動手的時候,絕對繞不過她。   秦皓宇這個人,我太了解了,他一開始看到許雲和朱偉兵一塊兒,可能會顧慮,但絕對忍不了太久,找不到機會後就很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兩人一塊幹掉。   反正這事兒我也沒和他說,只要許雲一死,呵呵,誰知道這事兒我參與到裡頭了。」   講到這兒,他又頓了頓,看向老海和松哥。   他依舊一副狀若癲狂的模樣,而且,也不知是不是覺得一個人講述的有些無聊,他竟想要個「捧哏」了。   老海審訊經驗同樣豐富無比,哪還能不懂他的意思,當即便問:「那麼,你是怎麼做到讓許雲形影不離的跟著朱偉兵的?」   「很簡單啊。」李瑞臉上浮現出病態的滿足表情,說:「卿卿她知道了朱偉兵賣房大賺一筆的事兒,心裡不平衡。   我就想辦法接近許雲,管她表忠心,說沒看好卿卿確實是我的錯,我現在想挽回這個錯誤,幫她做事兒。   她當然不信,不過沒關係,我就把卿卿心裡不平衡的事兒又告訴她,叫她小心著點,別朱偉兵股念舊情,給卿卿分錢了。   至於這事兒本身,呵呵,她連朱偉兵出軌都發現了,卿卿最近依舊纏著他的事兒,不可能發現不了吧?」 第237章計劃   李瑞攥緊拳頭,篤定的說:「那麼,只要她夠聰明,就絕對不會把這事兒點名,但一定會找藉口找理由把朱偉兵看的死死的!」   「這麼肯定?」老海問道。   「當然!」李瑞哼一聲,說:「我能感受到她恨朱偉兵恨得咬牙切齒,但表面上偏偏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還不就是為了錢唄,擔心跟朱偉兵鬧掰了,離婚了,好日子也就到頭了,所以不得不跟朱偉兵虛與委蛇,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那她絕對捨不得讓卿卿就這麼分走幾十萬。呵呵,果不其然,之後我又觀察了她幾天,果然見她一步不離,死死的跟著朱偉兵,朱偉兵去哪她去哪。   而朱偉兵又心虛,什麼都沒說。   其實也很好理解,發生這種事兒,沒被揭穿的時候當然是心虛的,想方設法捂著,眼瞅著要被揭開,那又更心虛了,甚至惱羞成怒,著急下還能動手打人,而等完全揭開,又無所謂了,呵呵。」   老海挑眉:「你懂的還挺多。」   「卿卿她不就是這樣的麼……」李瑞忽然嘆了口氣,情緒也整個低落了下去,說:「一開始想方設法的遮掩,特別心虛,等見我似乎要搞清楚事情真相了,脾氣就暴躁了許多,跟我吵架,甚至動手打人。   等我真正確定她和朱偉兵確實有一腿的時候,她又無所謂了,呵,男人女人,在這方面都一個德性。」   「她知道你明了她跟朱偉兵的事兒了?」   「嗯啊,知道。」   「什麼時候知道的?」   「兩個月前吧。」   「那你還跟她……訂婚?」   李瑞低下頭去。   老海和松哥對視一眼,同樣保持沉默。   秦卿卿竟然知道李瑞已經看穿了她和朱偉兵的關係?   可她先前壓根沒說。   看樣子,她確實有相當程度的隱瞞。   只是,看李瑞的講述,她不像是與李瑞合作把許雲一塊兒帶進這個要命的大坑裡的模樣,從他的供詞上看,他更像是在瞞著秦卿卿在做這一切。   尤其是以她糾纏朱偉兵想分錢為由,讓許雲寸步不離的跟著朱偉兵,情理上說,也不像是出自她的手筆,她按理也不該同意。   但從他最終依舊與秦卿卿訂婚的情況看,他對秦卿卿,似乎還有相當深的感情,莫非,是有意在替秦卿卿隱瞞麼?   明知道秦卿卿「坑」了自己一筆,還在替她打掩護?   這個李瑞,難道還是顆痴情種子不成?   不知不覺間,李瑞已抬起頭,暗暗的打量著老海和松哥兩人。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說:「啊,我乾脆也認了吧,瞞著並沒有意思。我家窮,但卿卿她家還蠻有錢的,結婚的話,我家彩禮雙倍還,額外送一輛雅閣和三十萬嫁妝,房子和裝修甚至全套家具也是他們出。   我……我不想努力了,就此當一條有房有車的鹹魚,倒也不賴。出軌就出軌唄,我看開了。   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不妨帶點綠,呵呵。」   「為了錢?」老海眼睛一眯,仔細打量了他幾眼。   見他略顯緊張,身體依舊僵硬,以及相當不自然的臉色,老海明白了。   錢什麼的,只是說辭,他果然還是在乎秦卿卿的。   甚至於,他還擔心老海與松哥起疑,故意說自己是為了錢,才和秦卿卿訂婚。   否則也不會到了現在這種程度,還本能且自然的,親暱的叫著「卿卿」了……   「這就是你的全套計劃?」   「是啊,我也就只幹了這點事兒罷了。說出來,果然舒服多了。」李瑞鬆了口氣,身子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問:「警官,能不能問下,我這會被判個什麼罪?」   老海嘖了一聲。   身為執法者,卻並不代表著他對刑法就有相當深入且專業的研究,更多時候只是對刑訴法比較了解罷了。   刑法這塊,他和大多數刑警,其實根本比不上法律工作者的半點皮毛。   因此李瑞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法回答。   「按邏輯來說,」還是松哥開了口:「許雲的死,與你的謀劃脫離不了干係,如果不是你的設計,許雲很可能不會死亡,因此你至少得負間接甚至直接責任,而秦皓宇,直接責任跑不了。   換個方向來說,你明知道讓許雲黏著朱偉兵很可能會被秦皓宇一同殺害,卻依然這麼做,定罪的話,應該是故意殺人罪。」   「應該?殺人?」李瑞嘟噥兩句,忽然展顏笑笑,點點頭:「行,我明白了。」   ……   「比想像中順利。」   出了審訊室,和眾刑警匯合,老海黑臉散去,露出笑容。   松哥也輕輕點頭,說:「這下子,李瑞、秦皓宇兩人的事兒,基本搞清楚了,只剩下最後一個疑點了——行李箱究竟怎麼被置換的。   或者說,置換行李箱的人,真的是秦卿卿嗎?」   祁淵說:「我看李瑞似乎有替秦卿卿打掩護的意思,所以……應該不會錯了吧?」   「噢?你也看出來了?」方常瞧了他一眼,跟著又搖搖頭,說:「但我覺得未必是她幹的。   首先,聽李瑞的講述,雖然確實有掩護秦卿卿的傾向,但通過他供述的計劃過程,都沒有秦卿卿參與的跡象,所以,秦卿卿應該並沒有直接涉案。   也就是頂多只是知情罷了,但,這也分為兩種可能——她可能確實知情,並置換了行李箱將李瑞拉下水;要麼,僅僅只是李瑞認為她知情,認為她幹了置換行李箱的事。」   祁淵張了張嘴,跟著微微皺眉,說:「不對啊,如果秦卿卿並沒參與,李瑞他在掩護什麼呢?掩護她可能知情的事兒,避免她因包庇罪入獄?   不對,別忘了,松哥和海哥可是以秦卿卿為由,詐得李瑞招供的,也就是說,在李瑞的理解中,是秦卿卿向我們交代了一切,他再隱瞞也沒有意義,這才選擇招供。   既然如此……他掩護個什麼勁兒?」   「嗯?」老海被這話一提醒,眉心忽然擰成了個疙瘩,若有所思的說道:「難不成,所謂的掩護,都是假的?李瑞在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對她的維護來讓我們反過來懷疑她?」 第238章動機   「那麼,他實際上,是在給秦卿卿潑髒水咯?以此報復秦卿卿出賣他?黑喲喂,我就說,怎麼可能有男人對這種事兒毫不在意,這傢伙,呵!」   松哥看了他一眼,同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跟著又擺擺手,壓下這些想法,說:「總之,李瑞招了,這是個大突破,接下來就是想辦法取證,倒也簡單,證明李瑞染有獨癮,且與許雲單獨接觸過幾次就行,聊天記錄什麼的,應該也能作為佐證,證據鏈補齊不難。   另一方面,李瑞在案發後的異常表現,也都招了,倒是和小祁猜測的差不太多。小祁,很不錯,那番推理相當精彩,值得鼓勵,繼續加油。」   祁淵撓撓頭,靦腆的笑笑,跟著想到件事兒,說:「不過李瑞被抓至今,癮頭都沒有發作,估計這癮其實也不算重吧?」   「不,發作了,只是還能抑制住。」老海搖搖頭:「審訊時,他身體非常僵硬,微微顫抖,表情也很不自然。   這應該不全是緊張、憤怒、絕望等情緒造成的,獨癮發作導致身體難受,應該也佔據了很大一部分。回頭請凃主任給他做個血檢吧。」   「嗯。」松哥應一聲,又說:「接下來,就剩秦卿卿了,她不具備不在場證明,目前又沒有其他客觀證據表明她參與犯罪,不論是證明還是證否她的犯罪嫌疑,都相當不易。」   「難不成還是得靠詐麼?」方常撇撇嘴:「如果秦卿卿真參與了犯罪也就算了,要沒參與,這麼詐一通,被投訴了咋辦?」   「確實麻煩,」松哥嘆了口氣:「這算是我從警至今,接到過的波折最多的案子了,原以為李瑞招供後,本案就可結案,但沒想到……」   「也算早有預料了。」老海接話說:「在小祁提出,李瑞可能也不知道是誰置換的他的行李箱,且這事兒成了他心結的時候,就該有這種心理準備,即李瑞招供,本案依舊不算完。   不過我覺得,距離破案應該也並不遠了,結合秦卿卿的表現,我實在不認為她有涉案的可能,甚至坑了李瑞一把的,也未必是她,她理應全然不知情才對。   不是我自誇,這麼個小姑娘,想騙過咱們所有人,可能性著實不大。而李瑞……我也更傾向於認為,他在禍水東引,想讓我們對秦卿卿起疑。」   「那置換行李的會是誰?」   「不知道,但不是已經有篩查條件了嗎?先按著查唄,查到了就問問,要查不到的話,排除一波下來,那十有八九就有秦卿卿了。」老海如是說道。   「嗯,這事兒不著急,慢慢查就是。」松哥接過話,下巴一揚,說:「當務之急……提審秦皓宇吧,目前的線索已經足夠,不怕他繼續在動機上做文章美化自己了。」   「我跟小祁去吧。」方常說道:「提審他難度已經不大了。」   「別放鬆警惕。」松哥提醒道:「目前關於他那些『風評』,某種程度上講只能算道聽途說而來,無法作為客觀鐵證證否他關於動機上的供詞,他要咬牙抵賴說外人污衊他,咱們也沒什麼好法子。   所以,千萬別掉以輕心,最好還是能擊潰他的心理防線,讓他一五一十的將前因後果都給吐出來。」   「好。」方常頷首,跟著又問:「那犯罪過程了?」   「犯罪過程這塊,他應該沒撒謊。」想了想,松哥說道。   「也是。」方常攤攤手,接著輕輕一笑:「也是他運氣好吧,劫持的認知,正好是朱偉兵與許雲都非常在乎的朱玉雯,如果劫持對象換做其他兩人,未必能完成這樁滅門慘案。」   「這叫運氣好?」老海翻了個白眼:「如果他犯罪未遂,頂多是被朱偉兵一家子揍一頓,量刑也不會這麼重吧?   以他現在的罪責和犯罪動機來看,我估計死刑是沒跑了,怕是死緩都爭取不到。」   松哥搖搖頭,沒說話。   ……   審訊室內。   秦皓宇的心理素質,比他們先前預估的要差很多。   方常剛抖出一些消息,他立馬就慌了,忙不迭的承認自己先前撒了謊,然後一個勁兒的認錯。   倒是讓祁淵對他的鄙視又多了幾分。   「行了,」看他哭啼啼嚷嚷了好一會兒,方常才不耐煩的打斷他,問道:「既然不是為你妹妹出頭,那麼,你為什麼害死朱偉兵?」   祁淵暗暗撇了撇嘴,低下頭,輕聲嘀咕道:「他該死。」   果然,嚎了許久的秦皓宇抿抿唇後,便咬著牙說:「他該死!」   祁淵翻了個白眼,十個有預謀的殺人犯裡,得有六七個這麼說。   似乎受害人該死,他們作為兇手,罪責就輕了許多似的。   方常用胳膊肘頂了祁淵一下,示意他嚴肅點,隨後又看向秦皓宇,問道:「怎麼回事兒?」   「他騷擾我。」   「嗯?」方常愣了愣,跟著問:「騷擾你?怎麼騷擾的?」   「就是……那種騷擾。」秦皓宇忽然有些扭捏,深吸口氣後,說:「他是個雙。」   「啊?」   「就是,他是個雙,他看中我了,要搞我。」秦皓宇露出一副十分噁心的表情,說:「我受不了,尤其是,他丫的竟然有回灌醉我……   踏馬的,勞資咽不下這口氣,就跟他辭職,他竟然用錢收買我。嘿,老實說看到錢我還蠻動心的,但他緊跟著又威脅我說,他拍了照片,我要敢走,後果自負。   媽噠,我這小暴脾氣,不能忍!忍不了!最後就跟他大吵了一架,辭職走人。   沒想到,踏馬的他竟然真的敢把照片傳出去,也就是那時候起,我興起了必須要幹掉這人的想法,他不死以後我不得安寧。報警?呵,勞資又不是娘們兒,報警有屁用?」   聽到這兒,方常和祁淵面面廝覷。   竟然……是這麼回事兒?   怪不得,秦卿卿和朱偉兵鬧掰許久,秦皓宇卻依然在他手底下上班,原來是因為他也看上秦皓宇了……   只是沒想到,這個自私自我的傢伙,竟然如此剛烈。   想殺人,合情合理…… 第239章詭異電話   翌日一早,松哥安排好任務,便留下祁淵後宣布散會。   「坐。」領著祁淵回到辦公室,他才翻出一疊調查報告遞給祁淵,說道:「某鵝那邊終於鬆了口,把記錄送過來了,問題挺大,確實可以作為佐證。」   祁淵迅速看過,點點頭,問:「那,松哥你找我過來……」   「就找你討論討論案子。」松哥擺擺手,遞給他一根煙,並問:「怎樣,你覺得秦卿卿她,到底有沒有涉案?畢竟當初是你提出的方向。」   「這個……」祁淵撓撓頭,說:「原本我是覺得,同時與李瑞、朱偉兵和秦皓宇扯上關係,且同時和他們有矛盾,或者說具備產生矛盾的可能,未免太巧了些,所以本案應該跟她有關才對。   可昨晚審訊過李瑞之後,就覺得不太對勁了,他在講述犯罪過程的時候,全然沒有秦卿卿參與,而且邏輯上並沒有什麼問題,應該是實話。   畢竟,要他真的想包庇秦卿卿,而將她摘出去的話,倉促之間,肯定會有邏輯漏洞才對。但看聊天記錄也好,收集到的其他佐證也罷,也都沒有什麼問題。」   「也就是說,秦卿卿頂多只是知情?」   「應該是。」祁淵頷首:「而且,李瑞想給秦卿卿潑髒水的可能性,應該也不小,但估計是臨時起意,剛開始講述的時候,還沒有這種想法,因為那時他心理防線剛被擊潰,想不了那麼多。   而後邊,估計他也恢復點理智了,這才開始嘗試著有預謀的引導我們的思維。」   頓了頓,祁淵又說:「但秦卿卿知情的可能性依舊很大,因為不論是李瑞還是秦皓宇,都表明了秦卿卿手中有他們家的鑰匙。   那麼,在秦皓宇逃到自己爸媽那兒,李瑞又睡著了的情況下,秦卿卿完全有條件將行李箱給置換掉,就算李瑞中途醒來,看到是秦卿卿,估計也不會起疑心。」   「那麼,監控呢?」松哥問道:「秦卿卿在案發當晚,並沒有……」   「監控不能說明事兒,因為有且只有電梯內有監控,而九樓,其實也並不算太高,如果秦卿卿謹慎一些,完全可以走樓梯上去。   也正因如此,先前我們排除李瑞直接作案可能後不久,又覺得不對,他在案發時離家的監控視頻也就不足以作為不在場證明了,直到秦皓宇落網才確定他確實沒直接作案。」   「倒也是。」松哥頷首,想了想,再次問道:「那麼,她又是如何知道這一切的來龍去脈的?」   「這個……」祁淵被問住了,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港道理,秦卿卿至少得確定朱偉兵殺了人,才可能去置換屍體。   但一來,朱偉兵也好,李瑞也罷,他倆手機都沒中病毒,也沒什麼監控監聽的硬體設備在,秦卿卿又怎麼知道秦皓宇作案了呢?   不可能是他們主動告訴她的,否則招供的時候就直接說了。至於探聽……探聽到秦皓宇想殺人甚至已經付出行動,這倒是不難,李瑞都能猜到,她指揮更了解秦皓宇。但具體的時間要把控好,就難了。   做不到這點,置換行李箱,也就無從說起,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你也沒想明白啊。」松哥吐口煙霧,輕輕的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卡在這個行李箱上……」   話音剛落,他手機又響了起來。   看向手機屏幕,他微微皺眉:「虛擬號段?咦?這個號段有點熟悉……」   接聽,他直接問:「你好,請問……」   剛吐出幾個字,他又愣住了,跟著立刻放下手機,開啟擴音。   一段其實還蠻好聽的旋律自揚聲器中傳出:妹妹背著洋娃娃……   祁淵打了個激靈,看向松哥。   松哥使了個眼色:→_→   祁淵一臉懵:∑(△`)?!   過了一會兒,他又猛地反應過來,走出幾步,掏出手機給技術隊的小高打了個電話。   一首歌唱完,自動掛斷,松哥臉色難得的有些難看,哼了一聲:「險些忘了這個惡作劇……不過,這到底是誰打來的電話?什麼意思?」   祁淵沒接話。   氣氛就這麼凝滯下來。   過了幾分鐘,小高敲了敲門,走進來,打聲招呼後說:「查到了,這次虛擬IP的定位在餘橋,而且有了相對確切的位置,在備南新村的一家網咖附近,嗯,網咖名字就叫『一家網咖』,怎麼樣,要派人過去嗎?」   「派幾個便衣同事過去吧,要快!」松哥說。   「嗯,備南新村離的不遠,很近,騎摩託三分鐘左右就能到。」   松哥立馬安排老海過去瞧瞧。   跟著,他又納悶道:「小高,你分析過這首歌沒有,瞧出什麼來了嗎?」   「沒。」小高搖搖頭:「歌曲應該就是在網上下載下來的,音質不咋地,估計設了個程序吧,只要目標接通,就會自動播放這種音樂。程序不複雜,懂點編程,很容易弄出來。」   「這是魔改版的歌,據說背後隱藏著一個恐怖故事。」祁淵捏著下巴,說道:「會不會,是那個知情人,在借用這種辦法隱晦的提醒我們什麼事兒呢?這首歌跟這個案子有關?」   「還是那個問題,有這心思,為什麼不直接報警?」   「可能……他擔心暴露?」祁淵撓撓頭:「不一定是怕被作案人暴露啊,有沒有可能,他自己也不乾淨,所以……」   「也或許只是你們想多了呢?」小高有些不以為然:「搞不好這就只是個單純的惡作劇而已。」   「應該不會,太巧合了。」松哥說:「發現現場的時候,來了一通電話,當時定位是在山城,恰巧,李瑞和秦皓宇他們也在山城。   現在,又來了一通電話,定位是在餘橋,而嫌疑人也被帶回了餘橋。在我看來,他恐怕是一直跟著嫌疑人他們……」   聽到這兒,祁淵忽的靈機一動,問:「咦,難不成,這個人,就是咱們一直在找的知情者?」   「不排除這種可能。」松哥嗯一聲,輕輕點頭:「那麼,他選擇這首歌,應該是另有深意……   也不知道老海他們,能不能在這人離開之前到達目的地,找到他。」   不用胖三斤了,高興……   嗯,明兒同樣盡力加更一章。   欠更補完目標(1/10) 第240章事故   「妹妹背著洋娃娃……」祁淵捏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先前就說過,這個魔改自童謠的所謂恐怖歌曲,有著若干個所謂的來源版本。   不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故事,單單看歌詞本身的話,顯然就是個『爸爸』以斧頭砍死『媽媽』的故事。歌詞裡有一句『爸爸砍了很多下』,估計是碎屍,影射本案麼?   另外歌詞結尾,講述『爸爸』讓『娃娃』幫他一塊兒把『媽媽』埋在樹底下,之後又舉起『斧頭』撥開了『娃娃』的皮,做成了洋娃娃,埋在樹底下陪著『媽媽』……   如果真的是影射什麼的話……這首歌歌詞裡,分明只有『碎屍』這一特徵而已,難道還有別的什麼意思嗎?   幫忙?旁觀?被害?」   松哥瞧了他一眼,搖搖頭:「這種莫名其妙的謎題,很可能是人靈機一動想出來的,謎底與謎面之間的聯繫或許相當牽強,想要解密……難。   還是把人逮住再說吧,實在不行……哎,腦瓜疼,真是一波三折。」   正說著,松哥手機再一次響起。   「噢?老方?他發現什麼了?」瞥一眼來電顯示,他趕緊接通,並順手開了擴音。   「松哥,重要發現,秦卿卿她,或許跟本案沒有任何關係。」   「噢?」   「我找到她的不在場證明了。」   祁淵張了張嘴,跟著又閉上了,沒說話。   松哥瞥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輕輕笑兩聲,隨後低頭問:「先前不說秦卿卿沒法提供不在場證明嗎?」   「我覺得應該是有點難言之隱吧。」松哥嘴抽了抽,說:「案發當天晚上她在泡酒吧,一直到十點左右,監控可以證明。   嗯,她喝的爛醉如泥,出了酒吧後,就被人『撿屍』了,帶到就把附近的賓館,一直到天亮才離開,她顯然不具備作案條件,也不存在置換行李箱的可能。」   「撿屍……」松哥嘴角抽了抽,跟著說:「行,既然她有不在場證明……算了,你知道該怎麼做,回來吧,歇會兒,或者去幫小王調查也行。」   「我去找小王吧,儘早把這案子結了,脫了夠久了。」   松哥眉毛一挑:「嘿,你咋罵人呢?」   方常:???   片刻後,他默默掛斷了電話。   松哥搖搖頭,收回手機,看向小高和祁淵:「沒什麼事啦,你們也下去休息吧。」   「好的。」祁淵點點頭,說:「那我去整理下證物鑑定報告什麼的,擬定下結案報告的草稿,有事叫我。」   「嗯,去吧。」   ……   二十分鐘後,便有位刑警拍了拍祁淵的肩膀:「小祁,松哥找你,在小會議室。」   「噢?哦,我知道了,謝謝啊!」   「客氣,快去吧,貌似挺急的。」   「好。」   來到小會議室,便見老海坐在椅子上,抽著煙,臉上、胳膊上有些淤青,還有幾塊地方破了皮,手肘處甚至纏上了繃帶。   松哥則坐在他邊上,拿著棉籤小心的給他上藥。   不時有抽氣聲傳出,聽上去還蠻疼的。   見到祁淵,兩人動作一頓,齊齊轉頭看來。   祁淵愕然,忍不住問:「海……老海?你怎麼了?怎麼傷成這模樣?嫌疑人竟敢暴力抗法?他人呢?」   「跑了。」   「跑了?」祁淵更加詫異,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他……你……你不是有槍嗎?」   「先糾正一點,我壓根沒見到目標,身上的傷也不是來自於他。」老海默然,過了片刻後才說:「我帶著阿先趕過去,結果卻在一個路口,被輛闖紅燈的轎車給撞了……   我坐在後頭,阿先最後關頭把我推了出去,肇事司機也打了方向盤,所以我只受了點輕傷,但阿先他……重傷,昏迷,已經入院。我是估摸著自己沒啥事,叫派出所同事把肇事司機控制住後,趕回來報信的。   那嫌疑人,我也委託派出所同事過去了一趟,但沒來得及,人已經跑了,估計打完那通電話他就下機走了,目前派出所同事還在那裡調監控,查上機下機記錄。」   祁淵默然,過了一會兒,才問:「先哥他……沒大事吧?」   「肝臟破裂,顱內出血,身上多處骨折,正在進行手術。」松哥抬頭看了祁淵一眼,輕聲說:「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他不一定能熬過去。就是撿回來一條命,也會落得終身殘疾,不能當警察了。」   「什麼?」祁淵握了握拳。   松哥嘆口氣,說:「我已經通知了荀隊蘇隊,他倆立即批了款,請人送到醫院把手術費給交了。但……   我也通知了阿先的家人,很快就回到,小祁,麻煩你,替我招待一下他們吧,等會兒,開車送他們去醫院。我跟老海隨後趕到。」   祁淵雙手鬆開,長長的吐了口氣,隨後鄭重點頭:「交給我吧。」   ……   十分鐘後,刑警阿先的父母和妻子便趕到了刑偵支隊。   一見到祁淵,他母親便走上前,抓著祁淵的手:「警……警察同志,我兒子……我兒子他,沒事吧?」   「你好,伯母。」祁淵竭力擠出一絲微笑:「放心吧,先哥他,已經在醫院接受治療了,沒事兒,肯定不會有事的。」   阿先父親也走上前,雙目通紅,咬著牙,問道:「警察同志,手術……大概要多少錢?我好抓緊……」   「不用。」   「荀隊?」祁淵回頭,果見許久沒露面的荀牧站在身後。   他對祁淵點點頭,隨後輕聲說:「阿先是任務中負傷,他的治療費用,由我們刑偵支隊全額承擔。」   說著,他敬了個禮,嚴肅的說:「伯父伯母、嫂子,我是刑偵支隊隊長,荀牧。很抱歉,出了這種事兒,是我的錯,我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兄弟。」   「不,不怪你,不怪你。」阿先的母親卻非常明事理,鬆開了手,後退兩步,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有你這樣的領導……我們也放心了。   阿先他,阿先他……他是我們家的驕傲!」   「嗯,他是英雄。」荀牧重重頷首,同時說:「伯父伯母,我帶你們去醫院吧,等手術結束後,你們也能第一眼見著他。」   「麻煩了。」 第241章目標   祁淵最終還是沒去醫院,因為荀牧和蘇平騰出空,親自去了,他倆叫他留在支隊,協助松哥儘快把這樁案子給結掉。   「他們親自去了麼,也好。」松哥點點頭,把醫用酒精的蓋子擰上,對老海說:「沒什麼事兒了,老海,你也去醫院打針消炎吧,損傷面積比較大,別感染了。」   「好。」老海也沒強撐著,輕輕點頭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離開。   祁淵趕緊問道:「沒問題吧?要不我送你過去?」   「不礙事兒,能走回來就能挪回醫院去。」老海笑笑:「你還是留下來幫松哥吧,我這兩天,估計都沒辦法出外勤了,你辛苦點……」   「不辛苦不辛苦。」祁淵趕緊連連擺手。   老海離開。   松哥看向祁淵,問道:「荀隊還有其他指示嗎?」   「沒有。」祁淵輕輕搖頭,說:「只是叫我們儘快結案……可能,他們那邊的調查也已經接近尾聲,接下來亟需大量人手參與行動?」   松哥若有所思,隨後輕笑著搖搖頭,但沒給出解釋。   祁淵也沒多問,只在他邊上坐下,轉移話題道:「松哥你剛剛叫我過來,還有別的事兒嗎?」   「啊,有的。」松哥點點頭:「你跟我一塊去趟一監,查一個人。」   「噢?」祁淵眨眨眼睛:「調查有進展了?」   「嗯,」松哥再次點頭,說:「小王摸清了一條重要線索——曾經有個扒手,被李瑞送進了監獄。」   「噢?」   「地鐵上,」松哥說:「李瑞瞅見扒手偷個老民工的錢包——那民工可能是剛發工資吧,錢包鼓囊囊的,得有好幾千塊。   李瑞那時候還是大學生,蠻有點熱心腸,當場就上去抓著那扒手的手腕,連著錢包一塊兒帶出來了。   因為他出頭,也激活了一車廂人的熱血,十來個青年和他一塊兒,跟著民工押著扒手在下一站下了車,找車站的執勤同事報案,然後又扭送到就近的派出所,花了一整天的時間配合做筆錄。   之後調查發現,這扒手不僅僅是在地鐵上扒竊,還幹過入室盜竊的事兒,那些積壓未破的案件,現場留有他的指紋。   最終,證據齊全,涉案金額較大,扒手獲刑六年半。   不過他因在獄中表現良好,還有兩回協助獄警制止了獄內暴力事件的記錄,爭取到了減刑,最終實際服刑大概四年左右就被放出來了——嗯,挺巧,和許雲服刑時間差不多長,也差不多時間被放出來,一個月前出獄。」   祁淵皺眉:「這個人,跟這樁案子有什麼關係嗎?」   「他偷過朱偉兵家裡的東西,涉案金額較大,而且朱偉兵也是他偷過的人中,最有錢的。而他在被羈押於看守所中調查時,曾經遭遇過幾次毒打。」   「你懷疑……打他的人,是朱偉兵授意的?」   「對,所以需要去一監驗證驗證。」松哥頷首:「同時和朱偉兵、李瑞有關係的,除了秦卿卿之外,目前就查到他了,不管怎麼說,得查查。」   「成,我知道了。」祁淵點頭,又奇怪道:」不過,怎麼去一監?不是應該去看守所麼?」   「那幾個打人的,因故意傷害罪獲刑,因此判刑後便被押解到了一監,連帶著相關檔案一塊兒,聽說後來他們還犯過事兒,且又打了這人幾頓,所以一監那邊的檔案會比較全。」   「哦。」   ……   兩小時後。   松哥放下案卷,嘀咕道:「那幾個人,都是朱偉兵的員工麼?因醉酒後聚眾鬥毆被處以刑事拘留。   他們調查期間又在看守所內毆打曹旭輝——也就是那名打手——而加重處罰,獲刑三年,其中兩人還接著在獄中尋釁滋事毆打致曹旭輝重傷,又被加判了五年,至今依舊在服刑。   看樣子,果然是朱偉兵派來的人。不過,朱偉兵不是與員工關係不好麼?員工怎麼會不惜坐牢進來幫他『出氣』?」   祁淵眨眨眼睛:「很明顯是花錢了吧?」   「肯定是花錢了。」松哥說:「但也不應該,五個人,其中有兩人服刑八年,三人服刑三年,這價錢可不少,一人一年起碼得給個幾萬吧?他和員工關係不好,要價說不定更高,這就幾十上百萬了,他捨得掏那麼多錢?」   頓了頓,松哥接著說:「我知道一種特殊的職業,職業坐牢人,收取一定數量的錢財後,故意犯事兒進號子裡,替一些人幹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從穩妥方面考慮,朱偉兵也應該找這些人才對吧?   或者說朱偉兵接觸不到這些人?還是……」   又一個鍾後,松哥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他提審了兩個依舊在服刑的員工之一,發現,還真是朱偉兵委託他們想辦法進看守所裡教訓曹旭輝一頓的,每人給五千塊錢。   這幫法盲完全沒意識到,這麼幹屬於嚴重犯罪行為,而且下手也根本不知道輕重,就這麼把自己搞進了牢裡。   他們慌了,試圖聯繫朱偉兵,還真聯繫上了,但朱偉兵連先前的五千塊都想賴掉不給,也完全沒有幫他們跑關係解決牢獄之災的念頭,他們就這麼白白坐了牢。   他們當然不服,供出朱偉兵,但由於完全沒有證據,朱偉兵一沒給他們轉帳,定金都沒給,二也不是通過電話或者QQ微信之類的手段聯絡,而是口頭約定……   因此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對朱偉兵一點影響都沒有。   其中兩人咽不下這口氣,竟然就把火撒到了曹旭輝頭上,將他胖揍一頓。   「這事兒還真是……」祁淵苦笑道:「想來,這個曹旭輝應該也把帳計到朱偉兵頭上了吧?甚至把他送進牢裡的李瑞,也懷恨在心?   所以他想方設法的立功,表現好的不行,以便爭取到減刑儘快出去報復他們?」   「不排除這種可能。」松哥輕輕點頭,說:「何況,監獄可是個人才扎堆的地方,只要有心,可以學到不少東西,他或許在裡頭……   總之先想辦法找到這個人吧。」   今天補更不了了嚶嚶嚶…… 第242章結案   曹旭輝的消息,其實並不難查。   再加上網吧的上機記錄中,也發現了這個人的名字,監控探頭裡也發現了他的身影。   足以肯定那個號碼是他打給松哥的了,只是到底有什麼目的,目前還無法確定。   傍晚,日落時分,曹旭輝的落腳點確定,方常和王兆倆立馬帶上傳喚通知書,把他帶回了支隊。   他倒是蠻配合的。   問詢室內,松哥和祁淵還沒說話,他就率先開口:「你們終於查到我頭上了嗎?嗯,比我預料當中要晚了一天,我還以為你們逮到李瑞後,很快就能查到我呢。」   松哥應一聲,說:「看樣子,你早就做好了準備?」   「啊,差不多吧。」曹旭輝說:「我也不打算跟你們賣關子了,行李箱,我換的;那兩通電話,我打的。」   「為什麼?」   「看李瑞那傢伙不順眼吧。」曹旭輝嘴一斜,吹了吹剛長出來的劉海,但沒吹動。   挑了挑眉,他又接著說:「情理上講,他做的沒錯,怪不了他,我要是不偷東西,也不會被他逮到,坐牢。   本來我都想通了,決定在牢裡安安心心改造,出來了學門手藝,再不濟去工地賣苦力也成,但沒想到,我都進牢裡了,有些人還不讓我好過……」   「所以你就決定報復?」   「嗯,」曹旭輝大方的點點頭:「差不多吧,出來後,和家人朋友團聚了一陣子,就重新回到餘橋打算搞他倆了,跟蹤了他們好一陣子。   沒想到啊,李瑞竟然也跟蹤起了朱偉兵,還和他老婆眉來眼去的。我覺得有意思,就按捺住性子,看他們打算幹啥子。」   「然後你就發現,朱偉兵一家被殺了?」   「是啊。」曹旭輝低下頭,嘆了口氣,說:「我跟蹤了朱偉兵還有李瑞兩個很久,確定,李瑞還好說,朱偉兵他,簡直就是個人渣。   我甚至都放棄報復李瑞的想法了——我看到他染上了獨癮,以後日子絕對不會好過,算是受到了報應。但這個朱偉兵,我不想放過他。   但沒想到他竟然被殺了……看到他們一家被殺的時候,老實說,我心裡也蠻複雜的,有解氣,又有點……   怎麼講呢,雖然朱偉兵惡劣了點,但……哎,他死就死吧,連累上老婆孩子一塊就過分了,禍不及家人不是?   而且我也看出來了,那個男人——應該是李瑞的大舅哥吧——他似乎只想殺朱偉兵的,朱偉兵老婆女兒一塊受災,跟李瑞逃不了干係。   我當時就不忿了,再看李瑞得意的樣子,就覺得,不行,不能讓他害死人還能逍遙法外——他先前不正義感十足揪穿了我嗎?那我也揪穿他,讓他體會體會風水輪流轉的滋味。」   松哥若有所思:「所以你就趁著秦皓宇離開的時候,把行李箱置換了?」   「那傢伙叫秦皓宇麼?」曹旭輝眨眨眼睛,隨後輕輕點頭:「啊,是的。半夜裡,我趁著他不在家,李瑞又喝了點酒睡的死,撬開了兩家門。   接著發現李瑞收出了個行李箱,和秦皓宇裝屍體的那個箱子一模一樣,我就給調換過來了。   我原本是尋思這,只要這小子摸了行李箱,不管發現裡頭有問題要丟掉也好,還是啥都沒發現提著行李箱出遠門也罷,都肯定脫不了干係了。   嘛,如果他要丟掉,我就直接報警唄,到時候箱子上有他的指紋,而且也還是他丟掉的,跳進黃河李也洗不清。如果是出遠門,嘿,直接被安檢機發現了,那他絕對也跑不掉。   當然,他沒發現最好了,如非必要,我也不想報警,不想跟這樁案子扯上關係,麻煩,太麻煩了。   哪裡想到,你們可真行啊,第二天他去寄行李,當場被發現有問題,報了警之後,你們竟然就這麼眼睜睜的把人給放走了?服,我真的服。」   祁淵面色赧然,有些尷尬。   方常卻不為所動,語氣平淡的繼續問:「那兩通電話,怎麼回事兒?」   「還不是人跑了,我替你們著急。」曹旭輝翻個白眼:「我追李瑞追了一路,追到山城,等到了晚上,你們人還沒過來,我只好用在牢裡學到的法子,買了個虛擬撥號軟體給你們打電話提醒你們啊。   就算是虛擬撥號,你們也可以定位的吧?一定位,山城,過來逮人唄。」   「那為什麼選那首歌?」   「我搜了一下,應景啊,那首歌正好也講的碎屍案,想來你們應該可以聯想到這樁案子。」   祁淵臉有些黑,有點想扶額,但忍住了。   「第二通電話呢?」   「怕你們跟之前一樣,又傻乎乎的把李瑞給放了,再提醒提醒你們。」曹旭輝說:「碎屍案,李瑞,碎屍案跟李瑞有關係。」   祁淵這回忍不住了,扶額。   曹旭輝又說:「而且這次我不打算跑了,你們來我就認,然後把我看到的事兒都跟你們說,你們要追究我非法入戶我也認。   但沒想到,忽然聽說過來這邊的警官出車禍了,被車撞進了醫院,我有點慌,別你們把這事兒聯想到我頭上來,覺得是我喊人把警官給撞了的,那可真就太冤了,就立馬下機跑了唄。   後來轉念一想,不對啊,李瑞那個情況,你們都能因為證據不足把人給放了,說明你們跟其他人不一樣,是講規矩辦事兒的警官,我就沒跑路。不然我早就跑咯,哪還會在家等你們?」   ……   最後的疑點,就這麼給破了。   離開問詢室的時候,祁淵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真相……竟然這麼簡單?」祁淵嘟噥道。   「是啊,很多時候,真相真的並不複雜,很簡單。」方常有些感慨的說:「難的只是如何找到線索,確定方向,並通過有限的證據,把這個並不複雜的真相給查清楚,僅此而已。   所以,小祁,你明白了吧?為什麼松哥總讓你別想太多,別腦補太多。因為很多時候,猜對還好,萬一猜錯,就真的把整個方向給帶偏了。   不過這回,你做的很不錯,進步非常大,山城一行,沒有白去。」   祁淵抿抿嘴。   片刻後,他又展顏問道:「那,咱們接下來可以休息休息了嗎?」 第243章探望   休息是沒辦法休息的。   這樁案子雖然完結了,但收尾工作還差許多。   畢竟,李瑞和許雲,勾連出了「獨品」犯罪,他們得聯合緝毒大隊一塊兒把販賣給許雲和李瑞獨品的那個團夥揪出來,再轉交禁毒支隊。   公安系統內的機構設置的還蠻複雜的,禁毒支隊與刑偵支隊平級,緝毒大隊卻又隸屬刑偵支隊。   兩個單位幹的活也大有不同,禁毒工作負責禁毒宣傳,規定違禁藥品的種類,同時參與到相關法規的制定工作,戒毒所也隸屬於他們,由他們負責。   緝毒大隊則主要負責打擊獨品相關犯罪團夥,緝拿涉案犯罪嫌疑人等,主要在一個「緝」字。   也有些地方,緝毒大隊隸屬于禁毒支隊。   當松哥將情況轉告給緝毒大隊後,立即引起了他們的重視,隨後松哥便協助他們,將這個團夥揪出來。   倒也沒費什麼勁兒。   李瑞知道自己鐵定要被強戒了,倒也乾脆,同時似乎也下決定不再復吸,很乾脆的便將販子聯繫方式與面貌特徵,以及交易地點給供了出來。   緝毒警們經驗豐富,設了個小套,就把人給逮住了,之後順藤摸瓜的往上查,僅僅三天時間,便直接將這個規模並不大的小團夥直接搗毀。   設套拘捕有別於釣魚執法。   前者是目標已存在客觀犯罪行為,利用設套的方式使目標放下戒心,引誘出來方便抓捕,且所設的套本身不得作為定罪證據,必須排除;   而後者則是在目標並無犯罪行為,僅有潛在犯罪念頭或犯罪傾向時,通過誘使的方法使得目標犯罪,隨後抓捕。   前者是合法的常規執法手段,而後者則為違法違規堅決禁止的行為。   至於這個小團夥的的貨源方面,則涉及到另一個更大的犯罪集團,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搗毀的,得緝毒大隊與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合作,長期布局才成。   這後續工作,松哥和祁淵他們也就不參與了。   本案告破,老海他們都長鬆了口氣。   幾個月以來,終於有一回在並非荀牧、蘇平領導,也沒有他們的幫助下偵破了一樁大案、難案了。   有些流言蜚語,雖然松哥不在乎,但方常、老海他們聽著可不爽,這下子也能坦然面對了。   小團夥最後一名成員落網,李瑞、秦皓宇押解到看守所執行拘留,且逮捕申請通過後,方常忍不住提議道:「走吧,終於結案了,咱們聚個餐吃頓飯怎麼樣?」   「你們去吧,」松哥搖搖頭,說:「我去醫院看看阿先。」   提到阿先,幾人高漲的熱情立馬被潑了盆涼水,都冷卻下來。   老海眼睛有些紅,說:「我也去。」   「那,咱們都去吧,一塊看看他。」方常抿了抿嘴,說:「聽說手術相當順利,他恢復的也還好,昨晚就醒過來了,咱們卻一直騰不出空去看他,現在結案了,總得去探望探望。」   「那就一塊。」松哥挑眉:「你們先走,我去食堂拜託他們幫忙熬碗雞湯送過去。」   「那個,」祁淵說道:「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瞧見蘇隊又買雞送到食堂後廚了。」   「噢?」松哥想了想,說:「那咱們帶點水果去吧,總不好空手。」   「嗯嗯。」   ……   二十分鐘後,眾人趕到武警醫院。   松哥讓老海先順路去換個藥,其他人則來到神經外科病區。   阿先受傷頗重,其中顱骨骨折、腦組織挫傷並發顱內出血,以及肝臟破裂都是致命傷,好在他的血型屬於大眾血型,醫院血庫中,該血型的存儲量並不少,最危險的失血性休克給解決了。   而缺血再灌注損傷等,武警醫院也有相當豐富的預防經驗,沒有大礙。   相比之下,顱腦損傷更加危險、嚴重,因此術後,阿先便先被送到重症監護室,後又轉到了神外病區接受治療,肝外科專家每天會診兩次。   松哥他們趕到的時候,阿先正和他老婆說說笑笑,精神狀態看上去相當不錯。   他老婆則在給他餵雞湯。   祁淵瞥了一眼,還是那個熟悉的保溫壺,傲嬌蘇平實錘了。   再看,雞湯非常淡,基本看不到油星子,想來也是蘇平考慮到阿先肝臟破裂,對油脂的消化能力受損,飲食得以清淡為主,刻意囑咐食堂把油撇乾淨。   而且算下來,阿先被禁食了三天,今天剛好「解禁」,蘇平便送來了這碗湯,更是細心到了極致。   「松哥。」阿先發現他們,打了聲招呼。   但他渾身多處骨折,起不來,甚至脖子都不怎麼能動,只好歉意的對他們笑笑。   「阿先,嫂子。」松哥露出微笑,輕聲問:「恢復的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脫離危險了,」阿先開朗的笑道:「沒什麼事兒,之後只需要安心養傷就好,躺個一段時間就能接受康復訓練了,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出院。」   頓了頓,他笑的更加燦爛:「醫生說我體質好,雖然多處骨折,但問題也都不大,不影響工作,不會落下殘疾的。」   他媳婦兒聽了,憂心忡忡,但很快又擠出笑容,說:「你呀,說這些幹什麼?先安心養傷才是真的,別落下病根子,以後後悔。」   「不會不會,」阿先說:「放心吧,我肯定配合醫生調查。」   說完,他眼珠子轉了一圈,問:「對了,老海呢?他沒事兒吧?」   「沒事兒,」松哥說:「得虧你推了他一把,他就受到點輕傷,我讓他先去換藥了,等會讓就過來看你。」   方常也插嘴道:「阿先我跟你說,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等你好了,可非得叫他請你個十頓八頓的,好好宰他一筆!」   「什麼救命恩人,」阿先緩緩搖頭,輕聲說:「也就我坐在前邊,如果換做是他的話,肯定也會第一時間把我推下車的。」   閒聊兩句,他耐不住了,問:「松哥,案子呢?案子怎麼樣?」   他媳婦兒抿了抿嘴。   松哥點點頭:「放心吧,破了,所有疑點全解,結的漂漂亮亮的。」   「那就好。」阿先鬆了口氣。   他媳婦則將勺子遞過去:「來來來,接著喝湯,張嘴,啊~」   今天更新完畢,明兒有點事兒,不一定能補更,這一卷要收尾了,我也得整理整理思路。   後天保證補一更,爭取補兩更吧…… 第244章交談   「警官,能不能跟你商量個事兒?」   十分鐘後,病房外,阿先的妻子低著頭,雙手捏著衣角,一幅猶猶豫豫的模樣。   松哥看穿了她的想法,輕聲說:「你不想再讓他當刑警了,是吧?」   「嗯……」她輕輕點頭,聲若細蚊,臉色糾結。片刻後,她又咬咬牙,聲音抬高了一些,說道:「不是刑警不好,而是……太危險了,阿先他差點就送了命,我……我不想讓他繼續冒險。」   「這樣啊……」松哥沉默了幾秒,想勸勸她,卻發現自己完全沒立場。   不管出於什麼目的,誰都沒有資格要求他人冒險,要求他人犧牲,更不能勸。   因此幾秒後,他便抿著嘴,揚起嘴角,說:「嫂子,放心吧,你先叫他安心養傷,等傷好之後,我會勸勸他的,你們也勸勸,就算不辭職,負責文員方面的工作也還不錯,也沒危險。」   「謝謝。」她立馬道謝,接著又憂心忡忡的說:「可是,他恐怕不會同意的……」   與此同時,方常等人忽然從病房裡跑了出來,火急火燎的跑下樓。   祁淵頓了頓腳步,看了松哥一眼,猶豫一陣,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快步跟了上去。   松哥有些納悶,但也沒太在意,只以為又出了案子,尋思著回頭再跟上就是了。   於是他便輕輕搖頭,說:「可我沒有開除他的權限,況且真開除了,他心裡恐怕也不好受,會認為這是自己人生中一大汙點。」   「我知道……」阿先的妻子嘆了口氣,說:「所以,能不能拜託你,如果他不聽勸還是要當刑警,以後安排任務的時候,照顧照顧……」   「抱歉,不能。」松哥搖頭:「我會勸他退出一線外勤崗,但如果他不願意,我只能一視同仁,沒法優待,否則對其他兄弟不公平。   不只是阿先,大家都一樣,有自己的家庭,有媽生有爹養,大部分還有老婆孩子,一樣會為他們擔心。   我只能保證,我會儘量保護好他們,其它的,抱歉。」   她咬了咬下唇,幾秒後,輕嘆口氣,點點頭,說:「我知道了,謝謝。」   「客氣。」   ……   回到病房,阿先看到松哥,擠出一絲笑,問:「松哥,我媳婦她……沒為難你吧?」   「為難我?」松哥一愣:「這話怎麼說?哦對了,她去藥房給你取藥了,一會兒就回來。」   「我知道。」阿先先應一句,跟著問:「我沒猜錯的話,她會拜託你勸我辭職,或者讓你以後多照顧照顧我。」   「沒有的事兒。」松哥擺擺手笑道:「嫂子她很明事理。」   「我媳婦兒我了解,」阿先輕聲說道:「松哥,你別搭理她,胡鬧麼這不是。」   「行啦行啦,人家也是為你好,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松哥左右看看,接著說:「你呀,就安心好好養傷,也別懟你家媳婦兒,別讓我難做。嗯對了,小祁他們哪兒去了?」   「他們啊,」阿先想了想,說:「剛老方接到個電話,然後和他們說兩句就急急忙忙的跑了,我問他們出啥事兒也不講,不想讓我擔心吧。」   「噢?」松哥想了想,說:「我問問。」   說著,他便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接通後,問了兩句,他雙眼忽的一瞪,難以置信的問:「什麼?行,我知道了,馬上下去。」   掛斷電話,他看向阿先,猶豫一陣,又抽出板凳坐下了。   「怎麼了?」阿先問一句,見他不想說,便又擠出笑容:「有急事兒你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沒事兒,去了好些人了,多我不多,你這邊沒人顧著可不成。」松哥搖頭,抬眼看了眼點滴,還剩三分之一,不急,便又從袋子裡拿出個蘋果,洗乾淨坐回來,刮開了一點皮,隨後用鐵勺子刮果肉下來遞到阿先嘴邊。   阿先哭笑不得:「幹嘛呢松哥,gaygay的。」   「你還不好意思了?」松哥挑眉:「吃吧,補充點維生素。」   阿先還是有些彆扭,抿了抿唇後才張開嘴。   松哥又刮,同時問道:「你跟我說實話啊,出了這檔事兒,你還想當刑警不?」   「怎麼忽然問這個?」阿先笑笑,又吃了口蘋果,想了想,才輕嘆口氣,說:「講實話,確實猶豫過。這次差點就把命丟了,要不是運氣好,也得落下終身殘疾。   但車禍這事兒,扯到刑警頭上,太牽強。是,我知道刑警算是和平年代裡犧牲率最高的職業之一了,但……怎麼說呢,總得有人幹這行吧?」   笑了笑,他又說:「再說了,刑警,其實也沒那麼危險吶,面對可能持槍的歹徒有特警隊的兄弟,還有防彈衣防刺服,小心些,總要不了命的。   而且不當警察,我能幹什麼呢?做生意?沒那個腦子,上工地賣苦力?還是去房地產當置業顧問?   嘛,不都是拿工資幹活嘛?有什麼區別?刑警我當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轉行?」   「這樣啊,」松哥一面刮著蘋果,一面點頭:「也是,沒必要給自己貼屬性標籤啥的,一份工作,好好幹就是了。」   「那你呢松哥?」阿先笑道:「你有沒有想過轉行?」   「沒呢,現在就挺好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兒,拿一份不高不低的薪水,養得起家糊得了口。」松哥說:「不過……你孩子兩歲了吧?不為他考慮考慮?申請轉個文職怎麼樣?」   「你女兒不也三歲了麼。」阿先依舊微笑。   「得,當我沒說。」松哥挑眉。   一個蘋果很快吃完,正好,阿先的老婆也回來了。   見著松哥手上一個碗裝的蘋果皮,她愣了愣,跟著輕輕一笑,說聲辛苦。   松哥起身,說:「阿先,我有點事兒,下次再來看你。嫂子,不好意思,我……」   「沒事兒,你去忙吧。」一對夫妻異口同聲的說道。   目送他離開,阿先目光流轉,落到他妻子臉上,輕聲問:「你回來挺久了吧?都聽到了?」   「嗯。」她笑容逐漸消散,點點頭,嘆了口氣,坐回他邊上,盯著他看了良久。   半晌後,她又嘆口氣,說:「我也不勸你了,好好養傷吧。」 第245章支柱,坍塌   武警醫院樓下,松哥滿臉焦急,拉著祁淵問道:「怎麼回事兒?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就……」   「我也不知道。」祁淵輕輕搖頭:「聽說蘇隊中彈,送到了這家醫院,我們就趕緊下來了。」   「蘇隊人呢?沒事吧?」   「還在路上,沒到。」祁淵說。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動靜,幾人回頭,見一隊醫務人員飛快的推著擔架床往急救綠色通道跑,便趕緊主動讓了位。   荀牧送了一路,直到他們上了電梯,才握了握拳,回身看向松哥他們。   幾人也趕緊走上前,問:「荀隊,蘇隊他沒事兒吧?」   「他中了兩槍,一槍在肩窩,一槍在大腿,股動脈被打破了,失血很多,必須第一時間輸血治療。」荀牧解釋道。   「怎麼回事兒啊?」   「我們逮住了一個關鍵的嫌疑人,」荀牧又握了握拳:「不想褚子陽竟然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竟然起了滅口的心思,在咱們帶人回來的路上忽然發動襲擊。   老蘇推了我一把,替我擋了槍,肩膀中彈,又把嫌疑人壓到座椅下,自己大腿再中一彈……   襲擊者被於辰擊斃了,三人,土槍,用的鋼珠彈,之後他和袁友衝倆去追查褚子陽。   放心,這傢伙跑不掉,膽敢毅然滅口,就說明他已經到了絕路!而且經過這麼一出,嫌疑人對其徹底死心,決定以自己了解到的褚子陽的犯罪證據,來換取自身安全,當場決定指證他。」   松哥招牌的溫和笑容消失不見,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   祁淵也握緊了雙拳,腦袋裡不由自主的,像過電影一樣回憶起有關蘇平的一幕幕,包括第一次出現場時,毛毛躁躁、失魂落魄的就往便利店裡鑽,結果被蘇平跟拎小雞一樣掐著後頸拉了出去……   想著想著,在場刑警眼圈都紅了。   沒人關注案子,只在乎蘇平。   方常和松哥甚至不自覺的抬手往後腰摸去,摸空了才反應過來,他們是下班後才抱團來看阿先的,從一線勤上退下來,配槍自然也就交上去了。   見他們的模樣,荀牧輕嘆口氣,搖搖頭,說:「放心吧,老蘇不會有事,罪魁禍首,咱們也絕對不會放過。」   幾人輕輕點頭,緊繃著的身子放鬆了些。   ……   凌晨一點。   荀牧紅著眼,與松哥他們會合,輕聲說:「沒事了,老蘇運氣好,沒傷到骨頭,子彈速度不快,也沒產生太嚴重的空腔效應,經過搶救已經徹底脫離危險,重症監護室都不需要待,住院幾天,靜養半月,就能恢復的七七八八。」   「那就好。」松哥鬆了口氣,說:「這幫傢伙,竟然如此猖狂,膽敢半路襲擊咱們,妄圖滅口,簡直,簡直……」   說著,他臉色又略略猙獰起來。   能讓他這麼個老好人恨得咬牙切齒,實在不多見。   頓了頓,他接著問:「荀隊,罪魁……」   「已逮捕。」荀牧冷笑著說:「別看那傢伙平日裡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抓捕時直接尿了。真可惜,沒現場看看他那糗樣。   放心,老於老袁倆,性子和老蘇如出一轍,眼睛裡揉不得沙子,褚子陽躲不掉。」   「那麼……這個由多個犯罪團夥組建而成的鬆散犯罪集團,也該徹底崩解了吧?」松哥問。   「嗯,他們的支柱都垮了,剩下這些人,自然一個都跑不了。」荀牧輕聲說:「裴德嶽的死,真相也已經確定。   他事兒發了,被通緝在即,褚子陽搶在行動前讓他跑路,他卻吃了熊心豹子膽,想反過來宰褚子陽一筆。   褚子陽給了錢,他也心滿意足,決心跑路。但這個行為,也讓褚子陽發現這人並不值得信任,跑路也有再被抓的風險,不如一了百了,乾脆滅口。   於是就委託了手下另外一條線,讓姚瑞斌他們,把裴德嶽幹掉。   至於老房東……呵,沒有欠賭債不得不跑路這回事兒,老房東也是褚子陽的人,之所以叫裴德嶽承包這套房的建築工作,則是為了洗錢。   姚瑞斌和裴德嶽的競爭,倒確實是真的,不是演戲,褚子陽手底下好些犯罪團夥,且相互間都互不認識,其中施工隊就有三支,讓他們相互競爭,也是為了壓低成本。   對於褚子陽而言,手底下的這些人,就像是他養的幾條狗,但他這個狗主連狗糧都不捨得喂,只打算讓它們吃屎,而它們不願意,便採用了這種競爭的手段,敗者餓死,勝者吃屎。」   講述到這兒,荀牧停了停,見幾人都沒說話,便繼續道:「至於所謂的老房東,知道的秘密太多,死了,屍體同樣被砌在了那棟樓承重牆裡。   不止如此……那棟樓裡的屍體,可不止這兩句。或許是嘗到了甜頭,暴露的可能非常低吧,他們往裡頭扔屍體,扔的肆無忌憚。   或許也是因為想多李永利用這棟房子吧,當時這棟樓,工期拉的相當長,蓋了很久。」   幾人依舊沉默。   半晌後,祁淵才問:「以褚子陽的罪責……夠判死了不?」   「妥妥的。」荀牧頗有深意的說道:「到了這份上,恐怕,他的合作夥伴都巴不得他死了,他不死,他們良心不安。   而他的競爭對手,估計也不會死咬著不放,繼續利用他做文章了。能將他這麼個核心人員掰倒,他們應該會見好就收,免得對面忍無可忍掀桌子。   畢竟身處那個局中,除非局勢徹底明朗,掌握了絕對的優勢,否則最重要的還是平衡。而褚子陽倒下,算不得絕對優勢,他們說不得,反倒會主動做出一定的讓步。」   「這些事兒,我不懂,也不想動。」方常輕聲說道:「對我來講,這樁案子破了,涉案人員抓了,大概率判死,歹徒也被當場擊斃,算是給蘇隊一個交代,這就夠了。」   「你們。」荀牧輕輕搖頭,說:「抓緊休息吧,明兒老蘇就該醒了,到時候,咱們再一塊兒去看看他。」   隨後看向松哥,問:「對了,阿先恢復的怎麼樣?」 第246章矛盾   雙十一,電商狂歡日,蘇平出院。   休息了大半個月,雖然走起路還有點跛,但已經沒有太大的影響了,閒不住的蘇平,第一時間恢復工作。   至於阿先,預後也相當穩定,不過還得再住幾天,觀察觀察。   「蘇隊!」吃早餐的時候碰到蘇平,祁淵有些興奮:「好久不見,你出院啦?」   「屁的好久不見,你不天天往醫院跑麼。」蘇平翻個白眼,同時嘴角微微揚起,問道:「最近怎樣?」   「還行,就是凌晨時熬得有點晚,瘋狂剁手,花唄白條信用卡都被我刷爆了。」祁淵扶額:「今天一看購物車,嗯,估計明年都不需要再囤東西了。」   蘇平笑笑,閒聊兩句,又撤回案子:「褚子陽怎麼樣了?先前我住院,你們都不跟我講,現在可以說了吧?」   「啊,在看守所畏罪自殺,撞牆,不過被救回來了,之後都招了,就等開庭。另外,搗毀了三個大型犯罪集團,十來個小團夥,巡視組離開咱餘橋,去其他地市調查了。這樁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畏罪自殺還被救活,看樣子不是他人動的手。」蘇平若有所思,點點頭道:「說起來,這樁案子,可算過去了啊。」   「是啊,有點兒虎頭蛇尾的感覺,不過……沒辦法,只能這樣了。」   「嗯。」蘇平也有點唏噓,忍不住抬頭,卻只看到天花板,隨後便輕輕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快速喝完粥,兩人各自去幹活。   十點,荀牧卻又和蘇平一塊,著急松哥、祁淵等刑警開了場會。   ……   會議室。   「本月九號,凌陽區分局刑偵大隊接到一樁報案,」荀牧說道:「死者宋秀貞,被其丈夫發現死於家中,衣衫不整,有被侵犯痕跡,死因為機械性窒息,具體的說,是被人掐死的。   大隊第一時間展開偵查,現場留下的證據還是相當多的,包括指紋與DNA等生物學證據,很快便鎖定了嫌疑人阮軒民。   但就在今天早上,兩小時前,阮軒民的家屬,卻請來了律師,並向大隊呈交了一份四年前的傷情鑑定書,鑑定表明,阮軒民曾因車禍導致外陰壞死被完全切除,徹底喪失了性能力。   而痕檢、法醫現場勘查無不表明,本案為單人作案,殺人、奸屍者為同一人,這份報告,無疑排除了嫌疑人的作案可能,大隊向我們申請指導,我同意了,本案現在歸我們支隊直接負責。   另外,律師剛剛到我辦公室坐了會兒,那份報告我看過,鑑定結果還是咱們的法醫科臨床鑑定辦給出的,可以查到記錄,沒問題,並非偽造證據,當年車禍的肇事司機因肇事逃逸,被處以五年徒刑,現在還在牢裡蹲著。」   頓了頓,荀牧問道:「關於本案,你們有什麼看法?」   松哥接話:「聽起來,本案一大難點就在於,指向阮軒民的犯罪證據,與其不具備作案條件這兩者之間的矛盾了。那麼,現場到底有什麼證據呢?」   「客觀證據主要有四條,」蘇平搶白,說:「第一,死者破碎的眼鏡片及現場遺落的一柄帶血匕首上,有阮軒民的指紋。   嗯,雖然死者死於機械性窒息,但兇手是持有兇器的,受害人身上也存在刺創、砍切創,只是都不致命,且較為淺表,可推測為是受害人在與兇手搏鬥的過程中,將兇器給打掉了。   第二條證據,現場散落有帶發囊頭髮;第三條,死者指甲縫內留存有皮屑組織。這兩條證據,在阮軒民被拘捕後便第一時間做了鑑定,頭髮、皮屑,都屬於他所有。   第四,法醫推測宋秀貞死亡於九號下午四點半到五點之間,死者丈夫報案時間是六點二十。而周邊監控表明,四點零七分,阮軒民出現在現場附近,五點二十二分離開。」   頓了頓,蘇平才接著說:「綜上,這樁案子其實並不複雜,就下邊大隊同事收集到的線索,哪怕阮軒民抵死不認,也足夠零口供定他的罪了。   更何況,還有其它的補充證據,比如,阮軒民與宋秀貞認識,阮軒民,是宋秀貞的高中生物老師,教了她三年。不僅如此,阮軒民和宋秀貞還算親戚,他是宋秀貞堂叔的小舅子,平時也算頗有往來。   但偏偏,阮軒民不具備那方面的能力,而且據調查,外因被切除之後,他心理似乎也產生了些許畸變,或許是激素分泌方面的原因,又或者是無能為力而產生的別的想法……   總之,他表現上雖然並沒有出現女性化之類的特徵,還是個正正常常的大老爺們,但性取向方面似乎有些許改變,電腦硬碟裡的小片片也以鈣片居多。   可能是因為外因被切除,那方面感受不到快感了,而前列腺卻依舊能接收到刺激的原因吧,這方面我也不太了解,但這一點,進一步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   松哥摸摸下巴:「要照這麼說的話,殺人還有可能,奸屍……確實沒那個條件。而殺人與奸屍如果是同一人所為的話,他的作案嫌疑就可以排除了。」   祁淵插話:「那麼,判斷這兩種犯罪行為系同一人所為的依據是什麼?」   「現場沒有被清理過的痕跡,且僅有一組指紋、鞋印。」蘇平看向他,說道:「案發現場存在大量血跡,哪怕另一名兇手穿戴著手套、鞋套,也會顯現出相對應的痕跡,因此可以排除多人作案的可能。」   「那會不會是栽贓嫁禍?」祁淵又問。   「不排除這種可能,」蘇平說道:「但有一點更奇怪——阮軒民認罪了,對自己殺人、奸屍的罪責供認不諱,還在招供書上簽了字。」   「嗯?」松哥抬起頭:「認罪了?什麼情況?難不成,他在茂名替別人頂罪麼?」   「可能性不小,比栽贓嫁禍大許多。」蘇平點頭道:「不過,他的家人顯然不了解內情。   又或者他們知道,但無法接受他替人頂罪的行為,且又擔心他因頂罪而獲刑,所以著急忙慌的把能證否他犯罪的證據給列了出來。」 第247章頂罪   將案情大致告知他們後,蘇平便直接領著他們奔赴凌陽區案發現場,荀牧則留在支隊中,應付律師與嫌疑人家屬、死者家屬。   律師還好說,雙方家屬都快打起來了,讓人非常頭疼,蘇平應付不了這種局面,至於松哥,更不適合,畢竟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所以只能由荀牧留下應付著了。   現場距離支隊不近,開車跑了半個鐘才到。   留守的大隊民警和他們打了招呼,撕掉臨時封條,開門把他們請進去。   「血跡不是很多,看樣子宋秀貞的刀傷確實不算重。」蘇平說道:「作案人持刀都無法殺害宋秀貞,反倒被她把刀給打掉了……作案人在搏擊方面應該並不比宋秀貞強多少才對。   可持刀都對付不了宋秀貞,赤手空拳下,他又怎麼把人掐死的呢?死者把刀打掉之後,體能也到極限了?」   松哥則在門鎖邊上勘察了一會兒,說:「門沒有被撬過的痕跡,而據詢問死者老公得知,他們在家都是關著門的,且安全防範意識較強,陌生人敲門不會開,推測應該是熟人作案。」   「熟人作案……」蘇平嘖一聲,又左右瞧瞧,沒發現什麼線索,畢竟分局刑偵大隊已經勘察過一遍,證物都取回去了。   現場走訪一圈,同樣沒什麼收穫。   各線索,依舊都指向阮軒民。   直到收隊,本案都沒有突破。   晚九點,會議室。   荀牧一片疲憊,顯然當事雙方家屬都不好對付,耗費了他不少精力。   掃一眼,他便知道蘇平帶的這隊人,怕是沒什麼收穫了,便直接看向凃仲鑫,問道:「老凃,屍體你應該重新檢查過一遍了吧?怎麼樣?有什麼收穫沒有?」   「算有吧,」凃仲鑫起身說:「宋秀貞生產過,順產,但屍檢發現,除了作案人動作粗暴,以及受害者已死導致消失外,也是重要原因。」   祁淵張了張嘴。   這倒是一條線索,問題是,具備確切作案嫌疑,具備一定的客觀證據的情況下還好說,否則怎麼查?直接讓被懷疑目標脫褲子麼?   不過見荀牧等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便沒開口。   沉默了一小會兒後,荀牧才繼續問:「除此之外呢?還有嗎?」   「死者後腦有一處撞傷,不過並不嚴重,顱內腦組織未見明顯損傷,顱骨也沒事兒。」凃仲鑫說:「結合現場照片判斷,應該是與作案人推搡中不慎摔跌,後腦撞到了茶几。   之後,作案人立馬抓住機會,騎在死者身上,將其掐死,之後迅速奸屍,逃離現場。   另外,受害者身上的銳器傷都相對淺表,兇器為一柄單刃水果刀,不算鋒利,推測作案人的力量應該也不大,而且,通過銳器攻擊方向判斷身高,作案人應該要比死者矮,在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之間,與阮軒民的身高並不相符。   至於地上的鞋印、血鞋印,我推測要麼作案人的腳異常的大,要麼就是故意穿了大幾碼的鞋。」   「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柴寧寧接話說:「我們對現場的足跡做過步態分析,發現作案人的步態相當彆扭,重心落點也異於尋常情況,推測為鞋子不合腳導致的。   另外,我們通過靜電膜採樣法,提取了現場所有足跡,發現有一組,不論鞋長還是花紋樣式、磨損程度,都與阮軒民被捕當天穿著的皮鞋一致,證明了他近期確實進入過現場。   但血足跡,雖然鞋長與阮軒民一致,但花紋樣式卻截然不同,磨損程度也並不對等,我又把阮軒民家裡所有的鞋都去了過來一一對比,沒有能與之對應的。   這就引申出兩種可能,要麼,先前大隊同事得出的『作案人一人』的判斷錯誤,阮軒民為作案人之一,參與了兇殺;要麼,阮軒民在兇手離開後進入其中,幹了些收尾的工作,刻意留下了自己的痕跡,以此冒名頂罪。」   「噢?」荀牧問道:「你認為哪種可能性大些?」   「後者,」柴寧寧不假思索道:「通過現場痕跡判斷,僅有一人在於死者搏鬥,總不能另一名作案人始終在看戲吧?所以我認為,後者可能性相對大很多。」   「冒名頂替啊。」荀牧十指交叉:「而且,元兇長得不高,力量也不大麼。」   柴寧寧嘴角一抽,坐了回去。   凃仲鑫又說:「另外,我也給嫌疑人重新做過鑑定,沒問題,嫌疑人確實完全喪失了,並進行過再造術,他沒可能侵犯死者的。」   「明白了。」荀牧頷首:「那麼,接下來的偵查重點,就是盯好他及他家屬名下各個金融帳戶、銀行卡的餘額及流水了,另外,他家裡也仔細搜搜。   如果他是因經濟原因而替他人頂罪的話,元兇肯定得付錢,要麼轉帳,要麼付現。倘若元兇選擇賴帳,阮軒民也不可能傻到繼續給他頂罪。   畢竟承認冒名頂替的罪責,可比殺人、奸屍來的輕得多,只要他不蠢,應該知道該怎麼選。」   松哥補充道:「另一方面,阮軒民的人際關係方面,也必須查清楚。   冒名頂罪,不一定是出於經濟方面原因,也可能是出於情感,比如犯罪人是他直系親屬……」   「不會,」荀牧搖頭:「他沒兒子,就一個女兒,父親在老家,不具備作案條件。至於兄弟……沒可能替他兄弟頂罪的吧?除非他是兄控弟控。」   「也難說,」蘇平接過話,一面翻調查報告,一面說:「他么弟,比他小十三歲,今年二十八,未婚,光棍。   同時,阮軒民還是個傳統且迂腐的男人,『傳宗接代』的觀念很強,大隊同事調查得知,他和弟弟關係也不錯,倘若犯罪人是他么弟,他考慮到自身情況,再考慮到他弟依舊是光棍,未必不會跳出來,替自己弟弟頂罪。」   頓了頓,他又皺起眉,說:「最大的問題是,他么弟……也不在餘橋,在魔都。」   補更可能在凌晨,一點半左右,最遲兩點 第248章匯款   「小祁。」   次日一早,支隊食堂,荀牧端著腸粉坐到祁淵邊上,問:「有沒興趣跟我跑一趟春城?」   「春城?」祁淵一愣,問道:「去那幹……呃,發現嫌疑人了?」   「就剛剛,八點零五,阮軒民建行卡收到了一筆匯款記錄,六萬五。偏偏是在這個時候,我覺得有問題,打算過去調查調查。」荀牧解釋道。   「荀隊懷疑這個匯款人是兇手?」祁淵很快反應過來,同時啃了口饅頭,又問:「不過……六萬五買條命我信,總有些兇殘的亡命之徒,在他們眼中人命特別賤。   但六萬五買阮軒民頂罪,不太可能吧?阮軒民作為中學高級教師,咱們餘橋教師的收入還是不錯的,看案卷,他月收入在九千往上,寒暑假還帶薪,怎麼看也不可能會為區區六萬五頂罪啊。   別的不說,他一坐牢,工作鐵定要丟,被判死刑的話命都沒了,就算不判死,殺人、奸屍,也得蹲十年往上……」   「這六萬五未必是『全款』。」荀牧說:「一次性大額打款,容易被銀行的系統鎖定,他或許打算以小額打款的方式慢慢還。   而且,打款人名叫阮軒浩,是阮軒民的三哥。」   祁淵沉默幾秒,點點頭:「幾點出發?」   「買九點半的票,要坐八小時,下午五點半到,沒問題吧?」   「九點半……」祁淵看了下時間,抿抿嘴,問:「能晚半小時麼?九點半的話,我怕來不及收拾衣服。」   「行,十點十五還有一班,八個半小時,傍晚七點到。」荀牧看看手機,說:「我也叫當地的同事幫忙留意留意這個人。」   「好,那我這就回家收拾。」祁淵趕忙把剩下半個饅頭塞進嘴裡,一口把豆漿喝完,擦擦嘴,穿上外套就跑了。   「帶件厚衣服!」荀牧對他背影大聲說:「春城早晚溫差大,今兒十一到二十一度,明兒下雨,十到十五度,蠻冷的。」   祁淵頓足,說聲好,便立馬跑了跑出食堂,跑到支隊門口,打車回家。   ……   七點半,春城南站。   荀牧看了看表,說:「阮軒浩住在北市區,坐地鐵過去要一個多小時……這樣,我先去市局呈交介紹信和協查申請書,你坐地鐵到羊腸村站,在附近找家賓館先住著,入住了給我發個定位和賓館名字,我再過來找你。   另外,阮浩軒承包了一家快遞網點,這幾天快遞壓力大,他們網點肯定會加班加點的幹活,十二點之前應該都在營業,不用著急,等我跟你匯合後再一塊兒去找他吧。   對了,我的行李箱,麻煩你也幫我提過去吧。」   「好。」祁淵輕輕點頭,目送祁淵離開後,便根據指示標出站,來到地鐵入口,買好單程票過安檢。   過了安檢後,竟然還有幾名輔警攔著,要求乘客出示身份證,倒是看得祁淵有些詫異,但也沒多想,早早就掏出身份證遞過去,隨後過閘機,上地鐵。   ……   九點,祁淵剛開好房間,便聽到手機響起,荀牧來了電話。   「荀隊,你到啦?」   「還有三個站。」荀牧說:「你東西都放進賓館了吧?我看你剛發了定位過來。」   「嗯。」   「那我就先不回賓館了,你直接到地鐵口等我吧,我們倆直接蹬單車過去的了。」   「好。」   掛斷電話,祁淵迅速洗了把臉,便帶上證件、手機錢包和房卡出了賓館。   剛下樓,前臺小哥就笑問道:「克哪點?給要我送你過克?」   「不用了不用了,」祁淵大概聽懂了他的意思,擺擺手。尋思片刻,又問道:「你們這兒夜裡幾點關門?」   「不關不關,有人值班。」   「好,謝謝啊。」   出了賓館,大概分辨了下方向,他便迅速跑到地鐵口,抬頭瞧了兩眼,隨後給荀牧發消息,說自己在A口,地鐵口這有一排共享單車。   很快荀牧出來,跟他匯合,隨後掏出手機看了眼導航,往前一指:「就兩公裡左右,沿著這條路一直走,第五個路口右轉,下一路口調頭就到了,倒是不複雜。」   祁淵輕輕點頭,並問:「那個,荀隊,就我倆嗎?」   「只是問問話,我倆就夠了,有需要的話,紅雲派出所的同事會配合咱們工作的,放心吧。」說著,荀牧掃碼開了輛車,並招手示意祁淵快些。   祁淵便趕緊也掏出手機掃碼開鎖,隨後跟他一塊兒蹬車跑。   兩人騎得不快,但春城夜裡車不太多,這一片位置相對又比較偏,沒花十分鐘也就到了目的地。   鎖車,順著導航找到快遞網點,這會兒倒是還燈火通明的,派送員忙前忙後趕著分揀,還有些住得近的下來自提包裹,幾個人在狹小的鋪面中團團轉。   有人注意到他倆,但也沒顧得上問,鋪面內還有七八人,抓著手機報編號等著拿快遞,哪有功夫搭理他們。   祁淵咽口唾沫,就想上去表明身份,卻被荀牧拉住了:「等會兒吧,這麼多人拿快遞呢。」   「呃……這怕最少也得等到十一點吧?」   「不是那意思。」荀牧解釋說:「你看那個揀貨的,他和阮軒民長得有幾分像,應該就是阮軒浩了。   他牙齒很黃,剛路過的時候,身上煙味很重,路邊還有一小堆菸頭,他菸癮應該不輕。再看,那輛三輪車馬上就要裝滿,瞧他大汗淋漓的模樣,等會兒應該會抽根煙歇會兒,咱們就上去跟他談。」   「哦。」祁淵點點頭。   果不其然,一車貨裝好,中年男人一抹汗,便走到一旁,點了根煙。   兩人立馬便迎了上去。   老闆娘瞅了他倆一眼,有些納悶,但還是顧不得搭理。   「取貨啊?」看見他倆,中年男人下巴揚了揚:「克裡邊找我婆娘……」   「不,我們找你,」荀牧擺擺手:「請問,你是阮軒浩阮先生麼?」   「啊,咋個?」   「我們是餘橋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民警。」荀牧出示證件:「阮軒民,是你弟弟吧?他涉嫌參與一樁命案,我們想向你打聽些消息。   你今早在建行給他匯了一筆帳,六萬五千元,是麼?」   晚了五分鐘emmmm   還債進程(2/10) 第249章借據   「嗯?」阮軒浩驚疑不定的瞧了他倆一眼,隨後點點頭:「是有這回事兒……怎麼了?等等……阿民殺人?不可能吧?你們……你們懷疑我?」   「別著急,聽我慢慢說。」荀牧豎起巴掌,示意他稍安勿躁,隨後說道:「隨著調查,我們發現,案件存在矛盾點,雖然有多條線索指向他,但他的嫌疑依舊不大。」   「所以你們懷疑我?」阮軒浩皺眉。   荀牧瞧了他兩眼,略一思忖,忽然換了態度,輕輕點頭:「對,所以請你解釋解釋,今早您轉給阮軒民的六萬五,是怎麼回事兒。」   「嘿,你們怎麼回事你們?轉個帳你們就懷疑我?」阮軒浩掐滅菸頭,似乎被氣樂了,說:「我還懷疑你們是不是詐騙犯呢,警服都沒穿,拿個證件就是警察了?我懷疑你們的警察身份,你們怎麼說。」   「沒關係,你可以直接打電話求證,」荀牧微笑道:「我叫荀牧,隸屬餘橋市公安刑偵支隊,警號……您現在就可以打妖妖靈求證,有沒有我這號人,我是不是警察。   要你還不放心,沒關係,咱們可以去派出所談。總不能為了騙你,咱們特地蓋一座派出所吧?」   阮軒浩皺眉,又將信將疑的看著他。   片刻後,他作出退步,點點頭:「行吧,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就年初的時候,我兒子結婚,但因為去年才剛剛承包下這個網店,還沒有回本呢,就管阿民借了二十萬。   這些日子也陸陸續續還了些,就剩最後的六萬五了,攢了一段時間,這不錢夠了,雙十一還賺不少,就一口氣都打了過克,免得弟媳老催,也影響感情不是。」   「噢?」荀牧問道:「有借據嗎?」   「有,」阮軒浩說:「我主動立的,畢竟二十萬不是小數目,親兄弟也得明算帳,我也沒想著賴,就直接寫了借據,在家裡,你們等下,我跟我婆娘和三嬢嬢說聲,我帶你們回家裡拿。」   「好。」荀牧輕輕點頭。   目送他走進鋪面裡,祁淵忍不住說:「有借據,看樣子他沒撒謊了,這六萬五還真沒什麼問題……   荀隊,其實我有點想不通,這種事兒,按理拜託這邊的同事查查也就可以了吧?咱們為什麼要特地跑一趟?」   「因為……」荀牧抿了抿嘴,左右看看,跟著搖搖頭:「算了,你不用想那麼多。」   祁淵若有所思,暗想:「看樣子,荀隊是不信任這邊的同事……」   不過這話能想不能說,他沒開口。   很快,阮軒浩又出來了,拿了串鑰匙,說:「警官,跟我走吧。」   兩人點點頭,跟上。   來到阮軒浩家,他讓二人隨便坐,便走進臥室裡翻找起來。   他家不大,而且戶型相當奇葩,目測不過四五十平米的樣子,竟然分隔成了三室一廳,搞的廚房狹**仄,臥室也只能放下一床一衣櫃,客廳也只能擺個沙發,衛生間更是連放洗衣機都勉強。   不過祁淵是跟著荀牧來查案的,不是來看房子的,心裡吐槽兩句就夠了,什麼都沒說。   不一小會兒,阮軒浩出來了,並拿出來一疊紙。   最下邊的是張書寫紙,從哪個本子上撕下來的,上頭寫著借據二字,並明確寫明,2019年1月13日,阮軒浩向阮軒民借款20萬元,附漢字大寫,並寫明最遲於2021年1月13日之前還清。   不過沒有利息,應該是阮軒民沒收。   放款人和借款人都有籤名摁手印,借據成立。   在下邊是附錄,共六條,前五條都是幾月幾日幾點,還款多少錢,最後一條則寫著貳拾萬元整已還清。   之後是五張匯款憑條。   祁淵仔細看了下,重點看了匯款憑條的日期——借據日期都可以造假,但匯款憑條日期卻沒有造假可能。   最早的一單匯款,兩萬元,在三月一號。   再加上借據紙張略略發黃,可信度還是相當高的,阮軒浩並沒有撒謊。   想到這兒,祁淵忍不住看了眼荀牧,暗想,這一趟怕是白跑了。   從餘橋到春城,二等座都得六百一,兩人,來回就是兩千四,加上一晚上的賓館,兩千五百塊錢,哪怕支隊報銷,祁淵還是不免有些心疼。   刑偵支隊的經費,一向不大充裕,財政批的倒不算少,但破案花費太大,而且不時就要到外地外省追兇、查案,還有刑警因公受傷治療的頻率也高,都蠻燒錢,祁淵擔心預算提前花完了,上頭又不給批,會很麻煩。   就為了個轉帳記錄而跑到春城,祁淵擔心有人會藉此做文章攻訐荀牧。   荀牧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卻不以為意,把借據和憑條放在桌上,問:「阮先生,我能拍個照嗎?」   「拍,隨便拍。」   「多謝配合。」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隨後,荀牧又問:「好的,你的嫌疑可以初步排除了,不過還是想問一句,從九號到今天,你都待在春城嗎?」   「在啊,」阮軒浩說:「這不是雙十一麼,都得準備,能克哪點?」   「您兒子呢?」   「他啊,他在山城。」阮軒浩說:「兒媳她嬢嬢在山城開了家公司,搞教育的,他麼入股了,就留在那邊,過年過節才回來看看。   夏天那邊太熱,也回來住一陣子,但今年這點也熱啊,反倒山城那邊都還好,聽說一直下雨,就沒回來。。」   「那麼……阮軒民呢?」荀牧又問:「你對他應該也有些了解吧?」   「啊,」阮軒浩頷首:「我們幾兄弟,就他有出息,上了大學,兩公婆都是老師,工資高。我兒子也是,從小就看他日子過得好,決定當老師,後來又找了個當老師的老婆,又勸他們嬢嬢搞教育……」   祁淵瞅了他兩眼,忍不住在心裡嘀咕道:「我看你們也不差,十個月能還完二十萬,賺的錢肯定更多……」   跟著阮軒浩又說:「關係的話……挺好的,不然也不能一口氣就借我二十萬嘛。   嗯,我們兄弟幾個相互間也有親有遠,但大家跟阿民都很好,他重感情,又經常幫我們。」 第250章逃犯   回到賓館,祁淵管前臺要了兩個桶,裝好兩桶熱水泡腳。   見他拿一次性的香皂在腳上擦了擦,荀牧笑道:「小祁,你還挺講究。」   「沒辦法,腳臭,大學時候好不容易才調理好,別又復發了。」祁淵回了一句,腦子裡想的卻是案子。   想了一會兒後,他忍不住問:「說起來,阮軒浩和他一家,嫌疑應該可以完全排除了吧?首先轉帳這事兒沒問題,其次他們離得遠,也根本沒有作案條件。」   「他拿出借據的時候,就可以排除了,關鍵在於從他身上獲得的,關於阮軒民的線索。」祁淵輕聲說:「首先,阮軒民為人和善,至少對家人不錯,是個重感情的主兒;   其次,就阮軒浩了解到的情況而言,阮軒民也算是一個好老師,有師德,曾經為學生墊付學費的事兒,還被家裡兄弟說過,不過這點可以讓其他同事再走訪確認確認;   再次,四年前那起車禍,對阮軒民的打擊非常大,雖然除開醫藥費外,還獲賠八十多萬,但咱們種花家的傳統,對命根子看的太重了,即使後來看似走了出來,但阮軒浩他們,還是看出他有了點改變,不過說不太清楚。」   講到這兒,荀牧頓了頓,才接著說:   「最後,他們家經濟條件相當好,阮軒民本身是高級教師,收入不低,他老婆出來開培訓班,收入更高,家庭全年收入在四十萬以上。   但他們夫妻倆平日裡都還蠻省的,而且在早些年股市行情不錯的時候,也還炒股賺了不少,加上四年前獲賠的八十萬,結合逢年過節聚一塊兒吹牛聊天時透露的消息……   阮軒浩估計,他一家的存款家房子車子等不動產一塊兒,得有三五百萬往上,甚至千萬也不是沒可能。具體的,也可以讓同事查查。」   祁淵接過話:「這種家庭條件,妥妥小康標準甚至是小富之家了,按理說他不應該會為了錢而冒名替他人頂罪,只能是出於主觀情感。」   「嗯,沒有錯,」荀牧頷首:「那麼思路就清晰了——首先阮軒民自己並不具備作案條件,其次他的家庭條件決定他沒必要為經濟方面的原因替他人頂罪。   那麼咱們的調查範圍,鎖定在他的親朋好友中即可。另外,不在餘橋,且近期並沒有來過餘橋,可以排除,再結合身高在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之間,這個顯然並不常見的身高範圍……有這些條件,已經足夠鎖定嫌疑人了。」   「那咱們明兒回去?」   「不著急。」荀牧輕笑道:「你之前不問過,簡簡單單的問詢,為什麼要特地往這邊跑一趟嗎?」   祁淵輕輕點頭:「是因為不信任這邊的同事麼?」   賓館裡就他們倆,也沒有外人,祁淵也可以把心裡的想法說出口了。   「不信任?」荀牧一愣,跟著失笑:「我要不信任他們,還能直接先去把手續辦了?」   「那……那不是程序要求麼?」   「程序是死的,在不需要這邊同事配合的情況下,可以先斬後奏嘛,先來這兒詢問阮軒浩,明兒一早再去把手續補了不就成了。」   祁淵呃一聲,問:「那是為什麼?」   「在逃犯,」荀牧壓低聲音道:「正好有一名在逃犯出現在春城,我們的主要目的也是他,至於詢問阮軒浩……只是順帶,而且恰好用於遮掩目的。」   祁淵眨眨眼睛:「那……之前為什麼不說……」   「你注意到了吧,」荀牧說:「我剛剛說,利用詢問阮軒浩遮眼目的。」   「嗯?」祁淵一驚:「你的意思是……咱們內部,有鬼?」   「不確定,但不得不防。」荀牧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十一年了,這人逃了十一年了。   早在我成為支隊長前,老蘇就一直在追,可這傢伙警覺地不行,滑不溜秋的,多次緝捕行動都被她躲了過去,所以不得不懷疑,咱們內部有鬼。」   「這逃犯,男的女的?」   「女,立案下追逃令時才僅僅十九歲,堪稱犯罪天才。」荀牧又看了他一眼。   祁淵皺眉:「她犯的什麼罪?」   「涉嫌有組織犯罪,且是組織重要頭目之一,疑似被某大佬包養。   事發時,她劫持了繼母與親父,與我們談判,但談判只是幌子,繼母早已被她殺害,親父也已被她毒殘,所謂的談判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創造機會。   等我們全城封鎖,在各個車站與交通要道設卡緝拿她時,她已經跑了。」   祁淵張了張嘴。   過了一會兒,消化掉這條信息之後,他才接著問:「那,怎麼確定她人在春城這邊的?」   「褚子陽被抓,你知道的。」荀牧說道。   「她還和褚子陽有關係?」   「有,」荀牧說:「而且,雖然褚子陽已經被批准逮捕,羈押候審,但相關調查工作仍未結束,按照以往的經驗看,持續時間恐怕得以年計。而巡視組去其他地市,或多或少,也有釣魚的意思。   這些就先不說了,而幾天前,咱們又查到一條信息,這名逃犯,近期還和褚子陽有聯繫,且講過某果的事兒,有些擔心,問褚子陽意見。   因此我們懷疑她跑到了春城,並改頭換面在這兒生活,嗯,褚子陽也承認了,而且她在這兒生活的挺久,得有兩三年。   還有,先前褚子陽建議是,讓她不要跑,穩住,所以或許還在這兒呆著。當然,也說不準,畢竟褚子陽落網也有大半個月了,她或許也收到了消息,提前撤離,咱們過來,也有碰運氣的成分在裡頭。」   「有更具體的線索麼?」祁淵忍不住問:「她在哪兒生活,在幹什麼?」   「不知道。」荀牧搖頭。同時又瞥了祁淵兩眼,不過他沒發現,只低頭沉思。   過了幾秒,祁淵才問:「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等老蘇給通知。」荀牧把腳撈出來,擦乾,把褲腿放下去,同時說道:「另外,我們只有明兒一天的時間,最遲後天一早得走。   呆的太久,她肯定會起戒心,到時候自己就溜了,咱們再待下去,意義也不大。」 第251章法網恢恢   祁淵倒了水,脫掉外衣,躺在床上,卻沒睡,眼睛睜著,在想事情。   他看出荀牧是在試探他了,而荀牧本身其實也並沒有隱瞞的意思。   不過他也並不在乎,且理解荀牧。   畢竟在隊伍中疑似有內鬼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是可疑的,哪怕他只是個新人,也不能完全排除。   至於具體行動,荀牧沒有說的太細,祁淵也不多問,明兒跟著荀牧走也就是了,反正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想著想著,腦袋開始放空,他慢慢便睡了過去。   半夜裡,他就醒了,被電話吵醒的。   坐起身一看,荀牧剛翻出手機,歉意的對他笑笑,隨後便微微側過身,接通。   說了幾句,就見荀牧忽的掀開被子坐起來,臉色嚴肅:「行,我知道了,就過去。」   祁淵見了,也顧不得問,默默起身穿衣服。   荀牧把手機收好,主動說:「目標逃了。」   「什麼?」   「所幸她運氣不大好,正碰上春城同事大規模查毒禁毒——雙十一嗎,有些不法分子,會利用物流壓力極大,管理相對疏漏的這段時間,運輸獨品與其他違禁走私物。   她心虛下似乎誤會了什麼,直接開車調頭,被同事發現,引起警覺,發起攔截,她直接衝破了攔截卡,但最後還是被特警擋了下來。   經過搜查,未發現違禁物品,但她的表現依舊引起了這邊同事的警覺,懷疑她可能是在逃犯,取了她的口腔上皮細胞、指紋進行鑑定,發現果然是我們的目標。   而正好,春城這邊的禁毒局下轄禁毒大隊隊長,是老蘇服役時的戰友,便直接通知老蘇,老蘇又轉告我。總之咱現在就去禁毒大隊『領人』吧。」   「噢?這麼順利?這也太巧了吧?」祁淵有些詫異,但手上動作也不慢,說話間已經穿好了衣服鞋襪。   荀牧輕笑一聲,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讓她逃了十一年,也著實該到了落網的時候了。逮著她,褚子陽這一系列案件,才算圓滿,咱們隊伍裡的內鬼,或許也可以揪出來。」   頓了頓,荀牧又說:「不過這傢伙消息還真靈通啊,咱們才到春城多久,竟然就跑了,要不是她運氣著實不好被禁毒隊同事攔個正著,恐怕又得白跑一趟。」   祁淵欲言又止。   「怎麼了?」   「我在想,」咬咬牙,祁淵還是決定直說:「知道咱們來春城的,應該不少,但咱們有『調查阮軒浩』這一目的作為遮掩,按理說她應該不至於這麼謹慎就決定開溜才對,否則她就該躲到山溝溝裡過日子了。   這說明,她是知道咱們真正目的的,那麼問題來了,怎麼知道的呢?誰告訴她的?」   「噢?」荀牧瞧了他一眼,說:「知道真正目的的,只有我和老蘇,嗯,回到賓館後又多了個你。」   祁淵心裡咯噔一聲,並張了張嘴。   見狀,荀牧輕笑兩聲:「瞧把你嚇得。放心吧,我心裡有數,你根本沒可能跟她聯繫。   之前對你確實有些懷疑,也是職業病吧,你應該看得出來,但觀察了一晚上,放心,我信任你了。嗯,如果你介意的話,我跟你道個歉……」   「沒事沒事,我不介意,很正常的。」祁淵連連擺手。   荀牧又說:「別想那麼多了,這回她收到報信,應該就是單純的警覺。   雖說有別的目的作為遮掩,但事實上,上個月褚子陽被逮捕,應該也讓她坐立不安了,得知咱們來春城後,為求穩妥抓緊時間撤離也正常。   如果不是足夠聰明的話,我想,她也不可能一躲就是十一年。只是這回她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將查毒誤認為是抓她,否則她理應也沒那麼容易落網。   總之這是個很厲害的傢伙,可別太小看她了,會吃虧的。而且就算落網,鎖定她犯罪證據不難,畢竟早在十一年前,發布通緝的時候,她的罪證就已經坐實了。但要想讓她供出其他同夥,招出內鬼,恐怕也不簡單。」   祁淵輕輕點頭,沒說什麼。   荀牧也迅速穿好了衣服,拿上房卡就出了門,祁淵緊隨其後。   這個點不太好打車,荀牧等了五分鐘也沒人接單,瞅了瞅,這兒到緝毒隊還蠻遠的,騎車過去的話……   正當糾結要不要起車的時候,一輛的士經過,祁淵趕緊伸手攔車。   「克哪點?」車停好後,的士師傅降下車窗問道。   「禁毒大隊。」   「禁毒大隊在哪點?」師傅有點懵。   荀牧瞅了眼地圖,說:「菊花村附近,博物館過去點。」   「那有點遠吶。」師傅皺眉,不太想接單的亞子。   見狀,荀牧直接掏出自己的證件:「請您……」   「哎,我沒吸獨,你們,你們……」   「您誤會了,我們過去辦事的,請您送我們過去。」   「好好好,上車。」   「打卡吧,車費我們會給,麻煩您到時候開張發票。」   「知道了知道了。」   ……   二十分鐘後,抵達禁毒大隊,荀牧付了錢,把發票裝進兜裡,下車,在門衛處登記好,進入辦公樓內。   蘇平的那位戰友——季慶平——已經在門口等他們有一會兒了。   「你就是荀隊吧?老蘇跟我說過好些次,可算見到人了。」剛見面,季慶平就爽朗大笑,跟他握了握手,隨後往樓內努努嘴:「喏,人就在裡頭,你們進去辨認辨認,確認無誤的話,籤個字辦個手續,把人帶走吧。」   「辛苦你們了。」   「沒啥,應該的。」季慶平擺擺手:「刑偵下邊的緝毒隊和重案隊本來想把人帶走,好好調查調查,結果發現是你們餘橋那邊要拿的逃犯,我就幫你們留下了,免得你們跑呈貢那去,更遠。」   一面說,他一面領著荀牧去留置室。   隔著單向玻璃,荀牧看了兩眼,皺眉:「是有些像,不過畢竟過去這麼多年了,難免有些變化,她可能還整過容,不好分辨。   但指紋和DNA很難騙人,應該不會錯,不然先把手續辦了吧。」   「都行。」   有點卡文,嘆氣 第252章思路   次日一早,荀牧買好了票,和祁淵一塊,押著被銬上的嫌疑人登上高鐵回返餘橋。   同車廂的乘客有些好奇,頻頻往這兒看,不過也只是看看而已。   祁淵打量了這女人好一會兒,也沒發現什麼特殊的,總覺得她並不像想像中那麼聰明,用的所謂計謀也很拙劣。   她竟然時不時就和祁淵說兩句,話裡行間的意思,無外乎感謝他,但感謝什麼又不說,接著又嘀咕倒,這樣還沒跑出去,也怪不得人了云云。   明顯是想把祁淵拖下水,挑撥離間,讓荀牧誤認為祁淵就是他的同夥。   要荀牧會中這種拙劣的伎倆,也不用當刑警了。   想來就是所謂的天才犯罪,到了這種時候,也沒什麼辦法可想。   或者說,這個女人實際上並沒有傳言中那麼天才,只不過因為勢力網相對龐大且錯綜複雜,讓她能多次在刑警緝拿她之前開溜,才造就了她的名聲。   畢竟一逃十一年,乍一聽都會覺得這女人不簡單,有兩把刷子。   下午四點,抵達餘橋,蘇平親自開車來接,路上幾人一句話都沒說,直接開到看守所,把人送進去,辦好手續籤好名離開。   再次上車,蘇平才鬆了口氣,說:「行了,這次任務圓滿完成,剩下的都是水磨工夫,咱們沒必要太過深究,交給檢方和巡視組去審吧。」   荀牧看了他兩眼,輕輕點頭。   祁淵見狀,微微皺眉。   看上去,蘇平竟似乎是在逃避?   他竟然不打算親自審這名嫌疑人?   但很快,祁淵就反應過來,蘇平恐怕是難以接受自己的隊伍裡出了內鬼這事兒。   顯而易見,能夠給那女人通風報信的,在支隊裡不會是小透明,能力應該還算出眾,否則很多信息都了解不到。   而這樣的人,蘇平、荀牧都熟,關係也都好。   因此,蘇平也好,荀牧也罷,按規定得迴避。   是的,得迴避,而不是逃避。   想通了這點,祁淵眉頭又鬆開了。   荀牧很快岔開話題,說:「阮軒浩那邊,我們調查過了,沒有問題,你們這邊呢?有沒有什麼收穫?」   「沒。」蘇平搖頭:「一籌莫展,阮軒民的親朋中,完美符合條件,尤其是身高這個條件的,只有子侄輩。   但他們都不具備作案條件,要麼在外地,要麼與父母在一塊,還有的則在補習,或者在校住宿,都不具備不在場證明。」   「這樣麼……」荀牧皺眉。   一路再無他話,三人默默的回到支隊,重新投入工作當中,到了晚八點,例行開會,依舊沒有突破,荀牧便宣布散會了。   看時間還在,祁淵不打算再擠休息室,想回家一趟,好好休息。畢竟昨天今天兩回奔波,加起來坐了接近三小時地鐵,十七個鐘的高鐵,累得慌,休息室顯然沒有家裡舒服。   攔了輛的士,報上自己家地址,祁淵便坐上副駕駛,安全帶系好。   「小哥,那麼累啊?」的士師傅很健談,猜出祁淵是刑警,但還是說道:「你們警察可真是辛苦。哎,我堂弟也是侄子,三十多歲人了,還沒找到對象呢,家裡人都……」   祁淵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他很累,不太想說話。   但說來也怪,除非工作外,並不愛與陌生人搭話的祁淵,卻並不太排斥和司機聊幾句。   想來,他並非不愛說話,而是不愛主動找話題吧,所以碰到一些健談的司機先開了口,他也會很自然的回一回。   「對了,小哥,」說幾句後,司機又好奇的問:「聽說你們前不久偵破了一樁案子,叫什麼『聚眾銀亂』的,在一棟別墅樓裡,好傢夥,三十多號人,而且全都是女的,有沒有這回事兒?」   「蛤?」祁淵眨眨眼睛:「我不知道啊。」   「好吧,我懂,我懂。」司機卻誤會了,認為祁淵只是不想透露案件細節而已。   祁淵則皺起眉,若有所思,腦海中仿佛有條思路閃過,卻揪不住,抓心撓肝的難受。   這時,司機又嘀咕道:「現在的小年輕真會玩,三十多個人,都是女的,竟然也玩得起來……」   「嗯?你說什麼?」祁淵眼前一亮。   「沒,沒什麼。」司機訕訕,有些心虛。   「回去。」   「啊?」   「麻煩你送我回去,我有事情要匯報,快!」   「哦哦,好!」   ……   十五分鐘後,祁淵下車,付了車費便立馬往支隊裡跑,一路跑到荀牧的辦公室。   果不其然,門沒關,荀牧和蘇平都在,正聊著什麼。   聽到動靜,他倆抬起頭,見祁淵氣喘籲籲的站在門口,荀牧有些納悶的問道:「小祁?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手機落下啦?」   「不是,荀隊,蘇隊,」喘兩口粗氣,調整了下呼吸,祁淵走進辦公室說道:「我有條線索要匯報。先前,咱們的勘查思路,或許錯了,出問題了。」   「噢?」   「誰說,只有男女之間能發生關係呢?女女之間,也可以的吧?」   「嗯?」蘇平站起身。   祁淵抿抿嘴,又接著說:「同理,也並非只有功能完整的男人,能幹那事兒,也可以用矽膠棒代替。   另外,做那種事兒,並不一定是為了滿足生理上的需求,也可能是為了或許心理方面的……」   「你們聊。」蘇平立刻說道:「我去找找先前老凃送過來的屍檢報告。」   「你坐著吧,身體還沒好利索呢,我去。」荀牧壓了他肩膀一把,看了祁淵一眼,示意他也坐,便離開了。   蘇平沒逞強,只問:「小祁,你怎麼想到這條思路的?」   「剛打車……」祁淵把的士司機說的話轉告給蘇平。   「這樣啊,」蘇平捏著下巴:「慣性思維害死人,的確,阮軒民失去了能力,而且性取向貌似還有更改的跡象,但並不意味著他就對異性失去了興趣。   但……他的身高卻不符合痕檢與法醫方面的推斷。他們根據現場以及受害者身上的傷口,做了細緻的過程還原,得出的受害人身高不會出錯。」   祁淵猶豫片刻,問:「那,會不會是他女兒呢?」 第253章自首   「沒記錯的話,阮軒民有個女兒,上高三。而且,一米五五到一米六這個身高對成年男性而言比較罕見,但對女生來說,就相對常見了。阮軒民為自己女兒頂罪,也說得過去。」   蘇平未置可否,沉思起來。   不一會兒,荀牧回到辦公室,將一疊屍檢報告放在桌上,蘇平抄起來翻了翻,說:「蔭道內發現有潤滑液,但未見米青液,原先以為是戴了套,現在看來,還有可能是用的假貨。」   「嗯。」荀牧應一聲,想了想,又說:「不過……證據怎麼辦?女性作案的可能確實存在,但這個說法並不被廣為接受。   如果沒有站得住腳的證據直接進行調查的話,要嫌疑人配合還好,倘若不配合,咱們會面臨相當大的輿論壓力。」   「不方,」蘇平平靜的說道:「只要查清真相,證據一擺,再對外公開,搞定。」   「沒那麼容易。」荀牧搖頭道:   「表面上看起來證據完整的情況下,阮軒民他老婆都能請律師到市局大鬧一通,當然,她手上也確實握有相應的證據……   再加上現在在很多父母眼裡,自己家孩子都是好的……總之,她不太可能接受咱們這一調查結果,哪怕嫌疑人已經招供。   畢竟她呈交傷情鑑定報告的時候,阮軒民自己也已經招供了,可她不認。   當然,她法律意識比較強,懂的維權,這倒也是好事兒,可怕就怕她只把這當工具,對自己有利的時候講維權,證據齊全完整且無可辯駁了,她還是打著維權的名頭撒潑。」   「嘖,我們辦案什麼時候要看嫌疑人家屬臉色了?」蘇平翻個白眼:「她要維權,維去唄。要鬧就鬧,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我知道。」荀牧擺擺手:「我的意思是,辦肯定要辦,但得小心點,得完全造規矩來,一些踩線和打擦邊球的手段儘量別用,以防萬一。」   「知道了知道了。」蘇平說。   「那麼,按照無罪推定原則,」荀牧又說:「阮軒民女兒無法排除作案嫌疑,滿足作案條件還不夠,必須得找到能直接指向她的證據。話說回來,她叫什麼名字來著?」   「阮海清。」蘇平雙手抱胸:「挺巧,死者宋秀貞,還是阮海清的班主任來著。」   「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似乎在哪兒聽過……」   「比較大眾的名字,撞名也不奇怪。」蘇平撇撇嘴:「老荀,你怎麼肥四啊?關注點都在什麼奇奇怪怪的地方?」   荀牧扶額:「精神有點渙散,可能是累著了沒緩過來。」   頓一頓,他喝了兩口濃茶,又說:「好了,言歸正傳吧,阮海清的犯罪證據,你打算怎麼獲取?」   蘇平沒回話,只看向祁淵。   「呃,」祁淵瞭然,蘇平這是在考校自己,腦筋立刻飛速轉了起來。   很快他就有了想法,說:「我認為,咱們還是可以以阮軒民為突破口。有了剛剛提出的思路,阮軒民的作案嫌疑,其實也就無法直接被排除了,哪怕他的身高也並不相符。   但與之對應,大量客觀物證直接指向他,再加上他自己已經招供,那麼不是確實犯罪,就是替人定罪,總歸都是觸犯刑法的。   那咱們大可以他為突破口,提出上門搜查,展開各項調查,他家人配合最好,不配合那也無所謂,強制執行。   只要能搜出指向阮海清的證據,OK,搞定,咱們就有由頭傳喚乃至拘傳阮海清了,到時候順著方向往下調查,總會有實錘的時候。   再者,現場也可以再仔細查查。如果真的是阮海清犯的罪,那不管她再怎麼小心,而且還有阮軒民收尾,按理總都會留有一定的線索才對。   當然了,也不一定是阮海清犯下的這樁命案,只不過,女性,同樣具備了作案嫌疑而已,其中又以阮海清嫌疑最大,其餘關係與阮軒民很近的女性,也有可能。」   蘇平輕輕點頭,又對荀牧一抬下巴。   「各種情況都考慮到了,」荀牧輕聲說:「總體來講,還算穩妥,就先這麼辦吧。   嗯,補充一點,可以在外圍調查下阮海清,搞清楚她的性格、脾氣還有取向,這方面能取得突破的話,案情基本就明朗了。」   頓了頓,他抬腕瞧瞧時間,同時道:「好了,時間也不早了,趕緊回去歇著吧,明兒起來再具體安排任務。」   「好。」祁淵頷首,離開了。   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回家睡,家裡更香。   ……   翌日清晨,祁淵起了個大早。   然而剛到支隊,還沒來得及吃早點,就聽到一則消息——阮軒民老婆帶著阮海清自首了。   「自首?神馬情況?」他眨眨眼睛,三口啃掉倆饅頭,又一口氣嘬掉一整杯豆漿,便迅速往審訊室跑去。   支隊審訊室有好些個,他管前輩們問了問,才找到審訊阮海清那個。   監督室內,松哥、老海等好些熟人都在,隔著單向玻璃旁觀,顯然對這樁案子都相當感興趣。   瞧了兩眼,祁淵便發現審訊才剛剛開始,荀牧一直在問些諸如性別年齡之類的基本信息。而審訊室內也只有三個人。   阮海清已滿十八周歲,因此蘇平並沒讓她母親在場。   當然,她母親這會兒也在監督室內旁觀。   「警官,」問了一會兒,阮海清不耐煩了:「我來自首的,來自首的。你知道自首什麼意思嗎?我直接把我犯的事兒給你交代完不就好了,問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幹什麼?煩不煩啊?」   「噢?」荀牧饒有興趣的放下筆,看著她:「那你說說看,都犯了什麼事兒?」   「我殺人了,殺了宋老師。」   「動機呢?」   阮海清撇撇嘴:「宋老師太漂亮,我沒忍住,吃了她豆腐,她又羞又氣給了我一巴掌,然後……莫名其妙就打起來了。」 第254章波折   「莫名其妙打起來?」   「就那個意思。」阮海清一臉無所謂的說道:「打著打著,我看到茶几上有把刀,就抓起來砍她,結果沒兩下子刀被她打飛了。   我一著急,撞了她一下,她沒站穩,摔了,腦袋又撞在茶几上,我當時是蒙的,只知道撲上去掐她,她掙扎,掐了好一會才不動了,然後就死了。」   蘇平皺眉,阮海清這幅態度讓他很不爽,但很快,他又留意到阮海清雙拳攥著,雙眼有些紅,隱約覺得有些奇怪。   這女孩的模樣,感覺像是在強撐著。   荀牧低頭看眼筆記,接著問:「那麼,矽膠棒,哪來的?」   「啊?什麼……呃,哦,那個啊。」阮海清一下沒反應過來,但很快就明白了荀牧說的是啥,臉色刷一下就紅了,卻仍舊強作鎮定道:「我在她臥室裡發現的。   本來很慌,想著趕緊跑,但忽然發現那東西,就……就……哎呀就那樣了唄,你們不都清楚?」   「也就是說,這樁案子,是個意外,你原先沒想殺人?」   「嗯,對。」阮海清頷首,跟著別過頭,一臉淡漠,腮幫子卻鼓的老高。   「那你去她家幹什麼?」   「補習啊。警官,我高三了哎,還有幾個月就要高考,宋老師原先也是我爸的學生,還有點親戚關係,我上她家補習怎麼啦?很奇怪嗎?」   「補習?只是補習的話,為什麼要刻意穿大五碼的鞋?」   「啊?什麼大五碼?」阮海清有些懵。   「同學,」荀牧盯著她的眼睛:「冒名頂罪,包庇,同樣是犯罪。你既然不是作案人,為什麼要蹚渾水跑來自首?誰指使你這麼幹的?」   「啊?」阮海清目光躲閃,不敢直視荀牧,連咽了幾口唾沫,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叫蹚渾水?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這案子就是我幹的,你們別為難我爸。」   「噢?原來是想替你父親開脫麼?」說著,他側目看了看單向玻璃,仿佛能看見另一面的景象似的。   聽到這兒,祁淵也詫異不已,忍不住瞧了眼阮軒民的妻子,卻見她同樣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   感受到幾名民警的目光,她握了握拳,說:「這孩子……昨晚她不是這麼說的。」   「噢?」   「她向我坦白說她殺了人,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不想害阿民坐牢,她也清楚阿民知道是她幹的所以才替她頂罪,這讓她更內疚了……   我們母女倆談了好久,最後決定自首,所以今天一早,我就帶她過來了。可……怎麼回事兒?這孩子,只是想替阿民脫罪?這……」   松哥當機立斷,看了祁淵一眼,隨後說:「咱們換個地方聊吧,您詳細跟我們說說情況,可以麼?」   她咬了咬牙,最終輕輕點頭。   見狀,松哥伸手在耳機上連點兩下。   與此同時,荀牧似乎接收到了某種信息,收回目光,又看向阮海清,說:「同學,你的供述,與現場存在頗多矛盾之處,很顯然,對於現場情況,你了解的並不多,不像兇手。」   「我……」   「不要狡辯,沒有用。而且,咱們辦案講證據,你,還有阮軒民,到底殺沒殺人,你們說了不算,我們只相信證據。」荀牧打斷她,說:   「所以,不需要煞費苦心的把事兒往自己身上攬,那樣除了讓你自己攤上牢獄之災外,沒有任何意義。   再者,你母親先前託律師給我們提供了一份重要證據,很大程度上,已能排除你父親的作案嫌疑了,這事兒你應該也清楚,按理沒必要跑出來替他頂罪才是,可你還是來這兒自首了。   我猜得沒錯的話,是有人坐不住了,心急的很吧?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把你給推出來?嗯,那個人是誰,對我們而言其實也不難猜到。   我雖然不理解她到底怎麼想的,竟會用你來換阮軒民。但……某人一方面給出傷情鑑定報告書,證明阮軒民不具備作案條件,另一方面,卻又把你一個女孩子推出來自首,頂罪……   是不是意味著,她其實知道這樁案子的全過程,也知道實情?   不,如果知道實情的話,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她不應該會想到用傷情鑑定報告書來為阮軒民脫罪才對,除非有人提醒她,或者,她是事後才清楚這些事兒的。   事後知情,怎麼知道的呢?她會不會被幕後元兇威脅,不允許說出真相,又想替阮軒民脫罪,所以才把你給推出來?那她這麼做會被元兇所接受嗎?本身處境會不會很危險?   如果你真的為她好,那麼,告訴我們吧。或者,你也因為她的行為而心灰意冷了,只是害怕她,畏懼她?沒關係,剛剛我收到通知,她已經被我同事給帶走了,你說什麼,她也不會知道。」   阮海清呆呆的看著荀牧。   荀牧輕笑:「怎麼,被我猜對了?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呵,不要小看我們刑警啊喂。」   她抿了抿嘴,眼淚開始譁譁的往下掉。   半晌後,她才哽咽著說:「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沒殺人,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你說的對不對……但,確實,是我媽,她昨天晚上找到我,讓我自首。   我不理解,不願意,她打了我,說,我要不自首,這個家就完了,我爸要坐牢,還可能會被槍斃,她受到我爸牽連,也可能丟了工作,培訓班辦不下去了,咱們一家子,一家子……   她又求我,跪在地上求我,讓我幫幫她,救救我爸,我有什麼辦法,我能怎麼辦,我……」   說著,她再也忍不住,趴在審訊桌上嚎啕大哭。   「這個……混蛋!」蘇平拳頭捏的啪啪響,忍不住站了起來。   荀牧看著她,嘆了口氣,同樣點了下自己耳上的耳機,輕聲說:「老海,你找個女同事來,帶小姑娘下去,好好開解下她。」   說完,他拉著蘇平走出了審訊室。   王兆、方常等人圍上來,一個個臉色都不大好看。   「原以為阮海清來自首,這樁案子就破了,沒想到又出了變數。」方常咬牙道:「什麼情況?為什麼……」   「按理,應該沒有母親會把女兒推出來為自己丈夫頂罪才對,除非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荀牧打斷他,輕聲說:「又或者……阮海清實際上並非她親生女兒。   去查查吧,做個DNA鑑定。另外,現在她應該是小松在問話?讓小松做好記錄,接下來,好好留意這個人,她有大問題。」 第255章各執一詞   問詢室內。   松哥倒了杯水,遞給阮軒民的妻子,面露微笑:「阮太太,我這麼稱呼您可以吧?」   她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但還是輕輕點頭,說:「沒問題。」   「我想求證一下,您女兒來自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剛剛不是已經說了嗎?」她抿抿嘴。   「阮太太,您別緊張,也請您別介意,我們只是想查明真相而已。」松哥眼珠子一轉,說:「看您女兒剛剛的表現,以及供詞中與我們調查產生的出入……我們認為,她或許並非兇手,本案另有隱情,所以需要再求證一下。   也請您詳細的把情況跟我們說說,麻煩了。」   「另有隱情?」她皺了皺眉,緊跟著,情緒有些激動:「我老公被抓你們怎麼不說另有隱情?證據我已經叫律師呈交上去這麼久了,你們為什麼還不放人?   現在我女兒來自首……是,我也不相信她會殺人,更不相信她會奸屍,可她都這麼說了我能怎麼辦?你們現在又說另有隱情,接下來你們是不是要懷疑我了?   好哇,我老公沒殺人,你們說他冒名頂罪也是犯法,人到現在還被關著。我女兒來自首,你們又說另有隱情,那她一個冒名頂罪也跑不了咯?   接下來你們再找個由頭把我關進去,嘿,一了百了,一家三口整整齊齊,申訴都沒地方申訴,那案子到底怎麼回事兒,真相到底怎麼樣,是不是就你們說了算了?   厲害,你們可真厲害!我就搞不懂了,我們一家子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聖了,你們要這麼來搞我們?」   松哥默默的看著她表演。   來之前,他和祁淵都戴上了耳機,蘇平和荀牧審訊阮海清的內容,以及阮海清的敘述,兩人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兩人都沒表現出什麼來,等阮太太激動的控訴完畢之後,松哥才輕聲說道:「請您別激動,我們不會,也不能冤枉任何一個人,您的女兒不像是本案兇手,她自首這一行為存在疑點,所以我們必須搞清楚這事兒……」   「那你們是懷疑我逼她過來自首的咯?拜託,怎麼可能,她……」   「她是您女兒。」松哥打斷她,盯著她的眼睛:「您也不想她蒙冤入獄的吧?」   「我……」阮太太張了張嘴,有些啞口無言,瞅見松哥的目光,忽的有些心虛,眼神飄忽不定,跟著又惱羞成怒,臉憋得又漲又紅,呼吸急促,卻偏偏沒理由發作。   過了幾秒,她總算冷靜下來,點頭道:「行吧,你們問。」   「還是剛剛那個問題,能具體說說怎麼回事兒嗎?」   「沒法更具體了。」她搖搖頭:「昨晚我下了班,又去找了律師一趟。十點左右。   律師跟我說,那份傷情鑑定報告,其實並不能完全否認我老公殺人奸屍,因為哪怕我老公不具備那方面的功能,其實也不影響做那種事兒,可以用假貨代替。」   祁淵有些詫異的瞧了她一眼,這律師厲害啊,思路比較靈活,沒僵化,竟然能想到這種可能。   她又接著說:「我不能接受這個說法,但律師告訴我,說他再次跟你們交涉,要求你們更改拘留罪名,由涉嫌殺人改為涉嫌包庇的時候,是你們隊長把這種可能轉告給他的,他沒法反駁,無話可說。   他原先是計劃著先把我老公的殺人嫌疑撇乾淨,至於冒名頂罪,還是涉嫌包庇,其實都好操作。這沒辦法,我老公直接認罪了,這點無可辯駁,坐牢是肯定的,但能讓他少坐幾年也好。   聽了他的話,我蠻失望,結果回到家,就看到海清她坐在沙發上發呆。   我看了蠻生氣的,這幾天為我老公的事兒忙的焦頭爛額,這孩子怎麼還這麼不省心,跑回家裡來了?   她還要上學呢,高三早上五點半就要起床晨跑,六點上早自習呢,所以都得住校,不給走讀的,哪怕就住在校門口都不允許,太早了不安全,結果她就這麼瞧瞧跑回來了,可把我氣的。」   松哥微微挑眉。   會撒謊的人,總會為自己說的事兒找個相關且合理的事作為補充解釋,以增強自己謊言的邏輯性,聽上去更可信一些。   當然,補充解釋不意味著撒謊,撒謊的人也並不一定會解釋,只是說會這麼幹的人,在撒謊這一道上都蠻強的。   這女人,恐怕不太好對付。   不過松哥也並不會太過傾向於阮海清,並不認為阮海清說的就是事實,而她便是撒謊,松哥會下意識的將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屏蔽。   只能說兩人中肯定有人沒說實話,甚至都在一定程度上撒了謊。   阮太太頓了頓,說:「我氣的很,就想罵她,但才剛開口,她眼淚就下來了。我一愣,火氣立馬消了,趕緊問她怎麼啦,是不是在學校裡被人欺負了還是怎麼說,讓她告訴我,我絕對幫她討個公道。   結果她就跟我說,自己殺人了。   我……我那時候真的是,血忽然就不斷的往腦袋上湧,手腳都發麻的那種感覺你們知道嗎?我都快暈過去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問她到底怎麼回事。   海清這時候才一五一十的告訴我說,周六下午去班主任家補習時,沒忍住佔了自己老師的便宜,然後打起來了,失手殺了她。   之後更是衝動之下,玷汙了她的屍體,然後慌裡慌張的跑路……」   ……   與此同時,在指揮室的荀牧和蘇平同時皺眉。隨後,荀牧抓起麥克風,說了句話。   另一邊,小會議室,柴寧寧正柔聲安慰阮海清,眼瞅著她情緒穩定不少,忽又微微一愣,摁了摁耳機,隨後輕聲問道:「同學,昨天晚上,你沒在學校住宿,回了家是嗎?」   「嗯,」阮海清放下面巾紙,抬頭看著柴寧寧,輕輕點頭:「我媽叫我回來的,說是為了我爸的事兒,我就跟曹老師請假了,他是我們代班主任。   回到家,媽媽不在,我就先寫作業,背單詞,等到十一點左右她才回來,結果一回來就,就……」 第256章提審   (上一章又被內啥了,大概率放不出來……這裡簡單陳述下吧。上章主要是阮海清母女倆敘述的矛盾的集中化體現,以及阮海清取向問題,嗯,小姑娘承認自己確實對宋秀貞感興趣。)   掛斷電話,松哥表情嚴肅:「阮海清有沒有說實話不確定,但她媽肯定撒謊了,人是她叫回去的,所以我比較傾向於認為,阮海清是在她母親的逼迫下做出自首決定,本身沒有犯罪。」   荀牧輕輕點頭:「她人呢?」   「放回去了。」   蘇平濃眉一挑。   祁淵趕緊替松哥說:「松哥有發簡訊給方哥,讓他帶個人去暗中跟上去盯著她。」   蘇平眉毛落了回去,輕輕點頭,並囑咐道:「提醒小方,讓他注意著點,不要被發現,也別讓人跑了。平時不用管,但一旦她出城,立刻攔截。」   「明白。」松哥頷首。   想了想,蘇平又說:「提升阮軒民,將阮海清前來自首的事兒告訴他,看看他什麼反應……算了,我跟老荀親自去一趟吧。」   「我就不去了。」荀牧擺擺手:「嫌疑人隨時可能逃離,且這樁案子比我們想像中更複雜,你我倆,總得有個人待在支隊,方便指揮。」   「也行。」蘇平頷首,眼珠子一斜,看向祁淵:「小祁,你跟我走。」   「好!」祁淵立馬站出來,站到蘇平身後。   荀牧又說:「叫技術隊儘快查清這一家三口的全部聊天、通訊記錄,另外對阮軒民他老婆進行密切監控,一旦她購買高鐵票、火車票及機票等,第一時間通知小方,讓他做好相應準備。」   「明白。」松哥點頭。   蘇平轉身欲走。   「等一下。」荀牧忽然叫住他:「我去吧,你留在這兒指揮。你身體還沒好利索。」   蘇平轉過身看了他一眼,點頭,沒逞強。   ……   四十分鐘後,看守所,荀牧在審訊記錄冊上籤好名,就帶著祁淵到審訊室裡等候。   看著眼前的鐵柵欄和狹窄空間,祁淵忽然想哼一首鐵窗淚。   荀牧掏出煙,點上,又遞給祁淵一根。   抽了一半左右,阮軒民就被帶上來了。看守所民警將他拷在手銬上,對荀牧敬個禮,轉身離開,順便帶上門。   「你們怎麼又來了?」砰的一聲後,阮軒民率先開口:「我不是已經招了麼?人是我殺的,事情是我犯的,還有什麼不確定的?   我知道我犯了錯,犯錯就要付出代價,趕緊結案了給我判刑不就得了?查來查去幹什麼?」   「抱歉,」荀牧輕聲說道:「很久之前,口供就只能作為證據的補充,而非定罪的鐵證了。單憑口供……」   阮軒民打斷他:「那現場不是有我的指紋和頭髮麼?你們都說過,這些都是鐵證啊。」   「你就這麼急著坐實自己犯罪,好進牢裡度過下半生甚至直接吃槍子?」荀牧眼睛一瞪:「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家人?你老婆你女兒孤兒寡女的,以後怎麼辦?」   抿抿嘴,阮軒民別過頭去,不願意接話。   緊跟著荀牧又說:「還有,今天早上,你的老婆,帶著你女兒來支隊自首了。」   「什麼?」他回過頭,盯著荀牧,嘴巴長得老大,難以置信:「怎麼可能呢?她……她怎麼會……」   「不相信嗎?要不要看看審訊記錄冊?」荀牧依舊盯著他:「阮軒民,不論你是真的殺人犯罪了也好,還是冒名頂罪也罷,我建議你,最好跟我們說實話。   現在,你女兒自首,你老婆也有了犯罪嫌疑……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麼苦衷,但毫無疑問,你再不說實話,這麼搞下去,你這個家,藥丸。   而關於你犯罪,還有兩個疑點。   第一,我們經過細密的勘察,確定兇手身高在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之間,作案時穿著大了好幾碼的鞋,這與你並不相符;第二,沒有侮辱你的意思,但你的傷情鑑定報告我們看過,你怎麼作案?」   阮軒民雙手攥拳,沉默不言。   荀牧也沒再出聲,只靜靜的看著他,同時掃了祁淵一眼,在桌底下把煙盒子遞了過去。   祁淵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便接過煙,將自己手中的煙屁掐滅,又點上一根,站起身走到鐵柵欄邊,遞給阮軒民。   阮軒民抬頭看了眼,沒接。   祁淵手又伸了伸,他才嘆口氣,身子撐起來,腦袋前傾,用嘴將煙叼住,抽了兩口,低頭用手拿下煙,問:「海清她……為什麼自首?」   「目前還不確定,」荀牧沉聲回答:「但我們懷疑,是你老婆逼著她來自首的。」   「這……」阮軒民身子一僵,再次沉默。   荀牧也沒催促。   發現阮海清並非作案人後,荀牧懷疑過阮太太,並通過她先後表現,推測她一開始並不清楚兇手具體作案方式,也沒想到矽膠棒這種可能。   但後來讓阮海清這個自稱確實對宋秀貞感興趣的女孩兒來自首,便證明她意識到了,並非只有功能完整的男性才能作案。   加上她帶女兒來自首的行為頗不合理,祁淵推測她或許有什麼苦衷,疑似受到真兇威脅,只是想不通真兇為什麼要威脅她,畢竟已經有阮軒民頂罪,再推出個人來自首,完全沒意義。   但後來她說,自己見過律師,得知了這事兒——路上荀牧也打電話求證過律師,確有其事,這方面她沒撒謊。   那麼她被人逼迫的可能性就小了許多,逼迫女兒自首的行為,應該是自發的。   得出這一猜測後,整樁案子,內中關係,可就太複雜了,引人深思。   這也是當時決定提審阮軒民的重要原因。   不管他有什麼苦衷,家破了,什麼苦衷也就都沒意義了。畢竟頂罪無非就出於三個原因,威逼、利誘與情感。   對於膽敢冒名頂替殺人罪的阮軒民而言,自身生死恐怕早已置之度外,威逼也只能用他家人威脅他;而利誘,受益者同樣是他老婆孩子;情感,除了父母外,再親又有誰能親的過老婆孩子呢?   對某些人而言,父母的分量恐怕都沒有老婆孩子重吧。   因此蘇平有把握,這次提審阮軒民,他大概率會說實話。而荀牧也清楚這點,所以帶著祁淵來了看守所。   阮軒民現在的沉默,僅僅只是暫時的,相信他很快就會想明白,是以荀牧並沒開口催促,只靜靜的等著。   「或許,我應該跟她說清楚了……」良久後,他終於嘆了口氣。 第257章推測   荀牧和祁淵緩緩坐直了身子。   祁淵抓起筆,迅速記錄。   「有一點我想不明白……」   「我老婆為什麼會逼海清自首,是吧?」阮軒民看著荀牧,說:「我大概猜得到,是為了把我撈出去。原因嘛……海清是經過代孕生下來的。」   「嗯?」祁淵微愕,抬頭看向阮軒民。   「我老婆沒有生育能力,」阮軒民又嘆了口氣,說:「大學時不懂事,跟她那啥,她做過幾次人流,結婚後不久又得了子宮肌瘤,切除了,我們沒敢和家裡人說,家裡又老催,就找了代孕。   雖然不合法,但是挺正規的,用我的米青子,她的卵細胞,人工結合後植入別人的子宮裡。   但……雖然確實是咱們的女兒,可總歸沒進過十月懷胎嘛,也不是她哺乳的,付出不多,所以感情也不深,對海清頗為嚴苛,完全把她當做自己夢想的延續,想操控她的一切。   雖然說她平時挺注意和海清的交流和溝通,關係很好的樣子,但我知道這些都是假象,海清只是逆來順受,但其實心底裡相當叛逆。而我老婆,只是享受別人的目光,一提到親子關係她就非常驕傲。   至於感情……當然不可能沒有,就是養寵物養那麼多年都有感情了,只是沒想像中深吧,或者說,她對海清的感情,沒有對我的深。」   祁淵在心裡嘆了口氣。   心理學裡有個沉沒成本謬誤,他學過。   這一理論也叫損失憎惡,簡單來說就是,人們在做決策的時候,影響判斷的不僅僅是收益,還有是否在此前對此事有過不可挽回的投入,包括金錢、時間與精力等。   這種投入就叫浸沒成本。   對一件事,浸沒成本越大,就越難割捨放棄。   放在感情上也一樣,投入的沉沒成本越多,感情就越難以割捨。   這也是對於兒女,多數母親總比父親更加關注,更加關愛,也更加上心的根本原因。   醫院產科中這種事更常見——往往在半夜裡,剛生產過的母親還要忍痛起來給孩子換尿布、哺乳,而父親就在邊上呼呼大睡,甚至直接以工作為由而缺席。   因為十月懷胎,本就是件巨大的沉沒成本,是以孩子在生下來的瞬間,與母親之間就有了緊密的情感紐帶。而父親則更多沉浸在「我當爸爸了」的喜悅中,卻也僅止於喜悅。   當然,隨著時間的延續,父親對孩子投入愈發多起來,感情自然也會愈發強烈。   而阮海清是經代孕生下來的,她母親沒經歷十月懷胎,對阮海清的感情或許真沒對阮軒民的深。   「這樁案子,不是你犯的吧?」念頭在腦海裡一轉,荀牧便又問道。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不能認的了。」阮軒民說:「再強撐下去,真就像你說的那樣,得四分五裂了。」   「所以……」   「海清犯的。」阮軒民拳頭鬆開,似乎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僅抽了兩口的煙,也燒到了頭,被他輕輕一抖丟出去,卻沒丟出多遠,審訊桌上,打了個滾,掉下地。   瞥一眼,踩不到,他就不管了,只看著荀牧:「你似乎猜到了。」   荀牧十指交叉,點頭:「嗯。   雖然猜測過是你老婆逼她來自首的,因為她自首後陳述的內容,與我們推測得出的作案過程有頗多矛盾,她不像是兇手。   但也僅僅只是不像罷了,並不能直接排除作案嫌疑。   由此引申出兩種可能——她在撒謊,故意曲解犯罪過程,引導我們得出她是被逼迫自首的結論,進而排除她的嫌疑,讓她脫罪;或者她確實沒犯罪,純粹是被你老婆逼著來自首的。   而如果兇手真的是她,那你老婆逼迫她自首的事兒,很可能就是個巧合。她想救你,但目前的證據對你太過不利,同時又發現阮海清又符合各方面的特徵,所以把她推出來替你頂罪,結果歪打正著了。」   阮軒民似鬆了口氣,低下頭去。   與此同時,荀牧聲音卻抬高了些:「但是,為了讓丈夫脫罪,而把自己女兒推出來頂缸——哪怕對女兒的感情沒有對你深,這事兒也不合理,不像是一個母親能做出來的,除非她壓根不是你們親生女兒。   然而,她是,只不過生育過程較為特殊罷了。而且就算只是領養的,在這種情況下,常理來說,也應該配合我們,幫著我們把真兇揪出來,而不是把女兒推出來頂罪,因為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除了三種特殊情況。   一,她知道阮海清是兇手,但經過問詢,這種可能可以排除了;   二,她知道真兇是誰,但這個兇手,她不能供出來,兇手對她而言比女兒還重要,比如你,比如她自己;   三,被兇手威逼,她只能把女兒給推出來,但是,在你已經頂罪的情況下兇手沒理由這麼做。   所以歪打正著這事兒,說起來太過牽強,邏輯上看,按理只有第二種可能性是合理的,第三種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或許也勉強成立。   那麼你女兒的嫌疑其實並不大,哪怕她取向真的異常,哪怕她真的對宋秀貞感興趣。   但你現在承認你女兒是兇手,那就有意思了。   我在想,有沒有一種可能,你通過從我們這兒獲得的消息中,推測你老婆為了救你,把你女兒推出來頂罪,而你沒多想,認定了這種可能。   但逼迫他人頂罪是犯法的,所以你為了讓你老婆脫罪,而選擇犧牲你女兒呢?畢竟這種情況更你老婆推你女兒出來頂雷又不太一樣,她的行為已經涉嫌犯法了,想要撈她,就必須讓她的行為合法化。   但僅僅如此,還不夠,你老婆犯的罪並不重,為此讓你女兒背上殺人罪名並不值當,哪怕在你心中,阮海清的分量還比不上你老婆。   另外還有一點,我們來的路上想過,面臨家庭可能四分五裂的情況,你大概率會供出實情,但有一種情況例外——犯罪人是你家庭成員。   但到了這一步,已是非此即彼的問題了,所以你說不說實話,我們都能得出相對應的結論,而現在你的表現……   呵,你的身高與足長與兇手不符,你女兒邏輯上可以排除作案可能——因為問詢過程表明你老婆並不知道阮海清是兇手,否則她沒必要對我們撒謊,而邏輯上她又知道兇手是誰,取捨下才會把女兒推出來。   三去其二,兇手是你老婆吧?」 第258章真相   阮軒民愕然。   緊跟著,他便激動的想站起身,雙手卻被手銬牢牢銬住,只能激動的咆哮道:「胡說!你他良的胡說!不是!我老婆他……」   「還不認麼?或者,你認為自己還能狡辯下去麼?」荀牧鬆開食指,站起身點上煙,一邊踱步,一邊說:「確實,如果說你妻子是作案人的話,在此前有個疑點沒解開。   即,如果案子是她犯的,她應該很清楚就算你失去了相應器官,也具備作案條件,慣性思維下。有了這先入為主的觀念,她就不會想到,至少不會篤定的認為拿出傷情鑑定報告就能為你脫罪。   所以我們一度認為,此前她並沒有想到可以利用矽膠棒作案,是事後才知道的,而獲知消息的來源,則是她給你請的律師,所以才推出你女兒來頂罪……」   「對啊!」阮軒民立馬順著說:「她此前都不知道有這回事兒,又怎麼可能……」   「但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荀牧打斷他:「宋秀貞九號下午死亡,你當天被抓,你老婆卻在十一號早上八點才請來律師送上你的傷情鑑定報告,這意味著什麼?」   在荀牧開口的同時,阮軒民依舊喋喋不休。   但當荀牧說完這話後,他戛然而止,緊跟著,身子一軟,癱回了座位上。   「這意味著,她先前並沒有意識到這份報告可以『救』你。至於後來怎麼知道的,或許是有親朋好友提出,你四年前就失去了相應功能,不可能犯罪,才打破了她的『知見障』吧。」   頓了頓,荀牧看他一眼,見他沒有反應,才說:「她犯罪的事兒,你之前應該也並不知情,或許你只是見她行為有些異常,才跟蹤她的吧?   至於為什麼跟蹤……你對她不信任?或者對自己沒信心,畢竟你失去了那個功能,而你老婆雖然也不具備生育能力,但並不意味著就沒有需求。   另一方面……你老婆或許也深受此折磨,卻又對你感情極深,做不出對不起你的事兒,導致她心理產生了相應的變化?或者說,她認為……拉拉,並不算對你的背叛?   這些暫且不提,說回案子。   她顯然在此前踩過點,所以避開了小區裡的監控,而你只是單純的跟蹤,技巧上也並不高明,被監控拍了個正著。   再之後,你目睹了她犯罪的全過程,所以在她離開後,替她收尾,替她遮掩現場?這期間的心理過程,我就不猜了,你自己說吧。」   祁淵在邊上聽得一愣一愣的,懵逼的目光在阮軒民身上來迴轉,半晌才回過神。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一個疑點,在本子上寫了「鞋子」倆字,遞給荀牧。   荀牧輕輕搖頭,沒回答。   又過了半晌,阮軒民才帶著哭腔說:「我能怎麼辦……她是我老婆啊……我十六歲就認識她,一路走到現在,二十五年吶!二十五年啊!」   ……   下午兩點,刑偵支隊,審訊室。   「阮太太,現在,您還有什麼話說?」   她剛被從高鐵站抓回來,此刻正捂著臉,不願意面對。   半晌,她才說:「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他會跟蹤我,還幫我收尾,替我頂罪。他怎麼那麼傻……   可就算這樣,我也沒勇氣站出來自首,沒勇氣去坐牢。我甚至還慶幸,幸虧有他……   可是,可是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坐牢啊,怎麼辦,怎麼辦……   最後,我把希望落在了我女兒身上。她周六要去宋老師那裡補課,雖然時間上不太對,但誰知道呢?再加上她身高跟我差不多,完全……完全有可能蒙過去的吧,阿民都能騙過你們,我也一定可以。   我不想坐牢,更不想吃槍子,可,我也不想阿民替我頂罪啊,我能怎麼辦啊?我沒得選,我也不想犧牲海清的,可是,可是……   她還小,才十八歲,雖然成年了,但是,但是應該不可能被槍斃吧,頂多坐牢……   沒關係的,她還年輕,就算坐牢,十年,十五年,二十年,出來也就三十多歲,我和阿民多賺點錢,多攢點嫁妝給她,總能讓她嫁個好人家,衣食無憂了不是?   那孩子不理解我,我就打了她……幸虧,幸虧她還是很懂事的,最後還是答應我了。我愧疚,我會補償她,等她出來了我一定補償她!   可惜最後還是露了餡,萬幸你們對我只是懷疑,我就想跑,跑的遠遠地,我還有錢,我還可以教書,改頭換面換個身份,等阿民出來了通知他,叫他過來,依舊可以好好過日子。   海清,海清她不會被判刑的,她是被逼的嘛,學費我已經交了,我會給她留點錢,她日子肯定能過,考個好大學,學費也不貴。她這麼大了,可以招呼好自己了……」   「這女人瘋了。」監督室,松哥難得的口出惡言。   「是啊,瘋了。」祁淵抿抿嘴:「阮軒民說的沒錯,在她心裡,女兒的一生都是可以被她肆意安排的。」   審訊室內,蘇平一拍桌子,把阮太太嚇的一激靈。   跟著,蘇平瞅著她,冷冷的問:「鞋子,怎麼回事?」   「我穿的阿民的鞋子去的……」   「你想栽贓他?」   「怎麼可能!我沒有!」她激動的解釋:「我沒想到他會跟蹤我,那麼他顯然就有不在場證明,你們怎麼可能會懷疑他呢?   而我,鞋子尺碼跟我不對,我知道你們可以判斷身高,那我穿大點的鞋你們就想不到我了吧?完事了我只要把鞋子燒掉就好。哪裡想到,就這樣你們還是猜到了身高。」   「矽膠棒呢?」   「是阿民用的……」她低下頭:「手術後半年左右,就買了那東西,他平時綁在身上,我們還可以繼續……   可我看得出,他不開心,每次用對他都是個傷害,我不能那麼自私,只顧著自己開心,就壓箱底了。   可我也有需求啊,又不能背叛他……後來實在忍不住,又看了些片子,就想著……如果我和其他女人……就不算是背叛了吧?結果就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那麼,為什麼殺害宋秀貞?」   補更成就進度(3/10) 第259章歇斯底裡   「我……」   「嗯?」   「家長會的時候,我見過她。」阮太太別過臉去:「她很漂亮,我……很心動。   我試過想辦法跟她成為朋友,然後旁敲側擊的引導她,但她戒備心很強,一下看出來了,拒絕了我,讓我自重,還說,再這樣下去,她必須跟我保持距離了,海清也肯定會受影響。   她說自己是個教師,但首先也是個人,她會盡職盡責,但如果自己安全得不到保證,她也會選擇自保,甚至報警……   說實話,這種事兒見不得光,被她這麼羞辱,我還是蠻火大的,就喝了好多酒,之後又借酒壯膽再去找她,結果被她打了兩巴掌,還說,再有下次,她會直接報警,並告訴我老公。」   「你越想越氣,就決定殺人?」   她低下頭。   幾秒後,她又歇斯底裡的咆哮道:「你們不懂!你不懂一個家裡,男人不再是男人,對家庭的傷害到底有多大!更不知道,這個社會的偏見,對我的刺激又有多大!   你們什麼都不懂,只會道貌岸然的坐在這兒,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來譴責我!可你們理解過我的苦嗎?你們知道我這些日子怎麼過的嗎?   四年!在阿民做過手術之後,他就變了,雖然還是愛我,可是變得多疑、暴躁,甚至隱約對男人產生了興趣。   我維持著這個家,忍受著這一切,我有多難?啊?你們知道我有多難嗎?我……」   「我不知道,也沒打算譴責你,」蘇平一拳錘在桌子上,冷聲說:「可你的悲劇,你家庭的現狀,不是宋秀貞造成的!   人家一個盡職盡責的老師,哪怕被你這個坑娃的媽騷擾影響,依舊沒有戴上有色眼鏡去看待你的女兒,依然全心全意的輔導她的功課,你呢?   就因為人家拒絕了你,不接受與你產生不正當關係,你就把她殺了?什麼強盜邏輯?」   「你侮辱我?」阮太太狀若癲狂,呼吸急促:「我……我要投訴你!」   「儘管去!」蘇平冷笑:「我,刑偵支隊副隊長,蘇平!警號050XXX,你記好咯!」   「你……你!」她都快要氣炸了,全身都在奮力掙扎,可惜雙手被銬,根本掙扎不起來,反倒看上去像是在坐電椅似的。   看她這副模樣,蘇平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好笑。   掙扎了許久,她洩了氣,沒了勁兒,腦袋後仰,小腹前伸,竟然在雙手被銬的情況下,在審訊椅上躺出了葛優癱,活像條鹹魚。   「發洩完了麼?」荀牧乾咳兩聲,叩了叩桌面:「能好好回問題了麼?」   她眼珠子轉了轉,沒說話。   關於現場,關於犯罪過程,荀牧又問了好些細節問題,但她仿佛打算將鹹魚進行到底,就是不答。   蘇平不耐煩,懶得跟她掰扯,有之前的供述就夠了,雖然不能作為邏輯縝密非是即否的犯罪人證言,但結合目前搜集到的線索,足以定罪。   畢竟真相查明,方向明確的情況下,被她丟失、焚毀的證據根本不難找,也不難還原,就是費功夫,僅此而已。   ……   「這個家庭,簡直畸形!」出了審訊室,蘇平袖子一甩,氣哄哄的說:   「男人車禍切除了氣管,變了個人似的,自卑、多疑、神經質,一遍遍的跟蹤自己的老婆,取向也受了影響。   就這,最後他偏偏又能義無反顧的為老婆頂罪,自己感動自己,還覺得特偉大,女人也被自己男人和自身需求逼的病態,玉球布滿自覺受了羞辱就要殺人。   唯一正常的女兒,也快被他們給逼瘋了,不但女人當做自己的延續,百般擺布拼命掌控,最後還為了自己和老公,想把她推出來頂罪?   瞧瞧這一家子,什麼情況?媽的!生在這樣的家庭,阮海清真慘!半輩子都毀了!宋秀貞也無辜,就這麼喪命在這女人手上!」   越說越氣,他轉過身跛著腿就想去踹審訊室的門一腳,卻被荀牧攔住了。   「行了行了,」荀牧勸道:「老蘇,你都當了二十年刑警了,什麼案子沒接過,啥兇手沒見著?彆氣,彆氣。你自己身子還沒好利索呢,想一腳把自己踹回醫院吶?犯不著,聽我的,犯不著!」   其他人也趕緊圍上來勸。   這邊的動靜傳出去老遠,樓下會議室裡歇著的阮海清都忍不住上來,趴在拐角的牆上,怯生生的往這邊看。   荀牧注意到她目光,趕忙向蘇平使了個眼色。   蘇平目光一斜,身子僵了僵。   幾秒後,他長嘆口氣,隨後掙了掙,沒掙開眾人的懷抱,忍不住翻個白眼道:「行了行了,老子撒氣了。小祁,李他涼給我放手,想勒死我啊?」   祁淵立馬訕訕的鬆開手,走到一邊。   蘇平小心的又瞥了拐角處一眼,抿抿嘴,輕聲說:「我就是為這小姑娘還有受害人不值。為這病態女人的畸形心理買了單。」   「行啦,彆氣了。」荀牧說:「把結案報告寫完,交上去,申請逮捕,法律會給他們個公道的。」   「公道能讓宋秀貞復生麼?能還阮海清一個童年麼?能抹消這對夫妻給她帶來的傷害麼?」   荀牧沉默。   幾秒後,他也嘆了口氣,說:「對犯罪者的懲罰,只是手段,只是震懾,不是目的。事情已經發生,怎麼做怎麼想都於事無補,只能希望這種事越來越少了。   嚴厲打擊犯罪,真正做到違法必究,犯罪必懲,加大對那些潛在犯罪人的威懾性,擊潰他們自以為是的小聰明,打消他們的僥倖心,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而不是面對罪犯暴躁的發洩情緒,捶打空氣,你說是麼?」   「道理我都懂,別給老子灌雞湯!」蘇平斜他一眼:「老子給兄弟們灌雞湯的時候,你還在警校裡打小抄!」   「嘿,誰打小抄了?」荀牧被氣樂了,跟著又搖頭失笑:「算啦,緩口氣兒,別說這事了,晚上下班,我請客,一塊吃飯去,吃你最愛的豬肚包雞,成了吧?」   「哄小孩呢你?」蘇平雙眼一翻。   「你可不就是個老小孩麼?」   祁淵、老海、松哥等人圍在面上,面面廝覷,有些懵。   這小兩口……弄啥嘞? 第260章休閒   結了案,大傢伙又迎來一段賦閒期。   在刑偵支隊的日子,其實相當極端。   忙的時候忙得要死,連軸轉足不沾地。   閒的時候只能喝茶看報打發時間,或者悄悄玩玩手機打打小遊戲,要不是嚴令禁止,都能聚起來鬥地主八十分。   不過祁淵還好,他上進,一天到晚抱著案卷啃。   如果忽略掉案卷底下藏著的只露出一小截的手機屏的話。   沒辦法,自高中就帶上來的習慣,大學警校管得嚴不敢光明正大玩,也沒改掉,現在怕被蘇平罵,乾脆不改了……   但人就是很奇怪的物種,忙裡想偷閒,閒時又嫌棄無聊。手機如果不是在「幹正事」的時候悄悄玩,就總覺得少了點滋味,不是在課堂上睡的覺,總沒有那麼香。   正當祁淵有些打瞌睡的時候,忽然一隻手伸下來,抓起了他手機。   偷完手機的習慣讓他心猛地一揪,條件反射的抬起頭。   見到是蘇平,他咽了口唾沫,感覺心揪的更難受了。   「小偷小摸的,乍一看還以為你學老鼠啃桌子。」就見蘇平翻個白眼,吐槽說:「作為個男人,能不能大方點?縮成一團像什麼樣?」   說著,他也沒看祁淵屏幕,大拇指直接按下電源鍵鎖了屏,把手機遞還回去給他,並問:「晚上有沒有什麼安排?」   「沒,沒有。」祁淵問道:「怎麼了?出案子了嗎?」   「不是。」蘇平擺擺手:「沒活動的話,陪我去射箭吧。」   「啊?」   「和平路那有家箭館,有些日子沒去了。正好恢復的差不多,射箭運動量不大也不劇烈,我上肢受傷也不嚴重,當康復訓練吧。」蘇平揮舞了下手臂:   「老荀要開始準備著年終總結的事兒了,到處跑,忙。松他沒事要陪娃,瞅一圈,隊裡就你單身還沒啥事兒,就問你了。」   祁淵眨眨眼睛:「這話我聽著怎麼那麼扎心?」   「去不去?」   「去,我也挺喜歡……」   「去就好。」蘇平打斷他:「要沒案子,下班後停車場等我。」   「呃,既然想去就別插旗了好不好?」   ……   蘇平立flag的debuff效果不大強,還真到下班都沒啥事兒,祁淵一尋思,自己跟蘇平也不是啥柯南體制,便樂呵呵的打過卡,屁顛屁顛的跑到了停車場,在蘇平的車邊上侯著。   很快蘇平便下來了,招呼他上車,開向箭館。   下班高峰期路上有些堵,不過箭館離得不遠,十來分鐘也就到了,蘇平將車停在一家俱樂部大樓前。   直接坐電梯上三樓,經車熟路的找到箭館門店,立馬有接待迎上來。   「有卡,會員號183XXXX4615,幫我把我寄存在這的弓拿過來,換根弓弦,50磅的,幫我上好謝謝。」蘇平直接說道:   「他的話……幫他那根三十磅反曲吧,三十米區兩條箭道謝謝。費用直接在卡上扣。」   「好的。」接待點點頭:「麻煩您再報一下會員號,我記錄一下。」   蘇平嗯一聲,把電話號碼再次報出來,接待迅速用手機記號,便跑到前臺去了。蘇平則領著祁淵直接走向靶區,在邊上的休息座椅上坐下等待。   「蘇隊,你經常來?」   「以前經常來,沒事就來。」蘇平嘴角扯開,微向上揚,說:「這裡很正規的,每個靶區都有隔開,也有安全員,回收箭矢時會吹哨示意大家暫停,好方便去拔箭,不過得自己拔。   吹哨的時候,同一個靶區裡的客人,身上的計時器會暫停,不耽誤什麼。最後按計時器上的時間收費,有弓自帶箭一小時三十,有弓沒箭一百,沒弓沒箭一百二。   對了,禁止空放,傷弓,要罰款。」   「這個我知道。」祁淵說:「之前去門煙大壺縣那辦案的時候,有家農家樂也有弓箭玩,松哥帶我耍過,他們有介紹注意事項。」   「那就好。」蘇平嗯一聲,下巴向上揚了揚:「上次帶著任務,沒玩盡興吧?今晚好好玩。」   「好。」祁淵連連點頭。   等了一小會兒,有人送過來兩張弓,祁淵辨認了下,勉強認出了蘇平的是美獵,自己的是反曲。但弓到底好不好,他就看不懂了。   他拉了下弓弦試試力道,安全員目光立馬投了過來。   然後他便緩緩將弓放了回去,感覺上,同樣是三十磅,這張弓手感比之前農家樂的好一些,大概是質量更棒,或者農家樂的弓用了太久而又疏於保養的原因吧。   「以後試弓,搭上箭瞄準靶試。」蘇平秒了他一眼:「不然手指頭一划,五百塊沒了。次數多了還會被俱樂部拉黑。」   「哦。」祁淵著實不懂這些,撓撓頭,輕輕頷首。   蘇平穿戴好護臂、箭袋,抽了根弓,拉弦射箭。   咻的一聲,箭矢正中靶心,他點了點頭,滿意道:「還不錯,生疏了點,但沒落下太多。可惜傷沒全好,只能先玩玩三十米靶了。」   說著他又看向祁淵:「試試?」   祁淵嗯一聲,也抽出跟箭矢,搭弓拉弦,然後顫抖著手瞄準,射箭。   還是咻的一聲,勉強上靶。   「動作不太標準,細節沒到位,手抬太高了,與肩齊平就好。」蘇平指導道:「瞄準時間太長,抬弓的時候就先大概瞄準,拉弦時精瞄半秒一秒就好,呼吸調整勻稱了。   要久瞄也可以,但你發力技巧不對,會抖,穩不住。兩肩自然下沉,手臂儘量放手,背肌發力,放箭的時候要果斷,別猶猶豫豫。」   祁淵又試了會兒。   但他在這方面沒什麼天賦,試了半個鐘才感覺找到了點小竅門,但兩臂肌肉早就因為錯誤的開弓方式而酸軟的很了,手放下來時都在微微顫抖,只好先坐在一邊休息,看蘇平玩。   歇了十來分鐘,耐不住手癢,他又跑回自己的道上玩起來,並逐漸入門。   一直玩到九點,箭館打烊,兩人到前臺交了弓箭和計時器,才心滿意足的離開,盡興而歸。   「怎麼樣,好玩吧?」蘇平一面開車,一面笑道:「要不要開個卡?會員打七折,買張弓還送三成代金券,划算。」   「開卡多少錢?」祁淵饒有興趣。   「不貴,就……」   話沒說完,蘇平忽的看到前方有個黑影下落,不由迅速踩了急剎車。   然而他速度還是慢了幾分,就聽砰的一聲,黑影砸在了引擎蓋上…… 第261章墜樓   「什麼情況?」祁淵瞪眼。   「什麼什麼情況?人!有人掉下來了!」蘇平翻個白眼,立馬掛空擋拉手剎熄火,隨後解開安全帶,往後瞅了眼,後方沒來車,便打開車門說道:「下車看看!」   「哦。」   祁淵也趕忙解下安全帶下車。   「酒味好大……嗯?女人?」蘇平看一眼:「還有呼吸!快,叫救護車!另外,別動她,避免造成二次傷害。打電話給老荀,告訴他這事兒,立刻立案調查。」   「立案?」   「既然碰到了,你還想推諉給派出所的同事來查不成?麻煩,咱們自己查了就是了。」蘇平說著,一面從後備箱中拿出危險警示牌,一面指了指馬路右面:「那棟樓,去問問,看看有沒有認識傷者的。」   「哦。」   見祁淵應下,同時一邊掏出手機一邊往樓房那邊走,他便往後退出老遠,目測距離夠了,便把標牌放下,又回到車邊上,取下鑰匙,關上車門,打電話給保險公司。   把情況大概說明後,他便把手機裝回兜裡,靠著車,大量起周邊環境來。   這兒其實是條巷道,或者說內部道路,距離祁淵住的地方已經不遠,再開個百多米,右轉也就到了。   所以道路非常狹窄,兩側都是居民樓。   他又抬頭瞧了瞧,眼前這棟樓不高,就五層,看女人傷勢不算太嚴重,落下高度估計不高,三樓的概率比較大,四樓也有可能。   想了想,他又打開車門,取下行車記錄儀回看了幾遍。   「落地速度不算太快,證明跌落高度確實不高。但姿勢有些古怪,瞧著像跌落時就已經失去意識的樣子……   這麼說,很可能不是意外墜樓,也不是自殺,而是被人推下來甚至扔下來的?」   剛想到這兒,略刺耳的警笛聲響起。   「來的蠻快。」他一挑眉,但很快又落下去,在眉心處擰出了個小疙瘩:「不過……怎麼會拉警笛?把嫌疑人驚走怎麼辦?」   警笛越來越近,很快,他便發現來的人並非是他熟悉的同事,而是……   交警。   「蘇隊?」   摩託挺好,交警下了車,其中高個兒的交警愣了會兒後,認出了蘇平,不由納悶的問道:「您怎麼在這兒?難不成……您撞的人?」   「嚴格來說,她撞得我。」蘇平翻個白眼。   「喲,碰瓷?」   「不是,從上邊飛下來,正好砸我引擎蓋上,又彈到了路中心。我怕引起二次傷害,沒碰她,已經打急救電話了。」蘇平說著,又把行車記錄儀遞給了他,示意他自己看。   「哦哦。」那交警點點頭,結果記錄儀,跟著鼻子抽了抽,臉色微變,說道:「酒味?蘇隊,你不會喝酒了吧?」   「她身上的。」蘇平一指。   交警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蘇平見狀笑笑:「要測酒精是吧?來唄。」   「謝謝蘇隊理解。」他趕緊陪笑道,隨後對自己身後的同事使了個眼色。   那交警也機靈,很快摸出吹氣式酒精測試儀,插上吸管遞給蘇平。   蘇平大大方方接過,用力吹了一口。   「好,沒問題了。」高個交警鬆了口氣,又看了兩遍行車記錄儀,隨後說道:「從監控記錄儀上看,這應該被定性為墜樓案,而非交通案件。   所以……蘇隊,這樁案子還是交給你們吧,我通知下其他同事,叫他們不用過來了。   不過有人報警,已經立案了,所以現在我說了不算,所以行車記錄儀,我們得帶回去再研究下,才能取消立案。」   「內存卡你拔走,我有備用的,記錄儀你給我留下。」蘇平說:「等會我還得回家呢,別路上碰到碰瓷的,解釋不清。」   「開玩笑了。」高個交警笑笑,迅速拔出內存卡,並把記錄儀還給蘇平,又說:「晚些時候如果您有空的話,過來一趟唄,我們就簡單做個筆錄,免得事後又揪出啥事兒,麻煩。」   「等會兒我會過去。」蘇平說:「另外,視頻你等會兒拷貝一份吧,等會兒我們也要用。先給我拷貝件就行,原件等你們『研究』完了再還我。」   「好的,那我們就先回了。」   「等一下,你們是本區大隊的吧?」   「哎,對的。」   「好,知道了。」   他們前腳剛走,救護車後腳就來,停在路邊,後車廂打開,跳下來幾名醫務人員,並抬下張擔架床。   蘇平走上去,又簡單把情況告訴他們,他們便很快將傷者抬上擔架床,固定好,挪上車。   救護車還沒離開,荀牧等人又過來了,蘇平便拜託松哥一塊兒隨車跟去醫院。   目送救護車離開,荀牧又問了遍到底怎麼回事兒,蘇平第三次解釋。   「這麼個事兒啊……」荀牧捏著下巴思忖了一會兒後,輕聲說:「老蘇,這樁案子,你不能辦。」   「我知道,我是當事人,我得避嫌的。」蘇平挑眉,抬頭看了祁淵一眼,又說:「小祁應該也打聽到那女孩兒是誰了,等她下來,我叫他陪我去交警隊做個筆錄,完了送他回家。   等那邊撤銷立案以後,我再帶他跑跑現場吧。不過那會兒說不定你們都直接把案子破了。」   荀牧輕輕點頭。   不一會兒,大門被打開,祁淵衝裡頭出來,老海立馬上去頂著門,不讓它關上,並對祁淵打了個招呼。   祁淵回兩句,接著說:「荀隊,你來啦?那個,問清楚了,她確實是這棟樓的住戶,302的,不過叫啥名字不清楚,房東不住這邊,得等他過來才行。   其他的住戶跟她並不是很熟,只是有印象而已。不過她的鄰居對她評價都挺高,說她是個熱心的好女孩,碰見了經常會笑著跟他們打招呼。   有個細節,晾衣服,這女孩晾衣服後,過個半小時左右,等到衣服不再滴水了,她會拿拖把出來把陽臺上的水給拖乾淨,能看出她蠻有公德心的。   哦對了,她住的是單間,沒陽臺的,衣服只能拿出來晾。當然,內衣之類的還是晾室內了。   還有一條線索,今晚她鄰居看到她喝的酩酊大醉,搖搖擺擺的回來,臉上還有淚痕,不知道是哭過還是吐出來的眼淚,懷疑她可能失戀或者出什麼變故了。」 第262章排查範圍   「蘇隊,基本情況已經確定完畢,銷案了。」   交警大隊事故科,先前勘察事故的那名高個交警在做完筆錄後,又讓蘇平等了十分鐘,便回來說道。   同時,他遞給蘇平一個透明的密封袋,說:「您的存儲卡,視頻我們都看過了,沒有問題,直接把原件還您吧。」   「謝謝。」蘇平露出一絲微笑,點點頭。   「您可以去忙您的事兒了,有需要隨時找我們。」高個交警敬了個禮,將蘇平和祁淵送到門口。   蘇平回了個禮,轉身離開。   他的車已經被拉走修為了,保險公司也勘查過,全賠,不過他得明兒才能拿回自己的車。   「不能送你回去啦,抱歉啊。」   「沒事。」祁淵擺擺手,接著好奇的問道:「蘇隊,先前那樁案子,咱們刑偵支隊不是得罪了好多部門嘛,怎麼現在又……」   「遊戲規則就是這樣。」蘇平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過去了,那就過去了。更何況,我們得罪過的人,大多心裡有鬼,被薅的差不多了,新上任的傢伙說起來,還承我們的情呢。」   頓了頓,蘇平又說:「更重要的是,咱們的立場。咱們刑偵支隊,不論是老隊長還是現在的老荀,十多年來從不站位,我們的天職也決定了我們不允許站位,否則就很可能從頭到尾爛透掉。   既然是中立立場,誰也不幫,那麼自然,當公事過去之後,誰也不會再傻傻的跟我們對著幹。畢竟面對咱們這樣的單位,做到公私分明,當放下則放下是最基礎的政治智慧。   換言之……我們被大多數兄弟單位與其他部門『孤立』的情況,已經是過去時了。還有,你不要管那麼做,幹好自己的事兒就好。」   「哦。」祁淵應一聲,輕輕點頭。   「你是回家,還是回支隊歇息?」   「先問問荀隊那裡需不需要幫忙吧?」   「也好。」蘇平頷首,掏出手機給荀牧打了個電話。   接通後,他講了兩句便掛斷了,並說:「他們在支隊,正在開會。案子還沒完,咱們也回去吧。」   「好。」   蘇平便約了輛車,回返刑偵支隊。   到支隊的時候,會還沒開完,蘇平不想進去貿然打斷,加上先前玩了許久弓箭,肚子有些餓了,便提議道支隊門口的大排檔點個蝦粥和燒烤,等荀牧他們開完會正好一塊吃。   祁淵肚子也餓了,自然同意。   於是蘇平便又給荀牧發了條消息,便帶著祁淵找了家生意不錯的大排檔。   蝦粥剛上,燒烤也來了兩盤,荀牧老海等五人就就到了,幾人坐一大桌,邊吃邊聊。   「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王軒紅嗎?」荀牧問一句,跟著就回答說道:「顱內出血,頸椎、肩胛骨骨折,肱骨頭折斷,肘關節脫位,股骨大轉子斷折,盆骨骨裂,傷勢還是蠻重的,具體怎樣還說不太清楚。」   「她身份查清楚了?」   「嗯,」荀牧說:「她叫王軒紅,今年二十二歲,在社區幼兒園——小機靈幼兒園上班,任幼教,單身。」   「單身?」   荀牧應一聲,接著說:「時間有限,我們只走訪了她住在現場附近的幾名同事和學生家長,並電話訪問了她的幾名同學和家屬。   她在同事和家長的口碑中都很不錯,性格方面總結起來就是大方、樂觀、熱情,沒得罪過人,甚至沒跟人紅過臉。   至於今晚喝醉的事兒,他們都不知情,詢問家屬也沒什麼發現,她家裡並沒有發生什麼變故。   不過獲得了另一條線索,她不愛喝酒,即使偶爾聚會,在KTV裡或者餐桌上也只是禮貌性的抿幾口,不喝多,最多一瓶啤的。   但醫院那邊提供的情況是,她酒精血濃度達到三百二十毫克每分升,遠超過酒精中毒標準,甚至已接近致死血濃度,她在短時間內肯定攝入了大量的高度酒。」   「短時間內大量飲酒?」蘇平若有所思,隨後又暫且放下,繼續問:「現場呢?現場有什麼發現?」   「發現兩組可疑足跡,且現場有被翻找過的跡象。」荀牧說:「王軒紅手機還在,但錢包丟了,首飾什麼的也丟了。另外老凃趕到醫院後,從醫生那得知她後頸處還有一道勒痕。   而且走訪調查的結果,還有看照片都表明,她平日裡會戴一條細項鍊,但難以確定是鉑金的還是銀的,推測是直接被作案人扯斷帶走了。   由此推測,入室盜竊甚至是搶劫的可能性很大,但理論上王軒紅應該已經不省人事了才對,且身上也沒有其他被侵犯的痕跡,兇手沒理由殺人,不該把她從樓上丟下去才是,這點非常奇怪。   另外沒逮到人,但案發時你和小祁就在樓下,之後又有我們封鎖現場,作案人沒可能逃跑,肯定還躲在樓裡。   但樓裡並沒有能藏人的地方,天台我們也找過了,據此推測,作案人應該是這棟樓的住戶。」   頓了頓,荀牧接著說:「開會前,房東也趕到了現場,提供了各戶住戶的信息,並陪著我們挨家問了一遍,不過暫時仍未能確定嫌疑人,作案動機是什麼也說不準。」   蘇平咽下粥,輕輕點頭,說:「入室作案,盜竊、搶劫,甚至……把人從窗戶推下來,已經構成故意殺人了,所幸樓層不是太高,我的引擎蓋又軟多少起到緩衝作用,受害人沒死,卻也是重傷。」   「是啊,」荀牧有些唏噓:「你說你怎麼就能碰到這種事兒?也幸虧你車速慢剎車踩的及時,不然一撞甚至一碾過去,搞不好她就交代了。   那時候你就真成了當事人,確定你無責倒是容易,但你身份特殊,隨之而來肯定會有不少麻煩事兒,這樁案子你也就完全不能參與了,甚至連我都必須迴避。」   聳聳肩,蘇平沒接話,只自顧自的說:「明兒再次展開細緻的訪問調查工作吧。那棟樓不高,住戶也不多,排查面並不大,想偵破本案應該不難。   趕緊吃吧,吃完我給松打包點帶過去……」   「得了,你那身子還不能劇烈運動,車又送修了,我送吧。」荀牧嗤一聲說道。 第263章嘮嗑   次日清晨,祁淵難得睡了個「懶覺」,七點半才起,在樓下買了四個包子啃,吃完後也沒去支隊,而是步行著前往現場。   現場離他家很近,也就三百多米而已,所以荀牧昨晚就說,讓他別白跑一趟,直接在現場附近等著安排任務就好了。   八點,荀牧、蘇平倆帶著五名刑警來到現場,連著祁淵一共八人,倆倆一組,正好四組,祁淵和蘇平安排在一塊兒。   待解散後,蘇平才說:「今兒咱倆的任務,就是這棟樓了。上班的、不在家的先不管,記下來就行,有人在家的,挨戶問過去,工作量不算大,但是也並不小,提起精神來,早點解決了問問別的同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好。」祁淵連忙應一句,接著又好奇的問:「蘇隊,昨晚荀隊他們帶人走訪的時候,沒有讓他們待在家裡別出門嗎?怎麼還有去上班的不在家的?」   蘇平斜他一眼:「到現在了還問這種問題?一點長進都沒有!自己想!」   祁淵撓撓頭。   過了片刻,他便想明白了:「是因為沒有證據吧?咱們不能光憑一點懷疑就限制整棟樓居民的自由,限制出城已經是極限了,沒可能直接禁足讓他們不能出門的。」   「這不是想明白了嗎?」蘇平輕哼一聲,指了指自己腦袋:「沒事多動動腦子,碰到問題自己先想想,想不明白再問。見習五個月了,別還跟個新人一樣,只會當伸手黨。」   「哦。」祁淵又撓撓頭,跟著蘇平走進單元樓。   蘇平行走間還是跛,當然也不是很誇張,就有些不太順暢的感覺,想來肌肉受損,沒那麼容易恢復,甚至這毛病都可能要跟他一輩子了。   瞧瞧他背影,瞧著他依舊寬闊的肩膀,想到他受的傷,祁淵心裡忽然有些感觸。   倒不是心疼,主要是為他感到不值。   辛辛苦苦奉獻了半輩子,拼搏了小半生,到頭來卻也止步於此……   想來上邊的那幫大佬,不大可能再讓他這樣的人繼續往上爬了,畢竟他能力什麼先不說,作為實幹派,用起來是真舒服,當放身邊也是真膩歪,時不時被頂撞一下,任誰都來氣。   他曾經的學生——荀牧——現在作為他的上司,是一種諷刺,卻也是他的幸運,因為哪怕沒有荀牧,也會有別的人坐上那個位置,誰都有可能,唯獨不會是他。   而好歹,荀牧作為他一手帶出來的學生,對他足夠尊敬,也有底線,胸中也有一腔赤誠,從來不會去限制他什麼,反而可能因為愧疚,對他足夠關心。   但……   他還能幹幾年呢?這會兒已經一身傷了,他還能在一線堅持多久?   沒有了他盯著,整個支隊,乃至荀牧,會否慢慢的變了味?   而他從一線崗退下來,晚年生活又該怎麼辦呢?那點退休金養老金,真的夠他養活一家老小嗎?   這麼想著,祁淵忽的又有些心酸。   但很快,他又搖搖頭,趕緊把這些念頭驅趕了出去——這種想法太過危險了,萬一讓它扎了根,只需要一個契機,便會在心中迅速生根發芽,最終將他推進無盡深淵,成為墮落的根源。   「你小子在下邊幹嘛呢?」   正想著,就見蘇平頓住腳步,低頭瞅著他,呵斥道:「還不快點上來?發什麼呆?」   「哦哦!」祁淵連應兩聲,趕緊迅速衝了上去。   ……   轉眼就到了中午,兩人效率不慢,把四樓以下的住戶都問了一遍。   一樓一車庫一商鋪不算,剩下每層四戶,合共十二戶人,僅有兩戶沒人在家,其它的要麼留了一人在,要麼乾脆管公司請假,待在家裡等著刑警上門問話,表現的頗為自覺。   而從他們話裡話外的意思看,他們對這樁案子很是上心。   一來案子就發生在他們的身邊,多少有些緊張,想儘快配合警方將兇手繩之於法,否則住著都不安心;   二來則是王軒紅頗為討人喜歡,大傢伙雖然不知道這姑娘的名字,但印象都很不錯,鄰裡關係難得的挺好,都想替她討個公道。   可惜還是沒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且被詢問住戶,大多沒法提供站得住腳的不在場證明。   這些無法提供不在場證明的住戶,案發時他們都在家,都在這棟樓裡,許多還是單身,個別成家的,配偶親屬提供的不在場證明也做不得數。   而王軒紅的左右鄰居,昨晚就說過,他們並沒聽到什麼動靜,也沒見著可疑人員。   是以一上午時間,既沒得到足以推動調查進展的新線索,也沒確定作案嫌疑人。   午飯,就在樓下不遠處的快餐店解決,點了兩份砂鍋飯。   吃飽後,蘇平和祁淵在樓下坐了一會兒,抽著煙休息片刻。   猶猶豫豫幾分鐘,祁淵又想到了早上那個問題。   咽兩口唾沫,他忍不住問:「蘇隊,你有沒有想過以後退休了怎麼辦?」   「→_→」蘇平斜了他一眼:「咋了,嫌我嘴臭巴不得我退休啊?」   「呃,」祁淵張了張嘴,自知問了個蠢問題,忍不住懊悔,自己這情商咋就這麼低呢。   好在蘇平沒往心裡去,懟了一句後,就抬頭望天,抽著煙,說:「退休以後啊,這問題我還真想過。」   「噢?」   「說來也簡單,每天散散步,射射箭,陪老婆拌拌嘴,也就是了。等再老些,拉不開弓了,就在小區裡找一幫老頭子下下棋,跟老凃去釣釣魚,多好。   刺激了大半輩子,老了,估計就想平平淡淡的過了吧。你呢?」   「啊?」祁淵一愣。   蘇平的回答,跟他想問的問題其實不大一樣,而蘇平忽然反問他,也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也是,你才剛入職,日子還長著呢,考慮啥子退休。」蘇平搖搖頭。   祁淵抿抿嘴,想了想,又換個問題:「聽說您有個女兒?」   「嗯?」蘇平忽然警覺起來,冰冷的眼神剜向他:「你問這個幹嘛?」   「呃……」祁淵瞬間手腳冰涼,隱約感受到了一股殺氣…… 第264章富婆   祁淵終究沒敢在那個問題上再深入下去,怕越描越黑。   反而蘇平頻頻警惕的瞅著他。   他徹底意識到自己嘴笨,乾脆不開口,不說話,保持沉默。   結果半晌後,蘇平把菸頭一丟,伸腳踩滅,說:「你還算靠譜,勉強能及格,但想當我女婿還差了點,勸你最好收起那點小心思,要敢給我打什麼歪主意,老子打斷你腿!」   祁淵哭笑不得。   跟著,他又悚然一驚。   「該死,蘇隊不會誤會了點啥吧?看他模樣是認定我在打他女兒主意了,偏偏我連他女兒長啥樣都不知道……   他雖然性子直了點,可一點都不蠢,該不會認為我想借他女兒的關係往上爬吧?我TM……麻蛋那,這下事情可大條了。」   偏偏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不管怎麼說,似乎都只會加深蘇平的誤解。   「現在只能裝傻充愣了……」   氣氛一度非常尷尬。   直到蘇平第二根煙也抽完,掐滅,站起身:「休息的差不多了,繼續走訪吧。」   「好!」祁淵像根彈簧一樣彈了起來。   「嗯?」蘇平眉頭一擰。   這小子忽然這麼上心,該不會真的……   祁淵見他表情,直到他可能又誤會了,有些欲哭無淚的感覺。   這誤會短時間怕是根本掰不回來了啊,只能用時間去衝淡了。   ……   「對了,警官,你們等等!」   中午兩點,詢問到最後一戶人,依舊沒什麼突破,祁淵有些失望,但蘇平似乎早有預料,或者習慣了,並沒表現出什麼特別的情緒。   但當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女主人卻忽然叫住了他倆,說:「我又想到一件事兒,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用。」   「噢?您請說。」祁淵立馬回道。   「那個女孩她其實很有錢。」女主人說:「大概年初的時候吧,有一回她上樓,我下樓,正好偶遇碰到了,在樓梯上聊了兩句。   就那時候,她來了信息,我瞥一眼發現,好傢夥,提現八萬塊錢。   當然啊,偷看別人手機不對,我本能瞥一眼就趕緊移開目光了。而且八萬塊錢說起來不多,但小姑娘家家的,這也不算少了吧,還是蠻有錢的了。   你們說她被害,會不會是這個原因?我聽說她家裡之前的東西都被人摸走了呢。   嘖,真的是,你們可能要講我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既然之前的東西蠻多,本身也算有錢,她幹嘛不租個治安好點的小區啊,這樣也安全很多嘛!」   「噢?」蘇平來了興趣,記下這條線索,跟著問:「除此之外,您還知道些什麼消息嗎?」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女主人搖搖頭:「真的可惜了,多好一個姑娘,就這麼……唉。   警官,這樁案子,真的是入室盜竊搶劫作案嗎?噢,太危險了,拜託你們趕緊把兇手抓了吧!這幫傢伙也真夠變態的,偷東西了還不夠,還把人推到樓下,也不知道小姑娘她怎麼樣了。   噢,不行,這地方不能再住了,等我家男人下班了我就得跟他說,必須得搬到治安好些的小區去,房租貴一點就貴一點,省吃儉用也要把這筆錢給擠出來,不然哪天丟了東西沒了命,太不值。」   女主人很能說,絮絮叨叨的——事實上碰到這種事兒,許多性格大方外向的人都難免東問西問,何況這樁案子就發生在他們周邊,與他們切身相關,多打聽幾句了解情況再正常不過。   就是很耽誤調查進度,一戶人家問過去,快的十分鐘可能都不用,慢的卻動輒得耗費半小時甚至一個小時。   但蘇平也理解他們的心情,雖然脾氣衝,卻也不會不耐煩,反而耐心回答他能回答的問題。   又與女主人說了幾句,兩人告辭離開,下了樓後,蘇平打電話給荀牧。   開的擴音。   「這個問題啊,剛技術隊跟我說過了。」荀牧回答說:「她已經醒來,並在徵得她同意的情況下,我們調查了她的手機。   小姑娘資產確實不少,流水也高,上午的時候就打電話調查過了,但發現這些資產統統都沒問題。」   「噢?」   「十九歲,她剛工作那年,中了彩票,三千六百萬。」   「咳咳咳……」蘇平被煙嗆住了:「多少?」   「稅後三千六百萬。」   「……」無言許久,與祁淵面面廝覷兩秒,他又將手機抬起來一點,機屁股湊近嘴巴,問:「之後呢?」   「小姑娘捐了六百萬,剩下三千萬,一部分炒股,一部分投資各種理財產品,炒股有賺有賠,截止到去年,小賺百來萬吧,然後可能是看行情不好還是怎麼說,收手了,重點投資各類相對安全的短定期理財產品。   算下來,每個月獲利少的能有五六萬,多了八萬十萬甚至十來萬都有。這些收益基本都被她轉給父母和弟弟了,只留一點自用。   另外,她家人,還有她朋友,對此事都並不知情,她從未露富,藏得非常好,除了你剛剛問詢的那位女士外,她身邊怕沒人知道她坐擁三千萬身家。」   蘇平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   過了一會兒才問:「這三千萬……她除了投資理財,從來沒用過?」   「從來沒有。單看她自身流水,她平時過的非常節儉,除了給家人轉帳之外,自己每個月算上房租水電等七七八八的也不過才花三千來塊,手機也是普普通通的千元機。   唯有十一月例外,每年雙十一,她都會囤積大量的彩妝類商品,以護膚品居多,每年兩三萬左右,其他時候都很省。   至於具體為什麼不花這錢,為什麼每個月都幾乎將全部收益轉給家人,自己只留點工資過活,又為什么喝的爛醉,還有知不知道誰推她下樓這些問題,小松正在問,等會估計就有結果了。」   「哦。」蘇平想了想,說:「那我去醫院一趟吧。我這邊完事了。」   「隨你,自己注意點身子就行。」   「對了,你們那邊有要幫忙的麼?」   「沒事,不用,你和小祁去醫院吧。」   「好。」蘇平掛斷電話,抬頭望天:「真沒想到,這個小姑娘還是個富婆啊……」 第265章父母   祁淵做出了和蘇平一模一樣的表情,抬頭望天:「真好啊,我也想向她一樣,有了巨額存款,衣食無憂,過著舒舒服服的日子,又能照常的做著自己喜歡的工作……」   「→_→」蘇平又斜了他一眼:「可惜因為這錢來的『太容易』,絕大多數人都不太會珍惜,用不了多久就大手大腳的揮霍光了。之後的日子,其實比中獎之前更慘,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更何況,彩票頭獎『爆率』極低,別白日做夢了。將希望寄托在彩票上的人,大多不得善終。」   「我知道。」祁淵點點頭:「何況就是中了,而且懂得珍惜,想要抵擋住誘惑不花,照樣簡簡單單的過日子,太難了,小姑娘能做到這種程度,依舊保持理智,實在了不起,她不簡單吶。」   「小姑娘?」蘇平嗤一聲:「這話咱們說說也就算了,你也跟著叫?沒記錯的話,你和她一樣大吧?而且人家工作好些年了,閱歷可比你豐富的多。」   祁淵撓撓頭。   「走吧,車到了,在村口等著。」蘇平踩滅菸頭。   ……   武警醫院,住院部,普外病區。   蘇平和祁淵趕到這兒的時候,松哥還在和王軒紅聊著,他倆便沒進去,只是先到醫師辦公室,詢問下她的傷情。   「經過治療,她現在狀態大體不錯,注意些的話,不至於落下後遺症。」主治醫師說道:   「當然,她本身的傷還是蠻重的,多虧治療及時,否則顱內出血量再大些,血腫塊壓迫腦組織的時間再長些的話,可能會造成短時間乃至永久性的偏癱。   現在的話,先觀察一陣子吧,如果有護工照顧著,兩星期後,骨骼初步癒合後就可以出院在家休養了。」   「好的,明白兒,謝謝醫生。」   醫生擺擺手,又打量了他兩眼:「別只顧著關心別人啊,你呢?你自己沒什麼事兒吧?」   顯然,他對蘇平還有印象,而且蠻深的。   「好多了,就是這隻腿靈活性差了好多,走起路來有點跛,怪難受。」   「這個沒辦法。」醫生搖頭:「雖然子彈造成的空腔效應不強,但總還是出現了較大範圍的肌肉損傷。   癒合過程中,損傷部位增生大量肉芽組織,之後肉芽組織漸漸纖維化形成瘢痕組織,這種修復屬於瘢痕性修復,又叫不完全性修復,肌肉功能自然會出現一定程度的受損,好在不太影響你生活工作。」   「嗯,我知道。」蘇平點點頭:「慢慢的也就習慣了,沒有大礙。」   「其他方面沒發現什麼問題吧?」   「沒有。」   「那就好。有問題及時跟我說,槍彈傷不可小覷,知道嗎?」   「嗯。」   ……   出了醫師辦公室,蘇平倆靠在走廊上。   觀察片刻後,發現松哥一直在和王軒紅閒聊,蘇平便明白,估計問詢工作已經結束了,現在只是為了照顧傷者的情緒而在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   同時,走廊長椅上,還坐著一對中年夫妻,手挽著手,一臉焦急的模樣。   眼珠子一轉,蘇平示意祁淵跟上,便走了過去,輕聲問道:「你好,請問你們是王軒紅的父母嗎?」   「嗯,你是……」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鏡,抬起頭瞧了他倆一眼。   「我是刑偵支隊刑警,蘇平,這位是我同事。」蘇平說道。   「蘇警官。」夫妻倆都站了起來。   「坐,坐著就好。」蘇平抬手緩緩虛壓,同時也坐到了他邊上,並說道:「不用太擔心,剛剛我問過醫生了,她沒有大礙。」   「謝謝,我們剛剛也問過了。」中年男人又推了下眼鏡,嘆口氣:「好端端的,怎麼就出這種事兒了呢?警察同志,拜託你們,一定要把……」   「您放心,我們會盡全力。」蘇平說道:「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謝謝。」   「不用客氣。」蘇平搖搖頭,接著問:「我有些問題,不知你們方便回答麼?」   「方便的,你問吧。」   「王兆紅每個月都會往家裡打錢,對麼?」   「對,打的還很多。」男人點頭:「少了有五六萬,多了十來萬。第一次打的時候我都被嚇了一跳,還以為她幹什麼不正當的事兒了,和我老婆苦口婆心的跟她說了半天。   她再三跟我保證,錢的來路是正的,否則這種直接轉帳早就被你們警方注意到了,之類的話說了好多次,我們才將信將疑。   我問她在幹什麼,她就說,在投資理財,炒股這些。我倆又被她嚇一跳,還勸她說,這種事風險太大了,一定要小心。   我老婆還勸她,別往家裡打這麼多了,我倆還沒退休呢,日子過得也不錯的,不用她操心。真有這份心的話,打個千把兩千也就夠了,這幾萬幾萬的打幹嘛呀,打回來被人聽說了,還不是要排隊上門借錢把錢借光了為止?   再說,她搞投資,那不風險大嘛,手裡總得有些錢才行,萬一賠了怎麼辦不是?她自己得留著應急的嘛,她不聽,還是照樣轉……   我們倆也不敢用,她的錢全部存著呢,我老婆單獨開了張卡自己用,她打來的那些錢……哎,就當幫她存著吧,以後她要有需要了再給她就是了,四年下來,也有近三百萬了。」   「噢?」蘇平有些詫異,王軒紅打回去的錢,他們竟然都沒有用?   祁淵也有些難以置信。   他已經習慣了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他人,知道王軒紅有個弟弟,還知道她每個月基本都把投資所得打回家後,他還以為,這又是個重男輕女的家庭,瘋狂地壓榨她的價值。   沒想到……   「也不是都沒用,」王母說:「她說她弟弟的學費,生活費由她出,讓我們小點壓力。   她還說,生活費不要給太多,每個月兩千就夠了,免得他花錢太大手大腳什麼的,但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像手機、電腦、衣服鞋子這類,只要他說,合理,就讓我們再另外買了給他。   很多東西都不便宜,手機要三千,電腦五千多,好點的羽絨服啊呢大衣之類的也千多塊,我們確實有些負擔不起,就動了點。」 第266章灌酒   「但是也不太多,」想了想,王父又補充道:「他現在剛上大三,兩年多下來,用了八萬左右。   每一筆我都記在本子上的,以後等他畢業了,本子交給他,讓他工作上班了以後還給阿紅。那畢竟是他姐姐的錢,不是他的,他不能這麼心安理得的花著。」   「是啊是啊。」王母連連點頭:「我們養孩子天經地義,我們是做父母的嘛,以後老了,孩子也會贍養我們的。但阿紅是姐姐,不是媽媽,沒理由替我們養她弟弟,這道理說不過去。   我們倆公婆收入不太高,承擔孩子上大學沒問題,但再要算上其他要買的壓力就大了,沒辦法動了這些錢,但動了就要還,要他以後工作了壓力大還不上的話,我跟老王慢慢的往裡補上去就是了。   除了這些之外,就沒動過了。哦對了,這錢我們也沒敢往外聲張,怕被別人知道了,上門來借。   到時候不借吧,壞了感情,借吧,那是阿紅的錢,我們哪能自作主張啊?乾脆不說,沒那些麻煩事兒。而且要讓他們知道了,阿紅這麼多錢,他們直接去找阿紅,那不是讓阿紅難做嗎?」   祁淵抿了抿嘴,心裡有些感慨。   這對父母,真的沒話說。   關鍵還明事理,不露富,不給女兒找麻煩。   如果他們沒說謊的話,那麼,生在這樣的家庭,王軒紅真的算挺幸運的,哪怕沒有中彩票,也不至於背上一個沉重的包袱。   而中彩票的事兒,王軒紅沒說,祁淵當然也不會多嘴,更不用說蘇平了。   沉默一會兒,蘇平便又問:「能大致跟我們聊聊她嗎?」   「嗯。」王父點頭,臉上滿是驕傲:「她呀,從小就聰明,也很乖巧,可惜成績一直不太好,她不愛學習,最後上了中轉……   讀初中的時候,我們也著急啊,打是沒打,但罵了好多次,她不聽,反倒叛逆了,叫我們別管她。   到初三的時候,我老婆愁的,頭髮都白了,經常躲在房間裡掉眼淚。捨不得啊,成績這麼差,以後要吃苦的,哪有上了大學舒舒服服的坐在辦公室裡上班來的舒服?   我倆就吃了沒文化的虧,真的不想她以後走上我們的老路。可到了那個時候,沒辦法了,逼也沒有用,隨她心意吧,人不學壞就好。   好在不逼她以後,她也沒那麼叛逆了,在家裡非常懂事,經常幫著幹家務活……」   巴啦啦說了好多,一直在誇,可見他們對王軒紅相當滿意。   耐心的等他們說完,對王軒紅有了更進一步了解後,蘇平又問道:「王先生,雖然昨天已經在電話裡問過了,但我想再確認一遍,你們家裡最近真的沒什麼變故,沒發生什麼事嗎?」   「真的沒有。」王父搖頭:「我知道你們的意思,阿紅這孩子不愛喝酒,初中叛逆的時候偷偷開過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就沒喝了,說特苦,之後也從來沒見她喝過,過年回家都是喝飲料的,甜酒她都不喝。   我也很奇怪,她到底是怎麼了,喝這麼多。要不是知道她單身,我都以為她搞不好是失戀了。」   「確定她單身嗎?」   「確定的。」王母說:「我們天天催呢,暑假的時候還張羅著她去相親,倒是碰到了個好人家,可惜接觸幾天後還是沒結果,小夥子沒那個意思,純屬被趕鴨子上架,她也差不多,兩人都沒看對眼。」   「這樣啊……」蘇平有些失望,還是沒能獲得什麼消息。   王母比較敏感,似乎看出了蘇平的失望,想了想,說:「警官,要不你也進去自己問問阿紅吧?她應該知道是誰推的她,不用在這陪我們倆的。」   「沒事,我們同事已經在裡邊問了。」蘇平搖搖頭。   對於受害人而言,多次詢問,其實是多次刺激,逼迫他們多次回憶受傷的經歷可並不好受,蘇平深知這點,所以如非必要,不會待著一個問題對受害者反覆詢問。   不過他性子就那樣,有點兒傲嬌,不會解釋,只輕輕搖頭。   又等了十來分鐘,松哥出來了,和蘇平及兩位家屬打了聲招呼。   說兩句,王父王母憂心王軒紅的情況,說了一聲,便火急火燎的跑進了病房裡。   蘇平給了松哥一個眼神——反正祁淵看不懂那眼神啥意思——便轉身離開了。   松哥倒是明白了,輕輕點頭,讓祁淵先跟上,自個兒則前往醫師辦公室,拿來了她的各個報告單,以及昨天凃仲鑫在場時,做的並留在醫院的初步傷情報告也拿了過來。   之後,他拿著報告單到樓下複印一份,把報告單還給實習醫生,便往樓梯間走去。   等他走到樓梯間抽菸區,蘇平遞過來一根煙,他接過點上,並將報告遞給蘇平,說:   「傷情方面,蘇隊你剛剛應該看過,而法醫鑑定這塊嘛,也沒太多發現,只確定她確實是被人用力推下來的,後背和肩膀上有一塊皮膚與衣服摩擦產生的表皮剝脫,且不同於摔下來時的擦傷。」   蘇平叼著煙,接過報告,隨意看了幾眼,隨後嗯一聲,將報告塞進公文包裡,說:「問詢王軒紅,有什麼發現?」   「很遺憾,她醉的人事不省,喝斷片了,現在狀態還很不好,比一般墜樓傷者的狀態更差,昨晚的事兒,半點都回憶不起來了。」   「那她為什么喝成這副模樣?」   「被人灌的。」松哥說:「園長灌的她,還下藥了,安定,另外灌的酒也不少,所以徹底斷片。另外手術時發現,她內衣扣子開了兩個,剩下倆也有些錯位,不過那層膜完好無損。   有理由認為,灌酒的人對她心懷歹意,甚至已經付出了行動,進行了一部分,只是因為某些原因而放棄或不得不中止犯罪,把她送到家門口,她自己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家。   但這部分記憶,她完全不記得,我旁敲側擊的問了問,她完全沒印象。而考慮到她現在情緒與傷情都不穩定,所以我沒跟她說太多。   可她也猜到了部分,所以我告訴她,她還是完璧之身,讓她放心,她才鬆了口氣。」 第267章扶弟魔   蘇平露出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會兒後,便問道:「喝的這麼醉,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把她推下去的,是吧?」   「嗯,喝斷片後基本完全沒記憶,什麼都不知道,醒來就發現自己在醫院裡了。」松哥說道。   「可惜現場也沒留有指紋。」蘇平嘖一聲:「這麼個案子,兇手都直接鎖定到那棟樓裡的住戶這麼小個範圍裡了,竟然至今沒有突破,還真是……」   「但應該可以排除矛盾最哦按的可能。」松哥說:「我跟她聊了許久,確定她是個善良且有遠見的女人,不大可能得罪人。另外,她至今單身,從未談過戀愛,也不可能是情感糾葛。」   「不,有時候,得罪人並不需要主動,甚至不需要吵嘴,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甚至一個態度。」蘇平抿抿嘴:「關鍵,她單純且善良,雖然聽你說,還有遠見。但……你聽過升米恩鬥米仇麼?」   松哥眉心輕輕一擰:「你的意思是,作案人可能曾經收受過傷者的恩惠?爾後這種恩惠停了,或者請求幫助被拒,因而懷恨在心?」   「不排除。」蘇平說道,接著問:「另外,只和當事人聊了幾句,你就篤定王軒紅真的善良且有遠見了?說說你的判斷依據。」   「呃,好。」蘇平頷首,大致組織了下語言後,輕聲問:「你們應該知道她中了彩票,每個月都打一大筆錢會家裡的事兒吧?而且,剛應該也和王軒紅的父母聊過了?」   「嗯。」   「那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即使父母拒絕,即使她了解父母肯定不會動這筆錢,會將它完完整整的存下來。」   「噢?」   「那是為她弟弟準備的。」松哥說道:「現在父母可以忍住不動,將來她弟弟畢業了想創業,或者結婚了要買房下禮金,父母拿不出那麼多錢,她又主動提出,那麼……」   「扶弟魔?」蘇平挑眉。   「你知道的詞兒還真不少。」松哥輕輕點頭:「差不多這個意思吧。   為此,她一直省吃儉用著,因為錢是為她弟弟留的,能不花的,她一分都不會多花。   因為她很清楚,三千萬很多,可是真的不頂用,別的先不提,魔都帝都一套位置過得去,面積還合適的房子就得這個價了,更好些的,甚至不夠。」   蘇平這下真詫異了:「她想給弟弟在魔都帝都買房?」   「有這種想法。」松哥抿抿嘴:「當然不是存款,按揭,三千萬拿出部分付首付,剩下的繼續投資,投資所得一部分用來還放貸,另一部分作為弟弟在那些地方生活的『生活費』,加上工資,成家立業後也能過得很滋潤。」   祁淵撓撓頭,忍不住說:「這也太誇張了吧,她難道想養自己弟弟一輩子不成?」   「看她的意思,有這種打算。」松哥說:「所以中彩票的事兒,她誰也沒說,怕說出去就很難保住這份錢了,因為她實在不太會拒絕別人,也不想用金錢來考驗感情。   幾萬幾十萬,她確信父母弟弟都能忍住不會動,不會破壞她們相對非常純粹的這份親情,但三千萬,很容易給人留下種『花不完』的錯覺,進而對心裡一些欲望無限放大。   到時候,父母想借這筆錢,她借是不借?借了還不上,她催是不催?不催的話,弟弟的房子怎麼辦?甚至一點點揮霍光了,怎麼辦?   還有她弟弟,畢竟才剛上大三,年紀小,自控力差,忽然知道從小就對自己極好的姐姐有了三千萬巨款……   所以她誰都不說,為了守護這份感情。講起來,還是蠻有遠見的。三千萬無法讓人肆無忌憚的揮霍,但只要能克制住欲望,保證一輩子衣食無憂還是沒問題的。」   「有點過了。」蘇平淡淡的說道:「即使做父母的,都很難做到她這種程度。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又沒問過為什麼?」   「她覺得對不起自己弟弟。」   「對不起?」蘇平濃眉一挑:「怎麼說?」   「小時候不懂事,皮,和她弟鬧著玩,搶凳子,一不小心把她弟推摔了,後腦勺磕出一道疤,枕骨骨裂,動了手術,縫了七針,所幸孩子年紀小,細胞活性高,恢復力強,沒留下明顯的後遺症——除了後腦禿了一塊。   當時她爸媽又氣又急,卻沒怪她,更沒打她,只是自責自己沒照看好倆小孩,並告誡她以後玩鬧一定要小心,然後瘋了一般的到處借錢,籌手續費。   這事兒對她感觸很大,尤其父母竟然沒責怪她,反而讓她更加難受。她仿佛一夜之間就成長了,變得乖巧、懂事,很會照顧人——除了初中時因為成績不好,母親脾氣也暴躁時,有點小叛逆。」   「就因為這事兒?」   「嗯。」松哥頷首:「在恰當的時候,一件小事兒其實就足以徹底改變人的一生,塑造好三觀,何況這並不是一件小事兒。   明顯,從那時候起,到目前為止,她的人生當中,就只有為家庭奉獻這麼一件事兒,對她而言是真正有意義的了。   再加上她不斷的自我催眠,自我感動,以及父母弟弟『懂事』,或者說明事理,再得到她的奉獻後,至少在態度方面做出的精神回饋,也讓她非常的受用,也就漸漸地,一步步徹底沉溺進去,再也拔不出來了。」   頓了頓,松哥回頭看了一眼,卻只看到牆壁,便又把腦袋扭回來,不自覺的壓低聲音道:「松哥,你剛說的『扶弟魔』三字,挺貼切的。   而且可以預料到,如果沒有什麼大的變故改變她的思維,以後即使結了婚了,她的重心恐怕也依舊會放在自己弟弟身上。   說實話,沒有哪個男人能……」   「得了,你管那麼多幹什麼。」蘇平翻個白眼,揮手打斷,接著又說道:「這姑娘有點軸啊,還認死理,鑽了牛角尖。   而愛鑽牛角尖的人,很多時候,都會不經意間得罪他人,這方面,也得上點心好好查查。還有,她中彩票的事兒,真的無人知曉?」 第268章重擔   「她沒和任何人講過,但有沒有一些細心的人通過種種蛛絲馬跡猜到就不確定了。」松哥說。   蘇平想了會兒,又問:「那她有沒有借過錢給別人?」   「有,」松哥點頭:「主要是同事朋友,金額一般都不大,幾百上千的,最高一筆五千塊。」   「有頻繁向她借錢的嗎?」   「不少。」松哥說:「人嘛,有一就有再,輕易的向某位朋友借到過錢之後,下次再有困難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她,久而久之甚至可能在潛意識裡把她當成了應急取款機。」   「有過借錢不還的記錄麼?」   「目前倒還沒有,約定時間不還她也會問問。雖然她有錢,但她心裡告訴她那錢不是自己的,再小的數目也會比較上心。」   「有黑名單麼?」   「啊?」   「就是,有沒有人因頻繁借錢,而且老要她催還,因此她直接把人拉黑了不借他了那種?」蘇平又問。   松哥想了想,搖頭,見蘇平張嘴又要問,他趕忙搶白:「蘇隊,你的意思我懂,她住的那棟房子,我很具體的問過,橫看豎看,都沒一家、一人在這次問詢中,值得懷疑,存在作案動機的。」   蘇平又沉默了。   祁淵忍不住暗暗瞥了他一眼,有些奇怪。   如果負責問詢的是自己,那他這麼頻頻詢問,且問的都是些很尋常,明眼人都能看出只要答案為『是』,則目標則存在一定嫌疑的問題,還可以理解,甚至很正常。   但問松哥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就有些不合理了,往常他也不會將這些問題拋在除了他這樣的實習生外的刑警身上。   沉默一會兒,蘇平忽然輕嘆口氣,抬手拍拍松哥肩膀,又瞅了眼小祁,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幾秒後,他嘴角揚起,搖搖頭:「你們繼續吧,我去別的地兒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蘇隊,我……」祁淵立馬跟上去,卻被松哥拉住了。   蘇平頭也沒回,擺擺手,下了樓梯。   「蘇隊……」祁淵張了張嘴,他發現蘇平的狀態不大好,有些古怪。   「讓他一個人靜靜吧。」松哥抓著他肩膀,隨後鬆手,用力拍了拍:「不要再照顧他了,千萬別。」   祁淵似懂非懂,只輕輕點頭。   松哥則又開了口,像是給祁淵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我們這些天對他的照顧太過明顯,重活不讓幹,瑣屑的工作能攬也全攬掉,有些刺激到他了。   他是個要強的人,他也習慣了照顧別人,而不習慣被別人照顧。一旦情況顛倒,他很不適應不說,還可能會覺得自己多餘乃至累贅。   這對他來講,滿殘酷的。有其他年紀已經很大了,如果要申請提前退休,隨時可以,時而泛起的有心無力的感覺,會讓他迷茫、掙扎。這也算是中年危機的一種吧。   尤其閒下來,沒事幹,他更容易胡思亂想。   這點,我們,包括荀隊都沒料到,這對他來說不是照顧,而是……我們應該早些意識到這點的,好在今天也不算晚。」   祁淵握了握拳,想到中午說的那些話,或許對蘇平也是一種刺激吧。   他忽的有些內疚,有些心酸。   片刻後,他鬆開手,說:「那我們就幫他,幫他認識到支隊不能少了他,幫他重新找到……」   「支隊沒有不能少的人,偌大的單位,少了誰都照樣運轉。」松哥打斷祁淵,盯著他眼睛,意味深長的說道。   「可……」祁淵想反駁,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可我們不能。」松哥露出微笑,幫他補完:「支隊缺了誰都行,也包括蘇隊。但我們不一樣,他和荀隊,都是咱們的主心骨。」   祁淵輕輕點頭。   ……   下了樓,蘇平扶著扶手,輕喘了兩口氣。   倒不是體能下降了,而是一條腿跛的難受,走起來彆扭,需要耗費比平時大許多的體力,讓他有些不適應。   走出住院部,他背起雙手,抬頭看天。   現在不過五點,太陽依舊熱辣刺眼,但再過不久,它終將落下山去。   他肩膀微微往下落了些,四十多歲的老刑警了,哪怕身子骨依舊壯實,哪怕在外人面前身影如何魁梧挺拔,放鬆的時候,總有些佝僂。   畢竟這些年在肩頭上扛著的擔子實在太重。   一抹白雲飄過,遮住了太陽,光線忽的暗了幾分。   蘇平眼睛微微一眯,終於可以勉強直視太陽所在那一片天空了。   幾道柱狀光芒刺破厚厚的雲彩,依舊頑強的往下照射。天雖略暗,但區區雲彩根本無法徹底遮掩陽光。   他眉心一展,抬起的腦袋緩緩放下,再次邁開腳步,就這背著手往正大門走去,略跛,但依舊穩。   走著走著,他肩膀慢慢的挺拔了起來,背負的雙手緩緩鬆開。   最後大踏步前進,來到門口,攔了輛車:「師傅,去刑偵支隊。」   說完,上車,系好安全帶,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小柴,嗯,我現在回去,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帶上痕檢報告,問幾個問題。嗯,就這樣,回單位了再說,掛了,拜拜。」   ……   住院部普外病區,樓梯間吸菸區。   松哥雙手撐在窗臺手,兩根指頭夾著煙,揚了揚下巴:「喏,你看。」   祁淵瞧了一眼,默默無言。   「他啊,十六歲入伍,當了六年兵,復員後就當了警察,一幹二十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中年危機?小問題啦,他肯定能解決的。」   「嗯。」祁淵應一聲,支隊裡的刑警,對蘇平都有一股迷之自信。   哪怕荀牧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但他沒有,所有人都堅信這點。   但祁淵緊跟著又說:「可無所不能,也是極大的壓力,讓他一個人扛著,對他不公平。這擔子太重了,會壓垮他的。」   「是啊,我們得幫他分擔,但不能操之過急,凡事得循序漸進的來。」松哥拍拍他肩膀,又在他後頸用力抓了抓:「趕緊成長起來,早點獨當一面,好好幹,別叫他失望。」   「好!」 第269章剖析   刑偵支隊門口,蘇平付錢下車,看著眼前的大門和辦公樓,他嘴角微微揚起。   作為支隊資歷最老的刑警之一,經歷過無數困境與挫折的他,無疑早就相當成熟,會自動給自己灌雞湯了。   不需要他人安慰,只一個契機,他便將心底那些感覺壓了下去。不適應當然還是有些不適應,悵然也還剩一些,卻不影響。   畢竟他也很清楚,就算自己身子徹底廢了,對於支隊而言,同樣有用。   發了會兒呆,他便走進支隊,回到自己辦公室,隨後給柴寧寧打了電話。   「報告。」不一會兒,柴寧寧抱著一大疊報告站在門口,輕叩大開的門,並打了聲招呼:「蘇隊。」   「來啦?」蘇平點點頭,掐滅才剛點上的煙,又揮了揮手驅散煙霧,打開窗通風,才招呼柴寧寧過來坐。   柴寧寧面露微笑,坐下,將報告書往前一遞,說:「很遺憾,現場又勘察了多遍,可惜仍然沒有額外的發現,依舊只能確定作案人為兩人。你有什麼需要問的嗎?」   蘇平接過資料,放到一邊,想了想,說:「小柴,我記得你不愛喝酒,對吧?」   「嗯,」柴寧寧點頭:「當刑警也就這個好處了,哪怕過年,都可以拿這當藉口,不需要喝。」   「那麼,你有被人灌醉的可能嗎?」   「不會,」柴寧寧搖頭:「哪怕沒有這個藉口,推拖不過,頂了天也就是拿起杯子抿一小口而已。」   她意識到了蘇平想問什麼,又接著說:「哪怕酒裡有藥,理論上也不會中招。畢竟溶進酒裡的藥物不可能太多,否則很容易被發現,而一小口能攝入的劑量就更少了。   除非是氰化物那種劇毒物質,否則……畢竟拋開劑量講作用,完全是無稽之談。」   「是啊,可王軒紅偏偏就中招了。」   「說明她願意。」柴寧寧輕聲說道:「她願意被眼前那人灌醉,並不設防甚至主動迎合。除此之外,沒理由讓一個不愛喝酒的人醉成那樣。」   「灌醉她的人叫李杉,」蘇平沉默兩秒,說:「今年26歲,是王軒紅就職的幼兒園園長,算是年少有為了。   另外,他長得還過得去,挺有男兒味,身高一米八三,體重七十二公斤,蠻健碩,身材挺好,練過,且喜歡自由搏擊,真鬥起來,我沒把握能打贏。」   「那是你受傷了。」柴寧寧笑道:「受傷之前,肯定能輕易把他拿下。畢竟更厲害的罪犯,你也不是沒擒拿過。」   「拳怕少壯,棍怕老郎。」蘇平搖搖頭:「持械的話,兩個他也得被我打趴下,三個也不是不能打,但赤手空拳真沒把握。年紀大了,不服老不行。」   柴寧寧笑道:「打架又不是體育比賽,打贏不就好了,講什麼規矩。」   「也是。」蘇平深以為然:「傻子才和罪犯講公平,除了槍比較嚴格不敢亂用,還不是什麼合適用什麼。」   「忽然提起李杉,你懷疑他?」柴寧寧問。   「有兩個疑點。」蘇平搖頭:「第一,他的身高身材和你們根據可疑足跡推測出的嫌疑人身材特徵並不相符;第二嘛,他不住在那棟樓裡。」   「那?」   「但這兩件事兒或許有關聯。」蘇平身子前傾,說道:「辦了這麼多年案子,咱們都清楚,兇案當中,很多巧合,都有問題。   這事兒偏偏就那麼巧,王軒紅罕見的喝的酩酊大醉,李杉灌的,可把人灌醉後,就送她回家了。   之後,她就遭遇了入室盜竊,或者說搶劫,人還被從窗臺推了下來,正好砸在我車上。」   說到這兒,他一拍額頭:「哎,我好像忘記去取車了。」   「回頭叫小祁幫你取回來不就是了。」柴寧寧果斷賣了自己表弟,跟著說道:「巧是巧,但……」   「我知道,硬把這兩件事兒扯在一塊也蠻牽強的,邏輯上也說不大通。」蘇平說道:「但有一種可能,就大得多了。」   「噢?」   「犯罪人早就盯上了王軒紅,只是一直沒等到下手的機會。直到昨晚,看到她喝的酩酊大醉,被人送到樓下……」   柴寧寧若有所思:「你懷疑,李杉可能看到了這倆或許一直在盯著王軒紅的人?」   但不等蘇平回答,她又搖頭:「不,這種可能性很小,李杉應該也不會注意到。   所以這點並沒有意義,他有錢歸有錢,可沒接受過專業訓練,不可能分辨出他在送王軒紅回來時,有誰只是單純好奇的瞥一眼,有誰是在表示關心,而又有誰心懷不軌。   更何況,他當時算得上是『犯罪中止』後將王軒紅送回……呃,當然,考慮到王軒紅大概率是故意被灌醉的,郎情妾意說不上犯罪,不過他下了藥,這行為……   先不說這行為吧,總之他當時大概率應該是心虛的,否則就該將王軒紅送回家,而不是送到樓下就走人。這種情況下,慌裡慌張的,他也不太可能留意到周邊情況。   當然,問詢的時候,有條件的話,可以試著問問看。」   「誰說她貼身衣物不整,是李杉幹的呢?」蘇平十指交叉。   「嗯?」柴寧寧一愣:「如果不是他幹的,他給王軒紅灌酒幹嘛?」   「難說,指不定只是喝的興起了,酒桌嘛,喝嗨了,看你能喝,就會拼命喊你喝。」蘇平聳肩:   「反正在我看來,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灌的爛醉,之後不可描述的行為都進行到了一半,還能壓制住欲望,中止犯罪行為,把人送回家。」   「那酒裡的安定怎麼解釋?」柴寧寧說:「而且,送人送到樓下倒是仁至義盡,可如果對象已經喝得爛醉如泥,就有點難以理解了吧?除了做賊心虛,我沒辦法想到別的可能。」   「或許是做賊心虛吧,或許他真的有這種想法,但他未必有所行動,因為一旦行動,很難靠著主觀意志力中止,當然也有先例,可很罕見。」蘇平說:「我更傾向於認為,這事兒,是那倆毛賊做的。」   「倒也有可能。」這回柴寧寧點了頭,接著又納悶的問:「但按你的意思……這和李杉有什麼關係?」 第270章悖論   「我沒有說有關係啊。」蘇平說道:「只是覺得這兩件事兒湊一塊有些巧合,剛不就把巧合產生的原因解釋了嗎?」   「啊?」柴寧寧愣了幾秒,之後才機械的輕輕點頭。   跟著蘇平又問:「作案人兩人,身高都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間,慣用足都是右足,對吧?」   「對。」柴寧寧應一聲:「可惜這個身高在咱們這太常見了,沒什麼標誌性,單單那一棟樓的男性住戶基本就都在這個身高區間之內。沒法作為篩查條件。」   「那棟樓裡,也沒有倆男性合租的。」蘇平說道:「說明倆兇手,應該分別租了一套房,彼此……   哦不,漏了,還有一種可能,多次作案。兩名作案人互不認識,先後進入房間內,先進去的,可能偷了、搶了東西,後進去的則殺了人。」   「不好查啊,」柴寧寧搖頭:「線索太少了,即使排查範圍已經足夠小,但想找出作案人還是很難。   如果兩個作案人間彼此不認識,沒關係,都是單獨作案,那就更加難以排查了。」   蘇平嗯一聲,接著問:「從痕檢的角度看,兩人分別、單獨作案,有沒有可能?」   「當然完全有可能。」柴寧寧說道,但跟著又蹙眉說:「但光憑痕檢,無法鑑別是共同作案還是單獨作案。」   「有可能就行。」蘇平輕輕點頭:「最後一個問題,作案人翻過現場,那麼,翻找的範圍大不大?」   「蠻大,衣櫃、床頭櫃、書桌櫃甚至櫥櫃都被翻過,翻的很亂,顯示作案人翻找物品的時候比較急,除了受害人手機外,但凡值錢的東西統統都被摸走了,戴在身上的戒指和項鍊都不放過。   不過沒有發現指紋,顯然他作案時帶著手套。」   「行,知道了。」蘇平再次點頭,說:「你去忙自個兒的吧,我這邊沒事了。」   「我也沒啥事了,等著下班呢。」柴寧寧笑道:「一會兒一塊吃個飯?吃完回來整理整理報告就該開會了。」   「喲,你約我吃飯?可真難得。」蘇平挑眉:「有事兒求我?」   「啥呀,沒事就不能約你吃飯啦?」柴寧寧臉上微笑不變。   「真沒事?」   「硬要說倒也有。」   蘇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柴寧寧說:「想請個婚假。」   「噢?」蘇平詫異道:「要結婚啦?和誰呀?」   「地稅局的,談了也有四五年,該結婚了。」柴寧寧輕聲說:「前段時間抽空拍了婚紗照,但辦婚禮擺酒席可沒法抽空,只好請假咯。」   「這事兒小祁竟然沒跟我說。」蘇平哼了兩聲。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呢。」   「這樣啊……」蘇平瞭然,接著樂呵呵的說道:「那先恭喜你啦!到時候我給你包個大大的紅包!哦對了,啥時候?」   「一月七號,」柴寧寧說:「本來想下個月再提的……」   「沒事兒,早點提早點批,也好安排值班表,把你空出來。」蘇平打開自己電腦瞅了會兒,說:「你符合晚婚規定,三天婚假,七天獎勵假,共十天,回頭我幫你申請上去。」   「哎哎哎,不用那麼久……」   「啥不用啊,」蘇平打斷她:「就結那麼一次婚,不得再度個蜜月啥的?十天,就十天。哦對了,你要願意元旦和過年值班,再把年假調調,我可以再幫你操作操作,放個二十天一個月的應該也沒啥問題……」   「得了得了,」柴寧寧趕緊道:「你想我放完假回來連軸轉個把月啊?你受得了我還受不了呢。」   「行,那我幫你申請十天。」蘇平一面說,一面道:「就這事兒還用得著約我吃飯吶?你的訴求合情合理,肯定給批……」   「嘿嘿嘿,我可沒說請你啊,只是約,別想訛我。」柴寧寧開著玩笑說:「我剛就說了嘛,單純吃個飯,你非要問我有啥事兒。」   「行行行,吃啥?」   ……   「基本情況大概就是這樣的了。」   晚八點,支隊小會議室,幾人碰了個頭,開個小會,祁淵率先匯報,松哥補充。   荀牧乾咳兩聲,看了蘇平一眼,接著說:「我負責走訪王軒紅的同事,後來受老蘇拜託,又重新重點詢問了幾名對象,有了些相對特殊的發現。」   見眾人目光看過來,認真聆聽的模樣,荀牧接著說:「首先是園長李杉。   這人風評還不錯,陽光熱心,樂觀開朗,再加上年少多金,是園裡許多女教師的追求對象,但其中不包括王軒紅,原因等會再解釋。   當然,那家幼兒園規模不算大,就租了層房,兩千多平,裝修布置出五十多間教室,就這樣了,李杉說是年少多金,但算下來,資產比王軒紅多也多的有限。   嗯,扯遠了,說回來。雖然同事們沒發現王軒紅對李杉有意思,但她們還是把她視作最大的競爭對手,因為,李杉在追求王軒紅。   結合老蘇和小柴談話後轉告給我的推測,有理由認為,王軒紅對李杉可能也有些感覺,但總的而言,應該是被動的一方……」   「不會,」柴寧寧舉手打斷,隨後站起身說:「如果僅僅只是因為被追求而產生的一點淡淡的好感,不會半推半就的被灌醉到這種程度。   作為個還算聰明的女孩子,她應該很清楚,喝那麼多酒,可能會面臨著什麼,她理應早做好心理準備了。   而她各方麵條件其實相當棒,隱藏起來的資產不說,本身身材就很好,皮膚也白,樣貌清純出眾,至今依舊是完璧之身,也證明她不是個不懂得愛惜自己的女孩。   這意味著,她對李杉絕不僅僅只有好感而已。我更願意理解為,他們實際上早已經確定了關係,只是並沒有公開,而所謂的追求,也只是他人將李杉對女友的『寵』看作是『示愛』或者『追求』罷了。」   「但這就無法解釋,為什麼李杉只將她送到樓下,而不是送上門。」荀牧看向柴寧寧,說:「而且在面對問詢的時候,李杉雖然表現出了對王軒紅的關心,卻也相對有限,情緒波動並不強烈。」   「這確實是個悖論。」柴寧寧點頭:「先前和蘇隊討論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但想不通怎麼解。」 第271章搬家   大傢伙兒沉默一陣後,蘇平說:「這個問題先放一放。老荀,還問到了什麼?」   「李杉承認自己給王軒紅灌酒了,」荀牧說:「但又補充說只是喝嗨了興起,再加上看到幾乎從不喝酒的王軒紅那天竟然喝了不少,就一直勸她喝。   而且他對下藥的事絕口不提,我主動告訴他,從王軒紅血液中檢出安定成分,他依舊否認。   另外我問了技術隊,李杉和王軒紅都沒有開房記錄,行車記錄儀也表明,聚會散場後,李杉把王軒紅一路送回家,路上沒有停留,應該也沒條件動手動腳。」   「等等,」蘇平挑眉:「差點忘了這麼個細節發,李杉喝嗨了,還開車把王軒紅送回家?醉駕?還是找了代駕?」   「找了代駕。」荀牧說:「有外人在場,所以李杉在車上對王軒紅動手動腳的可能性也很低。關於他,基本情況就是這樣了。   王軒紅的其他幾個同事,則更無法提供多少有價值的線索。我認為,咱們還是得把重點落在案發那棟樓的居民身上,再從其他方向展開調查,恐怕很難取得突破。」   蘇平點點頭,看向其他刑警。   他們先後起身匯報,總的而言,不說毫無收穫,總結一下還是能對王軒紅有個更加細緻全面的了解,可對案子來說,確實沒什麼突破。   「先散了吧。」蘇平輕聲說道:「明兒就周末,再對案發那棟樓的居民展開一次更細緻的偵查。」   刑警們紛紛點頭,散會。   不一會兒,會議室裡就只剩荀牧跟蘇平兩人了。   「難辦。」荀牧緩緩開口:「沒有明確的證據,無法申請搜查令。」   「你想從受害者失竊的財務著手?」   「嗯。」荀牧輕輕點頭:「不能主動搜查,就只能被動跟進了。等他漸漸放鬆警惕,肯定會想辦法將贓物出手。」   「盯梢麼?」   「對。」荀牧應一聲,接著又扶額道:「可那棟樓住戶也不少,抽調那麼多警力盯著,短期內還可以,長期的話,壓力會很大。」   蘇平無意識的用手指叩著桌面,思忖一會兒後,說:「盯著獨居戶就可以了,算下來,獨居戶也只有六人而已,其中兩戶身高不大符合,那就剩四戶人了,剩下的非獨居戶,可以問問案發那段時間,有沒有人離開過。」   「四人的話,可以。」荀牧頷首,想了想,又補充說:「可如果是兩人分別作案的話,另一人,恐怕抓不到。」   「抓不到也就是在剩下三人裡繼續做選擇題了。」蘇平說:「難度不大,總能找到線索的。」   頓了頓,蘇平接著說:「明兒最後問詢一遍,有發現最好,要沒線索,就先收隊。哦對了,還有件事兒,考慮到這案子影響太壞,許多住戶都起了心思要搬走,房東終於決定在走道上安裝監控,算事件好事兒。」   荀牧哦一聲,拍拍他肩膀,說:「行了,忙活一整天,估計也累壞了,先休息吧。」   「你睡吧,我去把我車開回來。」   「要不要陪你?」   「不用。」   ……   次日清晨,現場,八名刑警早早集合。   樓下停了倆麵包車,大門開著,被一塊石頭別住,不時有人搬著家具進進出出。   「搬家?」蘇平發現一張還算熟悉的面孔,昨天剛問詢過,還記得他叫劉燁,便打了個招呼,遞上去一根煙,並問道。   「啊,警官,謝謝。」劉燁接過煙,點上,同時指了指這棟樓,說:「住不下去了啊,想換個讓自己安心點的地方。啊,三樓也有一戶人在搬,那女孩兒的鄰居。」   蘇平點點頭表示理解,同時眼珠子一轉,問:「搬哪兒去啊?」   「和平村,就挨著,但離派出所進,治安聽說好很多。」劉燁回答。   不一會兒,王軒紅的鄰居也下來了,蘇平記得他叫許毅。   向祁淵使了個眼色,祁淵會意,走上去跟許毅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尬聊幾句,便切入正題,約他借一步說話,正式展開問詢。松哥不太放心他,更了過去。   倆搬家師傅見了,乾脆也停下手中動作,蹲到一旁抽菸。   其餘四名刑警則進入大樓內開始走訪其他住戶,荀牧則走到一旁的便利店去買闊落,提著闊落回來後,還給搬家師傅分了瓶。   然後便站在一旁,看著相隔十來米,分別接受問詢的劉燁和許毅。   這兩人都是獨居住戶。   趕在這個時候搬家,可能是心虛的表現。當然,也僅僅只是可能,無法坐實他們的作案嫌疑。   兩人的表現瞧上去也沒什麼異常,沒有明顯的心虛表現,不大好判斷。   好在聽起來,兩人搬家也還是搬在這附近,後續盯梢著也沒什麼太大的影響,不至於打亂昨天商量好的計劃。   其中許毅搬進了小區,選擇跟人合租,劉燁還是租的小單間,自己住。   聊了許久,祁淵有些詞窮,不知道該問什麼了,用眼神向松哥求助。松哥便走上去,很自然的接過話,繼續和許毅聊了起來。   又聊一會兒,搬家師傅不幹了:「能不能先搬吶,中午點還有客人等著,搬完再聊行不行?不然你們聊,我先搬著?」   「麻煩你了。」劉燁轉過身,對師傅說了聲,師傅嘀咕兩句便上去了。   許毅神色則變了變,猶豫一會兒後,對松哥說:「警官,你看這……」   松哥露出微笑,輕輕點頭:「你先忙。」   與此同時,祁淵、蘇平和荀牧三人,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感受到幾人目光,他有些慌,不復先前淡定,趕緊招呼著師傅又上了樓。蘇平也沒再多問什麼,讓劉燁也跟著上去了。   「他是王軒紅鄰居?」荀牧問道。   「嗯。」蘇平輕輕點頭:「他有嫌疑。」   「是啊,搬家師傅要自己動手時,他忽然慌慌張張的,一下就心虛了。」荀牧說:「怕是家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怕被裝修師傅給看見了。比如王軒紅戴的那條項鍊。」   祁淵接過話:「可咱們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接下來該怎麼辦?」   「詐一詐他。」蘇平雙手抱胸。 第272章目擊者   「怎麼詐?」祁淵趕緊問道。   蘇平搖搖頭:「還沒想好。」   「不如開門見山直接說吧。」松哥想了想,說道。   「容易打草驚蛇。」荀牧點上煙,說:「我建議還是以不變為主,派人盯梢,等他出手贓物再把人拿下。又或者,等老蘇你想好怎麼詐他能有把握讓他招供,咱們再主動和他接觸。」   「也成。」蘇平頷首。   頓了頓,他又說:「他剛剛表現的還是蠻明顯的,應該能確定他是作案人之一了,雖然還沒有實質性的證據。那,另一人呢?」   「或許可以從安定入手。」祁淵說道:「既然李杉沒那種心思,也沒有下手的條件,那麼,安定或許還真不是他下的。那應該就是作案人下的了。而安定是管控相對嚴格的處方藥……」   蘇平橫了他一眼:「受害人當時都醉成那副模樣了,還用得著下藥?」   「畢竟還能自個兒走回家……」祁淵縮了縮脖子,嘀咕道:「作案人估計也不確定她到底喝了多少,萬一認為她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再給她一粒藥也不是沒可能吧。」   「小祁說的沒錯。」荀牧輕輕點頭,說道:「我這就讓人查查吧,說不定會有收穫。」   「叮鈴鈴!」   話音剛落,他手機響了。   「餵你好,我是荀牧。」   他趕緊掏出手機,接通,同時開了擴音。   「荀警官,我是李杉啊。」揚聲器中傳出李杉的聲音:「有一條線索,似乎蠻重要的,想跟你們講講。」   「噢?您請說。」荀牧立馬來了精神。與此同時,祁淵也趕緊從口袋裡掏出筆記本準備記錄。   「啊,是這樣,那天晚上紅紅不是喝醉了,我送她回家嗎?本來按理說是應該送她上樓的,但我喝的也實在有些高了,在車上撐了一會兒,才打算開門下來。   結果這時候,有個男的過來,扶住了紅紅,我看紅紅還對他笑了笑,以為是她男朋友,怕引起誤會,我就沒下車,讓代駕師傅走了。那個,會不會是他把紅紅推下樓的?」   「噢?有這回事兒?」   「有,」李杉說:「我自己是喝高了,完全沒有印象,但代駕師傅可沒有喝酒。   昨天你回去以後,我就越想越奇怪,怎麼會把紅紅丟在樓下就走了呢,我就給代駕師傅打了個電話,問他知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他告訴我的,有個男的過來把紅紅接走了。」   「您有那名代駕師傅的電話嗎?」   「有,我這就發簡訊給你吧。」   「好的,麻煩了。」   看荀牧掛斷電話,祁淵有些興奮:「沒想到竟然有目擊者,王軒紅是被人送上去的。   這和許毅的描述不符,他說王軒紅是自個兒跌跌撞撞走上來的,其他人則沒注意到情況……這傢伙在撒謊!   我就說嘛,作為鄰居,如果不認識也就罷了,關係還不錯,印象也挺好的情況下,看王軒紅喝醉成那個樣子怎麼也不扶一下。」   「馬後炮。」蘇平翻了個白眼:「更何況他們只是認識,就連名字都不知道,加上男女有別,扶不扶都很正常。」   祁淵撓撓頭,並不敢反駁。   很快荀牧收到一條信息,便打了個電話過去,對面很快接通,他迅速表明身份並問了些問題,隨後掛斷搖頭:「代駕師傅只能確定有人來接王軒紅,對那個男人的身材特徵、穿著都沒印象了。」   「也正常。」蘇平說:「過去兩天了,沒經歷過專業訓練的人,確實很難記住這些消息。更何況,當時天也不早,這一帶蠻黑的。   可惜一樓的商鋪門不朝這兒,否則咱們也不用等到現在才能獲得這條線索……嘿,我想到怎麼詐許毅了!」   說著,許毅正好又搬著幾大箱東西下了樓。   等他把東西放進麵包車後,蘇平便對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他看上去已經緩過來了,表情自然,面帶微笑,不過呼吸有些粗重,喘了幾口氣後,才問:「警官,怎麼了?」   「剛剛得到一條線索,」蘇平盯著他眼睛:「案發當晚,王軒紅並不是自己跌跌撞撞的回來,而是被人從樓下扶上來的。」   「啊?」許毅張了張嘴,笑容勉強了幾分:「那可能……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看錯了?」蘇平冷笑道:「你扶的人,自己還能看錯。」   許毅如遭雷劈,懵了一瞬,本能的後退兩步,結果沒站穩,一個趔趄摔在地上。   蘇平有點兒錯愕,這傢伙看上去心理素質蠻強的啊,怎麼一句話的功夫就變得這麼不堪?   但錯愕歸錯愕,不影響他繼續套路:「說吧,偷走的那些首飾和財物,被你給放到哪兒去了?嗯?」   「我……我沒殺人,不是我推的!」他回了神,忙不迭的否認。   「沒說你殺人。」   「我沒殺人,我沒有。」他卻根本聽不進去,慌裡慌張的說:「我承認我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偷了點東西,又看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起了些不該有的念頭,對她動了點手腳……   可只是這樣而已,別的什麼都沒幹啊,相信我,相信我!」   「你給她下藥了?」蘇平冷哼一聲。   「一……一點點……」許毅咽口唾沫:「她睡得不是特別沉,醒過一次,我就給她吃了片藥……但後來我收手了,真的,沒有更進一步,我怕,就趕緊回了家。」   祁淵瞧著他,若有所思,他先前的鎮定恐怕都是裝的,實際上內心慌得一批,得知有目擊證人,就再也繃不住,心理防線瞬間崩潰。   想來這幾天高強度的調查,也給他施加了不小的心理壓力。   「哪來的藥?」蘇平又問道。   「我外婆的。」他咽了口唾沫:「前段時間我外婆過來這邊檢查,我帶她去醫院看了看,醫生開了藥。   我尋思著自己這段時間壓力也大,睡不好,就留了幾片,我外婆也沒有說什麼。」   頓了頓,他忽然眼前一亮:「警官,我爭取立功機會,我有一條重要線索要匯報!」   「說!」   「或許……我知道把她推下樓的是誰。」 第273章洗浴中心中毒案   刑偵支隊,審訊室。   「我看到過,她給她家裡人轉了幾萬塊錢,知道她很有錢。」許毅低著頭說:「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住那邊,但是……   我原先沒想偷的,扶她上樓也是出於好心,可是……看她喝的那麼高,身上戴的首飾好像也是白金的,就……真的沒忍住。   那種念頭一起來,再加上,誰能知道是我幹的呢,以往我家裡被偷了,不也沒抓到小偷嗎,你們抓不到人家,肯定也抓不到我……   就再也抑制不住了,我就用毛巾,把我摸過的地方都好好的擦了一遍,又回家拿了手套,還有藥——她偶爾還會動彈一下,說兩句話,我擔心她醒過來嘛。   餵她吃下藥,開始摸東西。然後看著她……她很漂亮,真的,我沒忍住,就動了下手腳。但最後還是克制了,偷歸偷,但真要幹那種事兒,她那麼有錢的人,怕不會善罷甘休。   我就趕緊停下,拿上我偷的東西,扯掉她的項鍊,慌慌張張的跑了。   回到家歇了會兒,我才忽然反應過來,該死的,忘記關門了,別出了啥子事兒,就想把門重新關上,結果就聽到外頭砰地一聲,嚇了我一跳。   跟著把門推開一條縫,就看到有個人從她房間裡跑了出來,跑上了樓。   他沒看到我,我也沒看到他臉,但他長頭髮,到肩膀那兒,這棟樓就一個長頭髮的,肯定是他。」   松哥點點頭,看了祁淵一眼,見他正在做筆記,便又問:「你聽到聲音的時候,是幾點?」   ……   監督室,蘇平透過單向玻璃盯著許毅,同時問道:「人帶回來了嗎?」   「嗯。」方常說:「他說的沒錯,整棟樓裡就一戶長頭髮的男性,名叫趙宇,在公司逮的他,現在在路上,估計馬上到。   抓人的時候,他當場就崩潰了,什麼都跟咱們說了,到時候審訊審訊,走個過場就成。哦對了,還有件事兒,這傢伙對王軒紅有意思,暗戀,一直沒敢告白,他路上跟老海說的。   其實該招的他都招的差不多了,作案動機你肯定想不到,竟然是……」   頓了頓,他重新組織了下語言,搖搖頭說:「案發當晚,他加班回家,瞧見王軒紅家門開著,不由就走了過去,串串門什麼的。   結果進了她家發現,她躺在床上,家裡亂七八糟的,像是失竊了,他當時又氣又急,就想打電話報警,但緊跟著又瞧見她衣衫不整,裙子向上掀,腦袋更是一懵。   不由自主的走進王軒紅床邊後,趙宇聽見王軒紅在念叨著一個名字,瞬間急火攻心,竟產生了王軒紅背叛了他的荒謬感覺,當場怒不可遏,抱起王軒紅就從窗戶邊扔了下去。   接著就聽見砰的一聲,瞧見王軒紅砸到了蘇隊你的車上,你們還下車了,他一慌,就趕緊逃離。」   「這人……神經病吧?」柴寧寧挑眉:「怎麼啊就背叛了他,他們是確定了關係還是怎麼著?單相思把他相出毛病了吧?」   「他也說不通自己當時是怎麼了。」方常肩膀一聳:「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類似於女神被玷汙了的感覺吧,他不能接受。或許在他心裡,王軒紅只該屬於他?」   「嘁,表白的膽子都沒有,還屬於他呢。」柴寧寧翻了個白眼,很不屑。   「荀隊,蘇隊!」   就在這時,監督室的門被推開,一名見習生站在門口,喘著粗氣:「你們果然在這兒。」   「怎麼了?」蘇平回頭瞧了他一眼:「急成這個模樣。」   「出事了,」見習生說道:「北街廣場的洗浴中心,出了個大案子,五人死亡!指揮中心接到報案,要求咱們支隊立刻趕過去!」   「洗浴中心?」荀牧眉心一皺,說:「行,知道了,立馬過去。」   說著,他看向方常:「你通知老海,讓他回來後立刻對趙宇展開審訊,審訊結束後,和小松他們一塊過來。」   「好!」   說著,荀牧拍拍他肩膀,又掏出對講機,下令道:「重案大隊,一組、二組,全員到停車坪集合,出警!不在支隊的,通知下去,趕往北街廣場洗浴中心,給他們半個鐘時間。」   放下對講機,他又看向柴寧寧。   「我這就去準備,瞬間通知老凃。」   「嗯,麻煩你了。」荀牧輕輕頷首。   ……   二十分鐘後,北街廣場洗浴中心。   現場已被派出所民警封鎖,警戒線外到處都是圍觀群眾,人人翹首,擠在一堆。   荀牧等人在群眾中推出一條路,艱難的擠了進去,越過警戒線,對現場民警問道:「怎麼回事?」   「不知道,」民警搖搖頭:「現場目擊人表示,當時正蒸著桑拿,有五人忽然倒地,震顫抽搐,等救護車趕到,人已經死了。   另外還有幾人,感覺到噁心、腹瀉,自述嘴巴裡有金屬味,懷疑是洗浴中心提供的食品不乾淨,食物中毒了。除此之外,他們還覺得腿部酸麻,難以移動,正在接受治療。   對了,這些發病的,跟死亡五人都認識,是工友,同一個裝修隊的,因為剛收尾了一個大單,結了工錢,老闆請客帶他們來洗浴中心蒸桑拿,結果就出事了,老闆已經死亡。」   「嗯?」凃仲鑫趕忙走了上來,對民警又問了幾個問題,隨後對荀牧說:「聽上去,好些症狀都與鉈化合物中毒相吻合,荀隊,我先去和現場的醫務人員交流下,確定中毒症狀再說。」   「鉈化合物中毒?」   「劇毒,必須立刻治療。」凃仲鑫說:「建議立刻疏散現場群眾,至少也得梳理出一條急救通道出來。」   「明白了。」荀牧連連點頭,當即下令,讓刑警們協助派出所民警,對圍觀群眾進行疏散。   又過了半個點,松哥、祁淵等人也趕到現場。   凃仲鑫早已結束了與醫務人員的交流,畢竟中毒患者還得第一時間送醫。此時他正在對五名死者進行屍表檢查。   「從症狀來看,確實與鉈化合物中毒很像,不過具體是不是,還得帶回去做個檢驗才成。」 第274章硫酸鉈中毒   「在洗浴中心中的毒嗎?」   「難說。」凃仲鑫搖頭道:「急性鉈化合物中毒一般有著十二道二十四小時的潛伏期,潛伏期的長短以及症狀嚴重程度,與化合物種類、攝入劑量都有關係。   至於毒性,雖然比不上氰化物,但同樣是劇毒,對成人的最小致死量低至12毫克每公斤,劑量達到一定程度,同樣可在急性中毒反應後,引發閃電式死亡。   這五名死者,舌頭紅腫,有炎性反應,口腔黏膜呈紅黑色,再加上各類典型症狀,口服鉈鹽導致中毒的可能性不低,當然也不能排除洗浴中心提供的食物內含鉈化物的可能,建議取樣帶回去檢測。」   頓了頓,凃仲鑫又接著說:「不過這種可能性相對很小,考慮到鉈鹽的潛伏期,以及中毒者都是一個小團體內的人,其餘顧客未見中毒跡象,按理說,應該是他們來蒸桑拿之前吃的東西有問題。   綜上,本案我認為,意外中毒的可能性較大,他殺投毒的可能性較小,卻不能排除。」   蘇平點點頭,接著大喝道:「方常!方常!過來。」   方常聽到蘇平呼喊,趕忙放下手頭的活,衝了過來,問道:「蘇隊,咋地了?」   「問過他們一天的行程了麼?」   「沒呢,」方常撇撇嘴:「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些中毒症狀,全都送醫院去了,怎麼問啊?不過小王跟過去了,估計在問,我打個電話過去?」   「嗯,趕緊打。」   「好嘞。」他便掏出手機,給王兆打了個電話,說了幾分鐘後,將電話掛斷,說道:「問清楚了,昨天中午吃的快餐,不在一塊兒吃的,傍晚,他們則在老闆家裡吃了頓火鍋。   吃完大概七點左右,他們又去KTV裡唱歌,十一點來到洗浴中心,吃了夜宵自助後泡了個澡,到公共休息區域睡一覺,起來吃了自助早餐又打算蒸個桑拿,結果就出事了。」   頓了頓,方常接著說:「洗浴中心一票能用十二個小時,按理他們中午十二點才到期呢,還想著在裡頭吃個午飯再走,沒想到就出了這種事兒。   另外,早上這些客人,基本都是晚上那批,部分走了,但更多的還留著,周末嘛,休息休息,就當放鬆。   從這方面考慮,只有他們中毒,其他顧客啥事兒沒有,估摸著問題應該出在昨晚他們吃的那頓火鍋上。   昨晚的自助有問題的概率比較小,而且也沒法查,沒吃完的就都倒了,凌晨五點左右,泔水桶被收走,當然,這些泔水桶或許還沒被送到養殖場,打電話問問說不定還能追回來。」   蘇平看了他一眼:「那這任務就交給你負責了。」   「啊?」方常表情一跨。   「老蘇逗你的。」荀牧擺擺手:「去給其他同樣吃過自助宵夜的顧客做個血檢,宵夜是否有問題也就明了了。」   「好嘞!」方常鬆口氣,趕忙點頭跑去幹活了。   蘇平又叫來柴寧寧,讓她現場這邊勘察的差不多後,帶上松哥、祁淵等刑警去遇害老闆家裡一趟,火鍋或許還沒收,可以調查一番。   ……   十一點,柴寧寧等人抵達素琴華城,找到遇害老闆住的單元樓,用從他儲物櫃裡發現的鑰匙開了門,上電梯,直達十二樓,又找到他家,開門。   同時,柴寧寧解釋說:「經初步調查,遇害老闆名叫蘇浩虎,離異,有一女兒,女兒今年十六歲,被判給了他前妻撫養,他目前獨居,家裡沒人。」   松哥等人輕輕點頭,沒說什麼。   很快,門被打開,幾人帶上手套鞋套,魚貫而入。   他家挺大,一套大複試,建築面積少說也有一百四十平,複式第二層目測也有八十來平,可使用面積不小。   家裡總體看起來還算整齊乾淨,但飯廳處卻一片狼藉,桌上、地上都有些湯湯水水和油漬,幾排鞋印從反映一路延伸到玄關,鞋墊上尤其骯髒。   多人聚餐,又喝了酒,難免就弄成這副模樣。   有痕檢員迅速走到飯廳,小心的避開地上汙漬,對著桌子一陣拍照,隨後才開始收集檢材,將眾人用的蘸水碗分別裝好,又取了些菜葉子,舀點兒火鍋湯,小心的存儲好,放進建材箱裡。   柴寧寧則走到廚房,將油鹽醬醋之類的調味品統統取了樣品帶走檢驗,松哥和祁淵輔助記錄。   東西搜集的差不多後,眾人便回返支隊,將材料送往實驗室進行檢驗,松哥和祁淵找到荀牧做簡單匯報。   但他依舊待在現場,經打聽,蘇平在法醫實驗室,兩人便來到地下一樓找了過去。   進入解剖室,簡單給蘇平說了情況,他輕輕點頭,並說:「剛剛武警醫院和老凃同時出了檢驗報告——硫酸鉈中毒。」   「嗯,」凃仲鑫接過話:「鉈鹽中毒,隱匿性極強,不論是意外也好,還是他人投毒也罷,慢性中毒也好,急性中毒也罷,都很難被發現,症狀容易被誤診為食物中毒,或急性胃腸炎。   要不是曾經經辦過一起鉈中毒案,而且這些中毒患者除了有胃腸道症狀之外,還有下肢無力、麻木、嘴裡有金屬味等特點,還有五人當場毒發身亡,我恐怕也很難第一時間想到是鉈中毒。」   蘇平輕輕點頭:「現場醫務人員開始就沒想到,還是經過老凃提醒才意識到可能是鉈中毒的,最後醫院進行了定向檢查方才確診。」   凃仲鑫一面縫合屍體,一面說:「另外,硫酸鉈早先曾經被用作為老鼠藥和殺蟲劑,但近些年應用也很少了,目前老鼠藥主要用的是殺鼠醚、溴敵隆、甘氟和肉毒素等。   而硫酸鉈,主要用作於實驗試劑,常人並不容易弄到手。當然,一些小地方或許還會用硫酸鉈來當殺鼠劑用,反正餘橋應該沒有。」   「這麼說,它的誤服率應該很低咯?」蘇平問道。   「按理來說,誤服導致慢性中毒的可能性大些,急性中毒可能性應該很小才對,」凃仲鑫道:「所以不能排除他殺。」 第275章假離婚   「還有,胃腸道內容物提取過了,除了結腸內糞便中依舊可以檢出少量硫酸鉈外,剩餘內容物中未檢出該毒性成分,昨晚宵夜及今早早餐基本都可以排除了,應該是昨天傍晚他們吃的火鍋裡有毒。」   講到這兒,凃仲鑫頓了頓,說:「截至目前,屍檢得到的結論差不多就是這些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蘇平輕輕搖頭,看向松哥,說:「如果是在蘇浩虎家吃的那頓火鍋有問題的話,那麼,本案的重點就是確定毒物來源,以便於進一步確認為意外案件還是有人蓄意投毒了。   松,你和小祁去毒理實驗室外等一會兒吧,檢驗結果應該很快出來,當確認哪份檢材有問題後,立刻展開相應走訪。去吧,決定權交給你,進而你和小祁就自主行動。」   「明白了。」松哥點點頭表示明白,隨後和祁淵離開解剖實驗室。   剛到毒理實驗室門口,分析結果就出來了——蘇浩虎家中的食用鹽,含有高濃度的硫酸鉈,因而他們吃的火鍋湯、蘸水內,也含有相對濃度較高的硫酸鉈存在。   而食鹽存儲在調味盒當中,除非蘇浩虎本人倒錯了鹽,否則,可以認為是有人置換了蘇浩虎家中食鹽。   其中有五份蘸水含鹽量較高,分別對應五名死者。   「鹽的問題麼,」柴寧寧得知結果後,說:「如果是鹽的問題的話,意外的可能性就相對較小了,沒有誰會蠢到把硫酸鉈當成食鹽倒進調味盒當中,想來也沒有哪個經銷商有膽量拿硫酸鉈當食用鹽賣。   更何況,論價格,硫酸鉈可比食鹽貴得多。」   「所以蘇隊說的對,」松哥接過話:「當務之急,是得確認這份硫酸鉈的來源,只要確認了,案子基本就破了。柴姐,怎麼說,調料盒上有發現嗎?」   「倒是檢得好幾組指紋,」柴寧寧道:「多數都是蘇浩虎的,但有兩組與蘇浩虎指紋不符,可惜經過多次指紋覆蓋、油汙汙染,指紋有些殘缺不全,目前已經提取並固定下來,但能否派上用場,還不好說。」   講到這兒,她頓了頓,又接著說:「但從食鹽中硫酸鉈的濃度看,結合他所用蘸水的含鹽量分析,他吃鹽應該挺重,一頓飯,他所攝入的硫酸鉈或許就能達到致死量。   而再看廚房痕跡,他做飯頻率還是比較高的,但此次聚餐吃了火鍋之後才毒發身亡,基本可以推測出,食鹽被置換成硫酸鉈,也就是近期的事兒。   所以,調料盒上被多次覆蓋、殘缺不全的指紋所有人,未必是兇手。因為如果是他換的毒,蘇浩虎早就該毒發死亡了,再不濟,也會因急性中毒入院才是。」   「近期放的毒麼,」祁淵忍不住說:「也就是昨天傍晚他們吃火鍋之前,蘇浩虎上一次做飯之後?」   「對,」柴寧寧點頭贊同:「但調料盒上沒有發現符合的新鮮指紋,作案人投毒時可能戴了手套。   但這問題不大,蘇浩虎住的小區比較高檔,走廊上都有監控,進現場的時候我就留意到,有兩臺攝像頭位恰好對著他家大門,只要過一遍監控視頻,不難篩出嫌疑人。」   「那等會我去圖偵那邊問問。」松哥說道,隨後又問:「話說柴姐,能不能分析出蘇浩虎上一次做飯是在什麼時候?」   「這你就有點強人鎖男了吧?」柴寧寧挑眉,接著又說:「不過……倒是可以試試,但需要時間,短期內沒辦法給你結果。」   「行,」松哥頷首:「那我們就先去圖偵那邊問問結果了。」   「去吧。」   ……   圖偵科,劉勳聽了松哥的話後,以最高倍數倒放的形式迅速過了遍監控,松哥沒幹等著,讓祁淵在這兒等結果,自己便跑回辦公室,通知蘇浩虎的父母來一趟支隊,將蘇浩虎死訊轉告給他們,想了想,又給蘇浩虎前妻打了電話。   大約半個鐘後,祁淵來到支隊,說:「松哥,查到了,蘇浩虎他們聚餐往前四十八小時內,一共有六人去過他家。   其中三個是外賣員,送外賣的,一個是蘇浩虎的前妻,另外兩人不認識,但其中一人和蘇浩虎有幾分像,可能是兄弟。」   「噢?」松哥問道:「截圖都有留存嗎?」   「有。」祁淵頷首:「而且他們小區用的是高清監控,很清晰,找了幾幀就找到了正臉截圖,都不需要技術隊做銳化處理。」   「那就好。」松哥說道:「把照片發給方常他們幾個,想辦法確認這兩個人的身份。另外,咱們就先別走了,等會兒蘇浩虎的前妻會來一趟支隊,至於他父母,遠在外地,過來最快也得傍晚才能到。」   「好。」   ……   二十分鐘後,蘇浩虎前妻——熊雲琪——便來到了支隊。   瞧上去,她情緒有些低落,見了松哥後,良久才嘆了口氣,問答:「我能看看阿虎的屍體麼?」   「抱歉,蘇浩虎屍體目前正在接受解剖屍檢,不方便。」松哥搖搖頭,接著問:「冒昧的問一句,您和他離婚多久了?」   「五六年了。」熊雲琪別過頭去,輕聲說:「當初是假離婚,為了買房,哪裡想到他竟然出軌……也不能說出軌吧,婚都離了,只能說他假戲真做,找了別的女人。   我受不了,跟他鬧掰了。之後就是一大堆的事兒,畢竟當時離婚沒想那麼多,直接去拿了離婚證。結果財產歸屬,女兒撫養權啥的統統都沒提。   我也不想和他爭什麼,財產在誰名下就歸誰吧,我吃了不少虧,但也不在乎,但女兒絕對不能給他。   最後起訴,我勝訴了,女兒的撫養權判給了我,從此以後我和他就各過各的,互不影響,就這樣。」   講到這兒,她輕笑一聲:「現在想想,也真傻,假離婚竟然說離也就離了……算啦,都過去的事兒,只能說,都是命吧。他倒是找過我復婚,可是我真的不信任他了。   沒有信任的感情,強撐下去,又有什麼意思?破鏡重圓?就算粘合起來,裂縫不也還在麼?」 第276章問詢   「離婚後,你們還有往來嗎?」   「有,」熊雲琪點點頭:「畢竟也有那麼多年感情了,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偶爾還會聚一聚,吃個飯。   再說,雖然女兒的撫養權歸我了,可我也總不能不讓他看女兒吧?他經常打著女兒的名頭來我家,我也不好趕走。   好在咱倆離婚,對女兒影響並不太大,他跟女兒玩的也挺開心。怎麼說呢……我不想讓女兒缺失父愛,所以也不會攔著他。」   頓了頓,熊雲琪又接著說:「另外,我和他保持聯繫,也不礙著任何人,不會對不起任何人。到現在為止,我還是單身,沒跟人交往,更別說結婚。   我自己養得起自己,也有了女兒,現在的生活我很滿意,沒必要再找個女人,住我的房子,花我的錢,打我的女兒,警官,你們說是麼?」   這話松哥不知道怎麼回。   倒是祁淵關注點有些歪:「找個女人?」   熊雲琪一愣,張了張嘴,別過頭:「抱歉,說錯,失言了。」   松哥眯眯眼,若有所思,卻又很快岔開道:「您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農藥廠。」   「噢?」   「和阿虎離婚後,我賣了那套房——就是為了買它而假離婚的,產權證寫的我名兒。也正因如此,我沒想到他竟然會幹出那種事兒。」   搖搖頭,她接著說:「賣了房,又貸了款,我跟我姐合夥,在隔壁縣開了家農藥廠,正好趕上國家扶持農業,加上農村轉型擴大生產規模之類的原因,生意不錯,很快就回本了,還清了貸款,還重新買了房。」   「您家主要生產什麼農藥?」   「多了,殺蟲劑、殺蟎劑、殺鼠劑、殺線蟲劑、殺軟體動物劑、殺菌劑、除草劑、植物生長調節劑都有,有機農藥、無機農藥都做。除草劑、殺鼠劑和殺蟲劑為主。」熊雲琪回答。   想了想,松哥決定開門見山:「硫酸鉈做嗎?」   「做。」熊雲琪瞧了他兩眼,說:「不過量不大,怎麼,你們懷疑我?來的時候我看過新聞播報,洗浴中心出現中毒案,五人死亡,懷疑死於鉈中毒。沒猜錯的話,阿虎就是死於硫酸鉈吧?」   「沒錯。」松哥也大方的點頭承認了,說道:「我們在蘇浩虎家中廚房裡發現了硫酸鉈,就放在調味盒裡。正好,咱們通過監控查到,昨天中午,您去了蘇浩虎家一趟。方便問一下,您去他家做什麼嗎?」   「他邀請我去的。」熊雲琪伸手一引,將髮鬢夾在耳後,說:「你們可以查他微信,他說有事找我,問他他不說,只叫我過去一趟。」   「那麼,到他家後,你們說了什麼?」   「隨意聊了聊現狀,他說很後悔跟我離婚,說這些年他沒找過女人,心裡只有我什麼的,想跟我復婚,我沒同意。」熊雲琪回答:「他也知道要在電話裡和我說這些,我可能直接就掛了,所以硬是要我上門。   當時我回絕了他,他還不死心,說晚上聚餐吃火鍋,問我要不要一塊。呵呵,我又不認識他那幫工人,跟他們有什麼好吃的,當然沒同意,就走了。」   「這樣啊,」松哥思忖一會兒後,又問:「您的公司在鄰縣,而房子卻買到了餘橋……」   「喂喂喂,你該不會認為我把房子買在這兒,就是為了方便接近阿虎,好毒他吧?」熊雲琪笑了:「拜託,我要毒他,有的是機會,他對我完全不設防的,用得著等這麼久嗎?房子我都買三年多了。」   頓了頓後,她又說:「農藥廠那邊,其實不需要我看著,我姐打理的井井有條的,交給她就是,否則兩個決策人擠在一塊兒,容易鬧矛盾,不如放手,吃分紅就是。   我在餘橋生活了十多年,大學畢業出來就一直生活在這邊,除了老家,這裡算是我第二故鄉了,親朋好友大多都在這兒,我不住這住哪裡?   再說,現在房子都和學位掛鈎的,我不得為女兒學業考慮考慮吶,餘橋教育比周邊強多了。我需要在這生活,女兒需要學位,我就在這買房咯。」   松哥再次點頭,表示明白。   熊雲琪又問:「阿虎真的是被硫酸鉈毒死的?」   「而且投毒時間就在近期。」松哥說道:「昨天傍晚之前,上一次做飯之後。」   想了想,他又示意祁淵把手機拿出來,翻出照片,說:「這兩個人,您認識嗎?」   「他們也去阿虎家裡了?」   松哥沒回答。   她也沒再多問,低頭仔細辨認了一會兒後,說:「這個人我認識,是阿虎的么叔。他父輩年齡跨度大,加上當時生的普遍早,阿虎跟他么叔同歲,準確的說,還要大半年。」   「親叔?」   「嗯,親叔。」熊雲琪說道,跟著目光落在另一張照片上,瞧了許久後,搖搖頭說:「至於這個……我就不認識了,沒見過。」   「那您知道他近期是否和誰鬧過矛盾嗎?」   「不知道。」熊雲琪聳聳肩:「昨天見面的時候他好像有說,說他最近壓力蠻大的,跟誰誰誰競爭很大還是什麼,記不清了,當時我也沒認真聽,只覺得煩的不行。   本來嘛,好好說事兒,或者單純聊天,我還能陪他聊聊,說說,但他上來就提復婚,我就沒那個興致。   當初離婚後,女兒判給我半年多,我氣也消的七七八八了,他提出復婚我還有點意動,只是還在考慮。但再到後來就真的無所謂了,只是他一遍遍提,我真煩到不行。」   「麻煩您再好好想想。」松哥說道:「這條線索相當關鍵,或許有助於咱們直接找到投毒者。」   「我真的想不……」熊雲琪皺眉,跟著瞧見松哥和祁淵表情,又嘆口氣,說道:「好吧好吧,我想想,想想……」   「不著急,您慢慢想。」松哥又說:「另外,能跟我們講講蘇浩虎是個什麼樣的人麼?」   「他啊,普通人唄,有把子機靈勁兒,有點小聰明,說不上投機倒把,也講不上機會主義,但總有點那種意思。」熊雲琪說:「他挺擅長發現機會和鑽空子的,也發了筆小財,好在還有底線,不會做的太過。」 第277章小聰明   「鑽空子?」   「是啊,比如炒房。」熊雲琪說道:「按理,按揭房在房貸還清之前,是不允許出售的,但他就找了信託公司,把房貸還清了,再轉手賣出去,無非額外給信託公司一筆服務費。」   松哥嘴唇輕抿,猶豫了一會兒後,說:「說起來,這種做法還算比較常見了,算不得投機吧?」   「確實,放在現在很常見,但放十五年前呢?」熊雲琪說:「還記得04年的時候,餘橋的房子算下來一平還不到兩千,當時多數人的工資也就是這個數了,兩室一廳的房子,一個月房租都才幾百塊錢。   當時倒也有不少人想到了房子能炒,可沒人能想到會炒到這個程度,而且對許多工薪階層來說,炒房還屬於高成本高風險的事兒,自認為連資格卷都拿不到手。   但偏偏他頭鐵,就看中了這個市場,愣是借錢、貸款都要在餘橋買兩套房子。當時我們都勸他來著,風險太高,萬一賠了,或者工作不穩定了,房貸還不上可就完了。   可他不聽,還反駁我們說,根本不會賠,哪怕房價漲不了,自己的房子怎麼能叫虧呢?房價跌了房子還不給住了不成?至於另一套,租出去唄,收收租金,拿房租還房貸,壓力也不大。   反正他是覺得根本沒有風險可言,頭鐵,硬要幹,並真的咬牙撐了下來。   結果後來的事兒大家應該也知道,幾大房地產公司入駐餘橋,緊跟著而來的就是炒房團那幫玩意兒,五年,房價翻了許多,漲到了八千,他轉手一賣,刨除利息、手續費,賺了好幾十萬。   09年那會兒,工資雖然比04年也高多了,但幾十萬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他覺得自己成功了,接著炒,用事實告訴咱們,小資本照樣可以玩炒房,算是跟了一波風。」   說到這兒,熊雲琪頓了頓,輕嘆口氣,搖頭說:「房價越到後邊越恐怖,他狠狠的賺了一波。但……   不然怎麼能說他是小聰明呢,看房價越漲越高,再加上時不時有磚家預測這玩意兒要斷崖式下跌,他就慌了,選擇退出。   呵呵,當時情況反了過來,我們都勸他,謹慎點是好的,但沒必要完全脫離,我跟他說,磚家的嘴,騙人的鬼,他不信,相信自己的投資頭腦,覺得房價肯定要暴跌……   然而……我忘了從哪聽到的話,挺有道理的——咱們這的房地產經濟就算是泡沫,那也是鋼化泡沫,鐵錘子照著掄都砸不破,吶,這不前不久那什麼地方還出臺了房價限降令,禁止隨意、無端、無下限降價麼。   熬了兩年,房價沒跌,反而還在持續上漲,他又後悔了,想重新投資,可面上的幾個限購令繞不開,他就想到了假離婚,呵……呵呵!」   說道假離婚,熊雲琪就忍不住冷笑。   祁淵將這番話則重點記錄下來,然後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松哥,示意他自己記錄完畢。   松哥便接著問:「他成立的裝修公司,你知道不?」   「知道。」熊雲琪說:「他那點小聰明,很難繼續在現在這種市場下佔到便宜了,跟不上時代了,就靈機一動,打起了別的主意。   我不知道他具體怎麼想的,但能猜得出個大概——無外乎,房地產火,那就蓋樓唄,沒樓怎麼賣?   但他也不想想,那些大地產公司都有自己的施工隊或者合作施工隊,他一個私人拉起來的隊伍,哪裡能擠得進去?再說了,餘橋這幾年,就已經房子比人多了吧?   普通的施工隊,他擠不進去,結果又一拍腦袋,決定搞裝修公司。不過這次算被他賭對了,刨除那些炒房的,還是有不少人把房子看成剛需,那買了房就要裝修,算有點市場,倒也能讓他小賺一些。   只是比起先前炒房的暴利,這些利潤差了點,他有點不是很甘心,喝醉了後和我抱怨過幾句。   但他真的年紀大了,放棄炒房那幾年,原先積累的人脈也斷了,沒人帶他玩,他又適應不了新的規則,玩不轉。好在裝修也算是實業吧,我就勸他踏踏實實的幹下去。」   「他成立裝修公司,有找人合夥嗎?」   「應該沒有。」熊雲琪搖頭:「成立建築施工隊的時候倒是找過我,但那會兒一來我氣還沒全消掉,二來我賣房的錢連著貸款都砸進化工廠了,真擠不出錢來,他就走了。   而且其實他自個兒有的是錢,我估計來找我也只是想打著合夥的關係跟我套套近乎,想辦法跟我復婚而已。反正我是沒聽過他有什麼合伙人,不然你們查查?他的公司註冊過的,挺正規,不是搞個體戶。」   「行,稍後我們會核實的。」松哥應道,想了想,沒什麼問題需要再詢問的了,便又說:「那這樣,熊女士,您先歇會兒,等屍檢工作完成,我們再通知您,到時候……」   「算啦,」熊雲琪搖頭打斷他:「我已經算不上是阿虎的家人了,就這樣吧。如果你們需要人幫忙認屍,我願意出一份力,但只是單純的看看……還是算了,過去就都過去吧,沒必要再看他被解剖後狼狽的模樣。」   頓了頓,她又別過頭,輕聲說:「更何況,你們應該通知他爸媽了吧?到時候伯父伯母也在場,叫我怎麼面對他們?」   松哥沉默幾秒,說:「抱歉,是我唐突了。既然您不願意,我尊重您的意見。」   「那,我能先回去了吧?」   「沒問題。但請您近段時間不要出城,並保持電話暢通,我們隨時可能會與您聯繫,請您配合調查,幫助破案。」   講到這兒,松哥瞄了她幾眼,同時說:「當然,您也可以拒絕……」   「沒事,早就說過了,化工廠那邊,有我姐看著。」熊雲琪說:「就當為阿虎最後盡一份力吧。手機我會保證暢通……   另外,你們先前打的是我對公號碼,還有兩個私人電話號,你們也記一下吧,那個號碼經常接客戶電話,要你們同時打進來,可能會漏掉。」 第278章性格分析   「蘇浩虎,一個膽子不大的投機者,有點小聰明,也有一定的遠見,但看的依舊不夠遠;有主見,但這份主見相當盲目,表現形式也有些奇怪……   或者不說奇怪,應該說,這是個聽起來奇怪,但實際上與大多人共通的一個特點——總是更願意相信陌生人的建議與判斷,而不願意聽信身邊的人的意見,如果這個陌生人帶點頭銜,這種傾向性更明顯。   具備一定的風險承受能力,但相當有限,且評判依據似乎是自己的主觀想法。   以上,是我根據熊雲琪陳述,對蘇浩虎的分析,完畢。」   祁淵放下筆記本,看向松哥。   「差點意思,」松哥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投毒,是一種典型的蓄意殺人,動機無外乎矛盾糾紛、情感糾葛與經濟競爭等幾大類。   你認為,你分析出來的這些性格特點,哪些會導致蘇浩宇與他人產生上述幾種矛盾?」   「投機?」祁淵不確定的問道。   「再詳細點。」   「哦。」他低頭看著筆記本,冥思苦想了片刻後,說:「可能是再次嘗試投機,結果賠本了?」   「如果賠本,以至於合伙人要毒殺他的程度,可想而知虧的有多大。」松哥反問道:「換做是你,老本都賠光了,難道還有心思請員工吃火鍋唱KTV蒸桑拿?」   「呃……」祁淵撓撓頭,又盯著筆記本看了半天,隨後搖頭:「不知道了……」   「所以說,隱藏的信息沒有挖出來。」松哥站起身走到窗邊,點了根煙,說道:「記得不,有一條很重要的線索。   蘇浩虎想重新投身炒房業,但苦於繞不開限購令,提出跟熊雲琪假離婚,並將房產掛在熊雲琪名下。   但之後,假離婚到重新扯證的這段『凍結期』,他卻與另一個女人勾搭上了,並惹怒熊雲琪,假離婚變成真離婚。   當然,這也僅僅只是熊雲琪的一面之詞,未經過求證,還做不得數,但也足以證明,這其中一定有問題。而聽熊雲琪剛剛的陳述,我主觀上傾向於相信她,即認為蘇浩虎與其他女人有染。   而如果這事為真,便說明,蘇浩虎這個人,其實不太能經得起誘惑。假離婚期間都做出這種事兒,真離婚了,雖然一直有和熊雲琪複合的想法,但畢竟熊雲琪始終沒開口,他會否……」   「呃,那個,松哥,這點我不敢認同。」祁淵打斷他,說:「想辦法與熊雲琪複合的過程,其實可以理解為是一種重新追求。   而多數男人,扣除個別渣男外,追求的時候總是相當專一的,畢竟得不到的才最珍貴,最誘人。   所以我認為,只要蘇浩虎還沒放棄,那麼,哪怕熊雲琪一直沒鬆開,始終沒同意復婚,他也不會再與其他女人勾勾搭搭。」   「倒也是。」松哥認真的想了一會兒後,輕輕點頭,說:「但他意志力相對薄弱,這點不會錯。從他聽信磚家的話放棄房地產,不久後又後悔想重新入行,如此反覆,也看得出一二。   成大事者忌反覆,他這樣的人,衣食無憂沒什麼問題,但除非運氣實在太好,否則很難真正成材,這和遠見與否無關,歸根結底,就是意志不堅定。   當然了,意志太堅定也未必是好事兒,雖說絕大多數成功者都是堅定踐行自己道路的人,意志極強,但這並不能看做等式,反過來並不成立,因為更多這類人,死在了創業路上,屍骨無存。」   祁淵眨眼:「所以這跟他的死有什麼關係?」   「你還是沒看明白。」松哥輕輕搖頭:   「意志薄弱,反覆無常,容易受非熟人影響而搖擺,偏偏下定決心後幾頭牛都拉不回來,看上去似乎有點遠見卻又缺乏真正的遠見,具備風險承受能力,但這個能力有著相當的彈性,很大程度受主觀意志影響……   這種人,絕對不適合作為合作夥伴,因為很容易被坑,指不定合作的好好的,他忽然撤資跑路了。」   祁淵皺眉:「這個思路我剛剛也提過,可你……」   「所以沒說你講錯,只是沒說到點子上。」松哥打斷他:「你剛剛的意思是,再次嘗試投機,結果賠本了。但實際上,很有可能是,再次嘗試投機,但他忽然撤資,合伙人賠慘了。」   「所以說……有可能是經濟糾紛?」   「嗯,但不能肯定。」松哥說道:「另外,熊雲琪的嫌疑,也並沒有完全排除,沒辦法,她擁有作案條件,至於作案動機,誰也說不準,萬一因情感糾葛殺人呢?感情的事,一時拗不過來,就可能衝動。   不過相對她嫌疑較小,至少我的經驗讓我主觀上傾向於認為她不是兇手。   而蘇浩虎的么叔,還有另一個暫未能確定具體身份的人,嫌疑或許會更大一些。   通知方常查查吧,蘇浩虎近期是否有投資行為,如果有,合伙人是否這兩人之一。如果還是,再查查合伙人是賺是賠,要賠了,那麼,這個人的嫌疑就相當大了。」   「哦。」祁淵撓撓頭,跟著好奇問道:「毒物來源不查嗎?硫酸鉈作為劇毒物,管控我記得還是蠻嚴格的,至少買賣都得實名登記吧?」   「當然得查,但未必能有結果。」松哥解釋道:「實名登記確實在很多時候都幫了咱們大忙,可惜,只要有心,實名制也不是沒辦法繞過。」   祁淵嗯一聲,說:「那,我這就打電話給方哥?」   「我打吧,」松哥說道:「你去痕檢科那邊幫忙,如果柴姐分析出蘇浩虎最近一次在家做飯的時間,通知我。」   頓了頓,他又說:「今天咱倆應該不用再出外勤了……但如果需要,我再通知你。」   「好的。」祁淵趕緊點頭,起身收拾好自己的筆記本。   「中午一塊兒吃個飯啊!」松哥又補充道:「我叫上蘇隊,你喊著柴姐一起,附近新開了家美蛙魚頭,優惠力度蠻大,評價也很好,聽說配上仔姜特別贊,咱們也去嘗嘗!」   「呃……」祁淵頓足,有些遲疑:「不大好吧?」   「蘇隊好這一口。」   「哦。」他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第279章會議   「蘇開勇,蘇浩虎么叔,今年四十一歲。」   晚八點,會議室,老海起身匯報導:「他原先開有一家印刷廠,規模雖然不大,但收益尚可。但近幾年,傳統出版業、印刷業受網際網路衝擊,經濟很不景氣,兩年前,他的印刷廠就關門了。   之後他也嘗試過轉行,辦過培訓班,沒開起來;開過託兒所,因不太注重衛生導致孩子食物中毒被舉報投訴,反倒賠了不少錢;開過奶茶店,位置沒選好生意慘澹,現在的他是名貨車司機。」   「這也忒慘了吧?」蘇平都愣了:「幹啥啥不行啊這是。」   「可以這麼說吧。」老海一攤手:「期間他找大侄子——就是蘇浩虎——借過錢,前後加一塊有六十來萬,做生意,賠了,到現在錢都還沒還上,還欠著四十多萬。   也試過讓蘇浩虎幫他一把,說合夥投資,看中了蘇浩虎的頭腦,但蘇浩虎沒同意,婉拒了。   蘇浩虎也跟他朋友吐槽過這事兒,說,向他借錢,然後用他這部分錢跟他合夥做生意,這算哪門子事兒,還不如自己單幹了,賠了賺了都是自己的,跟蘇開勇一塊,豈不是賠了是自己的,賺了算蘇開勇的嗎?   反正最後蘇開勇找他投資拉自己一把的打算沒成,蘇開勇也不高興,心裡有點意見,想過自立自強等發達了再去找他,可惜硬氣了沒多久,最後還是軟了,又管蘇浩虎借錢。   最後一次去找蘇浩虎,據他自述,是去還錢的。嗯,還完再借那種,日子實在過不得了,他現在一個月收入就幾千,還債要還萬多塊,老婆都一直跟他鬧,都快鬧離婚了,難熬。   蘇浩虎也吐槽他,說他這種借了還還了借的沒勁兒,但蘇浩虎也夠意思,說可以再借他幾十萬,叫他去承包個快遞網點、水站或者菜鳥驛站什麼的,應該穩賺。   他猶豫一陣,沒同意,承擔不起風險了,只拿著蘇浩虎再借他的三萬塊錢走人。嗯,拿著一萬塊去還,帶走三萬塊錢,基本就是這樣。」   聽完老海匯報,蘇平沉思一會兒後,問:「這些借款,有立借據嗎?」   「沒有,全憑自覺。」   「這麼大額的借款,竟然不立借據。」蘇平嘖一聲,又看向荀牧,問道:「老荀,你覺著,蘇開勇有沒有作案嫌疑?」   「不大。」荀牧搖頭:「動機自然是具備的,欠了蘇浩虎這麼多錢,又沒立字據,往壞了裡頭說,只要蘇浩虎死了,他不就不需要還錢了嗎?   但是,雖然有動機,可從邏輯上講,如果他真的存有殺死蘇浩虎就不用還錢的想法,那蘇浩虎主動提出再借他幾十萬,他應該欣然同意才對,因為這幾十萬相當於白撿,你們說呢?   更何況,聽老海說的,這筆錢,蘇浩虎催的並不急,且即使蘇開勇還了再借,如此沒品的行為,蘇浩虎也照樣借了。   這說明,這筆債務雖然大,但還款壓力不至於大到讓蘇開勇鋌而走險殺人的程度。從這方面分析,我認為蘇開勇的作案嫌疑有,但不大。」   蘇平嗯一聲,問:「另一個人呢?查到沒有?」   「他叫曹德。」王兆站起身說:「跟蘇浩虎是朋友關係,認識好些年了,曾經就是蘇浩虎將曹德拉上炒房這條路的,後來蘇浩虎退出,他依舊繼續,這幾年房價爆炸式上漲,讓他狠狠的賺了一筆。」   「後來呢?」蘇平問道。   「蘇浩虎找過他,讓他拉自己一把,重新入行。」   「他同意了?」   「同意了。」王兆回答:「原先蘇浩虎是他的領路人,如今蘇浩虎落伍,他倒也挺樂意重新拉蘇浩虎一把的。畢竟市場這麼大,別說他一個人,千千萬萬個他也賺不過來,他自然願意拉著老兄弟一塊發財。   但是蘇浩虎總聽說房價要降,而且確實有地方開始降了,甚至還出臺了限降令,他認為這是個很危險的信號,限降令控制不住市場,反而可能引起恐慌導致崩盤,就萌生退意了,再次覺得房價要跌,想退出。   曹德當然不樂意,勸他,他不聽,曹德火了,就決定自己單幹,還對蘇浩虎放話說以後再後悔找他拉自己一把他可不幫了。   蘇浩虎當時就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被曹德勸服了,繼續幹,但他不同意搞期房,說風險太大,而曹德則認為期房賺頭大,只要認準靠譜的開發商就好。   兩人鬧了點彆扭,最後還是分開了,蘇浩虎依舊只瞄著現房,而曹德現房期房一塊看。   結果吧,真出事了,曹德兩套期房爛尾,開發商跑路了,賠了不少錢,不說血本無歸也差不多了。」   「兩人鬧彆扭了?」蘇平問道。   「倒也沒有。」王兆搖頭:「蘇浩虎不是沒提醒過他,他自己一意孤行,也怪不到蘇浩虎頭上。   但出了這種事兒,總歸還是有了點隔閡吧。合夥投資不就這樣麼,親兄弟都可能鬧掰。」   「曹德是這麼跟你說的?」   「嗯。」   「那就說不準了。」蘇平搖頭:「你剛也說了,合夥投資,親兄弟都可能鬧掰。雖然蘇浩虎提醒過他不要買期房,但人的心理就這樣,誰也無法保證他不會遷怒於蘇浩虎。」   「emmm,確實是這樣沒錯。」王兆說:「那接下來,咱們重點留意留意他?」   「是該留意留意。」蘇平應一句,又看向松哥。   松哥站起身:「柴姐分析過,蘇浩虎做飯挺勤快的,上一次做飯間隔距離他這回吃火鍋,應該不超過四十八小時,但只是推測,結合他點外賣頻率,還有根據手機上的買菜付款記錄而得出來的,可能有一定誤差。   但是,四十八小時內,除了送水送外賣的,也就熊雲琪、蘇開勇和曹德三個人去過他家,如果本案為投毒犯罪,那麼作案人就是他們仨其中之一,錯不了。」   「那麼,明兒一早派個人去熊雲琪的農藥廠調查下。」荀牧下令:「仔細對比原材料購買量、庫存量、消耗量,以及各類農藥的生產量、銷售量,尤其是硫酸鉈,重點查,如果有出入,第一時間匯報上來。」 第280章緊急   散會後,蘇浩虎的父母趕到支隊,松哥和荀牧陪著他倆去辨認屍體,並對他倆好生安慰,承諾儘快破案,將兇手繩之於法,還受害人一個交代。   次日一早,松哥就自告奮勇,拉著祁淵去齊華縣,調查熊雲琪名下的農藥廠。   而且熊雲琪也在場,就在車上。   一路,松哥始終在悄悄打量熊雲琪,之所以拉上她,實際上也是個壓力測試,如果她心裡有鬼的話,在拉著她一步步探尋真相的過程中,她難免緊張焦慮,松哥也能對此有個更準確的判斷。   不過她始終沒什麼異常表現,反倒倚著車門睡著了。   這麼看來,她要麼問心無愧,要麼心理素質極強。   從餘橋市區到齊華縣縣郊,還是蠻遠的,百多公裡,開車得一個半小時左右。   何況他們還得先去縣城辦手續。   等到了農藥廠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   好在這次調查屬於突擊檢查,不僅取得熊雲琪配合,且熊雲琪也承諾不會和廠裡頭打招呼,一路上祁淵盯著,也確實沒發現她通風報信,倒是免去了有人通風報信讓有心人早做準備的風險。   這麼看來,熊雲琪倒確實坦蕩。   聽聞警方來查,熊雲琪的姐姐還有點意外,急急忙忙的跑了下來,陪著笑臉,得知松哥倆來意後,一面讓人趕緊去準備記錄單子,一面揪著機會把熊雲琪拉到一邊,詢問怎麼回事兒。   熊雲琪發現祁淵在注意著自己,便微微一笑,搖頭說:「放心,姐姐,沒什麼大事兒,咱們配合著調查就行了,不是來為難咱們的。」   「那就好,那就好。」她姐姐鬆了口氣。   熊雲琪又說:「姐姐,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兒吧,這裡交給我就行了,我帶著兩位警官去調查。放心,真的沒事兒。」   她姐姐將信將疑,但見她說的堅決,便也點點頭,離開了,並通知廠裡頭的工人,各幹各的,只留下負責倉庫管理這一塊的負責人配合松哥他們的調查工作。   很快,松哥便發現了問題,將一份清單遞給熊雲琪,並問道:「這份清單有問題啊,用於製作殺鼠劑的高濃度硫酸鉈,少了整整五百克。」   「什麼?」熊雲琪吃了一驚,趕緊把清單拿過來比對,看了幾眼後,冷汗立馬就下來了,焦急的問道:「阿和,怎麼回事兒?硫酸鉈怎麼沒了一斤?」   這事兒可相當大條,以硫酸鉈的毒性,五百克足以讓上千人中毒,集中投毒的話,可以毒死足足數百人,可怕得很。   松哥得知這玩意兒的失竊量竟然達到五百克之後,也被嚇了一跳,質問過熊雲琪之後,也趕緊掏出手機,把這事兒轉報給了蘇平。   「五百克?你沒算錯吧?」蘇平都被嚇了一跳,咆哮聲清晰的從手機聽筒中傳出:「趕緊的!通知當地同事迅速立案調查,立刻成立專案組,搞清楚這批硫酸鉈流落到了哪兒,在誰的手中,快!」   「是!」   「我這邊會立刻通知市局,與當地同事聯合調查。總之,務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抓獲兇手,避免這批劇毒物流落出去,也不能給他再次作案的機會!」   「明白!」松哥掛斷電話,瞧了瞧熊雲琪,再次打通了個電話。   「喂?你好,是虎州市公安局嗎?嗯,我是餘橋市公安刑偵支隊直屬重案大隊一組組長,趙擎松,警號是050XXX,現因一起投毒案,於齊華縣執行調查任務……」   迅速解釋完前因後,他立刻說:「現我於齊華縣小熊農藥廠內,發現庫房丟失生廠加工殺鼠劑的硫酸鉈五百克,現下落不明,請予以重視,立刻成立專案組調查,找到該批硫酸鉈下落,我餘橋公安刑偵支隊將全力配合!」   「你好,具體情況我已知悉,現重複一遍,」對方說道:「齊華縣小熊農藥廠內,失竊劇毒物硫酸鉈五百克,是嗎?」   「不確定是否失竊,但這批硫酸鉈確實不在廠內。」   「明白了,感謝你提供的消息,我會立刻轉報市局,並通知刑偵支隊,稍後會有同事與你聯繫,請保持電話暢通。」   「我知道,我就在農藥廠裡等著。」   掛斷電話,收起手機,他看向熊雲琪,問:「怎麼樣,可查明白了?」   熊雲琪咬了咬牙,說:「具體的講,失竊的硫酸鉈不是五百克,而是六百一十七克……趙警官,我也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兒,這樣,咱們全力配合你調查,先將這批硫酸鉈找到了再說,你看怎麼樣?」   「嗯。」松哥輕輕點頭,並說道:「把你們廠房內的監控錄像和員工花名冊準備好,另外,負責這一塊的是誰?叫過來,我要知道近期內都有誰進入過廠房。」   「我這就去做。」熊雲琪沒二話,趕緊打電話通知她姐。   與此同時,松哥又對祁淵說道:「小祁,你再打個電話給蘇隊問問情況,另外跟蘇隊說一下,我建議,立刻密切監控蘇開勇與曹德,允許的話,第一時間對他倆展開搜查。」   「好。」祁淵知道事關重大,立刻掏出手機。想了想,又把手機遞給松哥說:「松哥,要不你來打吧?」   「也行。」松哥頷首。他手機要保持暢通,所以才讓祁淵幹這事兒,既然祁淵怕自己說不清楚,那用祁淵手機自己來也是一樣。   很快說完,掛斷電話,他自己手機又響了,是個陌生號碼,他猜測是虎州市公安刑偵支隊打來的,一接通發現果然如此。   丟失的硫酸鉈,挑動著各方神經,有關單位全都迅速動了起來,爆發出極高的效率。   不一會兒,齊華縣刑偵大隊便先行感到現場,直接半封鎖了農藥廠,將員工一個個的拉去問話。   松哥見了,微微皺眉,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強制扣留員工並不合規,但他提了一嘴,卻不被大隊長接受,只好作罷。   同時,幾名圖偵警也取了監控錄像,就在現場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松哥和祁淵幫不上什麼忙,就走到圖偵警後邊,跟著一塊看錄像。   「蘇開勇?」很快,松哥發現了個熟人,立刻喊暫停:「他是投毒案嫌疑人之一!」 第281章合作   圖偵警趕緊暫停,並將畫面放大,同時問道:「你確定嗎?」   「確定,不會錯,就是蘇開勇。」松哥立刻掏出手機,翻了下照片,然後將手機遞給這名圖偵警,並問:「你看,是不是他?」   「還真是……」他嘀咕一聲,跟著又道:「單單出現在現場,還不足以認定他偷了硫酸鉈,我們先把整個視頻都看完吧。   另外,也拜託你們幫咱問問,他出現在現場,是為了做什麼。瞧著也是大白天的,還有人陪同,估計應該有印象才對。有條件的話,也可以先傳喚他到你們支隊。」   「好。」松哥點點頭,強迫自己平復下來。   至於這名圖偵警說的「幫」,他沒太往心裡去,這只是個客氣的說法,畢竟齊華縣這邊大量劇毒物丟失,而餘橋那卻發生了投毒案,這樁案子與兩地都相關,這會兒不是講誰幫誰的時候,精誠合作才是正途,幫對方也是幫自己。   祁淵很快把這事兒轉告給大隊其他刑警,並通知熊雲琪過來一趟。   熊雲琪聽了後,立刻叫來她姐詢問。她姐看了照片,和松哥說:「我知道他,阿琪前夫的叔叔?阿琪離婚前,我們還一塊吃過飯的,但離婚後就很少往來了。   後來……大概半年前還是一年前?反正就這個時間段吧,他忽然找上門,說自己現在在開貨車,問我有沒有合作的意向。   本來我蠻排斥的,認識歸認識,但自從阿琪離婚以後,和他們家的人感覺就隔了一層。就算不說當初的事兒誰對誰錯吧,見面也尷尬不是。   但做生意嘛,很多時候不能被感情因素影響,我就聽他說完。   得承認他說的有道理,齊華縣就這麼大,農藥廠有好幾家,市場早就已經挖掘到極限了,如果想進一步發展,就必須走出去。   但走出去談何容易,有農藥的地方就肯定有農藥廠,而且質量方面其實都相差不大,只要不是偷工減料,效果都一樣的。   那想要和別的廠競爭,也就只有三條路了,要麼開發高效新農藥,但對我們這種廠來說哪有那麼容易?根本沒有研發資金。   要麼就搞品牌效應,多打廣告再用時間積累。嗯,產品效果是大同小異差不多,但廣告還是得打的,可這方面,我們對別地的農藥廠也完全沒有競爭力啊。   最後就只能打價格戰了,賠本賺吆喝,名聲打出去,讓人認可了,再一點點慢慢漲價,最後還是得走品牌,價格戰只是打開市場的……」   松哥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但性格使然,還是耐著性子聽下去。   可這樁案子影響實在太大了,聽了半天,以松哥的性子都忍不住,只好開口打斷,問道:「你們就這樣建立起聯繫了?」   「想進一步發展,外地市場肯定要打開的,但怎麼打是個問題。」她頓了頓,說:   「他提出的意見是,我們在成本價的基礎上,漲個一兩成,直接賣一車農藥給他,他拉到外地接著賣,怎麼賣,賣多少錢,就跟我們沒關係了。當然,包裝也不用我們的包裝,他自己搞。   我不太同意,這樣根本沒什麼賺頭,想以批發價賣給他,他又不幹了,說運貨之類的成本也很高,這麼搞他的農藥沒啥競爭力,最後只能爛自己手裡。   扯皮了好幾天吧,最後價格定的是成本價漲三成半,不提供包裝,他直接拉走,也籤了合同,他大概每星期來拉一次貨,賣到哪兒我就不清楚了,我問過,他不說。」   祁淵忽然想到件事兒,問:「農藥我記得也是需要接受管控的吧?畢竟多少有些毒性,不少農藥還是劇毒。他有農藥經營買賣的資格證書麼?」   「有的,我看過原件,還留了複印件,農藥經營許可證、工商局的登記證明都有,不然我也不敢這麼大量的賣給他啊,一旦出事豈不是咱們廠都得跟著遭殃?」   「能看看複印件麼?」   「好的,稍等一下。」她立刻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說了幾句,隨後又對松哥說:「我叫我兒子去我辦公室拿了,很快。」   沒幾分鐘,有個小年輕喘著氣跑了過來,遞上一疊合同。   熊姐接過,翻了翻,找到相關證件複印件遞給松哥。   松哥瞧幾眼,拍照,發送給技術隊的小高,讓他查查。   又過了一小會兒,他手機響起,接通,聊幾句掛斷,對熊姐搖搖頭,說:「假的。」   「啊?」熊姐一愣,跟著道:「不可能啊,我查過編號,確實……」   「編號是真的,但不是他的。」松哥說道:「他假借他人的農藥經營許可證編號,再用自己的社會信用代碼,找辦假證的偽造了這麼一張許可證。   換句話說,他實際上並不存在農藥經營資格。」   熊姐一下慌了:「這……」   「您也不用太過擔心。有合同存在,且您調查過許可證真偽,那麼他的行為便構成了欺詐,就這方面而言,您不用對此負責。   現在的問題是,蘇開勇前天上午到廠裡,除了常規的』提貨『之外,還幹了些什麼?他的提貨清單我有看,結合其他清單對比倒是沒什麼出入,但並沒有提到硫酸鉈的事兒。」   「這個我不清楚,但按理說他沒條件拿走硫酸鉈才對。」熊姐低頭想了一會兒,說:「這樣,趙警官,我把經營部的老劉頭叫過來,蘇開勇提貨一向是他負責對接的,你們直接問他,怎麼樣?」   「好,麻煩了。」   一個電話過去,老劉頭很快就到。   大致情況他早就打聽清楚了,因此顯得非常緊張,松哥才剛問了蘇開勇這個人,他就急慌慌的說:「我知道他,確實是我陪他提貨、驗貨和收錢的。   但是……因為合作了好幾次嘛,我對他也蠻放心,中間有段時間走開了,鬧肚子,上廁所。前後也就走了十五分鐘,很快回來,而且我有叫小黃陪著他繼續提貨。   其他事兒我就不知道了,硫酸鉈丟失,真的跟我沒有關係啊!」 第282章拘傳   小黃也很快被喊了過來。   「我……我當時是陪著他來著,但熊姐忽然叫我,說上個月的財務單子好像出了些問題。   我尋思著,他也跟咱們合作過那麼多次了,沒啥問題,這些原材料說起來也並不是太值錢,他就是偷又能偷多少?他肯定也不會幹這種殺雞取卵的事,就讓他自己瞧瞧,我去找熊姐了。」   「是有這回事兒。」熊姐挑眉,跟著又皺成了個疙瘩:「你當時怎麼不跟我說你有事兒?忙完你手中的活再過來也不遲啊。」   「沒想到那麼多嘛,那些東西也確實不值錢……」   「這是值錢不值錢的問題嗎?」熊姐大急:「那可是農藥!庫房裡不少還是高濃度的原材料,劇毒的!碰一點就得要命!」   「劇毒歸劇毒,他不每星期還拉那麼多麼?」小黃似乎有些不服氣,嘀咕著說道:「真想要幹啥事兒,從他拉走的農藥裡隨便弄點出來不就好了,幹嘛要偷啊。」   「你……」熊姐氣急,伸手指著他。   跟著她似乎反應過來,一拍額頭:「對啊,他要真想幹點什麼,直接從自己拉的藥裡頭挪一些就好了,為什麼要偷農藥?呃,不對……」   說道一半,她又糾結上了。   一方面,她並不願意承認是自己廠裡的農藥搞出問題,希望是蘇開勇從買去的農藥裡動了手腳,剛剛松哥也說過,他以假身份買農藥屬於欺詐行為,自己和工廠並不需要負責的,能把責任全部推出去自然最好不過。   可另一方面,工廠裡硫酸鉈丟失六百多克已成了既定事實,賴不掉,她又希望儘快找到問題的源頭,把這事兒給解決了——在引起更大更惡劣的影響之前。   而現在蘇開勇又具備巨大的嫌疑……   所以她現在心態就徘徊於,是否認定蘇開勇偷了這份硫酸鉈。   可急切中的她顯然忘記了,真相併不以她的意志而轉移,警方只相信證據和線索,有著自己的判斷。   松哥便問道:「你離開了多久?」   「十分鐘不到吧,」小黃說:「剛到熊姐辦公室,還沒開始核對,熊姐發現是自己算錯了,我就又回去了。跟著再陪他逛了一會兒,劉叔回來,重新陪著他接著挑貨,我就去忙自己的了唄。」   祁淵看向老劉頭,就見老劉頭輕輕頷首,同時用篤定的語氣說:「肯定是他!哦,不對,應該說,如果是他的話,肯定是在小黃走了的這段時間偷偷拿貨的,錯不了!」   松哥嗯一聲,未置可否,只說:「現在下結論還太早了些,等過完監控瞧瞧還有沒有其他人在近期進入過你們的庫房吧。」   「有是有,但除了他外,其他人沒可能拿走東西的。」老劉頭說:   「其他人我都是全程陪著,人也不多,一共就那麼幾個,而且要麼是咱們自己僱的司機,把農藥送到本縣和鄰幾個縣的各個鎮子、村子裡去,要麼就是合作經銷商來看或。   但他們也只是看貨而已,看完了,還是咱們派司機去送貨的,那些網點規模都不大,頂多也就負責一個鎮子,大多供不起一輛車,供起了也不划算,成本會高很多。」   「這樣麼?」松哥沉思一會兒後,說:「這裡的事兒,我會轉告給我們隊長,讓他迅速核實。如果證明是蘇開勇偷的硫酸鉈,我們也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但同時,也請你們配合我們展開……」   「放心放心,」熊姐連連保證:「我們絕對配合!說實在的,出了這種事情,咱們比誰都著急。」   說完,她還狠狠的瞪了老劉頭和小黃一眼,顯然,她記住這兩個人了,等這件事兒過去,免不了要秋後算帳。   很多當老闆的都這樣,出了大事兒,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問題,而是將問題推卸出去。   當然了,身為老闆確實很難做到面面俱到,只要用好人就是,誰負責的事情出了問題就找誰,天經地義,並沒有錯。   這次硫酸鉈失竊事件,老劉頭難逃其咎,畢竟這就是他的責任,小黃的責任就輕了許多,畢竟這本就不是他分內的事兒。   老劉頭見狀,抿了抿嘴,沒說什麼,他做好心理準備了。   被老闆記住,乃至丟了工作,都好過為此承擔上法律責任。大多數平頭老百姓也意識不到跟一些事兒牽扯上關係後,是否會受到重大牽連,反正把自己撇清楚說自己不知情總沒錯。   哪怕他全程陪著,猜測蘇開勇偷拿了硫酸鉈並且投毒作案後,恐怕也會立刻撒謊說自己走開過一陣,這也是人之常情。   祁淵默默看著眾人的反應,若有所思。   至於熊雲琪,則坐在一旁,抽著細長細長的女士香菸,似乎是在發呆,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丟丟丟,登燈等燈瞪燈等燈……」   鈴聲響起,松哥趕忙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說道:「抱歉,接個電話。」   說完,他便走到一邊,接通:「喂,蘇隊……噢?找到了?好的,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走回來,說:「各位,查清楚了,硫酸鉈,確實是蘇開勇偷的,且剩餘的那些藥物,被他加水灌裝打算便宜售賣出去。目前,蘇開勇已被依法拘傳,帶回了我餘橋公安刑偵支隊。」   齊華縣刑偵大隊的隊長走過來:「人這就抓到了?呼,還好,沒造成更惡劣的影響。」   說完,他回過聲又嚷嚷道:「通知一下,讓刑偵支隊那邊的人不用來了,案子已經破了,都鬆口氣吧!」   「辛苦你們了。」松哥笑道:「晚些時候,你們派個代表來我們支隊,辦下必要的一些手續吧。」   「成,」大隊長拍拍他肩膀,說:「你們也辛苦,雖然有些白忙活了。但白忙活好啊,我希望咱們以後接到的報案,統統都是白忙活。」   松哥公式化的笑容更自然且真切了些,說:「也不算白忙活,畢竟沒有這一通調查,也不知道還得多久才能鎖定蘇開勇。」   祁淵深以為然,連連頷首,緊接著卻又皺眉低頭,在心裡嘀咕道:「奇怪了,怎麼會是蘇開勇呢……」 第283章問題   刑偵支隊,審訊室。   荀牧和蘇平並肩而坐,看著對面的蘇開勇。   和絕大多數被拘的嫌疑人一樣,他低著頭,不時又一陣左顧右盼,喉結偶爾上下滾動,咽幾口唾沫。   「為什麼偷硫酸鉈?」荀牧翻了翻調查報告,便將之放下,輕聲問道。   「賺……賺錢。」他咽口唾沫:「那玩意兒老值錢了,巴掌大一袋,能衝兌出上千瓶殺蟲劑,一瓶十塊都是萬把塊錢啊,就那麼一包,他們也不好發現不是,風險低……」   「屁的風險低!」蘇平一拍桌子:「丟了六百多克劇毒物,我們餘橋,那邊虎州,兩地公安幾千民警都被調了起來,就要全城封鎖嚴查了,你跟我說風險低?」   「我也沒想到你們對這玩意兒這麼重視啊。」   「還狡辯?」蘇平冷哼道:「從你家中,僅僅搜出八百瓶殺蟲劑,提取得硫酸鉈404克,還有兩百克哪去了?」   「我,我賣掉了。」他眼珠子轉了轉。   「賣給誰了?」   「我哪知道,有人出錢我就買唄。」   「賣掉的錢呢?」   「花了。我欠了一屁股債,有錢就立馬還了唄。」   「還給誰了?」   「還給……還給……」他卡了殼。   「還胡扯!」蘇平握拳:「你當我們沒查過你的流水麼?那兩百多克硫酸鉈,是被你倒進蘇浩虎的調味盒裡了吧?」   「不是!我沒有!」他連連擺手:「他可是我大侄子,我哪能幹這事?別瞎說,沒有的事兒。那兩百來瓶農藥,真的被我賣出去了。」   眼珠子再次一轉,他忽的說:「大壺縣繁昌鄉,賣的那兒,你們去問,去查,應該能查到!」   頓了頓,他又說:「嘿,不對啊,哪來的六百克,我偷的藥就一袋,五百克規格的,你們別污衊我。我就賣出去兩百瓶,每瓶裡頭半克左右,加起來一百克出頭而已。」   蘇平微微皺眉。   看他篤定的模樣,不似作偽,但他偏偏又說不出經營所得的錢哪去了……   另外,既然已經承認自己偷了硫酸鉈,那麼,五百克與六百克並沒有本質的區別,那麼,被他否認的那一百克去哪了?   或者,他知道蘇浩虎是怎麼死的,所以故意說不知道這一百克硫酸鉈的事兒?說起來,蘇浩虎家的食盒裡剩餘的硫酸鉈也不多,算上被那幫工人吃下去的,估計恰好一百克左右……   想了想,蘇平再次開口:「我會查的,但現在,你還是給我好好說說,這筆錢究竟怎麼回事兒?你說還債了,那麼,告訴我,還給誰了?這有什麼不能說的?難不成,你還牽扯其他犯罪活動?」   「沒,我沒有!」他趕緊說道,跟著又低下頭,一陣扭捏。   荀牧瞧著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不由伸手扶額,問道:「你不會拿去嫖了吧?」   蘇開勇張了張嘴,有些難以置信的盯著他,隨後迅速低下頭,不發一言。   「嘿,你!」蘇平瞪大眼睛:「家庭困難成這樣了,你竟然還去嫖?」   看他那副模樣,蘇平只覺得氣不打一出來,拍拍桌子,咬牙罵道:「難怪你老婆要跟你離婚!就你這樣的,跟著你,日子還怎麼過?」   ……   與此同時,小熊農藥廠。   松哥和祁淵正打算離開,卻忽然接到了小高的電話。   說幾句後,他微微皺眉,立刻掛了電話,同時叫住齊華縣刑偵大隊刑警,說:「等等,剛查到兩條信息。」   「噢?怎麼說?」   「第一,這家農藥廠,早期確實取得了硫酸鉈的生產、加工資歷,但有效期已經過了,沒有再次報批。   你們應該很清楚,哪怕取得了生產資歷,農藥本身也是需要單獨報批的,每個產品都得登記。但他們可能嫌手續繁瑣,過期後沒有申請覆核。」   中年隊長輕輕點頭,但這事兒牽扯蠻大,與多個部門相關,一想他就感到頭大,便接著問:「除此之外呢?還有條消息是啥?」   「我們從蘇開勇家中確實發現了含有硫酸鉈的農藥,但經快速蒸餾提取藥物後發現,僅有硫酸鉈404克,另外,他承認其中一百克以被他兌水售賣,但另外一百克拒不承認……   總之,他咬牙斷定自己只偷了五百克硫酸鉈。」   「什麼?」隊長一驚,跟著強自鎮定道:「估計是因為有人被毒死了,他想狡辯吧?」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也不排除,偷竊硫酸鉈的不止一人的可能。」松哥嚴肅的說道:「我們恐怕還不能走。」   隊長皺眉,半晌後,咬咬牙:「成!一百克硫酸鉈,也不是小事兒,確實一點差錯都不能有,必須查的清楚明白。」   「好在還有條好消息。」想了想,松哥又補充說:「結合受害人、中毒患者血檢得體內硫酸鉈濃度計算出大致攝入量,加上受害人蘇浩虎家裡調味盒中剩餘的硫酸鉈,恰好也在一百克出頭。   換句話說,即使有另一名盜竊者存在,手中按理也沒有硫酸鉈了,這起失竊事件,造成其他更惡劣影響的可能性極小。」   隊長聽到這兒,明顯也鬆了口氣,說句那就好,想了想,又說:「支隊的人我已經叫回了,既然事態不會往更嚴重的方向發展,也就不再讓他們過來了吧?   另外,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說,咱們全力配合。」   「幫忙」與「配合」這兩個字,他說的稍微輕了些,似乎有那麼一丁點兒心虛。   松哥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雖然看破了他這會兒是在推卸責任了,出了事兒他們不負責,僅僅作為配合方幫忙破案,但也沒點破,這會兒,能取得主動配合就已不錯,很難再奢求太多。   當然,前提是這六百克失竊的硫酸鉈都已被直接或間接鎖定,否則,該緊張的又該輪到他們當地刑警了。   「那麼,咱們繼續過監控吧。該廠監控儲存多少天?」   「四十五天。」有圖偵警回答:「一時半會,恐怕過不完吶。」   「分割一下吧,」隊長想了想,說:「按照時間分為九等分,每人負責五天的監控,將所有有條件接觸到硫酸鉈的人都篩查出來。」 第284章判斷   晚上,松哥又接了個電話,得知了一連串的消息。   老海他們已經去大壺縣核實過了,前天下午,蘇開勇確實賣出去不少的農藥,在當地派出所配合下,挨家挨戶走訪一圈,將這些農藥全數收回——當然給了補償,退回了購買欠款,蘇平不讓他們做損害老百姓利益的事兒。   農藥一共收回217瓶,快速蒸餾後提取得農藥93克,加上先前的404克,尚有3克差距,向來是灌裝製劑時難以避免的損失。   另外,在審訊壓力下,蘇開勇也供出了自己找的那位失足女,同樣被帶回支隊審訊,驗證了蘇開勇的口供。   這女人底子一般,但身材可以,也很會化妝打扮,據蘇開勇說手藝口技都很不錯,因此開價不低,三千一晚。   「松哥,」得到松哥轉告這些信息後,祁淵立刻說道:「我不認為蘇開勇是兇手,就像荀隊說的,如果他早有預謀想作案,那麼,無論如何也不該拒絕蘇浩虎主動提出的,再借一筆錢給他承包快遞網點的主意才對。   如果說他心虛,或者良心未泯不忍再管蘇浩虎借錢,那他就不會犯下投毒殺人這種事兒了,及時收手懸崖勒馬才是。」   「但你忽略了一點,」松哥輕輕搖頭,說:「別忘了,所謂的『再借給他一筆錢』的事兒,也是蘇開勇自己說的,並沒有其他人可以證明,話語中除他外唯一的當事人蘇浩虎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祁淵有些發愣。   「你想想,有沒有這種可能,蘇浩虎擔心事情敗露,於是就想出了這麼個故事出來。   從可能的作案動機出發,邏輯其實也很簡單——如果真的是他作案,動機大概率就是經濟原因,不想再償還如此大額錢財了。   既然動機是錢,那麼在拿不出不在場證明的情況下,最簡單直接的,能排除自己作案嫌疑的方法,無疑還是從錢出發,讓自己的作案動機站不住腳。   仔細想想,這種可能性也不低。蘇浩虎再怎麼大度,也沒理由主動對一個欠了自己幾十萬的人提出,再借他幾十萬,開個快遞網點吧?   哪怕這個人是他親叔也不太可能,畢竟他自己的錢也沒多到可以這麼揮霍的地步,幾十萬對他來講也不是個小數目。   再加上蘇開勇幾度投資失敗的經歷,哪怕蘇開勇拿出個聽著很穩妥的項目去找他,他恐怕也得犯嘀咕,猶豫半天,而猶豫的大概率也不是借不借錢,而是怎麼儘可能不得罪人的情況下推諉。」   祁淵張了張嘴,卻又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當然,這也只是我的主觀臆測,我們都不了解蘇浩虎這個人,也就無從判斷他的想法。或許他見蘇開勇這麼還,一輩子都還不完錢,還了借借了還的也煩,主動找個行之有效的方案讓蘇開勇去幹,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而且,就目前聽說到的,蘇開勇面對審訊的表現來看,我其實也並不認為他有這個腦子從動機出發,編出這麼個可以顯著降低自己嫌疑的故事出來。   如果他有這個頭腦,加上除了嫖這個臭毛病外,跑業務也算勤勉努力,不應該落魄到現在這種程度。」   「那……」祁淵被搞糊塗了:「松哥,你覺得到底是不是蘇開勇投的毒犯的事兒?」   「你說呢?」松哥說:「三名嫌疑人,熊雲琪、蘇開勇和曹德,目前只發現蘇開勇偷了硫酸鉈。」   祁淵再次沉默,不說話了。   「所以,現在重點就在熊雲琪身上了。」松哥見狀,又說:「熊雲琪,同樣是有條件弄到硫酸鉈的。如果圖偵科同事排除了她的嫌疑,那兇手十有八九就是蘇開勇。而如果沒能排除,還得再查。」   話音剛落,就見齊華刑偵大隊隊長大踏步的了過來。   「怎麼了?有發現嗎?」松哥瞧見,趕緊問道。   「沒發現任何問題,只統計出了一份進出過庫房的人員名單,還有次數時間等信息。」他遞出一份名單,說:「都在這兒了,你瞧瞧吧,我先帶弟兄們去吃飯。」   「謝謝,辛苦你們了。」   「沒什麼,分內之事。」   目送他離開,松哥才拿起名單仔細看了起來。   很快看到個名字,他說:「監控拍到,八天前,熊雲琪進過庫房。」   「但她身為這家農藥廠的老闆之一,進出自己庫房,再正常不過,憑此不足以說明什麼吧?」祁淵瞥了眼坐在臺階上吃盒飯的熊雲琪。   「是啊,再正常不過。」松哥嘆口氣:「沒有直接證據,麻煩了。」   「現在是不是有兩種可能?」祁淵又問。   「說說看。」   「一,熊雲琪事先就瞧瞧弄了份硫酸鉈,但擔心案發後,警方很快便能通過硫酸鉈這一重要線索追查到她,畢竟這家廠即使沒有再次申請覆核硫酸鉈生產資歷,但管控方面還是很嚴格的,很容易就能查到硫酸鉈少了一百克。   所以她一直猶豫著,遲遲沒有動手,直到前天發現硫酸鉈又少了五百克,覺著自己抓到了機會,便於昨天下午立刻動手。   第二種可能,這事跟熊雲琪無關,蘇開勇幹的。」   「你覺得哪種可能性更大些?」松哥又問。   「都有可能吧。」祁淵說道,跟著又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嘆口氣,補充說:「相對而言,第二種可能性大些。」   「依據?」   「太巧了。」祁淵說:「管控這麼嚴格的硫酸鉈,這麼些年來也就失竊了六百克,沒理由熊雲琪前腳剛偷,蘇開勇後腳又拿了。   而且除了八天前熊雲琪來過一趟外,這些天一直待在餘橋,按理也不可能知道庫房內又失竊了五百克硫酸鉈的事兒。   當然,不排除她根本不知道,只是單純忍無可忍決心鋌而走險的可能,可這樣就更巧了不是。   荀隊說過,一件事情聽起來非常巧,很可能有問題,單純巧合的可能性非常低。而這個假設當中存在太多巧合,那麼,假設很可能不成立。」   「打個電話,把消息報上去吧。」松哥遞給他一根煙,未置可否,只說:「交由荀隊和蘇隊來判斷好了。」 第285章發現   餘橋公安刑偵支隊,支隊長辦公室。   荀牧點根煙。   蘇平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荀牧見了,直接把煙盒對著蘇平一丟,自己抽了兩口,同時問:「小祁報上來的事兒,你怎麼看?」   「他有一點說的很對。」蘇平抽出根煙,但沒點,只橫著湊在鼻子下聞了聞,說:「熊雲琪有作案可能,但滿足全部條件,太巧合了。太過巧合,意味著可能性不高,每多加一個條件,概率就得下降幾分。」   「所以你認為,是蘇開勇作的案?」荀牧瞧了他一眼,問:「可沒有指向他作案的直接證據,怎麼辦?」   「不,還有一種可能,他們沒想到。」蘇平搖搖頭:「你應該……不,你肯定能發現吧?」   「兩人合作?」荀牧試探著問一嘴:「兩人都有作案動機,一拍即合,蘇開勇偷藥,熊雲琪下藥?」   剛說完,他就搖頭:「不,這種可能性太低了。如果這樣,那麼蘇開勇不需要去蘇浩虎家,為自己營造不在場證明;熊雲琪可以不去庫房,撇清自己的作案條件。   而且前置條件是這兩者得勾搭在一塊兒,得知道對方也有殺人的想法,才能一拍即合,狼狽為奸。但這種事兒,理應是他們藏得最深的秘密吧?又怎麼可能隨便讓別人發現?   所以這個可能,基本可以排除。」   「不是熊雲琪和蘇開勇。」蘇平搖搖頭:「而是熊雲琪跟曹德。」   「噢?」   「你還記得曹德去蘇浩虎家幹嘛的嗎?」   荀牧捏捏下巴,搖頭:「沒有這方面的匯報。」   「有的,」蘇平說:「小王的本子上有記,很輕描淡寫的一句,去賣房,但蘇浩虎沒要,因為他想全款賣,而蘇浩虎拿不出那麼多現錢來,也不願意為那套沒太大投資價值的房子背上房貸。」   「有這事兒?」荀牧嘿一聲:「我怎麼不知道?」   「當時你在想事情吧。」蘇平搖頭,隨後說:「相對而言,曹德的動機稍微明顯些,熊雲琪注意觀察的話,未必發現不了。   但你說得對,如果熊雲琪真與他人合作的話,上門與去庫房,二者可以捨去一個。合作對象是曹德的話,那她就沒必要上門,只負責取藥就行。   如果偷藥也是她,下藥也是她,那麼,這些事情她完全可以獨立完成,沒必要平白拖個曹德下水,責任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先不說,知情人多了,反倒增加了她暴露的概率,所以不提了。」   「那麼最大的嫌疑人,還是蘇開勇。」荀牧掐滅菸頭,輕聲問:「關鍵問題在於,怎麼證明或證否?」   「難。」蘇平抿抿嘴,依舊在聞著香菸,說:「好在咱們不缺時間。蘇開勇確實存在盜竊劇毒物質,及非法經營農藥的罪名,這兩項是坐實了的,他也承認了,足以直接申請逮捕;   而熊雲琪……作為小熊農藥廠的法人代表,工廠違規、非法生產批准已過期的高毒性農藥,無疑也需要為此付出法律責任,可以拘留,於法也必須拘留調查,不用擔心她會跑路。   最後,曹德,目前嫌疑最小,也沒拍到他進入過小熊農藥廠庫房,但是,想要弄到硫酸鉈,可不僅僅只有這一個途徑而已,派兩個同事盯著吧,不用盯太緊,避免他無理由出城即可。」   「行,」荀牧說:「那我這就通知小松,讓他與齊華縣同事交接,將熊雲琪拘傳並帶回來。」   「嗯。」蘇平應一聲,將煙放下,又說:「還有,你不用為了照顧我的情緒而故意藏拙,顯得自己很無能的樣子,把推理的活都交給我幹。你到底啥能力我清楚的很,藏不住的。」   荀牧張了張嘴,隨後尷尬的咳兩聲,指了指他手上的煙:「話說,你怎麼不抽啊,就這麼聞著?」   「你話題敢不敢轉移的更生硬一點?」蘇平翻個白眼:「多大點事兒,尷尬個什麼勁!等會小柴要找我作報告,先不抽,免得讓她聞見煙味兒。」   「小柴?」荀牧有些納悶:「不用這麼敏感吧?她來的時候不抽不就好了……」   「她懷孕了,今兒中午覺得有點不舒服,想找老凃開個藥,老凃聽她反應挺奇怪,查了下發現的,剛半個月。」   「臥槽?喜事兒啊!」荀牧跳了起來,跟著又趕緊把本就開著的窗推的更開了些,還連連扇風,想趕緊趕掉煙味,並說:「你怎麼不早跟我講?」   「我剛張嘴你就把煙點上了,我還能直接上去把它掐滅啊?」蘇平聳聳肩說:「點都點了,抽唄,也別扇了,哪扇得掉?等會我直接去痕檢科辦公室找她就是。」   「行吧,那我就不跟著過去了。」荀牧頷首,隨後好奇的問:「怎麼忽然找你作報告?現場有新發現?」   「好像是,具體不清楚,她在做最後的驗證,等會我過去問。」蘇平回答道。   ……   痕檢科主任辦公室。   蘇平敲了敲門,隨後直接走進來。   柴寧寧正整理著報告書,抬起頭便瞧見他,不由笑道:「蘇隊,正打算去找你呢,你怎麼自己過來了?」   「誰找誰都一樣。」蘇平說:「發現了什麼?趕緊說了下班回去歇著吧,不為你自己考慮也為胎兒考慮下。」   「嘻嘻,」柴寧寧笑了兩聲,隨後繼續低頭整理報告書,過了一會兒,才將放好順序的一疊紙遞給蘇平,同時說:「都在這兒了,你瞧瞧,我同時大致說說。   簡單講,由於蘇開勇、蘇浩虎和曹德三個人,身高相近,身材相當。再加上,蘇浩虎拖地比較勤,除非多人聚餐,否則一般進門都是要求換鞋的,他準備了相當多均碼的男女款拖鞋、棉拖,也沒有自己專屬的拖鞋,逮到哪雙穿哪雙。   所以,在做足跡鑑定的時候,相當麻煩,哪怕是廚房這種相對容易留下較為明顯鞋印的地方,足跡也沒有太大的勘察價值。」   「嗯。」蘇平點點頭,這點他也知道。   柴寧寧接著說:「但,熊雲琪相對特殊,在廚房中能否檢出她的鞋印,可作為判斷她是否進過廚房的重要依據之一……」 第286章理由   「所以我沒放棄,還是重點研究了一遍現場取得的足跡,包括靜電膜採樣法取得的肉眼難察的足跡。」   「找到她的足跡了?」   「沒有,所以我放棄了。」柴寧寧搖頭,跟著話音一轉:「但前不久,我重新瞥見這些足跡後,有了新的發現。」   「噢?」   「重心,或者說步態,」柴寧寧道:「我發現其中一組足跡,還挺新鮮挺明顯——剛說過,蘇浩虎拖地勤,廚房也不例外,如果是老舊的足跡,即使以靜電膜取樣也很難提取到,更別說肉眼可見了。   當然,由於蘇浩虎死前邀人到自己家吃火鍋,人數較多不要求換拖鞋了,廚房內也有不少皮鞋、運動鞋足跡,並對這組足跡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覆蓋。   但還是有幾枚足跡沒覆蓋到,而且挺好分離的,根據覆蓋情況,還能進一步大致判斷出這組可疑足跡留下的時間。   這組足跡的問題在於,其步態明顯區別於其他足跡,右腳重心落在腳尖,且腳步虛浮,而左腳重心則在足跟,且其支撐腿為左腿。」   「左撇子?」蘇平問道,緊跟著迅速回憶起三名嫌疑人的情況與線索,一邊回憶一邊說:「可三名嫌疑人中,沒有左撇子啊。不對,右利手左利足也相當常見,不能這麼武斷……」   「蘇開勇的支撐足就是左腿。步態也有些異常,右腿習慣性的只是在地上掂一下,並不用力。」柴寧寧說:「我刻意調取過支隊裡的監控,看過他走路的步態,不會錯。   我懷疑,他右腳可能受了傷,或者受過傷留下病根,也可能是受傷時間較長,因此雖然好利索了,但卻留下了這樣的走路習慣。」   「噢?」蘇平放下報告書:「我立馬叫人查查。」   「我已經拜託小高和老凃幫忙查了,估計很快有結果,稍等會兒吧。」   「行。」   蘇平重新拿起報告,仔細的翻閱起來。   如果能證明蘇開勇進過廚房,那他的作案嫌疑顯然驟升,而且這項證據本身也可以作為破案的重要突破口。   翻了沒一會兒,小高就找了過來,瞧見蘇平愣了愣,很快打個招呼,隨後對柴寧寧說:「柴姐,查到了,蘇開勇患有痛風性關節炎,主要發病部位在右腿膝關節與踝關節,病史五年,發作頻率高,主要靠秋水仙鹼片控制。」   「搞定。」柴寧寧嘴角揚起,人輕鬆了不少,坐回到辦公椅上,說:「因為患有通風,疼痛不已,所以發病時走路便本能的以左腿支撐,右腳踮起。   嚴重的時候,還可能拄拐,右腿儘量避免動彈與接觸地面。久而久之,就影響了他的行走習慣,哪怕沒發病時,也習慣以左腿支撐,避免右腿發力。」   「我這就找老荀商量!」蘇平說道,隨後揚了揚手中一疊報告書:「這疊報告我就先拿走了。」   「拿去吧,本來就是交給你的。」   ……   晚十一點,熊雲琪被帶回支隊,松哥和祁淵第一時間對她展開簡單訊問。   「你們果然還是懷疑我。」熊雲琪坐下後第一句話便說:「也對,我進過倉庫,也見過阿虎,還和他離婚了,你們懷疑我很正常。」   「我們承認,對你持懷疑態度。」松哥說:「但對你執行拘傳,甚至等會很可能直接上升為拘留,卻不是這方面的原因。   我們不會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僅憑主觀懷疑就拘留人,否則豈不是想拘留誰就拘留誰了嗎?   之所以拘留你,是以為你開辦的工廠涉嫌非法生產、非法經營,且證據確鑿,作為法人代表,你需要為此負責。   當然,拘留你,也是有齊華縣刑偵大隊批准的,之所以請你過來,則是因為你與這樁案子有關聯,我們需要你協助配合,所以臨時……」   「呵呵,」熊雲琪輕笑兩聲:「還真是滴水不漏……行吧,我配合,但需要怎麼配合?你們問我回答?」   「你進庫房做什麼?」松哥問:「你很少負責農藥廠的事兒,屬於典型的甩手掌柜,連具體事務都很少管,為什麼會忽然想到進庫房看看?」   「工廠新進了一批原材料,」熊雲琪解釋道:「我也叫不出名字,只知道挺貴的,屬於合成藥,作用強,但分解也快,對環境汙染小,很可能是以後這種殺蟲類農藥的主流。   所以我姐進了一批貨,打算報批生產,選擇幾個鄉村做試點運營。嗯,但凡新農藥,我們都會申請相關批准,否則打不上包裝賣不了貨。   至於批准過期的那些產品,應該是疏忽,整個農藥廠太忙,上上下下事務繁多,沒人盯著這些批准的日期,基本拿到文件就鎖文件櫃裡了。   話說這種事不應該由你們在臨過期的時候給出提醒,讓我們去補辦續期手續麼?我們一直就這麼好好的生產著,好好的經營著,既沒有提醒,也沒人叫停啊。」   「忘了批准日期?」松哥皺眉,這很明顯屬於藉口,可他不想在這方面過多糾纏,便說:「日期這方面,屬於齊華縣公安負責,不歸我們管。言歸正傳吧,你是去核查那批新藥的?」   「嗯,」熊雲琪抿抿嘴,說:「我們進了兩噸原材料,預計可生產四萬瓶殺蟲劑,作為初期試點經營用,並獲取市場反響,足夠。   原材料每噸十四萬,兩噸共二十八萬,算相當昂貴的了,算上其他成本,每瓶農藥成本價就得接近十塊錢,恐怕沒有哪家用得起,容易虧,我不建議我姐嘗試。   但既然我姐被說動,就沒那麼容易放棄,她說這種藥如果真的反響強烈,咱們就該搶佔先機打出品牌效應,初期哪怕賠本賺吆喝也得搞,我也同意了。   不過,一來我對這藥確實好奇,二來原材料價格昂貴,且還沒和供應商籤訂長期供貨協議,所以我作為公司明面上的負責人、代表人,到庫房負責勘驗,沒問題吧?」   「倒是合情合理,不過,除認真之外,可以提出其他證明嗎?」   「我姐辦公室有合作意向書和採購合同。」熊雲琪回答,隨後問:「能給根煙麼?有點累。」 第287章轟動   次日清晨,蘇平和荀牧收到松哥的報告書。   「對進入倉庫的行為有合理解釋,且有充分證據麼?」蘇平放下報告書說道:「廚房內也沒有他的鞋印,而足跡勘察結果證明蘇開勇進過廚房,很明顯了,提升蘇開勇吧。」   「嗯。」荀牧應一聲:「這樁案子,該結了。五人死亡,三人可能留下嚴重的永久後遺症,影響包括智力、視力、機體功能等,另兩人症狀相對輕微,卻也同樣棘手。   說起來,這樁案子的影響太過惡劣,社會關注度也很高,上頭不停施壓,要求儘快破案,好在終於……」   「本案過後,別地不說,咱們省對『鉈』及鉈化合物的管控肯定會嚴格許多。」蘇平輕聲說道:   「或許將會禁用或嚴格控制硫酸鉈等類殺蟲劑、殺鼠劑的生產與銷售,熊雲琪的農藥廠也得受到牽連,畢竟金屬鉈是從她的廠裡流出的,而且該廠關於硫酸鉈的準產資格早已過期。」   「我有件事兒想不明白。」荀牧說:「我問過,殺蟲劑與殺鼠劑,早就不怎麼用硫酸鉈了,為什麼熊雲琪的工廠還要生產這麼危險的東西,甚至違規生產?」   「可能是出於成本、效用乃至口碑等多因素考慮吧。」蘇平說:「成本先不提,我也不清楚,但看蘇開勇兌殺蟲殺鼠劑看,一瓶五百毫升左右的農藥只需要添加0.5克硫酸鉈,成本應該是很低的。   而硫酸鉈的毒性咱倆也清楚,血淋淋的案例擺在咱面前了,想來以鼠啊蟲啊的體重,沾了這玩意兒,估計得死一片,效果驚人。   農民哪管危險不危險、環保不環保的啊,反正農藥不喝了都得死麼,所以考慮的就只有價格和效果了,價格划算效果好,這方面都滿足,那就肯定有市場。   何況絕大多數人實際上都並不願意接受新事物,只要一件東西用習慣了,就很少會去更換的。如果使用的人多,銷量達到一層程度,熊雲琪那家農藥廠當然不願意放棄。」   「倒也是。」荀牧起身,說:「走吧,吃個早餐去,完了提審蘇開勇,爭取這一次直接拿下他。」   ……   三小時後,蘇平來到重案大隊辦公室,把審訊記錄冊遞給祁淵,說:「做份結案報告,下班前交給我。」   「蘇開勇招了?」祁淵抬頭問道。   「嗯。」蘇平輕輕點頭。   「動機呢?」   「自己看。」   「哦。」   目送蘇平離開,祁淵才翻開記錄冊,快速看了起來,發現蘇開勇自述自己一共偷了一大一小兩包硫酸鉈。   大的那包500克,小的是125克規格的,但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封裝,似乎是機械故障沒裝滿,就這麼放到了一邊。   對比清單可以算出,那袋只有117克,缺了8克。只是也不清楚工廠為什麼分明核算過每日硫酸鉈存儲量、使用量與用途,卻沒做個簡單的加法去對比總量是否有出入。   至於動機則是因為錢,欠款太多,無力償還,外加蘇浩虎這人,借歸借,說話卻不好聽,讓他早就積蓄了一肚子氣,自覺作為叔叔的威嚴都被徹底擊碎了。   導火索還是國慶時家族聚餐,有人問到了蘇開勇的生意,蘇浩虎很不給面子的說他還欠自己幾十萬塊錢,現在給人跑貨當司機,讓他很抬不起頭來。   所以他早就策劃著這事兒了,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直到前些天,去熊雲琪廠裡提貨時,有了單獨接觸那些農藥的機會。而且不少農藥放著的位置,就在監控盲區中,包括硫酸鉈。   他早就打過從農藥廠裡偷藥的主意——投毒是他能想到的最穩妥的法子,而熊雲琪的農藥廠又是他所能接觸到的唯一毒物來源。   他想過直接從熊雲琪廠裡拉的藥中摳出一點來下毒,但又擔心會被查到,畢竟每次他拉了多少貨,拉的什麼貨,工廠這邊都會登記。   那他就很可能會被懷疑。   所以他想偷。那麼哪怕被發現了,頂天被判個非法經營農藥罪,反正沒人知道是他偷的東西,一小袋硫酸鉈,估計工廠也根本發現不了,那他自然就沒有作案條件。   只是他沒想到,對於各類農藥原材料,工廠核查工作做的究竟有多細緻。   至於蘇浩虎主動提出借給他幾十萬承包快遞網點……倒確有其事,可他聽著卻覺得是種諷刺。   不過他也同意了,畢竟沒必要跟錢過不去。   可是蘇浩虎卻沒打錢,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純粹真的只是在諷刺他。   再之後,蘇浩虎就死了。   警方找到他,他思慮再三,發現說出蘇浩虎給他錢的事兒,對他有好處,而錢並沒有轉到帳,那麼他只要再說自己拒絕了,嫌疑就更小了。   於是,他果然被初步排除了作案嫌疑,但沒想到偷硫酸鉈的事兒發了……   看完審訊記錄,祁淵沉默許久,便搖搖頭,起身分別找圖偵、痕檢、法醫科等單位,要來了照片和報告書複印件,開始書寫結案報告。   ……   到中午,報告書卻只開了個頭,畢竟這樁案子挺大,關注的領導也多,不太好寫。   吃完飯,他打算休息休息,一點半再繼續幹活,便到休息室,躺在床上帶著耳機,刷直播間。   本來想瞧瞧遊戲直播,卻忽然發現一個直播間的熱度極高,有些好奇,點進去瞧了瞧。   但直播畫面卻只是一片藍天和對面的樓宇,瞧著地點應該是個高樓天台。他有些納悶,莫非是在做極限挑戰啥的?   緊跟著,下邊聊天室的內容引起了他的注意,裡邊「跳樓」、「報警」之類的字眼出現了好多遍。   他立馬坐起來,仔細刷了刷聊天室,跟著慌忙摘掉耳機下了床,走到松哥的床邊拍了拍:「松哥,醒醒!醒醒!別睡,有人直播跳樓了!」   「什麼?」松哥才張開眼,本還有些迷糊,但聽到這話卻忽然來了精神,猛地做起身子。   「怎麼回事兒?」祁淵把手機遞給他,說:「就這個直播間,有觀眾說,就在剛剛,十五分鐘前吧,主播抱著孩子從樓上跳了下去。」 第288章掀桌   「二十三分鐘前,指揮中心已接到熱心觀眾報案,」支隊長辦公室,荀牧放下手機,嚴肅的說:「網監支隊很快確定地點,並經由指揮中心調派最近的派出所同事趕往現場。   可惜,當同事抵達時,兩條人命已經沒了。死者非常果決,哭著與觀眾聊了幾句後,便將手機放在一邊,護欄上駕著,隨後抱起孩子縱身從天台上跳了下去。」   「聊天室有人說,主播自述是被拐賣過來的,七年了。」祁淵說:「本來已經認命,畢竟有了孩子,丈夫於是也和她領了證。但這些年,丈夫對她非打即罵,時常家暴,不僅打她,還打孩子,終於忍無可忍,決定結束這一生。」   頓了頓,祁淵接著問道:「荀隊,這樁案子咱們接嗎?」   「接。」荀牧說:「查明這女子是否真為被拐婦女,如果是,順便揪出其背後的犯罪團夥。既然碰到了,就沒有視而不見的理。」   「我通知下去,」蘇平站起身:「這樁案子,由我們支隊負責了。」   「嗯,」荀牧應一聲,想了想,又看向祁淵:「小祁,蘇浩虎等受害人中毒案,結案報告是你寫吧?」   「是的。」   「換人,交給其他人寫,你跟我們出現場。」   「哦。」   ……   十六分鐘後,百世天地購物中心,財富B座樓下。   荀牧等人下了警車,擠開圍觀人群,越過警戒線,見到了血肉模糊的兩具屍體。   祁淵別過頭去,不忍看。   車禍現場與跳樓現場可謂是最刺激眼球考驗心理的兩類現場了,比之碎屍的衝擊力來的都要高許多,此前,祁淵從未見過這麼慘烈的一幕。   這時,距離指揮中心接到報案,過了三十九分鐘,距離死者跳樓躍下,過了三十七分鐘。   「荀隊,」現場民警走過來,敬了個禮,說:「大致查了下,死者不是這棟寫字樓內任何一家公司的員工,估計是抱著娃來購物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情緒忽然崩潰,也不知道怎麼上的天台,然後在上邊開了直播,跳樓。   當時並沒有圍觀群眾,但當屍體跳下來後,圍觀人群就慢慢多了起來,我們抵達現場時,這兒已經圍了一圈人,大概有現在人數的十分之一左右。   嗯,還有一些記者到場……怎麼處理?」   「維護現場秩序。」荀牧淡淡的應一聲。   通過幾句報告,他就知道,這名民警了解的情況甚至還沒有祁淵多,便也沒多問。   倒是蘇平再次開了口:「受害者家屬到了嗎?」   「沒有,死者身份也未查明。不過事情鬧得這麼大,估計他們很快能收到消息。」   「行,知道了。」   他也點點頭,跟著走到凃仲鑫身邊,問:「情況怎麼樣?」   「很慘,」老凃說:「樓高32層,過百米,從天台上摔下來,頭頂著地,軀體都快碎了。   喏,半顆腦袋碎了一地,剩下半顆倒插進了胸腔裡,另外左手離斷……孩子好些,脖子也斷了,腦袋飛出去挺遠。」   蘇平抿抿嘴,抬頭看了一眼。   正當正午,陽光刺眼,他立刻又低下頭來,嘆口氣,問:「死因與死亡時間這塊就不用多說了,這方面沒多少屍檢價值,拉回支隊去,勘驗下外傷吧,確定兩名死者是否真的長期遭受家暴。」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是。」老凃捋起成年女性死者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臂,說:   「看,密密麻麻的傷痕,抓傷、咬傷、捆綁傷、棍棒傷都有,新新老老交錯在一塊兒,很慘。一瞧就知道,她肯定長期、頻繁受到丈夫毒打。   包括這孩子也一樣,身上都是傷,左腿甚至被打的有些變形了。太狠了,這麼小的孩子,怎麼下得去手啊?沒點人性!」   「做個詳細的報告吧。」蘇平沉默一會兒後,嘆口氣,說:「也不好讓屍體繼續停在這。」   「成,知道了。」老凃站起身,一揮手:「小夥子們,過來搭把手,把屍體裝進屍袋裡帶回去。」   ……   這樁案子引起的轟動極大,甚至上了熱搜,也因此,死者的身份很快被調查清楚。   她叫常燕,兒子楚道山,她的朋友向警方提供的線索,並給了她丈夫楚明華的聯繫方式與家庭住址。   蘇平黑著臉,第一時間下令,立刻派人前往東柳縣明耀鄉明南村,將楚明華給帶回來。   同時,餘橋公安在線發布了一條微博,尋找常燕的生父母,並請知情人第一時間與刑偵支隊聯繫,附上了荀牧、蘇平和松哥三個人的聯繫方式。   兩小時後,荀牧接到個來自新安市的電話,自稱是常燕的哥哥,詢問詳細案情,並請荀牧刪除該條微博,他不想讓父母知道這事兒。   但這個請求,被荀牧拒絕了,常燕父母有知情權,且這事兒瞞不了太久。更何況,荀牧也好,蘇平也罷,都很排斥打著為某某好的理由而對其隱瞞,哪怕這消息聽上去確實非常殘酷。   因為不論是誰,都沒有擅自替他人做決定的權利。   但荀牧同意,當常燕父母知情且到場後,刪除該微博,避免對家屬造成多次傷害。   又過了一個鍾,松哥回報,已逮到楚明華,正依法傳喚,將他帶回支隊。   傍晚六點,楚明華被帶到刑偵支隊。同時,老凃的初步屍檢報告也被送到了荀牧和蘇平手上,證明兩名死者長期、頻繁被毆打。   將楚明華帶到審訊室,荀牧第一時間籤了拘留通知書。   松哥則在一旁匯報:「我們在村裡大致問過,楚明華這人,村裡風評非常差,一大把年紀了還遊手好閒,好吃懶做,壓根不事生產,成天在家裡喝酒,都是他老婆種地種菜,餵雞餵鴨,張羅起這個家。   而他們一家子,父母還好,對常燕還算照顧,但楚明華對她卻非打即罵,他哥都看不下去,說了幾嘴,被他懟過。他父母護過常燕,卻被他一塊兒打,最終他哥沒辦法,把父母接走了自己贍養,對於常燕,則愛莫能助。」   「愛莫能助?」   「他報過警。」松哥說:「但鄉裡派出所,只會和稀泥,調和,說是家庭矛盾,回去後打的更慘,常燕都跪著求他們千萬別再報警了。」   「艹!」蘇平沒忍住,站起身想要掀桌子。   「老蘇!」荀牧被嚇了一跳:「冷靜,冷靜點!電腦印表機都在上頭呢,貴!你換張桌子掀……」 第289章家屬   蘇平:(╯‵□′)╯︵┻━┻   荀牧:┬─┬ノ('-'ノ)   蘇平斜了他一眼,氣呼呼的鬆開了手,坐回位置上。   「這人我審不了,你們誰愛審誰審去!」他抱起手,冷哼道:「我怕瞅見他就忍不住錘爆他狗腦袋!」   「我去吧。」松哥說道:「其實多數情況已經了解,審訊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不只是走個過場。」荀牧看向他:「得搞清楚,人是在什麼時候,在哪兒,管誰買的,花了多少錢,還記不記得住嫌疑人身材面貌特徵。   記住,拘留這個暴力犯罪、買賣婦女的傢伙,僅僅只是個開始。我們的目的不是抓他,或者說不僅是抓他,而是要搗毀這個犯罪團夥,拿下團夥內全體犯罪嫌疑人,解救被拐受害者。   當然,前提是該團夥並未被搗毀。倘若早就被搗毀,嫌疑人早已落網,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繼續跟進,繼續解救其他被拐受害人就是。   哪怕他們已經被抓,但常燕自殺,未必能證明他們對當年的犯罪事宜還有所保留,但足以證明解救工作進行的還不到位,尚有不少受害者未被發現。」   頓了頓,荀牧又說:   「算了,事兒比較大,我跟你一塊去吧。老蘇,你和小祁在這兒等一下,常燕的家屬。一個多小時前,他們給打電話說上了飛機,不晚點的話估計也快降落了。   他們沒啥行李,出站很快,打車過來大概也就四十分鐘,注意著點時間就好。」   「知道了。」蘇平不耐煩的擺擺手。   目送荀牧和松哥離開,蘇平看了看表,琢磨片刻,忽然掏出錢包,抽出三張紅票子,遞給祁淵。   「???」祁淵一臉問號,納悶道:「蘇隊,這是幹啥?」   「你看這會兒時間,過半個鐘,去支隊門口打包份蝦粥回來。」蘇平說:「死者家屬怕是沒什麼心思吃飯,正好,一下午都在忙,咱也沒吃,一塊兒解決吧。記得要大份的,蔥花香菜單獨裝起來。」   「哦。」祁淵默默收下錢。   他倒是想說自己請,但經濟不允許。來支隊頭兩月還想著打腫臉充胖子,卻被蘇平懟了好幾次,現在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   十分鐘後,蘇平接到常燕哥哥的電話,稱飛機已降落。   又等了二十五分鐘,祁淵離開支隊去買蝦粥,回來後,在支隊門口,恰好看見三人正圍在傳達室登記,兩人年紀大些,看起來有六七十了,一名男子年輕不少,三十多歲的模樣。   祁淵走過去,等他們登記完後,才問道:「你們好,請問你們是常燕的家屬嗎?」   「啊,是的。」年輕男子回過身,立馬點頭,有些激動的問道:「你是負責我妹妹這樁案子的警官吧?」   祁淵未置可否,只輕聲說:「請跟我來吧。」   三人對視一眼,立馬跟上。同時,祁淵掏出手機,給蘇平打了個電話。   「蘇隊,我在門口碰到了受害人家屬……嗯,帶到你的辦公室嗎?三樓那個小會議室?好的,行,我知道了。」   走到辦公樓,他頓了頓腳步,等三人跟上來,才微微側身,手一引:「這邊走。」   進了電梯,來到三樓,走進小會議室,將下周放在桌上,他對蘇平輕輕點頭。   蘇平皺眉,對比起實際年齡,他們仨看上去實在太「老」了些。   但轉念一想,常燕失聯七年,他們恐怕也找了七年,歷經滄桑,卻不斷失望,最終只等來一則噩耗……   他暗暗嘆了口氣,說:「我叫蘇平,負責常燕自殺案的刑警。」   「蘇警官,我知道你。」相對年輕的男子走上前,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一路上沒怎麼吃東西吧?」蘇平拆開包裝袋上的活結,取出一次性餐盒擺開,又把粥取出來,說:「一塊吃點?」   「不,不用了。」三人有些拘束的擺擺手,說:「我們在飛機上吃了小麵包……你們吃吧。」   「不用客氣,就是考慮到你們恐怕沒吃東西,才買的粥。」蘇平招招手說道:「一塊吃點兒吧,咱們吃完再說。」   頓了頓,蘇平冷哼道:「吃飽了,等會才有力氣打人。」   「打人?」常燕哥哥一愣,跟著似乎猜到了什麼。   三人猶猶豫豫,最後拗不過蘇平,坐下一塊吃了起來。   蘇平沒聊案子,只東拉西扯,問他們的工作之類的話,怕說到常燕,他們又吃不下飯了。   聊幾句,便也知道了他們的名字。   老父親叫常學海,老母親方晴雪,哥哥叫常如山。   一家三口都是教師,曾經都在偏遠鄉村支教。   常學海與方晴雪就是在支教時認識的,彼此志同道合,接著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雙雙墜入愛河,之後很快結婚扯證,剩下了常如山。   常如山十歲那年,又懷了常燕,當年計劃生育正嚴,他倆險些都丟掉了工作,最終還是村支書與鄉裡的領導各種求情,才把工作保住。   因為整個鄉就只有三名教師,三人語數英三科全教,從早上忙活到晚上,小學教到初中。   但編制還是丟了,好在夫妻倆也不在意,鄉裡人也感激他倆,生活上根本不用愁。   再後來,常如山上了縣裡的高中,又考中師範大學,畢業後追隨父母,同樣回到鄉裡支教,為父母分擔巨大的教學壓力。   可講著講著,又不可避免的講到了常燕身上——剛上大學那年,常燕就失聯了,據調查是因為長假收假後,圖便宜與方便,和其它女孩兒一塊包黑車回學校。   一車六人,統統失聯。   一家三口便踏上了漫長的「尋親」之路,但這條路並不好走,很苦,也很燒錢。   為了不連累妻子,常如山提出離婚,他妻子始終沒有同意。   而為了解決經濟問題,加上隨著經濟發展,他們支教的鄉村也沒那麼困難了,建起了公立小學,每年也都有不少特崗教師前來支教,他們一大家子便搬到了新安。   常學海與常如山繼續當教師,賺錢,常如山妻子也找了份保姆的工作。   作為超一線城市,新安的工資要高許多,而省吃儉用下,開銷也在能接受範圍內,一個月能攢出不少錢。   方晴雪便帶著這些錢,踏遍了大江南北。   說到這兒,三人已不禁淚如雨下。 第290章控訴   蘇平默默站起身,散了圈煙,又收好桌子,輕聲說:「相信你們先前就了解到了,常女士被人拐賣到咱們餘橋市東柳縣。   其中一名嫌疑人,她的『丈夫』……很不想認可嫌疑人這個身份,想來你們也不會承認,但很無奈,他們扯了證,當然,這種非法成立的夫妻關係,哪怕扯了證也是可以駁回的,這個另說。   他已經被我們拘留,目前正在審訊室審訊。另外,或許會刺激到你們,也可能會對你們再次造成傷害,可你們有知情權——常女士生前,長期、頻繁受到家暴,屍表傷痕累累。」   「什麼?」常如山猛地站起身,臉色瞬間就青了,咬牙切齒:「家暴?家暴!那個混蛋!」   他瞬間明白,為什麼蘇平會說,吃飽了才有力氣揍人了。   方晴雪則捂著嘴,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蘇平見了,微微低頭,沉默起來。   他知道應該委婉些把消息轉告給家屬,儘可能讓他們情緒不那麼激動,可他辦不到。   或許就是松哥,也玩不成這地獄難度的任務。   惡性犯罪案件當中,有人情味的刑警總會想方設法避免對受害人、受害人家屬造成二次傷害。可說起來簡單,實際做起來卻太難太難。   多數情況下能做到的,僅僅只是在非必要情況下,儘量不提這些事情,減少問詢頻率,爭取一次便將線索收集完畢罷了。   讓家屬將已被控制的嫌疑人揍一頓,無疑是嚴重違規,甚至需要為此付出法律責任,但蘇平也不知道該怎麼讓三位家屬發洩了。   揍當然是不會讓他們真的去揍的,蘇平也沒偉大到這種程度。   何況荀牧不止一次和他說過,身為暴力機關的執法者,更應該謹慎使用暴力,這是刑警最基礎也最重要的必備素質之一。他挺認可,但做不到,經常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氣,是以乾脆選擇迴避。   「我要見見他!」   「審訊完畢後,會安排你們見面的。」蘇平說道。   當然,也會以鐵柵欄將他們隔開,是以,他們也沒機會揍嫌疑人。   「那……」常如山抬頭盯著天花板,雙目通紅,劇烈喘息,過了許久,才終於勉強平復情緒,顫聲問道:「可以讓我們看看燕燕嗎?」   「當然。」沉默幾秒,蘇平輕輕點頭,這也是他們的權利,但……   他又沉默起來,說:「你們得做好心理準備。她從三十多樓摔下來,屍體……」   那是言語所無法形容的慘烈,常燕几乎失了人形,哪怕老凃竭盡全力去復原,做美容,讓常燕看起來乾淨些,好看點,卻……   哪怕做了心理建設,但當看到屍體的時候,方晴雪終於還是沒忍住,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蘇平第一時間叫了救護車。   常如山父子倆也只是強撐著,一人扶著牆,一人坐在地上,情緒崩潰。   辛辛苦苦找了七年,撐了七年,卻聽聞噩耗,得知常燕死訊,本就已是個極大的打擊。   再得知她遭受家暴,最後還死的如此……   依舊能勉強撐著,已經是心智相當堅定了。   緩緩退到走廊,蘇平給祁淵遞了根煙。   兩人同時點上,抽兩口後,祁淵說:「我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   「說說看。」   「我查過,常燕沒有上傳過任何視頻,也僅有這麼一個直播記錄而已。」   「然後呢?」蘇平吐出口煙霧。   「理論上講,這個視頻不該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引起這麼大的轟動,擁有那麼大的『熱度』。」祁淵道出了自己的疑惑:「雖說這起事件,除非有人刻意壓下,否則只需要稍稍一推,就肯定能引爆輿論,引起極大的社會關注度。   但是,不應該這麼快。從她開直播,與觀眾講述自己的經歷、遭遇,到縱身一躍跳下高樓,短短十來分鐘而已。   十分鐘時間,不足以讓這個視頻的熱度推到首頁上去,甚至如果沒有那縱身一躍,這視頻或許都激不起太大的風浪。   多數觀眾,恐怕只會懷揣著惡意,認為常燕又是個想紅想瘋了的傢伙,譁眾取寵罷了,沒有多少人會去思索事情的真實性。當然,也不排除一傳十十傳百,最終引起大量關注的可能,但這需要時間,不短的時間。   可我請技術隊的前輩研究過,他們獲取了這條直播視頻的各項詳細數據,很明顯,在她跳樓之前,單單只是在哭訴的時候,直播間就有相當熱度了。」   「原來是這個問題。」蘇平沉默幾秒,緩緩開口:「你研究過她的銀行帳戶流水嗎?」   「啊?」   「看來是沒有。」蘇平說道:「她名下有一張儲蓄卡——可能是瞞著楚明華辦的——裡頭是她這七年年來一點點攢下的錢,每個月往裡存的都不多,但長年累月下來,也接近十萬。   但在她直播前一天,裡頭的錢,只剩三千了。」說到這,他頓了頓,看向祁淵:「能猜到她用這筆錢幹什麼了嗎?」   祁淵認真思索了一小會兒,不確定的問:「買熱度?」   「嗯,買熱度,不計成本與回報的購買熱度和水軍。」蘇平說道:「或許也包括請人幫她申請帳戶、實名認證、開啟直播間吧。   所以,一開播,她的房間熱度就很高,再加上所敘述的內容及具話題性,所以一下就爆炸了。你也說過,這種事只需要推一把,就會爆炸,而這購買的數據,便是背後的推手。」   祁淵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問:「她為什麼這麼做?」   「希望自己的遭遇能廣為人知吧。」蘇平嘆息,掐滅了菸頭:「她選擇自殺,恐怕不是在逃避著什麼,而是控訴。她需要聽眾,需要觀眾,去聽,去看她用自己與兒子的生命,發出的震耳欲聾的控訴。   所以老荀平時看上去那麼一個,有些優柔寡斷的人,第一時間決定接手本案調查事實,並作出指示,如果控訴為真,立即拘傳楚明華,並想辦法搗毀這個犯罪團夥。   因為他聽到了常燕的控訴,並做出了回應,要讓最終造成這樁悲劇的每一個人都付出應該付出的代價。   可惜,常燕終究回不來了,她其實不需要用自己生命去控訴的,只要來我們支隊,找到我們……」 第291章入駐   「歸根結底,是明耀鄉的人讓她失望了。」蘇平又說:「在她心底裡,我們警方,已經沒有公信力了,她不再信任我們,甚至害怕我們,所以只能選擇孤注一擲,去賭一把,賭我們會在社會輿論壓力下,好好聽聽她的控訴。   為什麼會這樣?這件事兒,值得我們每個人深思。為什麼會有人對咱們印象如此之差?為什麼會有人認為咱們只會和稀泥?   道理很簡單,因為我們隊伍裡,確實有爛人,有老鼠屎,有人愛和稀泥。你說呢?小祁。」   祁淵沉默。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答,蘇平又重新點上根煙,抽兩口,抬頭看向天花板上昏黃的吸頂燈,繼續說:「你知道一直以來支撐著我、監督著我的信念是什麼嗎?」   祁淵搖頭。   但蘇平沒看到。   又沒等到回答,他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說:「是我女兒,和這些年來一直處著的一批又一批的新老同事。   我希望他們,還有我女兒,能以自己,能以我身上穿著的這身警服為榮,而不是引以為恥。   我希望咱們是老百姓最信任的人,而不是最畏懼、最不齒的存在。我希望他們在談論到我們的時候,都能豎起大拇指,而不是翻白眼。我希望咱們能得到肯定,而不是質疑。   可是啊,任何行業都有蛀蟲,難以避免。總有些人,為了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大多都是一己之私,而親手將我們辛辛苦苦營造出來的形象摔得粉碎,還要在碎片上頭踩兩腳,碾兩下。   而我們,只能一遍遍的,將這些碎片,再一塊塊撿起來,粘回去。   我們憤怒,我們不齒,所以褚子陽一案,我們不惜得罪上上下下所有單位的人,所以本案,老荀下定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追查到底。」   祁淵終於開口了。   「蘇隊。說實話,我沒那麼高的思想覺悟,註定無法作為這條路上的引路人了。但,我願意成為追隨的一輩子。因為我也希望,這身警服能成為我的榮耀勳章,而不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汙點。」   頓了頓,他別過頭去,輕聲卻篤定的說:「我不想做爛人。」   「足夠了。」蘇平拍拍他的肩膀。   ……   深夜,死者家屬安頓好,蘇平才和荀牧他們會合。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荀牧正在一遍遍的看直播回放。   「怎麼樣?有沒有發現?」蘇平問道。   「沒有。」荀牧搖頭:「不知道是情緒太過激動,以至於說的根本不全,還是依舊有所顧慮,擔心家人被犯罪團夥報復,總之她說的線索非常有限,沒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不是問你這個。」蘇平翻個白眼:「審訊的結果怎麼樣?」   「也沒啥結果。」荀牧聳肩:「他死不承認自己是『買』來的常燕,一口咬定兩人是正常認識的。關於家暴,他倒是沒否認,但只說是自己的家事,還反過來質問我們為什麼要多管閒事,呵。」   「這個混蛋!」蘇平握了握拳,胸膛起伏不定,快氣炸了。   「彆氣,這世界上混蛋那麼多,你氣不過來。」荀牧淡定的瞧了他一眼:「認了家暴,足以申請逮捕了,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調查,不用著急。」   頓了頓,他又說:「明兒一早,我就要派人直接入駐明耀鄉派出所展開全面調查了,你去不去?」   「去。」蘇平冷哼一聲:「留在這,我怕自己真忍不住把那個混帳東西給打死咯!」   「那我就留在支隊坐鎮吧。」荀牧點點頭:「明兒一早,八點出發,你,小松、小祁、老海四個人,沒問題吧?」   「嗯。」   「去到那邊記得收斂好情緒,別一個忍不住爆發了,會很麻煩。」荀牧叮囑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交代小孩呢?」   ……   翌日清晨,七點半。   眾人吃完早餐,休息了二十來分鐘,便在停車坪集合,一塊上了蘇平   的車。   早高峰堵得很,蘇平煩躁不已,時不時拍一下方向盤。   倒是沒有鳴笛,還在市區範圍內,禁止鳴笛的地方不少。   上了高速路才一下子暢通,隨後開了有五十多公裡下高速,到達縣城,卻還得再往回跑二十來公裡才能到明耀鄉。   等感到明耀鄉派出所時,已經快十點鐘了。   派出所早就收到了消息,準備好迎接,臉上各個都帶著笑,但明顯笑的不太踏實,惴惴不安的。   「笑!你們還有臉笑!」蘇平冷哼一聲:「要不是你們和稀泥,對常燕遭受家暴的事兒不以為意,能出這檔子事兒?」   「蘇隊,」有老民警說:「我們也不想的,誰能想到啊。再說了,鄉裡村裡就這個樣兒,大家都鄉裡鄉親的,我們能怎麼辦?   夫妻吵個嘴打個架不很正常的事麼,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除了調停還能咋辦?總不能拘留送到縣裡看守所去吧?那別的不說,他老婆就得先跟我們急眼不是。蘇隊,你要理解我們……」   「理解?」蘇平更是惱火:「你們……」   松哥趕緊攔住他,避免引發劇烈的矛盾衝突。   蘇平懶得搭理他們,要來楚明華一家的詳細資料和聯繫方式等之後,轉身就走。松哥昨天雖然進行過簡單調查,但畢竟時間有限,調查的不夠全面。   見他們離開,那老民警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嘀咕道:「神神氣氣,有什麼了不起的?副隊長很拽啊,真大的架子,一來就找咱們撒氣。」   「好了,」所長是個胖子,斜了他一眼:「少說兩句,這事確實是咱理虧在先,你要惹怒了人家,人調查報告上寫兩句,再跑跑關係,至少得被記一個大過,前途就沒有了。」   「沒有就沒有唄,」他不以為意:「我都一把年紀了。」   胖子微微皺眉,心裡有些不太舒服,聲音沉了幾分:「記大過只是輕的,這事影響太壞,搞不好能扒了你的警服!收斂點吧,別讓人抓到把柄,不然我也幫不了你。」   「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他擺擺手,又輕聲嘀咕:「這妹夫也胳膊肘往外拐,靠不住,當了所長就擺架子了,呵,回去得跟小娟好好說說。」 第292章搜尋   路上,蘇平越想越氣,砸了方向盤好幾次。   松哥張了張嘴,相勸,又不敢,怕被懟。   這種事勸過一次也就夠了,兩次,蘇平未必還會給他面子,畢竟暴怒的蘇平情商可是小於0的。   左右車子裡也沒外人,洩瀉火也不打緊。   別把方向盤砸偏了開溝裡就好。   楚明華在明南村的住所,離鄉派出所有著四公裡路,即使鄉路狹窄不太好開車,時不時還有村民在路上走,而且走就走馬路中間,耽誤了不少功夫,但十來分鐘,也就到了目的地。   「這就是楚明華的家?」蘇平停車,抬頭打量了眼。   明南村其實說不上窮,畢竟整個東柳縣都背靠著餘橋,經濟發展也不至於太過落後。   村民們住的房子,大多都不賴,一路走過來,看到的不是獨棟小院,就是聯排套房,最小也有八十來個平方,最矮也有四層。   但楚明華這房子,就在路邊邊,與其他樓房隔著幾十米不說,還很小,很矮,一共六十來平,單層。   二樓起到一半,停了,就幾個承重柱豎著,砌了半面磚牆。   可能是他們一家子沒錢,楚明華又不懂自己建,還懶得學。   「昨天打聽到的小道消息,」松哥說:「楚明華今年四十二歲,在娶常燕之前,是村子裡出了名的光棍,把家裡人急的不行,畢竟當時他也三十五了。   但附近村子沒人家敢把姑娘嫁給這位。沒說的,就因為他成天遊手好閒好吃懶做,長得又一副寒磣樣兒,脾氣還臭,都說嫁給他一輩子就毀了。   年輕時都好些,年紀越來越大,還在家裡啃老,口碑就越來越臭,更沒有人願意把姑娘嫁給他了。」   「關於常燕的事兒,有從村民那兒問出點別的消息來嗎?」蘇平問:「比如她從哪來之類的?」   「沒有。」松哥搖頭:「對此村民們都諱莫如深,即使對楚明華再怎麼不齒,但楚明華他幾個哥哥,還有他父母在村裡人緣都很不錯,所以不願意在這方面跟我們多講吧。」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知道應該大致都知道一點,畢竟常燕挺漂亮一姑娘,偏偏在這兒舉目無親的,又莫名其妙就嫁給了楚明華,腦子沒壞掉都能猜到怎麼回事兒。   不過未必能想到是拐賣——那些年,許多地方挺流行買西邊那些小國的女人回來當新娘的,同樣不合法,很難上戶口和扯結婚證,婚姻並沒有保障,但村民們可不這麼認為……」   「等等,結婚證?」祁淵忽然想到個問題,開口打斷:「辦結婚證不是需要戶口本麼?常燕被拐到了這兒來,哪裡有戶口本?怎麼扯的證件?」   「嗯?」蘇平轉頭看向他,跟著一拍腦袋:「還真是,媽的,真是被氣糊塗了,竟然忘了這茬……松,立刻給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的同事打電話,查查常燕和楚明華結婚證真偽。」   「不會吧?」老海嘀咕道:「扯了證可是常燕在直播時說的,還能有假不成?」   「萬一她被騙了呢?」蘇平說:「她被拐的時候才十九歲,從小又是在山村裡長大,接受的信息有限,說不定就被楚明華騙著辦了假證。」   頓了頓,蘇平又接著說:「當然,也有可能是真的。畢竟婚姻登記系統和戶籍系統,兩個系統之間的信息互聯有點問題,有人甚至鑽空子同時與多人辦過結婚證,因為辦證後戶籍上的婚姻情況並不會自動更新,需要人上門登記。   既然有空子可以鑽,那麼操作的餘地就不小了,比如先辦理假結婚證進行戶口遷移登記……   不,我想岔了,即使是因婚姻關係戶口遷移,也需要原戶籍地開具證明和介紹信才行,光憑結婚證不夠。所以肯定是假的。」   搖搖頭,蘇平做了總結:「而只要結婚證為假,就證明他們夫妻關係並不合法,畢竟現在已不承認事實婚姻,加上常燕臨死前的控訴與身上的傷痕,不怕楚明華繼續抵賴。」   說到這兒,松哥也掛了電話,放下手機,回過頭對蘇平說:「蘇隊,問過了,並沒有查到關於常燕和楚明華的婚姻登記信息,他們讓咱們把結婚證交過去給他們,做進一步的勘察。」   「我去吧。」祁淵主動請纓:「送到縣民政局就行麼?」   「不,送縣婚姻登記所。」松哥說道:「該縣婚姻登記所獨立出來了,不再民政局辦公地,在縣婦幼保健院對面,說是為了方便登記夫妻去做婚檢,檢查完出了門直接扯證。」   「帶上搜查文書,」蘇平淡淡的說道:「先把結婚證給搜出來,然後帶過去檢查。」   幾人點點頭,打開房門進入室內調查。   即使沒有結婚證這一處,他們顯然也是首先要進來調查的,以提取並固定一些能證明楚明華為施暴方的證據。   派出所既然始終在和稀泥,那恐怕也不會保留什麼證據提供給他們,他們只能自己收集。   現在不過是在原有的基礎上多了個找結婚證而已。   「蘇隊,」很快,老海便大聲喊道:「咱們或許不用勞煩婚姻登記所的同事了。」   「噢?」蘇平從一個小房間裡探出半個頭來,問道:「怎麼說?」   「這結婚證挺假,鋼印上的單位都印錯了。」老海說:「鋼印寫的應該是餘橋市東柳縣民政局,婚姻登記專用章,上邊的鋼印用的卻是餘橋市東柳縣公安局,戶籍辦公室。」   「這假的有點過分了。」蘇平嘴角抽抽,點點頭,說:「得,正好少一件事兒。松,通知那邊同事,告訴他們不用麻煩了。」   「好。」松哥聲音從另一個房間傳出,有點悶。   「蘇隊,」緊跟著,祁淵便喊道:「臥室門後邊有一根生鏽的鋼筋,我瞧著有些問題,你要不要來看看?」   「噢?」蘇平立馬跑了過來,瞧了瞧。   鋼筋就靠牆立著,有一米來長,大拇指粗,上邊鏽跡斑斑,還有不少斑駁的暗紅色附著物,跟鐵鏽混合在一塊兒,一時間倒也難以確定是血跡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第293章走訪   至於魯米諾爾試劑……   配倒是好配,需要的材料他們都隨身帶著,但這會兒,這個在勘察血跡非常好用的試劑,這會兒並不適用。   魯米諾爾試劑遇血發出螢光,是因為血液中的血紅蛋白含鐵,能催化過氧化氫分解,使其化為水和氧,氧再氧化魯米諾,使其發光。   但這是根鏽跡斑斑的鐵棍……   「收起來,回頭帶回去,應用別的法子做血跡檢測。記得保護好上邊的各種痕跡,好讓小柴和老凃做個詳細的檢測,說不定,他們不僅能判斷上邊的暗紅色凝結物質是不是血,而且還能判斷出是否是常燕的血。」   「好的。」祁淵點頭,小心翼翼的將鐵棍用塑料薄膜包裹好,拿到室外放進蘇平的車裡。   緊跟著,各式各樣的物證越找越多,被抽禿嚕皮甚至斷裂了的廢棄電線、打到變形的衣架,沾染了少許血跡——血跡還能看出有少量黴斑——的斷裂的木頭……   甚至還有個微微凹陷的鋁鍋,祁淵拿起來照著自己的腦袋對比了下那個小坑,猜測楚明華曾經就直接拿起這個鍋,哐的一下砸在常燕的額頭上。   「這間屋子……這間屋子……」蘇平氣的渾身顫抖:「只要楚明華拿得動的東西,有什麼不能作為他打人的工具?   禽獸!這就是個人形禽獸!對常燕而言,這裡根本不是家,是做夢都想逃離卻又不敢逃的魔窟!」   松哥三人默然。   調查到現在,他們也是憤怒的,只是沒有蘇平那麼誇張罷了。畢竟哪怕是祁淵,也見了不少命案,雖然並沒有丟掉情緒,但多少已有些麻木。   事實上,對於刑警而言,辦案就得儘量摒棄個人感情,不被情緒而左右。   只是也像蘇平說的那樣,刑警這個職業是冰冷的,但當刑警的人,那顆心臟應該是火熱赤誠的。   ……   蘇平終究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氣,逐漸歸於平靜,淡淡的說:「物證已經收集的差不多了,接下來,開始走訪調查吧。   松,你和小海走訪楚明華的親戚,小祁,你跟我在附近,訪問楚明華的鄰居。」   「是!」   目送松哥和老海離開,蘇平左右看看,往三十來米外的那棟獨棟小洋樓指了指,說:「咱倆就從這家開始。」   「好。」   農村裏白天一般都不關門,院門大開,樓門也大開著。   蘇平走進院子,在樓門前停頓下來,問道:「你好,有人在家嗎?」   很快有名抓著掃帚的中年婦女走了出來,用帶有明顯口音的普通話疑惑的問道:「你們是……哦,是市裡來的警察吧?查小燕的案子?」   「是的,」蘇平點頭,敬了個禮,說:「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刑警,蘇平,這樁案子的負責人之一。」   「進來吧,進來說話,我男人在家,讓他跟你們聊,我去燒水啊。」   說著,不等蘇平回應,她便走了。   蘇平看了祁淵一眼,對他輕輕點點頭,當先抬腿邁步走了進去。   來到客廳,有個中年男人正抽著煙看著電視,瞧見他倆,立刻站了起來請他倆落座。   「請問怎麼稱呼?」   「我姓楚……叫楚……」   「楚先生你好,我姓蘇,你可以叫我蘇警官。」蘇平說道:「楚明華涉嫌非法收買被拐婦女及長期、頻繁的故意、暴力傷害,目前已被依法刑拘。   我們此來,就是為了收集證據,確定楚明華的罪責,也還常燕一個交代。如果可以,我們還想將那個涉嫌非法拐賣人口的犯罪團夥徹底搗毀,解救出其他被拐婦女、兒童。   我無異道德綁架你,但有一點必須聲明,知情不報,包庇犯罪,也涉嫌違法,是以請你儘量配合我們,告訴我們實情。   另外,那個犯罪團夥能賣,自然也能拐。能在這兒賣,自然也能在這兒拐……看你的年紀,應該有孫子輩了吧?多大?三歲?五歲?如果你想給他們一個真正安全的,無憂無慮的成長環境,那麼,就請你儘量配合。   幫我們,也是幫你自己。」   祁淵忍不住看了蘇平一眼。   蘇平的這番話裡,實際上是帶有一定的威脅意味的。而這種語氣,對於訪問調查潛在的知情人而言,無疑是大忌,很容易引起被詢問人的逆反心理,原本願意配合,聽他這麼一說,反倒什麼都不講了。   當然,事情並不絕對,也有不少吃軟不吃硬的人存在,因此方法都可以靈活應用,但前提是得對被詢問人有個大概的了解,一上來就威脅,很容易出事兒。   顯然,蘇平只是面上平靜,心底裡,還是出於個被氣的隨時都要爆炸的狀態吧。   至於如此咄咄逼人,估計也是先前松哥的一番話激怒了他——昨天松哥大致詢問情況的時候,他們都在有意無意的為楚明華說話。   一方面是看在楚明華父母兄弟的份上,另一方面,或許也是因為,常燕怎麼說都已經死了,不想再把楚明華給搭進去。   可這麼個遭人煩的禍害,真要為他開罪?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對此,祁淵也難以理解。   可他更擔心蘇平在這兒爆發,他可沒把握攔下。   果不其然,這中年男人被蘇平一串話給說愣住了,半天沒回過神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搖搖頭,說道:「老實講……小燕那孩子慘啊,楚明華他,確實是個混蛋。」   聽到這兒,祁淵輕輕鬆了口氣。還好,蘇平這番威脅,沒起到反效果。   「你知道她是怎麼來到這兒的嗎?」   「這個不清楚。」他搖頭:「忽然就冒出來了,估計真像你們說的,是被拐過來的吧。不然就他那樣兒,誰家姑娘敢嫁給他?說是在外地認識的也講不過去,他從來就沒出過村子。」   「你們就沒問過?」   「這種事怎麼問嘛,大家你知道,我知道,偶爾聚一塊小聲講講也就是了,還能跑上門問,嘿你媳婦是買來的不成?」他說道,想了想,又補充說:「不過,有傳言說他們家是從越難那邊買來的……」 第294章遭遇   頓了頓,中年男人又搖頭:「我是不太信這說法的,小燕那娃子普通話說得多好啊,比我們這些人強多了,能是越難買來的?」   頓了頓,他又說:「猜到歸猜到,也知道這麼做肯定不對,犯法的,可是沒有證據啊,派出所都不管,我們怎麼管?偷偷報警?被他們知道以後我們還要不要在這裡待下去了?能被其他老鄉戳著鼻梁骨罵死。」   蘇平再一次握緊拳頭。   祁淵心一揪,緊張兮兮的看著他。   好在蘇平最終克制住了,只深吸口氣,並問:「關於他們倆的事,你知道多少?」   「開始的不知道多少。」他搖搖頭:「他一直藏著,酒席也沒辦,門也不給那小姑娘出,見都見不到。   後來懷孕了,可能那姑娘想通了還是怎麼著,就結婚了,辦了婚禮,終於看到了新娘子,別說,可漂亮,特好看,她還在笑。」   蘇平忽然問:「你知道他們辦了結婚證的事嗎?」   「啊?他們扯證了?」他一愣:「不能吧?村裡也有幾個從越難買來的女娃娃,都扯不了證的,後來我們也就都沒問了。他們扯證了?難不成……」   「是假證。」蘇平輕聲說,隨後道:「看樣子,他並沒有公開這事兒,只是為了騙常燕而已。」   頓了頓,他又道:「抱歉,請繼續。」   他搖搖頭:「新娘子的照片,我兒子當時還拍了呢,可惜沒保存。她笑的確實開心,也不知道楚明華那小子給她說了什麼鬼話。反正吶,邪門得很。   更邪門的,剛結婚那會兒,那小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可照顧媳婦,一點活不讓幹,有時候和他媽鬧矛盾了他媽甩臉色他還護著,還頭一遭下地幹活了呢,每天早早的扛著鋤頭下地,一忙活一整天,中午還是那女孩給他送飯的。   不止啊,每天回去,他都會管咱們買只老母雞,殺了回去燉湯,說給他媳婦喝,說之前一年對不起他媳婦,要好好補償人家。   也就那時,流言蜚語一下就少了,要真是買來的媳婦,誰能對這麼好啊?那看著哦,老遭人羨慕了。有時候幹活路過他家,看到她媳婦兒坐在門口曬太陽,拿著扇子,老笑呢,見人還打招呼,嘴可甜。   村裡那些年輕的女娃娃,羨慕的不行,看到了回家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對自己老公講,你看看人家楚明華。嘿,我婆娘也對我講過這話。   還有些人吶,不知道想些什麼,可能嫉妒?反正成天說閒話,說她就這樣閒著,不好,看看楚明華多累,也不知道幫幫忙。   我看那些人就是心眼壞,沒看見人家大著肚子啊,幫什麼忙?把孩子給幫掉咯。就是見不得人家好。   哦對了,他們家那棟樓,也是那個時候起的,不過當時才蓋,還沒搬過去呢——那會兒楚明華真的勤快,沒得說,有些曾經被他們家提過親的姑娘都眼紅了,早知道這人結婚以後變化那麼大,當初就……   可惜啊,好日子過的不久,兩年吧,娃生下來一年以後,鬼知道楚明華又受了什麼刺激,變回去了,活再也不幹了,叫小燕幹。   可憐哪,孩子他又不會帶,只能小燕背著,一邊背一邊幹活。他還嫌曬著了自己兒子,回去就一頓罵一頓打,她沒辦法,自己看木頭做了個棚子,給兒子擋太陽——多重哦,她一個女孩,就這麼背著二三十斤重的東西和兒子,在地裡幹活。   從那時候起,再也沒見過小燕笑了,哭,經常看見她哭,抹眼淚,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哦,遭這種罪。針對小燕的閒言碎語又沒有了,變成同情,也不知道是同情小燕還是後怕,怕自己當年沒想清楚嫁給那人。   關於他老婆是買來的話也又出來了……唉,反正之後幾年就是,全靠小燕自己撐起了這個家,完了還經常挨打,稍有不順心就挨打,有時候楚明華出去喝酒,喝醉了也打。   他爸媽都看不下去了,攔著,護著小燕。沒用,那個傢伙,發起瘋來連他爸媽都打,有一回他爸摔了一跤,說是尾巴骨折了。   他哥聽說這事兒,跑過來,跟他打了一架。好傢夥,他拿菜刀嘞,要砍他哥。後來啊,他哥就乾脆把他爸媽接走,跟他斷了關係。   他就乾脆帶著小燕和兒子,搬到那棟樓去住了——沒蓋好,你們也都看到了,他勤快的時候,活多,沒什麼時間蓋,後來他就懶得管了。小燕嘛,比他更累,而且也不懂這些,怎麼搞?沒法搞的。   那人真的就是個神經病,我跟你們說啊,小燕她,左手被他剁了兩根手指嘞!兒子也被他打,往死裡打,真想不通啊。   有人說他以前對小燕好就是為了兒子,可後來看,不對啊,兒子他也根本就不疼不是?搞不懂,又有人說他著魔了,被鬼附身了,我看像,真的像。   不過那鬼是個好鬼,說不定還是小燕的祖宗,看不慣她這麼被欺負,就附身了楚明華身上,對小燕好,可惜後來……   嘛,就是這麼個事兒,我知道的我都說了,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沒?」   蘇平的太陽穴在跳。   但這回不是憤怒,而是疑惑,深深地疑惑。   按照他的講述,這個楚明華的性格變化,真的奇怪,讓人捉摸不透,搞不清楚。   想了想,蘇平決定暫時將疑惑壓下,接著問:「你知道他都是怎麼打的常燕嗎?」   「不太清楚,但估計打的挺狠的吧。有一次,大概三年前?小燕從家裡跑出來了,他就拿根鐵棍在後面追,說再跑就把她腿給打斷。   後來有人偷偷報了警,派出所的人過來,調了停,小燕跟找到了救星似的說要離婚,結果被勸住了,說什麼,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是這個說法吧。   鬧了挺久,有三天吧,他們吃住都在派出所,最後可算調停了,結果吧,回去,小燕兩根指頭就沒了。   我們都知道肯定是楚明華那小子氣不過剁的,可沒有證據啊,小燕也不敢報警,不敢說,只講自己切菜剁骨頭的時候不小心……」 第295章論罪   蘇平雙拳緊握,渾身顫顫,顯然是氣急了。   總算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沒直接發作出來,蘇平又問了些個問題,見他們一家能提供的線索著實有限,蘇平也擔心他再講述關於楚明華虐待常燕的細節自己會忍不住爆發,便告辭離開了。   他也沒去下一家繼續訪問,而是走在農田小徑上,身周極低的氣壓讓祁淵不敢靠近,只遠遠地吊著,隔了大概有五六米的模樣。   「離那麼遠做什麼?我還會吃了你啊?」蘇平回頭看一眼,不由得被氣笑了。   「蘇隊,」他縮縮脖子,小跑著過來,說:「你這模樣真的可怕,我怕你忍不住把我當黃明華給錘了。」   蘇平翻個白眼。   片刻後,他問:「你怎麼看?」   「楚明華前後變化麼?」祁淵想了想,搖頭:「想不明白。就像那位先生說的,就算為了孩子,沒理由孩子生下來後連孩子一塊打啊。如果生的是女孩還能用重男輕女解釋,這……   硬要說的話……依我看吧,或許他當時得知自己要做父親了的時候,或許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想要改過,也是全心全意的對常燕好——如果是偽裝,很難偽裝整整兩年,那兩年恐怕也是常燕極其難得的感到幸福的時候了。   後來,或許是又受到了什麼刺激,放出了心中猛獸,這才又回去了,還變本加厲……」   「我不管他是因為什麼而變本加厲,管不住獸慾,我們幫他管,無可救藥的,那就斃了。」蘇平淡淡的說:   「我也不想再在這人身上多費功夫,非法收買被拐婦女、非法拘禁、暴力傷害致人殘疾……這些罪責,夠他好好在牢裡懺悔了。   我現在只想揪出關於當年拐賣常燕的那個犯罪團夥的蛛絲馬跡。但可惜,截止目前,依舊一無所獲……」   祁淵想了想,說:「為什麼不問問楚明華呢?他先前抵死不認,不過是狡辯罷了。此刻犯罪證據確鑿,怎麼著都會鬆口,爭取立功機會的吧?」   「可我不想給他這個機會。」蘇平哼一聲:「不到逼不得已,我不想從他身上弄到半點證據與供詞,最好能零口供定了他的罪,一天的刑期都不想給他減。」   祁淵沉默,過了一會兒後,才說:「可總歸是過去了這麼多年,就是楚明華的記憶,恐怕也非常模糊了吧?詢問其他村民又有什麼意義?根本沒可能獲得線索的。」   「所以我不問了,知道楚明華這些年到底犯了什麼混帳事就成。」蘇平悶悶的說道:「至於線索……楚明華的父母兄弟,未必不知情。   甚至,就楚明華當初那遊手好閒的混混樣,恐怕也拿不出錢來買媳婦,大概率是他爸媽張羅著買的。」   祁淵張了張嘴:「那他們……恐怕更不願意說了吧?這種行為也算是參與犯罪了,說出來,豈不是得把自己也給搭進去?」   蘇平沒回話。   兩人走著走著,來到了河邊。   蘇平蹲下身,撿了塊石頭,用力對著河面甩出去,打起水漂來。   祁淵看著,從口袋裡摸出煙,遞給蘇平一根。   悶悶的玩了一會兒後,蘇平才說:「你忘了追訴時效了嗎?」   「嗯?」   「收買被拐賣或被綁架的婦女、兒童,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蘇平說:「同時刑法還規定,犯罪法定最高刑不超過五年的,經過五年則犯罪行為不再追訴。   嗯,前提是未經立案,一旦受理案件立案偵查後,不論何種犯罪,都不受追訴期限的限制。   當年常燕被拐一案雖然被當地公安受理,其失蹤、被拐本身不受追訴時效限制,但楚明華買下常燕卻未立案,至今已經七年,超過追訴時效了。   是以,楚明華父母,哪怕真的出錢甚至從頭到尾都在張羅著幫他買媳婦兒的事,時至今日,也不需再承擔什麼責任。   但,如果他們不配合工作,是為包庇,是為犯罪,該怎麼選,相信他們冷靜下來後,會做出決定。」   祁淵皺了皺眉。   蘇平注意到他表情,輕笑著問:「怎麼,心裡不舒服?」   「嗯。」祁淵握拳:「養而不教是為罪,楚明華遊手好閒這麼多年,雖然也確實不能將罪責全部推到他父母身上……   但,明知自己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還幫忙張羅著相親、結婚,最後甚至買了個姑娘來給楚明華霍霍,怎麼也說不過去吧?怎麼著也要負責吧?憑什麼就能……」   「確實。」蘇平哼一聲,再次甩出一塊石頭,咬牙切齒的說:「我也很不爽,但沒有辦法,規定就是這麼個規定,無可奈何。   就像未成年人犯罪一樣。我一向認為,十四周歲一下不具備刑事責任能力的人犯罪,免於刑事處罰,可以,說他們沒有為自己負責的能力,或者心智不全三觀為立,那都無所謂,前提是監護人必須受罰。   小孩子不懂事犯了錯,可以,這解釋說得過去,那麼就由沒教好、沒看好也沒管好的監護人出來承擔責任啊,不想擔責,就不要犯錯,或者乾脆不要生就好了,想生不想教,哪有這麼好的事。   但很遺憾,就目前而言,監護人只需要承擔賠償方面的民事責任……呵,代價如此輕,又怎麼能震懾住那些潛在的犯罪人?也正因如此,才會又那麼多人以『他還小什麼都不懂』為藉口為自己子女開脫吧?」   祁淵再次沉默,過了半天,才咬牙道:「可惜這年頭連少管所都被取消了……」   「哪道聽途說來的謠言?」蘇平斜了他一眼:   「虧你還是體制內的人!取消的是勞教所,原因諸多,但廢除的只是『勞動教養』這一行政處罰,『勞動改造』可沒被廢,具備勞動能力的在刑犯,服刑期間都必須參與生產勞動。」   「哦。」祁淵應一句,心裡竟鬆了口氣。   蘇平又斜他一眼:「可別以為勞改純粹是懲罰。反了,對於犯人,尤其是長刑期犯人而言,有事可做,從事生產,反而是種人道手段,讓他們多少有了些盼頭。否則單純服刑,日子更難熬。」 第296章傳火   祁淵陪著蘇平,離了那條小河,繼續在田間小道上晃悠起來。   他不知道蘇平在幹什麼,有什麼打算,想看些什麼東西,問過了蘇平也不講,便也只得靜靜的跟著他。   一直晃悠到中午,兩人各自買了桶泡麵,吃完,蘇平才帶他坐在田壟上,問:「逛了許久,有沒有什麼發現?」   「村民們都挺樸實勤快的。」祁淵說道。   「是啊,樸實,大多都不壞,除了像極個別類似楚明華這樣,哪都免不了的遊手好閒的傢伙之外,都說得上善良,不會主動去幹一些錯事。   但……也僅僅只是不會去主動做那些自以為大奸大惡的事罷了。這一片地方,有著太多的法盲,他們幹著錯事,犯法犯罪,卻又並不認為自己做的是錯的,反而一副天經地義的模樣,習以為常。   這種事,仔細想想,其實還是蠻可怕的,很多時候,他們都會成為犯罪的幫兇,甚至直接進行犯罪行為,甚至有時候他們明知道不合法,都不以為意。   這種蒙昧下產生的犯罪行為,以及這種不以為意,其實比明知不對而犯罪,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更可怕。   就比如上午那位老先生說的,購買越難新娘,並不罕見,甚至他們明知道這麼幹不對,卻礙於人情世故,沒人指出,沒人報警,他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看著悲劇的發生,甚至將這些悲劇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   可憐吶,嘴上他們都可憐這些人,或許也是真的同情,但除了同情這種情緒之外,就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表示了,沒有人想過自己舉手之勞是否就能為他們脫離悲劇,他們甚至當報警當做一種過錯,一種恥辱……」   「普法宣傳不到位麼?」祁淵輕聲問道。   「不全是。剛說過,他們知道買越難新娘也不對,也是違法犯罪。」蘇平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更關鍵的在於,某些說不上好壞的習俗,在錯誤的條件下,迸發出來的錯誤力量,產生的某些根深蒂固的觀念。   這種觀念,甚至凌駕於法律之上,會讓他們選擇親親相隱,知情不報,互相包庇。   在這種思維的影響下,基層鄉村的民警同事,甚至走上了以和稀泥為主的錯誤道路。出事了,有人報警,他們第一時間想的並不是解決問題,而是『別傷了和氣』。   這多麼可笑?都動起手犯了罪了,還不傷和氣?可笑過之後呢?我覺得咱們大家都應該反省,連我們自己隊伍裡的人,都有這種人情大於法的觀念,你怎麼去扭轉那些老百姓的觀念?   難,真的很難。甚至我們基層隊伍的一些人的觀念,也太難扭轉了。尤其是在這種『鐵飯碗』體制下,左右不過被記過,被開除的太少太少,懲處實在太過有限……   甚至連扣工資都很難做到,左右不過扣績效。但那點績效,又有多少人當真在乎呢?況且,萬一強硬處理,傷了人情,收受投訴那不還是扣績效麼?   這種情況下,和稀泥,恐怕就成了他們的生存之道了吧?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們情願選擇站在人情這邊,並美其名曰,這是個人情社會……   怎麼扭轉?沒辦法扭轉,在不動制度的情況下,鄉村基層的情況很難有本質上的改變,因為從老百姓,到執法層,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萬事別傷了人情的態度……很難。」   「那麼……」祁淵若有所思:「如果採用『輪換』制度呢?派外地人下鄉村基層,沒隔一段時間——兩年或者三年——再行輪換。   本身在鄉村這兒就沒有認識的人,也就不會太過顧慮人情了吧?這麼做,能不能改變這個現狀?」   「想法不錯,而且事實上,這也是大方向上的主要方針之一,執行了許久了。」蘇平看了他一眼,輕聲說:「可惜,治標不治本。人情『產生』的速度,遠超你的想像。   被下放下來的同事,可能剛一到崗,當地同事就會為其『接風』,兩杯酒下肚,人情出來了,不好辦了。   總不能集體換血吧?那不現實,沒有老人帶著,新來的面對完全陌生的環境與從未處理過的事務,絕對會手忙腳亂,需要一段不短的適應期。而這段時期很可能就捅出更大的簍子、亂子。」   祁淵抿抿嘴,沒接話。   「好了,」蘇平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說:「這件事兒,不該由現在的你去考慮,也不是現在的你能左右得了的。就是我和老荀,也只能管管『三隊』中的駐所刑偵中隊,其他方面的人,沒法管。   但我希望你能把這些事兒記在心裡,不求能解決這個問題,但至少你自己別墮落。就像你說的,不要當個爛人」   祁淵皺眉:「那就只能選擇聽之任之了嗎?」   「不是,但也急不得。」蘇平說:「相信等你們這一代,乃至更下一代人成長起來,居民素質總體提高,會有所好轉的。   當初城裡的情況,不比鄉下好多少,喏,瞧瞧,潛移默化的改變下,現在不管怎麼說總比當初好得多了吧?這個世界,總歸會越來越好的。   雖然總是有人說成長中的一代是『垮掉的一代』,但其實捫心自問吧,有多少是以偏概全,又有多少純粹只是因為成長中的一代沒有按照自己的固有三觀或心願去成長、發展而心生不滿呢?   事實上,每一代人或多或少都被上一代乃至上上代冠以『垮掉的一代』的名號,但隨著一代代人的成長,世道總歸是越來越好的,越來越開明的。   我挺盼望著,等以後我退休了,坐在躺椅上曬太陽,能看到你們這些成長起來的後輩們,完美的接替了我們的任務,甚至做得更好,回頭也能笑著誇你們一句,小夥子好樣的。」   講到這兒,他抬起頭,輕輕一笑:「當年我執勤的時候,退休的老局長,就曾這麼誇了咱們一句,也算是將接力棒交到了我們手中。   而我希望終有一天,你們也能將傳到手中的火種,繼續一代代的傳下去,讓薪火不息,精神長存。   更希望這一天來得不要太久。」   祁淵站起身,不知道該回些什麼,只得默默舉起手,敬了個禮。   蘇平嘴角微揚,暢快大笑。   「好了,去和松他們會合吧。」 第297章無所獲   「侯明華父母與大哥都承認了,七年前,他們曾向一非法團夥以七萬元的價格『購』得常燕。   而且,他們其實也清楚,常燕屬於被綁來的,且早在此前就受過數次凌辱,已非完璧之身,否則價格還得更貴一點。   團夥成員,他們只見到了三個,為首是個刀疤臉獨眼禿頂漢子,當時約莫五十歲左右,眼神很兇惡;   主要與他們交談的是個中年婦女,五十歲左右,兔唇,左手五指黏連,聽特徵描述像是受過嚴重的燙傷、燒傷,臉上也都是疤,被潑過硫酸似的;   最後一人是個青年,但因為他沒什麼特點,所以他們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年紀不大,很高,具體多高也沒個概念,長得還算清秀,沒了,描述相當籠統。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蘇隊你看?」   「特徵報給老荀了麼?」蘇平咬了口饅頭,問道。   「報了,」松哥也夾了一筷子榨菜塞嘴裡,嚼了兩下,啃口饅頭,說道:「荀隊說會第一時間對近七年來被逮捕、統計的非法集團、人販子團夥做逐一篩查。   不過到現在都沒消息,估計是未找到符合特徵的,是以這個團夥恐怕尚未落網,甚至尚未浮出水面。」   「哦。」蘇平頷首:「那就有的查了……」   「是啊,如果全無目標與方向,想要追查並不容易。」松哥說著,問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沒有方向,那就不要方向。」蘇平重新拿起個饅頭,接著說:「我會跟老荀商量,聯合他,向上級申請,掀起一次打擊人口買賣犯罪的專項行動,至少將餘橋範圍內的此類團夥肅清。   據我所知,這類團夥,彼此之間甚至還有一定的交流溝通,比如互換、互相購買拐來的人口。這條『犯罪鏈』不僅黑,而且相當成熟。如此無差別的打擊一波,或許能獲得關於此團夥的信息。   沒法獲得也無所謂,打垮這些團夥,總歸是好事。   咱們刑警,很多時候,註定只能充當救火員的身份,出了案子,才能立案才能偵查,才能將犯罪繩之於法。   不能說錯,咱們刑警也沒理由懲戒潛在罪犯,就我們刑警而言,能幹的頂多只是提高破案率,對潛在犯罪進行威懾,進而降低破案率,防範於未然。   但是,這類犯罪團夥他們不已經犯罪了嗎?為什麼總是需要這樣那樣的契機,才會組織起這樣那樣的專項行動呢?」   祁淵想了想,回話道:「大概是因為沒有被發現吧?」   「不排除這方面原因,」蘇平點點頭,跟著卻又話鋒一轉:「但其實更多時候,是因為『沒工夫搭理』,因為『太忙』,因為『人少』。」   「但這年頭誰不忙忙碌碌?又或者,我們太忙,我們缺人手,受害人就活該,就得自認倒黴了?沒有這種道理。   當然,我們也無力改變什麼,只能說,想辦法,盡我們所能,讓這個世界少一點遺憾。   你們其實都是好樣的,沒有誰是老油條,各個都很勤奮,夙興夜寐,辦案的時候恨不得把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擠出來。   所以我也沒有否定你們,或者讓你們做些什麼的意思,只希望你們能因為這樁案子,記住這些事兒。   如果以後你們有能力,有機會,有條件促使整個隊伍做些什麼的時候,記住這一刻,記住這樁案子,然後去做該做、能做的事。」   幾人紛紛放下筷子,滿臉嚴肅,輕輕點頭。   「好了,吃吧。」蘇平輕笑著說。   祁淵忍不住看了蘇平幾眼。   他最近,似乎經常會有各種各樣的感慨,話也比以往多了許多。   是因為身體受傷,所以自覺地自己老了嗎?   身體滑坡了,連帶著心態也……   一口一口的將饅頭吃完,祁淵看向窗外,輕聲問道:「蘇隊,今晚咱們留在這兒,還是回去?」   「不留,也不回去。」蘇平搖搖頭:「去趟縣局,找找縣刑偵大隊的同事吧,這個團夥既然在這兒活躍過,說不定,縣大隊對他們有一定的了解,手頭有些線索。」   「哦。」祁淵頷首,眾人便上車,往縣城開進。   半個鐘後,抵達縣局。   蘇平表明來意,縣局領導與大隊長都高度重視,第一時間展開勘察,不過顯然一時半會很難有結果,畢竟即使有相對具體特徵的疤臉獨眼禿頂男和硫酸女,描述的都比較泛化,需要人工去一一篩查,工作量很大。   蘇平便出門找了家離縣局近的賓館。   次日清晨,八點多些,蘇平給縣局去了個電話,依舊沒有結果。   等到中午,還是沒收穫,眾民警對這幾個人也沒啥印象,蘇平也不打算多待了,找家快餐廳隨便吃了點東西,便驅車返回支隊。   「常學海一家子呢?」與荀牧匯合,將情況大致報給他,也得知支隊方面同樣沒有收穫後,蘇平又想起沒見著死者家屬,便問道。   「去殯儀館了。」   「殯儀館?」   「嗯,案件事實清楚,證據齊全,對楚明華的逮捕申請業已通過,他們就把屍體帶去殯儀館,火化了。」荀牧說:   「母子倆沒怎麼過過好日子,一直在受罪,既然死了,事實又已清楚,早日火化,也好早點入土為安吧。雖然咱們都不信這些,但總得做點什麼,何況這樣也能讓她家人稍微好受一些。」   「知道了。」蘇平輕輕頷首,又問:「那他們是打算回家,還是?」   「方晴雪和常如山母子倆先帶女兒外孫的骨灰回去,回他們原先支教的鄉村,常學海待在這兒。」荀牧說:「他想等一個公道,等楚明華開庭論罪,他要出席;等劫持走常燕的犯罪團夥被搗毀,他要見證。」   「不回老家麼?」   「沒有老家了。」荀牧嘆口氣:「他們夫妻倆,當初決定支教,就與家裡人鬧掰了。   當然,一家子沒什麼說不開的,後來自然和解,但與老家那邊的人斷了許久聯繫,也就沒什麼來往了,他倆雙親先後去世,慢慢的也就把支教的那個山村當成了根。」 第298章行動   「根……」蘇平臉色沉了下去。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他搖搖頭,感慨道:「一輩子都奉獻給教育的人,不該受到這種待遇。他們這一家子……」   「這話說的,」荀牧打斷他:「誰又該受到這種待遇?沒什麼該不該的,不過是咱們失職罷了。」   「失職?」   「是啊。」荀牧說道:「常燕被拐七年,最後還要用自己的生命發出振聾發聵的控訴,我們才知道她是拐賣案受害人,才知道她和她一家人的悲劇,才決心搗毀這個犯罪集團,不是失職,又是什麼?   是,她一直待在明南村,咱們鞭長莫及,可至少失察之罪咱們躲不過吧?而且,如果不是她趁著難得的,帶著兒子暫時躲過楚明華的監視與拘禁,來到了咱們餘橋,又買了熱度,我們說不定至今都不知道這檔事兒。」   「可那樣,母子倆或許就不用死了。」   「是啊,不用死了,繼續過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荀牧自嘲的笑笑,說道:「死亡對這對母子來說,恐怕是解脫吧?若非還想對這個,或者對我們發出控訴,或許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蘇平沉默。   荀牧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啊,二十多年了吧?你當了二十多年刑警,看不透這些也就算了,你自己也壓根沒有想看透的意思。   可你不能把這些沉重的東西都往自己身上扛啊,你也老大不小,快五十的人了,還能扛多少年?把什麼都背負著,真的是為後來人好嗎?不是,不是這樣的,最壞的,哪天你扛不動了,讓那些人怎麼辦?   現在啊,這個支隊,一把手、負責人、隊長,是我。你肩上的重擔,該輪到我扛了,你覺得呢?   難不成,老隊長把薪火傳到了你身上,你握上癮了,捨不得傳給我們吶?還要死死的捏著?」   「你這話說的。」蘇平輕笑一聲,忽的鬆了口氣,坐到了皮椅子上,點了根煙,輕聲說:「確實啊,交給你們,沒什麼不放心的了。幸虧有你們,真的……老隊長在支隊裡,只有我一個接班人,而我……」   「不是幸虧,而是必然。」荀牧笑道:「每一根好苗子,都被你手把手的帶出來,耳讀目染,以身作則,就如此,如果我們還不能接你的班,未免也太禽獸了。   而禽獸,早早就會被你剔除。」   「不說這些,」蘇平擺擺手:「我打算向上級申請專項行動,嚴厲打擊拐賣人口犯罪,你認為呢?」   「挺好,我發起申請,你聯名吧。」荀牧說道。   「沒問題。」   ……   次日,市局收到了荀牧、蘇平的聯名申請報告書。   領導班子第一時間碰頭,展開討論。   倒不是討論行動本身,有人主動發起申請,他們肯定樂見其成,申請被通過是必然的。   但需要下放多少權限,允許支隊調動哪些工作支隊,調動那些支隊裡多少人,行動時間持續多久,就需要慎重考慮了。   公安維護的是整個社會的公共安全問題,涉及到方方面面,不可能長期將大部分力量投入到一個方面,厚此薄彼,那樣會產生更多更嚴重的問題的。   說是藉口也好,理由也罷,編制有限導致基層人力緊缺,偏偏基層又是事務最多最繁忙的部門,這是事實。   何況已接近年底,太多工作要做。   是以他們需要好好商量,調動多大的力量,維持多長時間,能儘量避免影響其他事務。   討論到中午,市局方面做出了指示,並給出兩套方案。   為期一星期,市局之下任何隊伍,允許刑偵支隊任意調動,無需另行做出申請,各工作隊無條件配合;   為期一個月,允許刑偵支隊調動特警支隊、便衣支隊、巡邏支隊、交警支隊、治安支隊共五大工作隊,非一線勤不超過十分之一的力量,各工作隊無條件配合,超過時,需向指揮中心提出申請。   「看樣子,上頭也相當重視本案吶。」荀牧說:「恐怕就是沒有咱們的申請,他們也會主動勒令咱們這麼做。這下好了,咱們成了給同事增加工作量的惡人。」   「惡人不惡人的,無所謂,不在乎,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了。」蘇平擺擺手,不在意的說道:「只是市局允許咱們調動的力量,著實有些超乎想像了。   挺好,那幫老傢伙,還肯辦實事,至少還允許咱們去辦實事,倒是挺不錯的。」   「說的他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似的。」荀牧聳聳肩:「老局長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他選擇的接班人,我相信至少不會太差。」   「也是。」蘇平說道,同時站起身:「我去安排人把大會議室的多媒體設備啟動,你召集手頭沒案子的同事過來開會吧。哦對了,留下三個小組應急,別所有人都調過來。」   「等等,你還沒說選擇哪套方案呢,」荀牧叫住他:「給個準兒,我好回話去。」   「方案二,一個月。」蘇平擺擺手:「一星期太緊,調動全部力量也太誇張,如此孤注一擲容易出問題,我不想賭。」   「知道了。」荀牧掏出手機。   ……   一月之期,轉眼過了一半。   隨著幾陣冷空氣先後來襲,餘橋也正式宣告入冬,人們都恨不得將大棉被裹在身上。   時而有人三三倆倆聚在一塊,討論時事新聞,說的最多的,自然是大半月前便掀起的專項行動。   半月時間,成果顯著,先後共有十一個大小不等的非法團夥被搗毀,其中五個團夥涉嫌非法拐賣人口。   規模最小的,三人,規模最大的,十四人。   都不大,但也足以讓人暗暗心驚。   可惜,『疤臉獨眼禿頂男』與『硫酸臉女』依舊沒有消息,即使被搗毀的幾個團夥,也表示沒聽說過這人。   考慮到常燕當初考中的是春城醫科大學,也是在春城失聯,蘇平認為,該團夥或許很少往餘橋這邊來,而是紮根於春城附近。 第299章扒手   「春城……」荀牧皺眉道:「不好辦吶!」   「持介紹信過去,申請兩地聯查吧。」蘇平直接說道:「我帶小祁過去就好,這邊還是由你坐鎮。」   「我怕你暴脾氣上來把那邊同事給得罪咯,到時候處處碰壁,更麻煩。」荀牧翻了個白眼:「我去吧,幫你把小祁帶上,這裡交給你指揮。」   「也行。」蘇平沒意見。   荀牧又接著說:「餘橋範圍內,各區縣的犯罪團夥逮了不少,但目前都還是些小蝦米,大魚並沒有被揪出來,你多留意留意。   千萬記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發火解決不了什麼問題,一定要沉著冷靜,小心應對。」   「放心,我知道。」蘇平說:「什麼時候出發?」   「等我把申請上報市局,由市局聯絡那邊,打過招呼咱們再過去吧。上層達成一致意見了,咱們下邊配合起來也更輕鬆一點。」   「哦。」   ……   轉眼又過去三天時間。   大半個月的忙碌下來,祁淵的精神都有些萎靡,睡眠嚴重不足,讓他眼窩深陷,布滿血絲,頭髮都沒那麼光亮了,人也瘦了好幾斤。   但看著受害人被解救出來,與家人相擁而泣的場面,他卻覺得蠻值。   這天,他解決完手中的工作——一大疊調查報告——松哥便通知他,說荀牧找,讓他到樓下停車坪去。   「好的,知道了。」早先荀牧就和他打過招呼,知道要去春城,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會兒聽到通知,便將工作立馬交給松哥,跑回休息室提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到樓下找荀牧。   上了車發現蘇平也在,他有些詫異:「蘇隊也跟著去嗎?」   「不去,」蘇平悶悶的說:「我只負責等會把車開回來。否則你們還想把車一直停在停車場不成?」   「哦……」祁淵撓撓頭。   荀牧通過後視鏡瞧了一眼,輕笑兩聲,沒說話。   ……   傍晚六點,抵達春城。   這邊跟餘橋,其實有著一個小時左右的時差,平日裡不太明顯,但入冬之後就能明顯感受出來了。   換做餘橋,此刻天早就黑了,但春城這還能瞧到點光亮。   「我們打車去市局那邊嗎?」   「不打,我租車了,手續在網上都已經辦好,車會送到停車場那兒,免押的,刷下身份證再授個權就行。」荀牧說:「這次恐怕要在餘橋待上一陣子,沒車恐怕不大方便。」   「噢。」祁淵應一句。   荀牧掏出手機瞧一眼,隨後嘿一聲:「預約失敗?這麼活的嗎?算了,抽空到門店那邊租吧。去市局有公交,挺方便,咱們直接坐公交得了?」   「也成。」祁淵沒啥意見。   兜兜轉轉出了高鐵站,找到公交站臺,兩人不一會兒就上了車。   剛開過幾個站,車上忽然一陣騷動,便見到個壯漢揪著名小孩的衣領,把他給直接揪了起來,還提著拳頭要揍他。   「哎哎哎,怎麼回事,怎麼打小孩啊?」公交車師父看到動靜,趕緊把車停在路邊,打起雙閃,並喝問一句。   公交車上的人也迅速將他倆圍起來,指指點點,連連詰問,還有人直接掏出手機報警。   「幹嘛呢幹嘛呢?」那壯漢不爽了:「這傢伙是小偷!摸了我錢包還有手機!」   「小偷?」幾人一愣,看向那小孩的眼神就不對了。人們對於這種小偷小摸的行為,有著發自內心的厭惡,可不會管是偷東西的是大人小孩。   除非扒手長得特帥或特好看,部分異性可能就會因為顏值而動搖。   當下乘客們便紛紛轉換陣營,站在了壯漢這邊。   「怎麼回事兒?小偷?」荀牧推開人群,出示了證件,表明自己是警察,隨後詢問情況。   壯漢當即說:「這傢伙就是小偷!我剛上車呢,就感覺兜裡一輕,回過頭來就瞧見手機錢包都在這龜孫手裡頭。   不信你們帶回去,查指紋!這手機錢包上邊絕對有他的指紋!」   荀牧想了想,又問幾句,同時讓司機把車上的監控調出來回看一遍。   這會兒車上乘客並不多,事實一下就清楚了,這小孩,確實是個扒手。   壯漢情緒更激動了。   同時,乘客卻又分為了兩派,一派認為,車上既然有警察,讓警察直接把人帶走就好了;另一派則認為這倆警察似乎「下班」了,又或者要去辦別的事兒,覺得自己左右不趕時間,不如留下等報警後的警察過來。   兩派吵吵嚷嚷,一邊想走一邊想留,讓司機很是頭大。   祁淵都懵了,看看荀牧,但荀牧卻搖搖頭,輕聲說:「我們不是這邊的民警,在遞交介紹信和協查通知書前,在當地沒有執法權。」   祁淵默然。   過了片刻,忽然有個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過來,看向荀牧:「小夥子,你那證件,可不可以再給我瞧瞧?」   「沒問題。」荀牧當即掏出證件遞給他。   「餘橋的?不是這邊的警察?」中年男人一愣,推了推眼鏡,皺眉看向他說:「我說,你不會是假冒的吧?更這小偷,一夥的?看他被揭穿了,冒充警察想要帶走?是不是還要把這個小夥子也帶走報復啊?」   「啊?」荀牧一愣。   那壯漢也吃了已經,似乎有些後怕,跟著就惱羞成怒:「好哇,你們,你們竟然敢偽裝警察,我……」   荀牧張了張口,饒是他見多識廣,此刻都有些懵,自己可什麼都沒說,只是問了些話,也沒表示要把人帶走,怎麼莫名其妙就被當成了一個假警察,並套了個好大的陰謀上來呢?   祁淵就更懵了,腦袋都是空白的。   眾乘客則很快反應過來,一時間群情激奮,想留的人聲音瞬間蓋過想要走的,甚至直接把荀牧和祁淵圍了起來,有人還想動手。   「各位別激動!」荀牧見情況不對,趕緊說:「我剛剛聽見有人已經報警了是吧?按理,警察在十分鐘內就會過來,到時候我們是真是假,一問就知,大家別激動好吧?」   眾人依舊狐疑的看著他倆,卻沒再說什麼,只靜靜的等著警察來。 第300章不對勁   春城公安古渡口分局太和派出所。   這裡距離出事地點——和平村公交站——並不太遠,因此當民警趕到後,了解下情況,查驗了祁淵和荀牧的身份,便將嫌疑人、壯漢、戴眼鏡的老先生和祁淵一塊帶回來了。   荀牧則繼續搭公交前往市局——沒幾個站了,他便打算先去把手續辦了再說。   到了派出所,民警客氣的給祁淵倒了杯水,詢問大概情況,隨後便去問詢壯漢和老人。至於小孩,沒法審訊,只能通知他監護人到場再說。   小孩一直低著頭,沉默著不說話,民警再三追問之後,方才報出了一個電話號碼。   二十分鐘後,荀牧趕到,小孩的監護人卻還沒來。   又等了半個小時,才有個中年男子趕到,滿臉堆笑,對著民警們一個勁兒的道歉,說給他們添麻煩了,接著又給壯漢道歉,稱願意賠償全部損失。   由於孩子還小,沒法懲戒,加上中年男子態度良好,壯漢慢慢的也就消了火不打算追究了,雙方達成和解,民警便對他們進行批評教育。   「身份證戶口本帶了吧?」   「帶了帶了,」中年男子連連點頭,跟著又遲疑著說:「可是……」   「可是什麼?」   「這孩子是超生的,一直沒上戶口……」   「沒上戶口?」民警愣了一下,神色忽的戒備起來:「什麼情況?沒上戶口怎麼證明你是孩子他父親?」   「我……」中年男人一噎,接著梗著脖子:「不是,我是不是他爹還要證明啊?你們問娃子,我是不是他爸?不是他爸他能報我電話號碼叫我來接?」   「阿……阿爹……」孩子縮著頭。   「荀隊,不太對勁啊,」祁淵小聲說道:「看著小孩的手法,明顯是職業扒手,哪有父親會看著自己七八歲大的孩子淪為職業扒手的?   再說了,看這孩子年齡,早就到了上學的時候了,怎麼著,得上個戶口辦理入學吧?現在早就開放二胎了,就算當初超生的,上戶口難度也並不大,他怎麼就聽之任之不給孩子上戶口?   還有,你看這人打扮,看著並不算窮,但這娃娃,瘦骨如柴,偏偏挺著個肚子,明顯的營養不良……   感覺不太對,我聽說過,有的人販子團夥,賣不出去的孩子,就會……」   「我知道。」荀牧輕聲打斷他,隨後站起身,將民警拉到一邊,小聲交流起來。   民警張了張嘴,詫異的看了這中年男人幾眼,隨後不著痕跡的點點頭,走回去說:「不行,你沒有辦法證明你是孩子的合法監護人……」   「嘿不是,你這人怎麼好賴不分呢?孩子都認得我了,你們還要我怎麼證明?」中年男子急了,梗著脖子說道。   此時戴眼鏡的老先生還沒走,他腦補能力似乎特別強,推了推眼鏡,同樣狐疑的看著這中年男子。   祁淵擔心他禍從口出,趕緊過去把他拉到一邊,輕聲說:「老先生,你別說話,小心引火上身,這事兒我們能解決。你要不相信咱們,不然就在這看著吧,監督,監督我們辦案,行嗎?」   老人張了張嘴,看看孩子,看看中年人,又看看祁淵,最終輕輕點頭。   此時,中年人卻和民警吵了起來。   名民警說:「這樣吧,你留點檢材,我們送去做個司法鑑定,很快的,只要能證明是親子關係……之後上戶口的手續,我教你怎麼辦,這樣行吧?孩子這麼大了,也不能不上戶口,他總得上學。」   「不用你們多管閒事,手續我都辦好了,就等著啥時候抽空,給娃娃上了戶口,好安排進學校。」中年人態度不似剛來時那麼謙遜了,強硬的說道。   說完,想了想,他眼珠子一轉,又補充說:「這娃調皮搗蛋的很,聽說要上學,就離家出走了,我找好些天沒找到人,可把我急得,沒想到竟然當了小偷……」   民警依舊懷疑,態度強硬:「同志,您無法拿出客觀證據證明他是您的孩子,我們無法將他交給您,除非您同意做親子鑑定。」   「不是,你們這……變著法子誆我錢啊?」   「由我們發起的親子鑑定,無需繳納半分錢,免費的。」民警盯著他。   「嘿,你們這就有意思了,證明我兒子是我兒子……」中年男人冷笑道:「你們怎麼不讓我證明我是人呢?」   「同志,不要狡辯,不要強詞奪理。」民警依舊強硬:「一個免費的親子鑑定,最多只要兩個小時,就能證明一切,你為什麼不願意做,我現在有理由懷疑……」   「懷疑懷疑,懷疑什麼?我憑什麼平白無故要讓你們抽血?萬一抽血抽出問題……」   「不需要抽血,只需要拿棉籤在你嘴裡蘸一蘸。」   「那……那也不行!」中年人依舊強詞奪理:「病從口入懂不懂,萬一……萬一……我有親自鑑定,在家裡,我讓人給拿過來!」   「也行。」民警說:「請讓你家屬將親子鑑定,或者其他任何可以證明你與這孩子關係的證明書拿過來,包括出生證、準生證等,我們都認,並向你公開道歉。」   「你……你等著!」中年人氣急敗壞。   這時,小孩子左看看,右瞧瞧,忽然鼓起勇氣,攥著小拳頭大聲說:「他不是我爸爸!警察蜀黍,我是被他拐來的,我想我爸爸媽媽,我想回家!」   老先生張了張嘴,錯愕不已,趕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拍下這一幕。   中年男人剛打了個電話,還沒來得及接通,便立馬掛斷,往小孩這衝了過來。   祁淵見了,趕忙衝上去攔住他,卻被他推了一把,沒辦法,祁淵只得整個人抱上去,喝道:「別動!你想幹什麼?」   「你個小兔崽子,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中年人掙扎著,遠遠指著小孩:「你……好哇,你不讀書,不想讀書,就想把你老子我送到牢裡去是不是?我告訴你,休想!媽的,等把你帶回去,看我不揍死你我!」   「同志!」民警抄起了警棍,戒備的看著他:「不要在派出所裡動粗!你說你有親子鑑定報告,請立刻讓人拿過來。   否則,我們有理由懷疑你……涉嫌非法買賣人口!」 第301章揪穿   又過了半個多鍾,有名中年女人來到了派出所。   她只有半邊腦袋有頭髮,臉上有著密密麻麻的痂痕,整張臉嚴重毀容,一張兔唇頗引人注目,且左手五指嚴重黏連,想個蹼似的。   打一眼看見他,祁淵便立刻警覺,看向荀牧。   荀牧當然也記得這副明顯的特徵,但他沒有輕舉妄動,決定先觀察觀察再說。   見荀牧二人打量女人,中年男子立刻解釋:「這是我老婆,早些年她在化工廠上班,被硫酸灼傷了。」   女人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目光,臉上沒什麼表情,只輕輕點頭,隨後從包裡翻出了張有些發黃的證件,遞給中年男子。   男子接過瞧了眼,又遞給民警,不爽的說:「喏,親子鑑定!這下沒問題了吧?」   男孩兒一見,慌了,他剛剛說過那種話,回去了恐怕會被打死的吧,當即就抱著荀牧的大腿,高聲嘶吼道:「不是,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爸爸!警察叔叔,救我,救救我!我會被他打死的!」   民警瞧了眼親子鑑定,又抬頭看了男子一眼,隨後將鑑定報告書遞給了荀牧。   與此同時,祁淵則挪到了眼鏡老先生身邊,輕聲問道:「同志,你還在拍呢?」   老先生瞬間警覺,猛地轉過身來,鏡頭對準祁淵:「你要幹什麼?我跟你講我不怕你,錄著像呢!」   「您想哪兒去了。」祁淵苦笑,指了指自己肩膀:「我們的執法記錄儀也開著呢,況且剛不是說了嗎,請您監督。」   「嗯?」   「現在事情你也看到了,情況……有些複雜,面對這種情況,我們必須得慎之又慎。」祁淵又說:「因此,您拍可以,甚至想上傳也可以,但不許掐頭去尾,斷章取義,更不允許惡意剪輯造謠,要傳就診斷傳,可以嗎?」   「那沒問題!」老先生立馬拍著胸膛保證,同時眼珠子一轉:「那我可以開直播嗎?」   「……」   祁淵無語一陣,跟著搖頭。   老先生又一臉戒備。   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又誤會了,祁淵只好輕聲解釋:「老先生,您也看到了,根據這名漢子的控訴,這兩人,很可能有問題。   那您試想一下,他們倆手下,像這樣的孩子會不會還有好幾個?會不會有別的同夥呢?您這麼一開直播,引起他同夥警覺,帶著其他孩子跑了怎麼辦?   除惡務盡,如果這兩人真的是人販子,那麼他們的非法團夥就必須被徹底搗毀,被拐的孩子也必須被解救出來,如果因為直播……」   「明白了,」老先生足夠聰明,立馬點點頭,想了想,又說:「你放心,這視頻我也不會輕易上傳的,除非你們宣布案子破了,或者,你們試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不管了,我才會曝光。」   「感謝您的理解。」祁淵輕輕一笑。   與此同時,荀牧將鑑定證明放到了桌上,滿臉嚴肅:「抱歉,同志,你提供的這份親子鑑定材料……是假的!」   「假的?」他吃了一驚,慌慌張張的說:「怎麼可能是假的?你……你血口噴人!你自己查,明明有公章……你到醫院……」   「證明本身沒問題,但身份有問題。」荀牧盯著他的眼睛:「我不太懂醫學和法醫遺傳學,但……我至少知道,『XY』這對特殊染色體,在做親子鑑定的時候,父子是鑑定『Y』染色體,而母子則是鑑定『X』染色體。」   「那又怎麼樣?有什麼不對麼?不都是染色體,不都是我的基因?」中年男子梗著脖子狡辯。   「當然不對,」荀牧冷笑:「若後代為兒子,則兒子的這對染色體,X來自於母親,Y來自於父親……換句話說,其X與父親無關,Y與母親無關。   這上邊,鑑定的卻是兩條X的之間的關係,圖譜倒是一一對應了,但只能證明,他與送檢材料所有人具備『母子』關係,而非『父子』關係……   然而最後得出的結論,卻是你和他之間存在『父子』關係,不得不說,相當耐人尋味吶,為了這份鑑定報告,跑了不少關係,動了不少頭腦吧?」   「你……你……」   跟著,荀牧又看向始終不發一言的女人,說:「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餘橋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刑警,馮霖。   這次來到春城,是因一樁拐賣案件——相信你們也看過新聞,知道那樁鬧得沸沸揚揚的直播自殺案了吧?不錯,她就是拐賣案件中的受害人之一。   很不巧,經走訪,我們獲得了一條重要信息,其中一名女性嫌疑人……兔唇,被毀容,臉像是被潑過硫酸,左手五指黏連失去絕大部分功能……」   女人依舊淡定,看著荀牧,說:「所以你們就千裡迢迢找到了這兒?也是本事,隔著千多公裡,都能找過來……我這也算自投羅網了吧?」   說完,她看了中年男子一眼。男子勃然色變,轉身就想跑。   荀牧一棟,但大腿還被那孩子抱住,孩子似乎哭累了,沉沉的睡了過去,卻始終不願意撒手,緊緊抱著。   好在民警反應也極快,手在辦公桌上用力一撐,瞬間翻了過來,隨後飛起一腳就狠狠的對著男子後腰踢去,直將他踹倒在地,隨後坐在他背上,掏出手銬將他拷了起來,並大喝:   「老實點!別動!乖乖配合我們,取一份檢材,驗證你和那孩子的真實關係!」   老先生拍到這兒,終於按下了停止鍵,收起手機,不由自主的鼓了鼓掌,並感慨著對祁淵說:「警官,好樣的,你們幹了件大好事兒啊!」   「應盡之責。」祁淵微笑。   「真好,」老先生說:「像你們這樣的人更多一些就好了,這樣的事兒,恐怕也不會老是發生……」   祁淵輕笑,這既是誇獎,卻也是諷刺,當應盡之責變為值得褒獎的事兒,當完成最基礎的工作都被當成了標杆,就證明這一行已經讓太多人失望了。   回應完老先生,祁淵又看向荀牧,便見荀牧小心翼翼的把那孩子的手給掰開,輕輕的抱了起來。 第302章審訊   審訊室。   「叫什麼名字?」   「盧秀航。」中年男子低著頭。   「年齡?」   「四十七。」   「籍貫?」   「保山人。」   「民族?」   「漢。」   問了些常規問題之後,荀牧便切入正題:「孩子從哪拐來的?」   「不知道。」   「不知道?」   「這事平時都黃姐負責,我都不清楚的。」   「黃姐是誰?剛那女的?」   「不是,她是劉姐,黃姐還沒抓到呢。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只知道她住在茉莉唐朝,是個別墅園區。」   「團夥裡還知道些什麼人?說清楚,特徵,住址,聯繫方式!」   他便申請要來自己的手機,然後一個個的報名字,報了有八個。   荀牧接過來看了幾眼,便問:「這裡頭,有沒有一個刀疤臉、獨眼、禿頂的男人?」   「啊?」盧秀航愣了一下,有些懵的搖搖頭:「沒有啊。」   「沒有?那你認識這人麼?」   「不認識。」他再次搖頭。   荀牧皺眉,同時看了民警一眼,民警會議,輕聲說:「名單已經傳到支隊上去了,他們會重視的。」   「嗯。」荀牧輕輕頷首,接著又問:「那張親子鑑定證明,怎麼回事?」   「買來孩子的時候做的。」盧秀航低頭。   「買?」   「嗯,」盧秀航說:「我們這很多孩子,都是人養不起,或者沒法養,像初高中生大學生生的,就會賣給我們。   我們買的時候,會要他們一點血,做親子鑑定,好當做是自己的孩子賣出去。這樣價格能高點,別人也放心。   做鑑定嘛,基本上就寫我們的名字咯,黃姐在醫院裡有點關係,只要有血的話,弄個鑑定報告很簡單的。」   「那怎麼不上戶口?」   「上戶口還怎麼賣啊?到時候就說,超生了,上不了戶口,養不起,所以只能賣了……有親子鑑定報告,買家也不會想太多,基本看看孩子,滿意的話就直接付錢了唄。   還有一些孩子是拐來的,那就沒辦法了,沒有親子鑑定,價格上會差上一點,也不太安全,都是黃姐親自負責出手的。   但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賣得出去,賣不出去也不能爛手裡啊,就只能讓他們賣賣花,不然就訓練成小偷。這一塊是趙哥負責的,他訓練好後,再把孩子給我們。」   「那麼,賣不了花,當不了小偷的呢?」荀牧臉色沉了下來。   「當不了小偷的有,賣不出去花不至於。」盧秀航說:「鬥南那大批大批品相不太好,但其實也過得去的花,隨便撿不要錢的,到時候運回來隨便買,都沒成本。   找些人多的地方,一朵花咱賣的也不貴,專門挑年輕情侶下手,十有八九都會買。」   頓了頓,盧秀航又說:「你們不會以為,我們會把這些小孩手腳打斷送去乞討吧?還真有這樣的,但我們幹不來這種事兒,又不是非得這麼幹不可,何必呢?賣花多好啊,嘴甜點,一天能賣幾百呢,過節的時候更好賣。」   荀牧輕輕鬆了口氣,緩緩點頭,幸好,他們還沒惡到那種程度,或者說幸虧這個團夥的負責人,還有點經濟頭腦,不至於惡到那種程度。   又詢問了幾個問題,盧秀航都相當配合,一一回答。   於是審訊很快結束,他被帶到了留置室,跟著,那名中年女人便被帶了過來,坐下。   她表情依舊淡定,甚至還笑眯眯的,看著荀牧幾人。   「名字?」   「劉侯亞,五十二歲,花城人,原本在化工廠上班,後來出了事,成了這鬼樣子,工作也丟了,賠也沒賠多少錢,老公抱著兒子跑了,一個人沒法過,只能走這條路。   我早就想過會被抓,被抓了我也就解脫了,嘿,正好。嗯,我應該會被判死吧?二十多年了,我前前後後賣的人得有好幾百,掐死的孩子也能有十多二十個吧,應該夠被你們判死了。」   看著她笑眯眯的模樣,祁淵只覺得背上起了一股寒意,雞皮疙瘩爬了整個身子。   「你原先還有個搭檔的吧?」荀牧問道:「疤臉、獨眼,禿頂,似乎還是個狠角色,他人呢?」   「死了。」   「死了?」荀牧有些詫異:「怎麼死的?」   「不開眼的傻子,拐了惹不起的人的女兒,」劉侯亞似乎在說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兒:「當天晚上就被人找到,砍掉了手腳,裝行李箱扔盤龍江裡頭了。嗯,四年前的事兒。   這事兒是黃姐告訴我的,我當時都被嚇死了,幸虧我沒和他在一塊,不然也得死……當時我們有四個人,那三個都死了,就我在外頭躲了許久。   去年,那大佬被抓,跳樓死了,他小弟貌似有交代這事兒,不過屍體一直沒找到,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了解,想關注也關注不到。   我嘛,在外邊躲了半年多,見那大佬也沒再追究的意思,可能沒想到還有我這條漏網之魚吧,反正我回來,就找了黃姐,繼續跟著她幹唄,不然我還能幹什麼?我這幅樣子,誰會要我?   黃姐嘛,聽說跟那大佬也有一點關係?好像被那大佬包養過一陣子,具體我也不知道,也不敢瞎打聽。」   「你怎麼和她認識的?」   「能怎麼認識,同行唄,相互之間多少都知道點兒,偶爾也會有點小摩擦啥的,同時多少也還有點交情。不然你以為那大佬怎麼這麼快就能查到咱們拐了他女兒?」   「這些年拐走的人,都賣到了哪兒?」   「那我就記不清楚了,這麼多人,哪能一個個記住啊。不過主要也就那麼些地兒,十來個縣吧,離這裡都遠。   當時疤哥的主意,麻煩歸麻煩,但安全一點,就算人逃了,也很難找到我們,而且跨省的事兒,你們辦起來也麻煩,無形間咱們就更安全了。   後來跟黃姐幹,我也是這麼和她建議的,她聽了,而且做得更絕,人在外地拐,拐了帶回來,如果是買來的就在這做個親子鑑定再賣外地去,賣不掉的就又帶回來,偷錢,或者賣花。   偷錢的少了,手機不好賣,多數人身上也沒多少現金,我知道的就十來個吧,多數都去賣花。也是他們倒黴,這都能被你們碰上個。」 第303章結束   憑著盧秀航與劉侯亞的指證,春城公安立刻出動,很快便將這幫犯罪嫌疑人盡數逮捕。   因為半年前的孫小果案,以及迅速組的到來,此刻春城警方可謂是高度敏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是以效率高的驚人。   所謂拔出蘿蔔帶出泥,這一犯罪團夥落網,為了爭取到立功的機會,自然就供出了更多的其他各類犯罪團夥的存在,尤其「黃姐」本身還是個交際花,各路牛鬼蛇神都認識不少。   說起來,對於春城公安而言,這可是個天大的功勞,或許有極個別人暗暗煩惱甚至心驚肉跳,但面上,也無法表露出絲毫來。   是以他們對荀牧二人,也就更加熱情了。   四天後,夜,招待所。   祁淵泡著腳,問道:「荀隊,那個劉侯亞……我們是帶回去,還是留在這兒給他們審?」   「你覺得呢?」   「不知道。」祁淵搖搖頭:「跨省辦案,麻煩不少。我們將劉侯亞帶回去的話,就意味著,也接過了劉侯亞一手造成的這堆爛攤子。   她這些年,天南地北的拐人、賣人,足跡遍布九省三十四個市縣,此刻年關將近,各單位部門都相當忙碌,想要將被害人一一解救,助他們踏上漫漫回鄉路……恐怕不容易。」   「解救的過程,不需要我們一市一縣的跑,」荀牧搖搖頭:「聯絡當地同事,請他們解決即可,再不濟,可以上報省廳乃至公安部,申請幫助,由他們直接發起相關救援行動。」   頓了頓,他看了祁淵一眼:「怎麼,你嫌麻煩了?」   「怎麼會?」祁淵抬起頭,望著天花板:「本就是分內之事,就是我們的工作,怎麼會嫌麻煩?   嫌麻煩的話,乾脆辭職不幹刑警了,就像蘇隊說的,刑偵支隊不是偷懶的地兒,受得了就做到最好,受不了就辭職滾蛋,別佔著茅坑不拉屎,平白浪費了編制。」   「說的挺好。」荀牧輕笑:「你不錯,對得起老蘇這些日子的教導。」   頓了頓,他又說:「春城方面,同意咱們將劉侯亞帶回去了,明天辦好相關手續,就可以將他押解回餘橋。   其他方面,不需要太擔心了。」   「他們竟然肯這麼輕易的放手麼?」祁淵一愣。   荀牧嘴角微微揚起:「你剛剛不說這是個大麻煩麼?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肯放手?」   「麻煩那也是相對而言的。」祁淵說:「對基層而言是麻煩,可對上層而言就是功勞了……」   「能看清這點,還算不錯。」荀牧肯定的點點頭,隨後便輕嘆口氣,說:「常規情況下,自然是不肯輕易放手的,但現在可不是常規時候啊。   這回搗毀的犯罪團夥太多了,功勞很大,事情也很多。雖說不需要他們跑腿,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即可,但自己的人究竟能幹多少事兒,他們還是相當清楚的。   既然功勞已經很大,那又何妨讓給我們一點湯水喝呢?是吧?」   祁淵抿抿嘴,沒答話,只是抓起遙控器,將空調溫度開高了些。   荀牧見了,便掏出書看起來。   ……   次日下午三點,兩人押解著劉侯亞回到餘橋。   蘇平再一次提升劉侯亞,她表現依舊平靜、淡定。   這種人,連蘇平都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慄,審訊完畢之後,便讓人帶去看守所了。   之後半個月,支隊上下依舊忙碌,一方面,專項行動尚未結束,而另一方面,犯罪團夥被搗毀之後,並不意味著任務結束,甚至遠還沒有結束,他們還必須得儘可能將所有受害人都解救出來。   至於那些已經與「新家庭」產生感情,不願意割捨,不願意離開,生活的也還不錯,甚至可能換上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受害人,自然也沒有辦法,只能告訴他們,有問題隨時報警,然後尊重他們的選擇了。   如此又持續了將近十天,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蘇平和荀牧請大傢伙兒吃了頓飯,並給松哥、祁淵等這段日子最累的幾人放了個假。   回到家,祁淵發現家裡已經落了一地灰塵了。   「得大掃除啊……」祁淵拍拍額頭:「我這是多久沒回家了?正好,前段時間抽獎中的吸塵器還沒開封,今天用了吧。」   撕開包裝,看著還蠻簡約的設計,祁淵輕輕一笑,簡單組裝好,發現電量竟然還充盈,便直接使用了。   還挺好用的,此前他一直認為吸塵器挺雞肋,覺得只要掃掃地再拖一遍也就差不多了,他也不是女生,留的又是寸頭,地上沒多少頭髮,一般也沒啥困擾。   加上吸塵器蠻貴的,感覺靠譜點的都要千多塊,百元左右的某寶爆款倒也有,但他總覺得價格差距這麼大,肯定不好用。   但這回一使,才覺得真香,瞬間就喜歡上了。   家裡沒多少大件的垃圾,吸塵器很快吸過一遍後,拖把輕鬆一拖,家裡便乾乾淨淨,又換了床單被套,他便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打算利用難得的假期好好歇一歇。   迷迷糊糊間,他很快便睡著了,一睡就睡到次日中午。   他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剛醒來就一個激靈,再瞧是蘇平打來的,便第一時間接通了電話,同時慌慌張張的掀開被子,打算一邊穿衣服,一邊問問蘇平出了啥事兒,是不是來案子了,地點在哪兒。   結果又是一哆嗦,身上都被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瞧把你緊張的。」蘇平輕笑聲從揚聲器傳出:「不是案子,別慌,問你晚上有沒有時間呢,一塊吃個涮羊肉?」   「好啊。」祁淵鬆了口氣,放下提在手中的襪子,說:「在哪兒呢?幾點集合?」   「五點半吧,到時候我到你家樓下接你。」   「好,那我先洗個衣服。」   「洗唄,這還要跟我匯報啊。掛啦,傍晚見。穿多點,蠻冷的。」   「嗯。」祁淵應一句,趕緊穿上毛衣,隨後哈口熱氣,搓了搓胳膊,到衛生間洗漱,洗衣服。   他買不起洗衣機,只能手洗了。   也捨不得放熱水——熱水是太陽能的,單獨計費,比冷水貴了一倍多。 第304章涮羊肉   五點二十,祁淵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下了樓。   在寒風中站了一小會兒,便看到蘇平的車,他一向非常準時,說五點半過來接,那就肯定是五點半,不提前,不推後,誤差最多兩分鐘。   上了車,蘇平瞥一眼,皺眉:「怎麼凍成這個模樣?手都紫了。」   「洗衣服嘛。」   「洗衣服不會用熱水啊?」   「熱水貴……」他輕聲嘀咕。   蘇平一噎,剛想吐槽兩句,又想起他見習期那點緊巴巴的工資,不由嘆了口氣,說:「回頭我幫你申請個職工宿舍吧。   條件跟你現在的差不多,三十平,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就在支隊大院裡頭,很近。水電費這方面都有優惠,不過沒啥家具,得自己置辦,寬帶也得你自己拉。」   「那就謝謝蘇隊啦。」   蘇平搖搖頭,沒再回話。   很快開到目的地,蘇平停好車,跟荀牧等人匯合。   大概是因為天氣太冷了吧,這家店面並不小,足足有三層的自助涮羊肉店生意相當火爆,雖然時間還挺早,但門口卻已經排起了長龍。   祁淵搓搓手心,問道:「蘇隊,要不咱們還是換一家吧,這麼多人,得等到什麼時候啊?本身火鍋吃的就久,自助就更……」   「我們預定了,留了個包間。」蘇平瞥他一眼,上前與服務員交涉一番,服務員便領著他們上了樓。   「十個人,要清湯鍋底,麻煩先給我們上壺熱奶茶。」蘇平說道。   「好的,」服務員點點頭,並說:「自助蘸料臺在外邊,吃的在樓下自己按需拿就好。需要燒餅、羊肉串和稍麥麼?還有羊蠍子、羊雜湯。」   「噢?怎麼賣?」   「羊肉串每人送一串,不夠的話每串三塊,」服務員說:「清蒸羊蠍子一斤二十四,黃燜醬香的三十四,其他都免費,你們點我們就做。」   蘇平想了想,說:「先一人來一碗羊雜湯吧,其他暫時……嗯,你們有什麼要的麼?」   眾人搖搖頭,表示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唯有祁淵舉了手:「麻煩給我個燒餅。」   說著,他看向蘇平,說道:「那個,不好意思,中午沒吃飯……」   蘇平翻個白眼:「餓了就吃唄,跟我不好意思啥?肚子是自己的,想吃啥吃啥就是了。」   祁淵撓撓頭。   「還有什麼需要的麼?」   「暫時沒有了。呃,那個鍋麻煩快點兒啊,天冷。」   「好的。」服務員退了下去。   祁淵站起身:「我去拿點吃的。」   「先打一籮筐羊肉卷上來,」蘇平也沒客氣,說道:「蔬菜暫時不用,先吃肉再說。哦,腐竹弄一些,有羊雜的話也弄一點來。有蘋果醋的話再拿幾瓶蘋果醋,解膩。」   祁淵眨眨眼睛。   松哥輕笑著站起身:「我也跟著下去吧。」   「我也一塊。」方常說道。   「等等,」松哥問:「你們要啥口味的蘸水?香辣的?酸辣的?還是自己搞?」   「我要芝麻醬加點韭菜花就好。」祁淵想了想,說。   「喲,會吃啊。」蘇平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輕輕一笑,點頭:「行,給你弄。要辣椒嗎?」   「要兩勺吧,油辣椒。」   「你們呢?」   「跟小祁一樣就好了。」   片刻後,三人提著幾個大籮回來,鍋底也上好了,真等著鍋底燒開呢。   不一會兒,羊雜湯又上來了,蘇平站起身幫著把湯分給眾人,隨後坐下說道:「這家店我也第一次來,但看評價不錯,就來了。」   「你呀,一大把年紀還不想著存點養老錢?」荀牧輕笑著說:「一天天就是吃,那點工資都讓你吃完了。」   「存啥,房貸都快結清了,」蘇平咽下嘴裡的羊肚,說:「留點錢給女兒當嫁妝,再張羅著搞個酒席,出點裝修錢就好了唄。」   祁淵一臉羨慕。   蘇平注意到他眼神,瞪了他一眼:「小祁我警告你,別打我女兒主意。」   「噗,」荀牧失笑:「我說你啊,自家盆裡那朵花兒看的這麼緊,不許人打主意,就直接考慮她以後嫁人的事兒了?矛盾不矛盾?」   「雨女無瓜,要你寡!」蘇平翻個白眼。   「行行行,來,吃。」荀牧笑呵呵的,抓起裝著羊肉卷的簍子就倒了幾十片羊肉下去,同時說:   「這涮羊肉啊,按理說得用新鮮羊肉切成薄片,夾著在鍋裡涮個幾下,即涮即吃,那肉才醇香不羶,鮮嫩非常,再用芝麻醬一裹,香的很吶。   可惜了,這會兒沒那個條件,這肉都是凍肉,畢竟自助嘛,不能要求那麼高,咱人也多,就直接燙熟了吃吧。」   「就你還在我面前裝行家?」蘇平撇撇嘴,把羊雜湯喝完,夾了一筷子肉往蘸水裡轉一圈,塞進嘴裡嚼兩下,點頭:「嗯,羊肉味兒挺足,還好,起碼是真羊肉,差不多可以了,來,都吃都吃。」   吃火鍋的氛圍最是熱鬧,哪怕不能喝酒,幾人就著蘋果醋,慢慢的大家也就敞開了,你一言我一語的侃大山吹著牛,熱火朝天。   祁淵漸漸放開,忍不住用胳膊肘兒碰了碰蘇平,問道:「蘇隊,你印象裡最驚險的案子是哪件?」   「驚險?」蘇平眼角往上看,想了想,說:「要說驚險……」   他捋起袖子,亮出右手小臂上那道長長的疤,問:「知道這疤哪來的?」   祁淵張了張嘴,瞎猜道:「歹徒砍的?」   「啥歹徒能砍得這麼歪歪扭扭,拿美工刀在我胳膊上畫龍啊?」蘇平大笑著把袖子放下,隨後搖搖頭:「救人,被劃傷了。   有十多年了吧?當時我還在派出所基層歷練,是歷練的最後一年了。接到報案,有人要跳樓,一小姑娘,二十來歲,說是被上司潛了,接受不了。   我們和消防都過去了,組織張羅著救人,地上鋪著氣墊……不過沒用,那樓二十多層高呢,有氣墊也夠嗆,最好還是能把人拉下來。   我就和消防上了頂樓,有人跟那小姑娘談判,我跟另一個消防的兄弟使了個眼色,和他一塊瞧瞧過去,打算把人抱下來。   結果……嘿,人抱住了,我腳滑掉了下去,幸虧當時消防的兄弟眼疾手快趕緊一把拉住我……」 第305章揭短   講到這兒,幾人都嚇了一跳。   這段經歷,不只是祁淵,就連荀牧也不清楚,不由自主的都將目光落在了蘇平身上。   蘇平看著手臂上的疤,輕輕笑道:「這道疤就是那會兒留下的,被護欄上上的瓷磚刮傷,而消防的兄弟抓著的,偏偏又是這隻受傷了的手。   那會兒的感覺……怎麼說吧,有點懵,腦袋裡一片空白。都說人臨死的時候會快速的過一遍自己這一生,但我完全沒那種感覺,什麼都沒想,什麼都不知道,懵,很懵。   上邊仿佛也亂糟糟的,挺吵,那兄弟就拉著我的手,我好像還在本能的掙扎……   最後究竟怎麼上來的,我記不清了,總之是得罪了。在天台上躺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躺著,嘴裡還叼著根煙,也不知道誰塞給我的,邊上圍了一幫子人……   後來所長、老局長都來了,我傻樂,以為他們要表揚我呢,哪裡想到,老局長劈頭蓋臉就對我一頓罵,說我蠢,完全沒有防護,竟然敢幹那樣的事兒。   還說救人重要,自己更重要,我那樣不管不顧,搞不好人沒救著,自己也搭進去,幸虧結果是好的……   更出乎意料的還在後邊,我沒有等來表彰,反而等到了公報批評,等到了七天禁閉,寫了二十多篇檢討。」   祁淵張了張嘴:「怎麼會?這……這對你也太不……」   「不,」蘇平輕笑,搖搖頭:「我理解老局長,也認為他做得對。易地而處的話,如果你們幹出這樣的混事兒,我也得批評你們,關你們禁閉,讓你們不停的寫檢討。   很多時候,是功是過,不純粹以結果論,也得看過程。老局長說得對,我太衝動,考慮的東西太少,那回真的是運氣好,否則的話,我和跳樓的那小姑娘,或許都得死。」   祁淵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蘇平又夾了一筷子羊肉,同時說:「所以啊,我希望以後你們面對各類突發情況的時候,千萬別頭腦發熱就不管不顧了,一定要多考慮幾步,考慮清楚自己的行為,究竟可能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別好心辦了壞事。   這跟我們不提倡見義勇為,其實是一樣的道理,不是這種行為不好,而是對廣大群眾而言,見義勇為,未必能起到好結果,可能會把自己搭進去,也可能會惹的自己一身騷,專業的事兒,最好還是交給專業的人辦,你說呢?   或者這個例子不太有說服力,那我再舉個例子。看到交通事故,受害人重傷,就躺在馬路上,怎麼辦?把人挪到路邊安全的地方嗎?   沒進過專業訓練的人去一碰,受害人可能就遭到了二次傷害,原本還有一口氣,被你一碰死掉了,這怎麼算?過失殺人?   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立刻撥打急救與報警電話,有條件的話,在後邊擺個危險指示標,或者用別的辦法提醒後方來車注意這裡有傷者,提醒他們繞行,而不是腦子一熱,把受害人挪走或者直接搬上車送到醫院。」   「就你還勸人別腦子一熱。」荀牧忽然輕笑一聲:「整個支隊裡,分明就你最莽了好吧?」   「嘿,」蘇平挑眉:「你說啥?我最莽?」   「難道不是?」荀牧聳聳肩:「當初不知道誰,吃飯的時候碰到了個搶包賊,好傢夥,直接一腳把人家從摩託車上踹下來,肋骨斷了三根。」   「那叫事急從權,只能用這法子把人攔下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小毛賊溜了吧?」   「是是是,你有道理。」荀牧撇撇嘴:「那前年在高鐵站,有人掉下鐵軌了,你刷一下衝下去抱著人就一個滾翻……   本來人都不在列車駛過來那條鐵軌上,小心點啥事沒有,這下好咯,被你一抱一摔,骨折了,最後你還賠了人家萬多塊。   你說說,就你這樣還不莽吶?還敢勸人別頭腦發熱好心辦壞事吶?我看你還是自己多反思反思吧。」   蘇平動作僵住,脖子梗的老粗:「你你你,啥意思你?揭我短是吧?你等著……」   荀牧哈哈一笑:「你有本事,你也揭我短吶。」   祁淵等人瞬間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奈何蘇平憋了半天,也憋不出句話來。   眾人又哄堂大笑,蘇平他就這麼個性子,記好不記壞,要讓他揭別人的短還真蠻難為他的。   倒是荀牧自己曝了幾間糗事,讓大家樂呵樂呵。   「我剛辦案的時候也鬧過笑話,」松哥見了,也笑眯眯的說:「當時下放到東柳縣派出所基層呢,有村民報警,說家裡十多隻鵝『暴走』了,場面十分混亂,請我們過去幫忙。   嗨呀,當時網絡沒現在那麼發達,哪能知道那大鵝竟然那麼牛批哇,派出所幾個老人倒是知道,面面廝覷的,但我不當回事兒,自告奮勇就上了。   好傢夥,那大鵝可叫一個厲害啊,一隻還能眼疾手快的揪著脖子,結果那是整整十多隻,還懂配合……   當天我就被十多隻大鵝追著,滿村子跑,那叫一個狼狽,到現在那村子裡都還有我的傳說呢。幸虧最後全副武裝的派出所兄弟們跑出來解圍了,不然估計更狼狽。」   祁淵張了張嘴:「大鵝真的那麼牛嗎?」   「咦?你初高中不是在老家農村讀的書嗎?竟然不知道?」   「呃,」祁淵撓撓頭:「我們村子沒有養鵝的。」   「怪不得。」松哥瞭然,隨後說道:「要說多厲害,倒也確實有誇張的成分在內,其實只要經驗豐富點,對著鵝的脖子一揪,也就拎起來了,關鍵不要怕,嗯,就跟打蛇差不多。   不過要不懂套路,硬肛的話,還真不一定能打得過鵝,尤其發起脾氣來的大鵝,可兇了我跟你講,追著你打,又啄又拍的,不好惹。一隻還好說,兩隻就得手忙腳亂,一群的話,有多遠跑多遠吧。   最關鍵的,你不能下死手啊,農村裡吃糧食蟲子長大的鵝,得多貴啊,打死幾隻一個月工資就沒了你說是不。」 第306章酸菜魚   吃完涮羊肉,大家AA結了帳,便散場了。   祁淵回到家裡後,發現衣服還沒幹,便抿抿嘴將它收進屋子裡掛著,打算明早再晾出去。   打了會遊戲,看了看比賽視頻,瞅著時間不早,便乾脆睡了過去。   次日正是周末,沒輪到他值班,他又可以歇兩天。   不過這天他起的就蠻早了,天剛蒙蒙亮便醒了過來,搓搓手取取暖後,換了身衣服,便將昨晚收回來的衣裳又拿出去晾曬,隨後簡單洗漱洗漱,開了灌八寶粥。   天氣太冷,他也不想出門,就打算宅在家裡。   然而剛喝完八寶粥,他就又接到了電話。   「凃主任?」他瞅了眼來電顯示,立刻接通,納悶的問道:「凃主任,怎麼啦?」   「沒事兒,」凃仲鑫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問:「你今天還休假吧?難得空閒,釣魚去?」   「啊?這麼冷的天啊?」祁淵有些不想動,說:「這天氣,魚都不會開口吃食吧?」   「哎,水下可比水上邊暖和多了,」凃仲鑫說:「底層魚類還是會開口的嘛,那些肉食魚,力道可大了,釣起來的感覺特別好,要不要試試?」   祁淵看向窗外,猶豫一陣,終於咬咬牙:「行,那我在家裡樓下等你?」   「好,半個鐘後,我到你樓下接你。哦對了,老蘇也來。」   「好。」祁淵又問:「要帶啥魚餌?」   「我都有,你帶上魚竿和釣箱就好。」   「好。」   掛斷電話,祁淵活動活動身子,便回到臥室,趴在地上把床底下的魚竿給摸了出來,又踩著椅子將衣櫃頂上的釣箱拿下來,檢查了下裝備。   本來祁淵是沒有這些東西的,這玩意兒也不便宜,但幾次和凃仲鑫一塊出去釣魚,卻老用他的設備——雖然他並不在意,但祁淵心裡還是不大舒服,便從牙縫中擠出了點錢來,買了套魚竿和釣箱。   仔細瞧瞧,按照凃仲鑫教的法子,保養得倒還可以,不需要怎麼收拾,便將東西都準備好,把除了魚竿之外的其他工具放進釣箱裡去,便坐等凃仲鑫上門了。   半個鐘後,凃仲鑫再次來電話,說自己快到了,他便背起釣箱,拿起魚竿下了樓。   很快瞧見蘇平的車,他揮揮手,隨後將釣箱魚竿放到後備箱去,上了車,問道:「今兒去哪裡釣啊?」   「蒙關縣。」凃仲鑫說:「我了解過,大蒙水庫前段時間剛下了魚,魚情特別好,釣起來比較有意思。」   「人放的魚?」   「也算半野生吧,那片水庫的漁業被人承包了,」凃仲鑫說:「老闆特地攔了一角魚情最好的地兒,給我們釣魚,八十塊錢一天,不算貴,釣上來的要帶走或者放生都可以。   要能釣到條大的,咱們今晚就去老蘇家吃飯,我跟你說,老蘇做酸菜魚那可是一絕,哇,雞蛋清一裹,搞點巔峰勾芡,抓一下醃一會兒,先煎後炒再加兩罐啤酒一燉,那滋味,嘖嘖嘖。」   砸吧砸吧嘴後,凃仲鑫又嘿嘿一笑,說:「反正我活了大半輩子,就沒吃過比他做的更好吃的酸菜魚,我也試著自己學過,奇了怪了,就是做不出他那個味道,明明步驟都是一樣的。   可惜咯,他是個大忙人,平日裡可都沒什麼功夫做飯,一年到頭難得吃上一會。」   擦擦嘴角,凃仲鑫看向蘇平:「哎,老蘇,以後咱倆都退休了,合資開個酸菜魚飯點咋樣?保準大賣!」   「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蘇平輕笑,說:「也就小時候跟我爸去釣魚,跟他學的魚湯。你學不會,那是因為你不走心。」   「不走心?嘿,我還不走心,你開玩笑了吧?」凃仲鑫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愛吃魚?」   說著,他從褲兜裡翻出煙,給了祁淵一根,隨後降下車窗,點上。   「哎哎哎,你們別在我面前抽菸啊。」蘇平翻了個白眼:「欺負我開著車抽不得是不?」   「得了你,少抽兩根又要不了你命,」凃仲鑫聳聳肩。   祁淵輕笑,也來了好奇心,問道:「蘇隊,你那酸菜魚,到底怎麼做的?是不是用的酸菜有啥講究?」   「講究是有,都是他從老家帶來的老壇,」凃仲鑫接過話:「他三嬸嬸自己釀的,味道老好了。可我從他家裡也挖了酸菜回去,就是整不成。」   「做法老凃剛都講完了。」蘇平聳聳肩:「簡單說,魚切段,抓著鹽巴、薑片還有紅青椒末抹勻,再加兩碗花雕酒,蒙上保鮮膜醃兩個鍾,回頭撈出來瀝乾,看量打兩三個雞蛋清進去,澱粉兩勺,抓勻了再醃個半鐘頭。   完事兒下油鍋,兩面煎黃,再把魚塊取出,爆香後下生薑大蔥彩椒,翻炒一陣子,下魚,把先前醃魚的汁兒倒下去,大火收汁,再放兩把酸菜酸蘿蔔,兩瓶啤酒,大火燒開轉小火燉十五分鐘,最後灑點蔥花就搞定了。   這樣做,魚肉香而不柴,但也別指望有多嫩了。想要吃的嫩一點的話呢,就不煎,切片,醃製入味,其他步驟一樣,等啤酒燒開了再下魚片,燙會兒就出鍋,也很好吃。」   說著說著,蘇平嘴角輕輕揚起:「年輕時候,老爸天天都這麼燉魚給咱們幾兄弟吃,後來大了,又跟老蘇一塊,釣魚燉魚,咱倆女兒可愛吃了,兩條三四斤重的魚,她們倆能吃的精光。   草魚不好,不是說肉不好,碎刺太多了,吃起來麻煩,羅非魚也不好,肉太柴,烤著吃或者做糖醋魚合適,酸菜魚不大合適。烏魚鱘魚最棒了,肉質也好,也沒小刺,省心舒服。」   「厲害了蘇隊,」祁淵由衷的說道:「我就不行,炒菜做飯弄熟了加點鹽巴就好,哪裡有那麼多講究。」   「所以說你過的沒趣,」凃仲鑫擺擺手:「你們這代人過的都沒趣。幹吃有什麼意思,自己搞食材,自己做出來,美滋滋的吃,那才得勁兒呢!   你們太浮誇了,啥都現成的,沒勁,沒勁兒!」   「也不能這麼說。」蘇平輕笑:「每代人有每代人的活法,我看我女兒過的就蠻有意思。」   「你女兒幹啥你能覺得沒意思了?」凃仲鑫嘁一聲,吐口煙霧。 第307章垂釣   「這裡就是大蒙水庫?」祁淵左右看看,詫異的說:「挺大的啊。」   「算不上大,按蓄水量看,只能算中型水庫。」凃仲鑫搖搖頭。   祁淵又問:「在這兒養魚,得多少錢啊?」   「誰知道呢,沒問過,想來也不便宜。」凃仲鑫找了個地兒,說:「看,這一片,天然的魚窩子,藏魚之地,看水面上這些魚星子……不過水草多,釣底的話得小心點兒,別掛底了。」   「呃,不用先交錢嗎?」   「不用,吊著吊著,會有人划船過來收費的。」凃仲鑫放下自己的釣箱,說道:「小祁,你先調窩子料,重腥,加強霧化,再拌點兒酒糟米進去,窩子就打在前邊五米左右的地方,打準咯。   老蘇,你調釣餌,怎麼調不用我多說了吧?」   「放心。」蘇平應一句,便拿出幾個摺疊塑料盆,一面倒餌料,一面問:「你要整搓餌還是拉餌啊?」   「八二分吧。」凃仲鑫說:「先用拉餌跟窩子料一塊聚聚魚,注重霧化,量不用太多……搓餌也少搞點,看看魚情怎麼樣再說。」   言罷,他已然裝好了魚竿魚鉤,開始測水深。   「水深四米二左右。」不一會兒,他說一句,又從嘴裡吐出一團口香糖,包裹在魚鉤上,繼續調整浮漂。   祁淵也很快拌好窩子料,小心的往前拋去,隨後接過凃仲鑫遞來的魚竿,拿了份蘇平整好的釣餌,開始垂釣,凃仲鑫則和蘇平再各自調整自己的那根魚竿。   「中魚!」忽然,祁淵手腕猛地向上一抬,魚竿舉的老高。   「喲,這麼快開張了?」凃仲鑫側目看了眼,呵呵直樂。   「這魚還不小嘞,」祁淵也笑呵呵的,同時小心的溜著魚,約莫三分鐘左右,便拿起抄網,將魚撈了起來。   「青魚,三斤多四斤的模樣,不錯。」凃仲鑫說:「可以啊,開張大吉,來來來,咱們進而比比誰掉的最多。」   祁淵頷首,把魚放進魚護裡,又將魚護下水,繼續拉餌垂釣。   「中!」這時,蘇平也裂開了嘴,同時嘀咕道:「我說老凃,你該不會是下小藥了吧?還是這魚餓老久了?這麼好中?」   「去去去,你倆調的餌,下沒下藥你們自個心裡沒數哇?」凃仲鑫翻個白眼,說:「估摸著天氣冷,承包主也懶得喂。水庫裡其實也不需要怎麼喂,這生態系統還是蠻完善的,自己能找吃的。」   「花鰱,」蘇平往上抬杆,大魚浮出水面,跟著又很快沉了下去,樂道:「蠻肥的嘞,今晚剁椒魚頭有著落咯。」   「還整剁椒魚頭?」   「看幾點收工咯,」蘇平說:「要撤的早,咱們就搞全魚宴。嗯,我得先打電話通知我老婆去買點豆腐,沒有豆腐的魚是麼得靈魂的。」   「好好好,」凃仲鑫誇張的吸溜了下唾沫,跟著也忽的站起來:「喲喲,這魚情真的棒啊,又中魚嘞……難得,這野釣竟然搞出了稱斤塘的感覺。」   「好事兒,」蘇平說:「以往跟你出來釣魚,十次有五六次空軍,剩下幾回收穫也不大,大物少得可憐,白條奶鯽倒是多的一匹,難得大物扎堆,偷著樂吧。」   凃仲鑫合不攏嘴,也沒回話,只抄著魚竿跟釣上來那條魚博弈。   「力大得很啊……哎?羅非?」他皺了皺眉,臉上表情僵住。   「羅非怎麼啦?」祁淵納悶。   「羅非身上骨刺多,不好脫鉤,容易被扎傷,麻煩。」蘇平解釋:「而且羅非屬於外來物種,喜歡吃別的魚類的卵,相當霸道。」   「嗯,如果釣到羅非……還有清道夫,這種魚也很討厭,釣到這兩種魚的話,儘量就別放生了,摔死埋了吧。」凃仲鑫好心情被破壞了許多,撇撇嘴:   「我看過帖子,水庫承包主沒搞羅非,那會嚴重影響到其他魚的收成,要養也只會單獨隔開了養,這些羅非,我估計是哪些不知所謂的傢伙放生到水庫裡來的,簡直就是好心辦壞事兒。」   「別摔死啊,」蘇平說:「我家小區樓下多的是貓貓狗狗,帶回去,回頭我一塊蒸熟了,給它們餵點。這個冬天它們怕是不好熬啊。   對了,小祁,你家裡有沒有不用的紙箱泡沫箱啥的?有的話給我點,我找功夫給它們做個簡單的小窩,也能遮風擋雨取取暖。」   「有呀,」祁淵說:「最近應該是沒啥事兒了,我明兒也不上班,帶過來跟你一塊弄吧?」   「成,多個人多份力。」蘇平頷首,接著手腕一臺,再次中魚。   又是羅非,他皺了皺眉。   倒是祁淵運氣好,又中了條花鰱。   一直釣到中午,三人的魚護都快爆了,魚情好到令人髮指。   釣魚的人倒也蠻多,雖然天氣冷,可還是阻擋不了廣大釣友的熱情。   眾人收穫都挺不錯,看來這會兒挺適合釣魚的。   可惜過半都是羅非,對凃仲鑫和蘇平而言,算是美中不足。但好在沒有更讓人厭惡的清道夫。   「走吧,」凃仲鑫瞧了瞧意猶未盡的祁淵:「裝不下啦,今兒就先到這裡吧,再多也拉不回去,做魚還需要時間,回去也得個把鍾呢。」   「行。」祁淵抿抿嘴,果斷收杆。   蘇平拉來一個大箱子,又撈了許多被水打溼的落葉,鋪在箱子底下,跟著和祁淵一塊拉起個魚護,將裡頭的魚一條條扔進箱子裡,鋪滿一層,便又鋪上點溼葉子和溼面巾紙,然後再放魚。   至於花鰱、青魚什麼的,他們只拿了兩條,多了也吃不完,太浪費了,不如放生。但羅非魚卻是毫不客氣,統統帶走。   一大箱子接近裝滿,蘇平又犯了愁:「這麼多,小區裡流浪貓也吃不完啊……老凃,你有沒有承包主的電話?讓他來處理多餘的羅非魚吧。」   「行,剛留了電話的,我打給他。」   「嗯。」蘇平應一聲,又伸伸指頭:「小祁,你把咱們剛留下的垃圾清理一下,一塊兒打包帶走。」   「好嘞,知道啦!」祁淵趕緊說道,當即翻出個塑膠袋,把地上的菸頭、魚餌的包裝袋之類的東西收起來。 第308章聚餐   一行人來到蘇平家,凃仲鑫還特地把老婆女兒給接過來了。   祁淵也終於見到蘇平那位傳說中的女兒。   長得挺好看的,有種鄰家小妹的感覺,但祁淵不敢看,怕蘇平誤會,只得一直在廚房裡幫忙,殺魚去鱗挖內臟等。   祁淵才發現,蘇平的廚藝原來是真的棒,一把刀在手中簡直超神了,刷刷刷的,處理起魚的速度非常快,還很乾淨。相比之下,祁淵就有些笨手笨腳,往往蘇平弄好七八條魚,祁淵才搞好一條。   凃仲鑫好些,但也沒蘇平那麼熟練。   嗯,目前搞的都是羅非,水庫承包主最終還是沒要那堆羅非,可能嫌麻煩吧,賣也賣不了多少錢,讓他們要麼摔死要麼帶走。   蘇平捨不得直接摔死,乾脆帶回來,打算先統一處理好了然後放冰箱裡凍著,以後有機會慢慢弄給流浪貓狗吃,自己偶爾也能搞一兩條糖醋魚。   雖然他也想給流浪貓狗吃點新鮮的,但其實說起來,對這些動物而言,有的吃就不錯了,乾淨衛生已然是奢望,再要求新鮮,就是道德綁架,且強人鎖男了。   魚實在太多,哪怕蘇平動作熟練無比,且祁淵、凃仲鑫都在幫忙,但依舊從兩點忙活到了傍晚,才算把魚處理乾淨,隨後統統裝進冰箱急凍裡。   蘇平的老婆滿臉不爽,嘴上嘀嘀咕咕,說蘇平一天天的正事不幹竟搞這些事兒,但手上動作絲毫不滿,把魚塞進冰箱後,便又拿起美工刀,搞起簡易的小貓窩來。   蘇平笑笑,不以為意,祁淵則繼續低頭切薑絲剁蒜末整辣椒。   凃仲鑫看了,走過來接過刀,說:「行啦行啦,看你就沒怎麼用過刀,你這麼切得切到啥時候去,一邊歇著吧,廚房也不大,三個人太擠了。」   祁淵撓撓頭,有點心虛。   蘇平的女兒就在外邊呢……   看他那模樣,蘇平也有些忍俊不禁,笑道:「行啦行啦,出去歇著吧,看會電視啥的都行,別杵在這兒了。」   「哦。」祁淵這才擠了點洗潔精,把手洗乾淨,出去了。   蘇平的女兒抬頭看過來,對他輕輕一笑。   他有些拘束,撓撓頭,坐到沙發上,保持著兩米左右的距離。   「你好,初次見面,我叫蘇冉,你呢?」   「你……你好,」祁淵說:「我叫祁淵,蘇隊手底下的見習生。」   「呀,你就是那個祁淵吶?」蘇冉很活潑,眼睛笑成了月牙:「我聽我爸提過你,他很看好你呢。」   祁淵乾笑。   「不要這麼拘束嘛,」蘇冉遞過來一盒曲奇餅乾,問:「吃嗎?」   「謝謝,不了。」祁淵擺擺手:「聽說蘇隊弄魚很有一手,我想留點肚子等會兒多吃些。」   「老爸他做魚確實是很棒。」蘇冉點點頭:「就是這些年做的越來越少,機會難得,一定要多吃些。」   頓了頓,蘇冉又說:「我在省公安學院上學,後年畢業,讀的刑偵技術專業,到時候你就是我前輩啦,多多指教喲。不過,老爸估計不會同意我進餘橋支隊的,唉。」   講到這兒,她抓起一塊餅乾塞進嘴裡。   凃仲鑫的女兒也從廁所裡出來,對他打個招呼,隨後在蘇冉身邊坐下,兩人看上去挺熟。   吃了幾塊餅乾,蘇冉又抽了張溼巾擦擦手,忽的掏出手機,咽下餅乾,問道:「維和嗎?」   「嗯?」   「和平精英啦,我玩狙賊6,咱們打三排?」   「好啊,」凃仲鑫的女兒立刻掏出手機。   祁淵想了想,問:「秋秋區還是微信?」   「都行,你平時在哪區?」   「微信吧。」   「成,加一個。」   三人便坐在沙發上打起遊戲來。   「雨林圖?」   「節奏快點嘛。」蘇冉說:「我跟你跳吧。」   「好,那跳派南?」   「你決定。」   玩遊戲時間過得總是飛快,四把下來,天也就黑了。   因為玩的機會比較少,祁淵技術蠻菜的,一直被兩名女生帶躺,還躺了一把雞。   蘇太太和凃太太看了他們仨一眼,也沒說什麼,只一面閒聊,一面架好大圓桌,隨後在廚房裡進進出出,幫忙打下手,端飯端菜什麼的。   祁淵看了一眼,正好自己角色死了,便退出遊戲,說:「也差不多該吃飯了,你們玩吧,我去廚房幫忙。」   「這把打完就不玩了,」蘇冉盯著屏幕,說:「我倆也過去幫忙,不然老爸又要說咱們了。」   祁淵笑笑,走進廚房。   正好一大盆魚湯出鍋,蘇平斜了他一眼:「咋,不玩了?」   「不了,我來幫忙。」   「那把這鍋湯抬出去吧。」蘇平說道,跟著又說:「對了,醋沒有了,你等會下去幫忙買瓶醋上來,給你們弄蘸水。白米醋陳醋都要一瓶,白米醋隨便買,陳醋要紫林的。」   「好嘞。」祁淵應一聲,把魚湯端出去放好,便跟兩位太太打聲招呼,隨後飛快的下了樓。   「老蘇也真的是,」等他回來的時候,蘇太太忍不住嘀咕道:「怎麼能叫客人去買東西?我得好好說他!   那個,小祁啊,實在不好意思,竟然讓你跑了腿。那個,多少錢?阿姨給你……」   「不用不用,小錢,」祁淵笑道:「蘇平平時可照顧我們了,再說過來蹭飯吃,幫幫忙不也是應該嘛,姐姐千萬別見外。」   「叫誰姐姐呢?」蘇平從廚房裡探出頭:「你也不害臊。」   祁淵嘴角一抽。   「小祁你別搭理他!」蘇太太翻了個白眼,衝著蘇平吼道:「人家小後生愛怎麼叫怎麼叫,礙著你啥事兒了?趕緊給我做飯去,耳朵豎的那麼高,想偷聽啥呢你還?」   蘇平縮縮脖子,趕緊回去繼續幹活了。   「剁椒魚頭搞好沒有啊?蒸鍋不會燒了吧?」   「不會不會,剛下蒸鍋呢,得大火蒸一會兒。」蘇平的聲音傳來:「那幾份菜你們保鮮膜先裹一裹,別涼掉了,別的馬上就來,十五分鐘!」   「好。」蘇太太應一聲,便拿出保鮮膜,將盆子一個個的裹好,同時對祁淵說:「等會兒啊,馬上出鍋了……哎對了,你抽菸不?老蘇那有幾條好煙,我去給你拿。」   「不不不,不用了。」祁淵趕緊擺擺手。 第309章中毒   吃飽飯,幾人聚在一塊打了會牌,瞅著天色晚了,蘇平便送祁淵回家。   第二天沒再出去,天空飄起了雨夾雪,凍得慌,讓在家裡休息,一直到傍晚,蘇平給他打了個電話,告訴他申請通過了,下個月抽空搬過去。   周一,休息的差不多的祁淵早早趕到了支隊。   雨夾雪停了,變成小雨,三四度的細雨霧隨風飄零,偏愛往人的臉上、衣領裡鑽,冷冷的凍入骨髓,祁淵撐起了雨傘,但根本就沒用,擋不住。   早上食堂特地供應了熱薑湯,不少粥品裡也添了薑絲。   祁淵知道,肯定是昨晚蘇平提前通知後勤處弄的,支隊只有他這麼細心,荀牧都比不上。   「頭髮怎麼溼漉漉的?」蘇平端著一份腸粉,做到祁淵對面,說:「早上沒什麼任務,吃完早餐,趕緊去值班浴室衝個熱水澡,別著涼了,回來再喝完薑湯。這天氣感冒,難受,影響工作狀態。」   「好。」祁淵微笑。蘇平總是這樣,一點兒小事兒都會往心裡去,上心,偏偏又用半命令的語氣說出來,讓人不得不去做。   挺煩的,但就像個老父親似的,總在不經意間扛起風雨,安排計劃好了一切,而叛逆的兒子卻總想反抗,想走自己的路,甚至為了對立而對立,偏偏不那麼幹。   蘇平的情商,真的說不上高,但如果能走進心裡,又會不自覺的把他當做依靠,並不應他身體不大行了,這座靠山就被削矮了。   祁淵當然過了叛逆期,只覺得心裡暖洋洋的。   早在大學時他就接受過太多負面的消息,雖然不成真正觸碰,只是道聽途說,但在夜裡,也難免為自己的前途擔憂,也擔心自己不經意間得罪人。   而事實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確實會得罪不少人,至少畢業這幾年的路,很不好走,非得狠狠受過幾頓挫折,才能破繭成蝶。   但很幸運的是,他真碰到了意外,碰到了蘇平這樣堪稱鳳毛麟角的領導。   喝完粥跟湯,祁淵打聲招呼,轉身離開,走到值班室,找了身乾淨的衣服後便進浴室迅速衝了個熱水澡,吹乾頭髮。   換下來的衣服也並不髒,他直接掛了起來,接著便到食堂又要了碗薑湯,喝完。   十點,松哥一臉嚴肅的走過來。   祁淵錯愕,問道:「怎麼了?又有案子?」   「不是。」松哥搖頭:「北邊,舊城棚戶區,有一家子撿了幾隻死貓回去燉湯,吃出問題了。」   「啊?」   「貓是小區裡的流浪貓,夜夜哀嚎,居民受不了投訴,物業就下了藥,藥死了那批流浪貓狗,人撿回去,吃了,一家四口統統中毒,最小的孩子,兩歲出頭,不治身亡,剩下三人倒沒啥事,脫離了危險期。   案件疑點不大,區大隊也就沒報上來,直接經手調查了,我哥們兒轉告給我的,整個餘橋刑偵系統之間,這類事件,不會成為秘密,很快就傳遍了。」   祁淵皺了皺眉。   松哥說:「今年冬天比去年冷啊,雖然趕不上08年那會兒,但估計跟15年恐怕差不多。   15年餘橋下了中雪,三天,之後幾年,雨夾雪都不見。今年……才十二月上旬,雨夾雪下來了,昨兒氣溫破了零下二。這還沒到小寒呢,我怕可能會凍死人。   而且,藥死貓狗,不是個例,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小區物業這麼幹,再讓人撿了去吃,怕還得出事兒。我擔心的是這個。」   祁淵張了張嘴,跟著又嘆口氣:「這種事兒……難說。這些年見不到流浪漢了倒還好,加強宣傳,勸誡過度飲酒,凍死人的事應該可以儘量避免。   至於藥貓藥狗,只要不違規操作,我們就沒辦法阻止,相關法律法規還不完善,只能加強監督管理,要求物業將這些貓狗屍體妥善處理了。不過這似乎是治安支隊的事兒,我們也很難插手。」   「是啊。」搖搖頭,松哥看向窗外,點了根煙。   就這時,蘇平、荀牧和凃仲鑫也並肩走了過來。   「荀隊,蘇隊。」兩人趕緊打聲招呼。   「北邊棚戶區的事兒,聽說了吧?」蘇平問道。   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   荀牧接過話:「最新進展,不是意外,是謀殺。」   「噢?」   「物業用於藥貓狗的是溴聯苯鼠隆,又稱大隆,是一種比較常見,且合法合規的殺鼠劑,對貓狗以及人類同樣具備毒性。」凃仲鑫解釋說:「而四名受害人體內,除了發現大隆之外,還發現了四亞甲基二碸四胺。」   祁淵眨眨眼睛,一臉懵逼。   凃仲鑫推了推眼鏡:「這個名字你們可能比較陌生。嗯,它俗稱毒鼠強,是一種劇毒性、高危害物質,對各類動物、包括人類毒性都極高,經常被人作毒藥害人。   又由於性質穩定,不易分解容易造成積累,有二次中毒的可能,所以早就被命令禁止生產、銷售與使用,早些年就下令在全國範圍內回收、銷毀了。」   荀牧嗯一聲,說道:「物業能不能弄到毒鼠強且不說,但區大隊同事收集了貓狗屍體,還對那口鍋裡的食物做了檢驗,裡頭確實未發現毒鼠強成分。   是以受害人體內的毒鼠強,肯定另有來源,這或許並非意外案件,而是謀殺,大隊方面,正式對咱們支隊提出了協查申請。我打算接手本案,松,召集你們組人手,這就出發吧。」   「知道了。」松哥表情嚴肅,立刻點頭同意。   五分鐘後,松哥負責的調查組集合完畢,兩輛警車直奔北部老城區而去。   路上,松哥問道:「受害者中毒前接觸過什麼人,查了嗎?」   「那邊的同事正在問。」荀牧說:「劑量並不小,達到了致死量,目前認為,嬰兒死亡,也是毒鼠強中毒導致的,畢竟嬰兒抵抗力與毒抗性雖差,但也吃不了多少東西。」   「怎麼早上才發現毒鼠強?」祁淵問道:「中毒不應該第一時間做血檢的麼?昨天晚上入院的時候,就應該發現了啊。」   「忘了我剛說的麼?」蘇平回頭看了他一眼:「鍋裡,並沒有毒鼠強成分存在。」 第310章切入   「嗯?」祁淵吃了一驚:「也就是說……他們是在醫院裡中毒的?」   「很可能吧,而且時間應該是在第一次抽血檢驗、常規治療之後,今早再次抽血化驗之前。   據大隊同事報告,醫院是在經過洗胃、輸液輸氧等中毒的常規應急治療,脫離了生命危險後,於今早發現中毒患者發生全身抽搐現象,再次血檢,才發現他們體內含有毒鼠強成分的。   嗯,當時最小的孩子已經死了,大隊同事得知此事,還以為是大隆中毒導致的,這事兒也在咱們圈子裡傳開,後來血檢結果出來,才發現他們又中了毒鼠強,並推測孩子很可能也死於毒鼠強。   截止到向我們發出申請時,那對夫婦已經恢復了意識,請求我們查清楚真相,孩子的屍體也會第一時間轉到咱們支隊法醫科,進行屍檢,所以老凃這次沒有跟來。」   「那重點懷疑對象就該是住院後與他們有過接觸的人了。」祁淵說:「醫院病房裡有監控嗎?」   「當然沒有。」蘇平翻了個白眼:「只有走道有。大隊同事也不是傻的,早就調取監控了,同病房的病人,出入過病房的患者家屬和醫師護士,他們已經弄了份名單,作案人,應該就在這份名單當中。」   祁淵頷首,不再多問。   很快來到區人民醫院,與區大隊刑警匯合,了解情況,松哥則帶著祁淵前往病房,在病房外,見區大隊刑警正在裡頭問詢,便沒進去打攪,而是站在門口等候。   不一會兒,蘇平和荀牧也上來了。   「怎麼說?」   「裡頭在問,怕打斷他們節奏,等會兒再說吧。」松哥往掌心哈了口氣,用力搓搓。   蘇平輕輕點頭,下巴往樓梯口抽菸區揚了揚:「抽一根去?」   「好。」松哥和祁淵立刻站起身,跟著他和荀牧走到樓道口。   「大概情況我了解了,跟先前說的差不多,重點就在那份名單上。」蘇平一邊抽,一邊說道:「他們這邊也推測,四名受害者,是在接受過治療後,才再次中毒的。   時間估計就在昨晚十一點到今早八點之間——前者是入院患者接受治療的時間,後者是早上查房發現受害者有了別的中毒反應,且孩子死亡的時間。」   祁淵接過話:「那回頭凃主任做完屍檢,這個屍檢估計能更精確一點,到時候結合監控,篩出這個時間段內進入過病房的人,案子也就明了了吧?想來不會太難才對。」   「想得簡單了。」蘇平卻搖頭說道:「沒有那麼簡單的,比如……如果有人在他們注射的點滴當中動手腳的話,這個時間跨度,可就長了。   再極端一點,某個護士作案,暗中將毒鼠強溶解了注入藥物當中,再讓其他護士將藥物帶進病房,打入點滴當中,謀劃得好,而我們又沒想到這一方面的話,她甚至完全可以不在咱們的調查名單中出現。   總而言之,如果那麼容易的話,大隊這邊的人也不是酒囊飯袋,不會輕易向我們申請協助。就目前而言,他們是碰到難關,且無法突破了。」   祁淵張了張嘴:「什麼難關?」   蘇平指了指荀牧手中的調查報告書,沒回話。   「但蘇隊經驗可豐富的很,基本上任何可能,都能料到,不會給嫌疑人這種脫機取巧,脫離視線的機會。」松哥此時卻輕輕一笑,拍出一個馬屁。   蘇平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   松哥又岔開話題,問:「名單拿到手了嗎?」   「在手上呢。」荀牧揚了揚手中的報告書,說道:「因為是夜間,所以人不多。   他們所在的是大病房,五張床位,一家四口佔了三張——嬰兒是那名女子抱著的,不額外佔床位,但也因為如此,當女子恢復意識,發現懷裡的兒子都硬挺了的時候,情緒直接崩潰了。   另外兩張床位也躺著人,亂吃藥膳入院的,一對老夫妻,算上各自家屬,這方進出過病房的有七人。   再算上值班護士、醫生、實習生等,刨除他們自個兒一家四口外,共有十八人具備下藥的可能與條件。」   「十八人,這麼多?」祁淵詫異。   「不算多了,」荀牧搖頭:「一個醫療組,副主任一名,主治醫師一人,住院醫三人,實習生四人,加上這個病房的責任護士一人,護士長一人,算下來剛好十一個,加上另一組病人及家屬,十八個。」   祁淵撓撓頭:「人這麼多,恐怕不大好查呀。」   「沒有證據,無權限制他們自由,也無權強制調查。」蘇平說道:「所以儘可能態度放好點兒,爭取到他們主動配合,先做個排除法吧。   那對老夫妻和他們的家屬,嫌疑相對小一些,他們理應不具備作案動機才對,當然,如果存在些極端想法,與醫院有過過節,想要蓄意製造醫療事故,卻也難說,是以不能完全排除。   護士、醫生、實習生同理,能與受害者接觸的這些人,似乎都沒有殺人的動機,這不太合理,動機很可能隱藏的較深,難以發現,要多加注意,問詢和做外圍調查的時候,得重點問問他們的經歷與人際關係等。」   「怪不得,」祁淵恍然大悟:「就是因為這份名單難有收穫,且難以取得實質性的證據,是以他們才……」   「嗯。」蘇平淡淡的應一句,說:「自昨日至今天上午,該科產生的所有醫療廢物、垃圾,已經全部被截獲,受害人的點滴瓶、針頭,同樣有針對性的收集了起來,希望從中能發現些許鐵證吧。」   祁淵用力抽了口煙,將煙霧統統吸進肺裡,隨後又緩緩將之吐出,才輕聲問:「那我們這邊呢?該怎麼展開?」   「你認為呢?」蘇平看向他:「說具體點,別拿走訪調查、排查人際關係之類空泛的話搪塞我,要說就說怎麼走訪,怎麼排查。」   「首先得確定受害者初次醒來,恢復意識是什麼時候。」祁淵說:「這期間,是否注意到有人接近他。恢復意識後,是否再次昏迷或昏睡,這是第一要務……」 第311章問詢   荀牧讚許的點點頭,問:「然後呢?」   「如果沒有,就得考慮嫌疑人是尚在昏睡期動的手了,這樣線索會少些,只能從『動機』切入考慮。」祁淵接著說:   「動機剛剛蘇隊說的很清楚,可以分為兩個方面——要麼,和受害人一家有私人矛盾;要麼,和這家醫院有恩怨糾葛。   那還是得從名單本身著手,對他們及他們的親朋進行走訪調查,重點集中在兩個方面,一個是與受害者一家的關係;另一個,則是查詢是否有過醫患糾紛等。   如果排除了其他病人及其家屬的作案可能,嫌疑人範圍落在了醫護人員身上的話,則重點考慮他們是否曾經受過什麼不公正待遇,包括評級考核乃至受到潛規則等等。   不過我認為醫生的可能性比較低,查房的時候是一批人同時進去的,按理說沒有作案條件,就是作案,毒發速度也不會那麼快。相比之下,時不時就會進入病房,且是單獨進入病房的護士,嫌疑大點。   當然,如果有醫生、實習生提前單獨進去過,那嫌疑就大了。   以上,是我所認為的案件調查切入點,荀隊、蘇隊、松哥,你們覺得?」   「嗯。」松哥輕輕頷首:「基本上比較全面了,我沒什麼好補充的。」   「第一點,那位同事應該正在問。」蘇平則說:「等他出來後,可以問問他有沒有什麼收穫,左右也是老刑警了,不可能考慮不到這個問題。   但如果他真沒意識到,那咱們就重複問詢一次便是,並不礙事兒。   當然,受害者的主觀判斷,其實也做不得準,所以我們可以直接進行第二步了。受害人家屬就交給我和老荀搞定,松,你帶人先問一遍醫護人員和實習生吧。」   「好。」松哥頷首,就要掐滅才抽了一半的菸頭。   蘇平擺擺手:「不差這兩分鐘,抽完再去。」   「嗯。」   ……   三分鐘後,松哥掏出對講機,將任務安排下去,隨後便領著祁淵去了醫師辦公室,找到了負責受害人一家的醫療組組長——廖國鋒副主任。   「廖主任,你好,我是刑偵支隊的刑警,趙擎松,」松哥問道:「關於這起中毒案件,我想找你了解些情況,不知道方不方便?」   「你們懷疑是有人在醫院裡投毒吧?」廖國鋒輕笑一聲,點點頭,說道:「到我值班室裡來吧,咱們單獨聊聊。」   「那就再好不過了。」   三人便走到廖國鋒的值班休息室,他給祁淵和松哥倒了杯水。   隨後便主動說道:「我是今早七點十分左右到醫院的,在食堂吃了早餐,四十分到辦公室,八點和值班的同事交接班完畢,就領著我們組的同事和實習生開始查房了。   大概八點半左右吧,查到那間病房——他們是第四組,每組大概耗時五分鐘左右的樣子。   咱們這樣的內科病房,查房工作其實不多,無非就是問問患者最近怎麼樣了,有沒有不適感,從而決定今天用藥及用量方面是否需要調整,是否需要安排再接受一次檢查等,而病症比較嚴重的,會測測體徵。   倒不像外科病房,動了手術嘛,大多都有傷口,每天都要換藥,不過據我了解,他們換藥應該也是在查房結束之後,再安排實習生去的。   不好意思,扯遠了,說回來吧。等查到他們那間病房的時候,我發現患者的症狀非常奇怪,竟然在渾身顫抖,我就拿起他們床位的簡要報告書看了眼,大隆中毒,已做急救處理,體徵基本穩定。   當時就覺得不對勁,趕緊安排在現場做了抽血,第一時間送化驗科,同時我在同事去護士站取抽血工具的時候,仔細觀察觀察四名中毒患者的體徵,這才發現最小的孩子已經失去生命體徵了。   當時大傢伙都有些慌,我其實也有點兒六神無主的,好在還是穩住了,趕緊先通知負責調查他們中毒這案子的警察同志,然後催促同事快點,趕緊抽血走緊急綠色通道,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麼中毒,好第一時間處理。   化驗結果道很快出來了,結果發現是毒鼠強中毒。知道這事兒的時候,我很驚訝,趕緊就把昨天負責入院記錄的那名主治醫給喊了過來,問他到底怎麼回事兒,毒鼠強中毒這麼重的症狀,大病歷和入院報告上怎麼都沒寫。   那同事也很委屈,從護士站中抱來了病曆本,並從系統上也調出了電子病歷,兩份病歷都有相當詳細的血檢報告,根本沒有提到毒鼠強中毒的事兒。   我又打電話去了化驗科,多次詢問,確定他們入院的時候,血液內並沒有毒鼠強成分,我這才確定,這不是醫療事故,而是有人在患者接受治療之後蓄意投毒謀殺,就把這事兒告訴了大隊的警察同志。   緊跟著,就是針對那三名患者做急救。已經死去的人,我們也很遺憾,兇手當然要繩之於法,但對我們醫生來說,活著的人更重要,不可能說為了配合你們破案,就白白浪費掉最佳的搶救時間。   所以當時我就著急我們組的人,第一時間對三名患者進行搶救,主要是輸液、調節體液平衡、打點利尿激素,促進毒物排出還有對症治療這些手段了,面對毒鼠強中毒,沒什麼太好的法子。   同時也用上了無痛胃鏡,但他們肚子裡空空如也,入院的時候就洗過胃的嘛,估計不是經口中毒的,以我的經驗看,攝入毒物的方式只可能是隨著點滴進入他體內。」   松哥擇重點把他說的這些信息記錄下來,跟著問道:「廖主任,請問你有懷疑目標嗎?」   「我?」廖國鋒指了指自己,搖頭失笑:「我懷疑什麼啊,拜託,我只是醫生,充其量也只能配合你們調查,我能懷疑誰呢?」   松哥也輕笑,跟著道:「實不相瞞,我們通過監控以及對這樁案子的初步了解,認為嫌疑人不外乎是同病房的患者及其家屬,還有你們這些進入過病房的醫護人員了。」   廖國鋒點點頭:「理解。」   「患者及家屬另說,醫務人員這塊,可以給我們大致介紹介紹嗎?」 第312章了解   松哥和祁淵過來問詢之前,仔細研究過荀牧手中的那份名單。   名單上,除了病人與家屬外,每個進入過病房的醫護人員的進入時間和次數都有詳細記錄。   其中,前一天晚上值班的兩名住院醫,一名實習生,都單獨進入過病房,住院醫一次,實習生三次。   另外,兩名護士也分別進去過兩次。   這五個人,自然都具備重大嫌疑,是需要重點關照的。   不過松哥沒開始就說出來,那樣針對性太強了些,而是很泛化的問了廖國鋒,怎麼看他醫療組內的醫生、實習生。   廖國鋒當然也知道松哥的用意,畢竟他先前已經很清楚明白的說了,他們這些醫護人員,同樣具備作案嫌疑。   但他似乎依舊不想當惡人,猶豫了一陣後,便搖頭說:「幾名實習生的話……說實在的我接觸不多,並不了解,很難說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剩下的,一個主治醫,三個住院醫,我倒是熟,他們不可能作案的,沒道理啊,他們又不認識這患者,彼此間沒啥深仇大恨,圖啥呢?」   「那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呢?先從那名主治醫師說起吧。」   廖國鋒張了張嘴,跟著輕輕點頭:「他呀,很勤勉熱心的小夥子,最近正在準備著考副主任呢,以我看吶,以他的技術水平,準保可以成功。   另外那三個小姑娘,也是勤快人,而且業務掌握相當熟練,又足夠敬業,等年限到了考主治醫,肯定也一考一個準。」   見他盡說好話,松哥也沒法子,畢竟沒有任何指向他的客觀證據,他本身嫌疑從邏輯上講也不大,刑警也不能強迫他做什麼,說什麼,只能說是儘量爭取他的配合罷了。   能配合最好,不願意配合,也沒奈何,只得又問了些其他的一些問題,打算從側面了解這四個人,尤其是昨晚值班的兩名住院醫。   廖國鋒愛說好話,無所謂,就是說好話,一樣會吐露出大量的信息,以松哥的經驗,照樣可以從中分析出大量的線索來了。   當然,廖國鋒同樣是個老狐狸,不難看出松哥的意圖。不過,他只是不願意說同事的壞話,免得傳出去落個不好的名聲,卻不代表他不願意配合警方的調查工作,兩人心照不宣之下,便將那四人給說了個遍。   出了值班休息室,兩人又聚一塊兒討論。   「總的來說,兩名住院醫,在人格上都沒有什麼明顯的大缺陷。」祁淵當先說道:「聽起來,也沒有受到醫院的不公正待遇。   當然,這方面或許是廖國鋒有所隱瞞,畢竟他是這些住院醫的頂頭上司,醫療組組長,如果有什麼不公正待遇,源頭恐怕也是他,他不太可能將這些事兒說出來,還得再問詢問詢其他人,了解情況。   至於私人矛盾,按理說應該是不存在的,雖然住院醫的職稱不高,但依舊算得上是精英了,月收入都在萬元以上,和受害人一家屬於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的人,按理說除了醫患關係之外,並不會產生別的交集。   是以我個人認為,那兩名值班的住院醫,作案嫌疑應該不大,但不能完全排除,具體的,得再走訪一番才能確定。至於實習生……廖國鋒並不了解,他們主要是住院醫帶著,得詢問他們才能知曉。」   「嗯,差不離。」松哥頷首,說:「繼續走訪吧。也不知道其他人收穫怎麼樣,另外,毒物來源也不知道查到沒有。如果能查到,就不用廢那麼大的功夫了。」   「毒物來源應該不難查吧?」祁淵問:「畢竟毒鼠強早就被全面禁止生產與使用了……」   「正因如此,所以反倒難查。」松哥搖頭:「毒鼠強的生產加工難度其實並不大,成本也低,加之毒性強,未必沒有黑作坊偷偷生產、銷售。   他們本就是見不得光,隱於地下的存在,以我看來,怕是並不好查。即使查到了相關渠道,想要問出究竟是誰買的藥,估計也並不容易。   當然,這方面就和銷量掛鈎了,渠道銷量越大,調查難度自然也越大,如果渠道銷量小……不過如果銷量小,難以為繼,恐怕人家也不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去賣這種藥了。」   祁淵撓撓頭。   「總之毒物來源是個突破口,但不能抱太大希望。」   「哦。」   交流了片刻後,兩人又找到該醫療組內唯一的主治醫師——徐劍華。   他同樣把兩人帶到了值班休息室,然後散了圈煙,不過祁淵和松哥都沒有收。   「廖主任麼?他人很好啊,特別照顧我們……呃,你們懷疑他是兇手?別逗了,怎麼可能呢?   身為副主任,他其實已經很少直接負責與病人對接了,只是每天查房的時候露個面,指導指導,之後主要精力都在做學術方面的研究,寫論文什麼的,為晉升主任做準備。   我們是內科嘛,不像外科,主任副主任是手術的主力,到他們這階段其實已經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了……   總之他除非出門診,否則基本不可能和患者單獨接觸了,而查房的話,我們都在邊上看著,他總不可能當著我們的面下藥吧?不可能不可能,肯定不是他啦。   小曹她們嘛……她們很好啊,勤快,比起我當時可要勤快多了,肯幹活,也願意幹活。   廖主任也挺照顧她們的……不公正待遇?怎麼可能?沒有的事兒,真要有不公正待遇,都不用她們說,廖主任首先就得替她們找個公道回來,咱們科室別的不說,就倆字,團結,沒那些勾心鬥角的破事兒。   實習生?呃,這屆實習生說實話,不大行,就一個女生比較勤快,剩下兩男一女都比較懶,喊了才會動,不喊就坐在邊上玩兒手機,上班了就等下班,混日子似的。   值班的時候也不情不願,擺著張臉不知道給誰看,這種態度,以後畢業了怕是……算了,不說他們,說不定他們壓根就不想當醫生呢?哪個專業還沒點混日子的學渣了是吧。」 第313章焦慮   「我叫舒玉梅,今年二十七歲,家住……」   「不用那麼緊張,就找你大致了解些情況,你就當閒聊好了。」松哥微笑著打斷她,問:「你昨晚值夜班,是吧?」   這是松哥和祁淵問詢的第三人了,也是第一個住院醫。   「嗯,昨晚是我和小曹值班。」舒玉梅抿抿嘴,輕輕點頭。   「凌晨三點左右,你進入過病房?」   「去過一次,」舒玉梅說道:「另外兩床的病人血壓下降比較厲害,家屬找到我問我怎麼辦,我就過去瞧了眼。」   松哥輕輕點頭,看名單上的時間,確實是有家屬先從病房裡出來,敲了值班休息室的門,過約莫十分鐘左右,舒玉梅才進病房的。   頓了頓,舒玉梅又接著說:「那對老夫妻是喝了含有草烏頭跟附子的中藥導致烏頭鹼中毒入院的,血壓下降、心律失常等都是烏頭鹼中毒的常見症狀。   治療方面……簡單來說主要還是對症治療,我瞧了瞧,血壓低的確實有些危險,就又回到辦公室,開了電腦登錄了廖主任的帳戶開藥。   之後就再沒回休息室了,一直待在辦公室,病人這情況也睡不了,就想著寫寫論文草稿。   過了一個小時吧,我想再去病房裡看看情況,小曹看我累,就提出替我過去,我沒拒絕。   情況還算穩定,我也放了心,小曹就回去休息了,之後是實習生看我在寫論文,就自覺說去關注病人情況的,那女生走的還很勤,半個小時就過去一趟,回來就給我暴雪呀。   我挺感謝她的,還尋思著,今天要下班的早的話,請她吃頓飯呢,沒想到碰到了這種事兒。」   「她一共去了幾次?」   舒玉梅立刻回答:「三次,每次血壓我都有記錄,好調整用藥,也會考考她這樣的血壓需不需要做進一步處理之類的,所以記得比較清楚。」   「也就是說,你和曹醫生分別去過一次病房,實習生去過三次,是麼?」   「對。」   「那實習生一直待在辦公室?」   「是啊,她比另外三個人勤快很多。」舒玉梅說:「昨天是安排她和另一個男生值班的,但那男生十點多就去值班室睡了。   她嘛,基本安排到值班,都是在辦公室熬著的,有家屬找就去看看,然後通知我們,沒家屬找她就看書、做題,很用功呢,說等畢業了想考咱們醫院的編制。」   頓了頓,舒玉梅才似乎後知後覺的問:「你們……你們不會懷疑那女孩是兇手吧?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不是這樣的人,她……不是,就算她投毒,她得有動機吧?她又不認識病人,幹嘛幹這種事兒啊,平白毀掉自己大好人生,她那麼努力一個人,怎麼可能做這種蠢事呢?   或者你們懷疑小曹?不會,怎麼會是她呢?她也不認識患者啊。」   既然已經說到了這一步,松哥也不藏著掖著了,便問:「那麼曹醫生是否遭遇過醫院的不公正待遇?」   「你們果然懷疑她……」   「實不相瞞,每個單獨進入過病房的人,以及病人家屬,都是我們的懷疑對象。」松哥盯著她眼睛:「當然,也包括你。」   「我……」   「不過不需要擔心,僅僅只是正常的懷疑罷了,請你們配合,展開問詢工作,並不是為了驗證懷疑,恰相反,是為了排除你,你同事,你所認為不可能作案的人的嫌疑,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舒玉梅點點頭。   「所以,如果你真的關心曹醫生,關心那名實習生,就如實和我們說。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人,最終都是讓證據說話,不是你們幹的,便怎麼都不需要擔心。   可如果有所隱瞞,或許會很麻煩,因為在完全排除你們的嫌疑之前,我們可能還會再與你們聯繫幾回。相反,你越配合,麻煩自然越少。   況且我們絕不會對其他非執法人員洩露你說的任何話,是以,不管是好是賴,請放心講,不要有顧慮。   考慮清楚了嗎?如果考慮清楚了,就請回答,曹醫生,她是否受到過醫院的不公正待遇?」   「我……」舒玉梅咬咬下唇,眼帘低垂,過了片刻後,才搖搖頭說:「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她沒有說過,我也沒有見過。」舒玉梅再次搖頭:「但是……她最近表現的似乎確實相當低沉。」   「噢?」   「我和她其實是校友來的,早在學校就認識,都學生會的,她小我一屆,我是院學生會宣傳部副部,她是幹事,大四那年我退出學生會,她繼承了宣傳部副部的職位。   所以我們認識很早了,交情也不潛,對她還是蠻了解的。她原本是個非常陽光開朗的女生,什麼事兒都打擊不了她。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臉上的笑容慢慢少了,人也消沉了,還瘦了,似乎很焦慮……   具體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也說不清楚,潛移默化的改變吧,還真難說得清楚,不過應該不是太久,就近期,就幾個月的事兒。   其實我問過她,她說是家裡催婚催的緊,煩,加上工作也累,好久沒休息了,過段時間就能緩過來,所以也沒太在意。   基本就這樣,但是……趙警官,相信我,她是個非常善良的女生,不可能幹出投毒的事兒來的。」   「放心,我們會認真調查的。」松哥點點頭:「那麼,那位實習生呢?」   「不確定,我對她了解其實很有限。」她搖搖頭:「她們這樣的實習生都是在每個科室裡倒的,這個科室待一個月就去下一個科室這種,她才來了一個星期,接觸並不太多。   但剛剛就說過,她很努力,很勤快——或許同組的同學那麼鹹魚她心裡可能會有些不忿,但那也跟患者沒有關係不是?   至於醫院方面,她也不是醫生,僅僅是來實習的,也就跟我們這些人接觸接觸,碰不到醫院管理層的,能受到什麼不公正待遇?」   「倒也是。」松哥在筆記本上記了幾筆,接著又隨意的問道:「那,值班護士呢?」 第314章排除   「護士?」舒玉梅愣了兩秒,跟著反應過來:「她們應該是進去給病人換藥的吧。   畢竟額外開了藥嘛,家屬去急診病房取了回來就得交給護士安排輸液,藥物也比較多,中途需要換藥很正常的,家屬一按鈴她們就過去了。   而且,說是值夜班,但也不能真的叫人一宿不睡覺第二天白天接著幹活不是,制度是制度,但太疲憊的話,很容易出問題的,輸錯液產生醫療事故更是麻煩。   所以多數其實都會商量一下,值班的那一組輪流來,這樣每個人都能睡一會兒,休息休息,都不用熬一整宿,雖然累還是累,不過多少也能夠恢復點精神不是嘛。   再說了,夜裡也沒多少事兒,雖然必須得有人值班,但其實用不著那麼多人守著,一個也就夠了,安排一組幾個人同時值班,也是為了相互間能輪換輪換,都得到休息。」   「原來如此。」松哥輕輕點頭。   舒玉梅又道:「就說啊,都是有原因的,她們也不會幹這種事啦。」   「那你覺得,病人家屬呢?」   「也不可能吧,他們應該也不認識的,而且他們一直昏睡,也不會在住院期間跟他們鬧矛盾,沒理由投毒吧。   就算要投毒,他們哪裡來的藥?提前準備?那提前準備是想害誰呢?自個兒爸媽麼?不提前準備,那家病人半夜才送過來的,一晚上功夫他們也搞不到毒鼠強吧?」   松哥看了祁淵一眼。   祁淵會議,輕笑道:「早上查房的時候,人多,且當時就發現他們的異常了,是以僅參與了查房的人,可以直接排除嫌疑。那對老夫妻,按你們所說,中毒症狀相當嚴重,也不具備作案可能。   那麼擁有作案條件的,就只有單獨進入過病房的你、曹醫生、那名實習生以及兩個護士,還有那對老夫妻的家屬了。   這個不可能,那個沒理由,人全部都排除了,那是誰投的毒呢?誰有動機投這個毒呢?」   松哥扶額。   祁淵這番話,說的真臭。   但松哥本來的用意也是讓他試著扮扮白臉,在允許的範圍內稍稍刺激刺激舒玉梅,而很明顯,祁淵領悟了意思,做的也挺好。   果不其然,舒玉梅張了張嘴,跟著便蹙起眉頭,臉色不大好看了。   好在她也沒說什麼,只道:「具體是誰,我真的不清楚,反正在我看來,確實沒人有理由幹這種事兒。   毒殺他們一家有什麼好處?真要有仇的話那也就算了,可咱們這些人,要不是因為他一家住院,可能見都沒見過他。」   「抱歉,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松哥扮紅臉救場:「開始時就說過了,每個人都具備嫌疑,希望你能理解。   當然,也僅僅只是我們主觀認為的具備嫌疑,因為根據監控結果,兇手肯定隱藏在你們之間,是以希望你們能配合咱們,僅此而已。   我們以懷疑的目光看待任何可能與本案有關係的人,但也請放心,我們不會輕易的把你們中任何一位視作法定意義上的『嫌疑人』,在取得客觀證據之前更不會對你們採取任何強制措施,一切的『配合』需要,都是請求。」   舒玉梅臉色好看了些,但她還是搖頭:「抱歉,我知道的我都說了,我真不認為咱們中的哪一個會是兇手,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了了。」   「沒關係,你已經提供了不少線索,非常感謝。」松哥站起身:「就先到這兒吧,不知道是否方便提供下聯繫方式?   如果之後想到了別的什麼線索,比如誰近期的行為比較奇怪,有異於平常的話,就像曹醫生那樣忽然變得有些消沉這一類的情況,也請聯絡我們。」   「好。」舒玉梅寫下了自己的電話和家庭住址,同時接過寫有松哥聯繫方式的紙條。   離開休息室,目送她離開,松哥輕聲問:「目前問詢了三人了,小祁,你怎麼覺得?」   「她說的有道理,那對老夫妻的家屬應該沒條件弄到藥,嫌疑可以排除。而實習生與護士,嫌疑似乎也並不大。   唯有曹醫生,相對可疑。   一來是性格方面的變化,一個樂觀開朗的人忽然變得消沉焦慮低氣壓,肯定有緣由,說不定就是工作事業方面出了什麼變故;   二來是她忽然主動提出幫舒醫生去看看病人,完了直接去值班室睡覺,這個行為,我總覺得不太對勁,似乎是想創造單獨去病房的機會似的。」   頓了頓,他又皺眉道:「不過……還有個問題,既然是去看那對老夫妻,那麼家屬應該也會注意、注視著她,在他們面前跑去毒殺另一家庭的中毒患者豈不就暴露了嗎?   從這方面看,她似乎也並不具備作案條件,兇手作案的時候,應該是病人家屬也都睡著的時候才是。那值班護士的嫌疑就相對較大了,或許可以查查夜間護士鈴被摁響幾次……」   松哥輕輕頷首,又微微搖頭:「排除病人家屬的嫌疑,有點武斷了。   他們當然沒可能在那一家子患者入院之後弄到藥,但並不意味著不能提前準備——如果他們早先與醫院產生過醫療糾紛的話,提前備藥,以待時機出現也並非沒可能。   至於曹醫生的作案嫌疑……   我想,去查看那對老夫妻的血壓並詢問基本情況,順便到另外三床看看同樣因中毒入院的患者,對其他人而言,這個舉動應該非常正常吧?他們未必就會起什麼疑心了,甚至當面下毒,他們也不一定能看出來。   因此,詢問患者家屬的時候,一定要注意下這個問題,問問他們是否見著那名醫務人員接近過那一家子。」   「明白了。」祁淵頷首,表示受教,隨後又問:「那我們接下來,問詢誰呢?」   「不需要了。」松哥說:「其他人,有老海他們負責,每組詢問兩三名目標,剛好把任務安排下去。   先歇會兒吧,等他們也問詢完了,咱們碰個頭,匯總下信息。嗯,咱倆抽根煙去?」   「好啊。」 第315章緣由   半小時前,另一間值班室,老海和方常正在問詢曹醫生。   她叫曹羨。   「你們是在懷疑我吧?你能肯定是要懷疑我的,因為確實,我最近的狀態不是很對,在你們看來,這大概就是最大的嫌疑了?」她很主動的說道。   老海和方常其實還沒收到這方面的線索,並不知道她近期性格變化有點兒大,但這並不影響什麼,方常依舊面露微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輕聲問:「能具體說說麼?最近碰到什麼事兒了?」   「唉,一言難盡。」她輕嘆了口氣,扭過頭,看向窗外,輕聲說:「本來不出意外,我應該在半年之前結婚,現在孩子可能都有三四個月大了。」   「噢?跟你男友鬧出什麼意外了嗎?」   「他欠了一屁股債。」她抿抿嘴,摸出兜裡的女士香菸,點上,回過頭定定的看著老海,說:「去年六月,他撐不住了,資金鍊斷裂,向我坦白,說前前後後,連本帶息,欠了七萬四。   當時我很震驚,問他怎麼欠的,他說布置婚禮,拍婚紗照,裝修貸,每一筆都是為了我們兩個,原本欠了有二十多萬,大半年來拼了命的工作,償還,已經還掉了十多萬,但剩下七萬多,真的沒辦法了。   我其實,沒有太責怪他,畢竟貸款也算用在了正途上。當然,很氣,但不是氣他為什麼欠這麼多錢,是氣他為什麼不跟我說。我這些年來,雖然沒刻意存錢,但存款也有些,他跟我說了,就不用這麼苦了。   然後我就把錢給他還了,提前還款,平臺還算靠譜,提前還款利息按日結算,當然有一筆違約金,可不多,一千塊,算上利息,不過六萬出頭罷了,比按期還少了整整一萬。   還完之後,我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並告訴他,以後不要這樣了,有什麼事兒,和我商量著來,他也很感動,同樣,也很拼,申請了個健康證,白天正常上班,晚上和周末就送外賣……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我懷孕了,跟他講,他很開心,然後說,過年回家就和我扯證,婚禮的事兒其實都已經張羅好了,只是新房沒交付,怕我介意,才遲遲沒有辦。   我笑他傻,我又怎麼會介意這些呢,他呀,就是太寵我,凡事都只知道為我著想……嗎?   到了一月份,婚期一天天的臨近,每天忙完工作就要張羅著婚禮什麼的,累,真的特別累,但累過之餘,想一想,憧憬憧憬未來,還是覺得很甜蜜,不自覺的就會笑出來。   跟他認識這麼久,長跑這麼些年……快十年了吧?我們高中就認識了,大學不是一個學校,甚至不在一個省,異地了五年,後來他放下一切來到了這兒找我,然後就一直同居……其實在我心裡,已經和夫妻沒區別了。   但其實啊,果然還是渴望一場婚禮的吧?   我就這樣笑著,到十一點多,他回來了,脫掉外賣工作服,忽然撲通一聲就跪我面前。   我很吃驚,心裡也有股非常不好的預感,問他怎麼了。   他慌慌張張的跟我說,他忘了還有一筆款,三萬多,當時不知道是系統崩潰還是什麼原因,還款入口的連結是灰色的,還不上,他也沒在意……   連續三天沒有還上,他也急,以為碰到了套路,乾脆破罐子破摔不管了,沒想到半年多都沒人催收,以為放貸公司倒閉了就。   哪裡想到今天忽然催他還債,加上罰息竟然要還七萬,他和對面大吵了一架,一晚上也沒送外賣,不斷的協商,最終協商的結果就是,他們那邊也確實有責任,罰息就算了,按照正常利息算,本息四萬。   我當時都暈了,婚禮一天天的臨近,各種錢都已經一點點花出去了,完全沒有存款……   但我也沒有太怪他,按他的說法,這確實也不是他的責任,畢竟他都坦白了七萬多的債務,沒必要瞞著這三萬。   最後我一咬牙,從信用卡裡現金貸了四萬塊錢出來,給他,叫他趕緊把這個錢給還掉,解了燃眉之急再說,然後拼命從牙縫裡摳出錢來,還上。   又過了七天,我接到了一個催收電話,我才知道,他還有債,他竟然還有債……   當天我就逼問他,到底欠了多少錢,他和我說了實話,四十多萬,問他怎麼欠的,他說網賭。   而且,他其實和家裡坦白過了,只是一直瞞著我,家裡幫他上了三次岸,可最後他還是沒戒賭,又欠,家裡被他掏空了,完全還不上了,他才向我坦白的,而且坦白竟然也只是一部分……   之後,通訊錄全面決堤、崩潰,打進來的電話越來越多,涉及的平臺越來越多,我真的心驚膽戰的……   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婚不接了,分手,房子本來我家裡也沒出錢,裝修他操辦的,車子他買的,婚禮投入的錢能退就退了,不能退就當餵了狗,給他的四萬我也不要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他走他的我過我的。   這兩年房價暴漲,他拖個信託公司把房子賣出去,到手應該能有六十萬左右吧?沒有我的束縛,走投無路了想來他也會賣,能上岸我就囑咐他,再次下水那也是活該不關我事了。   如果他一次性跟我交代清楚,說實話,我未必這麼憤怒。四十多萬,確實很多,但以我的工資,以我的家庭條件,不是還不清楚,日子還長,我倆才二十多歲,哪能被四十多萬難倒呢?大不了接下來幾年辛苦些就是了。   可他呢?先瞞著我和家裡說了三次,走投無路了才找我,還遮遮掩掩有所隱瞞,說什麼張羅婚禮裝修,都是屁話,我問清楚了,婚禮,裝修,都是他家裡出的錢,他欠的每一筆都是賭債。   而且在我幫他還了七萬,他轉手就又把錢套出來繼續賭了,還輸個精光,十一月是靠向朋友借熬過去的,還了的錢還是套出來接著賭,想回本,十二月也是,一月,借無可借了,又找我。   我根本看不到他悔改的決心,這個男人太讓我絕望了,原諒他這一次,絕對會再有下一次,他家人不就原諒了他三回嗎?」   最近很疲倦,焦慮抑鬱,一直欠著的補更也停了許久,真的很對不起大家。   今天有點繃不住了,可能只有一更,也可能再擼一更出來,抱歉。 第316章堅強   「有什麼用,」說到這裡,曹羨冷笑連連:「還不是那個樣子,屢教不改屢錯屢犯,跟我坦白後還了錢竟然還再次套出來繼續賭……   死心了,真的對這個男人死心了,和他在一塊,看不到任何希望,真的。   所以我走的很決絕,也幸虧沒結婚吧,運氣真好,在婚禮之前事情都爆發了出來。   甚至往陰謀論的角度想想,他忽然提結婚,會不會就是怕全面爆發了我承受不住,所以先用一本結婚證捆住我呢?畢竟離婚,總比分手來的更加沉重許多吧?   第二天一早我就請了假,半個鐘就在醫院附近找到了合適的小房子,找搬家公司上門把我的東西帶走,不多,一麵包車就可以拉走。   他給我買的護膚品、化妝品、衣服、包包,我統統都沒要,我就拿走了完全獨屬於我的,我自己買的東西,免得以後給他留口舌。或許很浪費,那些東西出二手也出不掉,但是無所謂了。   然後他就央求我,讓我不要走,對搬家師傅發脾氣,我就打電話報警,他搶我手機。   搬家師傅也是暴脾氣,把我手機搶了回來,還警告他別欺負我,讓我要報警就報,這種男人……   唉。   你們警察來的真的很快,三分鐘不到,兩名警官到現場了,詳細問了究竟怎麼回事兒。他遮遮掩掩的說鬧矛盾,要分手,馬上就要結婚了不想就這樣,不想讓我走,想讓我冷靜冷靜云云。   警察聽了也勸我,搬家師傅也勸我,說小兩口不容易,別就這樣鬧彆扭,還說自己回去了,沒搬成家,也不收我錢,確實是個好心人呢。   但那時候我也在氣頭上,冷笑著聽那個男人說完,就將,完全不知道前因後果就叫人大度,你們怎麼這麼自我呢,當時兩個警官和搬家師傅聽了都有點難堪。   好在我沒完全失去理智,立刻跟他們道歉了,然後詳細道來,那個男人就面如死灰,警官和搬家師傅看他眼神也不一樣了……   之後警察勒令他不許阻止我搬家,警告他不許騷擾我,否則直接以騷擾論處,輕則拘留重則判刑,還告訴我以後千萬別慣著他,他說什麼我都別聽,聯繫我我就報警。   之後就搬走啦,很快搬好,我沒告訴他我搬到了哪兒,也沒告訴其他任何人,包括玉梅,包括爸媽,我怕他會想方設法打聽到我的住處……   我還換了手機號,舊手機也沒停,只是拉黑了他,同時設置攔截,拒接任何陌生來電,秋秋微信都設置了不允許通過電話號碼添加我,不允許訪問通訊錄,空間朋友圈攔截一切陌生人。   網購也只用新號碼這樣,同時新號碼也沒告訴任何人,它只是用來接陌生來電的,而如果說出去,陌生來電是不是他,就講不清了。   這一套設置,其實都是從謝邀下機乎學到的,真的很有效,這近一年來,除了他偶爾利用QQ號和朋友QQ聯繫我——當然我添加了之後發現是他理都沒理——完全沒有受到他的騷擾。   我沒有再欠債務,也沒有拆東牆補西牆,血淋淋的教訓擺在我的面前呢。而且運氣真的不錯,酒店退回了四萬定金,一萬二交了半年房租,第二個月連著工資,申請提前還款把四萬債務還清了,省吃儉用一個月,直接上岸。   然後,我也把自己多餘的信用卡全都銷戶了。或許有卡神能把卡玩的很好並從中源源不斷獲取收益,但我知道我不是,沉迷進去我只會成為卡奴。   我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所以我很少超前消費,這次的教訓,更是讓我直接把白條停了,花唄額度主動降到一千,信用卡額度調整到五千,夠應急也就好。   每個月工資獎金什麼的,到手能有一萬三四,存兩千塊進微信零錢通裡,等著交下一個半年的房租,留三千塊在身上用,剩下八九千全部存進存錢卡當中,那張卡沒開網銀,沒開快捷支付,只開了簡訊帳單提醒。   就這樣,我日子依舊過的很好,存款也漸漸多了起來,至今十一個月,我存了七萬七千五,再存幾年,或許就夠首付了,而且如果職稱能升成功,收入還會漲。   所以每一天都過的很踏實,家裡包括我都有醫保和額外買的商業大病保,我足以應付絕大多數意外了。   但這件事的傷害,比我想像中還要大……   本來我應該能存下八萬多甚至九萬的,這沒掉的一萬,不是花掉了,是看病了,先直接找的精神科,發現輕度抑鬱症,藥物治療,維持樂觀就夠,就沒接著看,而是找了心理諮詢師,定期接受諮詢。   這,就是我這一年來的故事,我想,足夠解釋我性格變化的原因了吧?至於病人家屬,抱歉,我並不認識他們,無冤無仇,我為什麼要下藥?   或者你們覺得我其實是在報復醫院?覺得我近期變化是受到了醫院的不公正待遇?呵呵,恰相反,我很感激醫院,很感激這份工作,也感激自己學到的技術,和讓我擁有這份技術的學校與父母。   否則那四萬塊錢,可能會成為我跌落深淵的起點,你們說呢?   因為接觸過,所以敬畏。因為敬畏,所以感激,今年一月份起,醫院就已經成了我第二個家了。」   老海迅速、簡要但準確的記錄完這些信息,隨後將筆一松,略微活動活動有些發酸的指頭,同時抬頭看向曹羨。   但他嘴皮子剛動,曹羨就輕笑說:「不用安慰我,我都看開了,而且我的諮詢師給我了足夠多的安慰,配合著藥物,我恢復的相當好,漸漸的,也要走出來了。   最近這一兩個月壓力又比較大,主要是睡眠沒睡好,忙著論文的事兒。換做以前或許不是事兒,可我也回不到以前了,那個樂天派的我,沒有了。」   「那麼……」方常斟酌片刻,還是決定直接問:「根據監控,凌晨的時候你進了病房,單獨進的,對嗎?」   幸不辱命,沒擴大欠更口子,大家晚安。 第317章心理   「嗯,是有這回事兒,」曹羨直接承認:   「我替玉梅去的,我當天的論文計劃告一段落,她才剛剛開始。我知道這有多難,不想她打斷思路,所以主動說幫她忙,回來告訴她病人血壓結果,讓她早點休息,就回值班室睡覺了。」   老海記上一筆,接著又問:「你們醫療組的人,你應該都挺熟的吧?」   「嗯。」   「那有發現誰最近表現比較異常嗎?」   「沒有,最異常的就是我了吧?」   「實習生呢?」   「不了解,他們才來不久,不熟悉。」她說道,想了想,又補充:「硬要評論的話,分配到咱們組的實習生,有個女孩兒很勤快也很主動,其它的,呵呵,鹹魚。」   「值班護士呢?」   「那就不清楚了。」她搖頭:「認識,碰到了也會聊聊,但僅此而已。咱們和護士的工作,既配合緊密又相互獨立,尤其現在都搞電子辦公,更沒什麼直接聯繫了。」   「噢?」   「反正用藥什麼的都直接在內網系統下達,家屬取了藥上交護士站,另外一些護理措施什麼的,也是這邊下達那邊就收到了,平時咱們都待辦公室,她們都待護士站,交集其實不多。   倒是偶爾會一塊吃個飯,有時候也會去護士站拿些東西,或者她們來辦公室問點事情,不過不頻繁,像性格變化之類的,真看不出來。」   「好吧。」老海又記了一筆,接著又補充問了些看似並不太重要的細節問題,曹羨都一一作答,對照筆記,看不出破綻。   「感謝你的配合,」方常見沒什麼要問的了,便說:「大概情況我們已經知悉,方便的話,還麻煩你留個聯繫方式,如果想到什麼線索,也請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好。」曹羨頷首,拿起紙筆記下兩個手機的電話號碼。   寫完後,她猶豫一陣,又問:「住址要記嗎?」   「看你個人。」方常揚了揚下巴:「問詢也不非得上門,打電話約你出來或者到單位找你也一樣的。不是有切實嫌疑的重點懷疑對象,住址可留可不留的。」   老海微微側目,瞅了瞅方常。   方常餘光瞥見,抬起腳輕輕提了提他小腿,示意他別露餡。   曹羨沒注意到他倆的小動作,捏著筆桿猶豫兩秒,便道:「那我還是寫了吧。」   說著,她便迅速將地址也寫在筆錄冊子上,又在落款上簽了名,隨後將小冊子還給方常。   離了值班室,老海忍不住嘀咕道:「想讓人寫就讓,不讓就說不用,再不行說個隨便就好了,你扯那麼多幹啥?難道還指望看她反應進一步判斷她有沒有嫌疑?」   「是啊。」方常挑眉:「這不明擺著的嗎?」   「那你看出啥了?」老海說:「不寫地址顯心虛?寫了也有可能是欲蓋彌彰啊!或者猶豫一陣再寫不對勁?那毫不遲疑的下筆也可能是故作姿態不是?   要我看啊,你最近研究微表情心理學走火入魔了吧?本就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你信?」   方常翻個白眼:「你這是質疑心理學在問詢與審訊中發揮的作用咯?」   「呸,」老海撇撇嘴:「問詢審訊很多時候本就是心理博弈,怎麼可能沒用?   只是你那半吊子就沒必要拿出來晃了吧?除了經驗豐富的極個別專家外,誰能真說出個所以然來的?   要我講,除了極少數標誌性的典型動作,其他絕大多數動作表情都不能拎出來單獨研究,還得考慮人本身的習慣,同樣場合同樣動作在不同性子的人身上,那可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意思。」   「倒也有理。」方常點點頭,跟著又嘿一聲:「不對,老海,你今兒吃火藥啦,我不就想試試新學的技巧麼,你這麼激動的懟我幹什麼?」   老海聳聳肩:「沒懟你,只是告訴你用錯方法了。」   「那該用啥方法?你講講看。」方常挑眉,接著又想到了啥,說:「喲,差點忘了,你不是警校出身,是通過省考招警考試進來的,本身是應用心理學專業的吧?   抱歉抱歉,這麼多年過去,差點忘了。emmm,我這算不算班門弄斧?」   「也不至於,許多細節方面不大相干的知識我也忘的差不多了。」老海輕笑:   「只是提醒你,心理學類目的暢銷書,譁眾取寵的,或者說故意拿些似是而非或者未被明證、玄之又玄的理論居多,乾貨極少,你當故事書或者雜書看看就好。   真的想學點東西,那就買教材去系統的學,雖然枯燥是枯燥了點,但只有這樣才能真學到東西。」   「成,那有啥子推薦的?」   「首先普通心理學和心理學史,這兩個是基礎。」老海掰著手指頭說道:「研究完這兩本,你要還感興趣,那和咱們平日辦案相關度比較高的就是犯罪心理學、人格心理學、變態心理學和行為心理學這四本。   感興趣的話,微表情心理學可以繼續看,不過更推薦微動作心理學,這兩本在一大堆心理學類的雜書裡都還算比較靠譜,也還算實用。」   「明白了。」方常說:「犯罪心理學在警校裡學過,我先買別的書瞅瞅看吧。還剩個實習生,咱們這就問問去?」   「好。」   ……   與此同時,護士值班室。   王兆與阿先剛問完一名護士,正在問詢第二人。   「昨天凌晨麼?確實去過病房,換藥水。   半夜裡病人血壓降低,醫生給開了升血壓藥,那病人體液平衡也很紊亂,需要糾正,而且打鉀會很疼的,病人年紀也大,血管耐受力不好,輸液速度不能太快,時不時的又有家屬按鈴,也得去瞧瞧。」   「半夜裡是否發現毒鼠強中毒那一家子有什麼異常?」   「挺好的呀。」護士說。   「噢?」阿先抓住了重點,立馬問道:「你注意那三床病人了?」   「是呀,他們也在輸液,又沒人照顧,每次去的時候總得瞧瞧他們的藥水還剩多少,估算下時間過來換藥吧?」護士理所應當的問:「怎麼了嗎?」   勉強緩過來了點兒,再給我點時間吧,再歇息幾天,先維持保底更新量,等狀態更好些就繼續補更。 第318章結果   「沒事。」王兆搖搖頭,示意護士不需要那麼敏感,同時桌下的手瞧瞧打了個手勢,提醒阿先注意,並說:「那一家人,輸液量也很大嗎?」   「當然了,急性中毒入院的病人,輸液量大多都不小。」護士說:「中毒基本都伴隨有電解質紊亂,體液平衡被破壞的症狀嘛,這些都得糾正,就需要輸液。   另外,多數情況下,排尿排汗是將毒素、已分解的毒素產物及代謝終產物排出體外的最主要途徑了,是以還得插上導尿管,然後注射利尿激素和大量生理鹽水加速排尿,基本輸液都是一輸一通宵的。」   「了解。」王兆又問:「你和另一名護士交替去的嗎?」   「是啊,她守前半夜,到三點,我守後半夜,兩點半就起來聽聽注意事項方便交班。」護士說道:「我差不多九點多十點去休息的,睡四個半小時起,她也差不多情況,七點半起準備八點交班。」   「交完班就能休息了嗎?」   「哪能啊,值了夜班第二天白天照樣要幹活的,到下午六點才能下班,」護士擺擺手:   「所以輪到值班基本就相當於從早上八點上到第二天下午六點,三十四小時呢,每星期值兩次,中途不輪著休息的話誰受得了。   聽說區二院護士值完夜班早上就可以休息,真叫人羨慕,我老早就想跳槽過去了,可惜競爭太大,哎,我要是個男生該多好啊,這年頭男護士可吃香,基本想去哪家去哪家,醫院都搶著要。」   「你要是個男生,恐怕就不會學護理了吧?」王兆微笑道。   「也是嗷。」護士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下一個問題,你有發現哪位同事最近表現不大對勁的嗎?」   「不大對勁?」   「比如情緒方面的變化。」   「這個呀,我想想。」護士雙眼本能的上抬一陣,做思索狀,接著很快便說:「護士長。你們千萬別說出去嗷!   我們都覺得,她最近是家庭出問題了還是更年期了,好奇怪的,尤其這兩個月,變化太大了。   原本她脾氣很好的,我們都叫她大姐,也是打心底裡把她當大姐,但最近卻好急躁,動不動就發火,血壓好像也有點高,我看她吃過幾回降壓藥了。」   「還有呢?」   「還有……曹醫生吧,曹豔……哦不不不,曹羨,你們知道她不?」護士又想了想,很快說:「原本也是個很陽光的小姑娘,來咱們護士站都是笑眯眯的,但今年忽然變了個人似的,成天板著臉,很少看她笑。」   「還有呢?」   「沒了吧?沒了,真想不到了。」她這回搖了頭。   王兆又問了幾個問題,護士一一作答,便結束了這次問詢。   離開護士值班室,阿先掏出手機一瞧,說:「嘿,松哥叫咱們整好了去走道盡頭那個樓梯間吸菸區找他。」   「那過去吧,倆問詢對象都問完了。」王兆頷首,把筆錄冊往懷裡一攬,說道。   「嗯。」   ……   吸菸區。   祁淵散了一圈煙,剛好把他剩下的小半盒給散完,便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松哥點上,說:「都講講吧,各自有什麼收穫?」   「我們問詢室曹羨和那名實習生。」老海說:「曹羨自稱近期有輕度的抑鬱症,原因是前未婚夫欠下巨額賭債,且無悔改決心,憤而分手,取消了婚約,並打掉了肚子裡的孩子,對她影響頗大。   其他方面嘛,我個人認為她的嫌疑還是無法完全排除,不過似乎並不具備作案動機。   至於實習生,挺正常情況一姑娘,也看不出什麼來,也不大可能受到醫院不公正對待,同樣不具備作案動機,嫌疑很小。」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對了,還想說一點,我認為嫌疑人的動機為私人恩怨的可能性應該很小,更大可能是報復醫院,只是這一家子正好趕上了。   畢竟這一家人半夜裡才入院,這大晚上的,上哪去弄毒鼠強然後給嫌疑人下毒是吧。所以受害人一家的人際關係,我覺得沒必要廢那個心思去具體排查了。」   「嗯,這點我們也發現了。」松哥頷首,看向王兆:「你們這組呢?」   「兩個護士都沒什麼問題,倒是聽說護士長最近表現不大對勁,可能是更年期或者家庭出了情況。」王兆說:   「不過單獨進入病房的名單中,根本沒有護士長在,何況她昨天下午六點就下班回家了,有著充足的不在場證明,假手於人下毒的可能性都很小。」   他剛說完,阿先便緊跟著補充:「我也有一點想說——我認為,名單上的這一組人,單獨進入病房的時間距離發案時間越接近,嫌疑應該越大。   毒鼠強是高毒性藥物,致死量小,發病時間短,而兩名護士每次進入病房,都會下意識的瞧一眼那一家子,看看當前的藥水還剩多少,如果毒發時間在半夜裡的話,按理早就被發現了,不會等到查房時。   從這方面考慮,負責守後半夜班的護士張海明,凌晨六點二十左右進入病房的實習生林淼,以及始終待在病房內的另一對患者夫妻家屬,作案嫌疑相對大許多。」   頓了頓,阿先又答:「張海明是否具備作案動機暫時無法確定,雖然沒看出問題,卻也不能直接排除嫌疑;家屬不大了解,不做評論,至於林淼……」   聽到這兒,方常接過話說:   「這女生應該不具備動機,剛說了,私仇的可能性可以臨時排除,她一個實習生,和醫院也不存在任何矛盾,尤其她還這麼勤快,動手能力也強,曹醫生對她評價頗高,實習評價肯定是優。」   「這麼說來,另一對患者夫妻的家屬和張海明嫌疑較大麼……」松哥彈彈菸灰,忽然看向祁淵:「小祁,你怎麼判斷?」   「不好說啊,我也沒接觸過張海明。」祁淵撓了撓額頭,看向王兆和阿先倆,問道:「她有表現出可疑的地方嗎?」   「剛說了,沒有。」王兆聳聳肩:「無法排除嫌疑,也沒發現潛在動機。不過她抱怨過值班挺累,也說想跳槽到區二院,那家醫院護士值班後次日清晨就可下班休息,不過因競爭太大放棄。」 第319章氣話   指腹在胡茬子上輕輕滑過,不輕不重的刺激力道,還蠻舒服的。   搓了會下巴,侯永便道:「確實讓人有點兒難以捉摸啊,如果是家屬鬧事兒,動機恐怕是此前的醫療糾紛了。   而倘若此前就存在醫療糾紛,又怎麼會再把家屬送到這家醫院來?過來訛詐麼?   重複逮著一家醫院訛,可信度就太低了,多數人主觀情感上都不選擇相信他們,而爭取不到輿論認同,訛詐就難以進行。   從這方面判斷,家屬,理應也並不存在針對醫院的作案動機,而若是針對這一家個人,先不說他們到底認不認識,就是有私人恩怨,你們也說過好幾遍了,這麼短時間,他們弄不到藥,沒條件。」   「言外之意,你懷疑護士?」松哥問。   「但我拿不出任何事實依據。」祁淵手一攤。   「你們呢?也都覺得,對比之下,護士的嫌疑最大?」   幾人對視一眼後,老海說:「曹醫生的嫌疑也不能排除,但不看動機——因為都沒發現他們的作案動機——單純從作案條件及邏輯上看,確實是護士的嫌疑最大。」   松哥從口袋裡摸出了筆記本,翻看翻看,隨後又從上衣口袋裡取出筆,在名單後邊打了幾個符號。   「那接下來等等荀隊和蘇隊的問詢結果就好了。」將本子收好,他又說:「老海,你給法醫科打個電話,請他們去解剖室問問凃主任目前發現什麼結果了,他這會兒估計正在解剖,騰不出手接通。」   老海頷首:「好。」   松哥接著看向方常:「你也打個電話回去問問,毒物來源的事兒有沒有摸清楚了。問詢這邊始終沒能找到突破口,依舊什麼證據都沒有,到頭來,恐怕還得從這個最艱澀的方向尋求突破。」   「嗯。」   祁淵猶豫片刻,問:「如果,毒物來源這邊也完全沒有突破呢?就像你先前說的,這東西……」   「確實,而且很可能完全沒突破。」松哥說道:「那我們就不得不面臨最大的難題了,得在完全沒有客觀且直接的證據的情況下,通過經驗與推理,將真兇給揪出來,獲得供詞,再通過真兇供出的線索找到證據,結案。   難度會很大,但也不是全然無法做到。玩過劇本殺吧?大概就是這樣了,以往也碰到過類似的案子,絕大多數,都能解決的。」   祁淵輕輕嗯了一聲。   很快,方常放下電話,說:「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線索,正想辦法請求其他相關部門協助,打算先將售賣毒鼠強的非法途徑給逐一找到,必要時申請線索懸賞。   但即使做到這一步,也很難保證非法經銷商能記得每個從他手裡購得毒鼠強的人的模樣。   一來銷量應該不會太少,二來我們基本已經排除了私人恩怨作案的可能,兇手真正的目標或許是醫院,那兇手準備時間估計不短,提前幾天甚至半個月一個月的,就把毒鼠強先弄到手了。   要近期購買的毒鼠強,經銷商或許還有點眉目,看到照片能指認出來,但過去這麼久,怕是完全忘記了,瞧著照片都不知道目標是誰。   話說回來,實在沒辦法,咱們或許可以換個思路——毒鼠強已經被全面被禁止,不僅生產與銷售,購買和使用同樣是違法行為,無非罪責不那麼大。   咱們可否聯合相關執法單位,再發起一次行動,將這些非法購買毒鼠強的人統統逮回來,該罰罰該判判,抓著抓著說不定就順著線索摸到這個案子的證據了呢?」   祁淵眼角微微抽搐:「不能吧?前不久荀隊蘇隊才發起一次類似這樣的行動,再麻煩他們,豈不是……」   「這可不是麻煩,送功勞呢。」方常撇撇嘴:「得罰款,這是創收來著,不信你瞧瞧交警隊在外邊貼罰單拍違章的多勤快。再說馬上年底,也是在給他們業績的機會。」   「老方!」松哥蹙眉:「怎麼說話的?貼罰單拍違章是創收?那那些太陽底下站崗指揮的咋說?」   「那些大多都輔警……」   老海輕輕踩了他一腳。   方常嘟噥兩句:「都是自己人嘛,說說還不行了。」   「你也知道都是自己人啊。」松哥有些無奈:「外人說咱們也就說了,咱們兄弟單位自己還說,多難堪呀?   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貼罰單拍違章,罰款是進咱們的腰包?想多了嘿,頂天也就是算個績效。   那跑績效有什麼錯?啥時候勤奮工作也變成錯啦?就因為人家幹的是收錢的工作?收錢就開心啦?銀行櫃員還天天收錢收到心煩嘞,又不是自己的錢有什麼開心的?   退一萬步說,罰單可有亂貼的?違章可有亂拍的?貼了罰單拍了違章不認還可以申訴呢,到處都是攝像頭,有什麼好逼逼叨的?   就因為違章時間短過錯小,被罰就不服氣啦?自己沒犯錯當然可以理直氣壯,但犯了錯不思悔過反而抱怨執法力度太大又是哪門子的道理嘞?   你難道就沒發現,成天抱怨交警貼單的,不大多都是成天違章的麼?外人說兩句這種抱怨的話也就算了,你也能跟著講?   道理你都懂,可咋就偏偏這麼大嘴巴子呢?鬧哪樣,搞啥子?」   一開始還是心平氣和的勸著,但說道後邊,松哥似乎也來了火氣,話便越來越重。   祁淵很少看到松哥這副模樣,顯然,方常講的那些,已經觸犯到了松哥的底線。   但同時他也納悶,方常同樣是隊裡的老人了,大嘴巴是有點大嘴巴,連跟他不熟的情況下方常都能過來忍不住指點兩句,批評批評,指出錯誤,可也僅此而已罷了。   這會兒卻不是大嘴巴可以形容了,簡直沒腦子——這種話他就算真要說,私下裡講講倒也罷,被捅出去坑的也只是自己,但大庭廣眾下跟其他同事這麼吐槽出來……   大家以後怕都得跟他保持距離了。   想到這兒,祁淵忍不住餘光瞥了方常兩眼,見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似乎氣著了,心裡不由得又咯噔一聲。   「尼瑪,不會打起來吧……」   肝出來一章emmm 第320章計劃   方常最後克制住了脾氣,咬咬牙:「抱歉,我說錯話了。   但我沒那個意思,只是想說,向他們求援,不需要有心理負擔。」   「嗯。」松哥淡淡的點點頭,瞧了他兩眼,又說:「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要回支隊休息下?」   「……」方常握拳,最後悶悶的應一聲:「知道了。」   「行,都散了吧,老海,你們再去和科室主任、醫院管理層負責人接觸接觸,儘可能多收集些線索,確定這些嫌疑人與醫院之間,到底具不具備潛在矛盾。」   「好。」   幾人很快都走了,只留祁淵和松哥還待在吸菸區。   松哥又摸出煙,分給祁淵一根,同時壓低聲音:「有話就問吧。」   「松哥,」祁淵擺擺手表示抽不動了,隨後也壓低聲音問:「你和方哥,不會在演戲吧?」   「嗯。」松哥嘴角輕輕揚起,隨後迅速落了下去。   祁淵納悶道:「演給誰看哇?總不能是這些醫務人員吧?」   「當然不是。」松哥搖頭,卻沒再細說,看的祁淵一頭霧水。   還想再問,松哥卻忽的一揚下巴:「荀隊蘇隊來了。」   祁淵剛忙轉身,打了個招呼。   荀牧微笑點頭,跟著問:「你們剛開過小會了吧?怎麼樣?啥結果,說說看。」   松哥便簡單的匯報了下情況,並將他們討論的結果以及得出的猜測一五一十的轉告給荀牧和蘇平,最後還將與方常鬧的「矛盾」也跟他說倆了。   他倆對視一眼,卻也沒進一步的表示。   片刻之後,便聽蘇平說:「我們詢問過病人家屬,也有個懷疑對象,或者說,有位家屬,具備作案條件,但動機尚且不明,做不得準。」   荀牧接過話說:「那對老夫妻年紀大了,這次中毒雖然沒要半條命,中毒症狀也不算太重,但家屬都非常緊張,畢竟老人嘛,摔一跤都可能進重症。   是真的關心也好,還是僅僅想著在老人面前好好表現以便繼承遺產時更有優勢也罷,只要真的對老人好都不是啥大問題,聖人論跡不論心嘛,總之他們表現的都相當上心,決定徹夜看守父母。   不過他們年紀也不小了,熬通宵挺累的,商議後便決定,今晚兩名女眷先歇著,白天照顧父母,夜裡三兄弟輪班,從晚上九點開始,一人守四個鍾。   最後一人,是么弟,五點左右才開始守的。是以如果想要投毒的話,他的機會最大,畢竟看監控,護士六點都還進病房換過藥水,看過另一家子情況,當時也還沒發現患者有毒鼠強中毒的病症。」   蘇平輕聲說:「他叫封固,松,回頭你把他和張海明的身份信息都往支隊裡發一份,讓他們調查毒物來源的時候,重點注意下這兩個人,最好能做出一份行為軌跡圖來。   這樣針對性稍微強一些,畢竟查他倆買沒買過毒鼠強,與調查買過毒鼠強的人中有沒有他倆之一,難度不可同日而語。」   「知道了。」松哥說:「稍晚些我就通知回去。嗯,接下來咱們還需要做什麼嗎?」   「去幫忙調查毒物來源吧,這個工作量蠻大的,你們這幫精英都被我調到這兒了,他們難免有些吃力。」荀牧略一思忖,說道:   「至於我倆……就按方常說的,向其他相關兄弟單位請求協助,先將餘橋範圍內所有製造、銷售毒鼠強的窩點與非法經銷商統統搗毀了再說。   不過在此之前,我希望咱們這邊能先有收穫,到時候只需要他們出人一一搗毀,就再好不過。」   「心。」松哥說:「我申請問詢犯罪嫌疑人熊雲琪和她姐姐。都是製造、售賣農藥的,她在這一行裡應該有著一定的人脈和關係網,或許能提供一些線索,哪怕餘橋並非她們的主要業務範圍。」   「可以,直接去吧,看守所和檢方那邊我會打個招呼。」荀牧說道,想了想,又補充說:「還有,調查重心稍微傾斜下。   市區範圍內,毒鼠強市場應該很小,畢竟打擊力度極大,且大隆的毒鼠效力並不比毒鼠強弱太多,但安全性則強不少,是以這類非法渠道的生存空間應該相當小。   重點放在周邊的幾個郊縣吧,那些地方,或許還有市場存在,嫌疑人或許也會往這些地方購置毒鼠強。這樣一來,咱們線索便也多了一條,查查嫌疑人近期是否去過這些郊縣,因什麼原因去的。」   「知道。」松哥頷首,這道理他自然都懂,並不需要荀牧提醒,但既然說都說了,他也不會講什麼,答應了就是。   「這就去吧。」   「好。」   ……   祁淵跟著松哥一路來到停車場,上了警車。   「怎麼,有心事?」松哥將車子發動,提醒祁淵繫上安全帶,隨後輕笑著問。   「啊?」祁淵回過神,問:「怎麼了?」   「沒,倒是你,心不在焉的。還在想我和老方的事兒?」   撓撓頭,祁淵說:「是啊,想不通你倆整這麼一出是為了啥,但……既然與醫護人員和患者家屬等嫌疑人都沒關係,那,會是誰呢?這個『有心人』是啥身份?是不是支隊裡的內鬼?是否跟本案有關?」   「想的倒挺遠。」松哥依舊溫和的笑著:「不過差不離了。跟本案沒太大的關係,只是此人將將浮出水面,是以近段時間,荀隊和蘇隊都讓我們找機會有意無意的釣他一釣。」   「噢?」祁淵眉頭擰的更深了:「可當時在場的就我們六個,你跟方哥在演戲……呃,總不能……」   「他們仨都沒問題。」   「啊?」祁淵被嚇了一跳。   他們仨加松哥、方常都沒問題,那豈不是說……   可也不對啊,如果懷疑自己,松哥又怎麼會好整以暇的解釋?   「別太緊張。」松哥搖搖頭:「沒問題是一碼事,會不會把這事兒傳出去又是另一碼事。   當然,他們仨嘴巴都嚴,按理不會主動傳播,可方常卻是大嘴巴子——至少他一直是這麼表現的。   所以他臭著臉回到支隊,一定會有人問他怎麼了,而他也一定會把這事兒說出去。」 第321章見面   頓了頓,松哥接著說:「到時候,老海他們雖然不會主動講,但當有人想向他們求證的時候,他們也會默認,那麼消息自然就能傳到有心人耳朵裡了。   總而言之,多數時候,演戲並不需要當面,甚至當面演戲還有被看穿的風險,利用間接的方式把消息傳出去,再好不過了。」   祁淵沉默,沒有接話,松哥也沒再繼續講。   「松哥,」過了兩個紅綠燈路口,祁淵終於皺了皺鼻子,問:「你覺得,支隊裡,真的有內鬼嗎?」   「……」松哥瞧了他一眼,沒回答,他也沒繼續追問。   又過了好幾秒,松哥才嗯一聲,道:「有。而且究竟是誰,也多少有些眉目了,只是尚不太確定。」   祁淵十指交叉,放在肚子上,兩三秒後才接著問:「揪出他後,支隊裡要搞一波大動作了吧?」   「不一定。」   「嗯?」   「某些時候,內鬼也能為我們所用的。」松哥輕聲道:「而且很好用。」   祁淵往後一靠。   幾秒後又直起身子,伸手到座椅下拉了下把手,雙腿一撐,將椅子往後推了些,再次靠在椅背上。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祁淵嘆息道:「如果是熟人……咱們該怎麼面對他呢?心裡會很不舒服的吧?」   「是啊,畢竟是自己兄弟。」松哥抿唇,跟著又搖頭感慨道:「可惜,在他選擇墮落的那一刻,就沒再把我們當兄弟了。既然如此,何必顧念舊情?」   一路再無他話,直到抵達看守所,兩人才又聊了幾句,隨後在傳達室做了登記,又進入看守所籤署了相關文書,這才在負責人帶領下來到審訊室,坐等熊雲琪被帶上來。   他們效率還蠻高的,一根煙沒抽完,熊雲琪便被帶上來了。   出於對女性及非吸菸者的尊重,祁淵本能的就要把菸頭給掐了。   同時,他又忽的看到松哥遞過去一根煙,才忽的想起來熊雲琪是抽菸的。   「不好意思,忘了準備女士香菸,這個抽嗎?」   「謝謝。」熊雲琪輕笑,探出上半身,用略略泛白的嘴唇叼住菸頭,松哥又幫她把火點上。   「看你面無血色的,似乎有些營養不良了,吃不飽嗎?」松哥問。   「沒,夥食挺好的,是我自己沒胃口。」   回答一句,坐回椅子上,她又低頭用被拷在桌上的手夾住煙,吐口煙霧,閉上眼睛,片刻後便笑道:「不知道是我太久沒抽了,還是說你這煙嗆,才兩口,腦袋竟然就有些暈。」   「太久沒抽是這樣的。」松哥微笑:「喜歡的話,這包都給你。」   「不用了,謝謝。」她搖頭:「正好戒掉。本來也都已經戒了,被你這麼一勾,反倒又犯起癮來。」   頓了頓,熊雲琪又問:「來找我什麼事兒?」   「餘橋這邊的農藥經銷商,你有認識的嗎?」松哥也開門見山。   「認識幾個,但不多。」熊雲琪道:「我不負責銷售這塊……事實上我什麼都不負責,只管出錢,然後吃分紅,都是我姐姐在管,你們應該問她。   當然,畢竟一直待在這兒生活,加上幹的也是這行,還是認識兩三個的,他們的工廠或者經銷點都在郊縣,不過平日裡也待市區這兒生活。   說起來,倒也應酬過幾回,在一塊兒吃過飯,談過合作。你們需要的話,我可以把名字給你們。不過號碼和住址記不住,除非你們能給我手機,否則我也報不上來。」   她沒問松哥為什麼想知道這些信息,直接表示願意配合。   這個女人一向蠻聰明。   顯然,她清楚自己的罪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能爭取到立功機會的話,緩刑不指望,但減刑還是能很輕易的爭取到的。   「你說,我寫。」松哥道,同時取出一個證物袋和一個充電寶,遞給她:「存放了許久,可能沒電了,你充一下,等好了就報給我吧。」   「好。」   幾分鐘後,她手機重新開了機,便很快打開通訊錄,報出了幾個名字,隨後又翻了翻相冊和備忘錄,補充上兩三個地址。   記錄完後,松哥又問:「這些人裡,有沒有不那麼老實的?」   「都是啊。」她繼續匍匐下身子吸菸,抽了兩口才再次抬起頭,面帶微笑的說道:「做生意的,哪有幾個老實的。」   「我們的意思是,不做老實生意。」祁淵猶豫兩秒,補充道。   「什麼叫不做老實生意呢?」熊雲琪饒有興趣的看向祁淵:「違法亂紀?我們這樣過了準許時間依舊違規生產硫酸鉈算不算?又或者,偷稅漏稅?還是……」   「非法生產、銷售早已被國家嚴令禁止生產、銷售的劇毒農藥。」松哥打斷她,直接說道:「有這樣的人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熊雲琪搖頭:「這種事兒,往往都是大秘密,大把柄,被人抓住就涼涼,哪能輕易洩露出去。」   「那你覺得是否有人悄悄幹這些事兒?」祁淵問道。   「……」熊雲琪沉默兩秒,輕輕搖頭:「難說,幹或許都有可能幹,但沒有證據,也完全說不準,難講。」   說完,她又立馬問道:「怎麼,又有人用農藥犯罪麼?用的是什麼?」   祁淵不敢回答,便看向了松哥。   「嗯,」松哥倒沒什麼顧慮,畢竟熊雲琪目前還在被羈押調查當中,又與本案並無關係,說了也無妨,便直接道:「毒鼠強,一家四口都中毒了,就在醫院裡投的毒,一人死亡,不足兩周歲的嬰兒。」   熊雲琪張了張嘴,有些難以置信:「毒鼠強?開玩笑的吧,弄毒鼠強那可不是違規生產那麼簡單了,指不定就會被判危害社會公共安全,嚴重了要吃槍子的!」   「你倒是挺了解。」   「正好了解過。」   「那這麼看來……你確實不知道這塊市場水有多深。」松哥抿唇,說道:「由於毒鼠強成本低廉,生產簡單,即使全國上下發動過數次全面清繳,並三申五令嚴禁生產,卻依舊有著並不太小的市場。   當然,這年頭也難弄到了,更早些的時候,毒鼠強這玩意兒,甚至還能直接從農貿市場上購買到。」 第322章情況   熊雲琪沉默,沒接話。   半晌後,她才搖搖頭,說:「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現在這種時候偷偷生產、銷售毒鼠強。   而且,以我對這些同行或合作夥伴的了解,他們或許並不是真正老實本分的生意人,甚至可能想方設法的偷稅漏稅,或偷工減料、虛假宣傳什麼的,但生產毒鼠強……不可能的,他們沒那個膽子。」   頓了頓,她又接著說:「我姐姐或許知道些有這樣的膽子的人,不如,你們問問我姐吧,她認識的同行比我多得多,人際關係也比我廣不少。」   「也好。」松哥沉默幾秒,輕輕點頭,站起身:「總之,還是感謝你的配合了,情況我們會如實上報,儘可能幫你爭取從輕處罰甚至減輕處罰的機會。   而如果你提供的這些名單中,確實有嫌疑人存在,那麼……」   熊雲琪面帶微笑:「謝謝。」   松哥甩了甩手上的煙盒:「真的不需要給你留嗎?」   「……」熊雲琪臉上閃過一絲掙扎,隨後果斷的搖搖頭:「不需要了,謝謝。」   「祝好。」松哥輕輕點頭,和祁淵離開了審訊室。   「松哥,」出門後,祁淵便問道:「接下來要去哪兒?找熊雲琪她姐?」   「先打個電話吧。」松哥說:「她被罰了筆款,繳納了保證金後,就一直處於取保候審的狀態,目前人在齊華縣,屬於限制出行的狀態,過去挺廢功夫的,一來一回相當耽誤事兒。   想來以她的狀態,問起這些事兒,她應該也會配合我們的才對,畢竟越是配合,態度越好,立功的次數越多,到時候開庭審判時,爭取到從輕處理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懂了。」祁淵頷首。   松哥又說:「走吧,先回車上,在車上問,同時做好記錄。這樣,人名電話號和地址之類的信息,你負責記錄,其他信息,比如這個人的喜好、人品以及她對這個人的評價之類的,我來記,咱倆錯開,記錄壓力也不會這麼大。」   「好。」   兩人便和看守所民警打了聲招呼,走到停車場,回到了自個兒車上,松哥掏出手機,給支隊裡的文職輔警打了個電話,讓找找熊雲琪她姐的電話號碼。   原先他倒也有,不過案子辦完便刪掉了,筆記本上的記錄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但支隊的案卷裡肯定有相應記錄,找到相關案卷即可快速找到號碼。   等了約莫五六分鐘左右,松哥便收到了一條簡訊,上邊有目標聯繫方式,他便立刻打了電話,開啟擴音,隨後將手機放在支架上,報出筆記本抓著筆準備記錄。   彩鈴響了許久後,那頭接通,松哥當即表明身份,隨後詢問:「請問是熊女士嗎?」   「啊,是你們啊,我還有印象的。」熊女士立刻說:「怎麼啦,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有一些情況需要向你了解。」松哥立刻說道:「近期,我們餘橋又發生了一樁投毒案……」   「又一樁?不是,我的農藥廠目前還處於停業整改階段,沒有……」   「放心,沒有懷疑你們的意思,只是想詢問詢問,您是否認識其他的農藥生產、經銷商呢?」   「這……能不能問一句,這次是什麼毒啊?」   「毒鼠強。」松哥回道。   「毒鼠強?」熊女士詫異的問了句,接著頓了好幾秒,才小聲說:「這玩意兒……這年頭,不可能有人搞的吧?   反正真做生意的,不可能賣這東西,根本犯不著,準入資格拿到了,老老實實生產就是,毒鼠強雖然成本低了點,效果也確實不賴,但大隆和硫酸鉈的成本也並不高多少   當然,硫酸鉈的準入資格門檻高些,手續更麻煩些……好吧,我可能沒什麼資格說這些,講了也不太有說服力,但事實如此,沒必要,就算違規生產硫酸鉈也好過搞毒鼠強,畢竟一個準產一個嚴禁,風險不一樣。   至於那些沒拿到準入資格的……說實話,如果我們知道有這樣的人,保準第一時間就給舉報了。   準入資格都拿不到,肯定是又沒錢,又沒關係的,不用擔心被報復,而從另一個角度考慮,他們偷偷生產這些農藥,侵佔的是我們的利益,哪還能眼睜睜的看著?   再說了,萬一人家貼咱們的牌子,冒充咱們的經銷商賣假貨怎麼辦?那侵害的可是咱們的利益哎,所以只要被我們發現了,那絕對沒客氣的。」   「這樣啊,」松哥蹙眉,看了祁淵一眼。   見狀,祁淵想了想,又問:「那麼,熊女士,可否麻煩你將你所認識的同行、合作夥伴這些,整理一份名單,跟我們說說呢?」   那邊沉默了幾秒。   片刻後,她的聲音才再次從揚聲器中傳出:「可以,不過一個個的報名字電話,太麻煩了。這樣吧,我請個懂電腦手機的朋友,過來幫我把這些信息都打包整理成一個文檔,然後發給你,怎麼樣?」   祁淵看向松哥,見他點頭,便到:「行,這樣,你發我們支隊郵箱吧,我報給你,你記一下。」   「好的。」   報過郵箱後,熊女士那邊重複了一遍,確認無誤,才又主動說:「這樣,我這段時間,也幫你們打電話給這些同行、朋友好好問問吧,如果有消息的話第一時間告訴你們。」   「那就再好不過了,非常感謝你的配合。」祁淵高興的說道。   「不必,對你們有用就行,不過事先說好了,我個人是覺得恐怕不會有什麼收穫的,原因剛剛講的非常清楚,希望你們……」   「請放心,我們理解。」祁淵說道,又看向松哥。   松哥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便開口說道:「這次情況,我們會如實跟當地的同事說明,不論是否有實質性的幫助,都請他們給你計個立功表現。程序上說,你的配合,對我們的幫助確實很大了。」   電話那頭的語氣輕鬆了不少:「太感謝了,那就……合作愉快,我盡力幫你們。」 第323章調整   「不好辦吶,」見松哥收回手機,祁淵猶豫一陣,還是說道:「現在看起來,這追查非法生產、銷售毒鼠強的組織或個人,可真不好找……」   「找倒是簡單,難的是儘量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鎖定他們。」松哥搖頭說道:「市場得有買賣,即有買家就肯定有賣家,而這類小成本商品,有賣家便不可能僅有一個買家。   萬不得已之時,咱們只要發布懸賞令,賞金開高一些,總會有人向我們舉報這些渠道的。只是懸賞令一發,就以為著公開部分案情,也意味著兇手及經銷商都能收到風聲,屆時或許還有麻煩。」   「可是……」祁淵有些遲疑:「購買和使用毒鼠強,也是犯罪,舉報就意味著『自投羅網』,會有人為了那點賞金而……」   「這個世界,不缺法盲。」松哥打斷他,輕聲說:「更何況,誰說了解、知道這個存在的『買家』,就一定要購買他們家的毒鼠強了呢?」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祁淵若有所思。   松哥面露微笑:「所以放心,嫌疑人跑不了,咱們現在只是想儘量不打草驚蛇而已,所以比較謹慎,調查方式也以間接調查、外圍調查為主,難度自然相對就比較大了。   但隨著調查深入,線索逐步增加,方向日益明確,肯定會越來越輕鬆的,到後期甚至就僅僅只需要付出機械的體力勞動即可。   你也見習半年了,仔細想想以往偵破過的案子,是不是大多都這樣。」   「了解。」祁淵頷首,表示懂了,隨後又問:「那麼,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你認為呢?」松哥沒回答,反而問起了他的意見。   他眸子轉了兩圈,思考幾秒,提議道:「要不,咱們去農貿市場和花鳥市場逛一圈吧?」   松哥追問:「為什麼?」   「農貿市場、花鳥市場,也有銷售農藥,尤其是蟑螂藥、老鼠藥的。」祁淵回答:「蒼蠅、蚊子、蟑螂、老鼠,這四害,不論城市農村,都深受困擾。   如果說類似除草劑、殺蟲劑之類的農藥,僅在農村有著相對較大的市場,而城市除非是養花養草的家庭,否則個人沒什麼需求的話,那對付這四害的工具與農藥,不論在哪,需求都普遍存在。   小區高層住戶或許好一些,只要衛生工作做的相對好點兒便基本不會受到這方面的困擾,可老小區低層住戶以及城中村,對此卻煩不勝煩,做好衛生只能減輕而不能根除煩惱,棚戶區就更不用說了,是以……   是以這些產品,在城市裡理應還是有市場的,而農貿市場,尤其是農貿市場內及周邊的流動攤位,也肯定有賣這些東西的。   咱們只要找到兩三個人,打聽打聽情況,說不定,就能有所收穫。」   稍稍一頓,祁淵又接著說:「相比於周邊郊縣,其實我更傾向於認為,兇手手中的毒鼠強是在市區所購買的。   我們從動機開始分析,不論是可能性較小的個人原因,還是相對較大的報復醫院,其目的不外乎殺人或製造汙點,製造事件罷了,投毒只是手段而非目的,投何種毒,就更加無關緊要。   是以選擇藥物的時候,我想兇手會考慮的不外乎兩個因素——毒性的大小及弄到手的難易程度。   毒性太小,達不到目的;弄到手太難,則又太繁瑣,且越難就代表著越特殊,越特殊就意味著越容易被發現,風險越大。   是以我認為,如果毒鼠強真的需要特地跑一趟郊縣才能弄得到的話,兇手大概率就會放棄這一作案手段,改換其他方法了。   於是要弄到毒鼠強,大概率只有兩個途徑——要麼在周邊直接購買;要麼便是出去旅遊或回老家時靈機一動順便買了帶回來。   如果是後者,則意味著計劃周期相當長,但倘若兇手的根本目的是對付醫院,計劃周期長也可以理解,是以並不能排除,帶我們調查起來就太過麻煩了些。   所以我個人建議,從醫院及嫌疑人住所附近的農貿市場、移動攤位開始走訪調查。」   「精彩,」松哥嘴角揚的更高了幾分,連連點頭,肯定道:「不錯,真的很不錯,思考起來有理有據了,邏輯方面並沒有太大的問題——雖然還是有些主觀。   不過要你完全摒棄主觀,也是為難人,總而言之,嫌疑人在附近購買毒鼠強的可能性確實不小,荀隊說市區市場小——當然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或許確實欠考慮了,畢竟他也是人,很難十全十美。」   頓了頓,道:「你開車,咱們先回區醫院,在附近走訪調查一番,我給荀隊打電話告訴他你的看法。」   「好。」祁淵特開心,立馬應了下來,畢竟受到肯定,總歸是叫人非常受用的。   兩人各自下車,調換了位置,祁淵便點火將車輛發動,松哥則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聊了幾句後便掛斷,松哥說:「不錯,荀隊也認可你的判斷,自稱自己小區住久了有些不食人間煙火,讓我替他跟你認錯呢。」   「呃……」祁淵張了張嘴,這話他不知道該怎麼接。   松哥又笑道:「總之你的思路沒錯。不過,郊縣市場也並不能放棄,畢竟不能完全排除可能。   荀隊是這樣考慮的,先集中力量調查各大農貿市場,同時派人繼續跟進熊雲琪和她姐姐這條線,至於周邊區縣,則先請當地刑偵大隊的同事幫忙大致了解下情況,你看怎麼樣?」   不同於先前的考校,這一回,松哥是真心實意的在詢問他的意見。   祁淵則趕緊說:「這樣當然最為穩妥,再好不過了。不過,咱們人手畢竟還是緊張,不然向派出所同事請求協助?   術業有專攻嘛,他們始終在基層打交道,認識的這方面的人也相對比較多一些,請他們幫忙,或許效率能比我們自己幹要來的高許多。」   「不錯的主意。」松哥再次點頭:「正好,荀隊他也是這麼想的。」 第324章摸排   農貿市場,祁淵和松哥倆快速走過,很快便來到賣農藥之類的攤位區,便挨個的問過去。   恰好他倆都穿著便衣,倒是挺適合偽裝的,以家中老鼠成災為由,買高效的老鼠藥。   祁淵擔心這樣有釣魚執法的嫌疑,但松哥向他解釋,這算設套,而並非釣魚,只要不以設套本身作為定罪證據即可,祁淵這才放下心來。   至於找不到目標,兩人都不大擔心,只要這市場裡有賣毒鼠強,而且張海明那個小護士都能買到,他們肯定也沒問題。   事實上,也是問熊雲琪時,松哥說過早些年農貿市場都有賣毒鼠強的,給了祁淵靈感,他才提議來這兒的。   早些年賣的多,近些年沒發現,但誰知道是真的沒賣了,還是隱藏的更深換了個名目了呢?畢竟針對毒鼠強的嚴打,隨著時間的推移,或許上層依舊不會鬆口,但基層上的力度總會漸漸減弱。   「老闆,有沒有老鼠藥啊?」   第四家農藥攤子,松哥問道。   「你們要買啥子的喲,」老闆問:「我看你們一路走過來,瞧瞧看看,啥也沒買。其實藥效都差不多的,他們家的不行,我這邊的怕也不行。你們家老鼠很難搞?」   「難搞哦,」松哥煞有介事的說:「一開始好有效果的,後來慢慢的也不知道學精了還是怎麼著,根本沒用,想買點更好的,他們家都沒有。」   「你們平時用的啥子藥哦?」   「大隆啊。」   「大隆?不會產生抗體了吧?」他嘀咕一聲,又說:「大隆算是很強的老鼠藥了,這都沒效果的話……其它的你們用過沒有?」   「呃,基本都用過了,有個膽……膽什麼醇的?」松哥說:「那玩意兒也用過,也是開始有效果,很快就不行了。」   「膽鈣化醇?」老闆問一句。   「對。」   「那我也沒法子了。」老闆搖搖頭:「你去別家問問吧,我跟他們賣的東西都差不多,效果也都一樣,他們那沒有你要的,我這也不會有。」   「老闆知不知道誰家有更好的?」   「要知道的話我就直接去進貨了啊。」老闆翻個白眼:「有新藥、好藥,大家都悄悄進來悄悄賣,想知道得自己跟搞批發的打好關係打聽消息。」   「好吧,謝謝老闆了。」   兩人便離開這個攤位。   祁淵輕聲問道:「松哥,你說,剛那老闆,有沒有問題?」   「怎麼講?」   「他是真的沒其它的藥,還是看我們是生面孔,不敢把藏起來的非法藥物拿出來?」   「都有可能吧,不過後者的可能性小點。」松哥說:「生面孔不生面孔的怕做不得數,農貿市場人流量那麼大,而且張海明也不像經常逛市場的人。   關鍵其實沒必要這麼謹慎,沒幾個人真的關心自己買的農藥究竟是啥,只關心到底有沒有用,他隨便編造個名字把毒鼠強扔出來,暴露的風險就很小很小了。   就算被抓,只要瓶子上沒有毒鼠強這樣的標籤,到時候推脫說自己不知道賣的是這玩意兒就是,雖然這麼推脫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用,但別忘了大多數人都是法盲,不少人還信奉不知者不怪。」   祁淵瞭然,輕輕頷首。   兩人繼續挨鋪子問過去,且依舊沒有收穫。   祁淵便說:「松哥,咱們這麼挨個的問,怕是要引起懷疑了。」   「懷疑什麼?別的鋪子沒有咱們要的東西,咱們換地方問不很正常麼。」松哥說:「尋常人買菜也有挨鋪子問的呢。」   「尋常菜鋪子又沒啥大問題……」   「多數藥攤子也是。」松哥聳肩:「至於有問題的,或許會心虛,但不會因為心虛就不做生意。他們膽子比你想像中的大,否則也不會幹這種事了。」   「哦。」祁淵瞭然,想了想,又說:「不過固定攤位幹這種事兒的可能性恐怕也小,不如咱們去流動攤位瞧瞧?」   「沒剩幾家了,先問完吧。」松哥說道:「除非有絕對的把握,不然問詢到一半放棄,更改思路,在走訪當中可是大忌,最終可能什麼線索都沒辦法發現,這種僥倖心理是有不得的。   既然已經開始走訪,那就不看概率,可能性再小也得問過去。」   「明白了。」   兩人繼續問詢,不過專賣老鼠藥蟑螂藥的鋪子真的太少了,畢竟這一塊的市場相對還是比較小,不太賺錢,是以幹這行的自然也就不多,畢竟固定攤位和鋪子的租金也不便宜了。   但流動攤位賣這個的缺不少,多的是賣山貨、蜂蛹、蛇酒、老鼠藥蟑螂藥等東西的,就連給人算命看手相的都有。   早些時候農貿市場外頭還有一大堆攤子,近五六年申請文明城市,大力整頓市容市貌,擴建了農貿市場,嚴厲打擊那些攤位,也就沒有在外頭擺攤的人了,都是在市場內擺著。   相比固定攤位而言,租金方面便宜了不少,對於那些小商販而言,其實也可以接受,只是從擺攤不花錢到要花錢,這個0到1的轉變比較困難罷了。   一旦接受之後,便入了溫水,哪怕對這些移動攤位的租金緩緩漲價,他們也只捏著鼻子認。   大致看了一遍,兩人又開始挨攤走訪。   「老鼠藥啊,找我準備錯,我這藥藥性可強了!」終於,有個攤位的人拍著胸膛說道。   松哥敲了敲,說:「你賣的這些,我都用過啊,沒用,我家老鼠可都成精了,咋都毒不死。」   「不可能!」那人喊一句,跟著左右看看,從白色帆布包裡掏出一個約莫二三十毫升左右的透明小瓶,裡頭裝滿了白色粉末,遞給松哥說:「你試試這個,咱們苗家的不傳之秘,對付老鼠絕對有效!苗家你知道吧?」   「喲,真的假的?小哥你是苗家人?」松哥眼前一亮,隨後饒有興趣的問道。   「那當然!」他挑眉:「我這賣的都是苗藥,避蛇的硫磺,大補的泡藥酒的藥材,老鼠藥蟑螂藥,啥都有,你瞧瞧還有什麼需要的不?」   「不需要了,就這瓶吧,多少錢?」   「三十。」   「這麼貴?」   「效果很好的我跟你說,這一瓶夠你用好久,把你家老鼠全部毒死!」 第325章方向   下午,刑偵支隊,毒理檢驗室。   「你帶回來的七瓶藥,有四瓶是毒鼠強。」負責毒理檢驗的法醫說:「另外三瓶也是國家明令禁止生產使用的毒鼠劑,這幫傢伙,果然膽大妄為。」   頓了頓,他又說:「至於你買回來的那幾包所謂『苗藥』,假的,沒啥球用,添加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搞不好反而有害。   我不否認『苗醫』、『蒙醫』、『藏醫』和『中醫』確實有獨到之處,我個人也曾經研究過,蠻欣賞其中許多理念的。   但問題是,打著這些旗號招搖撞騙的,以及無腦吹的人都太多太多了,兩者結合,給這些傳統醫術帶來了致命的傷害與摧殘,老祖宗遺傳下來的東西不說被被徹底糟蹋敗壞,卻也差不多了,真是叫人恨的牙痒痒。」   「關鍵得加強打擊力度。」松哥順著他的話應一句,跟著便很快岔開,說道:「您先忙,我還得趕緊安排人把這七個售賣禁止生產使用的劇毒物的非法商販給逮住,別走漏了風聲。」   「行,你去吧。」   ……   傍晚,七名嫌疑人便被帶回了刑偵支隊,一一展開審訊,並給他們一組照片讓他們辨認。   松哥和祁淵則審訊那位自稱是苗人的小哥。   「叫什麼名字?」   「宋祖聰。」   「年齡?」   「三十四。」   「籍貫。」   「魯地泉城人,漢族。」   「你不說你是苗人嗎?」   宋祖聰梗著脖子:「不這麼說人能信我賣的苗藥嗎?   我有什麼辦法,好好做生意人都不信,一說是苗家出來的,就有了一大幫腦殘,賣的倒也挺好。」   「為什麼賣毒鼠強?」祁淵翻個白眼,問道。   「什麼毒鼠強?」   祁淵拿出個證物袋,裡頭是他賣的藥:「這玩意,毒鼠強,劇毒,早許多年便被嚴令禁止生產銷售和使用。」   「什麼鬼?我不知道啊,進貨的時候人沒跟我說,只說是特效藥特別有用的。」他慌慌張張的說:「你們……你們釣魚執法!」   「你可以投訴,」松哥淡淡的說:「你手機還在你身上,投訴電話我也可以報給你。」   「你……你們竟然這麼猖狂,連投訴都不怕……」   「我們一切行為都在法定允許範圍內,甚至全程都有錄像錄音,只是你沒發現而已,為什麼要怕?」松哥輕聲說:「釣魚執法,是我們釣魚在先,誘使你犯罪,自然不被允許,這種情況你是無罪的。   但事實卻是,你犯罪在先,我們設套只是為了抓捕,而不是為了定罪,也不需要『你售賣違禁品給我們』這一客觀事實作為證據,自然……   算了,不與你解釋,你的罪責不算重,估計不多時就能等到快速庭審,到時候會有公訴律師為你辯護,你要有疑慮,直接問他。」   說完,不給他反駁的機會,他又掏出一疊照片:「行了,別狡辯了,事實清楚證據齊全,由不得你狡辯。現在幫我們一個忙,爭取立功機會,說不定可以減刑。」   他眼珠子一轉:「你要我做什麼?」   「看看這些人裡,有沒有你見過,跟你買過藥的。」松哥說:「他手裡的藥出事了,你要能認出他來,給你記大功。當然,事先說好,能否從輕處罰我說了不算,配合不配合也看你。   看仔細了,好好想想,別瞎說,否則非但無功,還有大過,罪加一等。」   「那我試試。」他眼珠子再轉,也不再強自辯解,點了點頭。   照片一張張的放下,分為好幾組,每組十張,十張放完後才問他有沒有認識的,如果沒有直接過,如果有則先掃到一邊繼續放。   幾組照片統統過完,僅有一組裡有他覺得眼熟的人,松哥便又將這組照片拿過來,一一展開,最後讓他選出認識哪個。   他推出了一張照片。   「曹羨?」祁淵瞧了眼照片,微微一愣,暗想:「這不是那個前未婚夫賭球欠了一屁股債,最終推了毀約分手並性格大變的住院醫麼?」   松哥也略顯意外,但很快又問:「你怎麼認識她的?」   「上個星期,她找我買藥了。」   「買什麼藥?」   「就你們買的那個,說家裡鬧老鼠,怎麼殺都殺不乾淨,問我有沒有厲害點的,我就給了她這個。」   「毒鼠強。」松哥抿了抿嘴,看了祁淵一眼,祁淵會意,立刻給蘇平發了條消息。   ……   九點,晚例會。   還有幾名刑警沒到,荀牧決定等一會兒,便和到場的幾人先私下交流。   「不是曹羨下的毒,」蘇平說道:「她確實買了老鼠藥,但沒開封過,還沒來得及使用。   而且她家確實老鼠不少,畢竟環境不大好,在城中村內,還有,她也並不知道自己買的是什麼藥,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買了回家,之後就忘了這事,從來沒用,所以嫌疑不大。   最關鍵的,毒理實驗室檢驗過,雖然瓶子一樣,看上去也很像,都是白色粉末,有少許結晶體,但裡頭並不是毒鼠強,而是膽鈣化醇。   其實也就是維生素D3,並非嚴格管控藥物,也不是處方藥,雖然也可以用作殺鼠劑,不過用的不是非常廣泛。   估計應該是哪個叫宋祖聰的傢伙,進貨渠道除了問題吧,人估計也確實沒跟他說賣的是啥藥,只跟他說肯定有效,所以膽鈣化醇和毒鼠強混用賣給他。   所以,曹羨的嫌疑,到這裡,差不多可以排除了。」   松哥納悶道:「既然不是曹羨,那會是誰呢?七個商販,有三個認出了曹羨,卻沒認出其他人來。」   「說明兇手不是在那家農貿市場買的藥。」荀牧接過話,說:「又或者今天恰好沒去。流動攤販嘛,都不固定的,市場管理員按天收租金,哪天沒有過去也很正常。   總之已經有眉目了,你們的思路應該沒有錯,繼續排查下去,毒物來源這個突破口,應該很快就會被打開。」   「那其他方面呢?」松哥又問:「張海明還有病人家屬封固,這兩個嫌疑最大的人,有取得其他方面的突破嗎?」 第326章排除   荀牧緩緩搖頭,隨後說:「不僅他們倆,其他作案可能相對較小的嫌疑人以及受害者家屬方面,都沒有任何收穫。   至於醫院方面……   你們應該也清楚,如果嫌疑人的作案動機真的是報復醫院,則意味著他很可能受到了來自院方的不公正對待。   對醫院而言,這算是一個醜聞,如非必要,鐵定會想辦法藏著掖著。   而換個角度想,受害者一家中毒,幼子死亡,並非是出於醫療事故,而是因為有人投毒,除了是在醫院中毒這一點外,與醫院根本沒有關係。   這種情況下,他們並不能感受到什麼壓力,想讓他們自曝醜聞,難。   動機這條路,不說走死了,但短時間內也很難有所突破,除非耗費大量的時間精力下去,反覆收集線索及問詢,才有可能硬生生靠著推理破了本案。   但這樣就有些不值當了,如果可以,還是從毒物來源這一塊著手吧,這個方向,短期內應該能有突破。」   「明白了。」松哥頷首。   又等了一小會兒,人來齊了,荀牧便宣布開會。   凃仲鑫率先站起來,說:「經過詳盡的屍檢,以及對其他三名受害人的檢查報告進行細緻分析……   算了,過程我不多說,直接說結果吧,推測受害人李俊鋒,死亡時間為早上七點二十到七點半之間。   結合藥物代謝動力學等方面綜合計算考慮,包括李俊鋒在內,四名中毒患者的中毒時間則都在凌晨六點半到七點左右。」   「噢?」荀牧捏著下巴:「這麼說來,倒是足以排除掉大部分嫌疑人了,這個時間段進入過病房的,只有實習生林淼,護士張海明二人,再加上一個封固……」   「不,未必是他們,」凃仲鑫打斷荀牧,說道:「發現毒鼠強的那瓶生理鹽水內,還發現了乙酸乙酯成分,另外,四個塑料瓶封膠上,都發現了多餘的針眼。」   「多餘的針眼?」蘇平問道:「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凃仲鑫說:「生理鹽水、葡萄糖還有轉化糖都是常見的輸液藥物或藥物載體,除了直接使用,用於補充水分、電解質、糖分或糾正體液平衡外,還可用於做其他治療藥物的載體,比如頭孢等抗生素。   我看過四名病人的處方,主要是以維生素K1作為解毒藥使用,這些藥物被注射入生理鹽水注射液內,隨靜脈滴注進入人體,除此之外還有些別的藥物,用於對症治療。   是以注射液的封膠上,自然會有小針眼存在,那是因為要將藥物打進注射液裡形成的,無法避免。   將處方與輸液瓶一一對應、檢查後,我發現,導致四人中毒的塑料瓶封膠上的針眼各多了一枚。   以此推測,兇手投毒的方法,便是先以乙酸乙酯溶解毒鼠強,再將溶液注射入這些藥物內,進而隨著靜脈滴注進入人體,最終便導致了毒鼠強中毒。」   頓了頓,凃仲鑫又接著說:「當然,作案人的投毒方式,其實你們也早有猜測,猜的也八九不離十了。   但我要補充的一點是,受害者中毒時間,與作案人投毒時間,這是並不相關的兩碼事。   完全有可能,作案人於數小時之前投毒,但直到接近天明時分,值班護士張海明,才剛好用到有問題的那瓶注射液……」   「不,」蘇平忽然開口:「這個可能性,其實我早先就想過,但現在差不多可以排除了。」   「噢?」凃仲鑫有些好奇的看向他:「怎麼說?」   「如果是這樣,受害人中毒時間應該各不相同才對,」蘇平說:「畢竟好幾瓶注射液,裡頭各有一瓶有問題,那沒理由說正好都集中在六點半到七點之間中毒,太巧合了。   當然,我也知道注射藥物其實是有順序的,並不完全隨機,如果他們使用的藥物有嚴格順序的話,當我沒說。」   凃仲鑫若有所思,沉默了一小會兒後,便搖頭:「前半夜的藥物確實有嚴格順序,但到了後半夜,每瓶注射液內的藥物就都一致了,是以確實不大可能是提前太長時間搞的,我失慮了。」   蘇平點點頭:「那麼目前至少明確了一點——嫌疑人範圍,可以鎖定在張海明、林淼和封固三人身上了。封固投毒不太可能通過注射液著手,可能性相對最小,林淼次之,張海明嫌疑最大。   痕檢科,你們這邊,有沒有什麼發現?」   「我們今兒翻了大量的醫療廢棄物,」柴寧寧站起身,說道:「並從中將注射器單獨區分出來,送去毒理實驗室一一鑑定,最終於四枚注射器中發現了乙酸乙酯與毒鼠強成分,推測為作案兇器。」   「噢?」荀牧立刻追問:「可有發現指紋?」   「很遺憾,沒有。」柴寧寧搖頭道:「嫌疑人為醫務人員,一次性手套對他們而言唾手可得,稍微有點反偵查意識的,想來作案的時候都會戴上手套避免留下指紋才對。   不過問題不大,封固弄不到醫院裡頭的注射器,弄到了也不大可能扔進醫療廢棄物裡,至於林淼,查查她在患者中毒前是否去護士站領過注射器即可。   但不排除她事先摸走了四枚注射器,藏在口袋裡,帶進病房注射的可能,可能性相對小些就是了。」   「所以目前可能性最大的,依舊是張海明,是麼?」   「我是這麼認為的。」柴寧寧頷首,想了想,又補充說:「當然,如果能找到證據,證明林淼領了注射器,或者帶了注射器進入病房,那麼她的嫌疑就將最大了。   因為實習醫生,頂多幹點換藥、拆線之類的工作,而輸液、打藥這塊屬於護士的職責,她用不著注射器,也不應該用到。」   講到這兒,她微微一頓,又說:「我倒是提議,咱們不妨以林淼作為突破口,想辦法證明或證否她手裡曾經有過四枚注射器。   如能證明,以目前的調查進度動用傳喚乃至拘留等強制手段,要求她配合調查了;而如能證否,十有八九,投毒人便是張海明。」 第327章栽贓   「問題是,最大的可能,是既無法證明,也無法證否。」蘇平輕輕搖頭,否認了柴寧寧的提議,說:「按照疑罪從無的大原則……本案依舊難有突破,不妥。   還是針對張海明展開調查吧,既然她嫌疑最大,那就重點查她,別想著另闢蹊徑了。」   柴寧寧哦一聲,坐了回去。   「其他方面呢?」荀牧問道:「有收穫嗎?」   方常站起身,瞥了松哥一眼,隨後別過頭去,對荀牧說:「報告,我和老海,在派出所同事配合下,摸排了三個農貿市場,發現有疑似售賣違禁藥物的攤位共計十三個,違禁藥物已收繳,正在等待檢驗結果,攤位老闆已控制。   因為違法行為尚未坐實,或者說,已確定存在違法行為,但不確定所售賣違禁藥物具體為何種種類,是以暫未展開詢問。   不過想來開完會後,結果也就該出來了,隨時可以拿一組照片去詢問,只是能否獲得線索,暫時也無法確定。」   荀牧頷首,又看向其他刑警。   他們一一起身匯報,結果與方常大同小異。   見暫時沒什麼本質上的收穫,且還有一大堆工作等著他們去完成,荀牧便也沒多耽誤時間,很快宣布散會,讓大家各自去幹活。   次日清晨,老海等幾名刑警分別找到荀牧,先後匯報了同一條線索。   張海明確實出現在那幾個農貿市場之中,並向這些攤販打聽老鼠藥,是以被這些攤販認了出來。   最終,她在兩名商販處,分別買了瓶藥,都是毒鼠強——這兩家商販也知道自己賣的是毒鼠強,對罪行供認不諱。   「匯報一下位置,誰離醫院最近?」荀牧立刻抓起對講機詢問。   松哥很快匯報:「我在醫院附近的派出所,離醫院一公裡左右。」   「就你了,」荀牧說:「立刻前往醫院,盯著張海明,我叫人把傳喚通知書給你送過去。別跟著回來,你和小祁就留在醫院裡,多注意注意其他醫務人員和封固等幾名患者家屬,在蓋棺定論前,其他人嫌疑依舊不可完全排除。」   「明白。」松哥很快回道。   十點,張海明被帶回支隊。   十點半,柴寧寧匯報,未在張海明家中搜到疑似毒鼠強的藥物,可能被處理了。   十一點,護士長報案,稱在家中發現幾隻死老鼠,並在角落裡發現少量白色粉末狀物質,結合案情推測疑似毒鼠強。   柴寧寧和凃仲鑫很快帶著民警上門,小心的將這些物質收集完畢,帶回支隊勘察,確定這些白色粉末為毒鼠強無疑。   松哥和祁淵第一時間對護士長展開詢問。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護士長依舊有些驚魂未定的模樣:「張海明是來過我家,來吃飯呢,我請她來的。」   「為什麼請她上你家吃飯?」   「主要覺得有點對不起她吧。」   「噢?」   「她想考主管護師職稱,也就是參加護理中級資格考試,」護士長說道:「按照時間,明年她工作年限就應該夠了,可以參加考試,但……」   「怎麼了?」松哥見她停頓,配合著問道。   「今年三月,咱們科室出了起醫療事故,屬於注射失誤導致的局部組織壞死,壞死達體表面積3%左右,並無大礙,但已達四級醫療事故標準。   她當時向我求情,還向我送禮,並想辦法與患者協商準備私了。我猶豫再三,覺得不能幫她隱瞞,讓她有僥倖心理。   左右不算大事,按理並不會太過影響她的職業生涯,就當長個教訓也好。當然,我也有私心,我擔心替她隱瞞,會影響到我自身……」   「所以你如實上報了?」   「是,最後醫療事故鑑定委員會進行了細緻的檢查鑑定後,判定此次事件為醫療事故。   自那時起,她似乎就對我懷恨在心了,開始各種編排我,說我脾氣暴躁,家庭不幸福什麼的。   說實話,對她,我是有愧疚的,所以她說的這些話,我也沒太往心裡去,聽之任之。   前段時間,聽說了職稱考試的事兒,聽說她原本明年就可以報考了,結果受這次處罰,得滿三周年之後才能報考……   我就更加愧疚了——當然,只針對她個人,不針對此事,如果有機會重來的話,我想我還是會如實上報,而不會徇私包庇。   但對她這個人,我心裡總歸過不去,手底下的護師出了差錯,我其實也有責任的,便越想越不是滋味。   前幾天,我終於下定決心,請她到我家吃飯,並鄭重對她道歉,也想在經濟方面給她點補償。她沒說什麼,那天我們聊得也挺開心的,我以為她也解開心結了。」   「這麼重要的線索,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們?」祁淵皺眉。   護士長抿抿嘴:「我沒想到她會幹這種事,而且我認為她已經放下了,所以就沒匯報,也是擔心你們會因此懷疑她,對她造成不好的影響吧,我對她還是有點愧疚。   但真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有嫌疑,更沒想到她竟然會想害我……   她在我家投毒鼠強,是為什麼呢?想毒死我嗎?但我也查過相關資料,毒鼠強很少因為皮膚接觸而中毒的,她灑在我家角落裡,對我影響並不大啊。   要不是因為老鼠死了幾天,發臭了,在家裡聞到怪味兒,發現了幾隻死老鼠……   發現死老鼠的時候我都沒反應過來呢,看到她被你們帶走,我才忽然想到這個可能,這些老鼠,不會是吃了毒鼠強死的吧,才想到家裡好像確實有些白色粉末,也才聯想到可能是她在我家吃飯的時候投的毒……」   「或許,她是為了栽贓嫁禍。」想了想,祁淵說道。   松哥看了他一眼。   祁淵立馬閉嘴不言了。   「栽贓?栽贓我什麼?」護士長一愣,緊跟著立刻反應過來:「該不會是想栽贓我投的毒吧?」   祁淵不敢回答了,看向松哥。   「說起來,你也算是受害人,而她是嫌疑人,是以你確實擁有知情權。」松哥也猶豫一陣,隨後說:「問詢她的時候,她曾經跟我們說過,你最近情緒變化很大,不知道是因為家庭不幸福,還是到了更年期。   嗯,就像你剛才講的,聽到她在同事面前編排你的內容一樣。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或許是想把我們的視線往你身上引,如果再在你家裡發現毒鼠強,你可能真的會被我們列為重點懷疑對象。   幸虧你當天下班的早,與患者一家完全沒有接觸。」 第328章收尾   審訊室裡,張海明尚在強行辯解。   但在蘇平先後拋出攤販的指證、監控視頻與半年前的醫療事故等線索與證據之後,她便沉默了。   或許是覺得沒有辦法再抵賴,便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坦白,對自己罪責供認不諱。   至此,本案結案。   又過了兩天,一家三口恢復的七七八八,但精神卻瀕臨崩潰。   夫妻倆在醫院裡大吵了一家,女子責怪男人為什麼要貪那一口肉吃,撿死貓回家,若非吃出問題住了院,幼子也不會喪命。   男人則一面辯解,一面對張海明,對醫院恨的牙痒痒,同時還對妻子的不理解感到憤怒非常——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只是想讓家人能有口肉吃。   畢竟他每個月收入不過區區三千多塊,而今年豬肉很貴,牛羊肉則一向都不便宜。   扣去幼子奶粉尿布錢,還得攢一些過年,他們家已經許久沒吃上肉了,見到幾頭死貓,當真欣喜若狂,他覺得這些貓是雨夾雪天,凍死的。   是以才帶回家,清洗處理乾淨,美滋滋的燉了鍋肉。   哪裡想到竟然吃出問題了呢。   存了一年的工資,加上往年過年回家也勉強省了一點攢下來的幾萬塊,近乎全部填進醫院裡了。   後邊毒鼠強中毒的錢倒是沒再需要他們承擔,但僅僅大隆中毒的治療費用也不少了。   男人只能期盼著,張海明,還有張海明的家屬,能再賠些錢。   和他妻子爭吵的時候,她妻子提到住院費,他便沒忍住,把這想法給吐露了出來。   女人更是暴怒,幼子都死了,他腦袋裡想的竟然是錢?   於是兩人便直接動起手來,被聞訊趕到的醫務人員制止,隨後報警,經派出所民警調停,和好。   聽松哥說了這個消息,祁淵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便跟著松哥一塊,走到外頭,靠著走廊的小窗,點根煙,悶悶的抽了起來。   「又是雨夾雪啊。」祁淵輕嘆口氣:「這幾天格外冷呢。」   「最冷的時候還沒到。」松哥吐口煙霧:「不論今天,還是今年。」   「噢?」   「再過會兒,雨夾雪就該轉小雪了,傍晚時甚至可能下中雪。」   「可我覺得雨夾雪比較冷。」   「也是。」松哥應一聲。   「太難了,」祁淵又說:「像他們這樣的人,真的太難了。三千塊錢自己用或許還好,但要養整個家……」   「難嗎?」松哥抿抿嘴:「這麼難,為什麼還要生二胎呢?怎麼養?養得起嗎?要不生這個孩子,兩夫妻一塊工作,也不至於這麼難。   這話或許有點『何不食肉糜』的感覺,但我沒有質疑或否認之類的意思,只是單純的疑惑,為什麼還要生呢?   就算要生吧,老話說得好,樹挪死人挪活,也有句話叫窮則思變,這年頭就算沒有一技之長,跑腿賣力氣勤快點一個月也不止三千啊,辦個健康證送外賣四五千還是能有的吧?   就算身體問題辦不了健康證沒辦法送外賣,送快遞呢?揀貨呢?或者替搬家公司搬貨呢?我看那男人也五大三粗的,但凡拼一拼,不至於這麼難。   雖然身體飯吃不了一輩子,但靠賣力氣把孩子供出來還是沒問題的吧?怎麼就不思變通呢?過的這麼困頓,是不是很大方面歸結於自己?」   祁淵沒接話,他閱歷不夠,至今也並沒有遭遇社會的毒打,自認為沒資格評判什麼。   松哥見他不答,也沒說什麼,默默的把煙抽完,掐滅,隨後說道:「抓緊把手裡的活幹完吧,過了中午,可能會很忙。」   「噢?這段時間案子多發嗎?」   「倒不是。」松哥說:「關鍵咱們餘橋,不怎麼下雪,所以應對雪天和道路結冰這樣情況的措施,相對就比較滯後,經驗不足嘛。   總的來說,每到下雪天,交通擁堵是肯定的,到時候交管局會很忙,他們忙了就會向我們要人,到時候免不了過去幫著幹活。」   「懂了。」祁淵瞭然。   松哥拍拍他肩膀。   祁淵也趕緊猛抽兩口——他正常抽菸的速度比松哥這樣的老煙槍還是慢得多的——便又掐滅還剩五分之一截的菸頭,快速跟了上去。   回到辦公室,做報告,寫報表,期間他還找文員要了些文檔資料,回來又繼續整理,可算趕在午飯前,勉強把安排下來的,屬於自己該做的任務給大致完成了。   至於松哥等人,則比之祁淵而言輕鬆了許多——畢竟大多相對比較簡單的文字錄入與偏向於總結這一類的工作,大家都習慣性的交給實習生、見習生與輔警文員去完成了。   刨除實習生、見習生不說,輔警文員的主要工作,實際上便是這個,用於對有限的警力進行補充,一定程度上將民警的精力與勞動力解放出來,投入到更有用的地方。   但並不意味著民警本身就不忙了——當然,支隊一級的直屬民警,閒的時候確實閒的發慌,但派出所基層民警,一年到頭除開休假,完全沒有空閒的時候,手上永遠都有著一堆辦不完的案子。   是以對輔警的需求最大的,還是基層派出所。   午休時間,松哥拉著祁淵一塊去吃午飯,老海等人也在,至於方常,還在扮演者與他們「鬧矛盾」的狀態,一個人離得遠遠地,板著臉悶悶的吃飯。   「聽說了嗎?」扒拉了兩口飯後,阿先如是問道。   民警與常人也沒什麼不同,同樣有八卦之心,喜歡吃瓜,且分享瓜的時候開場白也大同小異。   松哥看向他,微笑道:「怎麼了?」   「就前幾天剛結的案子,」阿先臉色有些嚴肅:「受害那一家,半個多小時以前,女人從樓上跳下去了,男人悔恨不已,趴在窗邊也想跳,被護士給抱住。   那十四歲的長子,好像也受了很大的刺激,整個人呆愣愣的……」   祁淵手上的筷子一頓,長嘆了口氣,又扒了兩口飯,卻覺得怎麼吃怎麼沒滋味,不由放下碗。   「別浪費。」松哥瞧了他一眼,輕聲說。   他抿抿嘴,搖搖頭,又重新拿起筷子。 第329章忙   下午,交管局果然通過指揮中心,向各支隊、大隊級單位請求支援。   他們這些民警就是一塊磚,哪裡有需要往哪裡搬,蘇平便手一揮,劃了些相對比較空閒的人手,親自領著去幫忙了。   他們主要負責東三環這塊,此地因道路結冰而出了連環車禍,五車相撞,幸虧因車速都不太快,雖有傷員,但傷的都不太重的樣子。   但這場車禍也導致三條車道堵死,僅一條車道尚可勉強通行,造成了極大的交通壓力,是以必須儘快處理了。   可這會兒交通事故太過頻繁,市區各地都有,哪怕掛牌交管局的交警支隊將能派出的警力都派了出去,依舊難以應付,是以只能向其他支隊求助,他們的專業交警負責指揮,請他們幫忙幹點簡單的活醬紫。   蘇平帶出來的二三十人,同樣分派到東市區各地,最終拉上東三環的,只有祁淵、松哥和老海。   他們都騎著警用摩託。   風雪打在身上,冷的人骨頭都疼了。   抵達目的地時,交警立刻送來幾杯熱水,讓他們暖暖身子,同時說:「蘇隊,麻煩你們了。   這樣,指揮交通,避免再次發生意外的活,你們騰出個人來吧,其實很簡單的,制止那些暴躁司機無腦加塞,然後按順序讓幾條車道的車輛依次通過尚能通行的那條車道就好。   剩下的,配合事故處理大隊的同事把事故車拉走,其實主要也就是幫忙系下纜繩和倒車時候幫忙看一下就好,同樣簡單,現場我們都拍過照片了,做了事故責任劃分,處理順序也已經定好,沒太多技術活。   總之儘快先把車道騰出來,解決擁堵問題。之後也麻煩大家受點累,分散開來些,主要守在幾個出入口大致指揮指揮,主要是便道問題,這天氣讓大家儘量別變道了,防止再次出現事故。   怎麼樣,沒問題吧?還有什麼我沒解釋清楚的嗎?」   「很清楚了。」蘇平頷首,看了祁淵一眼:「指揮按順序緩解交通壓力的活交給你,可以嗎?」   祁淵咽了口唾沫,本能的搖頭。   松哥便站出來,說:「我來吧。」   「你不行。」蘇平搖頭。   這方面的指揮其實很簡單,但責任也相當重,關鍵就在恢復秩序這四個字上。   如果沒有秩序,讓他們無腦加塞的話,交通就徹底癱瘓了,誰都別想走,而若能恢復秩序,依次通行,頂多只是慢一點罷了,相當於通過個設計上相當無腦的紅綠燈路口而已,問題便不太大。   但想要在這種情況下恢復秩序可沒那麼容易,松哥脾氣太過吻合,不適合幹這事兒。   老海便又站出來。   蘇平打量他兩眼,頷首:「熱水喝完,趕緊去吧,等會我找機會給你再倒一杯。」   「好!」老海應道。   交警便又遞給他一個口哨,同時說:「新的,沒人用過。」   老海輕笑,頷首,接過口哨便跑到一邊。那兒還有個交輔警在指揮著,老海也不仗著民警身份瞎叨叨,反而請教他該怎麼搞,說聽他指揮。   其他人則三三倆倆分散開,各自幫忙。   過了一個來小時,事故車終於都被拖走——實際上半小時前,再次騰出一條車道後,交通壓力實際上就小許多了。   但事故處理完畢後,蘇平等人卻沒能按那名交警規劃的那樣,到各個出入口幫忙指揮,而是又騎著小摩託跑了,去下一個地方救火,以及在道路上撒鹽預防道路結冰什麼的。   一直忙活到晚上九點多,車流量驟降,交警支隊自己能應付過來了,他們才算解脫,蘇平便帶他們回到刑偵支隊,把摩託停好,換上自己的車,又帶他們去吃涮羊肉,等十一點左右,各自送他們回家。   次日,交管局早有準備,交通壓力便相對小了許多,沒再管他們求助,他們便又清閒了下來。   臨下班前,蘇平再次來找,問道:「射箭去不?」   「好哇!」   「走起,玩兩個鍾,去我家吃飯。」蘇平笑道:「我老婆買了只大鵝,五公斤,她燉大鵝可香了,松,小海,你們幾個都來啊。」   「好啊。」小海和松哥立刻說道。   蘇平又說:「你們要射箭的話,自個付錢,人太多我請不起。」   「那哪能叫蘇隊再出錢呢。」   祁淵撓撓頭,有些尷尬:「那個,蘇隊,我……我微信上把錢轉你吧?」   蘇平瞧了他一眼,看出他有些難堪,便點點頭:「好啊。」   ……   平平淡淡的過了三天,刑警們手頭上的活卻又漸漸多了起來,畢竟也是時候搞年終總結了,還有明年的年假請休時間申報等,都得填。   另外便是大家都比較關心的「年終獎」。   多數民警部門其實都沒有啥年終獎這一說,不過是將平時扣除的部分津貼在年底時,以節日慰問等形式下發給通過年終工作審核的刑警罷了,錢其實也不多,少的幾百,好點的千多,就是蘇平荀牧也不過三五而已。   但好歹也是錢,他們工資並不高,這些錢也不想放棄。不過說起來,他們平日裡基本也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硬要省的話,一年的全部到手收入都可以攢下來,倒也挺有盼頭。   除此之外,年終本身也有一堆事情要做。   或許小毛賊也想著最後撈一筆回家過年,也或許想著年終獎下發或即將下發大家都蠻有錢的,年前這段時間,可是兩搶一盜類案件的高發期。   是以按照慣例,每年這個時候,便衣支隊、治安支隊與刑偵支隊,都會成立「打擊『兩搶一盜』專項行動組」,而行動組裡,大概有五分之一的民警,五分之二的附近,剩下都是見習生實習生。   所以祁淵又忙炸了,每天起早貪黑,偶爾還要值大通班,和松哥或其他前輩們一塊窩在車裡蹲點,吃泡麵和壓縮餅乾吃到想吐,人都瘦了兩圈。   這天夜裡,他便又和松哥,窩在一輛麵包車中蹲點。   這一片,最近連續發生了七起盜竊案,疑似為團夥作案,且具備一定的反偵查意識…… 第330章墜樓   「松哥,」蹲點的過程頗為無聊,祁淵便忍不住問:「這幫傢伙,接連作案七次,用的手法都相同,卻始終沒有被抓……」   「怎麼了?」松哥看了他一眼:「你覺得當地派出所同事有問題?不會,如果他們真的有問題,就不會管咱們專項行動組請求增援了。想來,應該是這幫傢伙的反偵查意識比較強吧。   從申請報告上看,他們作案之前都會先行蹲點,只偷無人在家的住戶,而且作案時都帶著手套鞋套,所以除非像我們這樣蹲點抓現行,否則想逮人還真不容易。」   說完,他又抬起帶主動夜視功能的望遠鏡仔細觀察起來。   雖然受限於望遠鏡的體積,主動夜視距離很近,只有十來米的樣子,但由於同時也集成了微光夜視技術,更遠些也同樣能看的非常清楚。   「不是啊。」祁淵回答說道:「只是奇怪他們的作案手法,七次,接連七次盜竊,卻次次都能得手……   先不說反偵查意識,單單作案手法而言,也並不是多麼高明,無外乎就是用硬卡紙開鎖,但凡反偵查意識強一些,出門隨手反鎖下,都不會被盜吧?   基層方面也不是沒做過安全防範方面的宣傳,這些人,怎麼偏偏就是不長教訓呢?」   「安全防範宣傳只是一方面,」松哥輕嘆口氣:「有些人,你就是宣傳一百遍,甚至家裡人也不停地對其耳提面命,可依舊不會有太大的效果,聽不進腦子裡,就像有的人不論說了多少遍,一樣會中了電信詐騙的招一樣。   甚至有人被基層同事和銀行櫃員提醒了無數遍,還能一邊說自己天天看法制頻道防範意識極高,一邊趁著民警不注意就在手機銀行上給騙子轉帳了,簡直沒得說。   但咱們換個角度想想,不加強治安巡邏力度,以及對這類盜竊犯罪的打擊力度,反而怪被盜者安全意識不強,是否有些說不過去呢?   仔細想來,除了損失相對有限之外,指責他們防範意識薄弱,與針對其他重大刑事案件的『受害者有罪論』又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了?   確實,基層警力相當緊張,我也在基層待過三年,非常理解他們,但對盜竊類案件的打擊力度有限,許多案子立案後就完全沒下文了,卻同樣也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犯罪成本太低,是以許多潛在的罪犯都有僥倖心理,這也是導致此類犯罪高發的一大重要因素。   夜不閉戶,並不值得宣傳,但同樣的,只一遍遍的反覆宣傳,加強老百姓在安全防範方面的意識,讓老闆姓與犯罪分子鬥智鬥勇,卻也同樣是一種悲哀……   更悲哀的是,單憑你我等少數幾人,根本無從改變什麼。我們能做的,只是在這種時候,盡職盡責,打擊犯罪。」   祁淵撓撓頭,哦了一聲。   正要在說些什麼,忽聽砰地一聲,似乎有什麼重物墜地。   松哥臉色驟變,說:「有人從樓上摔下來了!走,快過去看看!」   祁淵也知道,碰到這事兒,肯定沒法再蹲點了,畢竟救人要緊,相比較之下就是讓這個盜竊團夥警覺逃離,也根本沒什麼。   兩人很快下了車,迅速跑了過去。   那人還沒失去意識,只在地上趴著,不斷的呻吟,一條腿嚴重扭曲,顯然已經骨折。   看到祁淵和松哥,他臉色一變,就想往遠處爬,但斷了一條腿的情況下他又如何爬得快?沒兩步便扯到了傷處,又疼的冷汗直冒。   見狀,松哥眯了眯眼,如此心虛的表現,透露的信息相當多。   但他沒說什麼,只讓祁淵趕緊打救護車,隨後便迅速跑了過去,蹲下,說道:「行了,別跑了,再跑你的斷骨錯位,腿還要不要了?想截肢不成?」   他果然被嚇住,咬咬牙,不敢再動。   松哥便問道:「怎麼回事?從樓上摔下來的?」   「嗯……」那人似乎知道自己躲不過了,倒也乾脆,說:「我承認,我是個小偷,蹲點了好久,以為那家人出門了,這才跟兄弟一塊摸了進去。   結果在臥室裡摸了一會兒,我兄弟才發現床上躺著個人,把我倆都給嚇了一跳。當時我倆就有點慌,但也只是有點,以為那人應該是睡著了,就商量是趁著他睡著繼續幹活,還是穩妥點直接放棄離開這兒。」   說著,似乎疼痛難以忍受,他抽了幾口冷氣。   見狀,松哥輕嘆口氣,還是寬慰道:「別擔心,已經叫了救護車,很快就好起來了。」   「謝謝,你們是好警察。」   松哥默然,果然出現的第一時間,身份就暴露了,但他並不後悔,何況這人就是今晚的目標之一,入室盜竊的小偷。   正想到這兒,又有一人從前方居民樓的大門處跑了出來,見到松哥,他愣了一瞬,跟著拔腿就跑。   松哥反應奇快,大喝一聲站住,便迅速追了上去。   身為一線刑警,跑步的速度不是蓋的,不一會兒便追了上去。那人尚不甘被抓,從腰間掏出匕首便刺,見狀,松哥不得不掏出警棍用力往他手腕砸去,隨後又接連幾棍打在他背上、腹部,將他直接給打趴下,隨後翻出手銬銬在他腕上,又押著走了回來。   與此同時,祁淵正蹲在另一名小偷邊上,輕聲詢問著什麼,見到松哥押著嫌疑人走回來,他露出一絲瞭然的神色,對松哥點點頭,接著繼續低頭詢問這名嫌疑人。   等松哥走回來後,祁淵正好也詢問完畢,站起身,說:「松哥,這人,他很配合。」   聽到這話,松哥手中的那名嫌疑人立刻狠狠瞪了地上的斷腿男子一眼。   男子毫不示弱的反蹬回去:「都已經這樣了,敢說不敢認嗎?你以為還能跑得掉?左右也不是太大的罪,不如招了,說不定還能爭取從輕。」   那嫌疑人依舊等著他,但很快,他目光便沒那麼兇狠了,過了片刻,又輕嘆口氣,抿抿嘴,別過頭去:「算了,招了就招了吧……」   昨天……咳咳,為了能趕早去買豬大腸,前天晚上熬了一通宵,昨天老早跑到菜市場。   尷尬的是,菜市場要九點才開門……   跑了幾個菜市場,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了好久,終於如願以償賣到了肥腸,回來撕膜,清洗,花了兩個鍾搞好,開滷……   滷完吃了飯就五點多了……   浪了會兒,就去睡覺……   於是乎……   忘了更新……   忘了更新……   忘了更新……   咳咳咳,也沒人提醒我,真是太心酸了……   這兩章我儘快補上吧,還欠著一屁股債嚶嚶嚶。 第331章線索   「這兩人都是慣偷,在此之前,他倆還犯下了整整七起盜竊案,累計犯罪所得約莫兩萬元。   原本他倆都是開鎖店的學徒,結果遊手好閒,啥技術沒學到,就整會了用硬卡紙開鎖,便乾脆不幹了,兩人成夥,轉挑城中村裡,住戶不在家的房間下手。   今兒本也是搭夥行竊,結果入室後沒多久,就發現有人躺在床上,把他倆嚇了一跳。   摔下來的這人,膽子比較小,提議放棄,另一人不甘心,覺得反正那人都睡著了,不會有事。   說著,他還走到床邊看了眼,結果發現,那人竟然已經死了,沒有心跳和呼吸,胸上插著一枚匕首,把他倆又嚇了一跳。   但他很快回過勁來,想著反正人都死了,不可能在醒來發現他倆行竊之類的,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值錢的東西都摸走。   摔下樓的這人猶豫了好一會兒,終究也有些不甘心,就同意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膽小的毛病,為了給自己壯膽,乾脆走到床邊想摸走死者的手機。   但就是在這個時候,屍體腦袋竟然忽的動了一下,直接把他給嚇破了膽,當下慌不擇路,從臥室窗子裡跳了出來,摔在樓下,就成這樣了。   而另一人同樣被嚇的夠嗆,但沒這麼不堪,又多留了一會兒,結果才發現原來是老鼠的鍋。   基本上就這樣了,因為出了命案,所以我在從那名膽小的人口中得知此事後,便第一時間打了你的電話。」   樓下,祁淵在給蘇平匯報情況。   另一邊,救護車業已到場,正在給那名嫌疑人做檢查。   「傷的很厲害,」醫生過來說道:「內出血嚴重,大腿腫的可怕,必須得第一時間拉回去,可能需要動手術,你們看。」   「去吧。」蘇平頷首,跟著左右看看,對老海說道:「老海,還是辛苦你隨車跟去醫院了。」   「好,放心吧。」   醫生點點頭,讓護士把人抬到擔架床上,跟著便推著擔架床上了救護車,鳴笛離開。   緊跟著,蘇平又看向另一名被銬著的嫌疑人,問:「叫什麼名字?」   「武成。」他抿抿嘴。   「偷了多少東西?」   「不都被你們搜出來了麼?」   「就包裡的筆記本電腦、手機和錢包?」   「不然呢?」他嘆口氣說道:「被你們逮著,我自認倒黴,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賴也賴不掉不是。」   「帶我們進現場看看吧。」   「哦。」   一行人很快上了三樓,武成指向一間屋子:「喏,就那間,一室一廳的出租屋,不大不小了。   我們蹲了兩天……今天下午五點的時候人還活著,我很確定,我倆看到他回家了來著,過了一個鐘左右,有個帶著墨鏡帽子口罩的人從這間屋子裡出來了,之後再也沒人回來。   那人應該就是兇手了吧?但我們沒看到他怎麼進去的,也是奇怪。不過他身高身材跟死的那人都很像,所以我們才沒認出來,以為是他……   這天氣冷得慌嘛,戴帽子口罩也很正常,戴墨鏡倒是奇怪了點,但我們也沒想那麼多,萬一人是去蹦迪的裝酷呢是吧?」   祁淵嘴角抽了抽。   但沒說什麼,受害者下午五點時尚未死亡,六點,疑似兇手的人離開,且兇手身材特徵也與受害者相當,這是一條重要線索。   蘇平輕輕點頭,沒急著進去,等凃仲鑫和柴寧寧進去了一會兒,又帶著小偷走到走廊鏡頭,遞給他一根煙,隨後解開了他的手銬,將他手銬於身前,方便抽菸。   之前一直是背負在身後的來著。   祁淵想了想,問:「蘇隊,我進去看看?」   「去吧。」蘇平應一聲。   祁淵便帶上手套鞋套,走進室內。   這間出租屋其實條件還蠻好的,一室一廳,連著廚房和衛生間在內,各個小間的面積其實都不小,總面積加起來目測得有五十平,一個人甚至一對情侶住的話,都算是相當理想的戶型了。   就是房租恐怕也不便宜,即使是個比較偏僻的城中村,恐怕也得上一千。   年輕人偏愛小區房,一千的房租,又是這樣的地段,差不多可以租到間帶廚房的單間了,是以這個價格的一室一廳,恐怕並不好租。   但轉念一想,租房子的可不止年輕人,對於帶娃的年輕夫妻而言,單間的空間稍顯不足,一室一廳的話,租金也沒便宜太多,這兒條件更好,估計也有不少人願意咬咬牙多付那麼幾百的租金。   況且小區房租金大多都得半年付,季付的都少,而城中村允許月付,押金相對也少很多,競爭力其實並不小,總的來說應該還是不愁租的。   他走到柴寧寧邊上,問:「姐,怎麼樣,有什麼發現麼?」   「乍看並沒有異常,兇手應該拖過地清理過現場,肉眼難見多少線索。」柴寧寧說:「正準備上魯米諾爾試劑,之後再細緻的一寸寸的摸過去,應該能有發現,至少血足跡什麼的,估計可以找到。   另外拖過地的地面,也很容易留下腳印,到時候瞧瞧怎麼提取固定比較合適,再不濟,用靜電膜總可以提取到的。   哦對了,那個小偷,有提供什麼線索嗎?」   「他說受害人五點回家,六點有個與受害人身材非常相似的人離開,帶著帽子口罩墨鏡,疑似兇手。」   「與受害者身材特徵相似麼?還有死亡時間,倒也算是條線索。」柴寧寧頷首:「可惜,死者我也瞧了眼,身材特徵方面完全沒特點,身高目測一米七到一米七五左右,體重六十公斤上下。   這個年齡階段,在咱們南方,許多年輕人都這個身高體重,實在算不得什麼太有價值的線索。」   「好歹是條線索了。」祁淵微笑,想了想,又說:「那,姐,有要幫忙的麼?沒有的話,我去臥室裡瞧瞧?」   「去吧,暫時還不需要幫忙,咱們搞得定。」柴寧寧揚了揚下巴,隨後便不再管他,低下頭從勘察箱中取出藥水,開始配置魯米諾爾試劑。 第332章方向   祁淵緩緩踱進了臥室。   凃仲鑫正帶著自己的助手,以及兩名見習法醫,在做細緻的勘察。   他很快發現了祁淵,抬頭瞧了眼,說道:「喲,小祁,來啦。」   「凃主任,」祁淵打個招呼,又將自武成口中得到的信息轉告給了他。   「死亡時間在下午五點到六點之間麼。」他瞥了屍體一眼,頷首說:「倒是和屍溫、屍斑分布與性狀及屍僵程度等屍表檢查所取得的信息,推演出來的死亡時間相接近。」   祁淵又問:「凃主任,看出他是怎麼死的麼?」   「機械性損傷、呼吸衰竭,或者失血性休克,都有可能。」凃仲鑫下巴一揚,說:「他身上足足中了七刀,胸腔兩刀,估計造成了血氣胸,也可能刺破了主動脈弓。   胸腔四刀,其中一刀很可能刺破了肝臟。你應該清楚,肝臟是人體的重要血庫之一,肝臟破裂本身,注意引發損傷性休克導致受害人立即死亡,亦或者肝臟破裂導致的大量內出血,也可能讓死者死於失血性休克……   從屍溫看,受害人屍溫較正常在此溫度、溼度下的屍體為低,顯然失血量不小,失血性休剋死亡的概率相對極大,具體的,還得回去做個解剖才知道。   不過這都沒太大的意義,從屍表檢查看,作案人僅一名,是以不論死者究竟死於何種方式,其實都沒啥影響了。   用的刀嘛,確實是柄匕首,目前無法判斷是受害者的還是兇手的。不過有一點,匕首沒開刃,挺鈍的,雖然同樣能殺人,但要做到這種程度,兇手的力氣不小啊。」   祁淵默默記下了這條線索。   隨後他又問:「現場有搏鬥痕跡麼?我瞅著,不論客廳和臥室,都不算太亂的樣子……」   「有,但不明顯,受害人應該沒多少抵抗的餘力。」凃仲鑫搖頭說道:「我根據血跡和現場的少許痕跡判斷,兇手應該是一把將他推到了床上,隨後一刀便狠狠的照著他腹部扎了下來,跟著,拔刀、扎刀,拔刀、扎刀……   先後七刀,受害者便漸漸失去了意識,很快死去——期間可能踹了兇手一腳,兇手撞到了衣櫃,但由於死者此時力氣已經不大,沒能做進一步動作,兇手便又撲了上來。   死者也掙扎過,在兇手身上抓撓過,可惜現在天冷,穿的都厚,沒能從兇手身上撓下皮屑組織,指甲雖略微翻卷,但從指甲縫裡僅僅只能瞧見些許絲質的纖維物。   總之吧,從屍體身上和現場,暫時沒能找到足以直接指向兇手的證據,即使經過解剖,這方面線索恐怕也不會多——小柴那邊取得突破的希望估計也不太大,畢竟兇手的身材特徵你們都知道了。   所以,除非運氣好能找到兇手留在現場的頭髮絲等生物學證據,否則……想破本案,重點還是看你們能否從死者的人際關係圈子當中取得突破了。   怕就怕,兇手與受害人根本不認識,那就有點麻煩,成懸案的可能性很大……」   「應該不至於吧?」祁淵抿抿嘴,說道:「無差別作案,很少入室的。而如果說是入室盜竊、搶劫升級為殺人的話,那受害者的財物兇手也並沒有取走哇,最後還是那個武成帶著同夥進來,摸走了手機錢包和電腦啥的。」   「的確,我只是這麼一說,實際上概率很小,兇手和死者之間應該是認識的。」凃仲鑫說道:「另外,你剛剛將,那倆小偷並沒有看到嫌疑人是怎麼進這房間的?」   「嗯。」祁淵頷首:「這點我也有點納悶,雖然沒問他倆是怎麼蹲的點,但看他們語氣,加上連死者什麼時候進門,嫌疑人什麼時候離開都能說的一清二楚,想來,至少這套房子的房門處,他們是盯得死死的。   換句話說,兇手入戶,很可能不是走門。這麼說,難道他是翻窗進來的?那他為啥要這麼幹呢?擔心走廊和大門有監控?那他下午五六點的時候,翻窗豈不是更明顯?樓下的人一抬頭就能見著了。」   「想辦法問問那倆小偷,怎麼蹲點監視的吧。」凃仲鑫說道:「另外也關注著點兇手入戶的方式。   我雖然不直接負責破案,只管屍檢,但這麼多年下來一點經驗還是有的。這份經驗就告訴我,這兩點,或許會成為成為你們破案的關鍵。」   「嗯。」祁淵輕輕點頭,表示明白。   房間不小,但人多了,難免還有些礙手礙腳,祁淵發現自己著實幫不上什麼忙,便打個招呼,離開了。   出到門外,蘇平和松哥還在走廊盡頭,似乎又點上了根煙,瞅見他出來,蘇平便問:「怎麼樣,有什麼收穫?」   「暫時沒什麼發現。」祁淵搖搖頭,隨後把凃仲鑫說的話一五一十的轉告給蘇平。   「這才多久,能有收穫才是怪事兒。」蘇平搖頭道:「不要太猴急了,見習這麼久,該明白這個理才是。」   「我知道。」祁淵輕聲說:「就是覺得,總得幹點事兒……」   「咋,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蘇平輕笑:「非得看你忙的連軸轉才覺得你在幹事兒,哪怕僅僅只是是瞎忙活甚至幫倒忙,否則就是在偷懶混日子的煞筆領導麼?」   祁淵撓撓頭。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該動的時候就給我動起來,別杵在一旁偷懶,沒事兒的時候,愛幹嘛幹嘛去,站邊上抽菸都沒事兒,沒人會說你。」   「知道了。」他應一句。   蘇平嗯一聲,又看向松哥:「房東怎麼還沒來?打個電話催一下。」   「搞不好又睡下去了吧。」松哥說道:「這麼冷的天,又大晚上的。」   「再問問,」蘇平堅持道:「能來咱們就等著,不能來就叫他明兒一早再過來都沒關係,咱們就不在這兒乾等了,幹別的活去。總之叫他給個準信。」   「行,知道了。」松哥應道,將煙叼在嘴裡,接著便從口袋中摸出手機,翻了翻通話記錄,隨後撥通了個號碼。   「喂,你好,我是剛剛聯繫你的……」 第333章上進   半個鐘後,房東感到現場。   他肩頭與發梢上還有片片潔白的雪花,尚沒來得及化掉。   「又下雪了啊?」松哥問道,同時遞過去一根煙。   「是啊,又下雪了,這鬼天氣。」房東年紀看上去不太大,四十歲出頭的樣子,接過煙,道了聲謝,點上,又說:   「真的是,以往一年到頭頂多一兩場雪,很快就停了,今年……嘖,聽天氣預報說下星期回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啊,真冷,難受。」松哥認同的點點頭,又說:「實在太麻煩你了,這麼冷的天,又是大晚上的,還得叫你跑這麼一趟。只是出了這檔事……」   「倒是沒什麼,我的房子出了命案,確實也該過來看看。你之前給我電話時候我睡得比較迷糊,掛斷後又睡過去了,實在不好意思啊。」   「沒事。」松哥微笑,幾句話的功夫,他發現這房東還蠻好交流的,而且挺明事理,表情便輕鬆了不少,又問:「這間房子的住戶,你有印象嗎?」   「有啊,挺上進一年輕人,咱們經常一塊兒閒聊。」   「噢?」   「我平時也住這裡的,頂樓。」房東伸手往上指了指,說:「收租也挺方便的,離我開的廠也近,周末的時候,也會跟幾個看的對眼的租戶聊聊天,玩玩牌打打麻將之類的。」   「那你現在住哪兒呢?」   「住和諧路那邊,小康世紀。」他說:「那套房子裝修的時候就自掏腰包整了地暖,冬天住起來舒服,平時只有我爸媽住,他們年紀大了身子骨弱嘛,今年冬天實在太冷,我們就一家老小都搬過去了。   那房子四室三廳,接近兩百平,也不會擠,反正也就住三四個月嘛,雖然離工廠遠了一點,但相比這麼冷的天……也可以忍啦。」   祁淵嘴角一抽,羨慕的淚水往心裡流。   松哥到沒什麼一樣表現,依舊面帶微笑,問道:「所以,這間房的住戶給你的印象還蠻好的?」   「嗯,挺勤快一小夥子,我拉他打過牌,打過麻將,他都不會玩,也沒工夫學,一門心思都是工作。」房東點點頭:「說實話,這種人這年頭太少見,我對他印象還蠻深刻的,就也跟他閒聊了幾遍。」   「能具體說說嗎?他是做什麼工作的?」   「挺多,」房東說:「他是學什麼……機械自動化,對,就是學這個的,現在在煙廠上班。   可惜啊,煙廠是個啥情況,管你什麼學歷、專業,進去了就得先在廠裡頭當一線工人歷練著,要麼切絲要麼捲菸要麼包裝——這都他告訴我的。   因為上邊的坑位有限,有人挪走了,騰出空位,他們下邊的人才能繼續往上爬。   那多難呀,先不說關係戶就有一大堆,就是跟他同專業的,碩士博士那都一抓一大把,天知道究竟什麼時候能輪到他?要我看,不出意外的話,他恐怕是得在基層待個一輩子的了。」   松哥對此事倒也略有了解,所以並不多麼意外,只是問:「他沒想過轉行嗎?」   「想啊,怎麼不想,雖然福利待遇其實還不錯,但太累了,沒盼頭。」房東說道:「所以他就說了,一直在想辦法考公務員,可惜考了兩年也沒考上,慢慢的就絕了這個心思。   現在他在一邊自學編程、拍照和PS,想著轉行呢,一邊在開網點。他自己不進貨不囤貨的,用代發,好像是叫什麼么六八八?反正是跟綁著了,有人在他店裡下單,那邊就直接發貨,他賺個差價這樣。   我問過他這事兒,他說沒問題,那什麼么六八八本來就是面向他們這樣的小網店的官方批發商城?反正就那麼一會兒,規則允許,他不算鑽簍子,一個月賺的也不多,千把塊錢,剛好夠交房租的,好在也不耗費他多少精力。   反正就這樣咯,他一面開源節流,一面尋思著怎麼轉行,過的挺辛苦的,說是要攢錢,攢首付買房子,跟女朋友結婚……可惜上個月的時候,還是分手了。」   頓了頓,房東嘆口氣:「多好多上進的小夥子啊,可惜了……其實他的專業跟我開的工廠也對口,我也需要這樣的人才,知道他是學這個的時候,還請過他跳槽到我們廠裡……   他其實也挺異動的,但問過我幾回,知道我的廠其實更多的還是靠人工,自動化很少,他進來頂多也只是幫忙修修機器這樣,工資待遇也沒辦法給他開更高,他說專業其實並不對口,最後就沒來。   嗯,基本就這樣了,你們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松哥想了想,整理下他剛剛提供的那些線索之後,便問道:「他的性格方面,您有所了解嗎?」   「挺陽光向上的呀,脾氣也很好。」房東說道。   頓了頓,他似乎又覺得這個評價有點絕對了,便又說道:「不過這方面我就真的沒辦法給你們準信了,了解是有一點了解,可是只是閒聊過那麼幾回而已。   我個人是蠻欣賞這個年輕小夥的啊,年輕,勤勞,有上進心,不甘現狀,所以評價方面,難免也帶有點主觀色彩。我是真的挺欣賞他,不過,了解上也不是那麼全面……」   「我們理解。」松哥頷首,又問:「那你知道他和誰鬧過矛盾,或者得罪過什麼人嗎?」   「這個不清楚,他沒說過。」   「你剛剛說,他有個女朋友,是嗎?」   「嗯,對。」   「在一塊生活嗎?」   「沒有,他們異地呢。」房東搖頭:「我倒是見過一回,帶回家吃飯的,當晚有沒有一塊過夜就不確定了,反正第二天就沒再見著人。我也沒問,這種事兒,也不好問嘛,打聽那麼多幹什麼是吧。」   松哥再次點點頭,略一思忖,又問:「你認識他的朋友嗎?」   「認識一個。」   「噢?」松哥有些詫異,本來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房東竟然還真認識。   只聽他說:「玩牌的時候認識的。當時問他要不要玩,他說不會,不過他朋友在,好像是他大學同學,說想玩玩,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第334章關係   房東提供了受害人朋友的聯繫方式,蘇平補充了幾個問題,見他沒法再提供多少有價值的線索,便結束了這次問詢,房東也懶得回去了,乾脆上了頂樓家中休息。   松哥掏出手機,問道:「蘇隊,現在給他打電話嗎?」   「都快兩點了,明兒……天亮了來吧。」蘇平搖頭:「今晚就先這樣了,等小柴和老凃勘察完現場,就先收隊,走訪工作天亮了再正式展開。死者家屬方面,也一早再說了,至少讓他們再睡個好覺。   另外,你們先退出專項行動組,我會另外安排相對空閒的同事頂替你們,你們精力重點放在這樁命案上,可以的話,儘量儘快破案。」   「好的。」松哥頷首。   想了想,蘇平又說:「通知下去,早上八……九點吧,九點,來我辦公室集合,開個短會,匯報下情況。   可以的話,勸勸小柴,別那麼拼了,懷著孕呢,大晚上出警,孩子還要不要了?我說她不聽,你們試著……」   「啊?」祁淵愕然:「柴姐她懷孕了?」   「你不知道?」蘇平詫異的看向他:「你不是她表弟嗎?這麼大的事兒竟然不知道?」   祁淵撓撓頭:「不知道啊,想來她沒跟家裡人說吧,否則我爸媽肯定得轉告我,讓我幫忙照顧照顧,畢竟我在餘橋也就她這麼一個親戚,她也一樣。」   「懷了有一個多快兩個月了。」蘇平瞭然,點點頭,又說:「不管她處於什麼原因沒聲張也沒和家裡人說,但懷著孩子呢,這麼拼肯定不行,想辦法勸勸去,不行的話就告訴你爸媽,讓家裡長輩看著點。   胡鬧麼這不是,平時幹點日常的輕鬆點的活也就算了,跟我們一塊兒沒日沒夜的熬,怎麼受得了?」   「知道了。」祁淵輕輕點頭,說:「我勸勸她,不行就讓我爸媽勸。」   「嗯。」   ……   清晨,八點五十左右,祁淵、柴寧寧和凃仲鑫等人,便來到了蘇平辦公室集合。   蘇平抬頭看了眼柴寧寧,說:「小柴,開完會,把工作交接一下,就歇著去吧。」   「這怎麼能……」   「我說行就行。」蘇平斜了她一眼:「痕檢科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扛著,這麼大一個科室,也不是你一人扛得起來的,你得相信你手下,相信你同事,即使沒有你盯著,他們也能幹的很好,並不比你差太多。」   柴寧寧抿抿嘴,最終輕輕點頭。   「都有什麼發現?」   凃仲鑫推推眼鏡,說道:「屍檢結果出來了,解剖暫未進行,因為經過勘察認定,沒那個必要,就用活檢針取了些檢材做鑑定。   嗯,死者趙廣博,今年二十四周歲,無疾病徵象及既往病史,也無任何中毒跡象,系機械性損傷致死,死亡時間在昨晚下午五點到五點半間。   單人作案,兇器即為現場發現的,尚插在死者胸口處的雙刃短匕首,匕首柄部未發現掌紋、指紋,兇手作案前應該仔細清理過這柄匕首,且作案時帶著手套。   另外,匕首本身並未開刃,但柄部有明顯磨損,局部甚至形成了包漿,估計買了有一定時間了,且經常被把玩。不過暫時沒法確定這柄匕首究竟是死者的,還是作案人的。   基本就這樣,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蘇平搖搖頭,看向柴寧寧。   「現場倒是提取到了一組可疑足跡,經鑑定為籃球鞋鞋印,鞋底花紋磨損較為嚴重,」柴寧寧說:「推測,要麼穿了許久,要麼經常運動。   步態分析方面,沒什麼異常,身高推測與死者近似,但那名被抓了現行的入室盜竊犯,已經提供了嫌疑人身材特徵與死者接近這一線索,是以這方面的勘察價值並不大。   另一方面,現場暫未發現其他生物學證據,回頭請人先做一遍細緻的勘察吧,先將現場所有頭髮絲之類的物體收集起來,再用吸塵器掃過一次,把取得的物質進行細緻的分離鑑定,或許能有所突破。   但這麼做工作量就太大了些,一時半會搞不定的。   另外還有個發現——我們在樓下的垃圾桶中,發現了一枚刀鞘,推測與匕首是配套的,可惜上邊同樣沒發現指紋,目前正在做進一步的細緻勘察,希望能有所發現吧。」   蘇平在地點頭:「辛苦了,先下去歇著吧,剩下的工作,交給其他同事就好。」   柴寧寧沒再犟,只點點頭,說:「那有需要的話叫我。」   「嗯。」   「那我也去歇會兒。」凃仲鑫伸個懶腰:「忙活了一通宵,可把我給累壞了。」   「去吧。」   兩人便並肩走出了蘇平的辦公室。   看著他倆離開,蘇平目光又落到祁淵身上:「你勸過小柴了?」   「嗯。」祁淵頷首:「凌晨三點左右收隊,我就聯合痕檢科其他同事硬是叫柴姐去休息了,分析工作主要都是其他人幹的。只不過,七點半的時候,她還是醒了過來……」   「休息了就好。」蘇平嗯一聲,又道:「安排下你們的任務吧。   首先,技術隊對死者手機進行了分析,通過研究通話記錄與社交軟體的聊天記錄,確定了一份親朋、同學的名單,進而的任務,就是先比照著這份名單做一個大致的走訪,先將死者人際關係真正確定下來再說。   目前看,與死者關係相對比較密切的,便是他大學室友兼煙廠同事,也正是房東所提高過的那人,叫石坤森,與他同歲。   此外,目前確定仍舊住在餘橋,與死者尚有往來的,還有五人,分別叫周安泰、劉建舟,徐德康、陳文友與陳紹。   松,小祁,石坤森、周安泰兩人,交給你們走訪;老海、小方,你倆負責劉建舟、徐德康和陳文友;剩下個陳紹,他住的比較遠,在南市區,來回就得兩個鍾,小王,阿先,你倆負責吧。   這些人的住址與聯繫方式,我等會單獨發給你們。」   見眾人都點點頭,蘇平又說:「重複一遍,你們的第一要務,是經由這六人摸清死者人際關係,搞清楚誰與他走得近,是否和誰鬧過矛盾,今晚例會的時候,你們得交一份詳細的關係圖上來。   至於死者父母,我會通知他們過來的。」 第335章父母   趙廣博是餘橋本地人,父母同樣也住在餘橋,與他租的屋子僅有七公裡距離,離支隊則差不多五公裡左右。   是以二十分鐘後,趙廣博的父母便來到了支隊。   「警察同志。」   接待室,趙母顫聲問道:「阿博他……他真的被人害了?不會搞錯了吧?你們……肯定是搞錯了對不對?」   蘇平抿唇。   太多受害人的家屬,不願意接受自己家人已經遇害的事實。可惜……   當然,也有極少數受害人,經家屬辨認後,確實並非自己孩子、丈夫或父母,也確實讓他們鬆了口氣,但總有人需要接受這一悲劇,為之痛哭流涕的。   更何況,隨著刑偵技術的不斷發展,經過指紋識別,這種情況,愈發少見了。   是以,蘇平其實已無數次直面過這種情況,但就算經驗無比吩咐,他依舊無法「習慣」。   因為此時此刻,他要做的,無異於徹底擊潰死者家屬的僥倖心,擊潰他們最後的一點「妄想」,將血淋淋的殘酷事實直接剝開展現在他們面前。   「很遺憾,」蘇平嘆了口氣,搖頭道:「經指紋鑑定,死者確實是趙廣博無疑……而且,您二位的聯繫方式,我們,也是在死者的手機中發現的。」   趙母身子一僵,跟著便軟綿綿的靠在了椅背上。   蘇平又嘆了口氣,沒說什麼理解他們之類的話,不是親歷者,根本沒資格說理解,雖然這種話有時候確實能安慰到家屬,但很多時候,也反而只會刺激到他們。   「警察同志,」趙父稍微好些,理智尚存,還在強作鎮定,問道:「我們……我們能看看阿博嗎?」   「沒問題。」蘇平輕輕點點頭:「請你們來的目的之一,也在於此。」   「他已經被解剖了嗎?」趙母忽然想到了什麼,緊張的問道。   「放心,沒有。」蘇平說道:「他的死因、死亡時間等,都非常明確,是以無需再進行解剖了。所以,您二位的孩子,是全屍。」   趙母捂著嘴。   對於他們而言,趙廣博尚且還是全屍,恐怕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帶我們去看看吧。」趙父站起身,說道。   蘇平輕輕頷首:「請跟我來。」   說著,他便邁開腳步,帶著他們兩人往地下室法醫科走去。   此時凃仲鑫已經睡下,不過法醫科另有主檢法醫師在,蘇平表明來意,他便帶著幾人走進解剖實驗室,隨後又越過一個小門,來到屍庫,找到凍著趙廣博屍體的冰櫃,將之拉了出來,又掀開覆蓋在上邊的白布。   趙廣博就靜靜的躺在那兒,雙目緊閉,眼窩深陷,臉色蒼白且略微發青,屍表上還有一層薄薄的寒霜。   趙母看著,又一次捂住了嘴,眼淚譁譁的往下掉。   ……   過來一個小時左右,趙廣博的父母情緒才堪堪恢復了些,蘇平便再一次帶他們來到接待室,給他們倒了兩杯茶,還給趙父遞了根煙。   趙父接過,道謝。   「能問一下,您二位,了解自己的孩子嗎?」   「說了解也了解,畢竟從小看著長大的,從幼兒園到高中,都在餘橋。」趙父吐出口煙霧,語氣低沉的說道:「就是讀大學的時候,他考中了哈工大,太遠了,回家的少。   畢業以後,他回到餘橋,但工作忙,回家的次數也同樣不怎麼多,一般只有逢年過節,才回來吃個飯,住一晚上。   就這麼一直在身邊,要說了解,那當然是了解的。   但說不了解吧,其實也不怎麼了解。他從小性子就比較獨立,其實很少跟我們交流,有什麼事兒,很多時候,也都選擇悶在心底裡頭,不跟我們講。」   蘇平輕輕點頭,對此卻也並不意外。   現在大多數的家庭,都是這麼個情況,父母對孩子,都處於介於了解與不了解的情況。   不過對於孩子的性格什麼的,大多把握的還是比較準確的。   是以蘇平便問道:「能說說,趙廣博是個什麼樣的性格嗎?」   「嗯。」趙父想了想,說:「悶,倔,主要就這兩個。」   「噢?」   「這孩子從小都悶,」趙母接過話,說道:「從小就很內向,不愛說話。或者說,他只愛和同齡人,玩得好的人說話,對我們,對其他長輩、親戚,一直都很悶。   可能也是教育方面的問題吧,我們這邊,大傢伙兒普遍都比較熱情,他這麼悶,別人大多不會覺得是他性格方面的問題,反而只會說他沒禮貌什麼的。   這麼說,其實挺不好,對他影響蠻大的,越說他就越悶,越悶別人就越說……就成了惡性循環。我們也講過他好幾次,沒用,反而讓他……唉。   另外就是倔,認準了的事兒,反正無論如何一定都要做到。就拿成績來說事兒吧,印象最深刻的一回,大概是初中的時候?   那段時間,他沉迷遊戲,成績下降了——他跟老師關係很好的,成績下降的厲害,老師就覺得奇怪,問他怎麼回事,跟他談話談了好久。   後來他就下定決心,戒了遊戲,說下回一定要考滿分……可真不得了,語數英,生物物理,歷史地理七科,科科都拿了滿分,成了學校裡的傳奇……   其實包括他後來工作,也是這樣。   煙廠條件很好啊,一開始我們都不了解,就都鼓勵他進去,正好專業也對口不是,畢業那年,他就參加了考試,筆試拿了第二,面試成績也很高,就進去上班了。   結果上班了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兩年過去,我們也就勸他沒必要再繼續死熬下去了,他嘴上說好,要轉行什麼的,也確實學了很多東西,學的還都很快,很好,也開了家淘寶店……   但其實我們都知道,他壓根就沒放棄,還一直在死熬著——否則他早就考上公務員轉行了,之所以兩年都沒考中,筆試都沒過,不就是因為壓根連書都沒看麼……   反正啊,他肯定是還死抱著希望,倔著呢,不願意轉行,寧願在煙廠裡死磕著,磕的女朋友都跟他分手了……」 第336章舍友   與此同時,松哥和祁淵也來到了石坤森家。   煙廠工人,辛苦是辛苦,也沒什麼熬頭,但單看福利待遇的話還是相當可以的,至少每周都有雙休,倒班是累些,但會合理安排時間的話,還是挺自在的,休息或者學習的時間都絕對夠。   「你們是……」石坤森打開門,臉上滿是睡意,顯然松哥敲門的時候他還睡著。   「您好,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刑警,趙擎松。」松哥出示證件,說:「直說吧,您的工友、同學趙廣博,已於昨日確定遇害……」   「什麼?」石坤森眼睛一瞪,瞬間睡意全無:「博仔他……被人害了?不能吧?什麼情況?」   「嗯,他已確定身亡。」松哥說道:「是以,咱們來找您了解些情況。我們能進去說話嗎?」   「請,請進!」石坤森依舊滿臉驚愕,卻還是讓開了身子,請松哥和祁淵進來說話。   祁淵打量了一眼,石坤森住的同樣是一室一廳,不過面積上比趙廣博的小了不少,目測只有三十平出頭的樣子,好在石坤森東西並不多,看起來倒也不怎麼擁擠。   客廳雖小,但擺個茶几,種點多肉,倒也給人蠻溫馨的感覺。   他家還養了只貓,挺常見的橘胖,一點不怕生,見他坐下,便踮著步DuangDuang的跑了過來,身上膘子一顫一顫的,彈性十足。   石坤森將橘貓抱了起來,摟在懷裡,一手習慣的就往它下巴撓去,它揚著頭眯著眼,一副享受的模樣,時不時的輕輕轉動下腦袋,略微調整下位置,讓他撓撓別的地方,不一會兒便打起了呼嚕。   松哥遞過去一根煙,他抬手接過,那胖橘便在它懷裡站了起來,伸長脖子聞了聞他手裡的煙,跟著便露出嫌棄的表情,後腿一蹬,跳走了,自己回到房間去。   「你這貓,還挺有意思。」祁淵微笑著說:「我也想養一隻,可惜沒時間陪它。」   「養只貓倒是挺省心的,管吃管水,放個貓砂盆,偶爾陪玩一下就夠,不像狗天天都得遛。」石坤森說:「不過你們這樣整天整天不回家的,倒確實不適合養。」   頓了頓,他點上煙,吐口煙霧,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問道:「怎麼回事?博仔他,怎麼被害的?」   「他死在自己家裡,身中好幾刀。」祁淵說道,隨後便問:「聽說,你跟他關係很好?」   問詢的性質,雖然比審訊要來的柔和的多,但總體而言,還是類似的,詢問人都得掌握主動權,回答了被詢問人的問題後,必須抓緊時間將自己的問題給拋出去,免得被詢問人沒完沒了的問下去。   而且詢問之初,給出的問題最好是限定的,非是即否,最為合適。等掌握主動權,將話題引到他們需要的路上來之後,就靈活許多了。   「嗯。」石坤森頷首:「我倆都是餘橋人,在哈工大宿舍碰面的時候,就覺得非常有緣分,很投緣,從那時起關係就很好。」   「所以畢業之後,你們一塊回了餘橋,一塊考中煙廠?」   「對的。」石坤森再次點頭。   「聽說他還有個女友,是這樣嗎?」   「嗯。」   「什麼時候談的?畢業前還是畢業後?」   「畢業前,實習的時候。」他回答道:「我倆都是回餘橋找的實習單位,他倆就是那時候好上的。   不過咱倆實習單位不是同一個,我在船舶廠,他在冶鋼廠,所以具體怎麼認識的,不是很清楚。」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聽博仔講過,他女友是他們公司的會計,也是餘橋本地人,人長得還蠻漂亮,挺高的,有一米七,穿上高跟鞋就比他高了。」   「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住在哪兒嗎?」   「這個我真不清楚,沒聽他說過,我也沒問。」石坤森搖頭:「反正偶爾一塊吃飯什麼的時候,我都是直接叫『嫂子』的。」   「我記得,趙廣博比你小三個月吧?」   「那又有什麼影響?」石坤森有些納悶的眨眨眼睛:「不叫『嫂子』總不能叫『弟妹』嗎?」   祁淵撓撓下巴,缺少社會毒打的他,一不小心又暴露低情商這事兒了。   好在他很快岔開話題,又問:「聽說他們感情挺好的,對吧?」   「對啊,都要談婚論嫁了,可惜,後來還是分手了。」石坤森搖搖頭,說道:「主要是咱們這行吧,前途是有,但太渺茫,看不到什麼希望。   分手的時候,博仔拉我喝酒,很難過,跟我說,女方家裡聽說他是在煙廠裡上班的時候,原本非常滿意,但後來深入了解了,發現他恐怕一輩子只能當工人,而且又不打算轉行,又不打算考公務員,慢慢就有了意見。   成年人了,談戀愛哪有那麼童話,得不到家裡的認可和祝福,感情也沒打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也就吹了唄。」   「噢?」祁淵有些納悶:「他不打算轉行?可我聽說,他一直在積極地學習編程之類的之時,也在一直在考公務員吶。」   「一個市高考狀元,學習也刻苦也勤奮,考公務員考了兩年連筆試都過不去,你信?」石坤森反問一句,隨後又細細的解釋說:   「博仔他這人,倔,認定了煙廠,那就非得在這條路上走到黑不可。學編程也好,考公務員也好,都是敷衍家裡的,其實他壓根沒看書,壓根就不想離開煙廠,拗上了。」   「原來如此。」祁淵瞭然,接著又想到件事兒,問:「那你呢?」   「我也沒打算轉行啊。」石坤森聳聳肩:「我爸媽去的早,也沒兄弟姐妹啥的,還不想談戀愛,單身挺好,一人吃飽全家不愁,哪怕一輩子當工人其實也蠻不錯的,這份福利待遇,對我來說相當棒了,混唄,混下去就完事了。」   頓了頓,他又說:「不管什麼人,都有自己的作用,總有人要當工人嘛。本科生又怎麼樣,哈工大畢業又怎麼樣,當工人就浪費了?我可不覺得。   反正我挺滿意現在的工作的,也沒打算繼續往上爬。大學時我成績在班裡就中等偏下,能考進煙廠已經很滿意了,其它的我也不求啥,每天上上班,打打遊戲,吸吸貓,挺好。」 第337章深入   祁淵輕輕點頭,人各有志,沒得說。   又瞥了松哥一眼,見他在對自己使眼色,便知道自己有些歪樓了,趕緊扯回正題,問:「你覺得趙廣博的人際關係怎樣?」   「啊?」   「就是你認為他這性子容不容易得罪人?」   「那挺容易的。」石坤森說:「他成績好,又倔,本身其實還挺內向的,不大愛說話,熟悉的人還好,不熟的人可能會覺得他挺傲,看不起人,其實他半點這種心思都沒的,純粹是性格問題。   讀書的時候倒沒啥,大家相處久了彼此也就知根知底了,但上班的時候就真挺無奈的。   外邊的世界不比象牙塔裡頭,人心太複雜了,一旦第一印象不大好,之後就很難扭轉。   所以他在廠裡……和很多人關係都不怎麼樣,跟工友關係也就一般,不好不賴,但跟班長,跟車間主任就挺差的了。   尤其跟他班長,怎麼說呢,他班長進廠五六年了,一直想往上爬,一直爬不上去,可能就有點兒神經質了吧,加上本身也只是普通三流大學畢業,就有點看不慣他那樣的高材生。   不只是他,他們組還有個碩士,也被那班長針對,但是人家情商高會來事兒,拍的他班長蠻舒服,所以你們應該就都懂了。   基本也就那樣吧,這些都是他跟我說的,不過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我跟他沒在一個車間。」   「換句話說,」祁淵問道:「畢業之後,他和絕大多數工友的關係都不太好,是這樣吧?」   「嗯。」   「那是否和誰鬧過矛盾呢?」   「沒有吧。」石坤森立刻回道,跟著頓了頓,似乎是在回憶,過了片刻,才篤定的搖頭說:「我印象裡是沒有。別看他又悶又倔,但其實脾氣很好,大學四年,工作兩年,從來沒看他和誰鬧紅臉。   跟他女友……哦,應該叫前女友了,跟他前女友應該例外,從來不吵架的情侶應該是不存在的吧?畢竟關係越親密,其實就越容易鬧矛盾,脾氣也越不容易壓抑。   所以跟他前女友,跟家人,應該還是吵過嘴的。不過我也沒真正見過,不了解。   但他們不可能對博仔動手的吧?家人就不說了,跟前女友,那也是和平分手啊,硬要說,我還覺得是她,是她家對不起博仔呢,她總不能把博仔給害了吧。」   「你從未見他跟人鬧過矛盾?」祁淵重複道。   「從沒有。」石坤森說:「他真的脾氣很好,啥事兒都不會往心裡去,反正我沒見他跟人鬧矛盾。   但同時,他那種悶悶的性子,說起來,倒也蠻淡漠的,所以真正關係好的其實也不多,我們宿舍仨勉強算,跟以前班裡學委的關係也挺好,還有少數幾個高中、初中同學也還有聯繫,別的就沒了。   哦,跟他前女友,也算是動了真感情,別的……別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這人,人際關係應該還蠻簡單……   啊,對,還有個,他租的那房子的房東。很奇怪,兩人差著二十多歲呢,竟然也能成忘年交,聊的還蠻好。不過那房東人確實不錯,挺照顧他的,我還跟他打過幾次牌呢。」   祁淵看向松哥,示意自己沒問題了。   松哥便乾咳兩聲,潤潤嗓子,問道:「他的朋友,你應該都熟吧?」   「部分熟,高中初中朋友就不認識了。」石坤森說:「不過還在聯繫的高中初中同學也不多,也就三五個吧,剩下的我基本也都認識。畢竟大學認識到現在了,交際圈子還是比較重合的。」   「能給我們一份名單嗎?最好附上電話號碼和住址。」松哥說道。   「好的。」   過了大概十分鐘,石坤森將本子還給松哥。   松哥接過一看,上邊名字不太多,就十來個。   「認識的朋友自然是不少的,但是大部分都不在餘橋。」石坤森解釋說:「大學在哈工大讀的嘛。」   松哥頷首,想了想,又問:「他有沒有得罪……」   「剛不是就說了嘛,從沒見他和誰吵過嘴。」石坤森打斷道。   「不是鬧矛盾,」松哥搖頭:「而是得罪人,可能是不經意間得罪的,比如佔用了誰的資源,讓人懷恨在心這類。」   「這個……」石坤森語氣遲疑起來,邊思索邊回憶。   過了半晌,他輕輕搖頭:「沒有影響,應該是沒有吧。他性子淡漠,從來不爭不搶,能得罪誰?」   「那他信奉『公平』嗎?」松哥忽然問。   「啊?」石坤森一愣:「什麼意思?」   「他倔,也悶,跟煙廠拗上了。」松哥說道:「但想來他的心思,與你還是不同的吧?說到底,他還是想往上爬,還是想出人頭地,至少認準了自己是能夠在煙廠混出頭的,對不對?」   石坤森張了張嘴,隨後輕輕點頭。   松哥輕笑:「這又怎麼能叫不爭不搶呢?」   「……」石坤森抿了抿唇,搖頭:「大抵是咱們理解的『不爭不搶』的意思不同吧。我想說的是,他想要什麼,只會憑實力,不會憑手段,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就拿獎學金來說,上大學時,他成績是同專業第一,獎學金就該他的,誰都服氣不是。」   「換句話說,你也認可我的看法,他還是想往上爬的,只是並不想動什麼手段,只想憑實力,對嗎?」   石坤森點頭:「對。」   「但出了社會,畢竟就和大學不一樣了。」松哥又遞給他一根煙,說道:「實力大多數時候不再有『考試成績』這一相對公平的途徑給出評判,又或者說,很多東西,不是靠著實力強,就能爭取到的了。   大家都是工人,拿什麼來證明自己比別人強呢?幹的活比別人多?這種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活,除了證明能吃苦,又能證明什麼實力?   偏偏,你說他一向憑藉實力來爭取到自己想要的,那麼,他應該是很信奉『公平』這兩個字的吧?畢竟,當實力出眾的時候,『公平』便是對他最有利的條件。   所以……他應該挺不甘心的吧?當『公平』失去,他會否產生別的什麼想法?」 第338章排除   「我不知道……」石坤森喉結上下滾動,搖頭:「沒見過這種事兒。」   「你認為以他的脾氣,會否去控訴,抗爭呢?」   「或許……會的吧?」他遲疑著回答,但又立刻搖頭:「可我不確定,只是猜測而已。」   「放心,我們曉得。」松哥說道,跟著又問了些許細節方面的問題,見石坤森沒法提供更多有價值線索,便結束了這次問詢。   警車上,祁淵忍不住問:「松哥,你最後的問題,是什麼意思?」   「想到了一種可能。」松哥一面發動車輛,一面說:「趙廣博無法忍受這種非常『不公平』的競爭,想要與之抗衡,可能在默默的收集那些人跑關係甚至行賄受賄的證據,搞不好,還被他查到了什麼。」   「於是幕後之人便跳腳了?」祁淵張了張嘴:「這……」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也僅僅只是可能而已。」松哥說道:「我們要做的便是證明,或者證否這條思路。」   「恐怕會遭受到不小的阻力吧?」祁淵扶額說道。   「那是自然。」松哥說道:「這類人,反偵查能力往往都不會太弱,而且關係網錯綜複雜,很是難辦……   但我們刑偵支隊,又何曾畏懼過他們?諸如這類案件,你見習這半年來也經歷了不少了吧?」   「倒也是。」祁淵嗯一句,鬆開了手,不再擔心什麼。   很快,又來到周安泰公司樓下——來之前就大致調查過了,他今天沒得休息,得加班。   給他打了通電話,告訴他在樓下的鹿角巷等他,松哥便帶祁淵去點了三杯熱飲。   過了大約五六分鐘左右,便見到個瞧上去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跑過來。   祁淵走過去,問道:「你好,請問是周安泰周先生嗎?」   「是我,你就是刑偵支隊的警官吧?」   「請跟我來。」祁淵笑笑,帶他入座。松哥則將那杯熱飲對他推了過去,說道:「隨便點了點東西,暖暖身子吧。」   「謝謝。」周安泰道謝,頷首,問:「警官,忽然找我,怎麼了嗎?」   「您是趙廣博的朋友吧?」   「對啊,我們是高中同學。」   祁淵瞥了周安泰頭頂一眼,心下瞭然,又看了眼筆記本,果然是程式設計師。   「他遇害了。」松哥說道:「死在家中,身中數刀。」   「什麼?」   ……   晚八點,眾刑警頂著風雨,回到了刑偵支隊。   蘇平瞅一眼他們,決定將開會時間往後順延半個小時,叫他們趕緊先去洗個澡再說。   八點半,小會議室。   蘇平乾咳兩聲,問道:「松,讓你們做的人際關係圖弄好了麼?」   松哥站起身,推過來一張移動白板,上邊標滿了箭頭與指示標語,另外貼了部分照片與名字。   「這就是受害人的詳細人際關係圖了——當然,人不在餘橋的,被暫時排除在外。   經過細緻的走訪問詢,我們最終發現,有且僅有趙廣博的車間班長,在近期與他發生過較為激烈的矛盾衝突。   其起因為,趙廣博認為車間班長違規操作,容易損傷工具機,班長不服氣,認為自己在煙廠裡幹了數年,經驗豐富,不需要他指指點點,並聲稱這麼做的效率比較高,對於工人而言,效率就是生命。   趙廣博再次反駁,堅稱如此操作雖然能有限的提高短時效率,但非常容易造成工具機故障,甚至縮短工具機的使用壽命。   此時班長說了句很難聽的話,大概意思是,『你不就是學這個的嗎?壞了你修啊,你不會修你進廠幹嘛?你不會修你還想往上爬?畢業證怎麼弄到的?花了多少錢?』」   蘇平眉頭擰了起來,問:「這場衝突,發生在什麼時候?」   「上月底。」松哥輕聲道:「而且這僅僅只是最近的一場衝突而已,實際上,諸如此類衝突,時有發生,平均一兩個月就得有一回。   我們走訪了他大量親朋,都說,趙廣博的脾氣其實很好,沒見他與誰鬧過紅臉,這個車間班長——許泰華——恐怕是唯一一個與他爆發過不可調和激烈矛盾的人了。」   頓了頓,松哥又說:「但,這張照片牆上,每一個人都用有不在場證明,昨天下午五點到六點期間,不是未下班,就是在吃飯,亦或者在逛街,都有相應的監控及人證可以證明。」   「全都有不在場證明?」蘇平指頭又習慣性的在桌子上輕點起來。   「排除無差別殺人,排除入室盜竊、搶劫上升為蓄意傷害致人死亡,排除這些親朋以及唯一爆發過矛盾的車間班長的嫌疑……」沉默片刻,他又輕聲問道:「你們覺得,兇手的作案動機,以及本案性質,到底是什麼呢?」   松哥與其餘人對視一眼後,說:「經走訪,包括車間班長在內,都說了一個關於趙廣博的非常鮮明的性格特點,就是『倔』,認定了什麼事,死活都不肯回頭,要麼撞得頭破血流,要麼便將擋在前邊的牆徹底撞穿。」   蘇平輕輕頷首:「嗯,不錯,他父母也講了,他確實是這樣的人。」   松哥又接著說:「而煙廠裡,這些年其實好一些了,但不良競爭卻依舊存在,他很可能會起一些心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蘇平嗯一聲,說:「倒也算是一個方向。取得什麼明證了嗎?」   「暫時沒有。」松哥搖頭:「現場雖然有翻找的痕跡,但,由於趙廣博死後,還有武成倆入室盜竊,是以很難確定哪些痕跡是他倆留下的,哪些是兇手翻找東西時候留的。   換句話說,即使趙廣博收集到了些許證據資料,放在家裡,被兇手給拿走了,我們也很難將這部分痕跡分離出來,確定案件性質。   不過,間接線索倒有一條,我在網上查到了那柄工藝匕首,同時拿到了小刀進行對比,發現其製作非常精良,有大量手工打磨的痕跡,可知並非是仿製品之類的。   而這柄匕首的標價,為八萬八千九百九十九元。」 第339章匕首   「噗……咳咳咳!」蘇平被煙嗆了一嗓子,驚駭的問道:「多……這柄匕首多少錢?」   「接近九萬。」松哥回道。   「啥玩意兒?」蘇平嘴角抽搐:「一把小刀九萬?那破造型就算切水果都不利索吧?」   「尚未開刃,顯然人家不是拿來用的。」老海乾咳兩聲,說道:「匕首柄上的包漿,也證明人家經常拿出來賞玩,應該是很熱愛這行了。   其實也挺正常,就像那些文玩,什麼核桃啊,珠子啊,咱們外人看起來根本沒意識,也就內樣兒了,但對那些喜歡的人來講,幾千幾萬根本不是錢,眼睛都不眨就買了。」   蘇平目光斜向他:「那他眼睛幹嗎?」   老海:「……」   松哥乾咳兩聲,又說:「尋常人,顯然是沒有這個財力花這麼大的價錢去摸來這麼柄匕首,還隨意拋棄在現場的。那匕首的刀鞘同樣非常值錢,經鑑定為上好的金絲楠木……」   「不對啊,」蘇平打斷他:「這裡頭有個悖論——如果不是真的喜歡,不會花這麼大的價錢買這柄匕首,哪怕他錢多燒得慌,那也不可能把玩到包漿的程度吧?   而如果真的喜歡,又怎麼會用這枚匕首作案,還將刀身遺落在現場,將刀鞘扔進垃圾桶,就這麼棄之如敝履?」   「這……」松哥一噎,撓了撓頭,說:「這我還真沒想到。   那,難不成是栽贓嫁禍?」   「不無可能。」蘇平輕聲說道:「接近九萬塊的匕首,應該相當特殊了,再加上手工打磨,每一枚都是獨一無二的,可作為鐵證,重要的指向性證據。   如果你猜測沒錯,是趙廣博發現了某位大佬的相關證據,那麼,大佬決定滅口的時候,順便將髒水潑出去,栽贓陷害自己的政敵,也並非沒可能。   畢竟這幫傢伙已經習慣了做一步看三步,也習慣於儘量做到一石二鳥甚至一石多鳥……   但這也說不準,畢竟栽贓,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他們應該很清楚,咱們辦案,尤其嫌疑人是『大佬』的時候,只講究證據。   是以理智上說,相比於栽贓嫁禍,其實更穩妥的法子還是滴水不漏,避免被追查到才是。   但這柄匕首畢竟價值不菲,除了栽贓嫁禍之外,恐怕只有『盜竊所得』這一種可能,可以解釋兇手為什麼會以這枚匕首作案,且將之遺落在現場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這枚匕首的價值,對其也沒有任何感情。」   幾人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所以……」祁淵接過話,問道:「既然這枚匕首價值不菲,且具有唯一性,咱們是否可以以此作為突破口?   不管是栽贓嫁禍也好,盜竊所得也罷,只要能找到它的主人,就都該有相對明確的方向了吧?比如說,查清楚他是否遭遇過盜竊,亦或者有什麼政敵之類的。」   「哪有那麼簡單。」松哥搖搖頭:「不說別的,只看工資,你以為所謂的大佬買得起九萬塊錢的匕首?   相對而言,這枚匕首是盜竊所得的可能性其實相對比較大,但你認為,盜賊闖入他家可能只偷一枚匕首嗎?你覺得他報案了嗎?他敢?或者說,他為什麼不敢報案?   那傢伙本身,恐怕也並不乾淨,想要取得他的配合,太難了。」   「總歸是條思路。」蘇平輕聲說:「他要不配合,那就徹查到底,既然不乾淨,那就把他老底都給扒光,看他還招不招,配合不配合。」   祁淵咽了口唾沫,乾笑道:「蘇隊還是這麼霸氣……」   「說什麼呢?要扒光誰的老底?招啥?」   荀牧的聲音自會議室門口傳來,眾人不由得紛紛扭頭看去。   「喲,老荀,回來啦?」   「還說呢!」荀牧翻個白眼:「本來說好這事兒你負責,結果倒好,半路忽然把事情都甩給我,害得我一陣手忙腳亂,大晚上的才跑去作報告,忙活到現在……   話說,除了啥事兒了?都在商量什麼呢?新案子?」   蘇平聳聳肩,看向祁淵:「小祁,你來給老荀說說案情。」   「哦。」祁淵站起身,迅速將案情給荀牧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荀牧捏著下巴說道:「雖然目前還沒有任何直接證據指向你們所想的思路,但也確實,目前沒有別的可能了,證明或證否它,是唯一的思路。   而這枚匕首,便成了破局關鍵。   那就行動吧,按照你們的思路往下偵查就是了。」   「說的都是些廢話。」蘇平撇撇嘴,跟著又道:「嘿,不對,聽你的意思……你不打算管這樁案子?」   「管不了,沒精力,你們負責吧。」荀牧擺擺手:「有什麼需要的話,就儘管跟我說,比如獲取調查權限什麼的,我儘量幫你們申請,別的就幫不上忙了。   你不是不知道,年底了,一堆的報表要做,開不完的會要參加,今年的發案率破案率啥的都得統計,還有各種各樣的專案組,嚴打組……啊,哈麻批,忙炸了。   老蘇,趕緊把這樁案子給我解決掉,過來給我幫把手。」   「行。」蘇平嘴角咧開,說道:「儘快解決,過去幫你。行了,你也累了一天,就別在這逼逼叨了,趕緊去休息吧。」   荀牧又翻了個白眼,擺擺手:「成吧,不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我回辦公室整理下報表去,不知道他們發給我沒有……」   說著,他便出了會議室。   「那現在安排下任務。」目送荀牧離開,蘇平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隨後立刻收斂,又板著臉嚴肅的說:「松,小祁,你們負責追查這枚匕首,不過暫時先別打草驚蛇,從源頭開始查起吧。   你不找到了出售該匕首的商家嗎?問問他,有沒有留存下這方面的記錄,有沒有給餘橋發過貨,發到了哪兒,一步步的縮小排查範圍,確定匕首是誰的之後,再決定是直接上門,還是繼續外圍摸排吧。」   「好。」松哥輕輕點頭,說:「我等會兒就先和店家聯繫看看吧。」   「嗯。」 第340章閒談   與店家的聯繫倒是相當順利,對方並不是個人賣家,而是註冊公司,按照規程傳真過去介紹信、取證通知書及松哥的警察證複印件,那邊便很快同意配合,開始調取相關記錄來。   如果是名下其他七七八八的工藝品,銷量相對較大的情況下,想要查銷售記錄恐怕還比較吃力,但售價將近九萬元的工藝匕首,一年到頭也賣不出去幾把,且無一例外都會被視作貴賓,有專門記錄,逢年過節發簡訊慰問啥的。   當然根本目的是讓這些「貴賓」想起來還有這家店,再買點東西。   「這柄匕首,推出至今有兩年半了,整個餘橋,只有一人購買。」祁淵很快和客服溝通完畢,說道:「此人名叫周勁聰,收貨地址為陵陽區物華路天頌家園小區……倒也在煙廠附近,距離兩公裡左右,電話號碼是188……」   松哥默默記下,看看時間,十點左右,猶豫是否要上門。   「太晚了,明兒一早再上門吧。」想了想,他還是決定暫且放棄,搖頭說道:「先請技術隊的幫忙調查下這個人,查清楚……」   祁淵默默打開了天眼查,找到此人,說:「這人貌似挺有錢嘞,名下有兩家公司,不過規模都不大,一家註冊資金十萬,另一家註冊資金二百萬。   十萬的那家,是教育公司,估計是搞培訓的,他是法人代表,持股比例也最高;另一家是婚慶公司,他是股東,控股比例排第四,持股比例11.2%,認繳出資額22.4萬元。」   「噢?公司地址呢?」   「十萬那家,註冊地址為本市陵陽區物華路709號A幢0102室,婚慶公司的註冊地址為本市仲南區天寶路延長線066號商鋪。」祁淵又摸出手機打開導航分別瞅了眼,說:   「教育公司離他的收貨地址很近,四百米距離;婚慶公司稍微遠些,七公裡左右,不過他並不擔任實際職位,想來也不需要經常往那邊跑。」   「嗯。」松哥將這些信息記下,隨後說道:「再讓技術隊具體查查他的工作崗位。不少人建了公司的同時,也會在另外一些大企業任職,而不是全部精力都放在創業上。」   「明白了。」   ……   夜裡十一點左右,技術隊的小高便找到他倆。   「小高,來的正好,我剛點了外賣,燒烤,一塊兒吃點。」松哥連連招手招呼他過來坐下,同時問道:「怎麼樣,查到了嗎?」   「查到啦,」小高一邊掏出煙盒子散煙,一邊說:「他原先是餘煙集團的後勤部科長,前年辭職投資了婚慶公司,不久又自己註冊了一家教育公司,目前幹的還挺不賴的。   不過具體營收情況如何,財務報表,納稅記錄和私人帳戶流水啥的還查不到,所以經濟狀況之類的信息,暫時沒法給個準信。   另外,他父親我也查到了,煙廠老工人,還沒退休呢。」   松哥又將這條信息記下。   不一會兒,外賣送到了,祁淵立刻站起身,說:「我出去拿。」   「辛苦你了。」松哥微笑。   幾分鐘後,祁淵提著外賣回來,撓撓頭,說:「松哥,點的太多了吧?三百串小肉串,還有一大堆七七八八的東西……」   「不多不多,」松哥呵呵笑道:「你去看看荀隊、蘇隊和老海他們回家了沒有,沒回家也沒睡的話,叫過來一塊吃吧。」   「我在微信群裡問吧?」祁淵眨眨眼睛:「總不好去休息室敲門把他們叫醒來再問睡著沒……」   「都行,你叫吧。」松哥一面說,一面拆袋子:「來來來,不等他們,咱們先吃著,這天兒太冷,等下去別都涼了。」   將五個大袋子拆開,二十幾個餐盒擺好,又撕了兩個用於保溫的錫箔紙,他拿起一串牛肚,一邊擼一邊說:「味道挺可以啊,等回溫了去他們店裡吃吃看吧。」   「話說,」小高摸出手機:「你這是點了多少錢?這麼多?這得好幾百了吧?」   「三百來塊,還好啦。」松哥說:「大傢伙輪著點,一兩個月也就輪到那麼一兩回,不算太費錢,別杵著了,吃啊!小祁,怎麼樣?他們咋說?」   「荀隊蘇隊都來,老海先哥也來,方哥王哥好像睡了,沒回。」祁淵放下手機,也摸了一塊肥腸塞進嘴裡,跟著便眼前一亮:「哎!好吃耶!」   「不錯吧?」松哥眼睛微微彎起,滿足的說道:「又香又有勁道,還很入味,估計是滷過了以後再烤,火候掌握的正正好,再撒上辣椒麵,太棒了!」   小高舔舔嘴唇,又抓起一串肉串,嚼了嚼,說:「不過這種天氣,還是得吃火鍋才來的過癮吧?」   「火鍋外賣沒法弄,送到就成麻辣燙了。」松哥搖搖頭,又對著窗戶外一努嘴,說:「喏,這麼冷的天,還下著雨,沒法出去,不然冷颼颼的出門,就暖和那麼一下子,又冷颼颼的回來,太不值當。」   「倒也是。」小高深以為然,連連點頭,跟著又嘆口氣道:「這種天氣還得頂著風騎著小電驢到處跑,外賣小哥不容易啊。」   「都不容易嘛。」祁淵說:「我們要這會兒碰到案子,還不是得出門?」   「確實,除了當老闆,沒有哪行是容易的。」松哥聳聳肩,說道:「哪行哪業不都有猝死的麼?想要活下去,活得好,就得拼,年紀輕輕的禿了頭,二十歲人瞧著和四十歲似的,難。」   「再難多少也有點盼頭,只要自己不作。」小高輕笑道:「吃得飽也穿得暖,拼一把攢點錢,到二三線城市買套房買輛車,日子還是過得不賴。」   「但家裡誰生個大病,或者家人陷入網貸陷阱,全沒了。」祁淵抿抿嘴,見習半年,他就碰到了好幾個網貸相關的案件,不由感慨。   「網貸那是作,我說了,前提是不作。」小高挑眉:「至於大病……小祁啊,別人云亦云,現在不都有各種各樣的大病保嘛,投一個唄。   總歸沒有那麼難的,平時注意好身子,騰點錢交交商業險,這年頭也不至於碰到絕境。」 第341章所有人   「就是這裡了吧?」   次日清晨,松哥和祁淵早早趕到物華路。   將車停在國資停車道上,松哥下車,左右瞧瞧,問道。   「就是那家。」祁淵指了指一間商鋪,說:「那個門店就是。一樓前半部分是前臺,後半部分是課堂,有兩個十二人小班;二樓有兩個十二人小班,四個四人小小班,三樓是一對一輔導區。」   「你咋了解的這麼清楚?」松哥詫異。   「在網上看到了他們家的招生簡章和教研團隊介紹。」祁淵說道。   「功課做得倒是不錯。」松哥頷首。   祁淵微笑,又問:「我們就在這兒等他嗎?」   「嗯,今天周天,正是培訓班忙的時候。」松哥說:「他應該會來,咱們就在這兒等他。要不來的話再打電話就是。」   「哦。」祁淵點點頭,從口袋中摸出煙,分給松哥一根,便靠著車抽起煙來。   抽到一半,他忽的想到件事兒,納悶道:「不是,松哥,我們為什麼要下車等啊?車裡頭不暖和點兒嗎?」   「我本來打算先直接去門店裡問問他來了沒得,」松哥聳肩:「結果你發煙給我,那就只好先抽完再過去咯。總不好讓人初中生甚至小學生聞咱們的二手菸吧?」   祁淵嘴角一扯。   幾大口將煙抽完,走到垃圾桶的滅煙處碾滅,兩人便直接往門店處走去。   「你好,」前臺立刻有人過來,問道:「二位是來給孩子找培訓班的嗎?我們這實力很強的,碩士學位的金牌老師都有好幾位……   你們孩子讀幾年級?是想要加強優勢學科呢,還是想……」   祁淵眨眨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松哥:「我們?我們孩子?」   接待眼角一扯,忍不住撓了撓頭,顯然為祁淵的腦迴路給鎮住了,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先生,你說什麼?」   「咳咳,」松哥乾咳一聲,掏出證件:「我們不是來給孩子找培訓班的。刑偵支隊民警,趙擎松。請問你們老闆在嗎?」   「啊?」接待眨眨眼睛,跟著立馬點頭:「在,在的。不知道警官找我們老闆有什麼事兒?」   「有樁案子,需要他配合配合,詢問一些問題。放心,不是什麼大事。」松哥微笑著說:「既然你們老闆在,能不能請小哥幫我們叫出來?」   「哦,哦!好的,麻煩稍等一下。」   說著,他就往後跑,不一會兒便沒影了。   過了大概三分鐘左右,有名三十多歲的走出來,快出店鋪的時候又頓住腳步,整理了下羽絨服的帽子,緊了緊拉鏈,這才接著走到祁淵和松哥邊上,問道:「你好,你是刑警隊的警官?」   「對的。」松哥頷首,問:「您是周勁聰周先生吧?」   「沒錯。找我有什麼事嗎?」   「方便借一步說話麼?」   「附近有家裝逼克,大早上的應該沒多少人,咱們去那兒說吧?」   「行。」松哥眉毛跳了跳,有些心疼錢包,但還是點頭同意。   三人步行走了四百多米,便看到一家商業步行街,裝逼客在這兒便有家挺大的門店。   走進門店裡瞧瞧,還有不少空位,他們便各自點了喝的,等了一小會兒,便拿著自己的咖啡走到個小桌上坐下。   「警官,現在能說有什麼事兒了嗎?」   「周先生認不認識這把匕首?」松哥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照片,遞給他。   他一愣,輕輕點頭:「記得呀,這是去年過年,正好我爸過五十五周歲生日的時候,我買來給他送的,他一向喜歡這些小玩意兒,家裡還有好些唐刀漢劍……當然,都沒開刃啊,只是工藝品,收藏用的。你們怎麼會有這照片?」   「那您再看看這張照片。」松哥又取出一張照片,正是現場拍的,這枚匕首正正的插在屍體身上,死者的面貌打了碼。   「這……怎麼可能?」他吃了一驚:「搞錯了吧?是不是有人高仿……」   「我們查過,不是高仿,做工相當精良,是正品來的,而整個餘橋,只有您購買過這枚匕首,另外,刀鞘上的唯一編號,也能對應的上。」   「這……這……不可能啊,我爸他五十多歲人了,怎麼可能……」周勁聰咽了口唾沫。   「您和您父親住一塊嗎?」   「嗯,在一塊的,他今天休息,應該在家。」周勁聰老實回到,跟著又急忙解釋:「不是,警官,你們聽我說,我爸他絕不可能……」   「他前天,也就是周五晚上,六點到八點這段時間,在哪兒?」   「加班。」周勁聰鬆了口氣,說:「他那天正好輪到中班,下午三點到凌晨兩點的,一直都待在公司裡。」   「那麼,您父親顯然就不具備作案條件了,您不必擔心什麼。」松哥輕聲說道:「何況,您父親應該知道這枚匕首的價值吧?想來就是要殺人,也不會用這枚匕首作案,再說了,沒開刃,也不方便。」   「栽贓,一定是栽贓嫁禍!」周勁聰咬著牙說:「可惡,會是誰幹這種事兒呢……」   「您父親得罪過什麼人嗎?」   「那可不少。」   「噢?」   「他脾氣蠻衝的,說好聽點叫性子直,說不好聽點就是沒情商,嘴臭。」周勁聰說道:「所以啊,在煙廠裡幹了二三十年,才混了個車間主任,分管小車間三組十二班,什麼好事都輪不到他。」   祁淵扶額,這情況和蘇平有點像啊,不過蘇平情商其實蠻高,嘴也不臭,僅僅只是性子直而已。   他又接著說:「原本他還跟我扯煙廠裡條件多好多好呢,說煙廠都已經這樣了,菸草集團只會更好,高三畢業填報志願的時候就讓我填菸草相關的專業,畢業後考進集團……   嗨呀,怎麼說呢,養老崗位,福利好是真的好,但沒啥關係,別指望能往上爬,起點基本就意味著終點了,老頭子他不自己熬了這麼多年都還只是個小主任而已麼?   所以混了有好些年,也攢了些許繼續吧,就尋思著,不能這麼下去,想真正過上好日子的話,還是得自己當老闆,就辭職出來創業了。」 第342章大戶   「這麼說來,您這些年自己創業賺了不少錢了?」   「沒,前期一直在虧,一直在砸錢。」周勁聰擺擺手:「到今年年中才算好點兒,賺了點錢,最近打算擴張,畢竟這個店面,三層加起來也還不到三百平,小了點兒,限制了進一步發展。」   松哥輕輕碰了碰祁淵的胳膊肘,示意他閒聊可以,但別扯太遠,隨後便對周勁聰問道:「既然您父親沒有作案條件,那麼,您家最近是否遭過賊?」   「沒有啊。」周勁聰搖頭。   「您確定嗎?」   「很確定,不可能的。」周勁聰說道:「我家值錢的東西可都不少,要被偷了,肯定會報警,哪能吃這個啞巴虧。」   想了想,松哥說:「冒昧問下,等會兒,能上您家瞧瞧麼?」   「現在就行,走吧。」周勁聰拿起咖啡杯站起身,說道。   ……   很快來到周勁聰家,還挺大的,他直接買下了挨著的三套房,各自打通了一兩扇無關緊要的牆壁,打成了個大通間,面積達到兩百四十多平,臥室有九個,仨客廳仨飯廳仨廚房,戶型瞧著很是彆扭。   「咳咳,」周勁聰撓撓頭,說:「這房子買了有一定年頭了,我爸非要給打通,我三叔也說,打通了住的舒服,房間多點好,有客人來玩也有地方住什麼的。   反正我是不理解他們的腦迴路啊,我本來是建議著一套房自住,另兩套炒炒,說不定就發大財了,他們不聽,腦子裡沒有炒房的概念,覺得房子就是拿來住的,炒什麼炒……   本來我爸吧,其實已經被我勸服了,不只是我勸,他的工友也是這麼跟他說的,但我那三叔……幹,我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偏偏我爸就聽他的,身為老大一點主意都沒有。   後來腸子都悔青了,但有什麼用,都已經這樣了還怎麼炒怎麼賣?三叔又來叨叨了,說什麼,大房子住著也舒服,自己享受了才是最實在的,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哇,把我給氣的,感情不用他打掃啊?我媳婦兒,每天掃地拖地都一肚子火氣,住又住不完,那麼多房間空著,那麼多廚房……   本來還打算重新裝修一下,通一通,把客廳擴大點,改建幾個大臥室,臥室裡帶獨立衛浴那種……   但哪有那麼容易哦,這一棟樓,下水管道什麼的早就鋪設好了,哪能隨便更改?   簡單裝修可以,大改根本沒法改,而且特別燒錢,費功夫,一來二去的,也就直接放棄了,空著就空著吧,至少逢年過節請一大幫子親戚朋友過來,三個廚房一起開工,還是比較方便……呵,只能這麼安慰自己咯。」   聽完他的解釋,祁淵抿了抿嘴,有些同情他了。   接著左右看看,刨除戶型怪異之外,裝修的其實倒還是蠻不錯的,而且如他所說,大電視、投影儀之類的家具,看著也不便宜。   松哥想了想,問:「你們家和你三叔,走的很近?」   「很近,我爸就跟三叔關係好,什麼都聽他的,也是簡直了……」說到這兒,周勁聰忍不住翻個白眼:「不是我說,真的,這些年下來,咱們家都是被三叔給耽誤了,否則日子能過的好得多。   他啊,一天天,遊手好閒,什麼都不懂又愛瞎給人建議,又還好賭,賭輸了就來我們家借錢,前前後後借了得有四十萬吧,好在我爸總算也看清他了,不再借錢給他,也不再聽他的那些瞎主意了。   但我爸心腸還是太軟,說什麼,兄弟一場,所以還是經常走動,關係依舊非常好,三天兩頭就會叫他來吃飯。」   「您三叔,叫什麼名字?」   「豬大腸。」   「啊?」松哥一愣,祁淵也一臉懵逼,連連眨眼。   「咳咳,」周勁聰乾咳兩聲,有些尷尬:「抱歉,說禿嚕嘴了。他叫周戴常,戴帽子的戴,經常的常。」   祁淵撓撓頭,把這個名字記了下來。   隨後二人在周勁聰的帶領下,將房間整個兒看了一遍。   甚至於,周勁聰還將一些金銀首飾貴重物品給他倆瞧了瞧,證明他們家沒有失竊。   「這就奇怪了。」祁淵納悶道:「既然家裡沒失竊,您父親也沒有作案條件……」   話沒說完,周勁松臉就變了一變,又說:「我爸領著我兒子去公園玩,這樣,我打個電話叫他回來問一問吧?」   祁淵還有些不解,他反應怎麼這麼大,但很快反應過來,他想來是擔心自己懷疑他的其他家屬。   不過說回來,他們也確實存在一定的嫌疑,畢竟家裡並未失竊的情況下,就屬其他家人有條件弄到這把刀了。   想到這兒,祁淵又和松哥對視一眼。   情況與他們昨天晚上琢磨的有點不太一樣,他們原本還認為,有可能是政敵的栽贓陷害,但現在看,周勁聰一家雖然家境殷實,但其實也就是小富,而他父親周戴華又僅僅只是個工人,上升不到政敵的程度……   就是周戴華得罪的那些人,想來,要跟趙廣博扯上關係,也並不容易。   案情愈發撲朔迷離了。   與此同時,周勁聰已經給他父親打了電話,隨後收回手機,請松哥和祁淵到沙發上坐著喝茶。   松哥擺擺手,又揚了揚手中的咖啡:「不用麻煩了,喝這個就好。」   周勁聰滿腹心事,也沒堅持,頷首,又接過了松哥遞來的煙,靜靜的抽了起來。   約莫二十分鐘後,周戴華帶著孫子回來了,見到倆刑警,愣了一愣:「家裡來客人了?阿聰,你電話裡怎麼不……」   「這兩位是刑警隊的警官。」周勁聰抿抿嘴,站起身說。   「警察同志?」周戴華愣了愣。   「你好,」松哥和祁淵也跟著站起身,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   隨後周勁聰便又問:「爸,我送您的那枚匕首,還在嗎?」   「在的啊,在書房裡。」周戴華問:「怎麼了嗎?」   「爸,您去書房看看吧。」   周戴華眼睛忽的瞪大了:「家裡遭賊了?」   此時,那小孩兒的臉色變了變:「爸,警察蜀黍,你們聊,我去屋裡寫作業了。」 第343章下落   「嗯?」周勁聰忽然察覺到不對,叫住了他:「你怎麼回事?那刀是不是你拿走了?」   小孩冷汗瞬間落了下來:「爸,我不是故意的……」   「什麼不是故意的?」周勁聰大急。   祁淵也皺起眉,難道人是這小孩殺的?不對啊,他身高才堪堪一米二,身材特徵與死者趙廣博差的太遠了,根本不像。   「我只是,我只是……」他咽了口唾沫:「我知道爺爺那把匕首,可好看也老值錢了,就……就沒忍住,帶到學校,給我朋友瞧了瞧……」   「然後呢?」周勁聰皺起眉來。   「然後……就……弄丟了……」   「弄丟了?怎麼丟的?丟哪兒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小孩說:「我記得放學的時候我還裝進書包裡了的,結果回家就不見了。」   「嗯?」祁淵和松哥對視了一眼。   那把匕首,竟然是這小孩搞丟的?   結果就被兇手給撿到了?   不可能這麼湊巧吧?   但如果真的這麼巧,目前發現的唯一線索,豈不是又斷了?   周勁聰氣急:「你知道那匕首多少錢嗎你,就這麼拿出去顯擺,還敢給我搞丟了,搞丟了也就算了,不跟我說?你……你要氣死我啊?」   「多少錢?」周戴華不樂意了:「不就是枚匕首嘛?是,做的很漂亮,我很喜歡,但搞丟都搞丟了,還要怎麼樣,要打孩子啊?手給我放……」   「九萬!」   「啊?」   「九萬塊錢!」   「你給我滾出去!我沒有你這麼敗家的孫子!」周戴華眉頭倒豎,指著小孩咬牙切齒的說道。   孩子瞬間就蒙了,剛還撲進周戴華的懷裡尋求保護,哪裡想到,周戴華緊跟著就把他給推了出來。   「咳咳,」松哥看不下去了,趕忙乾咳一聲,說道:「先別動氣,大家冷靜一點,咱們慢慢的把話說開……」   「怎麼說?怎麼說?九萬啊!」周戴華急切之下,警察的面子也不給,臉色憋得漲紅:「我半年的收入,被這小子給敗咯!」   「呃,老爺子,您先別著急,告訴您個好消息,那枚匕首,連著刀鞘,在我們支隊裡。」   「……」   周戴華咽了口唾沫。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問:「當真?」   「自然是真的。」   他臉上瞬間浮現出了笑容,甚至帶有一絲諂媚:「那個,警察同志,能不能把這刀還給我啊?我有照片,還有證書,可以證明它是我的。」   「暫時不能。」松哥搖頭。   「你什麼意思?」周戴華笑容僵住。   但不等他發作,便被周勁聰給拉住了,說:「爸,你別著急好不?你聽我說!   你那把小刀啊,確實在警察同志手上。但是,那把刀出事了,涉案了!有人用那把刀殺了人,現在它是重要的犯罪證據。」   「什麼?」   ……   花了十多分鐘時間,松哥、祁淵和周勁聰輪番上陣,才可算將事情大概給說開了。   隨後,周戴華便呆呆的坐在座位上,不知道想些什麼。   見狀,松哥又說:「老先生,您放心,等此案結了,兇手被抓且定罪入獄之後,其作為證物的價值便也該失去,到時候,我們會將它還給您的。   我們法醫檢查過了,這枚匕首,不論是刃部尖角的角度,還是刃長,都並不符合管制刀具界定的範疇,況且也沒有開刃,實際上並不屬於管制刀具,兇手之所以能以此刃作案,歸根結底在於,其力氣非常大,放在一般人……」   「那不得要個一年半年的啊……」周戴華說:「這麼長時間,它不得蒙上一層灰,包漿不得毀了……而且你們鑑定還要滴藥,我的……唉!」   「抱歉,警官,我爸就這樣,你別理他。」周勁聰抿著嘴,心頭也同樣在滴血,但還是說道。   周戴華眼珠子瞪得滾圓,但很快又洩了氣,搖搖頭不再吭聲。   「小朋友,」松哥露出微笑,看向紅了眼的孩子,柔聲問道:「你還記得當時刀是怎麼丟的啊?」   「記不得,真的記不得……我就記得我放學前好好的把它放進書包了,不知道那刀那麼貴,但我也知道不便宜……」   「不要著急,咱們慢慢想,」松哥蹲下身,問:「什麼時候的事呀?」   「星期三。」   「你是自己回家的嗎?」   「三叔公接我的。」   「噢?」   「是了!是他!肯定是他!」周勁聰忽然跳了起來:「他經常去接我兒子放學,然後就到家裡蹭一頓飯……這還不止,他經常翻我兒子書包,我偶爾會給兒子一些零花錢的,少就幾十,多了一兩百,也經常被他摸走……   我誰都沒說,不想讓他知道這些事兒,而且錢也不多,算下來一個月頂天了也就三五百,而且後來我零花錢都論天給我兒子,一天幾十的樣子。   他肯定知道那匕首很值錢,他料準了我兒子是把這刀偷出來的,肯定不敢跟家裡說,說了也只會以為是自己搞丟的……可惡!   爸,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三叔他不是什麼好人,乾脆斷了聯繫就好了,這樣的親戚除了給自己添堵有什麼用?現在好了,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本來房子的事兒就被他弄得好鬧心,現在又……」   周勁聰特別激動,以至於都有些語無倫次。   周戴華張了張嘴,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只嘆了口氣,搖搖頭,摸出手機說道:「我把他叫回來。」   「你就說叫他過來吃飯,他肯定來!」周勁聰咬牙切齒:「別說小刀的事兒,也別說警察同志在我們這邊!」   「知道了。」周戴華抿抿嘴。   說著,他便撥通了電話。   「擴音!」周勁聰又說,隨後摸了摸兒子的頭,讓他先到一邊去。   周戴華又嘆口氣,隨後按了擴音。   「大哥,怎麼啦,忽然給我電話。」   「哎,阿常啊!」周戴華很快調整好情緒,至少語氣聽不出什麼問題,說道:「阿聰他買回來三隻大龍蝦,在鍋裡蒸著呢,過來吃飯啊?」   「現在嗎?我還沒起床啊……」   「現在就過來吧,馬上出鍋了,涼了不好吃,等下被耀耀吃光咯。」   「啊,你們等我一下,我這就過來,十五分鐘!」 第344章奇葩   掛斷電話,周戴華嘆了口氣,搖搖頭。   周勁聰嘴角則浮現一抹冷笑:「看,我就說了吧,喊他來吃飯,哪怕不是飯點,他也肯定來!三叔還是這麼愛佔便宜啊。   爸,你分明也看明白了他,不然也不會說買了龍蝦,為什麼……」   「他是你叔!我弟!」他語氣疲憊。   「可這些年,咱們做了這些許多,早已經夠了。」周勁聰說道:「我們不欠他什麼,相反,他坑過我們多少次?偷我們錢,偷小刀,這下子小刀還出了命案,不夠嗎?還不夠嗎?   爸,你只是他哥,不是他爸!爺爺奶奶去的早,你們這一輩早就散了,除了過年平時哪還有聯繫?偏偏就他……爸,好奇怪,他倒地給你灌了什麼藥,你這麼對他?其他幾個叔也不見得你這麼上心啊!」   周戴華搖搖頭,雙目無神:「就是因為散了,只剩他還常有走動……只剩他了啊,你明不明白?」   「可你重感情,人家只把你當工具人!」   「夠了。」周耀華抬眸,眼中恢復些許神光,但瞅著依舊很疲憊的模樣,輕聲說:「我有主張,少說兩句吧,警察同志在邊上看著呢,少丟人了。」   「嘁……」他撇撇嘴,別過頭去。   祁淵覺得有些尷尬,抿唇微笑,一言不發。   同時他也忍不住時不時的瞟一眼周戴華與周勁聰父子倆。   雖說只是一家之言,帶有很大的主觀性,其實做不得數,但就從周勁聰講述的幾個客觀事實,以及方才打電話時周戴常的反應來瞧……   這個周戴常,這樣的親戚,確實叫人很鬧心。要關係遠一些也就罷了,偏偏還特別近,放早些年都能算一家人——甚至就現在,某些關係較好的家庭當中,也還是一家人。   想到這兒,祁淵又忍不住暗暗慶幸。自己的親戚親屬,雖然多多少少,也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有那麼一點兒缺陷,但總體而言,感情還是相當和睦與團結的。   很大一部分,也是自己爺爺奶奶都還健在的原因吧?   多數時候,父母便是維繫孩子之間感情的重要紐帶,父母在,且當父母的至少及格,兄弟姐妹之間的感情便不會糟到哪兒去,若父母去的早,兄弟姐妹各奔東西,又哪來的感情呢?   血脈僅僅只是親情的基礎之一,但真正的感情,還是相處出來的。   松哥則鎮定自若的坐在旁邊,梳理筆記,整理思路,絲毫不被影響,見的多了,雖不麻木,還是會有感慨,卻也已有所習慣。   開玩笑,當刑警這麼些年,他什麼尷尬的場面沒有見過,別說這種家庭倫理劇了,就是家暴現場,他都經歷過好些回,在基層派出所歷練的時候調停過無數次。   如此悶悶的過了十來分鐘,眾人便聽見叮咚一聲,門鈴響了。   周戴華立刻跳了起來,換了張臉似的,嘴角高高揚起,看著還蠻高興。   祁淵心裡暗暗嘆氣,這樣子的人,簡直……   和他做親戚,會很舒心,但做他子女的話,太累了。   果不其然,周勁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乾脆直接別過頭去,似乎直接懶得說他了。   很快開了門,就聽見一聲朗笑,周戴常走了進來,邊笑還一邊說:「大哥啊,你們哪兒弄到的龍蝦?澳龍還是青龍啊?那玩意兒我聽說老貴,一隻得大幾百呢,你們咋還買了三隻?   難不成買的波龍?哎呀,波龍也不賴,一隻也得三百多嘞,大侄子發大財啦?弄到多少分紅啊?有沒有五萬?還是十萬?」   說完,他仿佛才注意到祁淵和松哥倆,皺起了眉頭,又問:「喲,還有別的客人吶?呃,龍蝦呢?你們吃完了?我來晚了?嗨呀,你們怎麼不等等我,瞧瞧,我還特地帶了瓶幹白來呢!」   祁淵掃了一眼他手中的乾白葡萄酒,很尋常的雜牌,某寶199一箱包郵的那種,他也買過,味道一般般,口感也一般般。   周戴華臉色有些尷尬,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說。   周戴常的笑容則瞬間凝固,皺眉:「你們不會真吃完了吧?我還以為你們開玩笑呢。那叫我過來幹什麼?要錢?我說了現在沒錢,過段時間肯定還給你們!都親兄弟,搞成這樣何必呢?還非把我給騙過來……」   「咳咳,」周勁聰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淡淡的說:「三叔,這兩位是市公安局的警官……」   「啥?啥啥啥?」周戴常反應極大:「你們……你們還報警了?搞什麼?搞什麼!你們……不是,阿聰,你的主意?你還拿不拿我當你叔了?不就……行,行,我知道了,錢我想辦法還你們,就這樣吧,以後不要……」   「三叔!」周勁聰聲音提高了許多:「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沒報警,找你來也不是為錢的事兒!那些錢,我們早就沒打算要了……」   「呵,說的比唱的好聽。」周戴常白眼一翻,卻終究沒出去門,顯然心底裡並不想跟他們家徹底鬧掰:「那你說,啥事兒?」   「出命案了。」   周戴常:「???」   周勁聰看向松哥。   松哥便跟著站起身,出示證件,隨後敬了個禮,說:「周戴常先生是嗎?你好,我是刑事犯罪偵查支隊的,有一件事兒,我想向你了解一下。   周三,你去接你侄孫放學的時候,是不是從他書包裡摸走了一枚匕首?」   「我不是我沒有……」周戴華下意識的就想抵賴,畢竟他雖然不知道那枚匕首到底多值錢,但也猜得出一二,認為至少要好幾千,如果這事兒被坐實了的話,他盜竊的事兒就跑不了了。   「周先生,還請你如實回答。」松哥面色嚴肅,說道:「實不相瞞,這枚匕首涉及一樁命案,若你有所隱藏,會帶來不小的麻煩,甚至可能被我們視作命案嫌疑人……」   「不,不是,啥玩應兒?什麼情況?什麼命案?」周戴常更急了:「我聽不懂你們……」   松哥從懷中取出了那張現場拍攝的照片。   周戴常身子一僵,冷汗瞬間便溢了出來。   跨年快落呀~~   可憐我等碼字狗只能和稿子相依為命…… 第345章盜竊   松哥沒有回答他。   他喉結上下滾動數次,咽了好幾口唾沫,眼珠子不停的左右滾動,似乎在猶豫掙扎,時不時的開口,緊跟著又閉上了,數次欲言又止。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說:「我是拿了那枚匕首……」   「老賊!果然是你!」周勁聰暴怒,再也遏制不住:「豬大腸!說!是不是你殺的人?我……」   「先生!」松哥立刻呵止,又給祁淵使了個眼色:「→_→」   祁淵不消他多說,早就攔在了周勁聰面前:「周先生,請您冷靜一點。」   周勁聰深吸口氣,平復心情,隨後對祁淵輕輕點頭:「抱歉,我太衝動了點……」   周戴常藉機發作,但被松哥幾句話便壓了下去,最終只能捏捏拳頭,輕聲說道:「是,匕首我拿了,賣掉了。」   「上哪兒賣的?」   「就花鳥市場那邊,」周戴常說道:「那邊有一條文玩街,我在那兒賣掉的,賣了三千塊。」   「錢呢?」   「還賭債了,他們催得緊,說再不還錢要打斷我的腿,我也是被逼的不行了,否則哪裡能偷……」   「呸!」周勁聰又忍不住了:「你還哪裡能偷?這一兩年你偷的次數還少嗎?   真當我不翻我兒子的書包?顧及面子和關係不說出口你就當我們不知道了嗎?告訴你,我記著呢!從我兒子上學到現在,你少說偷了萬把塊!這事兒我爸也知道,不說你而已,你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呢?老狗賊!」   祁淵拉了他好幾次,但可惜,他這回的情緒根本無從抑制,壓不下去,直接暴跳如雷了。   周戴常聽了這話,同樣暴怒,一副他錯他有理,他是長輩不論幹了啥周勁聰都沒資格說他的模樣,扯著嗓門直接跟周勁聰吵了起來。   「好了!」祁淵心煩氣躁,忍不住高聲說道:「周先生,吵來吵去有什麼用?心裡真過不去,報案吧!提供證據,我們自然會以盜竊罪……」   周戴常話沒聽完便慌了,別看他方才嚷嚷的大聲,但一來那本身也是心虛的一種表現,二來,他相信自己大哥會站在自己這邊,卻忽略了邊上就站著兩名警察……   而自己方才的話,可無異於直接招供了,再看到警察肩頭上反著光的執法記錄儀鏡頭……   他咽了口唾沫。   「報案!」周勁聰忍無可忍了:「賊就該被關進牢裡去,好好教他到底該怎麼做人!   還有,欠我們家的帳,本來不打算追究了,但你瞧瞧,你們瞧瞧他這是什麼態度?這是人該有的態度?不行,一分錢不能少,統統得給我還了!   還不上,我就向法院起訴,申請強制執行!再加上盜竊,我倒要看看夠不夠把他關個十年八年的!」   「阿聰!」周戴華臉色驟變:「那是你叔……」   「爸!你自己瞧瞧,他像是個叔的樣子嗎?他把你當大哥?」周勁聰氣笑了:「他不是我三叔,他就是只恬不知恥毫無底線的吸血鬼!換做是我,別說只是弟弟了,就算是兒子,有這樣的兒子,我也把他趕出家門,斷絕關係!」   周戴常更慌:「阿聰,阿聰,別,別啊。三叔……咳咳,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看這樣好不好?我這就去攢錢,還給你們。侄孫給我的那些錢……咳,當借的,就當時我的借的,我也儘快攢了還給你好不好?五年……不,三年,最遲三年,我把錢全部還清,別報案,你們千萬別報案啊。」   見狀,祁淵暗暗搖了搖頭。   事到如今,其實已經晚了。   當了見習警這麼多年,一些法律法規,他同樣有所了解,非常清楚,盜竊一事,如果涉案金額極小倒還好說,但若涉案金額超過一定限值,便是刑事犯罪。   而刑事犯罪,受害人僅有報案的權利,而沒有銷案、撤案的權利。   且同樣,受害人報案與否,與公安立案與否並無直接關係,即使受害人報案,經公安核查發現並不滿足刑事犯罪條件,也可能依法不予立案,而即使受害人不報案,公安發現案情,同樣會依法立案。   受害人與其他知情人報案,僅僅只是發案、立案的一個途徑、渠道,但並不唯一。   此時周戴常盜竊的事兒已經曝光,且周戴常自己也承認,加之金額較大妥妥達到了刑法規定的最低限度,那這就是一起刑事犯罪案件,立案調查與否將不再以受害人的意志而轉移。   當然,受害人與盜竊者依舊可以達成「私了」,但這充其量只是在民事這一層次,盜竊者依舊要承擔相應的刑事責任,只不過達成私了後,量刑方面或許可以適當減輕罷了。   ……   一行人掰扯許久後,才終於紛紛冷靜下來,隨後,祁淵和松哥便帶著周戴常與周勁聰二人,前往周戴常所說的花鳥市場,並找到了其出售匕首的那間攤位。   「幾位客人要……」   「刑警。」松哥掏出證件。   老闆被嚇了一跳,但他也見過不少風浪,笑呵呵的說:「警官忽然過來,有什麼事嗎?」   同時,他向店裡的服務員使了個眼色,服務員回憶,轉過身去,不知道是發消息,還是包紅包。   松哥懶得搭理這些,直接開門見山:「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嗯?有點印象……啊,想起來了,你是不是來我們這賣過一把小刀?」他想了想,立刻說:「後悔了?那可不行,買賣已經成了,你喊警察……咳咳警官我不是那個意思,別誤會。   我的意思就是說,咱們之間是公平買賣,價格是他出的,我是還了價,但那是因為他給出的價格太高了,我承受不了,他開口就要五千……   我承認那刀挺精緻的,但對於喜歡的人來說就值錢,對不喜歡的人來說削蘋果都嫌不趁手呢。再說他那東西還是二手,都包漿了,不好賣啊。喜歡這些玩意兒的,哪個差錢,哪個不想自己親手把玩到包漿,所以肯定不值那錢了。   最後我就給了三千,但我標價也就在這個基礎上提高了一點點……」   祁淵打斷他,問:「那把刀,賣出去了嗎?」   「沒啊,還在我們店裡呢,你們等一下,我這就去拿。」   「嗯?」祁淵略感意外,微微皺眉,隨後又輕輕點頭,請老闆去拿。 第346章審訊   「咦?那把小刀呢?」很快老闆便納悶的咦了一聲,轉頭看向店裡的那名夥計,問道:「小劉,看到我刀了嗎?」   「沒啊,怎麼不見了?」   「是啊,奇怪了,刀跑哪去了……是不是賣出去了啊?你查查帳單。」   「哦。」   祁淵和松哥對視一眼,隨後同時搖頭。   很快,小劉說:「沒有對應的出售記錄啊。而且真賣出去的話我肯定有印象。會不會被偷了?」   「偷了?快查查監控!」   祁淵見狀,便輕聲問道:「松哥,現在怎麼辦?作案人,沒理由特地來這兒偷把並不實用的刀拿去殺人的吧?直接去超市買把水果刀不更方便?」   「這把刀,有點邪門。」松哥輕輕抿嘴,說道:「波折了太多次了,不太對勁。但哪兒不對,我也說不上來。」   說完,他示意祁淵等他一下,便直接上前與老闆交涉,取了一份監控視頻便又帶周勁聰和周戴華叔侄倆回到刑偵支隊。   隨後,他安排祁淵去跟蘇平匯報這些事兒,並把視頻交給圖偵科好好勘驗勘驗,便帶著周勁聰和周戴常倆來到問詢室。   感受到氣氛不對,周戴常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警……警察同志,啥情況啊?我不都說了嗎,那把小刀,被我賣了……」   「說說看吧,這些年,前前後後加起來,都偷了多少錢?老實點,爭取坦白從寬。」   「啊?」周戴常沒反應過來。   周勁聰也吃了一驚。   但很快,他臉上便浮現出了些許掙扎之色。   先前在家裡,他說的那些雖然確實是氣話,但打心底裡,也未嘗沒有將周戴常送進監獄的念頭。   這一年年的下來,他對周戴常真的忍無可忍了。   小時候周戴常確實也很照顧他,經常帶他出去玩,偷他爸的錢給他買零食吃,跑遊樂場……   說起來,也是有感情在的。   但長大後這些年,周戴常的所作所為,真的一點點將他心底裡這些感情給漸漸磨沒了,之所以一直在忍受,一方面確實是還多少念著點舊情,念著點親戚關係,更多的,卻是不想讓他爸太為難而已。   此刻松哥說起這事兒,而且連「坦白從寬」這幾個字都說了,明顯是要辦了周戴常。   他一方面有些意動,畢竟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但另一方面,卻也有點兒不忍。   「周先生,」松哥看出了周勁聰的猶豫,不由說:「嫌疑人周戴常的涉案金額較大,已然達到了刑事案件的標準。而刑事案件,都為『公訴案件』。   簡單理解就是由我們公安機關進行案件核查,待的事實清楚之後,便移交給檢方,由檢察院作為「主告」提出公訴。   換句話說,這樁案子查或不查,已經不是由你說了算了,並不以你的意志而轉移。」   聽到這兒,周戴常臉色一僵,冷汗直冒,身子發軟,險些從自己的座位上滑下去。   片刻後,他回過神來:「警官,我錯了,別啊,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能坐牢的……我……大侄子,我知道錯了,對不起,你幫我……」   「道歉有用的話,要我們警察來幹什麼?」松哥輕笑:「現在給你的選擇只有兩個,老實交代偷竊次數、數額以及贓款去向,一切坦白,並想辦法將盜竊所得還回去,取得受害人諒解,或許可以從寬處理。   要麼,負隅頑抗,拒不交代,也不還款。我算算,以你的盜竊金額看,少說得判個三五年的吧。」   「別啊,警官,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我真的不能坐牢的,我……」   「不能坐牢?」松哥促狹的看著他:「咋了?你是懷孕了還是在哺乳期?或者得了什麼絕症?不能坐牢?開什麼玩笑。」   「我……」他張了張嘴。   周勁聰則面露感激之色。   想了想,松哥又道:「周先生,這樣,先請你出去吧,等我審完周戴常,如果他拒不交代的話,再請你配合配合。   當然,如果你想選擇原諒他,當然可以,但這麼做,充其量只是加大他獲得從寬處理的可能性,想要避免處罰,沒可能的。」   「行吧。」周勁聰嘆了口氣,坐在這兒,他確實有些不自在,有點裡外不是人的感覺。   嘴上雖然嚷嚷的兇,但是真到了這種關頭,他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何況還有輿論那一關需要承受。   「你就這麼不待見你叔?那是你親叔啊!至於把他送進牢裡嗎?」   他可以預料到,親戚裡頭類似於這種話絕對少不了,今年過年,他怕是得過的非常煎熬。   他有點兒想不明白,為自己爭取合法權益,保護自己的財產,怎麼就成了錯事了?   就這樣,他低著頭,滿腹心事的走了出去。   猶豫了半天之後,他又輕嘆口氣,掏出手機,給他父親打了個電話。   「爸。」   「那匕首找到……」   「沒呢,我們找到了那家店,但那小刀好像又被偷了,警官現在正在調查著。」周勁聰回道,猶豫一瞬後,又說:「三叔被他們抓了。」   「啊?什麼?怎麼回事?啥情況?」周戴華顯得非常吃驚。   「他們說,三叔偷的錢太多,我們報補報案已經沒意義了,現在這是刑事案件……」他抿著嘴,把松哥的話轉告給周戴華。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這才輕輕嘆了口氣:「能不能想辦法把金額說少一點,這樣也讓他少坐兩年牢。」   這下輪到周勁聰沉默了。   雖然他也是這麼想的,但這會兒分開問詢,想說少,恐怕很難,如果數額和周戴常招供的對不上,便完全沒意義。   更關鍵的,這會兒周戴華如此說,卻又讓他十分憤怒,都到了這時候,怎麼還心向著周戴常呢?   不過很快,這火氣又消散了。   坐牢對於周戴常而言,已經是巨大的懲罰,至於坐多長時間,恐怕……   從心底裡,他也不想讓他蹲個三年五年的。   於是他便嗯一聲,說道:「行,我知道了,我會儘量想辦法。」   「多給警官說說好話……唉,算了,我過去吧,你們現在在哪兒?」   「我給你發個定位。」   腦闊痛,今天就一更了,抱歉。   欠下的債……emmm這個月過年估計補不了,下個月補吧…… 第347章波折   祁淵將情況給蘇平匯報後,便帶著硬碟來到圖偵科,隨後和圖偵科同事一塊兒調查監控視頻。   當然,他這方面並不拿手,畢竟圖偵的活看起來相當簡單,就是盯監控,聽上去沒啥技術含量似的,但實際上裡頭的學問可多,諸如步態分析等等很細節的東西,就需要系統去學了。   而且一些賊的手法相當高明,還會找死角或者用身體遮蔽,亦或者挑人多的時候下手,不懂行的人,就是一幀幀的看過去恐怕也啥都看不出來。   是以祁淵留在這兒的主要目的,其實就是學習。當偵查員,不像其他諸如痕檢、法醫等刑警,只要專精於本專業的工作即可,他們需要掌握的技能有許多,不一定得多精通,但基本的了解一定要有。   因為大多數時候,偵查員,才是接觸這些第一手信息的人,同時也是接受信息最全面的人,許多時候都需要結合多方面的報告,來精確判斷方向,是以對這些工作一定要有基本的了解,才能有自己的判斷。   圖偵科的劉勳與小趙倆,先以最高倍率迅速的過了一遍監控,確定了小刀丟失的大致時間,隨後又倒回去,以標準速率再過一遍,隨後便又放慢速度,進而逐幀步進。   祁淵在旁邊盯著,看的眼睛都酸了,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而此時,小趙卻得出了結論,伸手往屏幕一指,虛畫了個圈兒,說:「我覺得應該就是他摸走的刀。」   「噢?」祁淵納悶的問道:「怎麼看出來的?」   「你瞧,這會兒雖然有三個人站在這排貨架上,但另兩人是一對情侶,女子雙手挽著男伴的左手,而她男伴左手則插在褲兜裡,右手拿著手機,他倆並沒有條件實施盜竊。   而另一人則不同,他雖然也一手插兜,但另一手是空著的,從他肩膀上的姿態看,這隻手在這十幾秒時間裡,有著輕微的不規則運動。   另一方面,你再看他腦袋,不時地小幅度左右瞧瞧,很像是作案前先確認是否有人在注意這邊的動作,這些其實都是下意識的舉動。」   「我倒是覺得,這三人是同夥。」劉勳卻得出不同的意見:「他們仨挨得太近了。   正常說,陌生人之間,都會下意識的保持個心理安全距離才對,但你看他們,一來周圍不擠,二來從他們視線方向看,『注意』著的也不是同一個貨架的東西,一般不應該挨得這麼近。   從他們仨的姿態分析,反倒像是在刻意相互配合,將監控視角擋的嚴嚴實實的模樣。而另一方面,這三人,你不覺得有些眼熟麼?短短幾小時之內,他們仨已經好幾次分別出現在這家店裡了,像是在蹲點。」   「噢?」小趙思忖片刻,又將監控以高速率倒回去,反著看了一回,隨後輕輕點頭:「不錯,看著他們仨都有問題,像同夥。   說完他又瞥了眼右上角:「周五中午兩點,接近案發時間,他們仨嫌疑非常大。」   「可是……」祁淵納悶道:「他們為什麼要偷這把刀呢?偷刀殺人,不如買把刀來更穩妥吧?   從他們表現上看,應該也是知道店裡有監控的,他們就那麼有把握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瞞過我們調查?而且這把刀價值不菲,一旦店主發現丟失,總得要報案的吧?」   「一來,偷刀與殺人,未必是同一伙人幹的。」劉勳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看法:「二來,他們應該盯上這家店許久了,被盜的,也並不知這麼一把刀而已。而且老闆實際上也一直沒發現這些東西遺失,直到你們上門。   或許……不出意外的話,得月底或者月初,老闆統計核對帳目的時候才能發現。而他們店裡的這種監控,因為受限於硬碟容積——畢竟大硬碟成本也蠻高的——監控只能十四天甚至七天滾動覆蓋,到時候就想查也查不到了。」   祁淵皺眉:「還不是一伙人?這把刀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劉勳聳聳肩:「這我們就說不清楚了,得靠你們去調查。」   他輕輕點頭,沉思著走了。   挪到那間問詢室,見松哥還在裡頭問話,而且把老海也叫過來了,他便沒進去打擾,琢磨琢磨,就往蘇平辦公室走去,把情況告訴他。   「噢?」蘇平掏出手機一瞧,點點頭:「好在還是截取到了比較清晰的正臉截圖。   嗯,等會兒喊小高把照片做個銳化,讓他們輪廓五官看上去更加分明一點,然後我喊線人打聽打聽消息吧。對了,這家店所在的花鳥市場,是位於那一片來著?」   「明豐街花鳥市場。」   「成,我知道了。」蘇平說道:「那一帶我知道,治安不大好,三教九流的傢伙挺多,某些傢伙在這一行當裡頭,消息反而靈通。等著吧,很快就能有消息了,之後就繼續跟進。   哦對了,松他還在審著那個豬大腸?」   「是啊。」祁淵輕聲說:「那傢伙,確實也有夠奇葩的。   再者,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雖然很排斥受害者有錯論,但這樁案子也不得不說,周戴華的一枚忍讓,甚至說『溺愛』,也的的確確是在助長他的囂張氣焰。   倘若這一次,周戴常接受了懲罰,能改過自新,對於這兩個家庭而言其實都是好事。坐幾年牢並不可怕,但周戴華依舊這樣我行我素下去,可能會鬧出悲劇來。」   「難得你看的那麼透徹。」蘇平輕笑:「我還以為你會偏執的以為錯都在周戴常身上呢。   當然,善良本身,不是錯,我們也不能怨周戴華太重感情,只不過這種毫無底線的忍讓,同樣也並不值得提倡罷了。」   「那本案呢?」祁淵忍不住問:「這一枚匕首……   我們現實找到了周勁聰一家,隨後得知他們家的匕首被盜,被周戴常偷走賣給文玩店了,之後文玩店再次失竊,匕首又落到了這三名嫌疑人手裡。   而兇手殺人,按理根本不需要費如此周章獲得匕首,換句話說這三名被監控拍到的嫌疑人,估計也並非元兇……」   狀態很差……但還有一章會盡全力在十一點半之前肝出來 第348章變   「太長了,這根線太長了,就顯得很不合理。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巧合,三次五次……你說過,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巧合一定有問題。   但我想不通,不過是柄兇器而已,這裡能有什麼問題?會出什麼問題?找柄殺人的兇器有這麼難嗎?為什麼要廢這麼大的周章?   如果說,這柄兇器本身與本案的關聯不大,純粹是看中了價值……那周戴常盜取匕首也可以說是一偶然……   不,不對,以周戴常和周戴華的關係,想趁著周勁聰不在家時串門,找個周戴常上廁所的機會,將匕首偷了,其實沒多大難度。   換句話說,如果周戴常盜竊匕首是早有計劃,那麼,本身的方式或許是偶然,但匕首被盜卻是必然。   那麼,所謂的將匕首賣給文玩店,文玩店失竊,這一切,都是一條線?早就串聯好的?   單看這柄匕首的價值,九萬塊,似乎,似乎也值得這幫小毛賊費點周章,而且周戴華倘若並不追究的話,這事兒,很可能便會就此揭過,他們都是相當安全的。   可這只是匕首本身的價值,經過周戴華長時間把玩,價值下跌的厲害。就連全新的市場都很小,不好賣,更別說二手,就是價格腰斬,也很難再賣出去了,這麼想來,就又不值得了,冒著巨大的風險,偷來並不方便出手的……」   見蘇平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祁淵咽口唾沫,又思索片刻,重新組織了下語言之後,又繼續說:   「除非他們打算將其由『文玩』偽造成『古玩』,那麼上邊的包漿,非但不會有半點影響,反而可能為其增值不少,找到個半懂不懂的買家,或許……   但周戴常本人,想來應該是被套路了,如果他知道這枚匕首竟值九萬塊的話,他還有沒有膽子去偷這把匕首,就很難說了,但我覺得他是沒有這個膽量的,充其量就只敢搞點小偷小摸的事兒,一口氣摸九萬塊嘛……   不過看文玩店老闆的反應……真的不像是作偽,除非他演技高超到足以完全瞞過我們的程度。   那如果不是並不想幹的兩條線,而是同一幫人的陰謀……也不應該啊?除非他們想栽贓嫁禍周勁聰或者周戴華,但這也太拙劣了點,還真的當我們是傻子麼?   而且不論是周戴華,還是周勁聰,以他們的身份地位,都不止於讓人刻意布下這麼大的局來栽贓陷害吧?涉及到的彎彎繞繞也太多了。」   聽他一口氣把心裡的疑惑吐出來,蘇平才鬆開緊扣的十指,從辦公桌抽屜裡頭摸出一包煙來,遞給他一根。   「蘇隊,」祁淵接過煙,點上,才問:「你倒是說說呀,這個問題,困擾我好久了。」   「沒什麼好睏擾的。」蘇平吐口煙霧,說:「你所困擾的無外乎就是猜不出看不透圍繞著匕首出現的一連串事件罷了。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現在有著明確的線索,按部就班的去調查,也就是了,一條路查到黑,自然能夠查得清楚,是以根本不需要你去絞盡腦汁的去想。   哦,這話倒也不全對,應該說,目前,暫時不需要你去多想,等關於這條線的人統統拘捕歸案之後,獲得了足夠多的信息,咱們再去動腦子也不遲。   另外,過於巧合往往意味著有問題,這話確實是我說的,但也並不絕對,有時候,事情還真就那麼巧。你應該多少也懂一點歷史吧?連位面之子劉秀都能出現,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另一方面,這僅僅只是經驗之談而已,並非金科玉律。   你剛進支隊見習的時候,底蘊尚淺,沒有經驗,也沒有明確的個方向,跟著我們的腳步走好儘快入門,並發揮出應有的作用,這當然沒錯。   但現在,你已經成長了不少,理應得有自己的判斷了,我們的經驗,你只能辯證的去參考,裡頭要有自己的思考,而不是直接照搬。   時代是進步的,且這腳步從來沒挺過,倘若墨守成規,還怎麼發展,如何進步,你說是吧?」   說到這兒,蘇平便站起了身,拍拍他肩膀,又捏了捏他後頸,輕笑:「老荀也是我的學生,但你覺得老荀和我像嗎?不論是辦案風格,還是思考案情的方式。」   「不像。」祁淵被他捏的脖子一陣酸麻,忍不住縮了縮,掙脫開了,同時說:「甚至可以說判若兩人,若非大家都這麼說,真的很難相信荀隊曾經也是你的學生。」   「是啊,他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完全擺脫了我對他的影響。」蘇平輕輕頷首,說道:「是以他成了支隊長,也成了我最得意的學生。」   「同樣,小祁,你能不能做到老荀那樣暫且不說,但至少,我希望你能走出你自己的道路,擁有你自己的辦案風格,至少,也得有松那樣的程度吧?   當然我不勉強你現在就要達成目標,那是為難人,但我希望,從今天起,辦案的時候,我們討論的時候,你能有自己的判斷。   對錯不打緊,我相信如今的你,已經不太可能再犯剛到支隊時那樣的低級錯誤了,雖說還不足以獨當一面,但也並不差多少。   嗯,從最近這幾次案件,其實我都有看到你在思考,這很不錯,我沒看錯人,你果然跟那些人不一樣。   他們剛入職時,或許工作態度與積極性方面也是及格的,但不過半年的磨礪,就直接把他們磨成了老油條,著實說不過去,你沒跟他們一塊淪落,我和老荀,還是挺滿意的。   畢竟咱們刑偵支隊,不養閒人。」   祁淵心中一凜。   「噢?小高效率蠻快的嘛,圖片就處理好了。」蘇平又輕輕一笑,將煙叼在嘴角,摸出手機瞧了眼,隨後輕輕點頭說道。   緊跟著,他又從抽屜裡翻出來一個電話,插上電源開機,等了一會兒,才伸出指頭滑動片刻,似乎在找什麼,連番炒作之後,才將手機一蓋,屏幕朝下放在桌上,說:「行了,任務已經安排下去。   接下來,等消息吧!」 第349章已被拘捕   中午,食堂。   祁淵正啃著排骨,忽然便瞧見蘇平託著餐盤過來,便伸手打了個招呼。   「看見你了。」蘇平輕笑,坐下,說:「那三人的身份已經查明,分別叫許清慧、蔡德康和鄒發勇,三人都是一夥的,成日裡遊手好閒,不幹正事。   至於他們和那家文玩店老白馮志遠是否有關係,就不太清楚了。而且這三個人,昨兒、今兒兩天都沒露面,有些奇怪,你可以叫人查查,另外,他們的電話號碼我晚些時候發給你。」   「好。」祁淵頷首,又抓起排骨啃了起來。   「喲,啃排骨?」松哥也坐了過來,笑眯眯的說:「小祁你有點飄啊,竟然啃起排骨來了。」   「咳咳,食堂的排骨又不貴。」祁淵抿抿嘴:「三塊錢一份蘿蔔排骨湯,一大碗,裡頭好些排骨呢。」   「倒也是。」松哥聳聳肩:「幸虧食堂有財政補貼,飯菜特便宜,否則吃飯都得吃窮了,但家裡的生活費還是高了一大截。」   「豬肉價已經在跌了。」蘇平說:「五花肉最貴的時候三十六一斤,現在已經跌到了二十四,其它的也都差不多。再過一兩月,恢復到十幾塊一斤估計不難,但要控制在二十上下應該還是沒問題的,一點點,總歸會落回去。」   「說到這個,」祁淵道:「你們聽說了嗎?據調查,有些無良的養殖場為了提高收益,特地用無人機往周圍養殖場散播病原體。」   「聽說了。」蘇平臉色嚴肅下來:「而且相關涉案人員已被拘捕,想來很快就能給大家一個交代。」   「為了賺錢,有的人真的是什麼喪心病狂的事兒都幹得出來。」松哥一面往嘴裡扒拉著飯,一面說:「這涉及到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了吧?」   「難說,或許吧。」蘇平道:「發這種黑心財,罪責肯定輕不了,等調查結果就是。」   「嗯。」松哥應一句,又道:「說回來,還有部分養殖場,如果平時就特別注意通風和衛生的話,今年得賺瘋了吧?畢竟漲上去的肉價,可都是沒有啥成本的。」   「大型養殖場或許有得賺,中小型沒賺頭的。」蘇平搖頭:「抬高豬肉價格的並非是他們,即使到了後幾個月,價格提高的幅度也不是特別大,真正賺的還是那些中間商。   至於豬瘟爆發後才開始養豬……來不及了,就算打激素,從豬崽子餵到真正可以出肉,也得許多時間,要投入進去的人多,來年肉價還可能暴跌,賠的血本無歸。   當然,如果沒有被豬瘟波及,相比於往年的收入同樣也能高許多,足夠他們過個好年了。」   祁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蘇平說的沒錯,老實巴交的農民,其實真的很難賺錢。行情不好的時候,甚至農產品滯銷的時候,他們都得賠慘,但行情好的時候,也跟他們沒多大的關係,頂多日子能稍微好一些,也沒法賺的盆滿缽滿。   真正賺錢的,只有那些本身資本就非常雄厚的傢伙。   但也說不上什麼公平不公平,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富二代的先輩也是一點點的積累財富,去拼去闖,才賺來後邊的家業。   至於很多人說,多數人盡皆知的大佬家境也不簡單,並非真正的白手起家什麼的,也只是個笑話,再往上數,那些先輩就沒流血流汗嗎?   這天下還是無數先烈奮不顧身的打下來的呢。   無意義的酸毫無價值,風口多的是,想暴富或許難,但要衣食無憂還是能做到的,去拼便是。   想到這些,祁淵又夾起一塊排骨啃了起來。   啃兩嘴,他忽然問:「對了松哥,周戴常他都招了嗎?」   「招了,前前後後,欠著周勁聰家四十七萬——而且並沒有利息——除此之外,這些年來盜竊所得總價值也得有個二十多萬了。」松哥說:   「當然,他不是逮著侄孫一個人偷,在他們家也偷過,次數還不少。而且這二十多萬,僅僅是他最終獲利總款,如果算偷的東西本身價值的話,恐怕還得多不少。   比如手機等二手產品,用過就不值錢了,再比如那柄匕首,本身售價接近九萬,但他出手僅僅賣了幾千。」   祁淵想了想,又將自己關於這把刀的分析,說給松哥聽了,接著問:「所以松哥你覺得,周戴常和文玩店老闆有沒有關係?」   「應該沒有。」松哥思忖了好一會兒後,搖頭說:「從他供述上看,他根本沒條件跟文玩店的老闆搭上線,以往從來沒合作過,所以盜竊匕首應該不是早有所謀。   而且相比於匕首,手機和電腦其實更容易出手,也更能賣個好價錢,他盯著這枚匕首的可能性並不大,估計只是意外。」   「別想那麼多了。」蘇平說:「先將這三個下落不明的傢伙給揪出來再說吧,逮住他們,問清楚那仨偷走的匕首下落。反正盯準了兇器,最終鐵定能一步步的鎖定到真兇的。」   祁淵點頭,又嘀咕道:「不過,他們仨毛賊忽然銷聲匿跡,這裡頭似乎有點問題……」   「大概是因為最近嚴打吧,說不定已經被抓了。」蘇平想了想,說:「我託老荀幫忙問問。」   說著他便掏出手機,給荀牧打了個電話,掛斷後三人又閒聊起來。   剛吃飽,蘇平手機一響,掏出手機瞧了幾眼,樂了,說:「果然,鄒發勇在花鳥市場內扒竊的時候被待個正著,然後將蔡德康和徐慶輝都給供了出來,人現在就在明豐街道派出所。」   「那我們直接過去?」祁淵問。   「走吧。」蘇平擦了擦嘴,說:「這回我跟你們一塊兒去。還是你倆主審吧,我在監督室旁聽。」   「好!」松哥和祁淵也站起身,跟著蘇平一塊將餐盤裡剩下的少許食物倒進了泔水桶,又將餐盤放在回收處,便直接出了大樓,上了蘇平的車,往明豐街道派出所開去。   同時,蘇平摸出手機,解鎖後遞給松哥:「打個電話過去,告訴我們要提審三個嫌疑人,叫他們做好準備。」   做個飯,下更晚些,十二點之前 第350章匿名   明豐街道派出所停車坪。   蘇平、祁淵和松哥三人叼著煙,眉頭緊鎖。   就在剛剛,他們已經先後審訊過鄒發勇等三名盜竊嫌疑人了,他們仨倒是乾脆,承認他們仨偷了文玩店裡的匕首,但可惜匕首滑不溜秋,遺落了,也不知道是掉在了路上,還是公交車上。   「這條線索,到這兒就斷了。」祁淵開口說道:「接下來怎麼辦?」   「先確認下匕首是在哪兒掉的吧。」松哥說:「沿途調取這三人所過路段的監控探頭,另外,找出他們搭乘的公交,也調取下公交上的……」   「工作量太大了。」蘇平打斷他,搖頭說:「而且還有不少監控盲區,放棄吧,換個思路,這條路子行不通的。」   「可其他方向,雖然一直也在跟進,到至今卻都還沒有任何收穫……」松哥皺眉說道。   「但他們至少沒陷入到這種境地。」蘇平一揮手,說:「這樣,先去調取監控,然後一併送去圖偵,讓他們幫忙看看。   但別抱太大的希望,把監控送過去之後,如果還有時間的話,就先休息會兒吧,等晚上開個會,再具體安排任務。   嗯,你們先去明豐街,沿途調取各家店鋪的安防監控,調取完之後再去一趟交管局,將這一代的交通探頭也調出來。我去公交集團確定下這三人搭乘的是哪一班次的公交,然後也將相對應的監控調回來。   就先這樣吧,你們直接過去,也不遠,之後打車去交管局,打車回來,讓開個發票,回頭報銷。」   「知道了。」祁淵和松哥紛紛點頭。   ……   夜裡九點,刑偵支隊,會議室。   「人到齊了。」蘇平輕聲說:「那就開始吧。圖偵這邊,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收穫?」   老趙站起身,說:「監控視頻太多,我們甚至還沒來得及都過一遍,目前並沒有發現什麼線索。」   這個回答並不出乎蘇平的預料,便又看向方常等人。   「今天我們一直窩在煙廠,跟趙文博的同事們閒聊,還真發現了不啊胡搜有價值的線索。」方常站起身,忍不住先瞥了松哥一眼,隨後便立刻回答道:   「我們先前的猜測或許沒錯,兇手之所以殺人,可能真的是因為趙廣博一直在收集他們行賄受賄等,針對職位變動進行不正當競爭的證據,而且很可能已經收集到了不少。   但這事兒,被他不小心給說了出去。也不是不小心吧,之前他不是和車間班長吵架麼?   吃飯的時候,幾個關係不好不賴的工友就都在勸他,沒必要跟班長這麼槓下去,沒意思,而且吃虧的也是自己,畢竟班長管著他們,想要給他們點小鞋穿太容易了。   趙廣博就忍不住說,他們這幫傢伙的好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他要徹底扭轉煙廠裡頭這種烏煙瘴氣的局面。   嗯,就只說了這麼一句話而已,具體的其實都沒說。而大家其實倒也沒當一回事兒,只是當他在說笑罷了。   這麼些年過來,不滿意工廠裡這種局面的人海了去了,但那又有什麼用?誰又能真正扭轉這種局面?就憑他一個小工人嗎?   根本沒有人相信他說的話。但當天下午,他就沒來上班,說是有領導找他談話,第二天,也就是周五晚上,趙廣博就遇害了。」   「這樣麼……」蘇平若有所思,摸摸下巴說道:「這些消息,是誰告訴你們的?」   「一名工人。」方常輕聲說道:「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對這些事兒,我估計其實也隱隱有些猜測,但或許是擔心被打擊報復什麼的吧,沒有人敢說,一個人都沒有。   這人沒忍住跟我講了,卻也不願意做證人,只說他隨便將將,不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也別指望他能站出來指證那些領導,亦或者證明他說過的話。   所以……有點小麻煩,如果喊趙廣博去談話的領導不願意配合的話,我們現在根本沒辦法採取任何強制措施,比如傳喚什麼的。」   「請他去談話的領導是誰?」   「工會的副會長。」   蘇平捏了捏下巴,隨後又看看手錶,問:「聯繫方式有麼?」   「有。」方常頷首,摸出手機,同時問道:「蘇隊,你現在就要打電話給他麼?」   「開完會再說,先和他接觸接觸。」蘇平頷首,讓方常報出號碼,自己先記下,隨後又問:「其他方面呢有沒有線索?」   王兆等人又紛紛站了起來,接連不斷的問詢,要說半點流言蜚語那肯定是假的,總歸還是有些收穫,而這些收穫,卻也統統都指向這名副會長身上。   只可惜,他們都擔心被打擊報復,是以沒有人願意為自己說的話負責,沒人願意出這個頭。   畢竟趙廣博可是被害了,這叫他們如何不心驚膽戰。   「蘇隊,」這時候,阿先站了起來,說:「我這邊有突破。」   「噢?」   「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插在我的擋風玻璃上。」阿先說道:「信上沒有署名,而且不是手寫,而是列印出來的。上邊的內容,講述的內容倒是跟方哥他們幾個剛剛說的差不多。」   「噢?」蘇平立刻問道:「信在哪兒?」   阿先將信呈交上來。   蘇平迅速看了起來。   這上邊的內容其實不少,整整三張紙,恐怕得有三千多字,除了說明趙廣博曾言要扭轉廠內的不良風氣,以及他被工會副會長叫去談話之外,還有大量關於副會長作風不良、收受賄賂之類行為的內容。   「小祁,松,你倆跟我走!」蘇平說道:「我去拿傳喚證,這就去將嫌疑人先給帶回來再說。   另外,阿先,你第一時間,聯繫好機場、高鐵站、火車站等地的同事,務必封鎖好這些地方,再派人前去監督,別放任何一個跟煙廠有關的人離開。   小方,你瞧瞧咱們支隊人手還夠不夠,如果夠的話,最好將與此人有關的人,都納入監視,千萬不要放過一個。   對了,小祁你打個電話給老荀,把事情跟他說說,叫他立刻與市局聯繫並通知檢方出面。」 第351章任命   煙廠幹部公寓。   蘇平帶著祁淵、松哥及兩名刑警在樓下待了一會兒,便直接上去,來到嫌疑人家門前,輕輕叩門。   「你是……」門很快被打開了,有名中年男子打量了蘇平一眼:「你是蘇隊?」   「噢?孫會長認得我?」蘇平輕笑。   「當然認得了,你可是咱們餘橋的大名人。」他笑道:「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是不是為小趙的案子的事兒?唉,說來真的可惜呀,他怎麼就被人給害了呢?」   「我們確實是為本案而來,希望你能配合。」   「配合,一定配合。那個,是去你們支隊,還是在我家說?」   蘇平眼珠子一轉,沉吟片刻,便道:「先在你家裡問話吧,沒什麼問題的話,大晚上的,也不叫你來回跑了。」   「好。」孫會長面露微笑,連連點頭,隨後側身將眾人請進來,又說道:「老婆,燒個水唄,有客人來了,燒著我泡個茶。   對了,芳姐不是叫你過去拿個什麼東西嗎?燒完了水你趕緊去拿唄。」   「好嘞,知道啦!要不要吃水果?我給你們削點。」   「不用那麼客氣。」蘇平擺擺手:「我們就確定一些事情,沒問題的話,很快就走了。」   ……   五分鐘後,孫會長的妻子離開。   「你們家,就你倆?」   「兒子出國深造,女兒在讀研,都不在家。」他微笑:「平時就咱們倆個人『相依為命』咯。日子不好過啊,國外消費太高了,所有收入基本都砸了進去,還不太夠,幸虧兒子爭氣,自己勤工儉學再加獎學金,才撐到現在。」   頓了頓,他又起身,將燒開的水壺拿了過來,一面燙著茶具,一面說道:「我原本以為你們會來的更快一些。」   「噢?」   「因為我周四的時候約過小趙談話,」孫會長說道:「而且,一些流言蜚語想來你們也不難查到,比如說,小趙這段時間嚷嚷著要肅清煙廠內的風氣這種話。   正好,周五他就遇害了。想來想去,你們怎麼著也應該會聯繫到我頭上,認為我有點嫌疑才對,我就一直等著你們上門,結果你們都沒來,直到今天晚上。」   「貴廠的風氣,有點超乎想像了。」蘇平話裡帶刺,淡淡的說:「我也是真沒想到,就這麼小的一點兒小道消息,都沒人敢說,費了好大勁兒才問道一些不清不楚的事。」   祁淵咽了口唾沫,目光暗暗在孫會長和蘇平身上遊弋,感覺他們是在針鋒相對。   孫會長話裡話外的意思,仿佛是在嘲諷警方辦事效率不行,這麼點線索都查到現在才查到他身上,而蘇平則回懟他,指責他們廠裡風氣不好。   這點倒是不難看明白,可他不清楚孫會長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現在可是嫌疑人哎,跟警方這麼懟起來,不好吧?   「是啊,」不想孫會長忽然嘆口氣,摸出煙,散了一圈,見刑警們都不收,便自顧自的點上,隨後說:「下邊的風氣,確實不行,老愛瞎想,瞎揣度上班的事兒,其實根本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但沒辦法,我們說什麼,他們都不信,反而曲解了我們的意思……讓人很頭疼,真的。」   「方便講講,周四那天,你與趙廣博都聊了些什麼嗎?」蘇平直接生硬的岔開話題。   孫會長在菸灰缸上彈了彈菸灰,說:「也沒什麼,主要就是關於職位的事兒。」   「噢?」   「過了今年,他就在基層一線工人崗歷練滿三年了。」孫會長淡淡的說:「招聘公告上寫的清清楚楚,任何崗位,任何學歷,任何專業,不管是誰,考中了之後,都得在基層一線崗位待滿至少三年,這是硬性規定,也早有言明。   但他的表現,實際上咱們一直看在眼裡,是動手能力很強,專業素質也過硬的小夥子,同時也勤勉能幹——待在一線工人崗位,不意味著只當工人,偶爾也會『借調』到其他專業崗幹活的,一來是補充人手,二來則是考核能力。   他的表現其實非常不錯,所以上頭早就決定,等他任期滿了,便直接將他正式調動到技術崗位。   可惜啊,終歸還是剛畢業的大學生,缺少了社會的毒打,還是太浮躁了,竟然聽信了那些流言蜚語,覺得不公平啥的,還傻傻的讓人當了槍……   沒辦法,我只能找他過來談話,讓他不要想太多,踏踏實實的幹活就是。   這份調令,其實下來很久了,但我想磨磨他的性子,讓他別那麼跳,讓他能沉穩一些,哪裡想到了,竟然出了這種問題。   為了避免生出更大的誤會,鬧了笑話,也為了避免他無端端葬送掉自己的前程,我只好把這張任命書拿給他看,然後讓他籤了字,叫他放寬心,別被那些人給影響了。   現在職位調動啥的都很透明的,正式調動之前還有公示期,誰有意見都可以直接提,哪來那麼多所謂公平不公平哦。   還有說什麼能被調動的都是子弟的……呵呵,別開玩笑了,捲菸行業現在雖然還依舊非常吃香,福利很好,但早就不是之前可比了。   所以啊,真正有權有勢的,不得安排個更穩妥的工作,讓從政去啊,待煙廠有啥好,福利待遇就那樣,競爭大的要死,有關係同樣難出頭,付出收穫比太低了。」   蘇平沒有接話,只是看向孫會長。   他輕輕一笑:「知道你不信,你們習慣了用懷疑的眼光看人,可能會覺得我們是因為他收集到了所謂的證據,怕了,所以才拿這一紙任命書來收買他。   但我說過,這任命書早就下達了,得有半年時間了,我拿過來你們自己看吧。」   「如果能提供證明書,自然最好不過。」蘇平微微點頭。   孫會長便直接起身,去了書房,不一會兒後,拿來張任命書,遞給蘇平。   蘇平結果,眉頭微微一皺。   任命書的落款,確實是在半年多以前,而正式任命時間則是明年六月份,趙廣博入職三年期滿之後。   而且任命書的紙張微微發黃,很明顯,確實有些時間了,並非單純的在落款時間上造假…… 第352章碰壁   「這條線索又斷了。」   刑偵支隊,會議室。   蘇平將任命通知書的複印件往桌子上一放,搖頭說:「先不管任命書到底是真是假,但上邊,趙廣博的籤名總不會錯,而且經過文書類物證鑑定,這上邊確實是他的筆跡,而非他人刻意模仿什麼的。   以受害人愣頭青的程度,他看到這份大半年前就下達了的任命書,肯定會覺得是自己誤會了煙廠,從而心生愧疚,自然也不會再有什麼逆反心理,即使真的收集到了什麼證據,恐怕也不會再太過當一回事兒。   從另一方面說,就算這只是上邊領導的緩兵之計,用於拉攏趙廣博,那麼既然趙廣博已經籤了字,就意味著站好了隊,實在沒必要在次日便將之殺害。   畢竟,殺人所需要承擔的風險,以及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倘若趙廣博冥頑不靈還好說些,既然人家已經服了軟,他們便不太可能走極端。   所以這條線所涉及到的嫌疑人,基本已經可以排除作案嫌疑了。關於兇手的作案動機,也得再商榷商榷。」   「那,檢方那邊怎麼辦?」祁淵問道:「荀隊已經通過市局聯絡檢方了,其他前輩也帶人封鎖了機場高鐵站……」   「不打緊。」蘇平說:「畢竟確實接到了舉報信,檢舉揭發孫會長有不法瀆職行為,直接轉交給檢方就是,只不過與我們沒有多大關係了。另外,我們派去的人只是協查,等檢方接受之後,他們自然會回來。」   「哦……」祁淵輕輕頷首,又問:「那接下來怎麼辦呢?兩條線索,都是往下摸查到一半忽然斷了……」   「老劉。」蘇平淡淡的說道。   「是。」圖偵劉勳站起身:「趙廣博租的那棟樓並沒有監控——可能是因為狗意賅不讓有好加大咱們調查難度吧——但周邊,還是有些許監控機位的,可惜還是存在盲點。   抱著萬一的態度,我們將這些機位所拍到的人,都一一截取了下來,接下來對這些人進行一一排除,或許能有收穫。」   「只能用排除這種笨辦法了嗎?」祁淵皺眉。   蘇平看向他:「你有什麼好主意?」   「沒有。」他搖搖頭,心裡則想:「我以為你們能有好主意來著。」   「先散會吧。」蘇平輕嘆口氣,說道:「都好好的再研究研究死者的人際關係,看看能否有新的發現。能最好,要還不能,也只能用人海戰術這種笨法子了。」   祁淵抿抿嘴,站起身,跟著松哥一塊離開,回到值班休息室,翻開筆記本研究起來。   松哥忽然從床底下拉出一箱泡麵,笑道:「怎麼樣,肚子餓了不?要不要來點宵夜恰恰?」   「好呀!」祁淵正好也有些餓了,便將筆記本一合,放到邊上,說:「我去接熱水。」   說著,他便提起熱水壺去了開水房接水。   「給我也來一桶。」老海說道。   「我也要。」   「都有都有。」松哥呵呵笑道,取出六桶泡麵,一一撕開包裝袋。   不一會兒,祁淵回來,小心的將六桶泡麵都泡好水,設定好倒計時,他又問:「松哥,你說這樁案子,咱們會不會都想岔了?」   「你有什麼想法,直接說就是,不用這麼旁敲側擊的搞。」松哥輕笑,說道。   祁淵點點頭,說:「目前其實還有一條死路,班長與趙廣博矛盾重重。雖然看上去只是口角之爭,但天知道這個班長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呢?我們並沒有好好的去調查過他……」   「但他有不在場證明。」松哥提示道。   「那可不可以是買兇?」祁淵繼續問。   「這個可能倒不是沒有,明兒問問吧。」松哥道:「不過沒有直接證據的話,不大好辦,他不一定願意配合。而如果他不配合,咱們也沒辦法強制去查詢他的流水。」   「為了排除自己的嫌疑,如果心裡沒鬼的話大多都會配合的吧?如果不配合的話,就說明……」   「也難說。」松哥擺擺手否了。   此時倒計時結束,幾人便又紛紛上來,各自拿了一桶泡麵,將醬包撕開倒進去,拿叉子攪拌攪拌,紛紛吃了起來。   一時間,休息室裡都是嘬麵條的聲音。   吃了兩口,祁淵才接著問:「松哥,怎麼講?」   「道理很簡單啊。」松哥說:「難保他不會幹點什麼監守自盜的事兒,比如和保安之類的人勾結好,將煙廠裡的煙投出去賣。   這種事兒,早些年不少,近些年或許也有。如果恰好他也幹了這種事兒的話,敢給我們查流水才怪了。畢竟盜竊捲菸本身也是犯罪,你覺得呢?」   「這……」祁淵張了張嘴,隨後搖搖頭,又嘬了口麵條,說:「是我沒考慮周全。」   松哥搖搖頭:「這樁案子確實古怪,各方面線索都忽然中斷,很不對勁。我從警這麼多年,碰到過類似這樣的案子也不多見。   接連碰壁,不是偶然或巧合可以解釋過去的,我想你說的應該沒有錯,或許是我們想岔了,選錯了方向,甚至可能從根子上,從兇手的動機上就已經想錯了。   但問題是,目前線索太少,究竟什麼方向正確……其實也說不準。蘇隊應該在考慮著這個問題了吧?明兒一早,大家再分析分析受害人的人際關係,或許能發現些許不同,但也可能一無所獲……」   祁淵皺眉:「這樁案子,不會演變為懸案吧?」   「難說。」松哥再次搖頭:「沒人敢保證自己破案率百分百,蘇隊荀隊也不行。而且,拖延的越久,破案的把握就越小。   不過也不用過於氣餒,以現在的刑偵技術,破不了案的可能性也不大,放心吧。」   「哦。」祁淵點點頭,抬起碗喝了口麵湯,情緒卻還是有些低落。   這樁案子目前的勢頭很不好,多條線索碰壁中斷,他們很可能已經錯過了最佳的破案期,甚至兇手可能已經逃之夭夭了。   倘若真的無法偵破本案,那麼,本案就會成為祁淵入職以來接觸到的第一樁未破懸案。   這對於他當刑警的信念而言,其實是個打擊。只要這麼一想,就覺得自己沒臉去面對死者的親屬。   晚安! 第353章相似   次日清晨。   一眾刑警們商量了半天,最終發現,如果只看人際關係的話,有且只有趙廣博的車間班長具備作案動機,但偏偏他有不在場證明。   買兇殺人的可能當然也客觀存在,但問題是目前並未找到能坐實他犯罪嫌疑的客觀證據或主觀指證,是以並不能對他採取任何強制措施,包括調查流水與通話記錄。   除非他自己樂意配合。   「松,小祁,你倆去煙廠找許泰華,試試看能否有發現,其他人……」   「蘇隊,蘇隊!」這時,有名刑警忽然衝了過來,說:「荀隊又發現一樁案子,叫你去辦。」   「嗯?」蘇平站起身:「我這樁案子還沒結呢,他又給我塞一樁來?」   「荀牧說,疑似與本案有關。」   「噢?」   「報案人是一夥竊賊。」那刑警說:「他們稱在入室盜竊時,發現受害者躺在床上,身中七刀,匕首扎在死者胸膛,另外,死者蓋著被子,而且在樓下的垃圾桶內,發現了匕首的刀鞘。還有,那枚匕首,同樣沒有開刃。」   「什麼?」蘇平握拳:「地點!」   「財富大道安平新村C84棟202。」   「出警!」蘇平立刻說:「任務稍加更改,松,你跟阿先去煙廠,詢問許泰華,其餘人跟我去安平新村!」   ……   九點半,眾刑警抵達現場。   樓下,荀牧正在與房東交談,似乎已經聊的差不多了,見到蘇平,揮了揮手後便給房東遞了根煙,隨後迅速跑過來。   「什麼情況?」蘇平問道。   「情況不都已經大概跟你說了麼。」荀牧聳肩:「有一夥入室盜竊犯報案說有死人,我正好在附近,給加入專項行動組的同事安排今天的任務,聽說這事就過來看看。   在現場發現,案子作案手法什麼的,與趙廣博遇害案非常像,覺得裡頭有問題,就決定咱們支隊直接接手本案,順便通知你,瞧瞧是否符合併案調查的條件。」   「死者是什麼人?」   「名叫丁正揚,高級銷售,賣手機的。」荀牧說道:「銷售額還蠻高,提成不少,買了房,正在裝修,所以還沒有搬過去。   目前調查還沒有正式展開,他與趙廣博是否有關係暫時也說不準,慢慢查吧。」   「你呢?」   「跟你們一塊兒吧,這兩天的活差不多都幹完了,能騰出手來了。」荀牧說道:「而且,我大概估計了一下,丁正揚死亡時間應該在周天下午,具體不清楚,得老凃檢查過才知道,但我估計應該在傍晚時分吧。   也就是說,丁正揚死亡時間,與趙廣博的間隔很快,四十八小時左右。尋常的連環殺手,也不會在如此短時間內連續作案,如此恣意、頻繁的殺人,兇手比預料中還要危險。   是以,我們必須儘快偵破本案,不能再讓他繼續下去了。指不定,接下來一段時間,他還會繼續犯罪。」   蘇平臉色嚴肅,重重的點點頭,又問:「死者是個什麼樣的人,查清楚了嗎?」   「目前還沒有,連他的單位都不確定。」   「那你怎麼知道他是高級銷售的?」   「找到了他的工作證,不過上邊只有職位,沒有單位,就是那種幾塊錢一張就能買到的掛牌,並非定製的。   除此之外,還有購房合同、房產證、裝修合同這些。」荀牧說道:   「說起來他還蠻有錢的,一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四居室,全款買,連著裝修在內,他自個兒掏了六十萬,父母掏了一百三十萬。   另外,他性格應該蠻要強且蠻孝順,自己寫了欠條,每個月還父母五千塊錢,分三十年還清,連本帶利還父母一百八十萬——不過他的父母沒有籤字,估計是不打算讓他還。」   「你搜過房間了?」   「大隊的同事搜的,不過我已經讓他們收隊了。」荀牧說:「我又不是痕檢出身的,怎麼會去添亂?」   蘇平若有所思,捏著下巴尋思半晌,才問:「報案時間什麼時候?」   「八點二十。」   「八點?」蘇平一愣:「大白天的,入室盜竊?」   「據報案人說,他蹲點過一段時間,」荀牧回答:「發現丁正揚每天上午六點半便會出門,而且,除了住在頂樓的房東之外,七點以後,人基本都走空了,房東最早要十一點才會下樓,很安全。   相比之下,晚上反而不保險,而且最近針對這一塊的打擊力度相當大,白天出手,得手成功率反而高很多。   入室的法子以技術開鎖為主,這棟樓裡的鎖芯大多比較低級,對他們而言並不難撬開。   今天兩人並沒有蹲點,直接入戶就開始盜竊了,所以也沒看到任何可疑人物,沒能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之所以報案嘛,主要怕攤上殺人案,盜竊與殺人不可同日而語,而且除了開鎖有一定技術外,他們盜竊的手法並不高明,留下了不少指紋……   據他們自稱,他倆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兒,蹲點了三棟樓,打算幹一波就走,跑回老家去,再也不來餘橋了。」   「噢?」蘇平好奇:「第一次?他們之前是幹什麼的?」   「開鎖換鎖的。」荀牧說:「生意不景氣,幹不下去了,打算回老家賣茶葉,身上又沒錢,就想撈一筆回家過年。」   頓了頓,荀牧又道:「他應該是單身,自己一個人住,這條線索是房東提供的,具體也說不準,可能談了女朋友,只是沒同居罷了。」   蘇平嗯一聲,又看向祁淵等人,想了想,搖頭:「等會再具體布置你們的任務吧,先確認了受害人所在的單位再說。」   幾人紛紛點頭,摸出煙來抽著。   過了約莫半小時,凃仲鑫出來,說道:「初步屍表檢查……嘛,簡單來說跟趙廣博遇害案真的很像,匕首同樣是未開刃的工藝匕首,不過瞧上去,遠不如殺死趙廣博的那柄精緻,估計百來塊錢吧。   現場沒發現特別的搏鬥痕跡,推測死者是在睡夢中遇害的,死亡時間嘛,大概凌晨一點到三點之間吧。」 第354章走訪   頓了頓,凃仲鑫又補充說:「對了,小柴讓我轉告你們,室內發現了許多指紋,但不確定是否有兇手的,得回去鑑定後才能得出結論。現場被清理過,加上死者在床上遇害,所以現場血跡不多,勘察價值不很大。   還有,發現幾組可疑足跡,由此推測兇手的身材特徵,與殺害趙廣博的嫌疑人也很接近,同一人作案的可能性較大。回頭她會用靜電膜細緻的取一份樣本。   不過如果真的是同一人作案的話,還是別抱太大的期望,兇手心思縝密,留下的線索恐怕不多。   另外,死者屍體上,主要是指甲縫中,我也沒發現皮屑之類的可以指向嫌疑人的生物學證據。」   蘇平輕輕點頭:「辛苦了,你先帶著屍體回去吧,我們儘快通知受害人家屬。」   「知道了。」凃仲鑫應道,便一揮手,指揮見習法醫將屍體放車上拉回刑偵支隊去。   與此同時,蘇平手機響起,他趕緊從口袋中摸出瞧了瞧,便道:「嗯,死者的工作單位查到了,在財富中心的小米之家上班。」   祁淵眨眨眼:「米家給的工資這麼高?他看上去年紀也不大吧?短短幾年就攢了六十萬?」   「他還有個股市戶頭,」蘇平斜了他一眼,又說:「想來主要是炒股賺的錢吧。前幾年股市行情不錯,許多有頭腦的都賺了不少。」   頓了頓,他說:「你和我去小米之家,其餘人……老荀等會兒你安排。」   「哦。」   ……   位於財富中心的米家,佔地面積不小,有著二百平左右,展示櫃檯就有好些,擺滿了手機、電腦之類的玩意兒,基本上只要是自營的產品及關係相對好的渠道供應商的產品都有得賣,算得上是以手機、電腦為主的小百貨超市了。   「兩位看點什麼?」   祁淵和蘇平剛進店面,就有導購熱情的迎了上來,微笑著問道。   「刑警。」蘇平掏出證件,開門見山的說:「請問一下,丁正揚,是您的同事麼?」   「啊?老丁?」導購微微一愣,有些緊張:「他今天沒來上班……怎麼啦?難道他犯什麼事兒了嗎?」   「他遇害了。」   「什麼?」導購大吃一驚:「怎麼會?他挺好一人……誰殺的?」   「不清楚,」蘇平搖頭:「所以需要調查。方便聊聊嗎?」   「可以,不過稍等我一下,我去跟經理說一聲……」   「去吧。」蘇平說道:「也請您幫忙轉告下其他同事,稍後,我們可能需要一一詢問,了解了解。」   「好的。」   兩分鐘後,那名導購去而復返,帶著蘇平等人來到一處僻靜的角落,也是員工的抽菸區。   蘇平便遞上去一根煙,問:「請問怎麼稱呼?」   「我姓肖。」   「肖先生您好。」蘇平便直接問:「您剛剛說,他人挺好的?」   「是啊,挺好一人。」他說:「他挺熱情的,臉上一直掛著笑,也一直都很照顧我們。說起來,他還蠻有錢的呢,也根本不在乎這點工資,過來上班完全是覺得得有點事兒做,所以跟我們也根本沒有競爭關係。   而且說白了,也不存在什麼競爭,賣產品咱們也沒啥提成,因為老闆覺得他們買產品是因為小米這個牌子,而不是因為我們銷售……   當然也不是全沒提成,提成主要是一些增值產品,比如碎屏險,另外就是整個店面的總銷售額了,總銷售業績上去,我們都有將近,否則……   哎,不好意思說遠了,總之他這個人非常和善,懂的東西還多,人還是挺棒的,我們跟他的關係都蠻好。」   「他有女朋友嗎?」   「沒有,單身,他不想找。」肖姓導購搖頭說:「聽他說,以前他家人也張羅過幾回相親,但都沒看對眼的。   他還說過,能相親的,至少八成屬於那種,要麼歪瓜裂棗找不到,要麼覺得單身挺好不想找,沒啥意義,反正不是他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他,真要互相對眼太難了,一來二去,他乾脆連相親都懶得去,能推就推。」   祁淵忍不住問:「他和其他人鬧過彆扭嗎?」   「沒聽說過。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沒有經濟方面和感情方面的競爭關係啥的,能鬧什麼彆扭?   哦對了,聽說他想要辭職了,打算自己加盟開一家手機店,聽他說門面都已經選好,領了年終獎,年後就辭職自己幹。   說實話還挺羨慕的,這年頭打工沒什麼出路,自己當老闆才能賺錢。可說起來容易坐起來難啊,想要創業,好點子、啟動資金和人脈,三大塊總得有一樣吧?咱們什麼都沒有,就只能打工了。   聽說他大學的時候就管他家裡借了二十萬去炒股,狠狠的賺了一筆錢……更羨慕了,別人的家庭啊,我家裡就算有二十萬也不可能借我拿去幹這事兒的……」   「他想辭職的事兒,店裡人都知道麼?」   「基本上都知道,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來來走走,多正常。」   祁淵輕輕點頭。   蘇平又問了幾個問題,便結束了這次問詢,隨後跟這名導購一塊兒回到店面,又找了經理,來到他的小辦公室問詢。   「請坐。」經理臉色挺沉重的。   「小丁的死,我知道了,可惜,真的可惜。」他嘆了口氣,說:「就之前不久的時候,他還問我要不要『入股』呢,我同意了,出了40萬,拿20%的股份,哪裡想到他竟然就……唉。」   「所以您也打算辭職?」   「不不不,沒有,說實話,爬到經理也挺不容易的,現在收入啊福利待遇啊也都挺好。我年紀也大了,不敢拼,輸不起。」他連連搖頭:「只是入股,不參與到工作裡頭,最多幫忙提點建議啥的,然後就是吃分紅了。」   「原來如此。那您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敢闖敢拼,但又有頭腦有計劃。」經理略一尋思,說:「就拿炒股來說吧。今年股市蠻慘澹的,好多之前賺的人都全部賠回去了。但他就不一樣,他果斷抽身退出來了。」 請假一天      沒肝出來嚶嚶嚶…… 第355章異同   「您的意思是,他很有這方面的頭腦?」   「不只是這方面。」經理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輕笑著說:「他情商非常高的,與任何人交談都能不帶情緒,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可不是貶義詞啊,說實話,這年頭小年輕能做到這一步的不多,而幹銷售,就需要這個。   所以,他雖然其實重心完全不在工作上,但他手上的銷量都特別高,還拿過幾次銷售王呢,反正在我看來,他可以說天生就適合吃做生意這碗飯。」   「噢?」祁淵一下抓住了重點:「銷售王有什麼獎勵麼?」   「當然有哇。」經理說道:「雖然說幹這種相對知名的品牌的零售,往往都沒什麼提成,因為顧客大多並不是因為銷售的能力而購買產品,是他本身就想購買。   但是,這種環境下能夠成為銷售王,很大程度上也證明了實力,證明了他就是個人才,是以銷售王還是會有精神和物質上的獎勵的;   另一方面,他被評為銷售王,更多的不是賣出的硬體產品,而是付費服務這一塊,比如碎屏險這些,這一塊才是業績考察的重點,平時沒提成,但影響年終獎金。   他業績最好的一年,光碎屏險就賣出了七千多份,平均下來一天二十份,還不算硬體這一塊的銷售呢,真的不得了,那年年終獎加銷售冠軍獎勵就有三萬,都相當於四五個月的工資了,我看著都羨慕。」   祁淵又問:「重心並不在工作上,卻能獲得銷售冠軍,還有這如此高的獎勵,其他同事會嫉妒甚至眼紅嗎?」   「不會。」經理雙眼別向一旁:「靠能力吃飯,羨慕肯定有,但嫉妒跟眼紅說不上吧,沒偷沒搶,羨慕就提高自己業績唄,我也公開問過他的技巧,他完全沒私藏,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祁淵卻已經獲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又問了幾個問題後,看向蘇平,見他輕輕搖頭,便結束問詢,走了出去,又來到銷售區。   之後又分別詢問了剩下的同事,花了大概兩個來小時時間,他才跟著蘇平走出商業廣場。   「蘇隊,」剛上車,祁淵便忍不住說:「從經理處可以肯定,對於丁正揚這人,確實是有部分員工存在意見,心裡不平衡。   我推測,原因應該不全在於丁正揚的成績,而在於他和經理走的比較近。先前我看過一本書,書本身先不說,有句話我覺得蠻有道理——存在差距的時候,人才找問題,庸人找理由,蠢材覺得不公平。   而經理與丁正揚的私人關係一定是極好的,從他對丁正揚的極高評價以及拿出不少錢來入股支持他的事業就能看出來了。   這樣一來,丁正揚的銷量冠軍,或許會有人覺得是跑了關係有內幕,進而覺得不平衡。   而之後的問詢中,可以看出柳茂輝、寧澤洋這兩名員工對丁正揚的成績就似乎略有懷疑,對他的業績似乎也頗為嫉妒,問詢的時候表現也不太自然。   不能說憑這就認定他倆有嫌疑吧,但至少,他們涉案的可能性應該比其他員工高些,因為他們多少具備一定的作案動機。」   蘇平嗯一聲,未置可否,只問:「還有呢?」   「關鍵目的沒達成。」   「噢?」蘇平輕笑:「我們的關鍵目的是什麼?」   「找到丁正揚與趙廣博的聯繫,」祁淵道:「以便在除作案手法、作案工具上進一步找到兩案的相似點,進一步確定兩案是否滿足併案調查條件。   可惜,目前至少在工作上,並非發現趙廣博與丁正揚的交集……生活中想來應該也是沒關係的,畢竟我們曾經詳細的調查過趙廣博的人際關心,丁正揚這個名字,始終沒出現在我們的視線範圍當中。   兩個毫無關係的受害者,即使是同一兇手所為,恐怕也找不出多少規律,就是併案調查可能也很難發現進展,讓人蠻頭疼的。」   「還不錯,思路挺清晰,上道了啊。」蘇平輕聲說道:「你現在的思維模式,總算像是名刑警了。不過,說起來貌似你入職到現在,還沒碰到過這類符合併案條件的案件吧?」   「確實沒有。」祁淵說:「但我看過許多類似的卷宗,知道這這類案件最重要的思路與突破口,就是找共同點。   但目前發現的共同點僅有作案手法類似,作案兇器都未開刃這兩點……」   「那你還差點意思。」蘇平又撇撇嘴:「共同點,並不僅僅只在於表面上的共同點,還包括了許多,最淺顯的,人際關係的重合。   或許趙廣博與丁正揚之間是互不認識,但並不意味著他們之間沒有共同的朋友或者說熟人。   目前來說,這就是咱們的突破重點,搞清楚丁正揚的人際關係,找出與趙廣博重合的地方。   不過好在,你雖然沒說出這個意思來,但問詢的時候還是有重點留意這一塊,只不過依舊問錯了方向,丁正揚的工作與生活,分的不算清楚,但也沒太大交集,所以這些同事,都不大清楚他生活上的朋友。」   頓了頓,蘇平接著說:「但這方面也不需要著急,只要打開突破口,問出更多他的朋友,慢慢的,各方各面的人際關係也就都補齊了。」   「這個我清楚。」祁淵輕聲說道,他也幫著松哥等老牌刑警整理過不少受害人的人際關係,基本方法與規律還是非常了解的。   況且,受害人手機為遺失,技術隊通過分析調查通訊錄及社交軟體聊天記錄就能基本將他的人際關係摸個七七八八,到時候再拿著這份名單進行走訪,用不了多少工夫,也就弄清楚了。   頓了頓,祁淵又忍不住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回現場?還是直接回支隊?」   「直接回支隊吧。」蘇平說:「其他方面的工作,想來老荀他應該都已經安排好了,不需要咱們再插手了,也安排不開,倒不如回去幫忙看看監控……   哦,等下,我先打個電話問問他派人把監控送回去沒有,應該調的差不多了,要沒有的話咱們順便帶回去。」 第356章女裝大佬   晚八點,例會。   技術隊小高站起身說:「荀隊,蘇隊,發現一條重要消息。」   「噢?」   「趙廣博不是有個女友,在冶鋼廠當會計的嗎?」小高說道:「他同時還是丁正揚的男友。」   「???」荀牧眨眨眼睛,一臉懵逼:「你說啥?這又是女友又是男友的……什麼情況?」   「趙廣博的女友,或者說所謂的女友,他是個女裝大佬。」   眾刑警:「???」   祁淵則搓了搓手心,咽口唾沫。   周圍幾人瞬間看了過來,眼角微抽,然後挪凳子微微遠離他。   「呃,不是,你們誤會了……」祁淵滿頭大漢,趕緊解釋:「就是覺得很奇怪,趙廣博跟他也談了好久了吧?這都要結婚且雙方都見過家長了,這還能出問題?不可能吧?」   「這個情況,開始我也覺得特別詭異。」小高則說道:「所以我又好好的,逐字逐句的檢查過他們的聊天記錄,最後發現,這個趙廣博,他是迎男而上。」   「哈?」   「簡而言之,趙廣博開始確實不知道自己的伴侶是女裝大佬,後來知道了還有些難以接受,但慢慢的又發現自己不太在意,不過還是比較傾向於伴侶女裝的模樣,加上他女裝也習慣了,公司人都不知道他是男的……   至於他家屬,對這種情況也很無奈,但沒有辦法,硬是扭不過來,甚至他小時候都被送到過雷電法王那都沒用,只好由得他了。   結婚這塊嘛,他們打算去高盧雞那裡扯證,那邊同性婚姻合法。不過趙廣博父母不明真相,這兩人打算騙他們,結婚後過個一年兩年的去領養個娃回去……實在不行,生米煮成熟飯,他們知道也沒用了。」   蘇平忍不住扶額:「你等等,讓我緩緩,這一段信息量有點大……」   小高點點頭,畢竟他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心情同樣也有點複雜。   過了有半分鐘,蘇平才接著問:「那他和丁正揚是怎麼回事兒?還有,他叫什麼名字?」   「簡單說就是腳踏兩條船。」小高說:「名字嘛,叫胡語詩,後來改的名字,本名原本叫胡越喬來著,可能嫌這名字不好聽吧,就改了個偏女性化的名兒。在我估計,他可能是有點自我性別認知障礙。」   「至於婚事吹了……我想不通,胡語詩這個樣子,說是女的吧,偏偏生理上是男性,說是男的吧,又是個女裝大佬,在真正的同性戀圈子裡也不大受歡迎的,能有個人願意跟他結婚就很不錯了,家裡又怎麼可能真的挑三揀四?   何況能到高盧雞去扯證,也證明他們自家家庭條件其實挺好,這種情況下先前還同意趙廣博與胡語詩交往,且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就不該因為所謂的趙廣博太倔想在工人崗上死磕而拒絕這門婚事。   對了,這件事兒趙廣博父母也還不知道,是趙廣博和胡語詩及他父母這邊單方面商量的結果。」   「和丁正揚之間呢?」蘇平思忖片刻,又問道:「應該也查到不少線索了吧?具體的說說看?」   「倒確實不少。」小高低頭看了眼報告,隨後抬頭說:「這個胡語詩認識丁正揚也很久了,確定關係的時間甚至還在趙廣博之前,已經有五年。所以可以理解為,丁正揚被綠了,胡語詩劈腿了……   結合你們取得的那些線索,我懷疑,丁正揚之所以不找女友,也不相親,根本原因很可能就在於他是彎的。   而且他是性取向有問題的那種純粹的鈣,手機和電腦裡存著許多的鈣片不說,還很排斥胡語詩女裝,兩人為此吵過架。   不過丁正揚最終妥協了,不介意胡語詩平時女裝,但跟他約會的時候,還有跟他啪啪啪之前得穿回男裝。   我甚至懷疑,胡語詩之所以會劈腿,可能也是因為這件事兒埋下了種子,丁正揚不喜歡他女裝,那麼兩人之間的感情其實便有了裂痕。   另一方面,喜歡女裝,很可能是因為認為自己是女孩子,或者想當女生,但丁正揚喜歡的是男性,這就又有了衝突。」   蘇平若有所思,低著頭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隨後又問:「胡語詩女裝是在認識丁正揚之前還是之後?」   「差不多時候吧,具體難以確定。」小高想了想,說:「按照胡語詩的年紀看,五年前差不多在上大學——想來更早之前,也就是高中年紀,想女裝也只會遭受到家裡一頓毒打,而且很難拗過去,這時候最多有苗頭。   大學時候嘛,或許已經在嘗試著了吧?但應該還不是特別頻繁,不像現在甚至可能除了上廁所的時間之外連自己都騙了過去,更瞞過了所有同事……   再加上,丁正揚喜歡的是男孩,且很排斥他女裝,所以如果他那時候就瘋狂女裝的話,兩人不太可能會確定關係並在一起,除非當時丁正揚還不知道自己喜歡男人。」   頓了頓,小高又頗為感慨的說:「我其實更傾向於認為,是胡語詩和丁正揚在一塊之後,他應該是扮演者小受的角色,而這個角色又讓他興起了一些異樣的想法,然後才開始嘗試女裝。   畢竟實話說得好,這事兒只有零次和無數次這兩種可能……嘗試過後,胡語詩一發難以收拾,漸漸地直接產生了自我性別認知障礙,瘋狂地迷戀扮演女性……   甚至我覺得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將來很有可能會選擇變性,直接徹底更改自己的性別。   而倘若科技已經發達到有需求者不但能夠變性,而且還能懷孕,且相對大規模的推廣開來,價格並非高昂到完全無法承受的時候,胡語詩恐怕砸鍋賣鐵也會湊夠錢去做這個手術。」   蘇平放下紙筆,瞧了瞧,又看向老海等刑警:「你們先前,問詢過胡語詩吧?」   「問過,但真沒想到他是男人。」老海伸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說道:   「講真,不考慮性別,他還蠻漂亮的來著,說話聲音聽上去也根本不像男人……脫離美顏和PS,還能讓人完全分辨不出來的女裝大佬,說實話,特別難見。」 第357章問詢   「這是真·大佬。」荀牧抿了抿嘴,說道:「聽起來,恐怕不單單刻意學過打扮,還學過偽音……」   「確實。」老海連連點頭,手依舊在搓著胳膊,說道:「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那腰,那腿,那臉,根本就是……咳咳。」   「行了行了,別講了。」方常瞥了他一眼,說道:「再講下去我擔心你被他掰彎。」   「你是怕自己被掰彎吧?」阿先調侃道:「瞧你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咋,想知男而上啊?」   王兆也開口說:「真男人就是要幹男人,欺負女孩算什麼本事?方哥,上吧!搞他!」   方常:(╯‵□′)╯︵┻━┻   「咳咳,」荀牧乾咳兩聲,說道:「玩笑開的差不多就得了。小高,除了這個女裝大佬之外,還有誰跟丁正揚、趙廣博兩人都有關係的?」   「沒有了。」小高搖頭:「按照以往的經驗看,我個人判斷,胡語詩有重要作案嫌疑,可惜沒有任何證據……」   「那麼,明兒誰去搞他……呸,明兒誰再去問問他?」   荀牧問完,其他人都同時咳嗽起來。   「咋啦?都哮喘啦?還是肺結核了?有病就去治,別在這拖著!」蘇平翻個白眼:「明兒我去,還有誰一塊?」   祁淵站起身:「我也一塊去吧。」   「嗯。」蘇平應一聲,隨後擺擺手叫他坐下,又問:「除此之外,都還有什麼收穫,一併匯報了。」   「許泰華——也就是趙廣博的車間班長——嫌疑可以排除了。」老海站起身說道:「他挺配合的,通話記錄、流水都配合著我們查過了一遍,沒發現任何問題。」   蘇平輕輕點頭,又看向其他人。   其他刑警也一一匯報,總的來說就是將丁正揚的人際關係也都梳理過了一遍,沒取得實質性的突破。   蘇平便直接宣布散會,讓他們次日繼續摸排。   翌日一早,祁淵和蘇平在食堂碰頭,喝了粥,便直奔冶鋼廠,在門口將胡語詩約了出來,隨後在附近找了家奶茶鋪子。   祁淵打量了胡語詩一眼。   不得不說,他長得確實好看,容貌姣好,身材完美,一雙大長腿便足以引起許多男人遐想。   可惜這是個男的。   「等等……身材高挑……」祁淵忽然想到了什麼,又瞥了瞥他,目測一下發現,刨除高跟鞋的話,他的身高似乎與趙廣博正接近……   胡語詩留意到他的目光,對他嫣然一笑,還眨了眨眼睛。   祁淵嘴角一抽,趕緊低下頭去。   見狀,胡語詩又笑了笑,走到座位邊上落座,問道:「請問一下,是蘇警官嗎?」   「是我。」蘇平輕輕點頭,將西瓜汁往前一推。   「謝謝。」他道謝,聲音也蠻好聽,酥酥的,但有點嗲,聽著感覺比較做作,容易讓人起雞皮疙瘩。   「不客氣。」蘇平說道,隨後又直接開口問道:「胡先生,我可以這麼叫你吧?」   胡語詩身子一僵,臉色瞬間變了,驚訝的問:「你們都知道了?」   「你總不會覺得還能瞞得過我們吧?」蘇平輕笑:「戶籍信息可是做不了假的,只要有心查,總能查到。   更何況,我們還發現,除了趙廣博之外,你跟丁正揚也是情侶。」   「……」胡語詩臉色又蒼白了些,隨後卻又強作鎮定道:「怎麼了嗎?我承認我做的不地道……但你們警察管的那麼寬?同性戀也要管?劈腿也要管?那麼多婚後出軌的怎麼沒見你們……」   「丁正揚也遇害了。」蘇平打斷他,繼續輕聲說道。   胡語詩手中的塑料杯被捏變形了,鮮紅色的西瓜汁流了一桌子。   「兩個與你相關的人——甚至不止於此,兩個都是你的情侶,而且他倆共同認識的人也僅僅只有你而已,卻先後遇害,且死因、作案手法都相似……很遺憾,我們不得不懷疑你與這兩樁案子有關。」   「我有不在場證明。」胡語詩終於開口:「之前另一位警官就問過我,問我上周五的時候在哪兒。   那時候我在加班,一通宵,因為有許多帳目需要統計,到了年底的時候,我們財務部門都特別忙,所有人都在通宵達旦的加班。」   蘇平輕輕頷首,來此之前,他自然詳細問過關於胡語詩的情況,自然清楚他在趙廣博遇害的時候具備不在場證明。   於是他又問道:「那麼,前天晚上呢?」   「我在看電影,跟同事一塊,好些人都能證明。」   「幾點到幾點?」   「下午六點到凌晨三點。」   「什麼電影這麼長?」蘇平皺眉:「難不成你看了好幾部?」   「不是,我們先去吃飯,吃完看電影,看了之後有同事提議去KTV,想著也確實好久沒有休息過了,所以乾脆去玩玩,一直唱到凌晨三點,唱不動了,這才回家,然後一大早又要上班……   說實話,蠻後悔的,要再來一次,我肯定不去了,太累,但那會兒就是想玩嘛。」   「你提議去的?」   胡語詩想了想,說:「他們也想玩。」   「換句話說,」蘇平追問:「確實是你提出的?」   他點點頭。   「那我不得不懷疑,你在明知第二天要上班的情況下,還刻意拉人玩到那麼晚,是在刻意營造不在場證明。」蘇平很直接。   「隨你怎麼說。」胡思雨終於放下杯子,抽出兩張紙擦著手上的鮮紅如血的西瓜汁,隨後道:「不管如何,反正我是有不在場證明的。」   將西瓜汁擦乾淨後,他直接站起身:「抱歉,我還要工作,不能繼續配合你們調查了,請見諒。」   「晚上有空麼。」蘇平臉上笑容不變,繼續問道。   「沒空,加班。」他冷冷的說。   「如果我是你,不會輕易離開。」蘇平又道:「死的畢竟是你男友,就這麼走了,兩個,就這麼走了,連配合都不願意,未免太不近人情,而且顯得很心虛,只會讓我們對你重點調查。   而……倘若案子真的與你相關,買兇也好,借刀殺人也罷,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可千萬別以為,我們暫時沒有證據,就奈何不了你了。」 第358章三觀   祁淵看向蘇平,有些意外。   如果是審訊也就罷了,但在問詢當中,話語如此尖銳,可是大忌,甚至可能招來投訴——投訴能否成立另說。   其他先不提,問題如此尖銳,很容易引起被詢問人抗拒,即使懷疑丁正揚,可他們手中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或者指證,並不能對他採取任何行動,就這麼說出來,除了引發他戒備外,似乎並沒有好處。   但轉念一想,倘若真的是丁正揚作案,那遲早會走上對立面,這會兒打草驚蛇試探試探他的反應,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還是得靈活應用,見人下菜。」祁淵暗想:「蘇隊恐怕晚上就仔細調查過胡語詩,至少研究過他的性格,這才……」   胡語詩站了一會兒後,微微咬牙,這才重新坐下,並壓低聲音說:「同時交兩個男朋友,我承認這事兒幹的不地道,我也承認自己人品不行。   但畢竟是我男友,或者說一個是男友,一個前男友,感情還是在,而且絕對比你們想像的要深……   你們也查到了,我和阿博都要結婚了,卻因為這樣那樣的意外,而導致最終吹了,我倆也分手了,不過……   算了,總之我很願意配合,但你們這麼懷疑我,讓我感受到了冒犯還有侮辱……」   「我理解。」蘇平臉上笑容不變,仿佛剛剛那些尖銳的話語並非他說的一樣,只繼續道:   「既然你與丁正揚和趙廣博還有感情,那我想你應該能理解我們才對,我們也是為了破案,任何有嫌疑的人,不管關係親密與否,我們都會想盡辦法去調查,以坐實或者排除作案可能,給死者及死者親屬一個交代。」   「我替他倆謝謝你們。」   「不必,應該的,這是我們的工作。」蘇平搖搖頭,隨後指了指他的西瓜汁,問道:「需要再給你點一杯嗎?」   「不用了,謝謝。」胡語詩搖頭:「你們想問什麼就問吧,我知道的肯定回答,不過麻煩儘量快些,我最近工作真的很忙。」   「能問問你跟丁正揚怎麼認識的嗎?」   「打遊戲認識的。」胡語詩說:「後來發現正好在一個城市,就約著吃過了飯,一來二去關係越來越好,有回一塊兒喝酒,喝完發生了關係,也就在一起了。」   「什麼時候喜歡上女裝的?」   「和他確定關係後大概半年多吧。」胡語詩說:「跟他在一起花了不少錢的,工資又不多,就像掙點外快。那會兒直播剛剛興起,我打遊戲也還可以,就搞起了直播,但人氣一直很不好。   當時阿揚就跟我開玩笑,要不女裝吧,說不定人氣就暴漲了。我一聽,有點心動,又拉不下臉來嘗試,猶豫了半天,乾脆就跟粉絲打個賭,說跟粉絲玩一把,如果輸了我下次直播就女裝。   不出意外,我輸了,就乾脆在網上買了水手服,假髮和一些便宜的化妝品回來,女裝出境……   別說,人氣真的火了不少,而且慢慢的,我竟然愛上了這種感覺,而且技術也越來越高明,越來越像女孩了……   後來我乾脆又應粉絲要求,用起了變音器,再後來,學偽音,變音器就捨棄掉了。   久而久之,我甚至開始嫌棄自己男人的身份,排斥有人知道其實我是男的,就乾脆換了工作,換了直播號和直播平臺,也改了妝容跟穿衣服的風格什麼的,儘量不讓人知道我的真實性別。   但……阿揚卻開始越來越不耐煩,他有些受不了我女裝了,還覺得噁心,我們這事兒吵過好幾次架,他還說後悔建議我女裝什麼的,一來二去也就有了矛盾。   正好這會兒認識了來我們廠裡實習的阿博,他一直追我,我……我想氣氣阿揚,也沒有拒絕,慢慢的我發現,我也挺喜歡他的,於是就……   反正就那樣吧,後來他也知道我其實是男的了,瞞不住。他有點介意,不過沒多久就釋懷了。而且他跟阿揚不一樣,他非但不介意我女裝,還特別喜歡我女裝的樣子。   所以……雖然跟阿揚有了點小矛盾吧,但畢竟這麼多年感情在,我是真的喜歡他,放不下。可是我也喜歡阿博,我甚至都打算跟他結婚了……反正兩個我都放不下,就……」   「那你有沒有想過結婚後怎麼辦?」祁淵忍不住問。   「有沒有什麼關係。」胡語詩說:「阿博工作這麼忙,阿揚他就清閒很多……」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不會發現的咯?」祁淵嘴角一抽:「打算婚後繼續保持這樣的關係。」   「嗯。」胡語詩說:「而且,阿博這麼忙,他肯定沒有時間陪我,我也不想讓他為難,逼他抽出時間陪我什麼的,那樣太過不懂事了。   早些年就看到過一句話,很有道理,說什麼,我抱著磚就沒法抱你,放下磚就不能養活你……他這麼苦這麼拼,不都是為了我們嗎?不都是為了買房買車婚後能過的更加幸福嗎?我怎麼還可以讓他難做?   但我也有需求啊,我無聊了我需要人陪的時候,就只能找阿揚吶。這樣不論阿揚還是阿博,累的時候就可以休息,要工作的時候可以專心工作,需要我的時候,我也會拿出最好的狀態陪他們。   他們完全沒什麼損失,我也不會讓他們為難,多好?畢竟沒有人是完美的,我也根本不要求他們完美,因為他們肯定做不到,那樣是難為他們。   我不想讓他們為難,也不願意逼著他們為我改變什麼,我有辦法滿足我自己,我有辦法補齊他們不完美的方面,這不是很好嗎?相處起來也非常和諧不是?   阿博喜歡我女裝,我在他面前就只保持女裝,阿揚不喜歡,那我見他的時候就穿正常的衣服去,我能滿足他倆,他倆也能滿足我,這樣的愛情,不是已經接近完美了嗎?」   祁淵張了張嘴,有些目瞪口呆。   「所以你其實打心底裡認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而且我是為他們好。」胡語詩篤定的說:   「阿揚不喜歡我女裝,可我又確實喜歡小裙子,怎麼辦?我需要有人欣賞,又不會讓他排斥,我也不會勉強他們,我跟他們每一個人相處,他們都很愉快,從來沒有矛盾,從來不吵架,更不讓他們操心,這樣難道不好嗎?」 第359章頻繁   「你這是在強詞奪理。」蘇平笑容終於消散,冷哼了一聲。   胡語詩張了張嘴,隨後微微抿唇。   「看樣子你也知道,」蘇平撇撇嘴:「你的三觀沒歪,這番理由,其實連自己都勸服不了吧?只是每次這麼說,這麼想,都能讓自己更好受一些,減輕一點罪惡感?」   胡語詩又張了張嘴。   「這套歪曲的言論,不像是你自己想到的。」蘇平說:「而且我似乎在哪兒看到過類似的吐槽。沒猜錯的話,你也是在網上看到的吧?」   他低下頭去。   見狀,蘇平十指交叉,身子微微前傾,嘴唇輕張。   正打算再說些什麼,他手機忽然響了,不由微微皺眉。   他不太想打斷問詢節奏,尤其此刻已經明顯佔據了主動權,但又擔心錯過什麼重要消息,畢竟身為刑警,手機除了因公務佔線外,保持二十四小時暢通是最基本的職業操守之一。   於是他只能鬆開手,握了握拳,隨後輕聲道:「抱歉,我接個電話。」   胡語詩輕輕點頭。   蘇平這才掏出手機,瞧了眼,眉頭擰的更深了。   接通,他問:「喂?松,怎麼……什麼?和平大道小康村是嗎?行,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說完,他放下手機,看著胡思雨,猶豫一陣,便說:「胡先生,既然你沒有直接作案嫌疑,我們手中也暫時沒有指向你犯罪的直接證據,那便不多加打擾了。   但,後續可能還需要你的配合,希望你不要有太強烈的抗拒心。另外,近期如無要事,請務必不要離開餘橋。   倘若你真的與本案無關,我們會儘量還你清白,給你交代,你也好少些許麻煩。而倘若有關,相信我,潛逃毫無意義,當今社會,你逃不掉,爭取寬限處理才是你唯一應該考慮的。」   這話說的很重,很直白,也很不合時宜,胡語詩臉色不由得更加難看,但還是點點頭:「我會配合。   老實說,雖然你的話很不中聽,但看你為他們的事兒這麼上心,我還是很感動。看你這麼認真負責,我也覺得挺安心,所以我願意……」   「別拍彩虹屁,沒有用。」蘇平再次打斷他,可能是試探,也可能有別的原因,直截了當的說:「倘若你真的與本案無關,案後,你可以投訴我,我的警號是……」   胡語詩反倒輕聲笑了笑:「不用,你語氣雖然不中聽,但只要不是真的冤枉我,我無所謂。不過,我的性別……我希望你不要與我同事說。」   「不會。」蘇平搖頭。   「那我回去上班了。」   「再見。」   「再見。」   目送胡語詩離開,祁淵才揉了揉太陽穴,有些懵的問:「蘇隊,又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什麼忽然中止問詢,還說了這麼過分的話……」   「說這些話,是為了試探,以便儘快確定他是否有作案嫌疑——我承認我有賭的成分,但結果是,我個人認為,可以暫時排除他的嫌疑。」蘇平回答。   「這些都是設計?包括那通電話?」   「不是,不是設計,而是逼不得已,所以只能賭一把。」蘇平沒急著站起身,而是一口氣將咖啡全部喝完,隨後才輕聲說:   「又有人遇害了。同樣的作案手法,鈍刀殺人,兇器插在死者胸膛,刀鞘暫時沒找到,但可能也被拋棄在附近的垃圾桶。」   祁淵張了張嘴:「又有人遇害?那……我們現在趕過去?」   「走吧。」蘇平終於站起身,往外走去,背影顯得有些蕭索,很疲憊。   祁淵明白他的感受,連續三人遇害,是對警方辦案能力的莫大侮辱。但這也就罷了,關鍵是沒能制止兇手,眼睜睜的看著一樁樁命案接二連三的發生,讓蘇平很是難受。   他可能覺得,是自己工作失職,才導致第二、第三名死者遇害,這兩人的死與他脫不了干係。   因為祁淵自己就有這種想法。   當然,蘇平身為老刑警,心態調節的比他快,在車上砸了幾下方向盤,便漸漸調整好了心態。他會做自我檢討,但他知道此刻搞這些於事無補,應該先行推後,抓住兇手才是第一要務。   「倒是你,」他看了祁淵一眼:「小祁,回頭,想辦法把這些負面情緒好好宣洩宣洩吧,否則對你……沒什麼好處。有錯,要承認,要彌補,但不能因為錯誤而消沉下去。」   「我懂。」祁淵拉了拉身上的安全帶,將它墊在衣領子下面,輕聲說道:「自己走不出來的話,我就申請心理輔導。」   「嗯。」蘇平應一聲,不再說話。   很快到了和平大道小康村。   現場位於一間小賣部裡頭,周圍已經拉起了警戒線,柴寧寧、凃仲鑫先一步趕到,已在現場展開調查了。   而派出所民警則在問詢報案人,一個年輕男子。   蘇平帶著祁淵越過警戒線,對民警打個招呼,隨後出示證件,又掏出煙遞給那男子和民警。   「交給我吧。」   民警點點頭,離開。   「你報的案?」蘇平輕聲問:「跟受害人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我來買煙的,喊了兩聲沒人回答,進去一看,發現她倒在地上,身上插著刀子,到處都是血,亂的很,薯片什麼的倒了一地都是,就報警了。」   「有看到可疑人嗎?」   「沒有,我剛來就報警了,之後兩分鐘左右吧,就有警察過來,看了看,問了我差不多的話,然後每隔一會兒來一批人,問我一遍,你是第七個了。」   「你住在這附近嗎?」   「我住那棟樓。」男子抬手往前一指。   「沒上班?」   「被炒魷魚了,老闆不想發年終獎,到了年底想方設法把我們擠兌走。」男子撇撇嘴,一臉不忿的說道:「我打算申請勞動仲裁,別的不說,N+1保障工資得給我吧?」   「經常在這店裡買東西?」   「嗯,經常,和老闆也熟,不過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只知道她一個人,老公早些年就離婚了,兒子在坐牢,為什麼坐牢也不清楚,就偶爾有時間了聊兩句,因為她很健談,總想說些什麼。   但我沒怎麼聽,每次她剛起個頭我就走了。」   抱歉,最近的狀態真心很不好,非常焦慮,黑白顛倒,還要忙著求職,面試……   眼瞅著要年底了,或許應該暫時將求職的事兒放下,過年回來後再說,但心裡總是悶得慌,焦慮得很,也導致更新非常不規律,對不起大家……   我會竭盡全力,儘快調整,萬分抱歉。 第360章深入   「她很健談?」   「是啊,很健談,好幾回來買東西的時候,都正好瞧見她跟其他客人聊東聊西,偶爾我也會聽幾句。」男子想了想,說:「不過我對這些不感興趣,每次她和我說起我都蠻敷衍的,她可能也感覺到了吧,就不怎麼和我聊了。   聽到的那些……斷斷續續的,我也想不大起來,也沒太往心裡去,只知道她早年離婚,兒子坐牢,就這樣。」   他畢竟只是一個「熟客」,了解到的信息太過有限,蘇平問了幾句之後,他就「詞窮」了。   蘇平也沒辦法,只好結束這次問詢,轉而走到派出所民警及刑偵大隊刑警所聚成的小圈子邊上,問道:「死者身份查清楚了嗎?」   「大致調查了一下,還不太詳細。」一名刑警站出來,說道:「死者叫許艾艾,今年五十四歲,二十年前離異,獨自撫養他的孩子長大,並給她兒子改名叫許傑浩。   三年前,許傑浩因殺人入獄,被判處死緩,因在獄中表現尚可,所以改成了終身監禁,目前被羈押在市一監。更具體的就不清楚了,喊了人去問,還沒有回覆。另外,在附近的垃圾桶中,找到了個刀鞘。」   頓了頓,那刑警又補充說:「我們也只趕到半個鐘,很多工作還沒來得及展開,了解到的信息很少。蘇隊,這樁案子,你們支隊要接手嗎?」   「嗯,疑似與我們正在辦的兩樁命案有關,或為同一兇手所為,我們接手了。」蘇平嚴肅地說道:「不論是同一兇手接連不斷作案也好,他人效仿作案也罷,作案人猖獗,超乎想像,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嚴懲不貸!」   刑警瞭然的點了點頭,這兩樁案子,他也聽說過。畢竟尋常連環兇手,作案都會有段相對較長的冷卻期,尤其案發後短時間內還是警方偵查力度極大的時候,此時再次犯案風險較大。   而這般頻繁作案的,很可能已經豁出去了,心裡想的是,不被抓最好,要無可避免,那就在被抓前多殺幾個目標。   這意味著他很可能還會繼續作案,甚至進一步加大作案頻率,每耽誤一個小時,都可能會出現一名新的受害人。   何況單從這三樁案子看,時間間隔也毫無規律可言,兇手想多殺幾個的目的昭然若揭。   至於效仿作案,就更危險了,案件久久不破,可能會有更多人興起效仿的心思。   簡單交接了任務之後,蘇平便直接安排隨同柴寧寧、凃仲鑫一塊趕來的,重新調遣來的相對空閒的刑警去仔細走訪四周,儘快儘早摸清楚受害人許艾艾的人際關係。   隨後,蘇平領著祁淵進入現場,詢問凃仲鑫受害人大概死亡時間。   「一個鍾以內。」凃仲鑫篤定的說道:「屍體溫熱,屍僵、屍斑也尚未形成,許多屍體現象還不可見,死亡時間絕對不長,甚至可能與報案人報案時間就差著幾分鐘。」   「蘇隊,不對勁啊。」祁淵說道:「目前查到同時與丁正揚、趙廣博同時有關係的,有且只有胡語詩一人罷了,難不成這個胡語詩和許艾艾還有關係?就算有關係,他也沒法趕過來殺人後趕回冶鋼廠附近接受我們問詢吧?」   「如果他是兇手,不在場證明早就做不得數了。」蘇平搖頭:「畢竟趙廣博和丁正揚死亡的時候,他都有不在場證明。何況倘若是買兇殺人,實際上也並不需要在場。   但你說的沒錯,這兒距離另外兩處案發現場,離得相對較遠,而且胡語詩想來也不應該與此人扯上關係才對……」   「那『人際關係』這條線索恐怕又斷了。」祁淵輕嘆口氣,說:「難不成是效仿作案?」   「不太可能。」蘇平再次搖頭:   「本案細節根本沒有披露出去,外界報導只說了受害人在家中死亡,頂多附加上『兇器插在死者身上』這一條信息,沒可能將兇器為未開刃匕首,且刀鞘直接丟棄在附近的垃圾桶上這兩項細節也揭露出去的。   別說媒體了,就是下邊刑警大隊,對本案了解也並不詳細、全面。連信息知道的都不多,又怎麼效仿作案?更別說各方面細節都沒什麼出入了。」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祁淵揉揉眉心:「一個工人,一個靠著炒股賺了不少錢想自己創業的手機銷售,一個開小賣部的獨居中年婦女,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總不能是無差別殺人吧?   但也不應該啊,無差別殺人哪有他這樣的……」   「嗯。」蘇平應一聲,說:「沒發現共同點,說明調查還不夠深入,不夠全面。」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我現在也沒什麼頭緒,先好好分析分析吧。」蘇平說:「不要單單拘泥於人際關係,包括他們的習慣、喜好、行為,尤其是幹過什麼共同的事兒,這點要重點分析。   全方位的剖析下來,我想肯定還是能找到共同點。而且,我們時間不多,必須得抓緊。   另外……恐怕得通知老荀召開案情發布會,主動與媒體溝通溝通了。」   「支隊恐怕會面臨極大的社會壓力吧?」祁淵有些憂心忡忡:「短短幾天死了三人,疑似同一兇手所為,另兩名受害者還是在我們立案之後被殺的。   即使某種程度上說,這麼短時間內要破案確實有些強人鎖男,而且我們也真的已經盡力了,但因為我們沒破案,導致出現新的死者也是事實,這個責任咱們無可推卸……」   「是啊。」蘇平握了握拳,輕聲說:「不能再死人了,否則,別的暫且不說,我和老荀,總得有個人站出來負責。而且,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講到這兒,他又鬆開拳頭,輕聲道:「這是一場賽跑,我們與兇手之間的賽跑,輸的代價,便是下一名受害人的生命。人命關天,所以我們輸不起,必須贏!」   「從現在起,到破案止。」祁淵咬著牙說道:「除了吃飯喝水,我不休息了。」   「這話不要對我說,對你自己講。」蘇平看了他一眼,輕聲說:「幹活,協助小柴勘察現場。迄今為止,這個現場,應當是最有價值的一個了。」 第361章往事   小賣部內相當凌亂,很顯然,本案的受害人與前兩案都不一樣,反抗較為劇烈。   而越凌亂,就意味著可能隱藏的線索越多,是以蘇平才說這個現場的勘察價值最大。何況小賣部裡頭還有監控,很可能直接將作案過程都給拍了下來,有刑警直接在現場調查監控。   不過目前還未發現實質性的證據,痕檢是個技術活,著急不得。   「結合監控和現場看,兇手作案時蒙著臉,先是徑直走到裡頭的貨架拿了東西,隨後便一直在裡頭兜兜轉轉,直到其他客人都走了,他才過來付錢。   付完錢後,兇手又與受害人一塊走到深處——推測很可能是以尋找某件貨物找不到為由,將受害人騙了進去,在角落中將之殺害,隨後倉皇離開。」   刑警如是匯報。   「倉皇麼……」蘇平停下手中動作,走到電腦前大致看了遍監控,才點頭說道:「兇手大概率與前兩案作案者很可能是同一個人,而這會兒顯得如此倉皇,說明,他的心很可能已經亂了。」   「那他現在會否抱著能多殺一人是一人的目的?」祁淵有些慌:「這是否意味著,下一名受害者很快就會出現?」   「未必,」蘇平說道:「也有可能,此人是他的最後一個目標。當然,可能僅僅是必殺目標的最後一個,不意味著接下來就不會繼續犯罪,早些將他緝拿歸案總沒有錯。」   祁淵輕輕頷首,又問:「許艾艾有個殺人入獄的兒子,她的死,會否與此事有關?受害人家屬的報復?」   「倘若僅有本案的話倒很有可能,但與丁正揚、趙廣博又有什麼關係?」蘇平斜了他一眼。   祁淵哦一聲,不再說話,又跑回去幫柴寧寧打下手了。   直到中午,才算將小賣部給勘察過一遍,可惜,並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反倒是負責走訪的偵查員,獲得了不少信息。   得益於許艾艾非常「健談」,街坊鄰居們對她的認識或許帶有成見,帶有極深的主觀情緒,但還是讓警方對她有了個相對明確的認識——一個典型的祥林嫂似的人物。   「或者說她將自己包裝的像『祥林嫂』。」小賣部邊,臺階上,蘇平與祁淵以及一大票刑警蹲成一圈,蘇平邊扒拉著盒飯,邊說:「就如『祥林嫂』一般,她的前半生,悲劇接踵而來,從不間斷。」   眾刑警紛紛點頭。   就目前調查結果看,她曾一次次的講述自己的遭遇。   幼年時,她父母雙亡,由叔嬸帶大,吃著百家飯,被嬸嬸、堂嫂等親戚百般嫌棄,初中畢業便獨自一人去了新安打工,結果上班剛一年,和工友發生關係大了肚子,丟了工作。   唯一幸運的是,那工友並沒有拋棄她,反倒和她成了事實夫妻。可惜好景不長,孩子生下來便不健康,過不久更被發現,其罹患二十一三體症候群,即先天愚型。   她與「丈夫」崩潰,無法接受,不久後『丈夫』便出走了,她一個人拉扯著孩子,直到孩子四歲那年觸電身亡……   那時,她也已經二十五歲,悲痛過後,便又來到餘橋,認識了前夫並與之結婚,很快又有了孩子,可惜她前夫是個賭徒加暴力狂,她多番忍耐後,終於忍無可忍與之離婚,再次獨自撫養孩子。   之後大大小小,各種不幸的遭遇接連不斷,將她推往崩潰的邊緣,而她孩子也幹起了小偷小摸、虐待動物的勾當,直至她兒子許傑浩因虐貓被人肉,爾後,他殺害了一名人肉到他,上門想揍他的網民,進而入獄。   再之後,她就在網上,在生活中,開始了她的控訴、宣洩,或者說訴苦,真正成了祥林嫂似的人。   「但她比祥林嫂要幸運,」蘇平又繼續說:   「雖然周圍人的同情心也是有限的,反反覆覆聽一個故事也同樣會麻木,對她的遭遇也會『再也同情不起來』,但網絡世界太大,信息太多,她的控訴每過一段時間,換一個平臺,都會引得一小部分關注。   對於她的兒子,自然沒人同情得起來,一個遊手好閒、虐待動物的殺人犯只會引來數之不盡的謾罵,但對她的遭遇則不然,指責有,但同情更多。   憑此,她竟然斂得不少財富,遭遇還被某些苦情文學作家在獲取同意的情況下,換了個時代背景編成了本書,在某個短短的時間裡火了一把,最終賺取到了兩套房,還有這間小賣部。   與祥林嫂的悲劇結尾不同,她的人生迎來了轉折,日子過得相當滋潤,但最後,她也還是遇害了。」   「但這些信息,似乎價值並不高。」祁淵咽下嘴裡的飯菜,說道:「除了被許傑浩殘殺、肢解的網民家屬外,並沒人有動機殺害她。而人肉者的家屬也同樣沒有動機殺害丁正揚與趙廣博。」   蘇平點點頭,也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有刑警說:「或許與當初的那起『搜索』事件有關。或許我們可以翻開案卷,好好的查查。說不定,當時丁正揚與趙廣博也加入了搜索大軍當中。   畢竟三年前,趙廣博已回到餘橋實習,丁正揚也在這兒,倘若同樣因虐待動物事件而義憤填膺,並且隨著搜索深入發現『目標』在餘橋,他們很可能也會加入其中,那就與許艾艾、許傑浩產生了關聯。」   「不對啊,」祁淵說:「如果丁正揚與趙廣博也參與了這件事,那與當年被許傑浩殺害的人應該處於同一戰線,他的家屬又怎麼會殺害他倆?   還有,人肉搜索是個不小的工程,參與人肯定極多,兇手就算要殺,鎖定他倆的概率相對也很小吧?難不成,他們倆竟然還是領頭人?」   「這件事兒,或許沒那麼簡單。」蘇平卻若有所思,想了片刻後,便道:「目前任何一點可能都不能輕易排除。   這樣,你們繼續展開調查,儘可能深入、全面的挖掘出更多信息,我通知技術隊追查下這件事,看看丁正揚與趙廣博是否參與了三年前的搜查大軍。」 第362章反差   「蘇隊。」   晚上六點,蘇平和祁淵剛回到支隊,小高就迎了上來。   「查到了?」   「嗯。」小高嚴肅的點點頭:「丁正揚和趙廣博兩人,在三年前,確實參與進了該事件當中。另外,這起事件,受害者並不止被許傑浩殺害的那人。」   「噢?」蘇平皺眉問道:「還有別的死者?」   「有,不過是自殺的。」小高道:「我具體的講講吧。   當時網絡實名制尚未完全展開,申請小號非常方便,加上虐待動物至今都未入刑,受到的實質性懲罰頂多就是封號。   所以,許傑浩當時發布這類暴力視頻的方式無外乎兩種——微博和郵箱傳播,另外還附帶了『珍惜資源,再不看就沒有了』之類的標題。   最後造成的效果自然是爆炸性的,網上吵的沸沸揚揚,絕大多數人都在噴他、譴責他,而少部分人則噴這大部分人說他們聖母婊,對爹媽如何對動物如何之類的言論,極少部分人甚至認為他幹得好。   而主體輿論自然是倒向譴責他的這一面的,而且隨著他推出的視頻增多,網友們決定人肉他,與之鬥智鬥勇。   這一過程持續的並不長,許傑浩並不具備多強的反偵查能力,手法也很粗劣,首先就被人鎖定他在餘橋,且沒多久就被人找到,有住在餘橋的網民義憤填膺直接上門打算給他個教訓,然後為他所殺。   這事兒你們應該清楚,但其中還發生了個小插曲——在許傑浩被確定住在餘橋的時候,有一名同樣住在餘橋的女網友跳了出來,說自己就是視頻的發布者。   你們懂的,她被噴的很慘,有叫他自殺的,辱罵他家人的,還有人黑進了他的電腦,截取了他的攝像頭拍了他的照片爾後P成果照的,甚至有給他下死亡威脅的。   最終,她不堪其擾,從十七樓跳下,而事後調查發現,她患有較為嚴重的妄想症與抑鬱症,腦袋裡有些並未客觀發生過的記憶,包括夢見過被狗追而將其反殺,且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她死後,且相關信息被公開後,輿論又出現了反轉,有讓她安息的,緬懷的,願天堂沒有病痛的,甚至編造出許多關於她的故事以證明其實她是個相當善良的女孩兒,而實際目的卻是為了炒作的。」   祁淵詫異不已:「竟然還有這種事兒?」   「很多。」蘇平輕聲說道:「網絡暴力在很多時候,僅僅只是一種醜惡的宣洩情緒的手段,他們不會去做細緻的求證,是以也經常『找錯目標』,坑害了不少完全無關的人,近些年,也直接或間接的導致不少自殺案件發生。」   祁淵握了握拳:「這幫混蛋,他們以正義為名,竟然……」   「屁的正義,鍵盤俠哪來的正義?就算有,也不過是他們心中的那點狹隘的正義罷了。」蘇平翻個白眼:「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外如是,符合他們三觀的便是正義,不符合的便是骯髒齷齪。   另一方面,你以為網上那些罵仗,是為了什麼?譴責嗎,剛開始或許是,但到後邊,呸,純粹只是為了氣死對方罷了,撕逼的本質從來就不是分出對錯辨明道理,而是氣死對方,懟死對方,為懟而懟。   說白了,他們不管對錯,只看是否看得慣,看不慣不舒服就要罵兩句,反正在網上罵架的成本特低,也正因如此,網絡上某些地方才如此烏煙瘴氣,汙濁不堪。」   祁淵沉默良久,才抿抿嘴,轉移話題:「蘇隊,你早猜到可能有這種情況了?」   「嗯,因為這種情況並不罕見。」蘇平輕嘆口氣:「而如果是這名女孩兒的家屬作案,便解釋的過去了,針對丁正揚、趙廣博和許艾艾,他都有作案動機。   畢竟網絡暴力逼死了這女孩;另一方面,沒有許傑浩當時幹的事兒,也不會有後來的網絡暴力事件,且許艾艾一遍遍講述這些故事,對這名女孩兒的家屬而言,卻是一次次的刺痛他們的心。   不過,當時參與這事的網民應該不少,只考慮餘橋一地估計也很多,他為何選中了丁正揚和趙廣博?這方面,有線索嗎?」   「有的,」小高顯然調查的相當詳盡,直接說道:「有四條重要線索。   一、她的果照,是丁正揚P的,而且附帶的言辭相當惡劣,表現出對她的極端厭惡;   二、趙廣博曾經入侵了她的電腦,並利用她的筆記本攝像頭獲取了她的照片,隨後廣為傳播,並進而公開了她家的地址,對她下了死亡威脅,讓她小心點兒……」   「什麼?」祁淵有些驚駭:「丁正揚也就算了,趙廣博?他不是這樣的人啊,按照我們目前的調查結果看,他是個很溫和的……」   「人在網上與現實中,很可能有著兩幅姿態。」蘇平打斷他,輕哼一聲,說:   「有的人現實中唯唯諾諾,網上卻闊步高談意氣風發;有的人現實中陰狠毒辣尖酸刻薄,網上卻猶如聖母大發善心;還有的人,現實中是個好好先生,網上卻滿嘴噴糞,鍵盤無敵,在網上宣洩負面情緒,釋放出心中的猛獸。   這些都太正常了,形形色色,什麼人都有。你永遠不知道屏幕後面的是人是狗,同樣,你也很難知道身邊人在網絡上是什麼樣兒。」   講到這兒,他頓了頓,又看向小高:「還有兩條線索是什麼?」   「嗯。」小高立刻又接著說道:「   第三條線索,那個女孩名叫華安雯,有個哥哥,名字叫華巖峰,微博名青峰安雯,是名萌寵博主,不過最近都沒更新視頻;   四、青峰安雯於上周一發了條微博,詢問除了網購之外,還有哪裡能夠購買到未開刃的收藏用的工藝匕首。」   「噢?」蘇平立刻問道:「查到他家住址了嗎?」   「還沒有,正在調查。」小高搖搖頭說道,目前就查到這些,先過來匯報再說。另外,他在自己的萌寵視頻中露過臉,我已經截圖交給……」   就在這時,忽然有名刑警跑過來,說道:「蘇隊,門口來了個中年人,說他叫華建平,過來自首的,說自己殺了趙廣博、丁正揚和許艾艾。」   「嗯?」蘇平扭頭看向他:「華建平?中年人?」 第363章排除   小高想了想,說:「調查的時候好像也看到過這個名字,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華巖峰的父親。」   「父親……」蘇平若有所思,隨後道:「小高,你再具體的查查華巖峰和華建平這兩個人。   小祁,你立刻打電話給老荀,把這件事兒轉告他,另外叫他將情況匯報給指揮中心,經指揮中心請求機場、鐵路公安派出所的同事,提高警惕、加強戒備。倘若華巖峰試圖離開餘橋,請他們立刻攔截。」   說完後,他才看向那名刑警:「你去將人帶到審訊……算了,帶接待室去吧,各個儀器設備暫時先別開,我先跟他聊聊。」   「好。」小高和那刑警點點頭,離開了。   祁淵則掏出手機,給荀牧打了個電話,隨後若有所思的問道:「蘇隊,你懷疑華建平是來給他兒子頂罪的?」   「不排除這種可能,當然,也不排除他確實是殺人兇手的可能。」蘇平說道:「倘若他並不知情,只是來頂罪……   頂罪也是犯罪,罪責不輕,我不希望他幹這種傻事,能勸服他最好,總歸還沒歸檔,放棄了這個想法的話,我可以當這事兒沒發生過。   但要他一意孤行,好說歹說還硬得講是自己犯的罪,而最後事實證明犯罪人是他兒子的話,那我們也沒辦法了。人不自救,咱們操碎了心都沒用。」   祁淵輕輕點頭。   頓了頓,蘇平又說:「別著急著過去,晾他一晾,給他點心理壓力,也給小高點時間去調查。   半個鐘吧,半個鐘後,他究竟是殺人後來自首,還是為兒子頂罪,差不多也該有數了。走,趁這會兒功夫,先去吃個飯……   對了,幫我微信上再跟老荀說一聲,例會按時召開,老荀主持,不用等咱們倆了,天知道結束問詢會是幾點。」   「好。」祁淵輕輕點頭,再次摸出手機,上微信找到荀牧,把事兒跟他一說,便跟著蘇平來到食堂吃飯。   兩人吃飯速度都極快,十來分鐘搞定,就又摸到圖偵科。   小趙和劉勳對比過許艾艾遇害現場的監控視頻以及支隊門口拍到的華建平視頻後,直接確定作案人不可能是華建平。   因為華建平禿了頂,這個特徵太明顯,而殺害許艾艾的兇手,不會超過三十歲。   兩人又來到技術隊辦公室,小高十根指頭正在鍵盤上跳舞,敲得噼裡啪啦的。   「蘇隊,小祁。」見到兩人進來,小高立馬停下動作,回過身向他倆打了個招呼。   「怎麼樣,關於華建平,查到些什麼了嗎?」   「暫時沒有,網上查不到這個人的信息,估計平時很少上網。」小高搖頭說道:「創業信息也沒找到,想來沒建公司。至於就業信息、社保信息之類的信息,需要點手續,一時半會的下不來。」   「成,也沒什麼關係。」蘇平說:「目前基本可以確定華建平是來頂罪的了。你先幫忙盯著華巖峰吧,千萬千萬別讓他跑咯,否則特別麻煩。可以的話先想辦法確定他家住址,我派人去盯著。」   「行。」小高再次點頭。   「高哥還沒吃飯吧?」祁淵便問:「要不我去幫你打包一份回來,你想吃什麼?」   「好哇,就隨便點點吧,兩葷兩素,我不挑食。哦,再幫我打份湯來。這是我的卡,給。」   祁淵接過飯卡,點點頭,轉身離開。   ……   二十分鐘後,接待室。   祁淵落後蘇平一步,走進其中。   華建平坐在裡頭,神情拘束,肩膀耷拉著,背很彎,整個人都縮在一塊。   「華先生是吧?」蘇平坐在他對面,輕聲問道。   「是,是我。」他嘴唇微微哆嗦,說話也有些磕絆。   蘇平左右瞧瞧,確定攝像頭什麼的都是關的,便說:「華先生,先給你個忠告,別幹傻事,也別把我們刑警當傻子。頂罪,保不住兇手,反而會把你自己給搭進去。」   「啊……啊?」他喉結上下滾動,抬起頭瞥了蘇平一眼,又迅速挪開視線,有些畏畏縮縮的應道:「我聽不懂你說的……」   「相信我,」蘇平卻一直盯著他的眼睛,打斷他說道:「真兇跑不了了,就這一兩天的功夫,我們就會將他緝拿歸案。   如果你幹啥事兒,到時候也進去了,你老婆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又教她怎麼辦?   你要還在,至少還能跟她相依為命,日子還有個盼頭。而且你們年紀也不算太大,再領養個孩子,也不是什麼問題,照樣能享受天倫之樂,只要真心對孩子好,老了孩子也會贍養你們。但若你一意孤行,這個家真就徹底毀了。」   「我……」華建平臉色糾結起來,過了片刻,卻又下定決心,還是一樣的說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警察同志,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人真的是我殺的,三個都是,我心裡也過意不去,所以我來自首……」   「華先生。」蘇平聲音抬高了幾分:「現在,監控、錄音設備都沒開,目前的談話,只有我們三人知道,現在放棄你心裡那不切實際的想法還來得及。   否則等我們正式展開詢問,做了記錄,到時候再後悔可就晚了。   另外,最後給你提個醒,你跑過來自首,想來『他』應該不知道吧?否則以『他』蟄伏多年後親手將當年直接或間接害死你女兒的血性,你覺得他會眼睜睜的看你來自首,幫『他』頂了罪?   不會的,不可能的!你信不信,到時候我們只要召開個案情發布會,把你自首的事兒公布出去,『他』一看到,立刻就會跑到咱們支隊自首,到時候你們倆都得坐牢。   另一方面,我們都已經鎖定『他』了,你再如此包庇,有意義嗎?至於潛逃……你不清楚我們針對他的布置吧?   倘若他被抓,或者自首,或許還能保住命,尤其後者,爭取到死緩或者無期的可能性挺大的,但若潛逃,則有可能被負責緝捕的同事當場擊斃。   你好好考慮下吧,犯不著為肯定會被抓捕的『他』犯罪,白白坐牢。身為父親,你應該做的是勸他自首,爭取從寬處理。」 第364章投案   蘇平一面說,一面觀察華建平的反應。   最終,他一步步的印證了自己的想法,猜測中的那個「他」,便是華建平的兒子華巖峰。   而此時,華建平又陷入深深地糾結當中。   道理他都懂,可他總還是有著點僥倖心。   見狀,蘇平聲音立刻抬高了一點:「華巖峰現在在哪兒?是你打電話叫他過來自首,還是我派人去把他羈押回來?」   「我……他……」華建平又是一哆嗦,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平復下來,長嘆口氣:「我打電話吧。」   說著,他便摸出了自己手機。   不一會兒,電話接通。   「兒子……你……唉,你過來自首吧,警察查到你了……我?我現在在刑警隊……」   聊了一會兒後,他語氣忽的一變:「你說什麼?阿峰啊,收手吧!別一錯再錯了,你再殺人,誰也救不了你……」   蘇平聽到這兒,臉色也瞬間變了,趕忙給祁淵使眼色。   祁淵會意,立刻走到一邊,給小高打了個電話,壓低聲音讓他趕緊鎖定華巖峰的位置。   同時,華建平又說:「收手吧,你要死了,我和你媽怎麼辦?你讓我們怎麼活?我們一把年紀了,幹不動了,要是你被槍斃,我們也不活了!」   蘇平抿抿嘴,沒有插話。   但在如此密閉的空間內,加上電話那頭的華巖峰情緒似乎相當激動,蘇平聽得還是蠻清楚的。   華巖峰果然還想繼續作案   而且他的目標還剩四人,都是在三年前,對華安雯下過死亡威脅,或者聲稱自己也在餘橋,要去揍她甚至找人強姦她的。   算上已經遇害的三人,除許艾艾之外都是逼死華安雯的元兇,但華巖峰最仇視的,依舊是許艾艾、丁正揚與趙廣博,其他四人雖然言語激烈,可僅僅只是鍵盤俠罷了,並沒有實質性的去做什麼事兒。   雖然從某些角度看,鍵盤俠同樣極其招人恨。所以華巖峰還想繼續,這四人,多殺一個是一個。   但心思總歸沒那麼強烈了。   是以吵了許久後,華建平便擦了擦眼角,隨後將手機遞給蘇平,哽咽著說道:「警察同志,那臭小子想和你聊聊。」   「嗯。」蘇平點點頭,接過手機,開了擴音:「你好,我是蘇平。」   「蘇警官。」電話那頭說道:「你別為難我爸,我這就過來自首。」   「嗯,我在這等你。」蘇平輕聲說道。   想了想,總歸還是擔心華巖峰會順路去再作案,便又說:「他跑來警隊,想要自首,替你頂罪,被我勸阻了,好在他醒悟的早,這一行為我沒記錄進案卷當中,可以當做沒發生過,但你別辜負他一番心意。」   「警官,你這話什麼意思?」   「放心吧,沒有威脅你的意思。」蘇平淡淡的說道:「沒攝像,沒錄音,也沒有記錄,就口頭聊聊,我就是反悔也沒用,只要你爸別自己又改了口去承認,沒人能『冤枉』他包庇你。」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   「我會儘快過去……」   「我信不過你。」蘇平打斷他,淡淡的說道:「待原地別動,你的位置已經被我們鎖定了,我會叫附近的派出所同事去送你過來,很抱歉,我不能賭,也賭不起,不管怎麼說,他們罪不至死,所以不能再死人了。   放心,還是算你自首,但最終能否爭取到從寬處理,我沒法給你保證,得看你自己表現。」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片刻,才終於說:「行,我知道了。」   隨後他便掛斷了電話。   蘇平輕輕一笑,將手機還給華建平,然後看向祁淵。   祁淵點點頭:「高哥那邊說了,已經鎖定華巖峰……」   「那就通知老荀,不用開會了,讓兄弟們趕緊歇會兒吧,另外,叫他準備準備,等本案確認無誤後,第一時間發布動態,讓老百姓們安安心。」   「好的。」   ……   半個鐘後,有派出所民警將華巖峰押解到刑偵支隊。蘇平直接叫人把他送進了審訊室。   過了兩三分鐘,蘇平才帶著祁淵走進來,坐下,遞給他根煙。   「謝謝,不抽。」他搖搖頭。   「我猜……」蘇平便將煙塞進自己嘴裡,點上,說:「這三年來,你一刻也沒有放下過仇恨,之所以蟄伏三年,不是因為能忍,而是將許艾艾、丁正揚、趙廣博和另外四個人找出來,需要時間,對吧?」   「嗯。」華巖峰點頭:「許艾艾好找,另外六個,有點難度。而且我也不敢把事情搞得太大,那樣你們一下就會鎖定我,我充其量就只能殺一兩個。而且,可能會把人嚇跑。   其他四個人可以放過,但黑了雯雯電腦的趙廣博,P了她果照的丁正揚,還有剩下許傑浩,做出那種混帳事兒,間接逼死我妹妹,還不斷拿這事兒炒作一遍遍刺痛我爸媽的許艾艾,必須死。   許傑浩我也想殺,可他在監獄裡頭,我沒辦法。」   「匕首哪裡弄到的?」   「明豐街花鳥市場買的。」華巖峰說:「我問了,裡頭有不少賣文玩的店鋪,有不少未開刃的匕首。我買了六把,路上撿了一把。都不貴,百來塊錢而已。」   「為什麼選擇未開刃的匕首?」   「因為我是個復仇者。」   「噢?」蘇平有些好奇:「這兩者,有什麼關係?」   「我就是個普通老百姓,沒有執法、復仇的權利。」華巖峰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道:「未開刃的匕首,嚇嚇人可以,但沒什麼攻擊性,和我多像啊。   但,哪怕未開刃,同樣可以傷人,就如同我,沒有權利,但誰也抑制不了我報仇的衝動。   那些匕首的刀鞘,就如同束縛在我身上的道德,我不想跟他們講道德了,所以作案後,我把它們統統都丟棄在現場附近。   我很討厭那些自詡正義的人,以正義為名,卻大肆幹著暴力、黑暗的事,他們只不過需要個由頭宣洩自己的負面情緒罷了,那樣的嘴臉,跟虐待動物的許傑浩又有什麼區別?   想想,就叫我噁心。而我,只是為了復仇,傷害我妹妹的人,無論如何,哪怕豁出去我這條命不要,我也得讓他們付出代價。   可惜,人還沒殺完,竟然被我爸知道了這事兒,還跑過來自首……   他真傻,真的。」   本案靈感來源於改編自真實事件的紀錄片:《別惹貓咪,追捕虐貓者》,當然,關係也並不是特別大,或者說其實並沒什麼關係……   挺好的一部紀錄片,發人深省,可以去看看。 第365章結案   刑警們很快在華巖峰家中發現了另外的四枚匕首。   同時在他的手機和電腦上,也找到了包括許艾艾、丁正揚和趙廣博在內的七名目標的詳細資料,從編輯時間上看,七份詳細檔案前後花了整整三年時間才完成,與華安雯遇害的時間一致。   由此可見,在華安雯遇害那天起,華巖峰就在謀劃著復仇了,只是因為目標人數相對比較多,加上不好大張旗鼓,所以耗時相對比較長些。   華巖峰既已招供,證據業已補充完畢,蘇平便宣布結案,並讓蘇平通知官方平臺發布破案公告。   祁淵卻始終沒辦法緩過勁來,這樁案子,給他的衝擊相當大。   網絡暴力害死人,而且真的能害死人,這點他也清楚,甚至早有耳聞。   只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網絡暴力,比他想像中還還要可怕,有好些瘋子,打著個理所應當的旗號之後所做出的事兒,更是令人難以置信。   他們所作所為,與他們所抨擊、厭惡與鄙視的事兒,其實根本沒有兩樣,打著反對虐待動物的旗號,卻肆無忌憚的精神乃至肉體虐待他人。   就如近些年,因各式各樣的原因而抵制洋貨時,砸車燒店一樣。   更有甚者,前些年嶺南一代爆發反日狂潮時,有極端分子強姦了名穿著類似和服的coser姑娘似的。   他們根本不是抵制、抨擊,不過是借著一個看似偉光正,或者乍一看似乎站得住腳的名號,去肆無忌憚的釋放出心中的猛獸,去幹些平時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兒罷了。   他們根本不是在維護心中所謂的理念,僅僅只是在扯大旗,然後幹禽獸之舉。   而且似乎在有了個聽著光明正大的理由之後,他們心中的陰暗跟被極大的催發出來,讓他們更肆意妄為,無所顧忌。   ……   「怎麼,還沒走出來?」   一周後,中午,刑偵支隊食堂。   松哥端著盤子坐在祁淵邊上,說:「消沉了一星期了。」   「好多了,」祁淵說道:「只是這樁案子,給我的感觸蠻大。才知道原來有那麼多看似斯斯文文的人,在自覺地沒有風險或者風險很小的時候,能幹出這樣的事兒……」   「是啊,所以我國至今不取消死刑。」松哥輕聲說道:「因為若是取消了死刑,難以震懾很多潛在的罪犯。   也正因如此,上頭早早就下達了『命案必破』的鐵令,目的就在於儘可能的直接或間接提高犯罪成本,加強對潛在罪犯的震懾力度,抹除他們的僥倖心理。   否則的話,命案與其他重大刑事案件的發案率,無疑得提高許多。」   「所以我個人是很支持死刑的。」祁淵抓著筷子的手攥緊,在半空中揮了揮,情緒也有些激動:「人販子、虐童、強姦,一律死刑,這類犯罪絕對要少很多!   說什麼擔心一律死刑後擔心犯罪分子魚死網破,直接殺死人質或受害人,都是放屁!犯罪成本上去了,沒人敢幹這事兒,還有錘子的魚死網破?魚定然會死,但網根本不會破好嗎!   還有跟罪犯講人權的……我就好奇了,這是什麼奇葩思想?跟罪犯講勞什子的人權?又把受害人置於何地?只有受害人本身有權利有資格原諒罪犯,否則都是慷他人之慨!   我甚至懷疑,這些主張廢除死刑,主張和罪犯講人權的傢伙,自己是不是就曾經犯過罪,只是沒有曝光而已,所以想方設法的降低犯罪成本?」   「這話就多少有失偏頗了。」松哥輕輕搖頭,頓了頓,又補充說:「當然我指的是前半句。   事實上,拐賣人口、虐童、強姦等案,最高都是死刑,而且實際上有不少此類罪犯被判處死刑,但『一律死刑』是不可能的,太過絕對,意味著肯定得出問題。」   祁淵嘆口氣,身上緊繃的肌肉鬆懈下來,有些疲憊的說道:「我懂,我當然懂,總得結合實際情況與罪責大小……   況且,一昧的提高犯罪成本,也並不是個好辦法,至少單單靠著這些,也同樣無法杜絕犯罪,魚死網破的可能性其實依舊客觀存在。」   「是啊。」松哥抿抿嘴,輕聲說:「要說犯罪成本,最高的無疑就是泛讀了,非法販賣二乙醯嗎啡五十克以上最高就可被判處死刑……但,由於這一交易堪稱暴利,依舊有無數人鋌而走險。」   「嗯。」祁淵悶悶的應了一句,情緒有些低落。   「行了,別想那麼多有的沒的,振作起來吧。」松哥輕笑:「相比於很多有心無力的人而言,我們算相當幸運的了。至少,我們可以,也有許多機會,去肅清……」   「我知道,」祁淵說:「道理我都懂,松哥,謝謝,不用給我餵雞湯了,慢慢的,自然而然也就能走出來。」   「嗯,自己能調整最好,實在不行,申請心理諮詢吧。」松哥說:「別擔心丟人啥的,刑警心理出現問題很正常,心理幹預也同樣很有必要。」   「我懂,才不會跟那些人一樣膚淺呢。」祁淵笑道:「就跟生理疾病一個道理,心理障礙的確非常正常,和感冒發燒一樣,沒什麼好丟人的,逞強把小問題拖成大問題才丟人。」   「你清楚就好。」松哥點頭,三口兩口將飯吃完,隨後說:「元旦值班表已經出來了,等你吃飽後抽空去看看,有異議的話早些提,也好調整,再晚的話想調整也來不及了。」   「嗯,好的,我知道了。」祁淵應道。   松哥站起身,拍拍他肩膀,便端著餐盤離開,將盤子放進到回收處,便離開了食堂,繼續去幹活了。   隨著年關越來越近,支隊也是越來越忙,許多瑣事要做,輔警文員可以幫他們分擔大部分任務,但還有許多是輔警並沒有權限去做的,畢竟刑警隊還是有不少敏感材料,不能輕易透露。   是以松哥等老刑警,午休的時間都被擠佔了,只希望早些將工作做完,休假的時候也更安心一些。   今天應該就一更了…… 第366章意外   元旦的這個「跨年」,其實已然沒了多少儀式感。   連傳統中最為重視的「春節」,年味都在逐步喪失,何況元旦呢,不過是三五親朋好友聚在一塊兒,吃個晚飯,喝點小酒,嘮嘮嗑,再看看各大電臺或網絡媒體平臺的晚會,其實也就過去了。   與尋常的節假日,沒太大的不同。   歸根結底還是源於經濟相對不景氣導致的大傢伙生活壓力都極大,節假日的那幾天時間,休息都不太夠,又如何放肆的玩呢?   當今社會其實一點都不缺乏娛樂手段,各種家假日活動也能搞的五花八門的,弄的豐滿而充實,可太多人患得患失,漸漸便宅了起來,進而便產生了空虛感。   實際上選擇多的是,只是大家疲憊且浮躁,靜不下心來了。   追憶童年與青春,以及相伴而來的所謂情懷,也只是對那段再也回不去的無憂無慮的日子的渴望渴求而已。得不到的,失去的,總是很勾人。   一收假,祁淵便早早調整好了狀態,回到刑偵支隊,繼續幹活。   刑警工作也不總是充滿刺激的,同樣也有許多枯燥的事項,且年尾這段日子,一忙就是好多天。   晃眼又過去了小半月,不少刑警申請了年假,與節假一塊休,時間倒也挺長,便紛紛買了回家的機票、高鐵票,之後隨著時間一天天臨近,不少人心裡已經長草,想著立刻飛回家裡去了。   即使每年都在吐槽年味越來越淡,可歸根結底,大多數人還是想回家過年的。   其實所謂的年味,就在於這種大團圓之下彌散而出的淡淡親情罷了。   所以大多數人每年過年都「真香」,不願回家的雖有,且有逐年增多的趨勢,但依舊只佔極少數。   「小祁。」   祁淵正幹著活,松哥忽然走過來,問道:「我瞧了一下,你有著五天的年假,沒申請啊?過年留餘橋值班?」   「嗯。」祁淵點點頭:「跟爸媽說過,今年就不會去了,他們也同意。剛好,他們計劃著來餘橋玩玩,順便看看柴姐,我不值班的時候可以陪陪他們,到處玩玩。」   「這樣啊,我還擔心是你忘了,提醒下你呢。」松哥說道:「離截止日期還有一段時間,你要後悔了還能改,不然等過年排班表出來就改不了了。」   「我知道,謝謝松哥。」祁淵面帶微笑。   「你知道就好了。」松哥嗯一聲:「到時候你爸媽來了,跟我說一聲,餘橋和附近我熟,有時間的話,帶你們玩玩。」   「松哥你也不休息嗎?」   「我家就在餘橋,沒必要浪費休假名額。」松哥輕笑:「我還打算把年假留到明年國慶再用呢,到時候去天安門瞧瞧,去看升旗。   念了好久了,本來想今年去的,結果今年事兒比較多,太忙,就沒請假。明年再說唄,要還沒機會,乾脆挑個淡季,找個好玩點兒的景點玩玩。」   「也挺好的。」祁淵說道。   又和松哥聊了幾句,松哥便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上,忙起自己的工作了。   剛重新進入工作狀態,座上的對講機便響了起來,要求他們全體去槍庫領槍,然後到停車坪集合,準備出警。   「又有命案了嗎?」祁淵立馬站起身。   其餘刑警批外套的批外套,裝對講機的裝對講機。   聽到他發問,松哥便回答說:「應該吧,不是命案也是重大突發事件,所以才讓咱們領了槍直接去停車坪集合。   嗯,你先趕緊過去,問問什麼情況,我們領了槍就過來。」   「好。」祁淵點點頭,抓起對講機往腰間一塞,便迅速跑了出去。   很快來到停車坪,他便見蘇平和荀牧各靠著輛車,面色嚴肅。   瞅見他,荀牧對他招了招手,是以他過去。   「荀隊,什麼情況?一大隊竟然都被調動了。」祁淵跑過去,隨後依舊無法抑制住好奇心,便直接問道。   「嗯。」荀牧表情嚴肅:「就在剛剛,十分鐘前吧,餘橋安和地產集團有限公司的副總在考察樓盤的時候,被高樓墜下的鋼筋貫穿軀體,當場死亡。」   「啊?」祁淵有些詫異:「這應該是意外吧……」   「三年時間,加上他,我省內有十七名富豪因意外而遇害,其中餘橋佔了一多半。」蘇平走了過來,輕聲說道:   「這些人,或大公司老闆,或巨額保險投保人,或大家族法定第一順位繼承人,或有著某些非法的地下關係,但每一個簡單的。   當然,不是說富豪就死不得,但有一點,越有錢的越惜命,各類安全保護措施也該越完善。放眼其他省市,這類人遇害的概率可遠沒有那麼高。   他們接二連三的發生意外,太巧合了。還記不記得我說過,巧合就意味著有問題,是以這裡頭,真正死於意外的或許有,但更多的恐怕是人為。   有一人,或者一個團夥,手法專業,以製造意外為殺人手段,收割目標的性命,可謂是職業化的犯罪,咱們很可能要碰到對手了。」   「不……不應該吧?」祁淵依舊有些難以置信:「製造意外來殺人?又不是拍電影,哪有那麼玄幻的。」   蘇平斜了他一眼,他咽口唾沫,立刻轉移話題:「話說回來,既然發生了這麼多起所謂意外,先前怎麼沒有……」   「有的,早就發現問題,並且立案調查了。」荀牧搖搖頭:「可惜,兇手手法相當高明,也非常謹慎,以往幾次都沒發現證據。   這次咱們第一時間趕到現場,迅速進行勘察,說不定還能發現些許蛛絲馬跡,發現他們的疏漏。   況且,連續作案總歸得有不少共同點,比如同時出現在每一案現場附近的人。他們犯案的次數越多,這一破綻也就越大。   再有就是,這一系列案件早已引起省廳的高度重視,咱們將案情上報,省廳肯定會抽調各地精英組成專案組,參與進偵查工作當中。是以這一次,絕不會讓他們跑了。」   今天應該也是一更,我儘量早些恢復狀態,抱歉了。 第367章大盤   不一會兒,三四十名刑警紛紛集合完畢。   這種大陣仗實屬罕見,一般命案也不過一個調查組的刑警負責罷了,半個多月前的那樁連環殺人案,最終也不過調動兩組人手直接負責,此刻直接調動了整個重案大隊,可見市局及支隊對本案的重視程度。   何況接下來省廳還會派出專家組。   不過轉念一想卻也可以理解,先不提受害人相對特殊的身份,若這三年來十多樁意外案件真是同一夥職業犯罪所為,便絕對是震驚全國的驚天大案了,以多高的規格去應付都不足為奇,都不算出格。   眾刑警集合完畢之後,蘇平荀牧手一揮,大家便紛紛上車,十輛警車組成浩浩蕩蕩的車隊,往安和地產集團在北市區新開發的樓盤開去。   大中午的,出城道路倒不怎麼堵,半個鐘左右便抵達了目的地。   現場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分局及附近派出所的刑警都聚在附近,還有報社與電視臺記者守在附近,想要獲得第一手新聞。   荀牧和蘇平下車,左右看了看,立刻便有記者迎了過來。   對此,他倆倒不是太過排斥,目前在場的記者,背後的媒體與市局或支隊都有些合作,是以該報導的,他們會如實說,不該報導的則一個字都不會提,合作的還算愉快,二人也根本不會給他們甩臉色。   不過蘇平不適合應付這類場合,便看向荀牧,說句「交給你了」,便帶著祁淵松哥等刑警越過警戒線,向現場民警詢問道:「具體說說怎麼一回事。」   「蘇隊。」刑偵大隊隊長立刻迎上來,說道:「今天上午十點,安和地產的副總帶人來工地上考察,順便送來慰問,邀請全體工人在今晚一塊參加個年夜飯性質的聚餐,並當場褒獎接觸工人,下發年終獎品,獎金嘛得晚點。   工人們當然情緒高昂,發獎發錢的事兒嘛,誰不喜歡——說回來,這家集團已經算相當良心了,不拖欠工人工資,繳納五險一金,年終還有獎品以及獎金,這在其他施工隊和地產公司裡頭都很少見。   之後就是例行考察唄,到了中午,副總還打算跟他們一塊兒吃盒飯呢,結果就在這時候,塔吊鋼索斷裂,吊著的鋼筋從近百米高處掉下來,直接刺穿了這個副總的身子。   其實不知是他,當場身亡的,還有他的秘書、他的司機、一名工頭和一位工人,另外兩名安全員和兩名工人重傷,已經送到醫院救治了。」   「五死四傷?」蘇平皺眉。   如此慘烈,就算不考慮與先前十多起「意外」案可能存在的關聯,也是罕見的重大事故了,這家地產集團絕對會被勒令整改,排除安全隱患,本身股價也可能暴跌,這片樓盤甚至有爛尾的可能,公司也得傷筋動骨乃至倒閉。   但祁淵皺眉的原因不全是這個,而是他們匯報上來的內容。   他便說道:「指揮中心傳遞給我們,以及你們上報的案情報告中,可沒有說現場竟然如此慘烈。」   「我們當時也不知道哇,到現場才知道。」他說:「當時指揮中心也就跟我們說是安和集團副總意外遇害,讓我們去現場看看。   來的路上,我忽然想到這幾年發生了好幾次這樣的類似他身份的遇害案,去年的時候荀隊還說過,有類似的案子第一時間上報,我便趕緊跟指揮中心說了,接著又跟你們做了匯報。」   「這樣麼。」蘇平捏捏下巴,隨後問道:「誰報的案?」   「工地上的監理員。」大隊長說道,猶豫片刻,又壓低聲音匯報:「據目前的調查結果看,很多工人都說他就是個馬屁精,眼睛裡只有領導。   不過……我總覺得誇張了,這是命案哎,怎麼可能眼裡頭還是只有領導。但除此之外,也不好解釋他報案時為啥只說副總死了,可能是太緊張了?」   「這倒是挺正常的。」蘇平搖搖頭:「發生這種事兒,現場的人估計都驚魂未定,不能客觀的匯報事實也在所難免。」   大隊長皺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只輕輕點點頭嗯了一聲,說了句「倒也是」,顯然並不想跟蘇平爭論,因為沒什麼意義。   「去現場瞧瞧吧。」蘇平揚了揚下巴,又看向身後的凃仲鑫和柴寧寧,以及他們帶著的法醫跟痕檢員,輕聲說道。   「這邊走。」大隊長立刻側身,說道:「現場離這兒還有一小段距離。怎麼說呢,這個新建的樓盤很大,據說規劃佔地總面積達7163畝,在目前的餘橋中當屬第一,算超級大盤了,跟小城市差不多。   發生事故的位置,在樓盤偏中央的位置,距離這裡大概七百多米的樣子……話說回來,先帶個安全帽吧,誰也不能保證還會不會有高空墜物,戴著安全帽也安全一點。」   「嗯。」蘇平輕輕點頭,就算大隊長不說,他也會主動討要,畢竟剛剛發生過意外,真的是意外也好,人為也罷,都叫人挺不踏實的。   面對鋼筋鋼板之類的高空墜物,安全帽或許救不了命,但總歸心裡更踏實一點。   工地準備的安全帽倒是不少,眾刑警很快紛紛戴上,隨後便跟著大隊長走進工地當中。   此刻路面還沒鋪好,都黃泥路,凹凸不平的,上邊還有大量的碎石子,可能還有鐵釘隱藏其中,大傢伙走的都比較小心,因此七百來米,走了十來分鐘卻都還沒走到。   祁淵忍不住輕聲嘀咕:「松哥,這麼大的樓盤,投資得多少錢啊?不都說房地產開始降溫了嗎?這麼搞能不能賣出去哦?我可聽說,咱們餘橋的房子比常住人口都還要多,已經有好多樓盤都空得很,入住率特別低……」   「不知道。」松哥搖搖頭:「房地產我也不太懂。但一般來說,這種超級大盤應該分兩期甚至三四期慢慢建才對,一邊建一邊看效果,賣得好就繼續建設,買不好把圈起來的樓盤再轉讓出去也算能止損。   像這樣一口氣直接建成……太冒險了。」   儘量再肝一章 第368章現場   一旁的老海聽了,接過話輕聲說:「附近有好幾所中小學呢,在市內排名都不錯,另外聽說師大附小和師大附中也要在附近再建個校區,就依託這個小區建成,還有幾個託兒所什麼的,妥妥的學區房。   一般小區或許還有比較大的風險,真未必能賣出去,加上這兩年市場實在不景氣,還有前些年樓市利好的時候瘋狂蓋樓導致的空房太多入住率太低的問題,風險確實不小,聽說已經有好些房地產集團倒閉了。   但學區房嘛,一般來講真不愁賣,再加上規劃中的商業廣場步行天街,這裡地段也不算特別篇,風險估計還是比較小的。   再加上這類大盤,也是展示實力彰顯品牌的好手段,一口氣建成,估計也有這方面的考慮吧。別的不說,這一年股市那麼熊,但這塊樓盤開建以後,他們集團的股票還一直在漲。   當然,房地產這塊我也不太懂,就是這個樓盤我也有關注,我老婆想要買一套,師大附小和附中嘛,都是很可以的,買下來以後將來孩子教育問題也就解決一大部分了。」   祁淵輕輕點頭,若有所思。   老海又聳聳肩:「反正我也不炒房,房子對於咱們幾個來說就是家,就是住的地方,也沒啥風險不風險的啦,漲了有賺頭,跌了也不虧,至少有了個容身之處。」   「倒也是。」松哥回應一聲,有些感慨:「羨慕你啊,都打算著買第二套房了。」   「害,只是計劃而已,能不能湊夠首付,房貸能不能批下來都還兩說。」老海擺擺手:「先前開盤的時候倒是有賣期房,不過嘛……說實話,這麼大的樓盤,咱心裡也犯嘀咕啊,萬一爛尾了咋辦?   現在看,幸虧當時沒衝動,尋思著哪怕貴點也得買現房,這不,出了這麼大的案子,這個樓盤,我看危險了。」   祁淵張了張嘴,又忍不住問道:「萬一真的爛尾了,那些買了期房的業主怎麼辦?買房時同時買財產險有用麼?」   「沒用的。」松哥搖頭,給他解釋道:「房屋保險所保障的房屋的建築結構,面臨的主要風險是火災、爆炸以及在保險範圍內的自然災害等,並不包括爛尾,爛尾屬於經濟糾紛。   如果是按揭的還好,還有機會跟銀行協商停付本息,等房屋再次施工後再恢復……」   「想屁吃。」方常翻了個白眼,冷聲懟道:「理論上可以,但哪有那麼容易,人銀行可是弱勢群體,半點虧都不能吃的,房子交付不了是開發商的事兒,跟他們銀行有錘子關係了,同意停付本息的事兒或許有,但特少。」   松哥看了他一眼,也淡淡的哦一聲。   祁淵忍不住撓撓頭,才想起來,松哥和方常還在繼續扮演著「不對付」的關係,說回來,他還真有些擔心兩人假戲真做,真懟出隔閡來了,但這種事兒他也插手不了,只能趕緊轉移話題:「那就一點辦法都沒了嗎?」   「信訪唄,不過也玄乎。」老海輕聲說道:「玄乎,麻煩,還不一定能拿回錢來,所以我一向不樂意買期房,畢竟有風險。   那些全國性質的大地產公司還好說,有點品牌保障,像安和集團這種局限在餘橋一地的……相對還是比較危險。」   頓了頓,老海又問:「咋啦,小祁你想買房啊?」   「沒沒沒。」祁淵連連擺手:「買不起呢還,工作些年再說吧,到時候再管家裡借點錢,估計還能付個首付。   現在倒是不急,反正我就自己一個人,住哪裡不是住啊,感覺不是很有剛需,以後有了女朋友到了快結婚的時候再講唄。」   「倒也是,我剛工作那會兒也不急,不過就算是自己一個人,有個自己的家感覺也完全不一樣。」松哥微笑著說:「話說回來,小祁你咋到現在還是單身吶?沒想過找個伴兒?」   「沒碰到合適的。」祁淵搖頭:「碰到了估計自然也就談了吧。哎呀無所謂啦,這種事情順其自然就好,帶有目的性的話,總感覺反而不美……」   「那你晚了。」老海胳膊勾在他肩膀上:「大學的時候倒還有比較純粹的感情,畢業了出來,總歸會摻雜些別的東西。   別的不說,大學時衣食無憂,也沒有社會壓力,自然好說,但出來了以後嘛,不得先解決物質基礎才有條件去搞精神建設吶你說是吧?嗯,話說你大學有沒有談過戀愛?」   「沒有……」祁淵嘴角抽了抽:「大學除了上課看書就是打遊戲……」   「高中嗯?」   「我是好孩子不早戀。」   「嘁,母胎單身吶?」   祁淵:(╯‵□′)╯︵┻━┻   松哥也湊了過來,調侃道:「看來以後得多給你撒撒狗糧。嘿,咱們組好像就你是單身哎?」   祁淵翻個白眼:「方哥他不也……」   「人家上個月脫單了。」   祁淵::┻━┻╰(‵□′)╯┻━┻   「咳咳。」最前頭的蘇平乾咳兩聲,幾人迅速板起臉,不再嘀嘀咕咕。   終於走到了案發現場,蘇平抬頭瞧瞧,隨後伸手一指:「是那個塔吊掛鈎上的鋼索斷裂嗎?」   「對。」大隊長點點頭,接著又說:「我們擔心破壞線索,所以暫未對其進行檢查。蘇隊,你說咱是讓工人操控塔吊把掛鈎放下來,還是乾脆爬上去直接做個系統的整體檢查?」   「百多米高,爬上去太危險了。」蘇平輕輕搖頭:「放下掛鈎的話,又有可能破壞線索……能不能讓起重機降下來?」   「這個……」大隊長抬頭瞧瞧,說:「塔吊的機械臂太長,恐怕……不過應該也有位置讓降下來才對,等等啊,我問問工人。」   「嗯。」蘇平輕輕頷首,隨後看向現場屍體,忍不住微微皺眉。   五具屍體,一具被鋼筋貫穿,三具被攔腰打斷,一具腦袋被砸碎了,死狀都相當慘,讓人不忍直視。   而柴寧寧則盯著鋼筋及散落在附近的鋼索檢查起來,柳眉微蹙,似乎也覺得相當棘手。   晚了幾秒嚶嚶嚶 第369章目標   「死因都是機械性損傷,被高墜的鋼筋或貫穿,或砸斷軀體而死,這點毋容置疑。」凃仲鑫站起身,抬起頭擰著眉說道:「但鋼筋墜落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就不好說了。   這一方面,我也著實不擅長,這樁案子咱們法醫恐怕幫不上什麼忙,重點還是痕檢工作這塊。但就算把塔吊降下來,工作勘察起來也有危險,平時也就算了,小柴現在懷孕……」   「我知道。」蘇平輕輕點頭:「太過危險的工作,不會讓她參與的,到時候讓她看看捆綁這些鋼筋的鋼索,瞧瞧有沒有人為損壞的痕跡就是。」   柴寧寧聽到了這話,不由走過來。   凃仲鑫訕笑兩聲:「那個,小柴……」   「沒事。」柴寧寧擺擺手,搖頭說:「你們也是為了我好,我清楚,放心吧,我不會逞強的。」   頓了頓後,她又說:「然而這樁案子,我並不認為是人為案,很可能只是意外,當然,開發商、工程隊或許也需要為此負責,畢竟鋼索質量不過關……   就算是人為,目標可能也並非是這位副總,畢竟要同時滿足副總走到塔吊掛起來的重物正下方,鋼索正好斷裂,太難了,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操控的。   即使想要製作意外以殺人——就如前些年古天樂的那部電影《意外》那樣——其實手法也是越簡單越好,人為手段越少越好,否則的話,還不如簡單的製造車禍。」   蘇平輕輕頷首:「我也知道,雖說巧合往往意味著有問題,但極端的巧合的話,就非人力所能為了。」   「所以……這樁案子……」   「你後半句話說的沒錯。」蘇平又轉過身,也抬頭看向正在緩緩下降的塔吊,輕聲說:「本案其實還是有人為的可能,只不過目的,未必是這位副總,甚至未必想要人性命。」   「噢?」柴寧寧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是,有人想要一場意外,僅此而已?」   「你說……」蘇平未置可否,只反問道:「七千一百多畝的大盤,裡頭的利潤得有多大?觸及到了多少人的蛋糕?   而若是安和集團垮了,這塊可作為學區房,有著相當豐富的教育與商業資源,試圖打造成北市區經濟、教育、商業、文化綜合樞紐,能創造出數之不盡的龐大價值的超級大盤,會否有機會被某些人瓜分後,收入囊中呢?」   柴寧寧幾人張大了嘴,紛紛對視,隨後都保持沉默,不敢接話。   見狀,蘇平又輕笑一聲:「財帛動人心,商場如戰場,不外如是。」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倘若真是別的財團搞的手腳,妄圖狙擊安和集團的這塊大盤以此牟利的話……   製造意外這種事都敢做,對付我們,自然也不無不可,車禍、觸電、火災乃至落水什麼的,都有可能。」   「我們不是貪生怕死的人。」凃仲鑫哼一聲:「當初我長女失聯遇害,就已經下定決心,跟這幫不法之徒抗衡到底,豁出這條命不要,我也得……」   「我知道。」蘇平擺擺手,看向柴寧寧,輕聲說:「但小柴不能再參與本案了,回去休息吧。」   「我……」柴寧寧皺眉。   「別說了,你可以不顧自己生死,但你不能不顧肚子裡的娃。」蘇平翻個白眼:「真碰到什麼事兒,憑著我們的經驗和身手還有逃脫的可能,你的話,娃就保不住了。別逞能。」   「我知道了。」柴寧寧嘆口氣:「這件事兒,交給老魏全權負責吧,如果他同意的話。他是副主任,經驗豐富。」   「嗯。」蘇平頷首,說:「回到支隊,你就負責幕後調查,好好過一遍送回去的證據,這些工作就交給你了。」   「好。」柴寧寧嘴角這才微微揚起,心裡多少好受了些。   之後,她想了想,又說:「蘇隊,你也別太過照顧我了,又不是……」   「隊裡女生少。」蘇平感慨道:「不照顧照顧,你不堪重負跑了咋辦?」   「這話說的,」老凃翻個白眼:「被你趕跑的女警還少麼?」   「這不就顯得小柴更難得了?」蘇平聳聳肩:「能力又強,又好看,這要再跑了老荀能找我拼命。」   「得了吧。」柴寧寧輕笑:「說正事兒,叫車吧,把這些鋼筋和斷下來的一截鋼索拉回支隊,我也跟著一塊兒回去,帶人好好檢查檢查。另外,我先跟老魏說說這事兒……老魏,老魏!過來一下!」   ……   與此同時,松哥也帶著祁淵,對目擊此事的工人進行走訪。但問道後邊,他們倆的眉頭也越擰越深。   這位遇害副總和他的團隊,走的路線並不固定,也無計劃,相反具有相當的隨機性,完全就是副總想到哪兒瞧瞧,大傢伙兒便跟著一塊去哪裡看看,非常隨心。   「所以,越看越不像是有計劃有目的的謀殺,」問了五六名目擊人之後,祁淵忍不住皺眉說道:「別的不提,這位副總的路線,就根本無法提前計劃。   如果靠身邊人去影響他的話,風險未免太大了些,畢竟殺人的大事兒,其實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別提對付的還是一名副總。   再有,副總身邊的人,也是死的死、傷的傷,他們就不怕萬一有人逃過一劫,結果發現幕後之人連自己也想殺,從而將他們給抖出來嗎?   最後,這些人也根本沒有去影響副總,建議他們去哪兒看看,都是副總自己四處走走看看,根本沒有被人影響過……如果說幕後之人連著都能計算到的話,未免太可怕了吧,說是未卜先知都不為過。」   「所以你認為,這件事並非人為,而是純粹的意外?」松哥臉色倒沒有什麼異樣。   「嗯。」祁淵輕輕點頭,說道:「反正在我看來,根本沒可能算計到這一步。」   「那麼,如果幕後之人的目標根本不是這位副總呢?」松哥反問道:「換句話說,這位副總的死確實是意外,但鋼索斷裂,鋼筋墜落,乃至有人死亡這事兒……你覺得呢?」   還有一更,可能在十二點左右。 第370章鋼索   祁淵張了張嘴:「你是說,幕後主使的目標,不是副總,而是……這個樓盤?」   松哥輕輕一笑,點頭。   豐富的辦案經驗,讓他與蘇平有了同樣的猜測——商場如戰場。   是以他看的比祁淵更深許多。   只是與蘇平一樣,他並沒有實質性的依據,只是一個猜測,一個想法。   辦案其實跟科研特別想,都是大膽猜測,小心求證的過程。既不能錯過任何一種可能,也不能冤枉任何一個無辜人。   是以接下來的工作,無外乎,便是證明或者證否這一可能罷了。   說來也簡單,一共就兩條思路,要麼,證明或證否鋼索被動過手腳;要麼找到有機會接觸塔吊及固定鋼索的人,求證,或者證否他們動手腳的嫌疑。   這點祁淵顯然也想到了。   同樣的,以他們目前出動的警力,完全足以齊頭並進,一塊調查。   「好在,」祁淵說:「這麼大的樓盤,安保和監控做的都是相當到位,或許很快就會發現線索。」   「恐怕沒有那麼簡單。」松哥輕輕搖頭:「如果是人為,咱們要對付的無疑便是潛在的犯罪嫌疑人。而如果是意外,恐怕咱們還得應付安和集團。」   「為什麼?」祁淵眨眨眼睛,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說:「是了,倘若是意外的話,這個集團定然得面臨全方位的安全檢查,必須得停工。   但對他們而言,這麼大的一個樓盤,付出的代價鐵定極大,倘若不能按期交房,亦或者交房後現房出售數量不盡如人意,違背了他們的資金計劃……   屆時資金鍊現金流一斷裂,對於這家集團而言,無疑便是巨大的打擊,更別說股市可能也會暴跌。   或許還有其他我不知道也想不通透的顧慮與緣由,但是吧,總而言之,他們肯定想讓這個事件定性為『人為』,『意外』這種結果,他們是沒有辦法接受的。   甚至於,如果我們查不到幕後主使,或者最終人為這件事就是意外,他們還可能花重金找人出來頂缸,聲稱對這件事兒負責。」   「沒錯。」松哥說道:「而我們要做且只能做的,就是還原本案真相,意外就是意外,人為就是人為。   但,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不論面對的是哪方人,紅了眼的情況下,對抗的那一方,都有可能對我們,乃至對我們家人不利,你怕不怕?」   「怕啊。」祁淵輕笑著說:「可我更怕被蘇隊扒了皮。」   松哥也跟著輕笑,知道他在岔開話題,便也沒深究。   畢竟沒真正面對過生死危機,說什麼都不頂用,反倒像是大空話。   這些年下來,松哥也見過好些大義凜然卻臨陣退縮也,也見過不少平常時怯怯懦懦卻在緊要關頭爆發出無盡力量的。   是以這會兒說再多,沒意義。   「走吧。」松哥說:「訪問調查到此為止,咱們去跟蘇隊匯合,匯報下目前的收穫,詢問下一步工作。」   「嗯。」祁淵點點頭,跟著松哥走回到現場。   此時柴寧寧剛好離開。   祁淵好奇的看了一眼,卻也沒多問,只對蘇平點點頭,隨後將調查結果跟他一說。   他沒什麼反應,只指了指已然降下來的塔吊,說道:「目前來說,只有一個發現。用於捆綁鋼筋的鋼索,用了許久,生了不少毛邊,隨時可能斷裂,並不合格。」   祁淵嘖一聲:「只是用久了麼?沒有刻意破壞其結構甚至直接割斷的痕跡麼?」   「暫時沒有發現。」蘇平搖頭,接著嘿一聲:「你小子有什麼想說的?」   「那就不好辦了啊。」祁淵說:「沒有辦法證明這鋼索究竟是有人故意換的舊的,還是因為施工方失誤沒換新,就算是有人換了舊的,也難以證明是故意的還是工作失誤,這種主觀的……」   「誰說沒辦法?別忘了,行為決定動機,這種主觀方面的因素,都需要客觀方面的證據去證明。」蘇平打斷他:「別的不說,這個工地,安全方面做的還算比較到位,安全員、監理員都有配備,設備每日也都會做檢查。   如果其他鋼索質量都及格,偏偏就這個鋼索壞了,那麼自然就證明有人置換了鋼索,且其質量如此差,明顯是故意的。倘若鋼索大面積老舊,則有監理員和施工方承擔責任。」   「嘿嘿,不愧是蘇隊,看的就是透徹。」祁淵點點頭:「那接下來……」   「嘿等等,你小子,」蘇平忽然瞪了他一眼:「這麼顯眼的道理,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故意藏拙讓我說好拍我馬屁是吧?」   說著他哼一聲:「別成天想這些有的沒的,你拍馬屁的功夫太差勁,只會讓人覺得你半年下來沒半點長進,不堪造就。」   「哦。」祁淵又撓撓頭。   「蘇隊,」這時,老海跑了過來,對他點點頭:「都檢查過了,工地裡所有的施工設施,都有每日例行檢查,包括使用情況、老舊情況等。而且其他塔吊上的鋼索,都很新,月初才換,沒問題。」   「結果不言而喻了。」蘇平說道:「篩出有機會觸碰塔吊鋼索的人。」   「是!」老海頷首。   「呃……」祁淵有些難以置信:「竟然……這就破案了?」   「看起來,幕後主使,恐怕與先前那十幾樁案子都無關了。」蘇平眼睛微微眯起,輕聲說:「倘若他們的手段如此簡單,人為的痕跡這麼明顯的話,也不可能逍遙法外至今。」   說到這兒,正好看到荀牧走過來,蘇平便嘿了一聲,叫他過來。   「怎麼說?有突破了?」   「嗯。」蘇平點點頭,給祁淵使了個眼色。   祁淵便將目前的進展及得到的猜測都給他說了。   他捏捏下巴:「這麼說來,我得先把情況上報上去,省廳專案組,沒必要過來了。」   蘇平輕輕點頭,張了張嘴,就要答應。   這時,阿先卻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滿頭大汗的說:「荀隊,蘇隊,不對勁啊……我剛又看了下,工地用的這些鋼索……許多都有問題。」   「噢?」荀牧皺眉:「什麼問題?還有,你們剛剛不是說都查過麼?怎麼這會又出問題了?」   「因為……怎麼說呢,簡而言之吧,問題隱藏的比較深。」 第371章鹽霧試驗   頓了頓,阿先又擺擺手,解釋道:「只是做了翻新處理,可實際上,內裡結構早就被破壞的差不多了,韌性很差,遲早都要出問題。有經驗的老師傅,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來!」   荀牧嘖一聲:「老師傅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的安全員和監理員倒好,至今沒發現端倪。」   「是啊,這裡頭或許有問題。」阿先輕輕點頭,接著又說:「不過……其他鋼索好歹也做了翻新處理,倒不是那麼容易損壞,這根鋼索連翻新都沒有,上邊甚至鏽跡斑斑,這就很奇怪了。」   蘇平若有所思,隨後說:「先將有可能接觸這條鋼索的人篩出來。鋼索比大拇指還粗一些,又這麼長,本身就挺重,不容易隱藏,想要找出換掉鋼索的嫌疑人應該不難。   另外,再派兩人去查查,鋼索從哪兒採購來的,又是誰負責採購還有檢查的,給我列個名單。」   「好。」阿先點頭,又跑去幹活了。   蘇平想了想,抄起對講機,讓松哥負責的這組人留下,其餘收工。   目前看,這樁案子,是他和荀牧有些過敏感了些,本身偵查難度應該並不大,用不著那麼多人手,白白耗費警力。   隨後他又看向荀牧,問道:「老荀,你剛剛跟那些記者,沒說什麼把?」   「沒有,就說暫不確定這樁案子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我們會立即展開調查,儘快確定。」荀牧說:「倒也有記者關注過先前十多樁『意外』案,被我搪塞敷衍過去了,調查是一回事兒,總歸儘量不能引起背後主使警覺。」   「那就好。」蘇平說:「那就暫時不需要理會輿論了,交給輿情科的同事就好,先專心把案子偵破吧。」   「嗯。」荀牧摸出煙,點上,左右瞧瞧,說:「現在有兩種可能。   要麼,他們購買到的鋼索,只是單純的偽劣產品,是以質量奇差,裡頭可能還隱藏有不少骯髒事兒,比如施工隊負責採辦的人,以及質檢員安全員都在抱著僥倖心理吃回扣。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工地,恐怕本身就很可能出現施工事故,只不過湊了巧,又有不法之徒抱著別的目的,置換了其中一根鋼索。   要麼,購買鋼索這事兒,裡頭也隱藏著陰謀,有人在刻意算計這個工地。簡單來說就是,有兩撥人,同時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與目的,想要在這個大盤中製造施工意外。   只不過,一方選擇廣撒網,手段上也相對高明且隱秘些,用的是質量極差但外行人看表面看不出什麼問題的產品;而另一方就簡單粗暴的多,罪犯本身恐怕沒什麼腦子。」   「但不管怎麼說,本案基本可以定性為人為犯罪了。」蘇平也點上跟煙,抽了兩口,聽荀牧說完,便道:「安和集團想必能鬆口氣。」   「哪有那麼輕鬆。」荀牧吐個煙圈,說:「不管怎麼說,其餘鋼索存在安全隱患,乃至其他機械設備可能也可能存在問題,但他們並未發現,說明監管這一塊上就有問題,無可推卸。   哪怕本案是人為,他們都必須得停工一段時間,整改過後再重新開盤。」   「影響總歸不會那麼惡劣,股市估計也不會太過動蕩了。」蘇平輕聲說。   荀牧嗯一聲:「這倒是沒錯。」   「別杵在這兒。」蘇平又斜了祁淵和松哥一眼:「抽根煙歇會兒,抽完繼續走訪。側重點稍稍更改,詢問他們平時在工地幹活的事兒,還有每日安全檢查這些。」   「好。」松哥頷首,隨後又搖搖頭:「煙就不抽了,直接去幹活吧。小祁我們走。」   「嗯。」祁淵趕緊跟上。   ……   調查工作倒是相當順利,傍晚,便有兩份名單送到蘇平手上。   一份是採購部的名單,其中還包含了鋼索及其他重要器械設備的賣家及其聯繫方式,還有負責每日例行檢查的人員的名字都在上邊。   另一份則是這棟樓的施工工人名單,從工程師、安全員到最普通的工人都在這上邊。   「怎麼這麼多人?」蘇平有些納悶的問道:「第一份也就算了,第二份怎麼也這麼多?他們都有機會置換掉鋼索?」   「嗯。」阿先點頭說道:「捆鋼筋往樓上吊的時候,在工地裡是個人就可能會被喊過來幫忙。」   「這麼多人,沒一個發現鋼索有問題?」   「沒有。」阿先搖搖頭:「而且據走訪,他們都說,今天早上幹活的時候鋼索都還很新——大佬要來視察,他們當然也相當重視,安全這塊監管做的比平時還嚴格,根本沒有問題。」   「這就奇怪了。」荀牧說道:「鋼索之前還沒有問題,怎麼會忽然生鏽斷裂呢?」   正在這時,荀牧的手機響起。   他立刻摸出來,發現是柴寧寧打來的,便立刻接通,問道:「小柴,怎麼了,你那邊有發現?」   「重要發現。」柴寧寧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我們的實驗室在鋼索上邊發現了銅離子和鈉離子的存在,經反覆檢驗後發現,有人用氯化鈉,氯化銅,乙酸製作成了混合溶液噴霧,噴灑在鋼索上。」   荀牧眨眨眼睛,沒聽懂,只得再次開口問道:「什麼意思?」   「說白了就是銅鹽加速醋酸鹽霧試驗,」柴寧寧解釋道:「這是新津發展起來的一種快速鹽霧腐蝕試驗,而且也是目前工業上檢驗耐腐蝕性最快的方法之一。   具體的作用,就是以極高的速度腐蝕工業材料——包括鐵——來檢驗耐腐蝕性,是一種破壞實驗。原理便是利用其中的銅鹽置換出銅,與鐵共同形成腐蝕原電池。   而工地上用的鋼索,經過檢驗其抗腐蝕性與韌性本來就不大過關,再加上有人噴上了這種鹽霧,適當加溫之後,可在短短一分鐘內便將鋼索腐蝕,破壞其內部結構。   即使不加溫,一兩個小時之後,鋼索便也會被破壞的差不多,自然無法承受鋼筋的重量導致崩裂,最終鋼筋自高空墜落,造成這樁五死四傷的慘案。」   明兒就要去婆婆家準備過年了emmmm……   目前正在做頭髮,用手機敲更新,速度極慢,見諒。 第372章線索   「腐蝕……」蘇平腦袋湊了過來,問道:「那個什麼什麼鹽霧,配置起來難不難啊?」   「如果要滿足實驗室條件自然挺難的。」柴寧寧說:「畢竟實驗室嘛,要控制的變量很多,結果才有意義。不過如果僅僅只是想要快速腐屍鐵索的話其實相當容易,並沒有什麼難度,原材料都可以輕易獲得。」   「換句話說,不好查咯?」荀牧輕輕抿唇,覺得有些棘手了。   「確實不好查,如果那些證物都被人處理了的話,就更難辦了。」柴寧寧再次說道:「希望圖偵那邊能有發現吧,也建議你們走訪的時候問問,有沒有人對鋼索那些噴灑過什麼東西。」   「蘇隊,」這時,松哥走了過來,說道:「那個銅鹽加速醋酸鹽霧試驗,我知道。」   說著,他翻開筆記本,照著念出名字後,說:「下午走訪的時候有名安全員有提到,說,他們在購買鋼筋這一類的建材的時候,會做這個實驗,看看鋼筋的抗腐蝕性什麼的。」   「嗯?」電話那頭的柴寧寧聽到這話,有些納悶:「他們,做這個實驗?你沒搞錯吧?他們搞這個幹什麼?   不是我黑他們啊,現在的這些房地產商,不偷工減料搞成豆腐渣工程就已經相當良心了,還刻意搞抗腐蝕性實驗?咋可能呢?」   「噢?」蘇平立刻給松哥使了個眼色,讓他把這條線索記下,隨後又追問道:「你的意思是,沒有施工隊會刻意去做銅鹽加速醋酸鹽霧試驗?」   「我老公他舅舅就是搞施工隊的,我對這方面也有一定的了解。」柴寧寧說道,不過語氣不怎麼篤定:「只是從道理上來講,沒有可能。   作為施工隊,他們的職責並非是檢驗材料的韌性與抗腐蝕性,僅僅只是選擇合適的建材,按照設計修建仿佛即可。   或許某些劃時代的地標性建築或者重點工程需要考慮這些,但一般而言,只需要保證不偷工減料,按質按量的完成建築作業即可。」   「那我們回頭了解一下,確認確認。」蘇平說道,隨後看了老海一眼,顯然是將這事兒吩咐給了他。   見老海點點頭應下,蘇平又問:「除此之外,還有別的發現麼?」   「暫時沒有了。」柴寧寧道:「但僅僅這條線索——鋼索被人用化學試劑侵蝕過——就能證明本案並非意外,而是人為。」   「關於這點,我們早已確定。」荀牧將手機抬高了一些,說:「既然工作幹完了,早點休息吧,辛苦了,安心養胎,剩下的交給我們。」   「好噠,那我先下班了啊。」   「嗯,趕緊回去吧,掛了。」   掛斷電話,將手機放回兜裡,荀牧又從蘇平手裡抓過兩份報告瞧瞧,大致翻了翻,隨後將負責這棟樓的名單放在上頭,說:「重點查查這份名單。   另外,想要在鋼索上噴一遍那什麼鹽霧,需要的量估計也不小,不太可能瞞得過所有人,好好問問。」   見眾人點頭,他又說:「老海,你的任務剛剛老蘇已經交代給你了,查清楚這家工地從什麼時候開始用這個鹽霧檢驗建材抗腐蝕性的,為什麼會忽然想到去測驗抗腐蝕性。   還有,這玩意兒,是該樓盤大面積都在用,還是僅僅只是負責這棟樓的小隊使用,亦或者安和集團名下直屬施工隊都在用,這點挺重要,也務必要弄明白。」   「好的。」老海點頭。   荀牧又看向王兆:「小王,不管怎麼說,工地存在這鹽霧目前是客觀事實了,你去查查,最近有沒有人調用過這玩意兒。」   「好。」   「小松小祁小方,你們幾個,繼續走訪調查,兩個鍾後這裡集合,開個小會。就這樣,都去幹活吧。」   「是!」   幾人散開後,祁淵跟著松哥,一面走,一面感慨的說道:「怎麼忽然感覺好久沒聽荀隊發號施令了,這種感覺,有點懷念啊。」   「荀隊最近比較忙。」松哥輕笑道:「聽說,明年有位副局要退休,還有位被調到省廳別的崗位去了,市局一下空出倆副局。   局長讓荀隊爭取一下,當個主要分管刑偵、經偵與拘留、看守所這一塊的副局。」   「啊?」祁淵張了張嘴,有些愣:「荀隊要走了?」   「想啥呢,當然是繼續兼任咱們支隊長,平常也還是坐鎮支隊。」松哥說道:「刑偵在公安工作當中相當重要,荀隊升為了副局,咱們支隊平時的話語權也更重些。   而且這一職位基本也都是高配的,你看治安支隊,交管局兼交警支隊,還有特警支隊的,這些重要的工作隊老大都是副局,咱們老隊長也是,鄰市刑偵的老大也是,就荀隊還不是,多尷尬啊。」   祁淵眨眨眼,沒多問。   但松哥看出了他好奇,便又說:「道理也簡單,年輕唄,太年輕了,偏偏能力又強,隊長不是他就是蘇隊,蘇隊知道自個兒得罪了不少人,不幹,免得影響整個隊伍,就推荀隊,但荀隊當年到這步也該到頭了,再高配,太誇張。   現在不一樣,一來坑兒正好有空缺,二來荀隊從警十八年,當支隊長也有好些年頭了,警銜二督,也早已達成副處的警銜最低標準,還是很有希望。」   祁淵輕輕點頭。   ……   與此同時,荀牧又撥通了圖偵科的電話,隨後打開擴音,將手機遞給了蘇平,隨後翻開筆記本。   電話很快接通。   「荀隊。」   「是我。」蘇平開了口:「老荀在我邊上。怎麼樣,調回去的監控視頻,都過了一遍了沒有?」   「差不多了。」圖偵科主任老徐立馬回道:「不過工地的監控密度並不怎麼大,監控質量也蠻差的,截至目前,並沒發現有價值的線索啊。」   「噢?什麼都沒發現?」   「倒也不是。」老徐想了想,又改了口,說:「硬要說的話,那個名叫王強華的安全員,表現有點奇怪,總是有意無意的往施工現場那邊靠,但九點鐘以後又躲得遠遠地,表情神態動作看上去都有點兒小心翼翼的意味。」   「噢?」   emmmm,手機沒電了,做完頭髮去吃了個飯,剛回到家,才更新上,抱歉啊……   晚安! 第373章嫌疑人   老徐很快將關於王強華的視頻截取了下來,發到了荀牧的手機上。   隨後,兩人便立即點開視頻翻了起來,發現果然像老徐說的,這個王強華的表現相當奇怪。   「總覺得,他是在心虛,所以老有意無意的往這邊看。」將視頻反反覆覆過了三遍後,蘇平立刻說:「既擔心自己動的手腳被人看出端倪,又擔心噴吐的鹽霧沒能發揮應有的作用。   而之後躲得遠遠的,應該是確認鋼索被鏽蝕的差不多了,隨時可能斷裂,他擔心被砸到。   當然了,也未必是他用鹽霧鏽蝕的鋼索,但他應該脫不了干係,至少,也是與他人裡應外合,在例行安全檢查的時候,隱瞞了鋼索的情況。」   「嗯。」荀牧也認可蘇平的判斷,畢竟這再明顯不過。   但這類經驗性的判斷,意義不大。   是以他又說:「僅憑這些表現,說明不了什麼,還是得想辦法找些客觀的證據。」   「我知道,我也沒打算憑此就定他的罪。」蘇平聳聳肩,說:「不過,左右是個方向,有了方向,案子就好辦了。   我打算等會兒去跟他接觸接觸,瞧瞧能不能套些話出來,怎麼樣,要不要一塊兒?」   「好啊。另外,我也通知小松他們一身,叫他們走訪問詢的時候,稍稍再調整下側重點,可以比較明確的問問王強華這個人。」荀牧點頭同意,隨後看了看表,說:   「不過當務之急,是解決晚飯問題吧?我買幾份盒飯大家一塊兒吃?」   「通知下去各自抽空解決吧。」蘇平搖搖頭:「聚在一塊兒吃,怪浪費時間的。本來你在我通知開會時間前說都還好,到時候還可以邊吃邊討論,現在小會定兩小時後,太晚了,人都得餓暈過去。」   「行吧。」荀牧聳聳肩,沒堅持,只掏出手機在群裡發了幾條信息。   ……   兩小時後,工地現場。   天早已徹底黑了,但工地裡的探照燈相當明亮,倒是不大影響他們晚上繼續作業——雖然,也已經沒有什麼好查的了,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工作重點都只是走訪調查而已。   眾刑警一一匯報調查結果,巧合的是,方向微調之後,所有人調查的方向竟然都指向了王強華這人。   如此高的一致性,反而讓蘇平和荀牧起了疑心。   會後,蘇平直接宣布解散,讓大家各自回去歇息,明早八點半在工地集合即可,隨後便拉著荀牧走到一邊,說:「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啊,原先一點突破口都沒有,但當王強華進入視線後,線索便接踵而來……」   「所以才叫突破口嘛,找對了方向,自然就不愁線索了。」荀牧微笑著說道:「以往辦案不也都是這樣麼,只要找到突破口,重要嫌疑人進入咱們的視線範圍之內,用不了多久,立刻就能破案。」   蘇平眉頭一皺,他很清楚,荀牧明知道他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可卻偏偏這麼反駁他。   正當他打算出言詢問的時候,忽見荀牧對他使了個眼色,不由恍然大悟,立刻用力點了點頭,說:「倒也是,估計是我多心了。   這樣吧,既然所有線索都指向他,那咱們不妨找他過來問問話,如果真的是他幹的,那這樁案子,差不多也就可以結了。」   「嗯。」荀牧掏出手機,說:「我現在就叫他過來。」   「好。」蘇平頷首,也跟著摸出手機。   荀牧並沒有王強華的聯繫方式,掏手機自然不是給王強華打電話,只可能是喊人叫他過來。   而與此同時,或許也會利用手機給蘇平發一些消息,一些不適合這會兒說出口的話。   對此,蘇平倒是相當確定,否則荀牧大可直接向他解釋,完全沒必要向自己使眼色。   果不其然,他微信上很快收到了荀牧發來的消息。   「你有沒有發現,有兩個工人一直有意無意的盯著咱們。」   「噢?」蘇平趕忙打字問道:「什麼時候開始?」   「我倆到了現場後,他們就一直在咱們周圍徘徊,哪怕有同事問他們話的時候,他們都時不時的瞥向咱們這兒。   不過他們隱藏的倒是相當深,我也是直到剛剛開會的時候才最終確定。要不是我經驗還算豐富,恐怕也發現不了他們。」   蘇平問道:「要查查嗎?」   「先不打草驚蛇。」荀牧說道:「而且,你剛剛說的那事兒,我也蠻在意的。   有一種可能,這個王強華,恐怕是個『犧牲品』,被他們推在檯面上,倘若咱們發現了什麼端倪的話,用來頂罪的。而如果什麼都沒發現,那自然最好不過,不了了之了。」   蘇平抬頭看了荀牧一眼,若有所思,隨後輕輕頷首,收回了手機。   荀牧見狀微微一笑,隨後也收起手機,說:「行了,小松還沒走,我讓他去幫咱倆把王強華給帶過來。」   「嗯。」蘇平應道,決定先配合荀牧,至於更多的消息,可以等離開工地了再交流。   不一會兒,松哥和祁淵便帶著王強華走了過來。   「荀隊,蘇隊,他就是王強華。」   「好,辛苦了。」荀牧輕輕點頭:「趕緊回去歇息吧,這兒和你們住的地方也挺遠的,再晚就耽誤休息了,明兒還得幹活呢。」   「行,那我們先走了。」松哥微笑,隨後看向祁淵:「小祁,我送你回去吧。明早七點整,你在樓下等我,我再接你過來。」   「好。」   目送他二人離開,荀牧才收回目光,看向王強華。   這是個挺消瘦顯老的小夥子,實際才二十七,但瞧著得有四十歲的模樣,臉上已經現出了皺紋,頭髮也掉了許多,有點兒禿頂的跡象。   人倒是很高,一米八五,但看著太瘦了,目測體重不超過一百三,腮幫子都是凹下去的。   「你好,市局刑偵支隊刑警。」   「我知道,你們在這兒待了一整天了。」王強華輕輕點頭,應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   「那麼,你知道我們的目的吧?」   「知道,沒猜錯的話,你們查到我頭上了吧?」他聳聳肩,瞧上去竟然有些不以為意。 第374章訴求   「不錯。」見他這副模樣,荀牧也不打算直接繞彎子,便點了點頭,說:「目前有大量線索……」   「嗯,」王強華打斷他:「就是我幹的。」   「噢?」荀牧皺眉,似是對他的反應有些出乎意料,雙目瞳孔微微顫動,眼神閃爍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荀牧才再次開口問道:「王先生,你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些什麼嗎?」   「很清楚。」王強華表現相當淡定:「我說,這事兒是我幹的。我偷了工地裡的銅鹽加速醋酸鹽霧,噴在了這個塔吊的鋼鉤,還有捆綁建材的鐵索上,想要製造些意外。」   「為什麼這麼做?」   「報復。」王強華輕笑:「我爸爸,是個普通的建築工人,不過不是在這家集團的直屬施工隊裡,在別的施工隊幹活。   五年前,我剛畢業那會兒,他所在的施工隊,在承包安和集團外包的小樓盤時,出了事兒,工傷,致殘,兩條腿和右手都被截肢了。   但這事兒,被安和集團給壓了下去,最終只賠了一點點的錢,連醫藥費都不夠。呵,對外一副多麼負責,多麼重視安全的模樣,實際上還不是那副鳥樣子?仗著自己勢力龐大,出了事兒,就肆意欺壓我們……   呵,呵呵,從那時候起,我就計劃著,一定要給我爸討個公道。他們不是講究安全嗎?那我就製造個安全事故,毀了他們最大的這個樓盤,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有沒有能耐給壓下去。   果不其然,你們對這事兒高度重視——雖然根本原因可能是因為死的人是他們的副總,這點我倒也沒想到,完全是意外之喜,本來決定在今天動手,只是聽說了今天他們副總要來,我想好好的打打他們的臉來著。   總之大概就是這樣吧,我的計劃很成功,這下子,他們的股票得暴跌了吧……可惜,還是被你們給查了出來,否則就不是跌股票這點小事了,這個樓盤都得徹底毀掉,集團恐怕也得倒閉。」   「既然你也覺得可惜,為什麼要承認?」荀牧抿抿嘴,輕聲問:「這與你的利益不相符合吧?你想要的,應該是將本案徹底定性為意外才是,如此才能真正給安和集團重創,就像你說的那樣。」   「是啊。」王強華輕輕點頭:「可那又怎麼樣呢?你們已經查到了我的頭上了,我再抵賴,又有什麼用?你們又不是腦殘來的,反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認。   反正安和集團也已經付出了代價,死了一個副總,還有另外四個人,我已經很滿足了。」   「你倒是坦蕩。」蘇平冷笑,從腰間摸出手銬:「那麼,你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王強華自覺地伸出雙手,乖乖的讓蘇平將自己銬上,然後跟著蘇平和荀牧兩人上了警車。   坐在駕駛室上,蘇平很快將警車發動,隨後抓起車載對講機,與負責值守現場的同事說兩聲,便直接鳴起警笛,往支隊呼嘯而去。   ……   回到支隊,蘇平讓人直接將王強華帶到留置室去,便不再過問,只悶悶的跟荀牧走到辦公室,從他抽屜裡摸出一包煙,取出根點上,隨後坐在他對面,說:「基本確定了,王強華,果然是被推出來頂罪的。」   「但就算這樣,他也不該承認的這麼幹脆才是,這裡頭或許還有隱情。」荀牧拿回自己的煙,也摸出一根,說:「這麼做,太容易引起懷疑,就差直接把頂罪兩個字貼在腦門上了,並不符合幕後主謀團夥的利益。   所以……他估計有著自己的訴求,與幕後團夥利益並不完全一致,這點或許能作為突破口,幫我們順藤摸瓜的,將整個主謀團夥給揪出來。」   「那你打算怎麼做?」蘇平十指交叉。   「你問我?」荀牧有些詫異的抬起頭來:「這可不像你啊,往常你不是應該直接接過話,然後……」   「你不要爭取晉升副局麼。」蘇平淡淡的說:「那麼,這樁案子就交給你了。」   荀牧撓撓頭:「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有點不痛快?」   「想多了,我不痛快什麼,就算晉升上去,你不也還是隊長。」蘇平嘴角微微揚起:「咋?你難不成還會覺得我嫉妒你?」   「那不會,誰嫉妒我都有可能,你不會,否則當年也不會主動退出支隊長的競爭,還出大力把我給推上來。」   「這不就結了?」蘇平微笑:「副局兼任刑偵支隊長,幾乎是潛規則,早有預料,當年你不過是因為資歷不夠才被卡著,如今年達到,也該上去了。」   「那你……」   「只是有點感慨罷了。」蘇平輕嘆口氣:「當年那個剛進警隊,什麼都不懂的小後生,一晃眼都要當副局了。   不知不覺,我也這麼老啦,身子骨也越來越弱,恐怕撐不了多久就得申請提前退休了,畢竟老年的日子,我可不想在輪椅或者病床上過完。   到時候,支隊就真的只能靠你了,我現在能做的,也只是盡我所能,幫你把隱患給抹去,順便,再幫你培養起一幫有用的好苗子。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還能幹些什麼了。」   「老蘇……」荀牧抿抿嘴,嘆了口氣。   手上的菸灰燒了一大截,落在他褲子上,他也只是低頭瞧了眼,順手將之拍掉,隨後說:「你大可不必如此,畢竟……」   「不如此,還能幹嘛?」蘇平再次輕笑,抬起手上的煙,說:「你看啊,就像這根菸頭,再名貴的煙,抽完了,屁股一掐,還不是靜靜的躺在菸灰缸裡麼?   只是終究有些不甘心啊,如果我是這根煙,那麼最後這關頭,也只能盡力燃燒,讓自己的煙味兒更加醇香些,讓抽菸的那人,不捨得這麼快把我給掐滅了。」   荀牧又嘖一聲。   「行了,我好歹是一督,退休了待遇也不差,手裡也多少有些積蓄,以後的生活,用不著你操心。」蘇平擺擺手:「別越扯越遠,說說看,你打算怎麼打開突破口?」   晚安 第375章見白頭   「無非就是按步驟來唄。」荀牧嘁一聲,說:「先搞清楚他迅速招供的原因,才好繼續下手。」   「你這說了不約等於沒說麼?」蘇平翻個白眼。   荀牧聳聳肩:「簡單來講嘛,我打算先給他做個體檢。」   「你懷疑他吸獨?」蘇平問。   「嗯。」荀牧輕輕點頭:「你看他早衰的那樣兒,年紀輕輕,瘦的皮包骨了,頭髮也掉的差不多,肯定有問題,不是嗑藥有癮,就是罹患重病。   就比如說癌症吧,化療放療,再健壯的身子都會很快就徹底垮掉,年紀輕輕變成這般模樣,卻也蠻正常的。」   「這樣麼……」蘇平捏著下巴,輕聲說:「我倒是沒想那麼多……」   「你是根本沒想吧?」   蘇平笑笑,擺擺手接著說:「如果真的是罹患絕症,跳出來頂罪卻也可以理解了,反正橫豎就是死,哪怕最為嚴厲的懲罰——死刑——對他的威懾性其實也並沒有多強。   以此為前提,幕後主使若許以重利,給他家人一大筆錢,我想他很樂意跳出來頂罪。   不過找人頂罪,其實風險還是相當大的,尤其對於這種職業犯罪團夥來說……   若非萬不得已,他們根本不會去冒這種風險,因為只要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以往犯的罪,便會全部被一樁樁揪出來,最終死無葬身之地。   是以按照邏輯說,這幫傢伙,與他人接觸應該相當謹慎,主動找人來頂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更可能是另一種情況,他本來就是該團夥的重要核心成員,只不過因為生了病,是以該團夥提出,以他作為最後的保險,倘若露出破綻,實在逃無可逃,就叫他出來攬下所有罪責……」   荀牧聳肩:「但這無法解釋他為什麼這麼幹脆的承認自己犯罪。如果他是團夥核心成員,總還是與他們一條心的。   而且應該很清楚,我們即使調查到了他,即使他無可辯駁無可抵賴,但這麼幹脆的承認,還表現的如此平靜,很容易引起我們的進一步懷疑,這與該團夥的利益訴求不符。」   「還只是個推測呢,絲毫依據都沒有,充其量只能算眾多思路中的其中一條而已,並不著急往下猜。」蘇平搖搖頭:「還是等確定……嘿,不說好你負責嗎?怎麼又考起我來了?」   「分的那麼清楚幹啥子,」荀牧輕笑:「你自己還不是心癢難耐,根本就忍不住。想都想了,說出來又有何妨?」   「反正你怎麼說都有理。」蘇平擺擺手,隨後身子微微前傾,問:「所以……你叫老凃過去了?」   「嗯。」荀牧點點頭:「不過如果是癌的話,血檢尿檢恐怕查不出什麼,所以我還叫小高去核實他的身份,打算調取衛生部門的就醫記錄看看能否發現什麼端倪來。   還有,如果真的是癌,或者其他絕症,他家裡怎麼著也該留有一些藥物才對,我也叫人去瞧瞧了,估計很快就能核實。」   「你有譜就好。」蘇平輕輕點頭,又摸出手機:「那,趁著這功夫,恰個宵夜?」   「不是剛剛才吃飯嗎?」荀牧張了張嘴:「就兩個鍾前,八點不到些的時候。不過,你好像沒吃多少?貌似才吃了半份,當時就想問你來著,怎麼回事老大哥,這不像你啊,往常你可是吃的又多又快的。」   「也沒辦法。」蘇平嘆口氣:「飲食太不規律,這不,胃現在也壞了,飽的快餓的也快,吃也吃不了多少,但很快又餓……   而且吧,元旦的時候被我女兒硬拉著又去做了個體檢,三高,高血糖高血壓高血脂,好在都不嚴重,只是正常偏高而已。   醫生開了點降壓藥,讓自己去買個血壓計,偶爾測測,偏高就吃,沒事就放著,還叫少食多餐,吃清淡點啥的。本來胃就不好,吃的不多,又叫吃清淡點兒,沒點油水,這不一下就餓了。」   「你現在還真是,一身毛病啊。」荀牧輕嘆口氣:「年紀也大了,好好注意下養生吧,還是多聽醫生的,少喝酒,清淡飲食,定時測血壓,高了就吃藥……還有,你尿酸高不?」   「這倒是不高,不然再痛風啥的就完了。」蘇平聳聳肩:「所以你吃啥子哦?」   「算了吧,別點外賣了。」荀牧一把抓起他的手機,放到桌面上,說道:「這個點基本就剩下燒烤了,不然就蝦粥,但蝦粥貴啊……吃麥片吧,我抽屜裡有好些,剛買回來不多久的,你嘗嘗看,好吃得很。」   「噢?」蘇平挑眉:「一包怕不夠我吃。」   「給你衝兩包唄,去拿杯子吧,我給你燒水去。」   「行。」蘇平站起身,轉身回了自己辦公室。   荀牧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搖頭。   自從上回受了傷,他常年積累下來的老毛病似乎一下子就都爆發出來了,整個人憔悴了不少。   都說生理心理息息相關,自從身體不大好了之後,他的性子似乎也有了相當大的轉變,不再如以往那般強勢,更不再那麼愛逞能,並學會了妥協。   當然了,卻也僅僅只是對身體,對工作妥協而已,辦案態度卻依舊還是以往的那麼個態度,底線並沒有退讓絲毫。   蘇平如此,卻給了荀牧一種英雄遲暮的感覺。   輕輕嘆口氣,他取出熱水壺,結了一壺水燒起來,又從抽屜中摸出麥片,拿了幾包出來,卻是他自己也有些餓了,想衝點兒來吃吃。   不一會兒,蘇平回來,拿了個杯子。   荀牧將麥片倒好,不一會兒,水也燒滾了,便將麥片衝開,拿調羹攪了攪後遞給蘇平:「吶,喝吧,小心燙。」   頓了頓,他看看時間,又說:「也快十點了,喝完你就先趕緊去睡吧,王強華那邊等會兒我再拉個人去審就是。」   蘇平端著杯子的手頓了頓,過了小片刻,才輕輕點頭,兩手巴掌微微挪了挪,將杯子覆蓋住,隨後張嘴吹了吹,又悶悶的嗯了一聲,說:「知道了。」   荀牧嘴唇微微一抿,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杯中燕麥,也不再說話。   晚安 第376章因勢利導   二十分鐘後,荀牧抓著保溫杯走出辦公室,到了重案大隊辦公區晃悠一圈後,見到方常還在,便對他招招手。   「荀隊。」方常趕忙站起身走出來:「你找我?」   「嗯,今兒值班?」   「是的。」   「來跟我一塊兒審訊個人。」   「王強華嗎?」   「對。」   「好。」方常立刻點點頭,想了想,卻又忍不住問:「對了,蘇隊呢?」   「他累了,先休息。」荀牧輕聲說。   方常微微皺眉,左右瞧瞧,見附近都沒什麼人,便又問:「蘇隊他的身子到現在都還沒好麼?」   「身子差不多好了,腿腳雖不特別方便但也已經習慣。」荀牧淡淡的說:「可他的心已經不再年輕。」   「哦。」方常似懂非懂,片刻後,又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問:「荀隊,我和松哥的『彆扭』,還要鬧到啥時候啊?我真怕再這樣下去,假戲成了真,沒彆扭也鬧出彆扭來了。」   荀牧停下腳步,斜了他一眼。   他心中一凜,趕忙抿抿嘴,不說話了。   見狀,荀牧才繼續往前走去,並掏出對講機,吩咐道:「把王強華帶到審訊室來,我和小方在裡頭等著。」   「是!」對講機那頭很快有人回應。   荀牧兩人走進審訊室當中,做好,整理了下審訊材料,將記錄冊翻開,便靜靜的等候起來。   「這個王強華……」方常瞥了一眼,隨後張了張嘴:「他患有骨癌?」   「嗯,也是剛剛才查到的。他去年年初剛剛確診,已是晚期,病入膏肓了。」荀牧應一聲,說道:「骨癌,可以說是最折磨人的癌症了,確實極其難熬,頂不住了求死的比比皆是。   這種情況下,犯罪團夥請他幫忙頂罪,承諾給他家人一大筆錢,他很可能會直接答應下來。   何況,我和老蘇也分析過,他可能本來就是該犯罪團夥的一員,為了錢毫無底線,頂罪這種事兒,對他而言並沒有心理負擔。   更別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頂罪這詞用的其實不恰當,他本來就有罪,所作所為,不過是把所有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罷了。」   「可……」方常蹙起眉:「這樣罹患了絕症的人,恐怕很難擊垮他們的心理防線吧?   橫豎就是個死而已,加上並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一心想著的都是發筆橫財留給家裡人,這種情況下……不好辦吶。」   「確實不好辦,但也不是毫無法子。」荀牧輕聲說道:「我們剛一問他,他便立刻承認是自己犯的事兒,恐怕已是難以忍受一心求死了。   但他認罪的如此乾脆,本身就是個巨大的破綻,與幕後團夥的訴求其實嚴重不符,以此……」   荀牧話沒說完,方常便又問:「可即使邏輯不自洽,他也可以直接耍賴啊……對於他而言,又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有。」荀牧微笑:「他的病。」   「啊?」   「他這麼急,說白了,無外乎就兩個原因。」荀牧說:「要麼擔心出什麼變故,咱們將這樁案子定性為意外,那就不需要他來『頂罪』了,幕後團夥的承諾自然也就無效,他為家人謀取的『福利』便打了水漂;   要麼,就像剛剛說的,他的疾病已經到了完全無法容忍的程度,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是以一心求死。   當然,更有可能二者兼有,而後者佔比可能更大一些,那般痛苦之下,不可能有人坦然受之的。   而我們的調查,無疑便是極大的延長了他『求死』的時間,一遍遍的審訊下去,身子上的痛苦,自然會慢慢擊垮他的意志,讓他供出真相。某種程度上說,其實與刑訊逼供無異了。」   方常張了張嘴,皺眉:「可這樣,太不人道了吧?」   「你和罪犯講人道?」荀牧輕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所認為的禁止刑訊逼供,根本目的在於杜絕冤假錯案而已,講人道,只是順帶的,也是逼不得已下的妥協。   和犯罪講人道,那受害者怎麼辦呢?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一個道理。當然,罪犯獲刑,得到了應有懲罰之後再去虐待也確實不地道,我們也沒有那個權力……算了,這個話題展開講太大,不說了。」   方常扶額,說:「可……這麼做恐怕不符合規定吧?」   「什麼規定?不能審訊重症病人?還是說他的骨癌是咱們讓得的?」荀牧斜了他一眼,說:「他該治療就治療,該鎮痛就鎮痛,但如果治療和鎮痛有效的話,也不會那麼多人受不了痛苦而自殺了。況且,治療費用也是個問題。   咱們說白了,不過因勢利導罷了。」   「那,他能招嗎?」   「努力吧。」荀牧擺擺手,依舊不以為意:「招不招,問題都並不大。如果招,咱們自然省事,但如果不招,其實也沒什麼影響。既然已經明確了他背後還有犯罪團夥,那麼往下調查便是了。   就目前而言,咱們已發現的方向,遠遠不止這麼一條而已,工地當中囤積的鹽霧,所謂的抗腐蝕性實驗本身,或許就是針對本次『意外』案件的早有預謀的行動。」   「噢?」方常問道:「查到這方面的線索了?」   「沒有直接證據,但有了相當的了解。」荀牧解釋道:「該實驗,國內符合標準的實驗室都很有限,寥寥無幾,不是一家地域性的房地產公司,一個樓盤可以搞得起來的。   換句話說,他們弄抗腐蝕性實驗,其實毫無意義,因為他們無法量化實驗數據,無法給出明確的解釋,什麼樣的腐蝕速度代表著什麼標準。   而且市面上的普通鐵質建材,不論抗腐蝕性級別高低,在這一實驗下,都難有肉眼可區分的明顯差距。」   「原來如此,這麼說的話,這個工地囤積這種鹽霧,確實相當可疑。」方常若有所思道:「或許我們可以就此展開調查,將這實驗項目的發起人納入調查名單當中。   倘若抗腐蝕性實驗真的是針對這次『意外』的布局,那麼,基本就能確定項目的發起人肯定有問題了,至少與幕後主謀團夥脫不了干係。」   最近病毒肆虐,大傢伙儘量別出門了,硬要出門的話一定要戴口罩,別在外頭吃飯,別用公共碗筷,自家的有條件就消毒櫃消毒,沒條件也用開水燙一遍,切斷傳播途徑,基本就不需要擔心被感染了。   口罩方面,沒必要迷信N95,所謂N95不過是一種認證標準,N表示不抗油汙,95代表3微米以上顆粒物過濾效力95%,但其實普通的一次性醫用口罩就完全夠用。當然,一定要勤換,別反覆使用。   肺炎,不管是什麼肺炎,多麼嚴重,傳播途徑都逃不過飛沫、口口、口手口等途徑傳播,保護好自己的呼吸道,也就是口鼻,就不需要過於擔心。   不能掉以輕心,卻也不必風聲鶴唳,相信疫情很快就會徹底控制住。   最後,祝大家健健康康,闔家團圓,幸福。   晚安。   (我再肝點稿子,瞅瞅兩點前能不能再寫出一章來,但不做保證嚶嚶嚶……最近更新比較鹹魚,對不起大家……) 第377章步驟   兩人輕聲聊了幾句後,審訊室門便被推開,兩人便都頗有默契的一塊兒閉上了嘴。   很快,兩名刑警押著王強華坐到了荀牧和蘇平對面的審訊桌上,爾後關門離開。   荀牧抬起筆,問:「叫什麼名字?」   「王強華。」   「年齡?」   「二十七。」   「本地人?」   「不是,河西那邊的。」   「據查你得了骨癌?」   王強華眉頭一皺,抬起頭,語氣僵硬的問:「這些問題,與案件有什麼關聯麼?如果沒有,我拒絕回答。」   「抱歉,你並沒有保持沉默的權利。」荀牧搖搖頭:「作為嫌疑人,你只有兩個選擇,配合,或者不配合。不配合,我們也會用證據說話。」   「好笑了。」王強華嘴角一扯:「我無權沉默?呵,我不說話,你能拿我怎麼樣呢?」   「所謂的『沉默權』,不是字面上的不說話。」方常接受到荀牧暗示,立刻雙手抱胸,淡淡的說道:「而是拒絕『訊問』的權利。   我國法律目前並無明示沉默權,是你只要你有嫌疑,便無法拒絕審訊。你當然可以不說話,我們一直耗下去便是。」   王強華表情又略微變了變。   他忽然意識到,荀牧生硬的以他拒絕回答為由,引出他不具備沉默權這個概念,目的似乎就在「一直耗下去」這五個字。   他自己的身子他很清楚,痛苦無時無刻都在折磨著他,是以他真的不想再這般苟延殘喘的活下去了。   因此對他而言,耗下去三個字,便是一種威脅。   眼珠子左右顫了顫,他終於抿抿嘴,悶悶的應道:「嗯。」   「什麼?」方常微微側耳,問道。   「我確實患了骨癌,晚期,化療放療甚至一些土方偏方都試過了,沒用,我活不久了。」他別過頭去。   「所以你就跳出來頂罪?」荀牧問道:「你背後的人給了你什麼好處?」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王強華皺眉問:「什麼頂罪?胡扯,這事兒就是我幹的,我敢做自然敢當。   當時工地裡周圍還有那麼幾個人,你們可以去問。那些工人雖然沒有什麼文化,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幹什麼,但我拿出鹽霧噴在鐵索上的事兒,他們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本來也沒打算隱瞞,反正我已經沒多少日子好活了,隱瞞個什麼勁兒?就算被你們查到,要沒死人的話也是坐牢,然後死牢裡,死人的話吃槍子唄,還得個痛快,所以很多人都看見了。」   「我們會去核實的。」荀牧也沒跟他犟嘴,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隨後說道:「但此案仍舊有諸多疑點,抱歉,不論從哪方面考慮,在將疑點徹底解決之前,我們還不能結案,這段時間,請你配合。」   王強華臉上怒色一閃而過,卻很快壓下:「要多久?」   「無法保證。」荀牧搖頭:「考慮到你的病情,這次審訊之後,我們就會將你押解到醫院接受治療。別想著逃,我們會安排專人貼身看著你,跑是肯定跑不掉的。」   「我都要死的人了,跑什麼跑?」王強華哼一聲。   荀牧又問:「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一併說了吧。」   王強華搖頭:「該說的我統統都已經說了,沒什麼好補充的。」   「那好。」荀牧倒也沒太難為他,直接站起身說:「那麼這次訊問就到這兒,你瞧瞧有沒有什麼問題,沒有的話,籤個字吧。」   說著,荀牧便將記錄冊遞給他。   他接過,快速的掃了一遍,隨後搖搖頭,拿起筆在上邊籤了名字。   荀牧便抓起對講機,讓刑警將他押解到醫院去接受檢查,爾後便和方常一塊出了審訊是。   「荀隊。」走出機密之後,方常才問道:「怎麼這麼快就直接結束了?不再多問問嗎?什麼都還沒套出來呢。」   「不用了。」荀牧搖頭說道:「不管你問什麼,他都不會說的。」   「可你先前不說……」   「是啊,但前提,是要讓他感受到痛苦。」荀牧輕輕點頭。   方常眨眨眼睛:「一……一袋米要扛幾樓?」   「???」荀牧一臉茫然:「什麼?」   「沒。」方常搖頭:「我大概理解了,借骨癌折磨他,算因勢利導,但咱們不能表現的太明顯。   而且僅僅口頭上的威脅,意義其實也並不大,哪怕他先前一直都在被骨癌折磨,甚至已經生無可戀不想活了,但在下一波痛苦來臨之前,他依舊還會有迷之自信,覺得自己還能再扛扛。   是以,最恰當的時機,其實是他下次發病,痛苦不堪的時候。可……即便如此,在那種情況下,他的口供也是無效口供吧?還是說,咱們不需要以他的口供作為指證,只要清楚該團夥內部到底都還有什麼人就可以了?」   「差不多意思吧。」荀牧輕輕頷首,同時說:「但,不是趁他下次發病的時候。   他目前還能謀劃這謀劃那,本就說明,他的意志尚未被疾病徹底摧毀,但骨癌的痛苦不是人能承受得了的。   而他已然同意頂罪,並急不可耐的跳出來,說明其實已經到了臨界值了。想來再有幾次,十天半個月左右,應該也就差不多了。   再有,這些時日,其他方向,比如抗腐蝕試驗,不出意外的話,很快我們也能取得突破,以此摧毀他的謀劃,讓他明白再想頂罪給家人爭取一筆福利也不可能,對他而言,又是在心理上進行重重一擊。   到時候,當他發現自己計劃已然付之東流,那或是兩害相權,或是退而求其次,只求快速解脫,他都很可能會選擇招供。   又或者,我們乾脆爭取到他家人的配合,誆騙他,讓他想辦法『打聽』到那錢已經落到了他家人手中,那麼『最後為家人爭取筆福利』的信念完成,他的心理防線便也很容易攻克了。   況且,在家人已然『拿到錢』的情況下,對他而言,最穩妥的做法,便是將他的同夥一塊兒統統拉下水,否則給了他家人的錢,很可能也會被他同夥給收回去,甚至危害到家人的生命。」   講到這兒,荀牧輕輕一笑:「他是個聰明人,我想,他會做出明智的選擇的。」   方常嘴角一抽:「這套路……是不是有點髒啊?」   下一更預計在十一二點左右。 更新延遲一點兒,天亮前肯定出來      陌生環境碼字狀態太差了,實在抱歉,我趕緊寫,就是一通宵也肯定把這章寫好。 第378章陰謀   「髒嗎?」荀牧嘴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   方常咽了口唾沫,趕緊連連搖頭。   荀牧呵一聲,大步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方常喉結上下滾了滾,又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總覺得荀牧一兩個月沒跟他們一塊參與到案件偵辦工作當中,就忽的變得可怕了起來,與他們之間仿佛也有了一點兒隔閡,不復以往那般平易近人了。   與此同時,荀牧卻也暗暗嘆了口氣。   他發現,自己終究無法取代蘇平的角色地位,做不到嚴厲要求,不時懟人的同時,還能跟其他同事打成一片。   要麼與人親近,要麼使人敬畏,他只能二選一。   「或許這就是老蘇的人格魅力吧,我學不來。」他搖搖頭,走到自己的休息室。   在門口駐足片刻後,他又忍不住微微側目,看向蘇平那間休息室,輕聲說道:「挺過來啊,老蘇!」   ……   翌日清晨,八點,許多選擇直接待在支隊休息的刑警集結完畢,往工隊進發。   臨行前,松哥將一份報告遞給荀牧。   他便在前往工地的路上看了起來,蘇平開車。   「這份報告說的什麼?」紅綠燈路口,蘇平停下車,拉起手剎,抓過保溫杯擰開蓋子喝了兩口熱水,隨後問道。   「提議過或在執行『鐵質建材抗腐蝕性實驗』的人員名單,自上而下,六人,一個不落都在這了。」荀牧回答說道:「好在安和集團都留有記錄。」   「噢?大致說說看。」蘇平說,隨後見綠燈亮起,便又放下手剎,繼續開車前進。   「首先,安和集團此前並沒有搞過什麼抗腐蝕試驗。」荀牧說道:「走訪過相關人員,他們也都認為沒有必要,只需要認準質量好的牌子以及經常合作的建材商即可。   但,領導嘛,不見得是內行,或者說其實大多數領導都是外行,他們不需要懂建築,只需要會賺錢就好,一聽發起人說的有道理,成本也很低,便也就同意了。   是以,綜上所述,我認為申請並搞什麼抗腐蝕性實驗,是針對這次案件的一次有預謀的計劃,目的就是方便以鹽霧腐蝕鋼筋,製造所謂的意外。」   「嗯。」蘇平輕輕點頭,又問:「其次呢?」   「其次,王強華的名字也出現在名單裡。」荀牧將報告合起,隨後繼續說道:「再次,這所謂的實驗,從字面報告來看,沒有任何意義。   最後,嗯這個『最後』與這篇報告就沒有直接關係了。你昨晚在我辦公室裡猜的沒有錯,王強華罹患絕症,而且是最痛苦的骨癌。」   「那麼案情就很明顯了。」蘇平說道:「脈絡已經基本清晰,接下來要做的無外乎就是尋找證據,證實……」   「不,漏了一點。」荀牧輕輕搖頭:「其他建材。」   「噢?」   「調查還發現,安和集團的發展雖然只局限於我們餘橋,與那些全國性的大地產集團有著巨大的差距,只屬於地域性公司。」荀牧說:「但他們能做到如今這個份上,有一點脫離不開——質量。」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雖說但凡資本,就不可能徹頭徹尾乾淨、良心。但作為一個略有遠見的集團,他們在質量這一塊,把關的向來不錯,不論是房子本身,還是物業服務,口碑都相當不錯,檢驗這一塊也都是合格的。   四年前,我們餘橋發生過一次地震,六級,安和集團的樓盤統統都承受住了考驗,無一損毀,這就是質量方面最好的保證。   而且工地當中,也進行了抽樣調查,發現大多數建材的質量也確實合格。我們還看過了建築施工圖,發現每一套房,都留有一間『火災安全屋』,用的材料防火級別都非常高。   這些方面都證明,在建材採購這一塊,安和集團,還有這個樓盤的施工隊都是靠譜的,並沒有偷工減料的跡象。   但,偏偏有極少量建材,還有施工用器械的損耗性材料出現了結構方面的問題,甚至可以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雖然也可以解釋為,該公司在暗暗縮減成本,或者採購部部分人吃回扣甚至監守自盜什麼的,可……結合這樁案子看,我更傾向於認為,這一塊可能也有問題,搞不好,也是整個『意外製造計劃』的一環。」   蘇平沒有回話,雙眼盯著前方。   見狀,荀牧便又繼續說:「甚至……我還有一種猜測。   他們最開始,是計劃著讓這些並不合格的材料,隨著施工時間加強,本身不堪重負而出現各式各樣的意外。   如此倒也能夠隱藏的更深一些,最終診斷搞不好也確實僅僅只是意外,就算起了疑心,想要具體到某個嫌疑人也不容易,只能由採購部整體對這一事件負責。   可這本身是不可控的,這些易耗材料雖然質量不過關,但究竟會不會在使用壽命內損壞,是否在施工過程當中損壞,同樣誰也說不準,質量不好,只是強度方面沒保證罷了,到底出不出事兒,還是看運氣。   是以他們等了好幾個月,終於等不及了,或是他們內部有人因這樣那樣的原因而無法繼續等下去,或是他們背後的『金主』等不得,總之,幾個月平安無事,他們不得不採取更加冒進的方式,來製造意外。   至於這幫人的具體目標,應該也如咱們之前猜測的那樣,並非是某個特定的個體,而是整個安和地產集團。是以,不排除打擊報復及商業傾軋的可能。   嗯,基本就這些了,你覺得呢?有什麼需要補充的麼?」   「挺全面,暫時沒有。」蘇平道:「只不過,你後邊補充的這一點,你打算怎麼證實?將整個採購部的人都拉出來一一調查過一遍麼?過去這麼久,恐怕很難有結果,相關數據估計早就被他們清理乾淨了。   何況,如果性質更惡劣些,這幫人監守自盜,比如找時間將這些易耗材料用低質量的替代品給置換了,更難查,工地監控保存不了那麼長時間,其他證據也根本提取不到。」   晚安 第379章發起人   「確實是個問題。」荀牧頷首,倒認可了蘇平這番話。   但他接著又轉口說:「但也不著急,慢慢來就是了,先把這幫子參與了提出或執行抗腐蝕性實驗的人摸過一遍再說。   相信只要將這幫人揪出來,坐實了犯罪證據之後,為了爭取到減刑機會,想來總會有人願意供出這批易耗材料的事兒的——如果此事也同樣與他們有關聯的話。」   「嗯。」蘇平應道,隨後問:「那麼,你打算怎麼做?溫和的問詢?還是直接訊問?亦或者……」   「先以問詢為主。」荀牧說道:「不管怎麼講,搞抗腐蝕性實驗,總有他們的理由,即使咱們看出不對勁來,也不能作為定罪的證據,無法對這幫人採取任何強制措施。   但不問也不行,說實話,有問題沒問題,也僅僅只是我們的主觀判斷,不能排除這些人其實卻是是處於好心而提出並執行抗腐蝕性實驗的可能,所以最好還是接觸接觸,做個進一步判斷才是。」   「也對。」蘇平輕輕頷首:「就像你剛剛說的,安和集團別的方面不說,至少在質量這一塊,是真的上心。   放眼全國,能留出火災安全屋的樓盤都並不多,更何況是高質量的,他們能做到這點,不論是出於什麼目的,哪怕僅僅是作為一種宣傳與自我標榜,也是確確實實幹了實事的。」   「是啊。」荀牧深以為然,說:「所以,將抗腐蝕性實驗作為一種宣傳手段,其實也完全能說得過去——雖然這個實驗並沒有實際意義,但老百姓們又有幾個知道這些呢?   以抗腐蝕性實驗來作為樓盤質量的宣傳,這種可能,客觀存在,而且可能性並不低,是以咱們雖然主觀上認為它有問題,卻也還得好好證明證明才行,大膽猜測,小心求證嘛。」   「是這個理。」蘇平再次點頭,又說:「其他人呢?收集證據?還是繼續走訪?在我看來繼續收集證據倒是沒有什麼意義了,沒有方向,盲目調查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嗯,以走訪為主吧,先挖掘出更多的信息出來,然後再說其他的。」荀牧道:「目前而言有價值的信息還是太少。」   「那幾位傷者怎麼樣了?」蘇平又問道。   「我看看。」荀牧又翻開報告瞧瞧,沒發現有,便在群裡問了句。   很快有人回復,他便說:「一人不治身亡,兩人尚未脫離生命危險,還在重症監護裡看著,一人脫離危險,在普通病房。」   「那就是六死三傷了。」蘇平嘆了口氣。   荀牧低頭看了眼手機,又補充說:「另外……關於這位副總的信息,也獲取了不少。」   「噢?」   「他是力主誠信經營,保質保量的高層人員之一,安和集團旗下的樓盤質量如此之高,少有投訴,罕見漏水、牆體開裂等事件,還留有火災安全屋等,很大程度上,可以說都是他提倡的。」荀牧說:   「早在十多年前,第一個樓盤的時候,當時在樓盤中留出火災安全屋這一提議,其實面臨著極其巨大的阻力,畢竟成本十分高昂,客戶也未必買帳,是他力排眾議,頂著壓力,最終才通過了提案,並一直保留至今。   可以這麼說,安和集團的好口碑,是他一手,一磚一瓦的建立起來的。他曾經引用過一位名人的話,說的非常好——我們為什麼講誠信?因為我們是商人,商人無恥之尤,丟了一次誠信,便將再也沒有人願意相信我們。   不管他是處於什麼目的,或許也僅僅只是單純的為了盈利,但,他對得起任何人,對得起消費者。   如今他罹難去世,或許,安和集團即使能撐過這次困難,幾年後再開發新樓盤,也不會再有如此良心的房子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誠信的重要性,都知道拉攏回頭客,但說實在話,有遠見是一回事,能做到是另一回事,暴利面前,難有良心,你應該懂。」   蘇平沉默片刻,隨後輕輕點頭:「這麼說來的話,這幫犯罪分子造的孽,恐怕要比想像中還要大不少。」   「是啊。」荀牧抿抿嘴,隨後又搖搖頭:「算了,這些都是後話了,也輪不到我們操心,操心也沒啥子用處,先說說案子本身吧。」   「沒什麼好說的了,」蘇平輕輕搖頭說道:「你都已經講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其實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查下去就好。手頭擁有足夠的信息之前,猜的太多,沒什麼用。」   「嗯。」荀牧淡淡的應一聲,隨後放下手機,閉上眼,往椅背上輕輕靠了靠,調整個相對舒服點兒的姿勢,閉目養神起來。   大清早的,路有點兒堵,又過了二十來分鐘車隊才抵達工地。   兩人下車,安排好例行詢問的任務之後,他便找到工地的總負責人,讓他將之前提出執行鐵質建材抗腐蝕性實驗的人找來。   那人名叫喬斌,是工地裡的安全工程師,也算安和集團直屬施工隊的老人了,專門負責安全監管這一塊,職務不算低,在這個施工隊當中擁有相當的話語權。   蘇平和荀牧請他來到騰出來的一間貨櫃房內,爾後,荀牧掏出煙,給他遞了一根。   「喬先生,你好。」荀牧開門見山,直接說道:「經調查,你是工地裡,建材抗腐蝕性實驗的發起人之一,對嗎?」   「嗯,沒錯,是有這回事兒。」他點了點頭,說道:「你們懷疑我吧?也難怪了,小王的事兒我也有聽說,說是他用了試驗用的鹽霧來腐蝕吊著鋼筋的那些鋼索是吧?」   「你能理解就好。」荀牧輕輕點頭,隨後又問:「那能說說,為什麼要發起這項實驗嗎?你身為工程師,應該很清楚工地上並沒有做這項實驗的條件,實驗結果實際也並不存在多少參考意義。」   「是啊,我清楚,但……這也不是我說了算的。」喬斌抿抿嘴,搖頭說:「雖然我是發起人,但實際上,我只是個『話筒』。」   「噢?」   過年好,晚安 第380章營銷   「話筒?」蘇平接過話,重複了這倆字。   見喬斌輕輕點頭,蘇平又問:「那麼真正的主事人是誰?」   「咱們周總,周鈺宏,就遇害的那位。」喬斌抿抿嘴,也不敢隱瞞,直接說道:「大約半年多前,他忽然找到我,說吩咐我幹一件事兒,如果幹好了,會在近期想辦法把我提拔為總工程師。」   荀牧輕輕點頭,並說:「就是讓你提出在工地進行建材的抗腐蝕性實驗這事兒?」   「嗯。」喬斌點點頭:「他讓我拿出具體的方案,但成本儘量壓低些——實際上吧,要完全符合實驗室的標準,讓數據具備實際上的參考意義,那肯定價格不菲,安和集團能搞是能搞,但搞出來也得傷筋動骨,他們肯定捨不得。   實際上副總的意思,就是把這個當做是一個賣點,提高我們的質量,作為一種宣傳手段吧,那成本當然不能太高了。   不過如果只需要配置銅鹽加速醋酸鹽霧的話,成本其實也搞不到哪去,就是高質量的氯化鈉——純度要求比食鹽高些;還有足量的二氯化銅和冰醋,甚至就算純度達不到要求問題也不是很大,做做樣子嘛。   這些成本都低得很,搞一次外行人眼中看起來像模像樣的實驗也就花費那麼幾十塊錢而已,申請當然很容易通過了,上頭幾乎什麼都沒問就直接同意。   只不過,周總的身份和人設擺在那兒,他沒辦法自己主動提出這事兒,所以就交給我了。   而且,別看事情很簡單,裡頭也有講究。不但實驗得搞的似模似樣,而且這事兒單單我們自己知道還不夠,要想辦法讓大傢伙兒,讓潛在的購房用戶也都了解。   關鍵是,我們還不能主動宣傳,得一副默默的做實事,默默保證質量,不計成本不求回報的姿態出來,這就有點難辦了,裡頭有講究,一般的人他辦不好,所以周總才私下裡通知我,讓我幹這事兒。」   蘇平挑眉:「這事兒,某種程度上算是機密吧?你就這麼告訴我們?」   「那也沒辦法,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哪還有什麼機密不機密的。」喬斌抿抿嘴:「讓你們知道,我也不算洩露機密,你們傳出去也是你們失職,不管我的事兒,我反正是沒責任的。   總好過被你們懷疑不是?這麼大的案子,我不想牽扯其中,早點把自己洗乾淨的好。」   說到這兒,他輕輕嘆了口氣,又搖搖頭,說道:「可惜了,計劃的倒是不錯,但執行起來還是有不少困難。   工地天然就是個相對比較封閉的場所場合,即使因為我們一直在打質量牌,一直有意的裝作無意『流出』一些施工圖與質量方面的報告,但其實吧,效果依舊不是特別好。   不得不說,房屋質量問題,一向是咱們這一行的重中之重,也是無數人關注的重點,但這個關注和我們常人所理解的關注,其實有那麼一點區別。   他們的關注,是對於『問題房屋』的關注,也是對於建築安全事件這一塊的關注,本質上是一種『吐槽需求』,另外則是對事件、意外的天然關注,本質上與關注交通事故,關注某些豪車品牌漏油事件等沒啥區別。   廣大群眾,他們在乎的只是某馳漏油,而不在乎其他啥啥牌子不漏油;他們關注某某歌手在某某場合假唱,而不關注誰誰誰一直在真唱,都是一個道理的。   甚至於,我們做『無意』宣傳之後,我關注了下,正面評價確實是有的,但也有很多諸如『保質保量不是基礎要求嗎?什麼時候合規生產也是件值得誇的事兒了,真叫人悲哀』之類的評價,很多,真的。   是,我也承認,保質保量,盡職盡責,這是最基本的道德操守,但同時它不也是應該被大力倡導的事兒嗎?如果做了正確的事兒,得不到正反饋,還得虧本,那我想,願意盡責,願意保留底線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這個社會戾氣太重,沒有辦法,具體到潛在的目標客戶群體上,他們的提現就是,他們看得依舊是價格、戶型、地段、配套、教育以及物業和品牌這些事兒。   而質量方面,他們無法容忍你質量不好,但只要及格了,甚至於只要他們看不出來問題,就並不關心你究竟好到哪兒去。是以搞建築拼質量,在達到及格線之上後,其實就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所以,咱們搞銅鹽加速醋酸鹽霧實驗的事兒,反響其實很小,遠遠沒有達到周總的目標。說起來,不是咱們沒有良心,而是這個社會根本不需要咱們太有良心,也不允許,否則會虧的連底褲都不剩。」   「呵。」蘇平冷笑。   他清楚喬斌說的是事實,也有道理,但另一方面,他也清楚,喬斌壓根就是在偷換概念。   保質保量,不僅僅是道德要求,更是法律要求,偷工減料不僅缺德,而且違法。且這種行為,分明是自己私心過重,卻要說的是被社會逼的,無疑有些婊立坊。   缺德就是缺德,沒有任何藉口。   不過現在不是與他辯論這些的時候,沒有任何意義,是以蘇平冷笑兩聲,便又問:「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周鈺宏要求你對上邊提出申請,批准你們用銅鹽加速醋酸鹽霧來做建材的抗腐蝕性實驗的?」   「這……」喬斌張了張嘴,隨後輕輕搖頭:「都是口頭上的吩咐,我還真沒有什麼證據。硬要說的話,這個申請是周總親自審批並要求撥款,還做出了不少具體指示的,不知道這算不算?」   說到這兒,他又立刻補充解釋:「是這樣,這項實驗的成本真的不高,就原材料本身,哪怕一次性大量採購,成本也不過就幾百上千而已,就足夠用很久了。   這樣的小成本採購,哪裡需要經過周總了,一般都是咱們幾個下邊的部門之間走走程序,最後把採購單交到採購部就好,哪裡需要直接向高層提出正式鄭重的申請?要事事都得這個總那個總的來負責,不得累死他們啊?」 第381章排除   針對喬斌的問詢倒是很快便結束了,隨後,喬斌便走出了這個貨櫃房。   「你怎麼看?」荀牧問道。   「看看看,天天叫我看。」蘇平翻個白眼:「我還能怎麼看?直接用眼睛看唄。」   荀牧嘴角一抽:「別鬧,說正經的。」   「很正經了。」蘇平聳聳肩:「這不明擺著的嗎?你無非是懷疑,他會不會是為了洗刷自己的嫌疑而將事情統統推到已經身亡的周鈺宏身上。   但是吧,人家剛剛說的很有道理,這麼小的事兒,人一個集團副總哪可能過問了,真要事事躬親的話還不得累死啊?所以很明顯了啊,這個抗腐蝕性實驗應該確實就是周鈺宏排版決定的,喬斌不過只是個傳話人。   所以,這條線可以說是被切斷了,雖然很遺憾,但沒辦法,事實如此。提出執行抗腐蝕性實驗的,不會是這次意外事故的幕後主謀團夥成員。」   荀牧沉默了一小會兒後,長嘆了口氣,說:「是啊,線索又斷了,真是出乎意料。   現在看,既然抗腐蝕性實驗並非是這個犯罪集團的布局的話,那麼,這次的意外事故,應該就並非是這幫團夥提前策劃的結果了,只是隨機應變,發現了這個銅鹽加速醋酸鹽霧可以利用,便直接將之用上。」   「這個結果,到也不壞。」蘇平卻輕笑一聲,搖搖頭說道:「畢竟,相比於放下如此長的線,布局許久最終推動成這樁人為的『意外』案件說,只是審時度勢,利用身邊可供利用的工具與條件的敵人,反倒沒有那麼可怕。」   「你這話說的有點繞。」荀牧撇撇嘴,說:「好在我聽得懂……」   「聽得懂不就結了,逼逼叨叨啥子。」蘇平聳聳肩,說:「行了,你說說看吧,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荀牧又嘆了口氣,搖搖頭說:「線索都斷了,難頂。目前而言還能夠繼續跟進的線索,有且只有王強華這條線了。」   「但這條線想要取得突破,沒有那麼容易。」蘇平說道:「就算是往短裡頭說,恐怕也需要十天半個月,長時間的話就無可估量難以計算了。」   「是啊,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才頂不住選擇招供呢。」荀牧抿抿嘴,說道:「為今之計,還是得想辦法發現其它的嫌疑人才是。」   「用笨辦法吧,查查看,這個王強華和誰走的比較近。」蘇平提出建議,說道:「還有就是,派人去調查下此人先前是幹什麼的,生活在哪兒,與誰在一塊兒。   先不說這次的『意外』案件與先前那一系列的意外案是否有關聯,是否為同一團夥犯下的,從手法上瞧,他們似乎都不是初次作案了,先前應該還有前科才是,這個團夥,也確實是職業化的犯罪團夥無疑。   既然如此,在本案之前,他們應該還是會表現出些許蛛絲馬跡出來,即使本案無法取得實質性的線索,只要咱們能找到他們之前犯下的案子,甚至在他們先前犯下的案子中能發現端倪的話,對於咱們而言也是個巨大的突破。」   「說來倒也是,行,我知道了。」荀牧一面說,一面掏出手機,給支隊裡打了個電話,將蘇平的吩咐轉告給他們,讓他們立刻照辦。   隨後,蘇平點上一根煙,抽了兩口,說:「我說的這些,你不可能想不到才對。你的能耐我清楚的很,咋滴,故意不說把舞臺讓給我啊。」   「沒有的事兒。」荀牧笑笑,說:「可能是最近太忙了,腦袋不大好使,有點兒卡殼吧。」   「胡扯。」蘇平翻了個白眼,隨後又用力的抽了口煙,說:「你這份心意我領了,但……沒有必要。   我知道你是想讓我發現自己還很有用,身子即使不行了,也可以用腦袋來幫你們,參與到案件偵查工作裡頭,免得這些日子裡如此消沉。也好度過這所謂的中年危機。   但……   我有用沒用,我自己還不清楚麼?我老了,這點我承認,不是因為經歷的事情多,而是身體老了,漸漸地有些力不從心了,心態上自然也會發生變化。   不過……在你們眼裡我就這麼脆弱嗎?放心吧,我沒那麼容易被打倒,我自己的定位究竟如何,我也很清楚,會自己做出調整的,不必這麼想方設法的照顧我,沒必要,沒意義,而且耽誤案情。   一人智短,你們把這些事兒都交給我,推給我來想,反而可能出現疏漏,到時候方向錯了,我豈不是更加挫敗麼?   總而言之,以後別搞這些有的沒的啦,大家正常的過日子,正常的辦案破案,正常的討論案情,暢所欲言,這就很好。」   荀牧臉色微微變化,抿了抿嘴。   過了好幾分鐘,他才搖搖頭,說道:「行啦,這是最後一次。我知道的,你還沒有到必須得靠我們照顧的程度……總之,加油吧。別說啥老了不老了的話,你還年輕,才五十歲呢,瞧瞧你身上那肌肉疙瘩,我看了都羨慕。」   「羨慕有什麼用?」蘇平輕笑:「叫你健身你不聽,推脫工作忙,咋了,你工作忙我就不忙啦?我還不是天天跑步鍛鍊?」   「是是是,知道了,回頭咱們約個跑吧?」   「隨你。」蘇平聳聳肩,表示沒意見,隨後將手中的菸頭掐滅,說:「王強華,應該已經被轉到醫院接受治療了吧?」   「嗯,我讓阿先和小王他倆二十四小時看著。」荀牧輕輕頷首,隨後又掏出手機,說:「你等等,我問問看他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好。」   荀牧便撥出了電話。   很快電話接通,他直接開了擴音。   「阿先,你那邊現在情況怎麼樣?」   「還好,一切正常。」阿先的聲音從揚聲器當中傳出,說道:「半夜裡,凌晨三四點左右吧,他忽然犯病了,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疼的一直嚎一直嚎,醫生過來給開了止痛藥。   總之天快亮的時候才壓下去,睡著了,這會兒還在睡著呢。」 第382章身份   「睡著之前,他有說什麼嗎?」   「沒有,就乾嚎而已,總覺得演的成分居多些,可能是想以病逃脫審訊,或者把事兒鬧大讓我們迫於輿論壓力不好再為難他。」   「行,我知道了。盯著他,千萬別讓他跑了,上廁所也得跟著聽見沒有?等他醒了,第一時間再給我電話匯報。」   「明白。」   荀牧掛斷電話,隨後便看向蘇平,聳聳肩:「那邊沒收穫。」   「沒辦法了。」蘇平說道:「安安心心的查這個人的過往經歷吧,這是目前唯一一條還算靠譜,並未中斷的路子了。」   「嗯。」荀牧點點頭,又問:「那名單上剩下的這些人,還問嗎?」   「你自己決定。」蘇平無所謂的說道:「問也行不問也行,這些人雖然嫌疑不大了。   但反正現在我們也沒別的事兒,只能等消息,不放心的話,仔細問過一遍倒也無妨,也好徹底排除這幫人的嫌疑,免得到時候又發現疏漏折回來,徒增麻煩,雖然這種可能性其實很小。」   「行,那就還是按照順序,讓他們一一過來接受問詢吧。」   「隨你。」   ……   一上午時間很快過去,偵查組這邊,依舊是毫無進展,而王強華也還在睡著,尚未醒來。   眾刑警又蹲成一圈,一手託著盒飯,邊吃邊討論,可惜越說氣氛越沉重,吃飯的胃口都沒了。   「算了,具體的,晚上開會的時候再說吧,現在先吃飯,多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蘇平撇撇嘴說道,隨後看向祁淵:「你,小祁,就說你呢!大口吃,吃了老半天了盒飯還是原樣兒,小雞啄米吶?」   祁淵嘴角抽抽,赧然一笑,隨後埋頭大口扒飯。   吃完之後,大家又都散開,繼續各自的走訪任務。   直到下午三點,荀牧接到支隊打來的電話。   「荀隊,查到了,這個王強華,別說,經歷還蠻豐富的。」電話那頭說。   荀牧和蘇平對視一眼,讓他先等等,立刻分別拿出紙筆,上了警車,然後將電話掛在支架上,道:「你現在具體說說,什麼情況?」   「主要還得多虧了圖偵的同事。」那頭說:「我們這邊查到的雖然也不少了,但他們那邊補充的更加豐富。   嗯,他本名就是『王強華』,這點倒是沒什麼問題。而他用『王強華』這麼一個身份,就在四年間分別當過水電工、豬肉販、快遞員、漁夫、煤氣工、送水員、水果販子、建築工人、翻譯、心理諮詢師和安全監理員等職業。」   「噢?」荀牧開口,說道:「這麼說來,這經歷確實相當豐富啊。」   「如果算上他用過的假身份,那就更豐富了。」電話那頭說道:   「除了王華強這個身份之外,他還有著整整七個身份,這幾年來輾轉於七省二十一個市縣,幾乎能想到的所有常規工作他都幹過,時間各自不等,短則半個月,長則半年。嗯,基本上都是半個月左右就不幹了。」   蘇平記了兩筆,隨後抬頭問道:「你們怎麼查的,竟然如此詳細?」   「結合先前那些『意外』案件調查的唄,當然,圖偵科的同事給了很大的幫助,這個剛剛就已經說過了。」那頭又解釋道:   「圖偵科的同事截取了王強華的容貌特徵,然後編撰了一套人臉識別的簡單算法,快速的將這些案件中的監控統統都過了一遍,發現,嘿,還真沒錯,他在每一個『意外』案件當中都或多或少有露面。   這個雖然不能作為定罪的直接鐵證,畢竟沒拍到他犯罪的直接證據,但我想也算是個重大突破了吧?至少可以證明,之前的那些案子,都不是意外,而是謀殺。」   荀牧沉默。   這句臺詞有點耳熟,似乎在《意外》這部電影當中出現過。   但也沒錯,只要一樁案子出了問題,並查到每一樁案件,都有某個當事人在附近晃悠,而且這些案件地域跨度還非常大,那邏輯上便能直接斷定,這些案件統統都是謀殺案。   「峰迴路轉。」蘇平輕聲說道:「不曾想,查來查去,最終還是鎖定到了這個犯罪集團身上。那麼,該團夥的其他成員,能確定了麼?」   「正在查。」那頭說:「想來很快就能有結果了,既然已經鎖定他,那麼剩下幾人,用不了多久就能一一挖出來,畢竟咱們已經找到了共同點嘛。」   「很好。」荀牧立刻說道:「你們繼續調查,儘快鎖定其他人的身份,每找到一個,便第一時間將照片和身份信息發我。」   「知道了。」   「那就先這樣,掛了。」   「嗯。」   掛斷電話,荀牧將手機拿了下來,看向蘇平說道:「老蘇,這樣,我先把情況匯報給市局,將進展告知他們。而且這幫人如此謹慎,一旦發現不對隨時可能直接潛逃,到時候說不定還需要市局乃至省廳的幫助……」   「你自己決定就好。」蘇平擺擺手,說:「只是你可能要挨罵,前不久才說本案與那個犯罪團夥無關,還拒絕了省廳調派專家組幫助,現在來了個大轉折,估計……」   「無所謂了。」荀牧搖搖頭:「先前確實是尋思著,這起意外即使是人為的,也不會是針對具體的某一個人,這才排除了那個可能存在的犯罪團夥作案的可能,誰能料到這次竟然也不例外,還是這幫人幹的。   說起來,硬要說是我們的疏忽倒也沒什麼問題,但我想上頭應該是不會責怪咱們的,畢竟這麼快給案子定了性,有了重大突破,讓省廳專家組都為難了許久的系列案件在咱們手中有了偵破的希望……」   「咋?」蘇平挑眉,看向他,說道:「你難不成還想向上頭邀功哇?」   「不是,邀啥功?」荀牧翻個白眼,說:「不被罵就不錯了。我自己挨罵倒是無所謂,但要連累著兄弟們一塊被罰就不妥了不是。」   「呵呵。」蘇平「冷笑」兩聲,懶得多搭理他,直接放下座椅椅背躺在上邊,翻開自己的筆記本看了起來。   還有一更噠,最遲兩點 第383章行動   突破比想像中來的更快許多——也可能是因行業推動與進步,人臉識別這塊日益純熟——當天傍晚,圖偵科以王強華為「參照系」,結合人臉識別,很快就鎖定了另外六名嫌疑人。   而此六人,目前也在安和集團的施工隊中「上班」,且無一人脫離工地,想來也是擔心引人注目,畢竟對他們來說,目前選擇按兵不動才最穩妥。   「立刻動手,還是再觀察觀察?」蘇平問道。   「先觀察觀察。」荀牧不假思索道:「目前還不確定除這六人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罪犯,要沒有了都還好說,萬一還有,打草驚蛇讓他們溜了,即使能從其他犯罪分子口中挖出他們的身份信息,後續追逃通緝也是個麻煩。」   「你有主意就好。」蘇平頷首,想了想,又說:「可萬一有人始終隱藏在幕後,並沒有在現場露過面,充其量只是幹些拉活、收錢、分錢以及制定計劃的事,怎麼辦?」   「兩天,」荀牧說:「最多再等兩天,兩天後還沒有收穫,就立刻行動,並且以最快的速度撬開他們的嘴,爭取做到,即使有未露面的幕後之人,也讓他沒機會逃離餘橋。   相信並不難,六人,想要營造出囚徒困境非常輕鬆的,我們不需要他們每個人都招供,只要有一人的心理防線被擊潰就行。」   「行。」蘇平說:「考慮的很全面嘛,那我沒什麼好說的了,你心裡有譜就好了。」   「嗯。」荀牧再次點頭,說:「你得幫我個忙。」   「噢?說說看。」   「我目前沒有精力再去穩住,盯住這六個嫌疑人了。」荀牧直接道:「他們交給你,在我決定行動之前,別讓他們發現端倪,也別讓他們離開工地,可以吧?」   「這倒是沒什麼問題。」想了想,蘇平直接點頭:「目前還處在調查的階段,且這事兒這麼大,安和集團方面也算配合,直屬的幾個工地自然有他們幫咱們穩著。   加上現在才十七號,離年關還有相當長的時間,就算要給工人放假回家過年,也得二十一二號的事兒。留的太久恐怕不行,但僅僅只是兩天的話,相當輕鬆。」   「哪有那麼容易。」荀牧搖搖頭:「你都不看新聞的麼?」   「什麼新聞?」蘇平一愣,隨後說道:「這段時間,還真沒什麼經歷去關注,都有點和社會脫節了。怎麼,發生啥大事兒了嗎?」   「十二月底就爆出來的那個新型肺炎,知道吧?」荀牧坐直了身子,表情嚴肅,說道:「疫情恐怕比想像中更加嚴重。」   蘇平掏出手機,刷了會兒新聞,隨後微微皺眉,問道:「這與本案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很大。」荀牧說:「倘若真的沒什麼事的話還好說,但如果疫情壓不住,肯定會造成某種程度上的恐慌。加之臨近過年,且這些工人大多也都是外來務工者……他們很可能會想方設法的逃離城市,逃回老家。   現在人還可以留住,但……疫情如何演變,誰也說不清楚,可能許久都沒問題,但也可能只一天兩天,便全面爆發。那時候,工人想走的話,可就留不住了。」   蘇平眉頭擰成了個疙瘩:「我不是很明白你的邏輯。」   「嗯?」荀牧有些意外:「不明白?哪些方面不明白?」   「如果疫情全面爆發,那不更得控制人口流動,限制這些可能攜帶病毒的務工人員往農村轉移麼?」蘇平問:「一旦人口轉移,先不說病毒會迅速擴散的事兒,單單農村的醫療水平就遠遠比不上城市,到時候豈不更加危險。   農村環境好歸好,但衛生醫療條件太差了,萬一出現一例感染,且初期沒重視的話,很容易便會感染整個村子吧?」   「話是這麼說,但咱們這兒畢竟不是感染源頭。」荀牧抿抿嘴,說:「所以……咱們完全沒有條件限制務工人員返鄉。   而且就目前,病毒主要還是出現在城市當中,逃離感染源加過年回家兩相結合,咱們留不住人,也沒理由留人,你說呢?」   蘇平握了握拳。   「而且,」荀牧又接著說:「疫情爆發的城市,號稱九省通衢,我們餘橋也有不少人時常往返兩地,萬一出現疫情,到時候出了衛生系統,我們公安系統肯定也要被調動,到時候,人手更加緊張了。」   「我明白了。」蘇平輕嘆口氣,說道:「確實不是個小問題,我會儘量幫你穩住這些人,兩天時間是吧?放心,能做到。」   荀牧輕輕點頭:「也不一定非得要兩天,我會儘快確定有沒有仍隱藏在幕後的犯罪分子,並確定其具體身份。這方面,就交給你了。」   「嗯。」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   沒有出乎許多人的意料,十九號這天,江城之外的城市開始出現了確診病例,社會輿論對疫情的關注度大大提高,即使是餘橋,許多人茶餘飯後談論的事兒,也從這起「意外」案件轉移到了疫情上。   好在餘橋尚未出現確診病例。   可惜荀牧的工作又碰到了瓶頸,兩天過去,卻遲遲沒有突破,除了十七號發現的那六人之外,再沒其他嫌疑人進入警方的視線,且並不能確定該團夥究竟還有沒有藏在幕後的成員。   但到了此時此刻,已經沒法等了。   案發後過了這麼些天,工人也逐漸有了情緒,不再向前幾天那麼配合了。另一方面,安和集團的態度也有了微妙的變化——他們急於給案件定性。   既然已經抓到了王強華,便希望先將案件定性為人為謀殺案,然後給王華強頂罪,直接蓋棺定論,至於真相究竟是什麼,他們其實並不在乎,只要不是由他們承擔主要責任即可。   因此,他們的態度逐漸由配合演變為了不配合,甚至還想方設法在各方面給警方施壓,希望他們能儘快結案。   綜上,蘇平很清楚,沒辦法再拖下去了,必須馬上行動。   於是他給荀牧打了個電話。   「老蘇麼。」那邊問道。   蘇平沉默。   過了兩秒,荀牧忽然輕嘆口氣:「行,我知道了,行動吧。   我只有一個要求——抓了人,別急著帶回來,在就近派出所直接審!」   晚了十分鐘,非常抱歉……   晚安! 第384章主動   蘇平掛斷電話,歇了幾秒,才深吸口氣,隨後立刻鬆開安全帶,下車,掏出槍上了膛,低聲喝到:「全體都有,打起精神來,準備行動了!」   工地外的十餘刑警聽了,立刻集結起來,一邊跟著蘇平迅速的衝進建築工地裡頭,一邊還倆倆仨仨的分好了組。   實際上,他們並不清楚自己具體任務,不知道行動要幹什麼,可但凡跟過蘇平的刑警都很清楚,這種時候不要多問,跟著動起來,主動分好組,爾後聽命令幹活就行。   見狀,蘇平也挺滿意,便直接安排任務:「你,跟我去緝拿吳超,你們仨去緝拿霍康,你們幾個……」   他腿腳雖然有些跛,但跑起來速度竟然也並不慢,後邊的刑警們跟的也沒多輕鬆。   一路跑到施工隊休息的貨櫃房,眾刑警四下散開,各自衝向目標——跑過來的路上,蘇平有告訴他們目標分別在哪兒待著。   這些時日,蘇平顯然也不是只幹盯著並穩住這幫傢伙,同樣也在進行著他的調查工作,其中最主要的,便是這些目標分別擔任著什麼職務,住在哪兒,與誰走的比較近,以確保抓捕的時候,速度能更快一些。   但同時,這些信息,他也一直是自己默默在查,並沒有告訴任何人。   一方面,他沒信心保證刑警支隊上下乾淨無比,沒有人會走漏消息,是以不敢去賭,免得讓這個團夥的成員逃脫了。   另一方面,他又很有信心,哪怕先前什麼都沒交代,只需要自己下命令,但凡刑偵支隊的人,都會直接聽從命令行動。   「別動!」蘇平踹開房間,舉槍,眼睛迅速一掃,立刻鎖定了正在看電視嗑瓜子的吳超,隨後調轉槍口指向他。   他被嚇了一跳,險些讓瓜子噎住,只得緩緩抬起手,讓蘇平給銬上,押著出了貨櫃。   結果剛出來,就看見有人刷的從他面前衝了過去。   「站住!別跑!」本能的,蘇平彎下了腰,打算往前衝去。   可他又瞬間反應過來,他如今的腿腳,五六米每秒還是能維持住的,但抓人這種衝刺活實在幹不來,便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咬咬牙,吼道:「愣著幹什麼,快去追,我來看著吳超!」   其實不消他多說,與他搭檔的那名刑警早就第一時間跑出去了。   他輕嘆口氣,回頭瞪了吳超一眼:「你給我老實點!」   吳超脖子一縮,有些委屈:「大佬,我手都讓你銬上了,跑起來不得立刻摔啊。」   「噢?」蘇平挑眉:「你還蠻有經驗?呵,多的是人被銬上了還不信邪硬要跑的。」   「那是他們沒被銬過。」他翻了個白眼:「我以前偷東西的時候被抓,也試著跑過,沒用,跑不掉,門牙還給摔斷了半截,把我給疼的。」   「知道就好,老實點,少受點零碎罪!」蘇平哼一聲:「抓捕時咱們可不像審訊時那樣客氣,不老實挨打了也白挨。」   「懂懂懂。」吳超一副很有經驗的模樣,隨後又忍不住左右瞧瞧,壓低聲音問道:「那個,警官啊,能不能跟你打聽打聽,你們確定了幾個人啊?」   「咋?」蘇平挑眉。   「我……我挨抓了,也沒啥僥倖心,肯定事發了唄,我現在就只尋思著,你們能不能給我個立功的機會?」吳超聲音更低了幾分。   「你有情況要交代?」蘇平眼睛微眯,指了指自己肩頭:「執法記錄儀開著呢,你有話就直說,要真立功,少不了你的。」   「那我就說了啊。」吳超又心虛的左右看了一眼,想了想,說:「要不你還是帶我回警車裡吧,我在車裡給你講。」   「別耍花招啊!」   「放心,哪敢呢!我這手讓你銬著呢!」   「前邊走著!」   很快,蘇平押著他出了工地,關進車裡,也沒解他手銬,只又拿了一副出來,一頭拷在他手銬中間的鏈條上,另一頭銬車上,隨後說:「你有什麼想交代的,說吧。」   「是這樣啊,除了已經被你們抓了的王強華——也不知道這孫子招沒招,我估計應該是招了吧,不然你們也不能這麼快就……」   「少廢話,說重點!」   吳超撇撇嘴,又說:「行,那我直說了。除了他,我們還有六個人。」   「那你放心好了,這六人一個不落。」   「噢?嘿,肯定是王強華那孫子招了,我就知道他肯定不甘心自己吃槍子保我們,哪怕他得了癌……」   被蘇平眼睛一瞪,他又立刻說:「不過有一點你們肯定不知道。除了我們六個外,我們還有個『大哥』,還有個『老闆』。   我們都是『大哥』的人,『老闆』嘛,你們理解為代號就好了。大哥負責攬活,老闆收錢發錢,平時都是不露面的。   他們真名叫什麼我也不確定,只能給你們說說我知道的。   大哥年紀不小,五十多歲吧,地中海,微胖,平常時都笑眯眯的,眼睛特別小,不認真看可能都看不見,說話聲音很……怎麼說呢,很渾厚,嘴裡含口痰似的。   有錢,他特有錢,我知道的房子就有三套,一套聯排的小別野,兩套市中心的大複式,地址分別在……   老闆是個女的,三十歲,挺漂亮,身材蠻好,聽說是大哥養得小三,特別喜歡穿高跟鞋和西裝套裙,嘛,其實也是因為大哥喜歡她這麼穿啦。   她沒什麼話,平時都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跟我們也不合拍,除了發錢的時候平常都很難見到人。   哦對了,她脖子下面點,紋了個紋身,玫瑰,平時穿著衣服就只能看到朵花,我估計下邊應該還有花枝啥的吧?咳咳咳,我沒見過,倒是不敢亂說。兩隻手,胳膊和手掌還各紋了蝴蝶。   她平時都和大哥待一塊兒,反正你們只要能找到大哥,肯定能見到她。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你們可千萬別說出去是我透露的啊。」   蘇平默默記下這些線索,隨後問:「有點奇怪,你這樣的老油條,很少主動招供的……」   下一更兩點之前 第385章怒火   整個刑偵支隊,很快便忙碌了起來。   好在,當天夜裡經過細緻檢查,吳超僅僅只是季節性流行感冒罷了,僅有些上呼吸道感染。   這一結果讓大家都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對吳超氣不打一出來,若非蘇平制止,恐怕暴怒的刑警就忍不住把他暴揍一頓了。   但緊跟著,打電話給荀牧,告知他警戒解除,並聽了他的工作結果後,蘇平也險些沒忍住脾氣把吳超從樓頂上扔下去。   「怎麼啦蘇隊,」剛剛被他攔住的刑警,這會兒反過來抱住他,趕忙問:「怎麼那麼大脾氣?好好說,咱有話好好說成不?」   「這個混蛋!」蘇平指著吳超的鼻子,看著笑眯眯無所謂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了,吼著說道:「我他媽就說這逼怎麼會這麼幹脆的招供!還給老子講的有頭有尾頭頭是道,跟真的似的……他他媽的在做假供!幹!」   「啊?」那刑警愣了愣,隨後感覺蘇平有掙脫開的趨勢,又趕忙死死的把他抱住,說:「別,蘇隊你先別激動。怎麼回事啊,什麼假供?」   「他給的那三個地址,假的!」蘇平咬牙切齒道:「那套別墅樓根本就沒人住,從頭到尾都沒賣出去,兩套複式,一套的戶主根本不是什麼『大哥』,另一套甚至直接查無此地,早就成了一片廢墟!   不知是他,他們這幫人,竟然還提前串供,說的都一套一套的,沒啥子出入,結果……幹!最後有人頂不住壓力招了個真實地址,結果咱們尋過去的時候早就人去樓空,叫嫌疑人給跑了!」   「這……」那刑警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幫人竟然這麼「忠心耿耿」,或者說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講義氣,更沒想到他們會提前串供,統一口徑。   「大哥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吳超笑眯眯的說:「他料到咱們不一定能頂得住審訊壓力,因為他很清楚,你們這幫人裡,確實有人才。   所以他早就交代好了,如果我們被抓,他沒被抓,就『供出』他,黑他,然後報出三個地址,兩個在餘橋,一個在耀安。   我們早早統一了口徑,到時候一半沉默,兩三個一面吐槽一面供出他,你們信以為真的可能性就很大,自然就會調派人手去查。   這就為大哥跟老闆爭取到了時間,他們可以逃,逃出去了,不用跟我們一塊兒坐牢。」   看他這幅樣子,蘇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給你們灌迷魂湯啦,你們竟然……」   「不是啥子迷魂湯,只是早就說的很明白了。」吳超聳聳肩:「我被如果被抓,那絕對逃不掉,配合不配合都是吃槍子,沒別的可能。   但他不一樣,即使我們被抓,只要我們配合,他就還有機會逃出去。或許能逍遙很久,也或許只是躲個幾天,但那都沒關係,但凡一線希望,都應該爭取。   而他承諾,只要自己跑出去了,我們幾個兄弟,一家,一百萬,現金。既然反正我們都必死無疑了,幹嘛不試一試,給家裡留點福利呢?」   「嗤!」蘇平冷笑:「你們就這麼相信他?」   「不信,但那又怎麼樣,我們有的選嗎?」吳超忽然換了態度,也跟著冷笑道:   「把他一塊拉進來跟我們吃槍子,有什麼好處?沒有。幫他逃出去,雖然他不一定能信得過,畢竟都自身難保了還怎麼照顧咱們家人?但總有那麼一丟丟的希望,我們就不想放棄。   說白了,咱不是信得過,那是沒得選。我自認為咱們還算比較理智的了,呵呵。」   「那……」蘇平咬牙切齒:「生病這事兒,也是你裝的咯?」   「靈機一動,洗了個冷水澡吹了冷風,把自己折騰感冒了。」他聳聳肩:   「其實我壓根沒去過江城,但這個非常時期,你們肯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嘿,這不,你們立刻把我拉醫院來了,直接間接,被我牽制住的警力得有幾十上百甚至好幾百吧?這麼多的人手就這樣被我牽制住了,你們還拿不拿得出人手封城?   到時候大哥順利逃出去,那怎麼著也得念著我的好吧?畢竟這麼多年兄弟了,合作過這麼多回,也算同生死共患難,再幫了他這麼一把,只要有機會有條件,不求一百萬,給我家人幾萬十幾萬還是會的。」   「艹,艹!」蘇平怒不可遏,臉都被氣紫了。   頭一回,他自認為自己是頭一回被嫌疑人完全給牽著鼻子走,以至於眼睜睜的放走了團夥中最後也是最大的主謀,這叫他怎麼不氣,怎麼不懊悔。   他既氣吳超,卻也氣自己,怎麼就失了冷靜,以至於掉進這個陷阱當中。   可仔細回想回想,如果再來一次,恐怕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畢竟非常時期,就如吳超說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壓制下火氣,身子也慢慢的軟了下來,隨後嘆口氣,有些疲憊的說:「帶走,帶回去。」   「蘇隊,」那刑警卻依舊有些擔心,還是鎖著他,說:「你……」   「你TM聾了啊!我說,把他帶回支隊去!」蘇平咆哮:「趕緊把他嘴給我撬開,確定目標身份,發布追逃令,還愣著幹什麼?走啊!」   他一個激靈,趕忙鬆開手敬了個禮,回聲是,隨後立刻對幾位同事使了個眼色,走上前去將吳超帶走。   蘇平深吸口氣,轉身也出了病房,隨後直接下了樓,同時給荀牧打了個電話。   「老荀,嗯,我叫人把吳超給帶回去了……沒氣,我跟他氣什麼?生氣又有什麼用?行了行了,不跟你扯這些,我就不跟著回去了,你趕緊準備好,先叫人把這些嫌疑人的嘴巴撬開再說。   我啊?我去找王強華,嗯,同一個醫院,下三層樓就到他們病區了,我看看能不能從他身上取得突破。   就這樣,反正趕緊確定那嫌疑人的身份,哪頭先確認好了立刻通知,然後申請下追逃令。   嗯,先掛了,回見。」   上一章404了,攤手。 第386章開口   蘇平踏入王強華的病房時,阿先和王兆一人正刷著手機,另一人則看著報紙。   聽到腳步聲,便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眼,隨後跟彈簧似的跳了起來,異口同聲的說道:「蘇隊。」   「嗯。」蘇平輕輕點頭,把吳超的事兒簡單跟他倆一說,隨後對著王強華的病床努了努嘴:「他還睡著?」   「對,」阿先說:「這傢伙,太折騰人了,這幾天完全就是黑白顛倒,晚上精神的要死,還總喊疼,折騰到上午十點多才睡,然後睡到晚上七八點八九點起床……」   「哦,」蘇平應一聲,說:「把他叫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王兆撇撇嘴,走到病床邊,推了他一把。   「嘿,醒醒,蘇隊有話問你。快起來。」   喊了半天,王強華依舊一動不動。   見狀,蘇平走上前來,對王兆使了個眼色,讓他停下動作,隨後微微彎腰說道:「王強華,折騰了這許久,你也該累了吧?不如咱們做個了結?」   他依舊不為所動。   蘇平又說:「在此之前,先跟你說件事兒。吳超,霍康他們六個被捕,你們的『大哥』則跑了,現在正準備下追逃令。」   王強華立刻睜開了眼睛,入目便是蘇平似笑非笑的臉。   「你在套路我?」他皺眉。   「如果是套路你,我沒法準確的說出吳超、霍康這幾個名字,還有六人這麼個精確地數字。」蘇平淡淡的道:「不過我也承認,確實有點套路的成分在裡頭,只是請你相信,這是雙贏。」   「雙贏?」他嘴角微微揚起。   「我求迅速結案,你求早日解脫。」蘇平也不繞彎子,直言道:「事到如今,你再堅持也沒什麼意義了。   而對我們而言,你繼續頑抗,確實會造成一定的困擾,但請相信,你不是我們唯一的突破口,就算你不招,我們遲早也會查明真相。   只不過這個時間會相對比較長,我們不想繼續拖下去了。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王強華沉默。   過了良久,他輕嘆口氣:「是啊,到了這一步,沒什麼意義了,倒不如求個解脫。」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但,即使我有心,其實我能招的東西也不多。大哥的真名,我也不清楚,平時都只是叫大哥,頂多告訴你們他的相貌特徵和口音什麼的。」   「那就夠了。」蘇平頷首。   「我手機裡有幾張照片,拍到了大哥和老闆。」他坐起身子,說:「相信相比起語言,你們更相信照片,而且照片的價值應該也更大一些。」   「那自然再好不過了。」蘇平頷首,隨後給阿先使了個顏色。   阿先迅速拿來了王強華的手機,遞給蘇平,爾後蘇平又把手機拿給了王強華。   王強華接過,解鎖,打開圖庫,仔細翻找了一會兒後,標記了幾張照片出來,說:「就這幾張,還算清晰,嗯,還有一段視頻,怎麼樣,夠了吧?」   蘇平瞧瞧,頷首。   他發現吳超先前並非完全在說謊,關於「大哥」和「老闆」的樣貌特徵乃至說話聲音特徵,講的倒是沒什麼錯漏。   蘇平又將手機遞給阿先,說:「把這幾張照片和視頻發給老荀,快,現在就發。」   「好的。」阿先趕緊應一聲。   隨後蘇平又問:「你們作案,是為了錢麼?」   「對。」   「那這次呢?也是錢?」   「嗯。」   「僱主是誰?」   「不知道,這事兒只有大哥和老闆清楚,我們沒辦法和僱主接觸。」王強華搖頭。   「目標呢?」   「沒有具體的目標,你們應該也猜到了,咱們就只是單純的想製造意外,僅此而已。」他說:「只要出了意外,工地估計就得停工,就滿足了僱主的要求。」   「果然。」蘇平暗道一聲,想了想,又問:「你們之前應該完全沒有失手過吧?」   「沒有。」   「那這次為什麼出現了這麼大的破綻?」蘇平問出了個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   「我刻意留的。」   「噢?」   「你們以為,他們是僅僅這次把我推為『頂缸人』麼?」王強華輕笑,隨後搖頭:「不是的,我這病發現的蠻久了,之前一直隱瞞著他們,直到大概半年前,我才主動說出口。   並且,我還提出,反正我都活不長了,萬一下次辦事兒出現什麼意外,不如就由我出來頂缸,死我一個,總好過大家都死。只希望我死了以後,他們能幫我照顧下家人。」   「他們同意了?」   「為什麼不同意?」王強華反問:「本來就幹著要挨槍子的活,只要花點錢就能給自己上一份保險,為什麼不同意?」   「那你為什麼要刻意留下破綻?」蘇平問。   王強華輕笑:「警官,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想不明白嗎?」   「你在套路他們,當初主動交代病情,提出萬一出現失誤就由你來頂缸,就已經在套路了?」蘇平問道。   「對。」王強華說:「我撐不住了,生命的最後時刻,就只想著能不能為家裡做點事而已。   我不想就這樣白白死去,死了就什麼都沒了,我家人也什麼都得不到。我很了解他們,如果我是病死的,他們或許會看看我的家人,但也僅此而已,過一段時間,他們就會當我這人從來沒出現過。   所以我要讓我的『死』,對他們很有用,而且還要能對他們有威脅。頂缸就是最好的法子,讓他們覺得他們欠我,而且我還掌握著他們的許多把柄。   那麼,至少在我死之前,他們就會想辦法把錢轉給我爸媽。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靠譜的法子。   所以我就決定,找一個機會,在動手的時候刻意留下破綻,讓你們發現問題,然後找到我,我再自然而然的頂缸。   而這一次動手……按照原計劃,不應該選在這個時候的,得再等等,等時機更加成熟,至少等各個樓封頂的時候,此時對安和集團的打擊最大。   但我撐不住了。我一定要參與這次行動,而且一定要被抓,而不能就這麼被癌給折騰死。   所以……我用了銅鹽加速醋酸鹽霧,這個破綻極大,能讓你們輕易看出人為痕跡的法子。」   晚安 第387章以退為進   「我說你怎麼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原來如此。」蘇平說道:「這一切都是你的算計,你想在生命的最後關頭,讓你的那幫同夥欠你個巨大的人情,並最終因陳情也好,受脅迫也罷,都不得不幫你照顧你家人。   如果有機會最好,但如果沒有機會,你就乾脆自己創造,是不是?」   王強華很乾脆的點點頭:「沒有錯。我沒辦法拖下去了,也沒辦法慢慢等機會了,只能自己創造。」   「你知不知道,這麼做讓你兄弟們承擔了巨大的風險?」   「兄弟……」他呵呵一笑,搖搖頭:「不能叫兄弟,我認為,頂多只能叫搭檔,彼此之間,本來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   的確,下定這個決心的時候,我也掙扎過,也覺得對不起他們,但我別無選擇,誰叫我得了這個病。   我沒有給家裡留下多少積蓄,也不敢,畢竟幹著這種事兒,跟家裡的聯繫其實都很少,生怕哪天事發了,連累他們,或者被他們連累,讓你們發現破綻然後從他們身上順著查到我。   對他們,心裡總歸是愧疚的,既然死都要死了,我何不廢物利用下呢?當然,這裡的廢物,只得是我自己。   正好啊,這個工地搞過抗腐蝕性實驗,我也去看過,效果是真的厲害,那麼粗的槓精啊,用不了半個鐘一個鐘的,就腐蝕壞掉了。   當時我就打定了注意,一定要想辦法利用上這東西,既能夠用它來製造意外,又能讓你們看出明顯的人為環境,還能儘快鎖定我,讓我有頂雷的機會。   而我的搭檔們,他們是不會知道真相的,他們只會認為是咱們原先的計劃成功了。」   「你們原先的計劃是什麼?」   「怎麼,你們難不成沒猜到?」王強華輕笑:「你們調查這麼久,總該發現工地裡的那些大型器械的施工耗材的質量存在著很大的問題吧?」   「噢?」蘇平若有所思:「所以……果然這方面才是你們搞的鬼麼?」   「差不多。」王強華說道:「我們花了很大的代價,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才滲透了安和集團的採購部,並在裡頭有了一定的話語權,並進一步和他們採購部的頭頭取得『合作』,許諾給他『回扣』,用我們的耗材。   如果是建築建材,他倒是不敢這麼搞,安和集團在質量這一塊上一直都卡的特別嚴格,何況還有個裝模作樣的抗腐蝕性實驗在,更別說咱們那批東西老師傅一眼就能看出問題。   但是耗材就完全不一樣了,哪怕是安和集團,從來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這就給了我們機會。」   蘇平皺眉:「聽起來總覺得不靠譜,而且相比於你們先前謀劃並犯下的那些『意外』案件,破綻還是太大了些。」   「是啊,確實不太靠譜,但我們有好幾手準備。」王強華說:「實在等不到意外發生,我們就再用更加劣質的耗材,甚至故意出現意外操作,總而言之吧,在樓盤竣工之前,一定要把意外給弄出來。」   「你先前不說最好卡在大多數樓盤封頂但還沒裝修的時候執行計劃麼?」蘇平追問。   「那是最理想的情況,但現實那可能那麼理想呢。」王強華聳聳肩:「我們只是辦事兒的,僱主的最高要求我們會盡全力達到,但實在不成,那也沒辦法不是。」   「那麼,風險呢?」蘇平又問:「提供偽劣的耗材,相比於你們先前的犯罪手法,有著相對較高的暴露風險。更別說萬一意外不發生,你們還打算用更加劣質的耗材,乃至是意外失誤性操作。」   「那就暴露了唄。」王強華還是不以為意的模樣:「這次和以前有本質上的不同啊,我們只是為了製造意外,不是殺人,影響雖然特別大,但就算暴露了,只要不被證明咱們是故意的,罪責就不會太重,頂天被關幾年而已。   警官,你知道這回大佬出價多少讓我們幹這事兒嗎?三個億,整整三個億啊!換成百元大鈔都有差不多三噸半重,咱們每人都能分到好些錢。   多了不說,就一千萬吧,你知道一千萬啥概念嗎?哪怕啥都不幹,就投資穩健型理財,利率三個點的樣子,一年下來光利息也有三十萬。更何況大哥承諾,按照出力大小,少說能分三千萬,多了五六千萬都有。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咱們不用再過這種日子了,幹完這一票咱們統統都可以洗手不幹安心享福了!   相比之下,坐牢的風險算什麼?呸!我跟你們講,屁,就算個屁!你們出去問問,坐十年牢,換三五千萬,有多少人願意的?能從工地門口排隊排到這家醫院你信不信?」   「哼。」蘇平冷哼一聲:「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選擇拿這三五千萬,反而要鋌而走險破壞他們的計劃?   別說你堅持不下這些日子了,三五千萬,我相信再大的痛苦你都願意忍。只要堅持下去,等事成了拿到錢,你家人日子絕對過的和和美美。   而現在,別說你死後他們給你的錢絕對達不到千萬量級,甚至還可能一分錢都不給,你家人毛都撈不到。」   「你懂個激八!」王強華忽然激動起來:「我當然可以堅持啊,要是有活的希望,別說這點痛,再痛十倍又算個卵?   可他媽這是癌,癌!你懂不懂什麼叫癌?這是我想撐就能撐下去的嗎?我呸!老子告訴你,我頂多只有三個月好活了,而且隨時可能撐不住倒下去,然後進ICU。   到時候,一天就得燒掉好幾萬,還沒得治!而那幫人,絕對會把我給從核心圈子裡剔除出去,甚至用意外搞死我——少一個我,就意味著他們每個人能多分好幾百萬!在好幾百萬面前,以前搭檔過的那點勤奮算什麼啊?   我跟你講,到時候我才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你當我不想拿那三五千萬?我他媽想!太想了!可我更清楚,我拿不到!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懂?」   今兒到了深圳,明天中午回昆明的灰機,回到熟悉的環境,碼字狀態應該就能穩定下來了。   晚安。 更新延遲些      今兒趕飛機,三點抵達昆明,回到家四點,大掃除再把狗子接回家就好玩了,也不是很在狀態,實在抱歉。   我儘量快些,睡前搞出章更新來,但時間沒辦法保證。   也只有一章emmmm。 第388章遇害   拿到了王強華的供述,某種程度上便意味著本案已經接近尾聲了。   但「大哥」和「老闆」尚未落網,本案便遠遠未結。   因為他們的「僱主」身份尚且不明,而且僅有「大哥」和「老闆」兩人知曉。   王華強的供述,最有價值的,無異於便是那些影像資料,這些資料對於追逃工作而言有著巨大的意義。   而其它的自述,僅僅只是解開了些許謎團而已,光就針對破案工作而言,並沒有什麼價值。   畢竟他們本就計劃著要搞一筆大的,只不過王強華坑了他們一頭,擅自更改了計劃而罷了。   隨後,喬斌等嫌疑人也很快招供,畢竟警方連照片和視頻都取得了,他們再負隅頑抗也沒有任何意義。   ……   晚上十一點許,蘇平回到刑偵支隊。   他剛到辦公室找到荀牧,屁股都還沒坐熱,便見祁淵火急火燎的跑進來。   「荀隊……呃蘇隊你回來啦?」   「嗯。」蘇平應一聲,隨後問:「火急火燎的,怎麼了?」   「有重大發現。」祁淵說:「就在剛剛,鐵路公安的同事發來消息,確定嫌疑人『大哥』的真實身份,他叫『宋兆祖』,而且還於昨天下午乘坐高鐵離開了餘橋,當時咱們還沒有行動,但他就已經不聲不響的走了。」   「噢?」荀牧立刻站了起來:「只有他一個人?」   「嗯,只有他一個。」祁淵說道:「關於宋兆祖的更多信息,松哥已經在安排……」   「名下五家公司,」蘇平第一時間掏出手機,打開了天眼查,一邊看一邊說道:   「不過無一處於存續狀態,四家被註銷,一家因為辦公地點不明,與登記不符而被吊銷,名字看不出所以然來,都是啥啥信息公司或科技公司,估計都是皮包公司,洗錢用的。」   荀牧嘖一聲,隨後皺眉道:「但只查到了宋兆祖,另一人呢?身份確定了沒有?」   「暫時沒有。」祁淵搖頭:「松哥也問過那邊的同事,他們利用人臉識別進行檢索排查過了,沒找到與另一目標身材樣貌接近的嫌疑人,近期她應該並未乘坐過高鐵。   機場那邊同理,也都過了一遍,沒發現嫌疑人,汽車站就比較難說了,畢竟汽車站不像機場和高鐵站火車站,過安檢前後得對身份進行人臉識別認證,靠著幾個公共安全攝像頭想要篩出嫌疑人來,太難。」   「分開了跑麼。」荀牧開口,輕聲說:「倒確實是個法子,兩個人的目標相對比較大,萬一被抓就都落網了,兩人一塊跑,相對還有比較大的可能逃出去。」   「繼續搜查吧,至少先把確切的身份給確定了。」蘇平說道:「宋兆祖已經曝光,這個女的應該也躲不掉才對,通過人際關係排查,應該很快就能鎖定……對了,戶籍科那邊沒消息嗎?」   祁淵還沒回答,荀牧就直接搖頭說:「戶籍科的檔案庫太大太多了,篩查需要大量時間,一時半會估計不會有結果。等吧,不管哪一塊,只要有結果了肯定都會第一時間通知的。」   「也是。」蘇平嗯一聲,又看向祁淵:「還有沒別的事兒?沒的話,抓緊時間回去休息吧。」   「好。」祁淵點點頭,轉身走了。   走到一半,他又問:「蘇隊,咱們要不要屯點口罩啊,我怕……」   「我買了。」蘇平淡淡的說:「夠用一段時間,差不多就行,沒必要屯太多,別和真正需要的人搶物資。」   「哦。」祁淵撓撓頭,這回真走了。   荀牧和蘇平對視一眼。   「明兒再說吧。」荀牧搶白道:「很晚了,先睡。」   「嗯。」蘇平輕輕頷首。   ……   翌日,蘇平剛醒來,吃著早餐,就又聽到一條消息。   另一名女性嫌疑人身份確定,名叫陸青蘭,本地人士,未婚,疑似被宋兆祖包養。   「嗯。」蘇平輕輕點頭,對松哥說:「能確定她還在不在餘橋嗎?」   「確定,她跑不了了。」   「噢?抓到了?」   「不是。」松哥搖頭:「今天凌晨五點,她的屍體被環衛工人發現,扔在了垃圾池裡。」   「什麼?」蘇平一驚:「遇害了?」   「嗯,荀隊一早就帶人去了現場,屍體也拉回來了,凃主任正在屍檢。」   「怎麼不叫我?」蘇平皺眉。   隨後不等松哥解釋,他就罵了句髒話,也沒心思接著吃飯了,雙手直接用力一捏,將手裡的饅頭捏成個麵疙瘩,隨後一口將疙瘩整個兒塞進嘴裡,灌了碗湯,便直接起身離開。   「蘇隊你去哪?」松哥趕忙端起盤子跟上。   「去法醫科瞧瞧,問問情況。」蘇平含糊不清的說道,隨後將碗放心回收處,繼續往電梯口跑。   松哥也倒掉剩下的粥放好盤子,追了上去。   費了點勁兒,蘇平將麵疙瘩咽下,隨後沒好氣的說:「媽的,你們這幫人搞什麼鬼啊?不讓我幹體力活也就算了,現在腦子都不讓我動了?」   「是不是想逼我退休?好啊,回頭我就申請個傷退,省得拖你們後退,讓你們一個個的瞧著不順眼。」   「不是,蘇隊,你誤會了。」松哥趕緊說:「叫過你,沒打開門。」   「叫過了?」蘇平一愣,有些難以置信:「我睡得這麼死?那你們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也打了,沒人接啊。」   「怎麼可能,我只要一聽電話響……臥槽我手機呢?」蘇平話沒說完,心裡忽然咯噔一聲,趕忙往兜裡摸去。   「呃……掉了?」松哥也微微一愣:「不是,蘇隊,你起床都不先摸手機的麼?」   「摸啊,我明明記得我起床還上了會兒微信,看看群裡有沒有消息,案件進展什麼的。」他皺眉:「不記得有未接來電記錄啊,松,你老實說,你們真給我打電話了?」   「你自己看。」松哥摸出手機,翻開通話記錄遞給他,說:「就是因為叫門沒人應,電話沒人接,我們才覺得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本來之前我們還商量過要不要叫你呢,後來還是決定叫,你太敏感了,要讓你知道出這事兒不通知你你指不定得咋想,結果……」   蘇平眉心擰出了個疙瘩。 第389章屍檢   片刻後,他又說:「你手機借我下,我上官網查找手機看看,是不是落哪兒了。」   「好。」松哥自然沒有意見。   蘇平便直接登錄了瀏覽器,一頓操作。   「嗯?」很快,他發現自己手機定位竟然在支隊停車場。   「難道落車上了?」他有些意外。   松哥說:「我們去看看吧。」   「好。」蘇平頷首,快速跑了出來,來到自己車邊上,打開車門,果然發現自己的手機靜靜的躺在座位上。   「果然落這兒了。奇怪,我明明記得早上摸了手機。」他皺眉:「難不成記串了?」   「可能是做夢吧?」松哥猶豫一陣,猜測道:「我也做過這種夢,鬧鐘響了,一關,起床洗漱去上班,結果特麼都是夢,等鬧鐘再響起才發現自己還躺在床上,差點遲到。」   頓了頓,他又勸道:「蘇隊,你最近壓力是不是太大了?你看你都有些精神恍惚了,還是得注意些啊,萬一累倒了怎麼辦?」   蘇平抓著手機,久久無言。   過了半晌,他才輕嘆口氣,搖搖頭,說:「去法醫科先看看屍體吧。這會兒屍檢結果就算還沒出來,按理應該也有不少發現……對了,你先打個電話給老荀問問,看老凃把情況告訴他沒。」   「好。」松哥立馬照做,同時跟著蘇平往支隊大樓跑回去。   很快,他掛斷電話,說:「還沒呢,荀隊讓我們自己去問問,然後再轉告他。」   「好。」蘇平腳步更快了幾分,同時輕聲說:「案件性質確定了麼……呃……我真是糊塗了,被裝進麻袋裡扔進垃圾池,肯定是他殺不用說的。   大概率估計是宋兆祖殺的了,挺狠啊,直接下殺手……」   「不會是他。」松哥小心翼翼的說:「至少不會是他直接動的手。老凃當時在現場判斷過了,受害人死亡時間距離發案時大概就六到八個小時左右,而那會兒,宋兆祖早就打成高鐵跑了。」   「噢?」蘇平腳步一頓,看了他一眼,跟著又迅速繼續向前走,同時說:「如果不是他……那麼,會否是幕後的『僱主』呢?」   「我們也是這麼懷疑的。」松哥立刻接話:「知道僱主身份的,只有宋兆祖和陸青蘭兩人。而吳超等六人被抓,他們供出宋兆祖和陸青蘭的可能性就很大,而他倆一旦落網,僱主恐怕便會被供出來。   是以為了避免這一風險,他們收到消息之後,將陸青蘭殺害,合情合理。從時間上看,發案時是凌晨四點,往前推六到八小時,便是昨天晚上八點到十點之間,此時吳超等人已經被捕。   而且那會兒我們也在根據吳超等人提供的假地址,在緝拿陸青蘭與宋兆祖……哦,不對,那會兒已經確定吳超他們提供的線索有問題了,而且那會兒只知道他們的樣貌特徵,還不知道具體身份。」   蘇平輕輕點頭,不再說話。   很快來到法醫解剖實驗室。   「蘇隊,你來了。」此時,凃仲鑫正在拿顯微鏡做鑑定,聽到動靜抬頭一看,瞅見是他倆,便打了個招呼。   「情況怎麼樣?」蘇平問道:「屍檢結論都出來了麼?」   「大致上都出來了,兇手手法不算專業,估計是初犯,留下了不少有價值的證據,包括死者指甲縫裡的皮屑這一重要的生物學證據。」凃仲鑫說:   「我直接講結論吧。首先,死亡時間,確定為昨天晚上九點到九點半間。其次,死因是顱腦損傷造成顱內出血,最終迅速死亡。   作案兇器包括一柄小鐵錘,一柄匕首,推測為雙人作案,死者上臂、胸腹部與顏面部存在大量的刺創、刺切創與砍切創,都是抵抗傷,受害人明顯存在抵抗動作,身上還有少量撓痕,指甲縫裡有皮屑組織——這個剛說過。   最後,死者的高跟鞋與手掌上都發現了少量肉末和骨屑,尤其巴掌,有少量碎骨扎入其中,嵌在她皮膚裡。   目前我正在勘察這些肉末與骨屑,單從性狀上看,推測大概率為禽類的骨肉,進一步推測,案發地點估計就是某個菜市場內的禽類攤位,或者某個前不久剛殺了雞鴨等禽類的人家裡的廚房。」   「應該不會是菜市場。」想了想,蘇平搖頭說:「如果是菜市場的話,裡頭有著不少殺傷力比匕首更大的砍刀,兇手沒有理由棄用。」   「難說。」凃仲鑫聳聳肩,繼續低頭盯著顯微鏡的目鏡,同時說:「死亡時菜市場早就收攤結束營業了,刀具那些估計也會直接帶走而不會留在菜市場的攤位上邊,兇手恐怕拿不到現成的作案工具,只能用自己自帶的。   相反,廚房中一般都放著刀具,兇手沒理由放著更有利於劈砍的菜刀不用而用自己的匕首和小鐵錘,死者同樣也有機會抓起菜刀進行反抗而不至於徒手跟兇手對抗才是。   對了,死者有好幾塊指甲翻卷,說明她抵抗還是相當激烈的,抓撓作案人時非常用力。」   蘇平思忖一陣,點點頭:「是我想岔了,竟然忘了這個生活常識。」   頓了頓,他又看向松哥,問:「發案現場——就是那個垃圾池——附近有幾個菜市場?」   「三公裡半徑內有九個農貿市場,其中有兩個是城中村改造臨時過渡綜合市場,另有蔬果超市三個,生鮮超市一個。」松哥立刻回答,想了想,又補充說道:   「蔬果超市和生鮮超市我覺得可以排除,他們雖然也賣肉……」   「賣肉?誰?」一旁坐在椅子上休息的見習法醫忽然跳了起來,隨後眨眨眼有些迷茫的看著幾人,咽了口唾沫,一副我是誰,我在哪的表情。   蘇平三人目光也落到了他身上。   一時間氣氛非常詭異且尷尬。   「咳咳……」見習法醫乾笑兩聲,硬著頭皮打了個招呼:「蘇隊,松哥,你們來啦。」   「年輕人思想健康點,別滿腦子都是ghs,更何況你還是刑警。」蘇平淡淡的說道:「累了就下去休息,別在科室裡強撐著。」   說完,他看向松哥:「你繼續。」   十二點半之前敲出第二更。 第390章遇害地點   那見習法醫尷尬的搓搓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硬著頭皮杵在原地。   蘇平也沒管他。   倒是松哥對他微微一笑,隨後接著說道:「剛講到哪了?」   「賣肉。」蘇平翻個白眼。   「咳咳……」那見習法醫更尷尬了。   松哥有些忍俊不禁,隨後繼續道:「是這樣,那些果蔬超市、生鮮超市雖然也賣肉,但屠宰區和售賣區是分開的,屠宰區裡的刀具也不收——我們已經找到負責人問過確認過了——所以這些地方,也可以排除。   剩下的九個農貿市場啊,都有可能,但排查難度很大。本來那些禽類區域就有大量的動物血跡和肉末、骨頭碎片,就算每天都有清洗,也不可能多麼乾淨。所以兇手作案後只要拿水一衝,想要找到現場就太難了。   我和荀隊也討論過,咱們都認為,兇手雖然手法比較粗劣,並沒有什麼犯罪經驗,但腦子還是挺靈活的,之所以選擇在菜市場動手,應該就是為了增加咱們的調查難度。」   「倒確實不排除……嗯?不對。」蘇平挑眉:「老凃這會兒才發現受害人死亡地點疑似在菜市場,你們當時就得出結論了?」   「不是,」松哥趕緊解釋:「我和荀隊討論的是他腦子挺靈活的。後邊那句在菜市場動手是為了增大咱們的調查難度,是我現在的猜測。」   「這樣啊。」蘇平瞭然,跟著又撇撇嘴:「以後說話注意點,搞出歧義來了不好辦。」   「哦。」松哥點頭。   蘇平又說:「那你們排查菜市場和生鮮超市幹什麼?」   「是從其他方面得到的線索。」松哥趕緊解釋:   「大概五點鐘的時候,剛收隊回來,痕檢科從麻袋裡發現了兩根極其細微的絨毛,疑似是鴨絨,隨後又做了細緻檢查後,結合多種線索確定,裝著受害人屍體的麻袋應該是從菜市場流出的。」   「多種線索?」蘇平挑眉:「跟我還打這種官腔?具體說說,都有些什麼線索?」   「包括麻袋外頭發現少量的飼料顆粒和菜葉子,」松哥說:「還有死者衣物,凃主任檢驗完後轉移到了痕檢科,他們從中發現了不少羽絨——不是羽絨服內填充的那種處理過的羽絨,應該是禽類自然脫落的。」   「就這些?」   「暫時是。」松哥點點頭,問:「蘇隊,你覺得咱們接下來應該怎麼查?血跡檢驗是不靠譜了,想要找出現場……」   「監控查過嗎?」蘇平打斷他,直接問。   「當然都查過,但好些農貿市場內的監控密度都不算大,存在著許多的死角。」松哥點點頭:「目前圖偵那邊還在努力,不過我覺得希望不大。周邊監控嘛,倒是或許會有些發現,但那工作量太大了,短時間恐怕很難出結果。」   蘇平瞥了屍體一眼,說:「那就從受害者入手吧。找到她手機,看看能不能還原出活動軌跡圖啥的。說來竟然還得虧那些無良的特愛套用用戶數據的軟體和廠商,以往我記得也利用過……」   「可受害人手機不在,沒找到。」松哥說:「死者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包括手機、身份證和錢包等。   還是我們經過肉眼觀察發現她和嫌疑人『老闆』長得很像,找吳超等人辨認過才確定是她的。之後我們又通過指紋,得知了她的身份,才知道她真名叫陸青蘭。」   「沒有手機。」蘇平嘖一聲,說:「那就有點兒麻煩了,恐怕得繞點兒彎子才行。嗯……能不能分析下,她為什麼會去菜市場?還有,宋兆祖已經跑路了,她又為什麼還待在餘橋?   按理說,宋兆祖逃亡的時候,我們的目光還沒鎖定他們,他們如果想逃,難度並不算大,可她卻依舊留在餘橋……」   「沒料到吧。」松哥分析道:「那會兒,僅僅只是王強華被捕,我們還沒有展露出絲毫『取得突破』的跡象,包括吳超等人也沒動……」   「不對。」蘇平搖頭:「作為一個有腦子的犯罪分子,就該像宋兆祖那個樣子,王強華被捕後立即逃亡。   即使捨不得現有的財產什麼的,頂多猶豫一陣抓緊時間把方便轉移的財產轉移了也就該跑路了,而不是抱有僥倖心繼續留在這兒觀望。   至於吳超等人,他們不是不想逃,而是逃不了,無緣無故離開,肯定會引起我們的戒備,到時候就直接被抓了。   但陸青蘭則和宋兆祖一樣,她可以逃,但卻留了下來。」   「誰知道呢,或許她也在迅速轉移財產,只是這幾天時間下來,還沒有轉移完畢。」松哥說道。   「可宋兆祖已經跑了,她應該也知道自己聯繫不上宋兆祖了。」蘇平搖搖頭說:「這種情況下,我不認為她還能靜下心來優哉遊哉的轉移財產。」   松哥聽了,也沉思片刻。   但過了許久,他又抬頭問:「可是這跟她在哪個菜市場遇害又有什麼關係呢?」   「有兩種可能。」蘇平沒直接回答,反而自顧自的繼續說:「第一,她已經被本案兇手劫持了,跑不掉……但這種可能性稍小,如果她被劫持,限制自由的話,身上理應有約束物,比如繩索,遇害的時候應該無力抵抗才對。   那麼第二種可能,便是受到兇手團夥的矇騙,比如說願意庇護她,爾後將她坑騙到了菜市場,將之殺害。」   松哥張了張嘴:「也有可能,她遇害只是一種巧合吧?其實與這起工地上的意外事件,與幕後僱主並無關係?」   「那她為什麼不跑?」蘇平看了他一眼,略一思忖,隨後又看向凃仲鑫,問道:「對了老凃,死者身上有被侵犯的痕跡嗎?」   「沒有。」凃仲鑫抬頭回答一句,隨後又繼續俯下身子盯著顯微鏡目鏡,同時騰出一隻手寫寫畫畫。   「所以本案不太可能是巧合了。」蘇平說:「而是有計劃的謀殺案,死者應該是被騙到菜市場的。   由此出發,你覺得,有沒有什麼條件可作為參考項,或者論據與線索,指印我們找到涉案的農貿市場?」 第391章激進   「這個……」松哥猶豫一陣,隨後搖搖頭:「我想不到。」   「幕後僱主,製造意外來作案謀殺的犯罪團夥,安和集團,陸青蘭,菜市場……」蘇平輕聲說:「一定有某條線索,將這五者串聯起來。   找到這條線索,案子想來便破了。當然,有個前提,便是陸青蘭確實是為幕後僱主所殺。」   松哥有些納悶:「蘇隊,你先前不是說陸青蘭遇害肯定不是巧合嗎?」   「我沒說這是巧合啊。」蘇平說道:「除了是幕後僱主幹的之外,還有可能是宋兆祖。雖然他已經離開,但他本就善於隱於幕後,說不得,會僱人將陸青蘭給殺害,畢竟陸青蘭知道他太多秘密了。   不過總的而言,這種可能性並不太大,宋兆祖作案動機有,不過不強烈。雖然陸青蘭知曉他不少秘密,但畢竟王強華、吳超等人已經落網,他早晚得被通緝,這時候再殺害陸青蘭並沒有什麼意義。   所以最有可能,陸青蘭是被幕後僱主給殺的。而這點,咱們其實也可以稍加利用——把陸青蘭遇害的消息傳出去,以此給宋兆祖施加壓力,在生死危機的壓力之下,他說不定會主動投案自首。」   「關於這點,荀隊已經在做了。」松哥點點頭,隨後又有些顧慮,問道:「但宋兆祖能想到這許多麼?」   「你以為能一直隱匿於幕後,策劃出十幾樁案子,若非出了王強華這檔事一直把我們刷的團團轉的傢伙,是個沒腦子的人?」蘇平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聰明人最愛腦補,腦補便會給自己施加無窮無盡的壓力。   是以,我有五成把握他會來自首。雖說落到我們手裡,罪責坐實了也免不了吃槍子,可好歹能有個痛快,但要落到那些人手中可就難說了,指不定得受許多零碎罪。   況且他接了這麼多『生意』,又得得罪多少人?別說得罪的還都是權貴,是以他逃亡所面臨的壓力肯定比其他逃犯要大得多,撐不了許久的。」   松哥瞭然,但緊跟著又有新的問題:「可這樣一來,恐怕會打草驚蛇。」   「那也沒有辦法。」蘇平淡淡的說:「陸青蘭人已經死了,咱們若是毫無動作,也不合邏輯。不論咱們怎麼辦,都有所謂的『打草驚蛇』的可能。   我們沒得選,要麼儘快將我剛剛提出的那條線索確定,將幕後的僱主給找出來,要麼便想辦法給宋兆祖隔空施壓,勸他主動投案。   而我個人建議兩者結合,雙管齊下,這是相對而言最為穩妥的法子了。另外我們的時間不多,得儘快。」   「嗯。」松哥頷首。   蘇平又看向凃仲鑫,說:「那老凃你接著忙吧,我們不打擾了。」   「去吧去吧,有什麼補充發現我會轉告你們的。不過這具屍體的屍檢難度算不上大,我估計是不會有什麼新發現了。」   「嗯。」蘇平應一聲,又瞥了眼那名依舊在原地尷尬著的見習法醫一眼,便與松哥一塊兒離開。   當天中午,荀牧便通過官方渠道發布了嫌疑人陸青蘭遇害的消息,同時嚴明「不排除幕後主使殺人滅口」這一可能。   相比較於蘇平,荀牧畢竟年輕不少,手段來的也要更加激進許多。   他非但不怕打草驚蛇,反而想要逼得幕後主謀狗急跳牆,按照他的話說,情況已經不會更糟了,逼得僱主那幫人動起來,說不定反而有利於發現些許蛛絲馬跡。   至於會否逼得這些人紛紛出逃,如果會,後續追逃該如何打算,這些問題荀牧表示不必在意。   是以……   「老荀。」蘇平來到荀牧的辦公室,問道:「你老實跟我說,為什麼會忽然變得這麼激進?你是不是收到什麼內幕消息了?」   「你還能看不出來嗎。」荀牧輕嘆口氣:「已經有消息下來,年假統統取消,所有同事必須留守單位加班了。治安支隊的同事身處一線,壓力最大,我們的壓力卻也同樣不小。   這樁案子如果不能抓緊時間解決,再過幾天,恐怕就不得不將之先放一放再說了。你說,如果再這最關鍵的時候放下,這麼一樁案子偵破的希望得下跌多少?」   蘇平皺眉:「就算非常時期,這麼大的案子也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吧?另外要出了別的命案又該怎麼辦?晾著?」   「當然不可能晾著,但能夠調用的警力肯定會被大大受限。」荀牧輕聲說道:「你應該清楚,對上邊的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穩定,是以他們會做各種權衡,各種調整。」   蘇平握了握拳。   但他出奇的沒多說什麼,只輕輕頷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隨後又道:「你是支隊長,你說了算,咱們幾個聽命令就是。」   「嗯。」荀牧輕輕點頭。   ……   轉眼,便是除夕夜。   今兒支隊的食堂,比往常豐盛許多,而且全部免費,但比之前些年的除夕年夜飯還是差了許多,氛圍也不那麼足了。   往常年夜飯都是類似自助餐的形式,今年從安全衛生角度出發,取消了這種形式,且工作人員各個穿的嚴嚴實實,口罩手套戴的好好的,沒由來,便讓人心裡一揪,感受到巨大的壓力,飯菜也沒啥胃口繼續吃了。   餘橋終究出了病例,且上頭要求調派人員協助交警支隊,在各大交通要道設卡攔截,對過往車輛與人員進行體溫檢測。   治安支隊與巡邏支隊則帶人往返於各大公共場所,諸如賓館等。   技術隊許多人則被抽調走,加入了網監支隊,聯合輿情監控科一塊監控輿論,闢謠破謠。   一時之間,多少有些人心惶惶。   祁淵幾個,便都很有默契的只打了點餃子,快速往醫院裡塞。   「蘇隊,」感受到氣氛太凝重,祁淵忍不住想調和一下,便說:「吃了這頓飯,咱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蘇平抬起頭,瞥了他一眼:「這種時候別抖機靈,別自認幽默,話也別亂說,小心禍從口出。我們幾個倒是無所謂,落到有心人耳朵裡夠你難受的。」   祁淵脖子縮了縮。   下一更在凌晨一點左右,小區出了確診病例,封鎖了,影響有點大,抱歉。   另外關於消毒液,目前國內研究只有酒精和84消毒液對病毒有效,大家購買的時候建議看著點,殺菌和消毒是兩個概念,請知悉。   還有,目前查到澳洲藥監局有關於0.01%-0.001%的葡萄糖酸氯己定對滅殺冠狀病毒有效的報告和論文,但國內我暫時沒查到相關的報導和論文,所以是否購買這種消毒液,還請大家自己斟酌。   個人建議,酒精洗手,84消毒液拖地擦拭門窗,實在買不到,葡萄糖酸氯己定消毒液也可以考慮。酒精的免洗手消毒液推薦潔芙柔,之前我在醫院進修時醫院裡用的就是這款,別的只要含量達標應該也可,看準主要成分含量就行了。不過這款目前大面積缺貨,大家可以蹲一蹲。   最後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的,愛你們,麼麼噠。 第392章落網   松哥拍拍他的肩膀,輕聲道:「別太往心裡去,蘇隊最近精神壓力很大,有些焦慮,不是針對你。」   祁淵搖搖頭,同時說:「我也有錯,不該在這關頭……我會汲取教訓長點心的。」   「嗯。」松哥應一聲,往嘴裡大口塞餃子。   很快將餃子吃完,他擦了擦嘴,站起身戴上警帽,說:「荀隊,蘇隊,你們慢慢吃,我先去執勤了。」   「小心點,口罩戴好,注意安全,一定要勤洗手。」蘇平也跟著站起身囑咐道:「站點都有免洗手消毒凝膠,別不捨得用,沒接觸一人,回來後一定要先消毒,再幹其他。」   「放心吧,我曉得。」松哥微笑。   「幫我照顧好其他同事。」   「嗯。」松哥輕輕頷首。   他們支隊的直屬警力,目前被抽調了二十人執勤,採用輪班制,每人站個一天。   不過想必不會持續太長時間了,所謂輪班看似人道,但僅僅只是上頭腦袋一熱做出的決定,其存在極大的交叉感染的可能。   然而荀牧卻並不這麼認為,他反倒覺得這是上頭的某種「智慧」,先以輪班制把人拉到一線,爾後以避免交叉感染風險為由,直接更改計劃,讓他們長時間留在一線,不得退下。   是以松哥這一去,短時間內肯定回不來了。   而且荀牧直截了當的跟他們說過。   但他們並不在意,依舊同意前往一線——上頭怎麼做是上頭的事兒,寒不寒心另說,但他們想對得起自己的職責,對得起自己肩膀上的警銜。   他們情願前往一線去做點事兒,哪怕短時間內回不來,哪怕可能再也回不來。   如果怕死,他們早就開始混日子,乃至離開刑偵支隊了。   「記得……」荀牧張了張嘴,良久,又輕嘆一聲,說:「算了,你們的空餘時間,多跟家人報平安吧,支隊的事兒不需要你們愁。有需要,直接給我電話,我盡我所能給你們提供幫助。至少,支隊肯定是你們的有力保障。」   「嗯!」松哥點點頭,敬了個禮。   荀牧等同一桌的人紛紛站起來,回了個禮,爾後他便轉身離開。   正在這時,荀牧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立馬將手機摸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爾後接通:「你好,請問哪位?嗯,對,我是……噢?真的?太好了!真是辛苦你們了,勞煩你們辛苦點,幫我們看住他一下,我這就派人連夜趕過去將人羈押回來!」   掛斷電話後,他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說:「各位,好消息!就在半個小時之前,宋兆祖和家人通過視頻連線吃過最後一頓年夜飯後,就主動到他目前所在的鎮上的派出所投案自首了!」   「視頻連線。」蘇平皺眉:「不是已經通知當地同事同事聯繫他在老家的家人了麼?怎麼我們此前完全沒收到消息?」   「人家只是嫌疑人家屬,又不是嫌疑人。」荀牧不以為意:「頂多取得他們同意,有限度的監控、監聽他們的手機,沒理由二十四小時盯著……」   「你也說了,監控、監聽手機。」蘇平說:「那麼當有視頻來電打入,即使不能明確知道是誰打來的,也不知道聊天內容,也應該引起相當程度的重視才對,可他們……   現在看來,時值除夕,當地同事也懈怠了啊,都回家過年了麼?也虧的宋兆祖情況特殊,本身承受的壓力就相當大,所以打過視頻電話後就主動投案自首了,否則的話,咱們可能會錯失極好良機。」   「某些相對偏遠地方的基層同事,就是這個樣的。」荀牧嘆了口氣,同樣很是無奈,說道:「近些年已經好多了,往前推個十年二十年,某種程度上更是形同擺設,而我們根本無力更改。   好在隨著上頭要求越來越嚴,加上各地網絡也越來越發達,即使偏遠農村與外界的聯繫也漸漸地多了起來,這些地方,總歸也都在慢慢變好,總歸是越來越好。」   「是啊,慢慢,總歸,這我也知道,我也從未放棄過希望。」蘇平結果了話,感慨著說:「可這個慢慢的過程中,又該有多少本該落網的嫌疑人就這麼被錯過,又有多少本可避免遭受傷害的群眾受到傷害……」   「理是這個理,但我們無力更改什麼,只能做好自己。」   「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蘇平道:「可我現在總覺得,這句無力更改什麼聽著這麼刺耳。多少人說著『無力更改』,然後就堂而皇之的聽之任之了?這算什麼事兒?   是,我們無力改變大局,但不代表我們毫無影響力……」   「我清楚,所以我們支隊……」   「別說我們支隊,光我們支隊不夠。」蘇平生硬的說道:「我要走程序追究當地這些不負責任的傢伙的責任。   哪怕程序複雜,代價也不小,更要得罪許多人,可必須得讓他們長個教訓,要讓他們知道,穿不起這身警服,就給我扒咯!」   「行。」荀牧挑眉:「我陪你一塊。」   蘇平張了張嘴。   「怎麼,怕影響我啊?」荀牧嘴角微微揚起:「別瞎擔心。如果往上爬的代價是丟掉良心的話,我情願一輩子卡在如今的位置上。你從警這麼多年,不也是這麼想的麼?咋,準你高尚,不許我乾淨吶?」   「去你的。」蘇平再次微笑,抬手錘了他胸口一下,隨後道:「那麼,押解他回來的事兒,交給我吧,我親自去。   至於追究當地責任同事的事兒,等我查查,如果真是他們玩忽職守,肯定沒他們好果子吃。但當務之急還是先把人帶回來。」   「嘿,倒是理智了不少,我還怕你一意孤行非得先把宋兆祖老家的那幫同事處理掉在說呢。」   「我沒你想的那麼莽。」蘇平翻個白眼:「好歹得先確認事實再說吧。說不定人家第一時間定位到宋兆祖位置,並先行與宋兆祖所在的公安系統同事聯繫讓他們拿人,所以耽誤了轉告我們的時間呢。」   「你能這麼想最好了。」荀牧道,隨後又板起臉,嚴肅的說:「路上多加小心,平安回來!」   晚安 第393章憤憤   「我跟你一塊去吧。」祁淵把剩下的兩個餃子統統塞嘴裡,便趕忙起身說道。   蘇平點點頭,摸出手機查了下導航,又翻了翻購票軟體,說:「八百多公裡……這個點沒有過去那邊的高鐵了,咱們坐火車吧,訂兩張臥鋪票,大概明天中午到,再訂好回程的高鐵就是。」   「好。」祁淵說:「那我去收拾一下。」   「帶一套衣服還有牙刷牙膏毛巾之類的洗漱用具就行了。」蘇平說:「最多在那兒住一天,後天上午就回回來。」   「嗯。」祁淵點點頭表示明白,抽了張面巾紙擦過嘴,便轉身離開了。   ……   晚上八點,荀牧將兩人送到火車站。   兩人都帶著口罩,對他輕輕點頭,沒再說什麼,便直接轉身往車站走去,過了體溫檢測,爾後安檢入站,在候車室等了約莫半個小時,便上了火車。   翌日中午十一時,火車準點到達縣城。   就連縣城車站,也有人持體溫檢測儀在測量體溫了,由此可見,這次疫情真的相當嚴重,且有關部門都非常重視。   終於出了站,祁淵左右瞧瞧,嘆了口氣,輕聲說:「這兒和我老家縣城很像。按理說,大年初一,雖然有不少人回了村裡,但還是相當的熱鬧,今年卻著實太冷清了。」   「吃出來的災禍。」蘇平冷冷的說道:「總有那麼極個別人管不住嘴,害的全國人民一塊為他買單。   這次疫情,江城確實是無辜的,但每一個管不住自己嘴的人都難逃其咎,絕不無辜。   我想不明白,野味就那麼好吃?都吃出多少問題來了,就是不長教訓!把我們祖先花了幾千上萬年,甚至幾萬年辛辛苦苦給我馴養出來的家禽家畜扔到一邊,跑去冒著生命危險,還是讓全國人民跟著他們一起去冒生命危險去啃野味?腦袋到底怎麼想的?」   「有的野味確實好吃……」   「嗯?」蘇平冷冷的目光剮了過來。   「咳咳,我說的是野菜。」祁淵趕緊解釋:「雲南那邊的野生菌,確實是要比人工菌好吃很多,特鮮。還有幾乎全國各地山上都有的蕨菜,拿來炒酸菜肥腸是真的特別棒。」   蘇平這才緩緩收回目光,點了點頭。   祁淵又說:「要我看啊,那些東西不見得是有多好吃,而是為了滿足某些特殊需求,比如裝逼,一桌飯就是尋常人一個月工資,那種感覺,嘖嘖嘖,也就是所謂的牌面了咯。   另外還有就是獵奇了吧,沒吃過,又賣得貴,再加上某些有心人的刻意引導式宣傳,許多人有條件了以後恐怕都會忍不住弄點兒來嘗嘗。不管別人說好吃也好不好吃也罷,總得自己試過了才罷休。   另外還有一些,是在聚會的時候,或不知情,或盛情難卻,或領導在臺上不好推辭而吃下的,面前也算無可奈何吧,不能一棒子全部打死。」   蘇平又一聲冷哼:「你別給那些人洗地。」   片刻,他才摸出了自己的手機打了個電話。   「你好,我是蘇平,餘橋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刑警。對,就是過來負責對接案子並將嫌疑人宋兆祖押解回去的。嗯,你過來接咱們是嗎?好的,謝謝了,我現在在縣城火車站出口這兒,兩個人。好的,我們等你。」   掛斷電話,蘇平說道:「當地公安分局派人來接咱們,等一會兒吧。」   說著,他便習慣性的從口袋中摸出煙,爾後才忽然想到,這會兒都戴著口罩,根本抽不了,只得又罵了聲幹,咒了幾句無腦的某些人,爾後又憤憤的將煙放回口袋。   祁淵見了,嘴角微微揚起,反倒覺得有點兒忍俊不禁。   蘇平這個老煙槍,抽不了煙,可真的是要命了。   但若忍不住摘下口罩來抽菸,說不定就真的沒命了。   然而菸癮一起,想要壓下還真的難,蘇平忍不住在小小的方寸之地中來回的踱步,時不時的抓耳撓腮,顯得煩躁不堪。   是的,斷煙並不如何痛苦,但這種時刻存在的焦慮,這種淡淡的情緒,時刻影響著人,潛移默化之下,最是難以忍耐。   一個不慎,一個不留神,以往保持了許久的習慣就會讓他們忍不住立刻將煙給摸出來,塞進嘴裡,點上。爾後再後悔,便來不及了。   加上「點都點了」這等與「來都來了」同等層次的萬能勸服藉口之下……   對於戒菸者而言,希望便會永遠都放在「下一次」。   畢竟情緒與習慣的力量,超乎想像的恐怖、可怕,不是那麼容易抑制的。   就比如方才蘇平便忍不住將煙摸了出來一樣。   好在此時此刻,尚有一強力外力作為屏障——口罩,它阻隔住了蘇平下意識的習慣性動作,讓他把煙放了回去。   一念及此,祁淵忍不住再想,自己此時此刻菸癮似乎還不是特別大,即使在壓力極大工作強度極高的刑警隊,也只保持著三天一包的水準,算上其他同事發的煙,可能在兩天一包左右。   習慣還不是非常強烈,煙齡也不是很高,是否可以咬咬牙,跺跺腳,把這個壞習慣給戒除了呢?   「想什麼呢?」蘇平忽然發現他在走神,雙眼仿佛沒有了焦距,還偶爾下意識的踢一腳地面的菸頭落葉什麼的,便忍不住問道,也算是對抗菸癮轉移注意力的方式了。   「沒,我在想,要不要趁著這次疫情,大家都在戴口罩不方便抽菸的關頭順便把菸癮給戒了。」祁淵說道:   「先不說健康問題,單單抽菸就蠻花錢的來著。現在還好,倘若將來菸癮越來越大,一天一包甚至兩包,一年下來就是好幾千塊錢呢。」   「可以啊,我支持。」蘇平挑眉說道:「不論怎麼說,舉什麼例子或者理由,抽菸總歸是不好的,能戒就儘量戒了。   我是沒辦法,三十年的煙齡擺在這兒,真心……」   「蘇隊,別給自己找理由哇。」祁淵笑道:「這次疫情算是個強烈的外力,咱們互相監督,一塊兒戒,怎麼樣?」   抱歉,更新完了……   關於工作的事兒,跟我家那位吵了一架,掰扯白天,影響了更新。   下一更大概在兩點左右吧,最晚三點,寫出來才睡覺。 第394章緣由   「不怎麼樣。」蘇平口罩動了動,似乎在撇嘴,說:「我沒打算戒,不在不抽菸的人面前讓他們吸二手菸也就是了,戒它幹嘛?」   祁淵無言,又勸了兩句,見他態度開始變得有些敷衍,便也不在多說了。   他自己都還沒戒掉呢,能不能戒成功也兩說,是以話語根本沒啥信服力。   又等了一小會兒,便看到位戴著口罩的民警一路小跑著過來,對著蘇平一敬禮,問道:「你好,請問是餘橋過來的蘇隊嗎?」   「我是。」蘇平回禮,隨後問:「你是縣局的?」   「是的。」他說:「你們叫我小華就好。」   隨後又說:「請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回縣局。咱們大隊沒有獨立出去,就在分局裡頭辦公的。   嫌疑人宋兆祖這會兒也在那兒,你們要審的話直接提審也行,不急著審訊的話,把手續辦好了就把人帶回去吧。」   「好的,麻煩了,先在你們這兒審吧,有些線索,越快挖掘出來越好。」蘇平說:「麻煩你們幫忙騰出個審訊室來了。」   「不麻煩,都現成的。」他搖搖頭,隨後當先帶路。   三人走出站前廣場,又進了停車場,坐上輛警車,便往縣局開去。   該縣縣城範圍並不太大,南北不足五公裡,東西更只有三公裡左右罷了,不是特別趕時間的話,不論想去哪兒都能走路步行過去,更別提開車,幾分鐘也就到了目的地。   停好車,小華看了眼手機,笑道:「審訊室已經騰出來,人也帶過去了。蘇隊,你們要著急可以先審,審完再補手續就是,那些東西都不急。」   「多謝了。」蘇平連連頷首。   幕後僱主尚未明確,且隨時可能出逃,加上可預料的警力資源在一段時間內會越來越緊張,蘇平當然想儘快把需要的信息統統都給問出來。   哪怕僅僅只提前半個鐘一個鍾。   但跨地域辦案本就麻煩,手續繁多,如果當地同事不同意,非得先辦手續的話,他也沒什麼辦法。   好在這回碰到的單位相對比較開明,也很配合——說起來,這在他職業生涯中都蠻少見的。   小華很快帶他們到了審訊室外,爾後側過身:「我就不進去了,你們直接審吧。審訊記錄冊、錄音記錄和視頻啥的,我們得保留一份原件,不過拷貝件你們可以帶回去。」   「好。」蘇平點點頭,直接領著祁淵走進審訊室中。   審訊桌上坐著的,正是嫌疑人宋兆祖,看著五十來歲年紀,但沒有如大多數富態的中年人一般發福,反倒挺精瘦的,就是精神狀態看上去不是太好,恐怕這些日子都沒好好睡過覺。   「蘇隊,你來啦。」他抬頭看了一眼,擠出一絲微笑。   「你認識我?」   「當然。」他點點頭:「你,還有荀隊、凃主任、柴主任、孟隊、趙警官等等,你們支隊還有下邊各大隊的主要負責人和精英,我們都做過專門的調查研究。   我們做計劃的時候,也會針對你們的辦案風格想辦法避免撞到你們擅長的點上。」頓了頓,他看向祁淵,微笑:   「這位是祁警官吧?像是你這樣的生面孔,卻又經常與上述幾人一塊兒參與到各種案件調查工作中的,我們也會了解。因為你這樣的說明很受領導的看重,肯定有過人之處,不研究清楚了,容易翻船。」   祁淵微微一愣,隨後不鹹不淡的說:「過獎了,不敢當。」   「你們功課做得倒是挺足。」蘇平接過話。   「必須的。」他說:「否則我們早就被抓了,不是麼。除了製造意外,咱們還得想辦法避免被你們看出人為的痕跡來,否則意外就不再是意外了。」   「是這個理。」蘇平頷首,又直接切入正題:「這些天過的很狼狽吧?」   「是啊,這輩子沒這麼狼狽過。」他嘆了口氣:「就在前些天吧,我碰到了一次車禍,但我見機快,躲過去了,毫髮無損。」   「你懷疑僱主在整你?」蘇平說:「你幹的就是這個,疑神疑鬼也挺正常的。」   「倒也不是,他們雖然有錢,但某些方面,不如我們專業。」宋兆祖搖頭說道:「即使想要對付我,也得找我的同行來辦,還得確認我的位置。而國內很少幹這個的,我的同行大多都在國外,要不然就在媽港、轟控。   所以,雖然確實不排除他們想要弄死我以高枕無憂,徹底斬斷自己暴露風險這種可能,甚至可能性還相當大,但他們的行動不可能這麼快,這次的車禍應該只是意外。」   「噢?」   「但這次意外讓我發現,我比自己想像中怕死,惜命。」宋兆祖嘆口氣,說:   「我的身份暴露之後,想要我死的人太多太多了。不只是這一次的僱主,也不止之前被我們害死的人的家屬,還有前幾次的僱主,他們同樣不會容忍我活下去。   說來也可笑,我這樣的犯罪,竟然還得尋求你們公安的保護。」   「可你應該很清楚,選擇自首,你大概率也免不掉死刑。」蘇平說。   「我知道,太多人想要我死,他們的人脈鏈條太廣。」宋兆祖說:「其實你可以自信點,把大概率三個字去掉。我肯定要死的,死緩都別想。」   說到這,他嘆了口氣,話鋒一轉:「可好歹,我能死的比較痛快些,留個全屍。   否則的話,落到這樁案子,或者之前策劃的案件的僱主手裡還好說,要落到那些大佬的家人手裡,唉。   要知道,那些人中,不乏混黑的,即使他們心裡甚至感激我,因為我把大佬幹掉了,他們才有機會繼承現有的一切,可該有的姿態必須得做,用最殘忍的辦法把我活活虐死。   到時候別說全屍了,你們警方能湊齊我的屍塊都難,我爸媽都認不出我的模樣來。   所以那次車禍,我壓力就一直很大,直到昨天,除夕夜,撐不住了,才下定決心,跟我爸媽打個視頻電話,一塊兒吃個年夜飯,然後就過來自首。」   晚安 第395章僱主   頓了頓,宋兆祖又說:「我有看新聞,小蘭已經死了,被他們殺害,她跑路的功夫不會比我差,但她還是死了,他們想要找到我,怕也不是很難,畢竟他們掌握的關於我的線索,其實比你們刑警要多,有過合作嘛。   我是真的怕了,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香,頂不住啊,太難受了,還不如自首,至少求個安穩,求個痛快。」   蘇平沉默了一會兒後,便點點頭,爾後便直接問出目前最為關心的問題:「僱主是誰。」   「魏川華。」宋兆祖說:「安和集團的財務總監。」   「他?」蘇平微微一愣:「他僱傭你們在安和集團名下樓盤製造意外,搞垮安和集團?」   「是的。」宋兆祖點點頭:「剛知道這事兒的時候我也非常詫異,他是安和集團財務總監,跟集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我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麼要這麼幹,甚至擔心這會不會是一場陰謀。」   「噢?」   「比如說,他和我們以前設計殺過的某位大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就想用這種方法把我們給釣出來,然後一網打盡。所以接或不接這一單生意,我猶豫了很久。」   「你怎麼確定這不是陰謀的?」蘇平問。   「其實我至今都不太確定。」宋兆祖說:「雖然和他交流過好幾次,也問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之類的,但終究耳聽為虛,沒辦法百分百相信他。   可是富貴險中求,三個億的巨額佣金下,我們還是決定幹了。就算有風險又怎麼樣?幹什麼事兒沒風險了?大不了幹完這一票後散夥各自躲起來唄,畢竟是三個億啊。」   蘇平抿抿嘴,問道:「那麼,這個所謂的僱主,他的動機究竟是什麼?」   「搞垮安和集團啊。」宋兆祖聳肩:「這不明擺著的麼?」   「他們為什麼要搞垮安和集團?」蘇平皺眉。   「說是他背後有人,打算收購安和集團,但現在安和集團的市值太高,硬買下來的話,代價實在是太大了,所以就想先將安和集團搞垮,然後以小得多的代價來把這個集團給收購了。」   「噢?」蘇平摸摸下巴。   關於商業上的這些事兒,什麼合併、收購的,他其實完全不懂,不過聽起來似乎還蠻有道理的。   只是他不太理解,如果安和集團名聲臭了,幕後財閥收購該集團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懂他便直接問。   「我也不是很明白。」宋兆祖說:「不過大概也可以理解。魏川華幕後的人饞的估計就是安和集團的基業,而不是這塊招牌。   雖然安和集團並沒有真正意義上走出餘橋,但在餘橋本地還是有著相當的影響力的,名下有著好幾塊大小不等的樓盤,就包括目前這個大盤,任何一家集團恐怕都饞。   所以,他們很可能並不需要安和集團的牌子,需要的僅僅只是安和集團名下的那些樓盤而已。」   蘇平沉吟片刻,問:「他背後站著誰?」   「不知道,他不肯說。」宋兆祖搖頭:「我問過,他叫我別打探那麼多,還說咱們不是他們的唯一選擇,愛接接,不接他們換人。」   「哦。」蘇平捏捏下巴,隨後嚴肅的問道:「所以,你現在是指證安和集團的財政總監魏川華,是嗎?」   「是。」宋兆祖也嚴肅的頷首。   蘇平便在審訊記錄冊上寫下這段信息,然後遞給宋兆祖:「確認無誤後籤名,我這就讓留在餘橋的同時傳喚他。」   「好。」宋兆祖接過,認真看了兩眼,隨後便在上邊籤了名字。   蘇平立刻將通知書遞給祁淵:「拿去請小華幫忙傳真到支隊,有大用。」   見祁淵點頭起身,他便又掏出手機,給荀牧打了個電話。   不一會兒,祁淵回來,蘇平便繼續審訊。   「你們這樣的人,平時應該相當隱秘吧?」蘇平問道:「那麼你們平時是怎麼接單的?或者說,那些僱主怎麼找到你們?」   「說隱秘也隱秘,沒渠道的話確實找不到咱們。」他聳聳肩:「但其實也沒你們想像的那麼誇張。   這事兒一向是阿蘭負責的,有中間人,中間人在國外租了兩個伺服器,接單下單什麼的,而且都是單線聯絡,我們聯繫他,問他最近有沒有單子,他聯繫僱主,給他聯繫方式。   過個三天左右,我們再聯繫他,同時支付佣金——固定價十萬一單——他則給我們僱主的聯繫方式。   之後我們與僱主也是單線聯絡,我們聯繫僱主,讓僱主將目標還有錢按照咱們的方式放到咱們指定的地方,然後我們派人去取——你們看過古天樂的電影意外吧?跟那個方式差不多。」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這是一般的單子,我們接的大單多數也是這樣,求穩妥嘛,信得過就按我們的方式來,我們絕對讓對方滿意,信不過那生意就別做。   同理,咱們和中間人也是這樣的,和中間人互相信得過就合作,信不過那生意就做不了了。」   「那麼,非一般的單子呢。」蘇平又問:「就比如這次,明顯不是按照尋常方式來做的吧?」   「嗯。」宋兆祖點點頭:「不過其實倒也差不太多,沒有什麼出入。   我們也是通過中間人發現的這單任務的,不過由於這單的佣金巨大,不可能採用給現金的方式,所以那邊主動提出要求,先放一個億的定金在中間人帳戶上,剩下兩億,任務完成後轉給我們。   而且,僱主與我們雖然還是單向聯繫,但因為目標不是特定的某個人,所以就直接在電話裡說明白了。而我的顧慮,也是事後換了號碼聯繫他的時候說的,他開始時還好,但越後邊越不耐煩,直接問我們幹不幹。」   「既然如此,僱主怎麼會知道你們的身份?」蘇平問道。   「還不是賴你們。」宋兆祖翻了個白眼:「要不是你把我和阿蘭的照片公布進行協查通報,他怎麼可能知道咱們的身份?但既然暴露了,那他哪怕為了自保,也絕對不會讓我們活下去。」 第396章坦蕩   「賴我們?」蘇平冷笑:「這話你還真有臉能說出口啊,賴我們?」   宋兆祖低下頭去。   頓了頓,蘇平又問:「關於陸青蘭被殺,你知道怎麼回事麼?」   「我哪兒知道啊。」宋兆祖說:「我早幾天就走了,那時候通知過她,讓她也趕緊跑,畢竟合作一場,我跟她也……哎呀反正你們都懂,就那個關係,提醒提醒她也是應該的。哪裡想到她竟然沒走,還被人害死了啊。」   蘇平沉思片刻,猶豫一陣,才說:「我們懷疑,她是被人約出來殺……」   「不可能。」宋兆祖忽然打斷蘇平:「沒可能,小蘭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她很清楚,絕對不能跟僱主有除了交易之外的任何往來,魏川華他們不可能有小蘭的聯繫方式,怎麼約?」   「噢?」祁淵忍不住接過話:「那她怎麼可能死在菜市場?如果不是被人約的,她沒理由在半夜……」   「等等,」宋兆祖說道:「哪兒?菜市場?哪個菜市場?」   「目前還不確定。」蘇平心中一動,說:「只推測是某家菜市場的禽類鋪子當中,位置大概是在河濱大道與中山中路交界處附近。」   「那我知道了!」宋兆祖說:「永和村海鮮農貿市場活禽區3-104商鋪。你讓人去查查,我估計就是這兒。」   「噢?」蘇平掏出手機,一面給荀牧發了簡訊,一面問:「怎麼說?這個商鋪……」   「這家商鋪是我買下的。」他撇撇嘴,說:「主要作為類似『安全屋』的存在吧,每次做完任務,我和她都會藏在裡頭,戴上口罩帽子營業,賣點雞鴨鵝兔還有鴿子。   目的嘛也簡單,萬一哪一次失手被你們通緝了,咱們往鋪子裡一鑽,就算面對面的你們都不一定認得出咱們來,安安心心的賣一陣子活禽,等風頭過了以後咱們再跑,就不容易被堵個正著。」   「噢?」蘇平這回是真詫異了:「可以啊你們,這種法子都想得到。不過你們的鋪子平常如果不開門,只在犯案後才營業……」   「誰說不開門啊,天天開的好吧。」宋兆祖說:「沒有任務的時候咱們就賣活禽,有任務的時候就接接任務。我們的目標是攢夠足夠的錢,就直接洗手不幹了,店鋪再轉賣掉,以後踏踏實實過日子。這些年苦也就苦一點咯。」   蘇平皺眉,問:「你和吳超他們一塊兒經營?」   「沒有,我信不太過他們,這最後的保命手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說道:「他們到時候怎麼辦是他們的事兒,我保護好自己就成了。   所以這事兒只有我跟小蘭知道,而且每次要和他們見面的時候,我都會洗個澡蒸個桑拿,衝的乾乾淨淨,換上身光鮮亮麗的衣服再去找他們。   不過小蘭受不了鋪子裡的環境,所以她平時都不在,只有做完一樁案子以後才會短暫的過來待幾天,也不怎麼幹活。   我估計她這次也是怕了,我也跑了,她想跟以前一樣鑽進鋪子裡躲風頭,結果被魏川華的人發現了,一路尾隨過去殺害的吧。」   蘇平若有所思:「這麼說來,她不跑,是打算和以前一樣,先用自己覺得穩妥的辦法避避風頭……那你呢?你為什麼直接跑路了?」   「不跑不行,這次的事兒比以前大得多,而且王強華那屌毛還被抓了。」宋兆祖說:「他以為我不知道,他就打算著生病了自首好讓我們欠他個人情,然後幫他照顧家人。媽的,這憨批,可把我們害慘了。   所以我知道他被抓,就第一時間先跑路了,那時候他應該還沒供出我吧,畢竟如果他把我們都供出來,那他自首就沒意義了唄,所以權衡一下,抓緊時間跑路要來的比呆在餘橋的菜市場鋪子裡要安全。   這不,幸虧我跑了,不然我可能和小蘭一樣,沒被你們抓到,卻被僱主或者以前的僱主、以前的仇家給找到然後殺死。」   蘇平再次將這條信息給記了下來。   祁淵則問:「既然你知道王強華的目的,為什麼不把他剔除出團夥?他那個狀態,對於你們團夥而言算是個定時炸彈吧?」   「害,我就是事後諸葛亮。」宋兆祖說:「我是在他被你們抓了以後才忽然反應過來的,之前一直沒往這方面想,不知道他挖坑給咱們跳。   要早就意識到這事兒,早早的把他給踢出局,甚至想辦法先把他給幹掉,別的不說,這次計劃咱們會相當完美,做個幾年牢出來每人分幾千萬去過富家翁的好日子你信不?」   蘇平抿抿嘴,片刻後點頭:「信。」   「噢?」這下宋兆祖反而愣住了:「我還以為你會說啥邪不壓正,或者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之類的呢。」   「不行就是不行。」蘇平淡淡的說:「承認對手比自己強,不丟臉,差就是差,改進就是了。先前你們犯了不少案子,即使我們認為是人為,可查來查去都是意外,怎麼也沒抓到你們,這就是咱不行,沒藉口可想。」   「坦蕩。」宋兆祖連連點頭:「本來自首還有點不甘,覺得要不是王強華那屌毛,我們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這會兒我服了,落到你手裡頭,不冤。」   蘇平輕笑:「那麼,以前犯的那些案子,也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吧。都還記得麼?」   「都記得。」宋兆祖點點頭:「都是我和我的團隊精心策劃出來的案子,說起來還蠻有成就感的呢,印象相當深刻,連僱主和目標也都統統記得,我這就招。」   ……   審訊如預計中一般順利,但由於案子太大,需要招供的事項太多,是以依舊持續了整整五個小時,才算交代完畢。   爾後,蘇平將這些記錄統統傳真回餘橋刑偵支隊,又購買了明日一早返回餘橋的高鐵票,便找到刑警小華,打算將各項手續都給辦理好。   一切都相當順利,在縣局提供的招待所住了一晚,翌日清晨,蘇平和祁淵便押著宋兆祖,乘坐小華開的警車前往高鐵站。   晚安 第397章歪腦筋   當天中午,蘇平三人回到餘橋,荀牧親自來接,在查驗過體溫之後,便上了車開往看守所。   路上,蘇平忍不住問:「魏川華,抓住了嗎?」   「抓著了,在醫院呢。」荀牧回答。   蘇平有些錯愕:「醫院?什麼情況?畏罪自殺?」   「暫時還難說是畏罪自殺還是被自殺。」荀牧說:「昨天下午我們收到消息後便第一時間趕到了魏川華家,喊了半天沒人,最終決定破門,結果就發現這個魏川華倒在客廳,臉色蒼白口吐白沫,四肢還在痙攣,人昏過去了。   我們趕忙聯繫了醫院,第一時間送醫,醫院檢查過後才發現他是吞服了砒霜,具體怎麼弄到的現在也不清楚,好在砒霜這種藥的『見效』相對來說比較慢一點,加上送醫及時,今早脫離了生命危險。」   「人醒過來了嗎?」蘇平又關心的問道。   「醒過來了。」荀牧說:「我讓方常去守著,順便展開審訊,一會兒估計就會出結果。」   蘇平輕輕點頭,也不再追問。   很快抵達看守所,將宋兆祖羈押於其中,三人又往醫院跑去。   這會兒,方常與另一名民警依舊在審訊著魏川華,蘇平三人便沒進去,審訊過程中貿然打斷可是大忌,嫌疑人的心理狀態時刻波動,說不定一被打岔,本來決定招的事兒便又不打算說了。   何況他們在外頭旁聽了一會兒後,便發現審訊其實已經到了尾聲。   果然,沒等二十分鐘,審訊便告一段落,方常走出了病房。   他顯然也早就發現了荀牧和蘇平,是以結束審訊後第一時間便走出來打算直接匯報情況。   「怎麼樣,都招了些什麼?」蘇平性子相對急,不等他開口便搶先問道。   「換個地方說話吧。」荀牧則擺擺手,左右看看,往走廊盡頭一指,說:「去那兒說吧,那邊人少,咱們不好在這兒擋著病房。」   「嗯。」蘇平也點點頭,當先過去。   方常眨眨眼睛,見他和荀牧都走了,只好對著祁淵聳聳肩,隨後也立刻跟了上去。   很快走到走廊盡頭,不等蘇平再次發問,方常便直接說道:「他醒來後看到我,第一句話就說要報警,他被人害了,並自述昨天中午吃過午飯過後,便感覺到噁心、嘔吐、腹痛,之後大便還發現混有血液,並很快感到眩暈。   當他察覺到不對想要打急救電話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電話還沒撥出去他就失去了意識,幸虧被我們所救,這才撿回一條命來。   由此可見,他砒霜中毒並非是畏罪自殺,更有可能是被人投毒,當然也不排除意外中毒的可能,不過這種可能性太小了。」   蘇平點點頭,同時說:「如果是被他幕後的那幫傢伙投毒,並且一醒來就嚷嚷著要報警的話,審訊工作應該相當輕鬆才對。因為他對幕後投毒的人肯定心裡有怨。」   「嗯,是這樣沒錯。」他立刻說道:「他很快招了,說自己確實參與了這件事兒,三個億的費用也對得上,同時還供出了自己幕後主使——他表姐夫,以及他舅舅。」   「噢?」蘇平問道:「他舅舅是什麼身份?」   「太華科技實業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最大股東。」他說道:「這家公司聽著不太有名氣,其實卻是個重要的科技公司上遊供應商,主營的產品包括了內存條、硬碟、主板、屏幕等,實力雄厚,強大非常。」   「這麼牛批?」蘇平一愣,有些錯愕:「太華科技……我怎麼沒聽過?」   「這類上遊供應商名氣不顯挺正常的,基本都只在科技圈裡如雷貫耳。」方常又說到:「不過由於手機市場接近飽和,電腦市場也在走下坡路,他們集團的發展也遇到了瓶頸,這兩年的財報都不大好看。   所以他們就籌劃著拓寬產品線,進軍其他領域開拓其他的市場,比如智能家居,比如人工智障,比如自動駕駛,還比如VR。   其實挺慘的,這些年科技市場都偏浮誇,除了幾大巨頭級別的企業還可以勉強穩住之外,別的產品……   就說人工智障吧,概念炒的沸沸揚揚,然而除了幾大手機品牌劍走偏鋒把這玩意兒用到了拍照上外,並沒有太大的用處。再說智能家居,熱度也飛快的減退,還有VR,剛巔峰即黃昏……   而最讓人尷尬的是,這些行業,或者說這些雷區,他們無一例外統統都碰過,賠的老董都差點跟假藥停學習了。好在他們步子邁的還不算太大,勉強穩住了,並且很快召開重大會議,決議集團的下一步發展。   當時一部分人建議走生物科技或者電池技術等,也就是繼續走尖端科技,但更多人卻建議走基礎經濟,比如餐飲業、日用品、服飾,以及房地產。   當時其實兩邊都說服不了對方,走尖端科技的壓力與風險實在太大,尤其在各大基礎學科基本都陷入停滯的情況下,尖端科技也很難有質的突破;而走基礎經濟卻意味著他們要在完全不熟悉的領域開拓市場……」   「停。」蘇平打斷他:「別跟我們說這些,沒意義。總之最終結果,他們決定走房地產,是吧?」   「是的。」方常點點頭:「不過很尷尬,房地產目前也遇到瓶頸了,雖然總體上房價還在漲,但市場同樣接近飽和,他們錯過了前幾年的飛速發展期,現在想要進來分一杯羹,並不容易。」   「於是他們就動了歪腦筋,想要吞併安和集團?」蘇平問道,隨後皺眉自問自答:「安和集團同樣實力不俗,他們沒那麼不智吧?」   「原本自然不會,但誰叫安和集團玩了場豪賭,圈了個超級大盤呢。」方常說道:「這一下,就讓安和集團的資金鍊陷入個相當尷尬的狀態,同樣也承擔著巨大的風險。   同時,這個魏川華也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主……呃這話或許不太對,總之他得知自己舅舅想要進軍房地產業,就動了歪腦筋,主動和他舅舅聯絡。」 第398章環環相扣   頓了頓,方常見蘇平仍舊有些不耐,便重新組織了下語言,又道:「具體商量的細節就不說了。   總之最終他們達成一致,魏川華他舅舅撥款五個億,作為他打垮安和集團的基金,並承諾,如果他能在商業上重創安和集團,讓太華集團能以極小的代價將其收購,將來就讓他做太華集團於房地產一塊的總負責人。」   祁淵反倒起了興趣,忍不住問:「聽上去,他舅舅竟然也並不知道他的具體計劃?」   「最開始是不知情。」方常說:「但當計劃正式展開,僱來了宋兆祖的團夥,且他遲遲沒有商業方面的動作,他舅舅起了疑心,才追問他怎麼回事,最終得知計劃已經實施,便也默認了。」   「既然如此,」祁淵納悶道:「在不知道具體計劃的時候,他舅舅哪來的信心,說撥款就撥款?」   「兩個原因。」方常道:「第一,併購案中,五個億其實算不得什麼,尤其針對安和集團這麼大的企業,即使不成功,他們也損失得起;第二,還記得魏川華的身份嗎?」   「財務總監?」祁淵問道。   「嗯。」荀牧接過話,輕聲說:「財物總監……能爬到這個位置,說明他相當受董事會的信任。」   「沒錯。」方常聳聳肩:「安和集團董事長跟他是情侶。」   祁淵:「???」   眨眨眼,他不確定的問:「安和集團董事長是女的?」   「男的。」   「這信息量有點大……」祁淵乾咳兩聲:「然後呢?」   「老董對他蠻信任的,」方常說:「但他只是利用老董,迎合老董晚上爬而已。那老董先天功能喪失,至今未婚,可對他動了真情,對他非常器重。   但偏偏呢,老董又收養了一對兒女,而他與老董的關係其實並不受法律保護,加上老董也好面子,不可能公布與他的關係,不可能留遺囑將財產繼承給他,所以等百年以後,偌大的基業都是老董養子養女的,他心裡不服氣。」   「不服氣?」蘇平哂笑兩句,爾後道:「你繼續說。」   「所以得知自己舅舅有意進軍房地產,他便提出將安和集團收購唄。」方常說:「同時對他舅說了自己與安和老董的關係,打包票能拿下安和集團。   對了,安和老董其實也知道他是太華老董的外甥,不過因為兩個集團之間並無關聯,沒有利益相關,所以對此也並不在意,且未引起任何戒備心,不擔心他洩露商業機密。   加上他也沒有老婆孩子,安和老董就對他更放心了,哪裡料到太華集團會忽然進軍房地產,更沒想到這傢伙竟會聯絡他舅舅背叛他。   嗯,在安和集團元氣大傷之前,太華集團是不會展露出收購意向的,而且這事兒的保密級別還挺高,只有他們一家子知道——其餘高層頂多清楚公司計劃進軍房地產,也不知道他們其實打算直接收購一家集團。」   「大概懂了。」祁淵抿唇,輕聲說:「簡單說,因為魏川華和他們老董不清不楚的關係,所以他舅舅願意給他個機會嘗試嘗試,所以給他打款五個……嘿這小子還吃了兩個億的回扣哇?」   方常再次聳肩。   「真黑。」荀牧也忍不住扶額:「這傢伙……」   「我來捋一捋。」蘇平卻打斷了他們的討論,淡淡的說:「魏川華因一己之私,打算『夥同』其舅併購安和集團,其舅給了他五億資金去打壓安和集團以降低併購成本。   此後,他便吃下了兩億,以三億的價格,通過『中間人』發布懸賞,最終被宋兆祖團夥接單,擬於安和集團名下超級大盤施工現場製造意外。   在計劃正式執行之前,魏川華他舅發現了魏川華的計劃,但並沒有制止反而默認了他的行動。   結果計劃又出了岔子,宋兆祖團夥成員王強華,因罹患骨癌自知必死而打算為家人謀福利,擅自更改計劃並主動自首,最終成功策劃出這起意外案的同時,也導致安和集團副總周鈺宏等人死亡、重傷。   截至目前,是這回事吧?」   見方常點頭,祁淵有些可惜:「這套路簡直環環相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惜,不是咱們推理出來,而是嫌疑人自己招的,有點遺憾。」   蘇平斜了他一眼,隨後又補充問:「昨天,魏川華被發現於家中經口吞服砒霜中毒,疑似他舅舅所為?」   「他是這麼認為的。」方常說。   「大致捋清楚了,還剩一點。」蘇平問:「死者陸青蘭呢?」   「魏川華也承認了,他害的。」方常說。   蘇平追問:「怎麼害的?按理說,他並不清楚陸青蘭的身份,更不知道陸青蘭的落腳點。」   說到這兒,他忽然看向荀牧:「永和村海鮮農貿市場,活禽區3-104號鋪子,查過了嗎?」   荀牧嗯一聲,說:「查得鋪子內存在死者陸青蘭及嫌疑人宋兆祖的指紋,也在現場提取了大量血痕,昨晚連夜做了離心分離並勘驗DNA,最終查到了陸青蘭的基因,可以確定那兒確實是現場了。」   「好。」蘇平應道,又看回方常:「還愣著幹什麼?說啊,具體的,魏川華怎麼交代的?」   「正打算講呢,就被你打斷了。」方常有些無辜的撓撓頭,見蘇平一瞪,當即不敢再囉嗦,立刻道:「也怪陸青蘭自己起了貪念。   在宋兆祖團夥分道揚鑣之後,她沒辦法從中間人手裡拿到錢——這事兒一直是宋兆祖負責的,而她負責與『僱主』聯繫。   她也是在宋兆祖跑路後才反應過來,但她同樣聯繫不上宋兆祖,心裡又有點不甘,就乾脆聯繫魏川華,告知他任務完成,想要從他手中獲得一筆好處,甚至不惜出言威脅。   魏川華能爬到財務總監的位置,那肯定也不是傻子啊,從陸青蘭的態度中猜到宋兆祖已經跑路,那麼落網的『王強華』等人便很可能是真的嫌疑人,為求萬無一失,便打算將知道他身份的陸青蘭和宋兆祖都幹掉。」   晚安。   明兒努力一把,瞅瞅能不能三更 第399章保姆   「宋兆祖和陸青蘭都是他的目標,但宋兆祖已經跑路,而陸青蘭疑似還在餘橋,自然首當其衝,是魏川華的第一目標。   他雖然沒有殺人的經驗,但腦子好使,加上警方公布了陸青蘭的照片,接下來只要確認她的住址就行,於是他便虛與委蛇,打算把人給誆騙出來。」   頓了頓,見蘇平仨都沒有要問的,他便又繼續說:「辦法其實很簡單,同意交易,且是現金交易——他預料到陸青蘭這樣的人不可能接受網上轉帳的,太容易暴露了。   接下來就簡單了,暗中安排著人手跟著自己,爾後自己則準備好一行李箱的現金,按照陸青蘭的『吩咐』將行李箱放在指定位置,自己則上了迎面駛來的公交。   理論上,他已經乘坐公交離開,不可能再『看』到是誰將行李箱取走,也就發現不了陸青蘭,方法說起來還算穩妥。   可實際上,一來因我們發布協查通知書導致她的樣貌特徵已經暴露,二來魏川華早有準備安排好了人,當她去取行李箱的時候,自然就被發現,爾後他們一路跟蹤即可。   至此魏川華確定了她三個落腳點——分別是位於溫紅慧谷小區與永和新村的房子,還有永和村海鮮貿易市場的攤位。   不過另兩個落腳點其實都只是煙霧彈,她還是相當謹慎的,拿到錢後每個地方都只停留了一小會兒,便更換妝容迅速轉移,魏川華的人還差點跟丟,尤其她最後穿上水鞋,系了圍裙,戴上口罩帽子前往菜市場的時候。   之後她便一直停在菜市場,菜市場結束營業都沒離開,魏川華覺得是個機會,便派倆心腹持小錘和匕首避開菜市場監控摸進去,進而摸進她的攤位將她殺害,最終用攤位上的麻袋將她裝起來,扔到附近垃圾池中。   全過程就是這樣了。計劃其實挺完美的,除了最後處理屍體那一步,只是尋常人也確實難以真正隱秘的將屍體處理掉,所以……」   荀牧嗯一聲:「看得出來,魏川華也好,宋兆祖團夥也好,確實都是相當可怕的敵人,若非王強華整出么蛾子,這樁『意外』案恐怕又得不了了之。」   「事還很多。」蘇平輕聲說道:「除了他舅舅之外,他是否還有其他的同夥?對了……差點忘了個人,他表姐夫,這人在本案當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身份?」   「他表姐夫和他舅舅一夥的。」方常立馬回應:「除了知情外,就沒有別的什麼身份了。」   「還供出了其他同夥沒有?」   「沒有了。」他搖搖頭:「魏川華他舅舅給錢,他找到了宋兆祖團夥,就這麼個事兒。   但引申出來的案子有,就例如說殺害陸青蘭一案,他是派出自己的司機跟秘書去幹的。   這兩人同時也是他的秘密情人,都男的,剛說過,魏川華他本身也是個彎人。當然,他和這兩人的關係也並不敢讓安和老董知道,都幹的很隱秘。」   蘇平濃眉一陣扭曲,無語的說:「你別把『幹』字咬的那麼重,我們懂的都懂。」   方常乾咳兩聲,又說:「至於給他投毒的,他目前也不確定是誰,但懷疑恐怕是自家保姆,因為他吃完飯保姆就不見了,以至於他感覺到不對勁要打求救電話的時候都沒人來幫忙,我們破門而入後也沒見到他家保姆蹤跡。   所以他懷疑,自己的保姆搞不好已經被他舅舅買通了,是以才在得知宋兆祖落網之後,對他痛下殺手,以撇清自己的關係。」   「等等,」荀牧忽然問:「你剛說,他們知道宋兆祖落網了?」   「嗯。」方常說:「嚴格來說,昨天上午十一點左右他就收到消息了,本想第一時間離開,卻發現各大路口都在設卡……   其實那會兒,包括現在,都只是在進城入口設置了體溫檢測點而已,出城方向是暢通的,何況還只僅僅是體溫監測。   但他心裡有鬼,不踏實,他只知道宋兆祖落網,卻不清楚到底招沒招,萬一招了豈不就自投羅網了嗎?所以遠遠發現情況後就調頭回來了,一直尋思著該怎麼辦才好,尋思半天,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因為吃了頓飯中毒了。」   「這麼說,按照邏輯,他舅舅確實具有相當嫌疑。」蘇平說道,想了想又補充說:   「當然,前提是他認為宋兆祖只知道魏川華而不知道他,否則他即使毒殺魏川華也毫無意義,宋兆祖同樣會供出他——雖然事實上宋兆祖並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事實與認知也未必一致。」   「他是這麼認為的。」方常立刻點頭說道:「魏川華對他舅還算是忠心耿耿吧,本身並沒有向宋兆祖透露太多東西。」   「這個我知道,宋兆祖也有所。」蘇平接話:「宋兆祖試過套話,但被魏川華警告。所以我剛才強調,宋兆祖並不知道他舅舅的存在。」   「而魏川華也是這麼跟他舅舅說的。」方常回應:「就在他舅舅起了疑心逼問他究竟打算怎麼做,結果得知了他真正的計劃。   之後魏川華為了讓舅舅安心,向他保證這事兒與他及太華集團都沒關係,找的團隊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他這才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麼邏輯上,他當屬第一嫌疑人。」荀牧說道:「可他身份特殊,僅僅憑邏輯上的嫌疑還動不了他,必須得有鐵證,或者直接參與人的指證。」   「找到那個保姆吧。」蘇平說:「如果責任只是尋常保姆,被人買通了而選擇下藥,本身反偵查能力與抗壓能力應當都不算強,也不難抓。」   「我這就通知下去,安排人手排查。」荀牧立刻說道,隨後又問:「知道這個保姆的身份、單位和戶籍麼?」   「當然,魏川華都說了。」方常立刻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找了一會兒後便立刻說:「保姆名叫鄒慧萍,今年五十三歲,河清市人,已婚,是榮泰家政保潔服務公司的。」   十二點左右還有一更,三點之前還有一更。   說好的三更,今晚不睡也要做到。   愛你們,麼麼噠 第400章惡氣   二十分鐘後,保姆鄒慧萍便於動車上被攔下。   聽鐵路公安的刑警說,這個鄒慧萍,表現比原本預計當中還不堪,當場就被嚇尿,爾後便把什麼都招了,目前鐵路公安正將其押解回餘橋,讓餘橋支隊派人去車站準備交接。   但看了執法記錄儀拍下的內容後,蘇平幾人卻皺了眉。   據她交代,她並非是受魏川華的舅舅及姐夫僱傭而投的毒,指派她來的是安和集團老董——甘浩騰。   「安和集團老董,也牽扯進這個案子來了……」荀牧扶額,說:「這一連串的事件,還真他娘的複雜,一環扣一環的。」   「複雜也沒辦法。」蘇平站起身,說道:「走吧,去見見這位老董。」   「嗯。」   ……   此時此刻,肝好疼呆在家裡,哪也沒去。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他得知荀牧、蘇平和祁淵的身份,沒說什麼,只把他們領到了書房。   然後輕聲說:「如果你們是為魏川華的案子來的,那麼……我認罪。」   祁淵眉頭一皺,張了張嘴,有些錯愕,同時也有點兒挫敗。   這樁案子,說起來複雜非常,但,似乎全無警方的用武之地。   除了柴寧寧迅速確定現場斷裂的鋼索有被銅鹽加速醋酸鹽霧人為侵蝕過的痕跡,並進而確定了王強華的犯罪記錄,以及圖偵科摸排出吳超等人的犯罪嫌疑之外,警方在本案中,並沒有發揮什麼太大的作用。   王強華在得知吳超等人落網之後,認罪的相當乾脆,宋兆祖則是迫於壓力自首,魏川華是自覺被害心裡恐懼加憤怒下決定把舅舅拉下水,保姆鄒慧萍則是本身心理素質便不強。   而此時此刻,甘浩騰又主動認罪。   這讓祁淵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有點兒挫敗感。   不過說起來,這幫傢伙都是聰明人,做出最恰當的選擇,也並不奇怪。是以祁淵很快調節好情緒,翻開筆記本,也不打算插話,乖乖做記錄就是。   同樣,蘇平也微微皺眉,但很快展開,問道:「你確定麼?你為魏川華三氧化二砷中毒一案負責?」   「對,我花三萬買通了保姆,讓她在給魏川華做完飯菜後,把砒霜加進他的飯菜裡。」甘浩騰很乾脆的點頭,說:「當然,我沒告訴她這是砒霜,只說是瀉藥,作為給魏川華的懲罰。」   頓了頓,他又道:「我不擔心保姆去試藥,她根本不懂毒性和劑量之間的關係,最多弄一點點給貓貓狗狗之類的嘗試,膽子大些就自己舔一口。   那砒霜的程度不是很高,少量服用,出現的主要也是消化系統症狀,我不怕她看出問題來。   而只給三萬,也是擔心出價太高會引起她懷疑。不過三萬著實低了點,她說如果被發現了自己會丟了工作,我就直接承諾保她工作,並把價格提高到了十萬,她歡天喜地的同意了。   嗯,就昨天早上的事兒,他保姆去買菜的時候,我找到了她,把這事兒給商量清楚了。但我沒想到她動作竟然這麼快,當天中午就下了藥,然後發現症狀不對慌慌張張跑了,倒是我高看了她。」   「竟然連砒霜毒理都搞清楚了,你做了不少功課嘛。」蘇平淡淡的說。   「我其實挺愛學習。」甘浩騰輕笑著說。   「哪兒弄來的砒霜?」   「找人買的。」肝好疼回答道:「你知道,我只需要說我要什麼,總會有人幫我弄到,而且並不會問我要來幹什麼。如果沒有點能力,也沒有點眼力,爬不到我面前來。」   蘇平皺眉,輕哼一聲,又問:「為什麼要害魏川華?」   「你們真的不知道嗎?」甘浩騰站起身,冷冷的說:「我發現他最近的行為有些奇怪,就派人去跟著他,結果發現他把你們通緝的嫌疑人陸青蘭殺了。   正好陸青蘭被你們通緝的原因,是跟我們公司的樓盤有關……   他為什麼要殺陸青蘭?發現公司差點被搞垮是這幫人害的,氣憤之下想要報復?呵,不是我說,我還是蠻了解他的,他拍馬屁還可以,但這份覺悟絕對沒有。   而拍馬屁做姿態,他絕對會告訴我,甚至在我面前說要弄死陸青蘭都有可能,但不可能真的弄死她,更不可能瞞著我。   那真相就顯而易見了,他和這件事兒有關,所以發現陸青蘭被通緝,想收尾。」   「所以你認為他背叛了你,決定弄死他?」蘇平問道。   「差不多意思吧,可以這麼理解。」甘浩騰說道。   「我不理解。」荀牧接話:「為什麼不選擇報警,而是打算自己弄死他,還是找保姆下手,如此不穩妥的法子,肯定會把你給搭進去。」   「報警不解氣。」他語氣毫無波瀾,輕聲的說:「本來我是打算保姆幹完這事兒以後,就把她抓起來,想辦法處理掉,斬斷了線索,你們也沒那麼容易查到我的頭上。   加上魏川華背後可能還有人,你們的視線,很可能轉移到他背後人的身上去,懷疑我的可能性更低,說起來,也不算不穩妥。   但我沒想到,這保姆膽小如鼠,偏偏滑不留手,竟然讓她給跑掉了,我派去盯著她的人都沒發現她什麼時候跑的,那是我就知道要壞事。果不其然,你們今天一來我就確定了,那個女人被你們給抓了吧?」   「正在押解回餘橋的路上。」荀牧說。   「哦。」甘浩騰點點頭,隨後又說:「其實我不後悔這麼幹,硬要說的話嘛,也就是後悔用的藥還是溫和了,砒霜純度低了,沒把魏川華毒死,以至於被你們所救。   沒辦法,我這麼多年來,啥大風大浪都見過,卻還是頭一回,被這麼個小人差點坑死。我無法容忍,不弄死他,咽不下這口氣。   倒也考慮過失敗的可能性,但那又怎麼樣呢?我這麼大歲數了,沒兒沒女的,也每個老闆,好不容易出現個看得上眼的人,又狠狠捅了我一刀……   死就死吧,無所謂,只是死之前這口惡氣,我不論如何都咽不下去,不吐不快!」   洗個澡,煮完麵條,然後寫第三更 第401章撤訴   蘇平直接將甘浩騰銬上,隨後離開他家,將他扭送到了看守所,爾後又與荀牧和祁淵一塊,去了太華集團餘橋分公司。   然而他們他們根本沒見到魏川華的舅舅,只碰見了律師。   蘇平兩人無聲商量片刻,決定與律師約談約談,時間在傍晚六點。   爾後便帶著一臉懵逼的祁淵回到車上。   「蘇隊,」祁淵有些納悶:「我不是很理解,他律師怎麼有權將我們給攔下呢?按理說,咱們國家的律師權限有限,無法……」   「如果我們手中有切實證據,自然誰都攔不住。」蘇平打斷他,直接說:「傳喚證在手,誰來都沒用,除非被傳喚人行政級別比老荀高,否則就是馬爸爸都能留二十四小時——當然,能是一回事,有沒有必要是另一回事。」   祁淵皺眉:「我們有魏川華的指證……」   「那不叫指證。」荀牧搖搖頭,說:「關於他中毒的事兒,只能算猜測,何況現在證明給他投毒的保姆,是受安和集團老董甘浩騰的指使,而非是他的舅舅。   至於說他舅舅知情的事兒……憑此倒是至少夠以涉嫌包庇罪為由把他舅舅傳喚回支隊了,但問題是,這麼做並沒有意義。」   「為什麼?」   「道理很簡單,如何證明此人知情呢?」蘇平接話:「憑魏川華的指證?這類主觀證詞,做不得定罪證據,頂多只能做客觀證物的補充罷了。   可聽魏川華的證詞,包括錄音和執法記錄儀,你仔細過一遍,根本找不到任何能客觀證明魏川華知情的證據,加上他完全沒有直接參與到這次案件中,甚至尚未開始收購安和集團的股票……   他根本什麼都沒做,僅僅只是知情,爾後等機會罷了。這種情況下想證明他知情,太難,幾乎不可能。」   「錄音呢?」   「如果有錄音,魏川華早就提供了。」荀牧搖頭:「何況錄音因為證明力相對有限,是以如果僅有錄音的情況下多數都屬於孤證,而孤證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不足以作為定罪證據。」   祁淵握拳:「這麼說來,難道沒辦法證明他犯罪了麼?」   「就目前來看,是的。」蘇平嘆了口氣,說:「除非他腦袋抽了自首,亦或者能取得其他客觀證據。   可客觀證據很可能不存在,本身他就沒開始行動,似乎真的僅僅只是知情而已,所以就是從邏輯上判定他知情都很難做到。   至於自首……他和其他人不一樣,其他人權衡之下,還可能選擇乾脆自首並招供,但他呢?完全沒有證據,也沒有任何壓力,自首?不存在的。   當然,要單純只想出口惡氣,拘傳他二十四小時,可以啊,但隨之而來咱們恐怕就得面臨巨大的輿論壓力乃至上邊領導施加給咱們的壓力,毫無意義先不說,時值非常時期,也不容許咱們這麼任性。」   祁淵抿抿嘴:「那為什麼還要見他的律師。」   荀牧輕聲回答:「只要還有希望,總得試一試。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咱們很可能,一無所獲。   如他這樣的人,本身就是頭老狐狸,又加上能量龐大,有的是專業人才為了錢幫他收尾,這種情況下,他身上是否背負著犯罪案件,背負了多少樁,誰也說不清楚。」   祁淵沉默。   蘇平和荀牧對視一眼,也不再說什麼。   再天才的刑警,也不敢保證自己手上的破案率達百分之百,從警多年,早晚會有各式各樣的遺憾,他總是需要經歷並直面這些事的。   何況算起來,這頂多也只能算遺憾,心裡不大束縛罷了,都算不上個坎,如果連這都邁不過去,極端追求完美,那還是儘早退出這行的好,刑警這職業真的不適合。   ……   傍晚,蘇平和荀牧如約見了那名律師,同樣,也帶上了祁淵——他將來絕對免不了和律師打交道,積累點經驗也是好的。   而結果不言而喻,沒有半點突破。   散場後,蘇平和荀牧決定放棄,因為此罪無法證明。   於是他們便來到醫院,再次接觸魏川華,並將真相告訴他。   「甘董……」他意外非常,忍不住張了張嘴,跟著別過頭去,又有些緊張的看著荀牧和蘇平。   顯然,他意識到自己誤會舅舅了,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說出口的話,無論如何都是收不回來的。   先前憑藉著心中一口惡氣,他自然能氣憤的指認自己舅舅,畢竟人家都要自己命了,他還在乎什麼呢?   但現在發現試圖加害自己的竟然是甘浩騰,他瞬間洩了氣。   愧疚或許沒有,對於他這種利益至上的人而言,本身就沒有多少人情味。主要是失去了底氣,再加上害怕——倘若魏川華繼續指認舅舅,很可能會真的面臨生死危機,把命丟掉。   原先你死我活之下自然沒什麼好說的,可現在死亡危機解除,他自然不敢拼了——至於犯的罪,他被叛死的可能性其實不大。   畢竟他的目的僅僅只是製造施工意外,而非殺人,最終造成人員死亡,與他僅僅有著間接關係,而非直接關係,是以對他而言,死緩恐怕是最重的刑罰了,且死緩的可能性都不是很大。   更大概率,被判個無期或者十多年,然後託關係到處跑腿慢慢爭取減刑,十多年後出來,憑著他的身家積蓄,恐怕也能過得很滋潤。   是以他這會兒早已失去了拼命的勇氣與信念。   「魏川華。」蘇平看穿了他的想法,不過沒說什麼,只問道:「你是否有其他證據指向你舅舅知情這一事實?」   問話的同時,蘇平眼中也帶有一點期望——只要有一點可能,他當然也不願意放棄追查,讓犯罪人逍遙法外。   「什麼意思?」魏川華一愣。   荀牧接話:「單憑你先前的指證,無法確定你舅舅的犯罪嫌疑。更何況當時你剛被人毒害,情緒激動,指證有報復性傾向在內,更無法作為罪證……」   「這樣麼?我承認,我當時衝動了,想要把我舅舅拉下水。」聽到這兒,魏川華立刻抓住重點,改口道:「他其實不知情,只不過我知道他不少商業機密,我懷疑他擔心我會洩密所以殺了我呢,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的。   所以……我撤訴。警官,我認錯,你們罰我吧,什麼懲罰我都認!」   聽到這兒,蘇平便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由有些失望,卻也沒再說什麼,只暗暗嘆口氣,隨後點點頭,說道:「嗯,知道了。」   晚安 第402章墜樓   三人剛從醫院出來,正打算坐車回支隊,便忽聽砰地一聲,眾人回頭看去,便見一大一小兩人躺在血泊當中,沒了動靜。   蘇平趕忙快速跑過去,但跑還沒兩步,荀牧和祁淵便率先衝了出去。   他身子一頓,只好轉身往住院樓裡走,找名醫生來看看情況,同時掏出手機讓痕檢科與法醫科過來一趟。   不一會兒,他便帶來兩名醫生兩名護士。但同時,周邊也圍攏了不少人。   蘇平皺眉,吼道:「圍什麼圍?看熱鬧不要命啦?現在是什麼時候,非常時期,不要聚眾!散了散了!快,都給我散了!」   好在這些人還算聽話,吼了幾聲後,圍觀的病人及家屬對視幾眼,便紛紛散開了。   爾後,他才能看清現場的情況。   倒在地上兩人,瞧著似乎是剛生產完的產婦,以及才出生不久的孩童。   「蘇隊。」祁淵走了過來,說:「意外墜樓的可能性應該不大,即使想在窗戶邊吹風,也不大可能抱著自己孩子走到窗戶邊。   另外墜樓過程中,完全沒聽到尖叫,所以……除非她掉下來時已經失去意識,否則被人為推下樓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所以大概率是自殺。」   「尖叫不足以作為評定依據。」蘇平又看了屍體兩眼,隨後搖頭:「高空墜落的情況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叫得出口的,張開嘴卻發不出聲的情況也很常見。   至於抱著孩子在窗戶邊吹風看風景……總有人安全意識特別淺薄,這誰都說不準。所以你剛講的這些,並不足以作為判斷依據。   當然,主觀經驗同樣也告訴我,她是自殺的可能性相對較大,意外摔跌的可能性小許多,他殺的可能性更小。」   祁淵輕輕點頭。   與此同時,一名醫生站起來,搖頭說:「死了。她應該是從產科區跳下來的,產科在十一樓,基本沒有生還的可能,她呼吸心跳已經停止,腦髓都透了出來撒一地,死透了,目前醫學技術根本救不了,做不到起死回生。」   話音剛落,另一名醫生又忽的說:「這孩子還有呼吸脈搏!快,快快快,立刻準備搶救!看看能不能救回來……小心點,她的顱骨也碎裂了,脊柱骨折也挺嚴重,一定要避免造成二次傷害!   算了算了,你們不行……喊人,快把詹主任他們都喊過來!」   聽到這話,先前那醫生一愣,也趕忙圍了過去幫忙。   過了了大概兩分鐘左右,又三名醫生與一票護士抬著擔架床就跑了過來。   醫生小心翼翼的將嬰兒固定住,七手八腳的將之抬到擔架床上,爾後又推著擔架床送到急救室去,只留下先前宣布女人死亡的那名醫生,歉意的對荀牧三人說:   「抱歉啊警察同志,影響你們辦案了,但那孩子還有一線生機,我們總得……」   「應該的。」荀牧立刻搖搖頭說道:「我們偵查命案,也是為了讓逝者安息,給生者交代,給罪犯懲戒,抹除社會的不穩定因素,維護大多數群眾的安全。   對比之下,還是人最重要,生命第一,以人為本,這同樣也是咱們辦案的宗旨之一,孩子既然還有存活的希望,自然應該全力搶救。」   蘇平眉頭一皺,瞥了荀牧一眼。   他這官腔打的實在是太過於公式化了,雖然意思還是那個意思,可說出口來就有了冷冰冰的機械感,其實挺讓人厭煩的。   果不其然,那醫生也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舒服,卻很快就做好了情緒管理,依舊客氣的問道:「警察同志,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還真有。」荀牧點點頭,問:「你剛剛說,產科區在十一樓?」   「沒錯。」那醫生應道:「整個十一樓一層都是,臨產的,剛生產完的,流產的還有其它各種問題的都在那兒,人很多,床位難求,所以順產沒有其他問題的,基本住院一晚上,第二天就會跟產婦和家屬商量讓出院。   以前還沒畢業,還在實習的時候——嗯也是在這家醫院實習的——各個科室倒,給我印象最深的科室之一就是產科了,特別忙。   本來住院部裡頭,實習生安排到的任務不多,早上跟著查查房,完了給換換藥,寫寫大病歷和查房記錄就沒什麼事了,中午吃完了飯就讓走了,但產科真的是一天忙到晚,難有個停歇的時候,排到值班晚上都不怎麼能休息。」   頓了頓,醫生又說:「抱歉,扯遠了。總的來說,婦產科人很多,不分時期的,畢竟生病也好生孩子也好,宏觀上都屬於不可控因素,很難受人的主觀意志而轉移……   瞧我,又扯遠了。害,總之產科應該有同病房的產婦認識她,說不定還了解她不少事兒,甚至知道她這是怎麼回事兒,是叫人推下去的還是意外摔下來的,或者是跳樓的。」   蘇平輕輕頷首,說句麻煩了,與荀牧對視一眼,便結束這一不算問詢的問詢,帶上祁淵急匆匆往住院部樓上跑去——醫院的電梯很慢,幾乎每層樓都有人員出入,所以他們選擇直接爬樓梯。   一邊爬,蘇平一邊問:「老荀,你剛剛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別給我裝傻充愣。打官腔就算了,那麼生硬的官腔,啥意思?試探?」   荀牧抿抿嘴,輕聲說:「差不多吧。」   「咋?」   「剛那醫生——我看了下身份牌,他叫莫建初——他看那名產婦的眼神不太對……   應該說他剛來的時候表現不太對,身子有些發顫,而且不知道你注意了沒有,他蹲下身非死者做檢查的時候,撩起死者的袖子看了一眼,跟著似乎暗暗鬆了口氣,這才恢復正常。」   蘇平皺眉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他最開始可能認錯了產婦身份,確定認錯人後才鬆了口氣?但這很正常的吧,萬一這產婦與他某個熟人長得像,且她也恰好在這兩天生產呢?」   「不像……一種隱隱約約的直覺吧,總感覺不是那麼簡單。」荀牧說。 第403章產後抑鬱   「直覺?」蘇平皺眉。   片刻後,他又說:「就算你直覺沒錯,又為什麼拿官腔堵人家?」   「試探唄。」荀牧喘了兩口粗氣,爾後說:「很明顯,他不吃這套,性子與你蠻像的,挺耿直,但又比你圓滑些。當然,如果他吃這套,是個老油條,那麼還有進一步的試探。   現在的結果上看嘛,我可能多心了。   或許就真和你想的那樣,恰巧有個他認識,而且關係應該還蠻密切的人——比如他親戚甚至妻子——到了臨產期或其他方面的原因入院,剛好身材特徵及五官輪廓和死者挺像,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   本來嘛,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摔得血肉模糊,原本可能只有兩三分相似一眼就能認出來的,這會兒就不大能確定了。」   蘇平嗯了一聲,算認可了他的解釋。   十一樓爬上去還蠻累人的,開始時他們還能討論幾句,等過了八樓就躥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畢竟他們走的還挺快。   所以便都乾脆閉上嘴,一面喘一面繼續往上爬。   不一會兒就爬到了十一樓。   此時已有醫生護士站在這等著,顯然樓下這麼大的動靜,他們也早已察覺到了。   武警醫院與公安也算時有合作了,彼此之間關係還挺好,至少從警近三十年的蘇平與凃仲鑫,於武警醫院內其實便有著平常時看不見,但關鍵時作用絕不小的隱形人脈。   是以這種情況下,當醫生與護士了解了情況,並主動查清楚墜樓婦女的身份之後,便來到了這兒等著。   「荀隊,蘇隊。」他們倒都認識二人,打了個招呼,不過不認識祁淵,只能對他點點頭。   「看樣子下邊發生的事兒你們都知道了。」蘇平開門見山:「那麼請問一下,是……」   「死者名叫朱曉紅,孩子的名字還沒起好,出生醫學證明自填單也沒填寫完畢。」一名中年女醫生說道:   「這方面短時間內也沒什麼硬性要求,自填單上只需要先填寫小名或者某某某之子、之女的字樣即可,三個月內到生產醫院換取正式的出生醫學證明就行了。」   「這我知道。」蘇平輕輕頷首,隨後問:「有人了解這名婦女麼?」   「問過了,沒有,她蠻孤僻的,不愛說話。」護士長接過話說:「而且她男人也很少露面,不怎麼陪護她,我們同事之間也吐槽過,這種狗男人,簡直是……   算了,不說這些。總之吧,雖然現代人情相對是淡漠了些,但產婦之間多少還是有些共同話題的,比較外向的人同病房能處的挺好,聊的不錯,家屬之間多少也會有些交流才是,當然,也不排除全程不與他人交流的。   朱曉紅就是,她把自己給封閉了起來,我們經過觀察,認定她生產前後可能分別有點產前焦慮與產後抑鬱——這種情況在臨床上其實相當常見,尤其是沒有陪護的產婦,更容易出現心理問題。   對了,還有一點,她是剖腹產的,今天是產後第三天,生了個巨大兒。因為傷口存在,而且創口深且長,所以至少需要住院修養一星期左右,沒想到今天竟然就出了事兒。」   頓了頓,她將懷中的文件夾遞給了荀牧,說:「這是她的病歷記錄冊,你們可以看看。」   「謝謝。」荀牧應一聲,結果記錄冊瞅了起來。   蘇平瞥一眼,想來記錄冊上應該也不會有太關鍵太隱私的線索,便又問:「你剛剛說她男人很少露面,說明還是露過臉的吧?」   「兩次。」護士長說:「我印象裡就兩次,兩次都是大吵。   頭一回是她剛住院待產的時候,她男人管她要錢,具體要錢幹什麼就不清楚了,反正大吵了一架,聲音不小,被我們制止。   不過她因為情緒波動,有了許多明顯的產前反應,加之先前發現她腹內懷的是巨大兒……對了,她還是先天糖尿病患者,本是不推薦妊娠的,巨大兒也與她的病有關,但她執意要生也沒辦法。   她這種情況相當危急,一個不慎就可能有生命危險,一屍兩命,我們只能緊急安排手術——操蛋的是她男人氣衝衝跑了,電話也打不通,其他家屬也聯繫不上,我們只能按緊急預案先將手術做了再說,畢竟情況不樂觀。   好在手術還算順利,胎兒取了出來,除了體重較平均水平大許多外並沒有其他問題,產婦情況也還穩定。   第二次就是今天中午了,具體吵了什麼也不清楚,說來也挺巧,那會兒病房裡就只有她一個人,其他床位要麼空著,要麼產婦被家屬帶著去做檢查了,我都懷疑他是故意挑選的這個時機去找朱曉紅的。   我們在護士站隱約聽到爭吵聲,趕緊過來,就看到那狗男人打了病人一巴掌,病人歇斯底裡,肚子上的傷口也開裂了,要拿枕頭砸那個男人……   咱們第一時間通知了醫生和保衛科,同時小趙護士和小梅護士拉住了那男人,我拿出手機說要報警,他才罵罵咧咧的走了。   醫生很快過來,檢查了下她的傷口,好在開裂不算嚴重,打了局麻重新縫合就好了。   我不太放心她,就抓著手機問她要不要幫她報警,她一直抹著眼淚,邊哭邊搖頭,哽咽著說不用,自己家的事兒自己解決,還說給我們添麻煩了。   當時吧,我心裡真挺不是滋味的,安慰她幾句,就說要那男人再過來難為她就趕緊按護士鈴,我們立刻過來。都是女人,我們也都生過孩子,很清楚她有多不容易,真是感同身受,就儘量幫她吧。」   頓了頓,護士長嘆口氣,又說:「大概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警官,你們說朱曉紅她自殺,恐怕是被她老公給逼死的吧?」   「不排除這種可能。」蘇平搖搖頭:「又或者,她邁不過心裡那道坎而尋短見……」   「有區別嗎?」護士長翻個白眼,冷笑兩聲。   「有。」荀牧接過話,合上了病曆本遞給蘇平,同時冷冰冰的說道:「若是被逼死的,涉嫌觸犯刑法,可量罪入刑。」   垂死病中驚坐起,想起來還沒更新……   emmmm,今兒起太早了,晚上賊困,睡了一覺,迷迷糊糊中忽然想到還差一更,睜開眼卻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更新晚了些,萬分抱歉……   大家晚安~~ 第404章自殺   護士長張了張嘴,有些詫異。   但很快,她便輕嘆口氣,搖搖頭:「同為女人,也都生過孩子,也都多少經歷過產前焦慮與產後抑鬱,所以我很理解她,從我個人情感角度出發考慮,我也希望那樣的狗男人受到法律懲罰……   但很抱歉,我們對這些情況了解的真不太夠,沒辦法給你們參考,最多給你們提供產婦的家屬和那狗男人的聯繫方式。」   「沒關係。」荀牧應道,雖然有些意外護士長的態度與「熱情」,但也沒多問,只說:「有這些聯繫方式就已經足夠了,感謝你們的配合與幫助。」   「應該的。」護士長應道。   蘇平接過話,說:「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多打擾了,你們繼續工作吧,聯繫死者丈夫與其他家屬的事兒交給我們了。」   ……   二十分鐘後,蘇平三人剛大致看了遍病房,又不死心的問了隔壁幾間病房的產婦,支隊其他負責人便抵達了現場,與早先趕到的幫忙的派出所民警交接好工作,隨後直接展開現場勘查。   同時,柴寧寧來到了十一樓。   荀牧微微皺眉:「小柴?你怎麼來了?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嗎?」   「正好過來做個孕檢,」柴寧寧微笑:「都是順道的事兒,就讓我幫點忙吧。」   「隨你。」蘇平輕聲說道,隨後挑眉瞥了祁淵一眼,說:「小祁,不用跟著我倆了,照顧好你姐。」   「好。」祁淵立即點頭,隨後對柴寧寧問道:「表姐,需要我幫忙麼?」   「現在還說不準。」柴寧寧想了想,道:「你跟我來吧。」   祁淵趕忙跟上。   走了兩步,柴寧寧又頓足,回頭問:「死者是在哪個病房來著?」   「43床。」荀牧說道。   她點點頭,繼續往前走,同時看著各個病房上的病床標號,以找到43床所在的病房。   祁淵跟在她後頭,輕聲問:「姐,你最近感覺怎麼樣?」   「還好啊,」她說:「前段時間還有些孕吐,怪難受,現在也基本停了,沒感覺特別不適。」   微微一笑後,她摸著肚子,說:「可惜呀,原定臘月廿九舉辦婚禮,然而一方面是案子,另一方面又發了疫情,沒法辦,只能取消了。等疫情過去,怕肚子也老大不小,穿不了婚紗了呢。」   祁淵抿抿嘴,寬慰道:「以後再補也就是了嘛。」   「沒必要啦,總歸只是個形式而已。」她搖搖頭,輕聲說:「對婚禮雖然也有著憧憬,但更重要的還是婚後生活。現在來看,姐姐我沒看錯人呢,挺好的。」   祁淵不知道怎麼接。   此時此刻,柴寧寧小腹已微微隆起,雖不明顯,但仔細看看,也還能看出來,對她工作生活,肯定還是多多少少有些影響的。   至於婚禮……   或許婚禮事情確實極多,極其繁複,忙的焦頭爛額,導致不少新人在婚禮前後情緒都蠻暴躁,甚至可能留有許多遺憾。   但那僅僅只是「不完美」的遺憾,而非「沒辦過」的遺憾,兩者有本質的不同。   即使裸婚越來越盛行,但沒有經歷過婚禮,遺憾恐怕是終身的。   可補辦婚禮,多少又有些不對位,甚至還很有可能被某些槓精認為是吃相難看,想要補收彩禮——這種人一定會有,而且不少。   「想什麼呢?」柴寧寧輕笑:「別說我了,你怎麼說?找沒找到合適的?小姨和姨丈電話都打我這來了呢,讓我幫你物色物色。」   「咳咳。」祁淵回過神,乾笑兩聲說道:「我還年輕呢,打算先拼一拼再說,不著急找對象。」   「看你自己啦。」柴寧寧輕聲說:「我也是過來人,你的想法跟我當時差不多。反正吧,別將就,別勉強,一輩子的事兒,將就不來的。咱們這代人跟老一輩根子上就不同。」   「我知道。」祁淵嘆口氣:「可長輩那邊不好應付吶。」   「要麼應付長輩一時,要麼將來和你老婆互相應付一世,自己選唄。」柴寧寧聳聳肩。   祁淵眼角一抽。   「咦……」柴寧寧皺眉:「這都最後一間房了,怎麼還沒找到四十三號床位?走過了?」   祁淵眨眨眼睛:「呃,是走過了,抱歉,我有點分神。」   她嘖一聲,又倒回去重新找。   找了三四間病房,她才鎖定了四十三號,隨後戴上手套走入其中。   這是間大病房,然而六張床位都空著,與她同病房的產婦都已經出院,畢竟這會兒是非常時期,如非必要,產婦也不願意待在醫院。   更何況武警醫院還被選為了這次疫情的定點治療、隔離醫院之一,其他科室的病人更不願意來了,都想方設法辦理轉院、出院手續。   換句話說,朱曉紅墜樓的過程,其實沒有目擊者。   「就是這兒了。」祁淵說道,隨後指了指窗戶,說:「我們大致檢查過一遍,估計死者就是從這扇窗戶上跳下去的。   另外,她手機被摔在角落,充電頭也讓拔了出來,甩到一遍,床鋪邊上蠻凌亂的。   蘇隊懷疑她死前可能正在和她老公或者什麼人聊著天,結果話不投機受到了刺激,於是憤怒的將手機摔了,亂砸了一通,爾後抱著她女兒從樓上跳了下去。」   柴寧寧輕輕點頭,緩緩蹲下身拍了幾張照,才將手機拿起來看了眼,鼓搗了一下,搖頭說:「壞了,得拿回去交給技術隊的同事,請他們看看能不能修復,或者想辦法把數據從ROM裡導出來。」   祁淵嗯一聲,趕忙接過手機,放進證物袋裡頭,然後密封好。   柴寧寧又走到床邊,窗戶邊瞅了瞅,搖頭:「現場雖然相當凌亂,但確實沒有搏鬥痕跡,想來產婦的死應該確實屬於自殺,排除直接他殺的可能。   看起來這樁案子沒我們痕檢科發揮的餘地,關鍵還得靠你們走訪,還有想辦法獲得死者的聊天記錄了。」   「自殺啊……」祁淵輕嘆口氣:「多好的姑娘,怎麼就想不開,選擇自殺了呢?再大的矛盾,離婚就好了啊,何必這麼作踐自己。」   好睏……   我歇會兒,看看半夜能不能起床搞一更 第405章傳喚   「產後抑鬱,也是抑鬱。」柴寧寧搖搖頭:「控制不住寄幾的。」   說著,她忍不住摸摸肚子,看向窗外。   見狀,祁淵心裡咯噔一聲,眼珠子一轉,張了張嘴。   還來不及說話,柴寧寧便轉回頭,看見他口罩上的輪廓,不由輕笑:「行啦,小祁,你打小就不大會說話,算了吧。」   祁淵眼角一抽。   柴寧寧再次笑道:「好啦,不用擔心我。對產婦來說呢,最重要的就是陪伴了。你姐夫一向對我很好,加上咱倆離雙方父母都不近,倆都在餘橋過二人世界,沒有婆媳矛盾之類的煩惱,沒啥事兒的。   產後抑鬱這病嘛,雖然好發,但你瞧,每天都有那麼多孕婦,絕大多數不也好好的嗎?這年頭渣男是有,還有不少,可這個時代,更多的夫妻還是相對和諧的,生了孩子,絕大多數也都是幸福的。   可能你各式各樣的吐槽聽多了,但相信我,真正過得不幸福的確實有,但更多人也僅僅只是吐槽而已,因為生活,就必定會有矛盾,必定充滿了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你想想你,打小在小姨姨丈面前長大,不也一樣有這樣那樣的矛盾嗎?   婚姻也是這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習慣與節奏,都有著不大一樣的三觀,也都有著這樣那樣的優點當熱戀過去,甜蜜不在,回歸到柴米油鹽的生活中,總是需要不斷磨合的。   所以,那些吐槽不需要太往心裡去。嘿,退一萬步說,要那傢伙真敢欺負我,我就找你和蘇隊告狀,揍他丫的!」   祁淵輕輕點頭,隨後又搖搖頭:「我不大理解。」   「也正常。」柴寧寧輕輕頷首,隨後想了想,說:「我沒記錯的話,你大學也沒談過?」   「沒有。」他一攤手:「母胎單身是我本人了。」   「初吻都還在?」   「那不在了。」   柴寧寧:???   「大二的時候有回去實習的路上,看見個人掉水裡,當時沒想太多,跳下去就救人,結果人救上來,我不行了。」他乾咳兩聲,說:「幸虧命大,最後也讓人給撈了上來,一名休假的武警戰士給我做的人工呼吸。」   柴寧寧眼睛中流露出一絲心疼,搖搖頭:「真慘……小祁,你這下搞的我都真慌了,大學都沒談過戀愛,你要再不上點心的話,怕得單身一輩子啊。」   「也沒什麼不好。」祁淵聳聳肩:「先全力拼搏幾年,等三十多歲了收養個兒子,或者等四十多歲以後收養個女兒,都一樣的。養子養女,法律上也等同親子親女的嘛,老了不愁沒人贍養,我退休了也還有養老金,挺好。」   「養女兒?」   「是啊,我研究過了。」祁淵說道:「單身男性收養女性,年齡相差在四十周歲以上就好了。怎麼,姐你還不放心我啊?」   「倒也不是。」柴寧寧臉色有些怪異,問道:「養子養女……萬一是白眼狼怎麼辦?」   「那說明我沒教育好,我的鍋。」祁淵聳聳肩,隨後也詫異的問:「姐你竟然會擔心這種事?我還以為……」   「不是。」她擺擺手,搖頭道:「我只是在想,小姨跟姨丈怕是不會接受吧?」   「當初我要考警校,他們也不同意來著。」他搖搖頭:「他們一直想讓我學醫,可最終我還是從了警。   放心吧,我爸媽或許會叨叨幾句,但他們比咱倆想像的都要開明,也不會把我當成他倆的扯線木偶,在我身上當然有期望,卻不會強迫我做什麼。   再說了,這只是個不熟悉的想法而已,說不準過段時間忽然碰到合適的,讓我怦然心動的女孩兒了呢?」   柴寧寧將信將疑的點點頭,隨後又翻個白眼,切了一聲:「得了吧,這書都八十三萬字了,你還指望意賅給你安排女主?」   祁淵:……   「怎麼辦,我好方,真的要單身一輩子了嗎?」   「噗嗤。」柴寧寧忍不住笑出聲,隨後道:「行了,既然確實沒咱們痕檢的事兒,我也不待這兒叫你們瞎擔心,我先回啦,有需要叫我,給我電話。現在到了妊娠中期,可以說是最穩定最安全的時候,不用那麼緊張兮兮的。」   「哎好……咦?姐你不說你來做孕檢的嗎?」   「大晚上的,門診早就下班了好嗎。」柴寧寧道:「不怎麼說,蘇隊不又得叨叨幾句?」   「也對。」祁淵撓撓頭:「自從受傷留下後遺症,蘇隊他是變得更……」   講到這,他又頓了頓,搖搖頭。   柴寧寧也板起臉,輕輕頷首。   對於蘇平,他倆,以及支隊絕大多數人都是發自內心的敬重。   「我送你下去。」   「好啊。」   祁淵二人走出病房。   沒見到蘇平和荀牧,想來也是下去了,他倆也沒做電梯,緩緩的從樓梯往下走。   走了幾步,祁淵又問:「姐,你家還有口罩麼?」   「有啊。怎麼?你需要麼?你要的話回頭我給你一盒。」   「不是,我那也有。」祁淵擺擺手說:「凃主任也說了,他們那兒口罩還有許多,雖然只是一次性的,但也夠用許久了。我是擔心你不夠。」   「那不用。」柴寧寧輕笑:「你知道的,我有點兒呼吸道過敏,家裡常備許多口罩,尤其確定懷孕後就更緊張了,現在家裡還有不少呢。」   「那就好。」祁淵輕輕點頭。   又聊了兩句,便到了樓下,柴寧寧找到蘇隊將檢查結果告訴他,隨後便說道:「那,蘇隊,我先回去了?」   「嗯,直接回家休息吧。」蘇平頷首,又問:「有車麼?我叫小祁幫你打一輛?」   「不用不用。」她擺擺手:「不用送了,我叫我男人過來接我,應該很快就到。」   蘇平再次點頭,隨後便轉過身,同時對祁淵說:「朱曉紅的老公到了,咱倆一塊去會一會他。」   「噢?」祁淵立刻跟上,隨後問:「直接聯繫上的麼?」   「不然呢?派人把他逮回來?」蘇平斜了他一眼,隨後說:「打電話聯繫上了他,口頭傳喚他到現在。   不過有點奇怪,聽語氣,他對朱曉紅墜樓的事兒也挺意外,而且非常著急的模樣,也不知是作秀還是認真的,反正承諾自己會第一時間趕過來。」   睡第二覺,大家晚安。 第406章難兩全   頓了頓,蘇平又說:「就在五分鐘之前,他還給我打電話說就差一個紅綠燈路口了,然後剛剛又打電話說自己到了停車場,我叫他原地等著,咱們過去找他。」   祁淵更加意外,正要說什麼,又微微皺眉,閉上了嘴,若有所思。   「想到什麼了?」蘇平問道。   「我們好像陷入了個思維誤區。」祁淵說道:「護士們嘴裡的那個『狗男人』,真的是死者老公嗎?」   「怎麼,」蘇平撇撇嘴:「你覺得醫院不會核查產婦家屬身份麼?」   「好像還真不會。」祁淵乾咳兩聲,說道:「跑這麼多次醫院,罕見有認真核查家屬身份的,基本都是口頭詢問『你是病人的什麼人』,如果是同事或者朋友則讓通知家屬來,如果自稱是家屬,醫院也很少認真核實。   就如人流手術,好多其實都是朋友陪著,冒充家屬做的。很多姑娘碰到這種事兒,寧願告訴朋友、閨蜜,也不願意告訴家屬,因為越熟悉越親近,就越尷尬,越難面對,普通朋友反而沒什麼束縛。」   蘇平一愣,腳步頓了頓,捏著下巴思忖幾秒,說:「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兒?我竟然忽略了……」   想了想,他又拿起手機,給圖偵科小趙打了個電話,讓他把醫院監控中拍攝到的那個「狗男人」的片段截圖發過來。   掛了電話,兩人繼續前進。   很快到了停車場,蘇平犯了手機,小趙已經把照片發來了,他遞給祁淵也看了眼,隨後便翻開備忘錄,找到了個車牌號,便左右掃一眼,隨後迅速鎖定目標——一輛銀色的捷達。   他倆便迅速走了過去。   車子邊上站著個身穿軍綠色羽絨服的男子,帶著一次性口罩,正焦急的在車邊踱步。   「你好,請問是朱曉紅女士的丈夫,段文建段先生麼?」蘇平走到他身後問道。   他一個激靈,趕忙回過頭,隨後連連應道:「是我。怎麼回事啊?我老婆……她,她還好吧?」   蘇平沒回答,只打量了他兩眼,雙眼微眯,隨後說:「請拉下口罩。」   他皺眉,隨後乖乖照做。   祁淵與蘇平對視一眼,同時搖頭——護士們口中的「狗男人」,竟然還真不是他。   「這段時間,你在哪兒。」蘇平示意他將口罩帶回去,隨後又皺眉問道:「你是不是一回都沒出現過?你老婆懷孕生兒子,你看都不來看一次?」   「我也想啊!」那男人疲憊的說道:「就在她入院前一天,我就被調到了高速執勤,測體溫……」   蘇平又一愣。   「您是醫務人員?」   「不是,輔警。」他搖搖頭,把羽絨服拉鏈一拉開,露出裡頭穿著的螢光馬甲及輔警服,說:「我是新廣派出所的,被派到了高速協助排查體溫,好些天了,一天都沒休息過,要不是你們給我電話……」   說著說著,他激動起來:「我老婆懷孕,要人照顧要人陪,我當然也清楚了。可疫情當前,任務在身,身為個男人,我只能舍小家為大家,我……」   「抱歉。」蘇平抿抿嘴,低下頭:「是我錯怪你了。」   他握握拳,隨後身子又忽的放軟,只疲憊的說:「到底怎麼回事?我老婆她……她還好嗎?」   「很遺憾,她已經死亡了。」蘇平搖搖頭:「十一樓摔下來,三十五六米高,沒有生還的可能。反倒是懷裡的女兒,因為有著緩衝,奇蹟般的沒咽氣,還在搶救中,不過你最好也做好心理準備……」   段文建身子忽軟,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見狀,蘇平又嘆了口氣,隨後翻出手機,將屏幕到他面前,問:「您認識這個人嗎?」   他雙目無神,過了一會兒,蘇平重複了一遍,他眼睛才重新對上焦,焦急的一把搶過手機看了起來,隨後搖頭:「他是誰啊?不認識……就他害死的我老婆麼?」   「這……」蘇平眉頭一皺。   被護士稱為「狗男人」,被所有人誤以為是朱曉紅丈夫,與她吵過幾架乃至曾大打出手的男子,眼前這位朱曉紅真正的配偶竟然不認識?   他倆腦子裡,都朦朦朧朧的構建出了一個故事,狗血,且讓人憤怒。   但,誤會就擺在眼前,朱曉紅的丈夫是眼前的段文建,加之段文建乃是因職責所在而無法回家,無法陪伴自己妻子,也讓蘇平和祁淵不敢妄下結論。   這裡頭或許隱藏著狗血故事,但也或許另有可能。   段文建卻已經近乎沒有了理智,見蘇平支支吾吾,便忍不住追問:「怎麼啦?說話啊?是不是他害死的我老婆?」   「目前還不確定,沒有直接證據指向他。」蘇平回過神,輕輕搖頭,說:「只能確定,他這些天曾幾次出現在你老婆的病房當中,並與她吵過架,至少兩次,很激烈。」   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堅持自己的理念——不論如何,案件相關人員擁有知情權。   「吵架?」段文建有些無法理解。   「嗯。」蘇平又補充說:「第一次似乎是因為錢,第二次原因不明,但這個男子動了手,據知情人——也就是醫院護士——提供的線索,他打了你老婆一個耳光,爾後你老婆非常激動。   然後,就在大概半個多小時前,你老婆抱著孩子從病房上跳了下來。經現場調查,她手機被摔壞在牆角,現場沒有搏鬥痕跡,但有被破壞、摔砸過的痕跡,推測為受到了什麼強烈的刺激而大發雷霆,衝動之下跳了樓。」   段文建聽到這兒,身子不停的顫抖,呼吸劇烈,口罩都在不斷起伏。   幾秒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又低頭看著蘇平手機中的男人,死死的盯著,眉心擰出個高高的疙瘩。   然而看了半天,也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他最終只好放棄:「這個人,我真的不認識。他難道跟我老婆有仇?」   「不確定,我們也未能查明他的身份。」蘇平想了想,又說:「但聽護士的意思,她們都誤以為這個男人是你妻子的丈夫。」   「什麼?」段文建身子一僵,手腳發冷。   與蘇平和祁淵先前想到的類似的可能,於他腦海中緩緩成形…… 第407章憧憬   「段先生,稍安勿躁。」蘇平看出他的臉色變化,當即說道:「真相究竟如何,目前沒人能下定論,說什麼都還為時尚早,您不要太過激動的好。」   段文建緩緩站起身,咬咬牙說:「我老婆人現在在哪兒?」   「請跟我來。」猶豫兩秒,蘇平便轉過身,在前邊帶路,讓段文建跟著自己過來。   走了幾步,段文建又忽然開口:「警官……你剛剛說,那個男人和我老婆吵過架,而且吵的很兇?」   蘇平點頭。   「還動過手?」   蘇平再次點頭。   段文建一陣咬牙切齒:「老子乾死他!」   「……」蘇平依舊沉默。   實際上,他也有點捉摸不透這個神秘男子與朱曉紅的關係。   如果說朱曉紅與他關係密切吧,那他們沒理由如此劇烈爭執乃至動起手;但要說關係惡劣,該男子也沒可能冒充她老公,並管她要錢。   至於前男友甚至姦夫之類的可能,太過殘酷殘忍了些,如果沒有充足的證據,蘇平不願意將這種可能加到一個跳樓自殺的產婦身上,也不願意讓段文建承受如此苦楚。   更何況,貿然瞎猜,倘若事後被證明猜測錯誤,對段文建造成的傷害也是不可逆的。   所以對此,蘇平慎之又慎——想是不可避免的會往這方面想,既然是為了破案,便不能帶有太多的主觀情緒,一切可能都得觸及;但說是不可能當著段文建面這麼說的。   而見他似乎略略緩過來了些許,蘇平便又問:「你父母家人呢?好歹是他們孫子孫女……」   「他們在外省,離著一千多兩千公裡。」段文建搖搖頭,說:「本來因為這病毒的事,我說讓他們過來一趟的,被我老婆給否了,她說叫她家裡人來,她在請個專業的看護就好了。   我尋思著,也是這麼回事兒,兒媳婦再親親不過女兒,雖然平時咱倆都在餘橋,跟家裡沒啥矛盾,每次回家我媽也很熱情,但這次不同啊,懷孕啊,生產啊,坐月子啊,事情很多,她最近脾氣也比較暴躁……   加上我也不知道究竟要走多久,沒有我在中間調和著,搞不好要鬧矛盾,倒不如讓她娘家人來照顧,其實主要就是陪她說說話,照顧人的事兒交給看護就好了,這次不能陪著,是我對不起她,花點錢我也願意。」   「你倒是有心了。」蘇平輕輕點頭:「很少有男的會像你一樣考慮這些事情。」   頓了頓,蘇平又說:「不過,按目前的調查情況看,看護,以及她的家人似乎都沒露面,從頭到尾,只有那個神秘男子出現過。」   段文建咬咬牙,說:「可能是想省錢吧,她一向就很節儉,跟我說找看護恐怕也只是想讓我放心而已,早知道我就直接找好了叫看護過去了……」   「那她家人呢?」   「她跟她家人關係其實很不好。」段文建搖搖頭:「當初結婚的時候,她爸媽就『坐地起價』,要額外加十萬彩禮。她在房間裡聽見了,氣的砸碎了窗戶跑出來,拉著我就走。   那會兒結婚證都已經辦了,他們還搞這一出,就讓人很不舒服,之後她和家裡也就沒怎麼聯繫過了。   她說找她家人的時候,我也沒想那麼多,關係差歸關係差,畢竟是親生女兒不是,至少親爸媽怎麼都比公公婆婆可靠點吧,一家人總歸不會有揭不過去的深仇大恨嘛。」   祁淵接過話:「您的意思是,您認為她同樣也沒通知自己父母?」   「看來是的了,她性子太過要強,想來也……」段文建嘆了口氣,懊悔的說道:「我真蠢,真的,太過理想化想當然了,要不然也……怪我,都怪我,否則也不會出現這種事。」   「不能怪你。」蘇平輕聲說道:「發生這種事兒,誰也不想的。我們現在應該做的,是將這事兒儘快查清楚,讓傷害她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還給她一個交代。」   段文建握了握拳。   片刻後,他忍不住問:「蘇隊,如果我老婆是自殺的……」   「從現有的線索看,她確實很可能是自殺。」蘇平輕聲說:「但並非是單純自殺,而是被人逼死的,那個神秘男子難逃其咎。」   「……」段文建不說話了。   蘇平又問:「你老婆平時是做什麼工作的?」   「營養師。」他說:「在一家幼兒園上班,為孩子們制定營養餐,然後由廚師去做。」   「她平時有得罪過什麼人麼?」   「沒有吧,」他說:「除了臨近生產的時候脾氣有些暴躁,平時她都是特別好相處的,沒有什麼脾氣,人很好。」   「那她跟同事關係怎麼樣?」   「很好啊。」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經常一塊兒吃飯,聚餐。她單位的福利也很不錯,時不時有團建活動。」   「經濟情況呢?有沒有欠債什麼的?」   「沒有,她收入挺高的,比我高,我到手才四千五,她到手八千多。」段文建又道:   「結婚的時候家裡幫忙付了首付,還給了輛車,我們就只需要承擔房貸,月供六千左右,還能剩六千多,一般花四千存兩千五,加上年終獎,一年能存六七萬。她們年收入是十六薪的,也就是說年終獎最少都有四個月工資。」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這個收入不能說高吧,但也差不多了,沒有什麼特別急需的東西,日子過得都很不賴,不至於欠債。   更別說咱倆也都沒有欠債的習慣,看中什麼東西都是存錢買,而不是想著消費分期。   我也一直在籌劃著考個公務員正式入職當民警的事兒,機會還是蠻大的,到時候日子過得就更加舒服了。」   說到這兒,他雙眼忍不住露出憧憬之色。   很顯然,雖然日子可能辛苦些,工作忙碌點兒,但他們二人對於未來還是充滿希望,有房有車,工作穩定,每年都能存個六七萬,只要不碰到啥意外,不說大富大貴,至少能成為小康之家,消費相當自由。   可惜意外還是來了,毀了他的全部希望。   昨兒凌晨沒能爬起來……   這更算昨天的,今兒還有兩更,不過時間不能保證,見諒。 第408章迷   所以他眼中的憧憬之色很快消失,目光很快黯淡下去。   他老婆一死,他失去的不僅僅只有愛情,恐怕還有生活,還有未來。   蘇平回過頭瞥了他一眼,爾後輕輕搖頭。   這個年輕人,始終還沒真正回歸到柴米油鹽當中,對他老婆恐怕也不十分了解,依舊停留於表面。   是以他也不再多問了,只靜靜的在前邊帶路。   不一會兒便回到住院部樓下。   此時凃仲鑫正好將屍體裝進屍袋當中,拉好了拉鏈。   蘇平率先越過警戒線,爾後教導:「老凃,等會兒。受害者家屬來了。」   凃仲鑫身子微微一頓,隨後手上速度更快了幾分,迅速將拉鏈給拉上,隨後回過頭看向段文建,問:「你是死者家屬?」   段文建點點頭,盯著染血、滲血的屍袋,咽了口唾沫,目光有些呆滯。   隨後他緩緩往前走了幾步,澀聲問道:「我老婆……就在這裡邊嗎?」   「嗯。」凃仲鑫頷首。   「能不能給我看一眼?」   凃仲鑫皺眉道:「原則上不拒絕,但我個人建議,最好別著急,等我大致處理過她的屍體再說。如今她血肉模糊的,你即使看了,恐怕也認不出來。」   「我想多看她幾眼。」段文建吸口氣,口罩凹下去了一塊,嚴肅並篤定的說道。   凃仲鑫便看向蘇平,見他輕輕點頭,才默默拉開拉鏈,並說:「只能看,不能動。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屍體身上有許多線索,為了您的老婆,希望您儘量克制。」   他多少聽說了朱曉紅這些日子的遭遇,同時又不知道眼前的段文建其實並非護士們嘴裡的「狗男人」,是以對他第一印象很差,說話雖然勉強保持了客氣,但也僅僅只是公式化的客氣而已,警告的意味還是蠻重的。   「明白,我明白,謝謝!」段文建又深吸口氣,隨後便又往上走了幾步,沉下心咬著牙看向屍袋內部。   爾後便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腳下一個踉蹌。   可他終究還是站住了,隨後便攥緊拳頭,依舊盯著屍袋內的屍體。   與此同時,凃仲鑫吩咐見習法醫看著點段文建,別他一個沒忍住太激動衝上來「搶」屍體,便走到蘇平旁邊。   蘇平問道:「怎麼樣,有收穫嗎?」   「沒有太大的收穫。」凃仲鑫搖搖頭,說:「單單從屍表檢查看,同樣也能判定為自殺了——沒有證據證明這是他殺案,所以不能以刑事案件需要為由強行解剖,除非她家屬同意。   但另一方面,我也覺得解剖的意義不大,既然死因明確,死亡時間明確,那就沒必要再折騰受害人的屍體了,解剖也不可能發現更多線索。」   蘇平倒也認可這一說法,輕輕頷首,隨後又轉而問道:「那麼……死者身上有沒有其他傷?能分辨出來嗎?」   「倒是有些。」凃仲鑫哼了一聲,說:「不過不多,無非嘴角和頰黏膜有傷,而且傷了一段時間了,明顯被人打過耳光,另外胳膊上有撓痕,撓痕既長又平整且規律,加上她手指夾縫裡有皮屑組織,懷疑是自己抓撓的。   小腿有淤青,掐痕,不大確定是自己掐的還是別人幹的。身上的沒檢查,在這兒不方便,死者也得有一定的尊嚴。」   「嗯。」蘇平捏捏下巴,瞥了段文建一眼,隨後壓低聲音問道:「以你的經驗判斷,她像不像是經歷過家暴的模樣?」   「怎麼說呢,至少不像長期遭受家暴,因為身上沒什麼老傷。」凃仲鑫沉吟片刻,說:「當然,不排除背上、大腿等相對私密的部位存在大量傷口的可能。   以往也不是沒有過案例,家暴男偏偏又好面子,不敢讓人知道他打老婆,專門挑胸腹部、背、大腿這些不易察覺的地方下手。   但如果這些部位也沒有傷口的話……應該就能排除家暴,至少能排除死者長期受到家暴的可能了。」   說著,他又看向段文建,撇撇嘴:「裝的倒是一副很關心他老婆的模樣,對外這麼搞人設,說不得真的是專門朱曉紅不易被察覺的部位下手……」   「誤會了。」蘇平搖搖頭說:「他不是護士嘴裡的『狗男人』。」   「啊?」凃仲鑫一愣:「他不是朱曉紅的老公麼?他剛剛自己認了啊。」   「他是。」蘇平輕輕點頭,隨後又說:「但那個出現在病房中的男人並不是,那個神秘男子的身份暫時不名,但卻以朱曉紅老公的名義……」   「什麼情況?」凃仲鑫懵逼了,暗暗對段文建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說道:「正牌老公在朱曉紅生產的時候全程沒露面,其他家屬也從未出現,卻又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自稱是朱曉紅老公,而且跟她吵架,對她動手?」   「嗯。」蘇平再次點頭。   「你逗我呢?」凃仲鑫不信。   蘇平便對祁淵使了個眼色。   祁淵掏出手機遞給凃仲鑫,說:「這是監控拍到的神秘男子的截圖,這個角度還算清晰,明顯看出,不論髮型、發質、發量,還是眼睛、眉毛等特徵都與段文建不同。」   「還真不是他?」   祁淵又解釋:「段文建是附近,在老婆臨盆之前,就被調到了高速執勤,他也捨不得自己老婆,但只能舍小家為大家。」   「這……」   說完,祁淵又細細的將段文建剛剛的解釋給凃仲鑫細細的複述了一遍。   「這麼說,倒是我誤會他了。」凃仲鑫嘆口氣,最後目光又落到屍袋上,說:「朱曉紅……有點迷啊,可這到底咋回事兒,蘇隊你搞得清楚麼?」   「想不通,沒思路。」蘇平輕聲道:「目前第一要務是確定這個神秘男子的身份,照片我已經下發下去……」   凃仲鑫問:「病例呢?上邊應該有家屬籤名的吧?」   「籤名籤的就是段文建。」蘇平解釋道:「否則在傳喚段文建的時候我就該知道該神秘男子並非朱曉紅老公,而不用等他到了現場以後才確定了。」   頓了頓,蘇平又道:「不過此人顯然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身份,所以相信很快就能知道他是誰了。」 第409章身份   正在這時,那位名為黃建初的醫生滿臉凝重的走了過來。   「你好,你不能……」有民警很快攔下他。   蘇平見了,立馬說道:「讓黃醫生進來。」   民警一愣,立刻讓到一邊,說:「抱歉,請進。」   「謝謝。」黃建初對他點點頭,隨後走到蘇平邊上,輕聲說:「很遺憾,嬰兒已失去所有生命體徵,回天無術了。畢竟是從十一樓摔下來,我們用盡方法還是……」   段文建耳朵一動,回過身:「誰?誰沒救了?我女兒嗎?」   「這位是……」黃建初皺眉。   「他是死者的丈夫,應……他也是孩子的父親。」蘇平猶豫一陣,把應該兩個字給去掉了,這會兒的段文建,受不得任何刺激。   「原來如此。」黃建初又嘆了口氣,他一直都在搶救,是以產科的八卦並不了解,對段文建自然也沒什麼偏見,只說:「很遺憾,我們盡力了,可惜還是沒救回來。」   段文建又一咬牙。   蘇平拍拍他的肩膀,爾後朗聲道:「方常,你們組的人,除小祁外都交給你指揮,繼續走訪調查挖掘線索,法醫科,收集地面血液,帶上死亡嬰兒的屍體回去,其餘人,收隊!」   「是!」   ……   二十分鐘後,刑偵支隊。   蘇平和荀牧剛一踏進支隊大樓,技術大隊的小高便迎了上來:「荀隊、蘇隊,查到那神秘男子的身份了。」   「噢?」蘇平一頓足,隨後示意除祁淵外其他刑警都去忙自己的事兒,隨後又道:「小祁,你帶著段文建先生下去休息。」   「我不去!」段文建一掙扎,大聲說:「是誰?那個狗男人是誰?就他逼死我老婆的嗎?」   「段先生,請您別激動。」荀牧說:「嫌疑人的身份我們肯定會告訴你,但現在您情緒太激動了……您先下去歇息吧,稍後我們再與您詳談。」   「我不走,說,是誰?那男人是誰?」段文建有些歇斯底裡。   蘇平沒有一皺,沉聲喝到:「小祁!」   「是。」祁淵輕聲應道,隨後上前拉著段文建:「段先生,請您配合工作跟我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置氣,而是查明真相,您說呢?」   頓了頓,祁淵又快速說道:「我們現在需要聯繫朱曉紅女士的父母,您有他們的聯繫方式吧?」   段文建張了張嘴。   爾後祁淵立刻將胳膊勾在段文建脖子上,半引導半拉扯的把他請到了一邊去。   蘇平緩緩收回目光,點點頭:「可算有了刑警的樣子,小祁在這方面終於成長了。」   「是啊。」荀牧跟著頷首,隨後又看向小高,問:「那名男子是誰,什麼身份?」   「朱貴坤。」小高立刻道:   「是名癮君子,他十九歲那年就曾經因組織小姐在網上招嫖後實施仙人跳而被捕,被捕時發現其家中藏有三百片鹽酸二氫埃託啡片,構成非法持有獨品罪而轉到仲南區分局刑偵大隊立案偵查,所以咱們刑偵系統裡有他資料。」   「噢?」蘇平說道:「後來入獄了?」   「嗯。」小高點點頭:「從案捲來看,他犯罪事實相當清楚,所有的鹽酸二氫埃託啡片劑量為二十納克每片,持有總量達到了六毫克。   即介於最高法兩千年給出的《關於審理獨品案件定罪量刑標準有關問題的解釋》中給出的關於『其他獨品數量較大』的解釋。按照刑法第三百四十八條規定,他被判處兩年有期徒刑。」   頓了頓,小高又說:「二十一歲,他出獄了,卻沒長腦子,糾集一幫狐朋狗友買了十餅一萬響的鞭炮,在晚上跑到監區門口放,經獄警及看守戰士警告無效後逮捕,又被以尋釁滋事罪立案調查。」   荀牧乾咳兩聲:「這憨批……有點逗啊。」   小高聳聳肩:「念在是初犯,且沒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最終倒是給了寬大處理,只處他十四天的行政拘留。   結果出來不久,他變本加厲,又一次在拘留所門口放鞭炮,還直接拿起鞭炮對拘留所同事身上丟去,導致那名同事眼睛受傷,好在沒留下什麼後遺症。   但這次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最終被認定為屢教不改,以尋釁滋事罪獲刑五年,按照時間看,這個月九號才剛出獄。」   蘇平若有所思,想了幾秒鐘後,便問道:「叫朱貴坤,多次入獄,前後八年,今年二十七?」   「對。」   「羈押在餘橋監獄?」   「嗯。」   「本地人?」   「不是,鄰市縣城的,因為成績太差,高中畢業就來餘橋打工了。」小高說道。   跟著他微微一愣,拍拍額頭,說了句「等等」,便又翻出手機看了起來,而後說:「瞧了,朱曉紅和他一個地方的,而她今年二十九歲……他倆不會是姐弟吧?」   「我去找段文建。」荀牧立刻說道,隨後對蘇平和小高點點頭,跟著轉身就走。   蘇平沉默幾秒,說:「小高,你立刻查查朱曉紅的戶籍信息。」   「好!」   ……   小會議室,祁淵帶回來個塑料碗,遞給段文建,說:「還沒吃晚飯吧?喏,剛從食堂打回來的水餃,還熱乎著,快吃點。」   「謝謝,我沒胃口。」他搖搖頭。   「吃點吧,」祁淵說道:「吃飽了才有力氣,等那男的被確定了帶回來時說不定有機會掙脫咱們幾個,把那傢伙胖揍一頓解解氣。」   他抬起頭,定定的看了祁淵一眼,然後再次說了聲謝謝,爾後接過塑料碗快速的吃了起來。   祁淵指了指塑膠袋裡邊:「別吃那麼急,裡頭有蘸水的。因為不知道你吃不吃辣,就給你把油辣子和陳醋各打了一份。」   「不用了,謝謝。」他搖搖頭。   蘸水不蘸水的,對他這會兒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總歸都是味同嚼蠟。   剛吞下一枚餃子,荀牧便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原來你們在這兒,讓我一頓好找。」   看見他,段文建再沒心思吃飯,猛地站起身問:「荀隊,怎麼樣,抓到那個男人了?」   荀牧輕輕搖頭,轉而不給他繼續發問的機會,搶白道:「兄弟,問你個問題,你老婆是不是有個弟弟?」 第410章矛盾   「這……好像有。」   段文建撓撓頭。   「好像?」祁淵有些難以理解,納悶的問道:「就算你媳婦兒跟家裡人關係不好,也不至於連這事兒都不知道吧?她從來沒跟你說過家裡的情況?   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們之間再恩愛,彼此之前連背後的家庭都不了解,你們就敢結婚了?」   「不是啊,我真沒什麼印象,從來沒見過……」他急得抓耳撓腮。   「沒見過?」祁淵更加意外:「結婚的時候都沒見著?至少之前商量結婚的事兒的時候兩家碰過面的吧?即使最後你老婆是自己翻窗戶出來,那阻攔要坐地起價的人當中應該……」   「小祁。」荀牧若有所思,同時喊住了祁淵,隨後又對段文建說道:「兄弟,您別著急,仔細想想。」   段文建再次撓頭。   好半天后,他一拍腦門:「對了,我想起來了!我老婆跟我說過,她是有個弟弟,但腦子不大好使,也不幹正事兒,早些年被抓了,蹲監獄了,什麼時候出來也每個影。   她還跟我說過,也幸虧咱們前年結婚的時候,她弟弟沒能過來,否則她未必有機會翻牆出來,咱們這婚不見得能成。」   「噢?」荀牧立刻追問道:「她真是這麼說的?」   「不是原話,但大概意思是這樣。」段文建道:「就那麼兩回,都是她喝醉了的時候跟我講的,除此之外從沒說過,或者說了我沒印象,否則我也沒辦法確定啊。」   荀牧琢磨了一小會兒之後,接著追問:「您先前說過,她和娘家的關係不大好是吧?」   「沒錯。」   「這些年跟您提過娘家嗎?」   「除了這次待產入院,從來沒有,逢年過節也不回去。」段文建搖搖頭:「我還說過她呢,她家裡離的不遠,時不時的總得回去一趟,至少電話得打一個,問候問候。   但她不願意,一個電話都沒打過,她家人也從來沒聯繫過她,仿佛真的不要這個女兒了似的。   我就還尋思著,這到底怎麼回事兒啊,即使婚禮上那一茬也確實讓我很不舒服,對她父母的感官不大好,覺得他們蠻貪的,貪得無厭,但不管怎麼說也是嶽丈和丈母娘啊,日子還是要過不是。   而且我老婆其實也不是個記仇的人,不應該這麼大矛盾,加上嶽父嶽母婚禮擺的那出,說白了也完全是在給我和我老婆難堪,就尋思著,這裡頭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事兒。   可惜她不肯說,我也只能一點點開解了。一家人嘛,親爹親娘的,哪有什麼不可化解的仇恨啊,哪裡至於搞成這個模樣,早晚是要慢慢化解掉的。   這次她懷孕,終於提到了她爸媽,我就尋思著這恐怕是個機會——在我看來我老婆心結其實已經解開了,就是好面子,倔,她雖然不記仇,但一向好面子。   正好這次懷孕,創造了機會,給了雙方臺階下,這仇怨……呸,瞧我這張嘴,這矛盾就該結了吧?哪裡想到她竟然是騙我的,根本沒叫她家人。」   祁淵暗暗瞥了他兩眼。   這個男人,難得、意外的明事理,連當初那茬子事兒都可以放下。   想來他是真的很愛他的妻子了,否則也不會做出這麼大的讓步出來。   但從語氣當中,祁淵還是隱約能聽出些問題,每次提到朱曉紅家人的時候語氣都不太對。   顯然他並非完全沒意見,只是選擇了容忍罷了。   「不一定……」但就在這時,荀牧卻忽然輕輕搖頭,說道:「或許,她喊了。」   「嗯?」段文建一愣,跟著便蹙眉站了起來:「難不成他們沒來?」   他的語氣一下變得有些危險,對朱曉紅家人壓抑著的情緒有些難以控制住的跡象,仿佛隨時可能爆發。   他說:「紅紅懷孕待產,請他們過來幫忙,他們竟然都不願意來?好哇,好哇!當年我們結婚他們完全沒給嫁妝,沒出一分錢也就算了了,還收走高額彩禮錢,收走酒席份子錢……他們當時就指望著這點錢買棺材是不是?   虧我還一直勸小紅,勸她和家裡……該死,混蛋!他們壓根不是嫁女兒,他們是賣女兒,這種人不配當父母!」   祁淵抿抿嘴,別過頭去,輕聲說道:「不配為人父母的,多了去了,我見習至今不到一年時間,就遇到過好幾次,甚至有父母犯了罪把女兒推出來幫自己頂罪的……   有句有段年頭的話說得好啊,現在這社會,什麼都需要考證,偏偏就當父母這最重要的事兒不需要,真的蠻可怕的。」   段文建緊緊地攥著拳頭,死死的咬著牙。   他好歹也是輔警,在派出所裡,顯然也跟著辦過一些案子,腦袋不笨,經驗也有,思維還算靈活,加上他想考民警……   所以他很快反應過來,便問:「警官,難不成那個狗男人,就是紅紅的弟弟?」   祁淵驚愕交加,猛地扭過頭看向荀牧。   弟弟逼死了剛剛生產的姐姐?   這簡直不可理喻。   然而荀牧卻輕輕點了點頭,說道:「目前有此懷疑——我們已經查到該男子名叫朱貴坤,老家與你老婆是同一處,月初才剛剛出獄。」   段文建身子一軟,坐到了座位上。   片刻後,他咬牙切齒的問:「這混蛋在哪兒!」   「正在進行傳呼,但什麼時候能過來,暫時每個準。」荀牧輕輕搖頭,想了想,又說:「另外,您別多心,這說不定僅僅只是個巧合……」   「我不管是不是巧合,也不管他是不是我老婆的弟弟。」段文建的雙目通紅,語氣冰冷,說道:「逼死我老婆,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荀牧微微皺眉,瞥了祁淵一眼,隨後輕聲說道:「兄弟,別衝動,也別幹傻事兒,為了這樣的人把自己搭進去不值得。」   「不值得?呵呵……」段文建輕聲冷笑,隨後緩緩別過頭去。   幾秒鐘後,他眼角餘光瞥到了桌子上已經快要泡爛的水餃,忽的回過頭,低下身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祁淵想到自己先前和他說過的話,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聲…… 第411章暗示   看著狼吞虎咽的段文建,祁淵心裡有些方。   他不會真的想吃飽了找機會把朱貴坤給揍一遍吧……   講真,祁淵先前這麼說可沒有半點暗示或者指向性引導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讓段文建多多少少吃些東西來著。   但偏偏他說了這話,萬一段文建回頭真的成功掙脫束縛,把朱貴坤給暴打了一遍,他也絕對難逃其咎……   至少一個通報批評加關禁閉恐怕少不了。   剛想到這兒,便見段文建已經把餃子湯都給喝了下去,隨後惡狠狠的一抹嘴,重新戴上口罩。   荀牧這才往前走了幾步,並示意祁淵將盒子收好,爾後說:「抱歉,非常時期就不給你煙了。」   段文建擺擺手,示意無妨。   爾後荀牧找個位置坐下,問道:「關於朱女士的家人,您還有更多的了解嗎?」   段文建搖搖頭,語氣冰冷:「不了解。紅紅很少跟我說他們,原先我不太理解,現在我明白了。   不管朱貴坤是不是紅紅的弟弟,這樣的家人,不要也罷,根本沒有往來的必要!別人一點面子不給咱們,咱們又何必熱臉去貼人冷屁股?」   「萬一……」祁淵小心翼翼的問道:「她沒喊呢?」   「什麼意思?」段文建哼一聲:「原先我覺得是她沒喊,你們說她可能叫了但人不來,現在又說……」   「這一切猜測,基於『朱貴坤是朱曉紅的弟弟』這另一個猜測。」荀牧接過話道:「猜測不足以作為事實推理的論據,頂多只能算提出一個可能。   更何況,即使朱貴坤是朱曉紅的弟弟,他找到醫院找到朱曉紅,也存在好幾種可能。   其一,確實可能是朱曉紅打電話給家裡,然後她家裡人轉而通知朱貴坤,朱貴坤進而找到醫院來的;其二,是朱貴坤打電話給朱曉紅,直接得知她在住院的;第三,他偶然來醫院,偶然碰到了待產的朱曉紅……   可能性很多,我想不用我再舉例了吧?麻煩你好好想想,冷靜冷靜。」   段文建沉默,沒有回話。   荀牧又繼續說:「當然,我更反對受害者有罪論,反對說什麼,朱女士到底做了什麼她父母這麼對她之類的混帳話。我只希望你能夠保持理智,一如往常那般,儘量以平常心看待朱女士的父母家人。   我們不能讓死者受委屈,不能放過犯罪人,但也不能讓無辜者背鍋蒙冤,兄弟,身為輔警,你應該很清楚這個道理吧?」   段文建依舊沒回話,卻緩緩低下了頭。另一方面,攥著的雙拳卻始終沒有鬆開。   「等會兒,」過了有半分鐘,他終於開口了:「等會兒你們最好捆住我,否則我怕自己忍不住……不,我是肯定忍不住!那混蛋就算不是我老婆她的弟弟,跟我老婆的死也脫不了干係,我要嫩死他我!」   荀牧輕笑,搖搖頭說說:「那你在這兒好好休息,如果有什麼需要的,隨時通知我們。」   「如果朱貴坤被帶回來……」   「會通知你的。」他打斷段文建,回應了一句,隨後看向祁淵:「小祁,跟我來一下。」   「哦。」祁淵點點頭,跟了上去,和他一塊兒出了會議室。   又走了幾步之後,荀牧才說:「你暗示他去揍朱貴坤了?」   祁淵抿抿嘴。   「糊塗!」荀牧罵道:   「你就算看不慣,心裡對朱貴坤有氣,你也不能這麼做!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什麼人?刑警!人民警察!怎麼可以知法犯法,暗示受害人家屬做這種事兒?要人人都報私仇,私設刑堂,還要我們公安幹什麼?」   「我沒有。」祁淵扶額,有些無力:「那就是句玩笑,我見他不吃不喝的怕他把身子整壞了,就這麼勸他,哪裡知道他好像當了真。」   「玩笑?」荀牧愕然,隨後聽了祁淵的解釋,也不由得有些無奈,只得說道:「那就算你倒黴了。待會兒記得好好看住段文建,別讓他幹衝動事。」   「知道了。」祁淵點頭,又撓撓後腦:「可咱們這麼維護犯罪嫌疑人,有必要嗎?」   「維護嫌疑人?」荀牧翻個白眼:「想什麼呢?我是保護段文建!要他憤怒之下真把嫌疑人打出個好歹來咋整?到時候輕則拘留,重則蹲號子,這一輩子就毀啦。   如果朱曉紅跳樓真與朱貴坤有著密不可分的邏輯關係,我自然會想辦法讓他受到法定允許的應有懲罰,但這個懲罰不能由段文建來做,不能讓他這麼個前途大好的年輕人陷入泥潭,懂了嗎?」   「懂了,抱歉荀隊,我之前沒想那麼遠。」荀牧點點頭。   祁淵又問:「荀隊,你怎麼看出來我『暗示』過段文建的?難不成查監控了?」   「這點小事兒哪裡需要查監控。」荀牧聳聳肩:「提到朱貴坤時段文建那咬牙切齒的樣兒,恨不得再活剝了朱貴坤似的,然後就跑去惡狠狠地吃餃子,明顯是想著吃飽了好有力氣打人。   你顯然也看出來了,卻被嚇的慫巴巴的,目光飄忽不定,時不時的在那兒咽口水。那你說,你怕什麼?肯定是怕自己得承擔責任唄,那說明他的想法鐵定跟你小子有關係。」   祁淵再次撓頭。   「好了。」荀牧說:「以後小心點,長點心吧。   就類似這樣的話,倒也不是不能說,但說了就要負責,到時候就得把人看的死死的,讓他沒機會掙脫控制動起手來,否則哪怕是玩笑,也會成為個別有心人手中用於攻訐你的重要武器,到時沒你好果子吃。」   「明白了,謝謝荀隊提醒。」祁淵道。   「那你回去吧。」荀牧一揚下巴,說道:「看好他,如果他要抽菸,讓他對著一塊固定的角落抽,你要忍不住也一樣,隔得遠一點兒,一人一個角,煙直接對牆噴,回頭我好讓人做消毒。」   「沒事,我戒了。」祁淵笑道:「從上一樁案子抓到宋兆祖時起,到現在一根煙都沒抽。」   「哎喲呵,牛批啊!這玩意兒都能說戒就戒?」荀牧上下打量了他兩眼,隨後頷首:「那行,你去吧,有事兒給我電話。」   我這豬腦袋竟然又忘了更新,碼完稿子就歡歡喜喜跑去睡了……   幸虧半夜做噩夢驚醒,覺著自己好像沒更新,打開電腦看了眼,嘿喲果然沒更……   另外,上廁所的時候刷到一條新聞,權威專家申明,氯已定不能有效滅活本次引發疫情的新型冠狀病毒2019-nCoV,消毒還是認準84消毒液、75%酒精、含氯消毒劑(不是含「氯」字消毒液阿餵)以及乙醚、過氧乙酸和氯仿等脂溶劑等。   不過想來過了這麼長時間,大家該有的應該都有了,除了口罩別的產品陸陸續續也都正常供應了,總之祝大家安好吧。 第412章實錘   坐了沒一會兒,祁淵手機便響了起來。   他瞥一眼,說道:「確定了,調出了戶籍信息,朱貴坤他,確實是你妻子朱曉紅的弟弟。」   「為什麼現在才確定。」段文建抿抿嘴。   「嗯?」祁淵愣了愣,隨後搖搖頭:「十來分鐘前才剛剛知道朱貴坤的身份,這會兒就能確定……」   「你沒理解我的意思。」段文建面無表情的說道:「我沒有懟你們、諷刺你們的意思。但我很清楚,碰到這類案子,第一件事,無外乎是確定受害人死亡時間、死亡原因,還有就是屍源身份。   這其中,又以死者身份最為重要。而如果得知死者身份的情況下,第一件事就該是對照戶籍信息,通知家屬。在這一過程中,你們就應該知道朱貴坤是我老婆的弟弟才對。」   「呃……」祁淵撓撓頭,想了想,隨後問道:「兄弟,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兒?」   「嗯?」   「你老婆的戶口早就遷出來,入了你的戶頭了。」祁淵說:「所以我們才第一時間找到你。   雖然說戶籍的遷出、遷入記錄也同樣在戶籍科,但你應該也清楚,戶籍科和民政局那邊差不多,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破事兒理不清楚。   比如戶籍科和計生辦無法接入民政局婚姻登記所的網絡,所以查不到婚姻信息,甚至早些年不同地方的婚姻登記所都沒聯網,以至於讓許多人鑽了漏洞重婚……   簡而言之吧,這些事兒沒那麼簡單,尤其在她戶口已經遷出併入戶你的戶口本的情況下。   同理,我們先前也不是沒想過,但一方面確實比較複雜,另一方面,案發到現在才這麼一點點時間,而先前那樁震驚全省的工地「事故案」你應該也有聽說,咱們已經連續奮戰許久了,這會兒又是非常時期,被抽調了大量人手。   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查到她的戶籍轉入、轉出記錄,也沒有第一時間通過這個記錄查到她的原戶主,我認為……」   「行了,別說了。」段文建抿唇,輕聲道:「我理解。」   頓了頓,他又問:「人落網了嗎?」   「落網……」祁淵扶額,不過卻也懶得糾正他,便說:「既然身份已經確定了,那我想他跑不了,理應很快就會被找到,然後依法傳喚帶回來。」   「那就是還沒抓到咯?」   「等他接受傳喚來到了支隊的時候,我們會提醒你的。」   「沒抓到啊……這傢伙真能逃。」   祁淵:……   他忽然覺得跟段文建溝通好費力。   過了幾分鐘之後,段文建又問:「能不能問一下,朱貴坤為什麼被抓?」   「拉皮條,仙人跳,非法藏毒,被判了三年……」   「怎麼才三年啊?」段文建瞪眼。   「念在是初犯。」祁淵說:「挨了好幾頓毒打終於找到願意跟他合作的小姐姐,結果倒黴正好碰到個釣魚執法的民警兄弟,約了姑娘出來,剛要抓捕,他就跳出來配合玩仙人跳。   一切過程都被執法記錄儀拍著——當然那兄弟不承認自己是釣魚執法,說是設套抓人,但偏偏那次他們是初犯,之前沒幹過這事兒,設套抓人的話設的套本身不能作為證據這點你知道。   所以他們就有點懵,尋思著不行的話是不是以非法持有、傳播淫穢物品來個罰款加治安拘留——他們塞的小卡片比一般的小卡片露骨太多了,微信朋友圈上也有好些下載下來的網圖。   結果峰迴路轉,那同事發現了朱貴坤家裡藏有許多鹽酸二氫埃託啡片,達到入刑標準。   但最後量刑的時候,考慮到他是初犯,影響也不大,沒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惡劣後果,年紀又小,最終給了最小量刑,三年。」   「這小子還挺黴。」段文建挑眉,注意力略略轉移。   祁淵也知他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便很配合,又說:「他出獄以後就在監獄門口放鞭炮,挑釁……」   兩人慢慢聊開,當然,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祁淵在講,段文建在聽,只時不時的給點兒回應。   不一會兒之後,蘇平也來了,見他們聊著,也沒打擾,也沒提問,就靜靜的坐著,期間去角落裡抽了兩回煙,爾後又出去了一趟。   回來時候,便見他拿著一副撲克牌,往桌上一放,問:「鬥地主不?輸的被抽金條。」   「好啊。」祁淵答應。   段文建猶豫一會兒後,也跟著點點頭。   蘇平很快發好牌,並喊了地主,而祁淵和段文建都不要。   理好牌後,蘇平直接下了個順子,三到八。段文建作為他的下家,直接懟了王炸。   然後下了一個三……   祁淵嘴角一抽,扔了張Q,蘇平接K,段文建壓2,術後又扔了個五。   毫無意外,倆農民輸了。   祁淵很想揪住段文建的衣領,問他到底會不會玩,這丫的是搞哪樣兒。   段文建卻只直勾勾的盯著他,看的他心裡是直發毛,沒辦法,他只能不情不願的捋起袖子,將胳膊遞給了蘇平。   蘇平毫不客氣,右手中食二指併攏,高高揚起,狠狠的就抽在祁淵臂彎之上,剎那間就留下了兩行紅印,疼的祁淵是直抽冷氣。   「……」段文建眉頭一挑,眼角跳動,爾後也默默的拉起袖子,將胳膊遞過去。   蘇平這回卻客氣了許多,只是意思似的打了他一下,讓他鬆了口氣。   「兄弟,」祁淵撫著胳膊彎,那兒依舊火辣辣的疼,便忍不住齜牙咧嘴的問道:「你會不玩啊?」   「會啊。」   「那你……」   「沒明白種金條啥意思,想看看。」段文建說:「不然萬一贏了卻不知道怎麼做,多尷尬。」   祁淵:……   ……   玩了幾把,蘇平便有事兒離開了,祁淵摸著自己的胳膊欲哭無淚。   不一會兒,段文建睡下,祁淵也趴在桌子上小憩。   直到凌晨一點多,他才接到祁淵發來的簡訊,稱朱貴坤已經被請回刑偵支隊,他這才輕輕搖醒了段文建,說:「兄弟,醒醒,朱貴坤到了。」   「嗯?」段文建就像一根彈簧般瞬間跳了起來,隨後左右瞧瞧,默默的走到角落抓起滅火器,就要往門外走。   「臥槽!」祁淵眼睛一突,趕忙衝上去攔著他:「兄弟,我去,我叫你爹好不好?爹,你要幹啥?」 第413章通話   「打人。」段文建淡漠的說道。   「你拿這玩意兒打人?」祁淵攔著他,看著他手中的滅火器。   「嗯。」段文建說:「我要打死那混蛋,如果打不著,就噴他一臉。」   祁淵:……   沉默兩秒,他說:「把東西放下。」   「不。」   「你不把東西放回去我不帶你去見朱貴坤。」祁淵說:「有本事你打翻我然後跑出去。但你打我就是襲警,襲警少說也得拘留,我一喊人你就更見不到朱貴坤了。」   段文建轉過頭,淡漠的看著他。   片刻後,他轉身回了會議室,乖乖的把滅火器放回了原位,然後這才出來說道:「帶路吧。」   祁淵看了他兩眼,保險起見,又摸出手銬。   他見了,一把奪過,爾後直接銬在自己手腕上,問:「這下放心了不?」   「……」祁淵眼角一抽,他本來是想把自己和他銬上的來著,這樣就不怕他掙脫自己去打朱貴坤了。   但見他把自個兒銬著,便也沒說什麼,轉過身在前面帶路。   不時地,衣服摩擦到手臂上的皮膚,賊雞兒疼——雖然距離被蘇平抽金條已經過去了好一會兒。   他甚至忍不住懷疑,蘇平是不是聽荀牧說了自己「暗示」段文建揍朱貴坤的話,故意過來給自己一個教訓,所以抽了幾下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分明最後一把祁淵馬上就要贏了,炸彈過後報雙了都,手裡還是一對二,蘇平竟然借著電話遁走……   走了一小會兒,來到了支隊門口,卻沒見到人,段文建皺眉,聲音有些壓抑,問道:「人呢?」   「叫你別拿滅火器,婆婆媽媽浪費了好多時間,人怕是都走了。」祁淵聳聳肩,說:「你在這等著,我去問問同事他們被帶到哪個問詢室了,我帶你去旁聽。」   段文建沒回話。   祁淵也不以為意,再次囑咐他別亂走,便找到個刑警問了幾句,爾後回來見段文建果然還待在原處,便讓他跟自己來,爾後帶著他走到一間監督室裡,隔著單向玻璃,這兒能看到問詢的全部過程。   蘇平也在這兒,並沒有直接參加問詢工作,讓祁淵有些奇怪,愣了愣。但緊跟著他就發現,問詢室那頭只有一個年輕人坐在那兒,荀牧也不再,顯然問詢工作還沒開始,便又和蘇平打了聲招呼。   「嗯。」他應一聲,隨後回過頭,跟著便擰起眉心:「怎麼把人家給銬上了?小祁,你搞什麼名堂?」   「咳咳,不是我。」祁淵說:「我收到消息說朱貴坤被帶回來,就轉告給了他,沒想到他直接拿著會議室裡的滅火器就出來了。」   「拿滅火器幹嘛?」   「打人。」   蘇平:……   他嘴角抽抽,隨後管祁淵要了鑰匙,幫他把手銬解開,爾後拍拍他肩膀說道:「年輕人,你比我還剛啊。行啦,犯不著,把自己搭進去不值得。」   「沒那麼多值不值得。」段文建淡淡的說道:「我不是置氣,我想報仇,為我老婆報仇。」   蘇平又拍拍他肩膀,爾後指了指單向玻璃那頭的問詢室,說:「別著急,等詢問完了再說吧,他未必是逼死了你老婆的……」   「他畢竟打了我老婆。」   蘇平:……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軸呢?」   段文建沒回話。   祁淵岔開話題,問道:「蘇隊,還沒開始嗎?」   「還沒呢,老荀在做準備。」蘇平聳聳肩:   「本來我是想直接扔審訊室裡頭的,但老荀說了,這傢伙多次被抓,老油條了,審訊室那些戒具對他不太頂用,反而可能引發他的逆反心理,不如先禮後兵,何況現在沒有實質性證據,先以相對柔和的問詢手法比較好。   我一聽,倒也是這個理。畢竟這傢伙治安拘留被放出來後,竟然還敢再犯且變本加厲的去拘留所放鞭炮,可知他軸的可怕,簡直就是蠻牛一頭,直接審他搞不好反倒不配合。」   祁淵攤手:「我覺得問詢也白搭。能先後兩次因放鞭炮被捕,我尋思著這傢伙仇警情節蠻嚴重的,不大可能配合。」   「試試看咯。」   祁淵又問:「朱曉紅臨死前的聊天記錄查明白了嗎?」   「查明白……嘿你什麼語氣?」   「咳咳,抱歉抱歉,我沒別的意思……」祁淵汗顏,趕忙解釋。   「大致查到了。」蘇平說:「也沒有什麼,朱曉紅父母管她借錢,她推脫了,說自己現在壓力也大,拿不出來。然後是一段語音聊天,內容未知,聊了什麼也不清楚,就這樣。   我想,關鍵問題恐怕還是在這段語音聊天中,可惜這方面的內容,軟體公司並沒保存,也就無法提供。」   「借錢?」段文建皺眉:「單單只是借錢的話,怎麼可能至於抱著孩子跳樓自殺?她爸媽要借多少?獅子大開口了?威脅她了?」   「五萬。」蘇平看了他一眼,說:「大概意思,朱貴坤被關這麼多年,老大不小,也想通了,打算踏踏實實的幹活,租間店面承包個菜鳥驛站,不然承包個水站送水也行,但還有點缺口,打算跟她借五萬,而且願意打欠條。」   「五萬?」段文建有些發愣:「只要五萬,還願意打欠條的話……沒理由啊,這錢我們還能拿出來的。」   頓了頓,他又問:「我老婆怎麼回答的?」   「說自己剛生孩子,正是燒錢的時候,實在拿不出來。」   「他們罵我老婆了?」   「也沒有,回了句知道了,讓她自己保重,順帶還問了她方不方便,要不要他們過來照顧。她說不用,你照顧她照顧的挺好。」蘇平說:「字裡行間,還是蠻溫情的,雙方似乎也都有著和解的意向。」   段文建更加納悶,在房間裡踱步。   「其他人的聊天記錄呢?」   蘇平搖搖頭:「都只是在各個群正常的閒聊,而且她也沒怎麼說話。」   「語音電話什麼時候打的?」段文建想到了什麼,問道。   「大概在結束聊天後半個小時左右,直接來了一通語音電話,她接了,通話時長二十分鐘。從時間上看,她掛斷後不久就直接跳了樓。   所以我說,這段通話應該是重點,可惜我們無法得知他們到底聊了啥。」 第414章問詢   「咦,你們都在?」正聊著,荀牧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幾人回過身,便見荀牧對他們點了點頭,爾後說:「材料都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老蘇,一塊兒問詢去?」   「你和小祁去吧。」蘇平擺擺手:「我在這陪陪這位小老弟。」   荀牧挑眉,知道他擔心祁淵壓不住段文建,到時候別去敲玻璃啥的影響了問詢工作,便點頭:「行,小祁你跟我來。」   祁淵立馬頷首,接著問:「荀隊,有什麼注意事項嗎?」   「出去說。」荀牧又掃了段文建一眼,說道。   祁淵嗯一聲,跟了出去。   帶上門,荀牧便道:「關於朱貴坤,我們目前得知的線索也並不多。因為是問詢而非審訊,所以他手機暫時也沒有上交,無從查起。」   「聊天和通話記錄呢?」祁淵問道:「只需要查朱曉紅的聊天記錄應該就可以了吧?他有沒有找過朱曉紅,有沒有打過電話發過簡訊什麼的?」   「打過電話,也加過微信。」荀牧說:「但微信上沒有聊天記錄,只在加她的時候表明了身份,後邊都是電話聯繫,沒有文字信息。」   「那朱曉紅給他轉過帳嗎?」   「轉過,兩萬,分三次轉的,一次八千,一次七千,一次五千。」荀牧回答道:「轉帳時間間隔比較短,三次在一天內轉完,而且每次都在他們微信電話結束後轉的。   嗯,時間也比較久,是在朱貴坤剛出獄的時候,月初的事了,段文建都還沒被抽調去高速路口工作,但他似乎並不知情,加上轉帳卡也是朱曉紅自己的帳戶,估計是在瞞著他呢。」   祁淵若有所思,想了幾秒鐘後,輕聲嘀咕道:「瞞著段文建,而且這些年也幾乎沒跟段文建說過家裡的情況,僅僅只酒後提過這個弟弟……   不應該啊,曾經到底發生過什麼,讓她連提都不願意提起朱貴坤,就像是羞於魏武的模樣……哪怕曾經犯過罪,哪怕她曾經和家裡有矛盾,也絕對不應該吧?」   「是啊。」荀牧說:「倘若朱貴坤不願意配合,想知道這事的前因後果恐怕就難了。畢竟段文建對此也不知情。希望她閨蜜知道點兒這些事吧。就算她不願意和自己老公說,也應該有幾個傾訴的對象才是。」   祁淵輕輕頷首。   「好了。」荀牧說道:「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先不多說了,咱們直接進去吧。」   「嗯。」祁淵應到,跟著荀牧走進問詢室。   剛開門,便見朱貴坤趕忙把腳從桌面上放下,脖子一縮,看著有些畏懼的模樣。   這一舉動叫祁淵大是驚奇——這傢伙無法無天,甚至膽敢兩次放鞭炮尋釁滋事,怎麼可能見了警察跟見了貓的老鼠一樣。   「警……警官。」與想像中吊兒郎當的模樣不同,他畏畏縮縮的。   荀牧見了也有些納悶,但沒多說什麼,只問道:「名字?」   「朱貴坤……」   「年齡?」   「二十七歲了。」他咽了口唾沫說道:「警官,我最近真的沒犯罪啊,你們喊我過來幹嘛?」   「你當真不知道為什麼找你?」荀牧皺眉。   「不……不知道。」   荀牧深吸口氣,沉聲說:「你是不是管你姐借過錢?」   「是……是啊。」他脖子一縮:「怎麼啦?管自己姐姐借錢犯法嗎?還是她怕我還不上報警了?」   祁淵眼睛微眯,這傢伙看上去,似乎還不知道朱曉紅已經遇害。   荀牧則冷笑道:「倒是不犯法,就算不還也不歸咱們刑偵支隊直接負責。但你打人就不對了。」   「我,我那是氣不過,而且我道歉了。」朱貴坤脖子一縮:「我很缺錢,真的,但我姐就是不肯借,說著說著,我氣不過,就打了她一巴掌,她也氣的很起身來撓我,我就跟她打了一回兒,但很快就被護士拉開了啊。」   「你可真有本事。」祁淵忍不住了,翻個白眼:「人不借你錢你就動手?你哪來的那麼大臉?你姐她欠你的啊?」   朱貴坤竟像是自知理虧的模樣,又縮了縮脖子,臉色微紅。   「喲,你還知道不好意思了?」   他咽口唾沫:「我……好吧,我認錯,我認錯行了不,你們要拘留我就拘留……」   「認錯?」荀牧呵一聲:「看樣子,你是真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怎麼?」朱貴坤終於火了:「欺負我沒打過架啊?我又不是沒打過人,比這嚴重的多的都有了,難不成坐牢拘留還不夠?你們覺得吃定我了是嗎?」   荀牧蹙眉。   但不等他說什麼,朱貴坤又咬咬牙,道:「抱歉,警官,我說話衝了點,我沒別的意思,你們別往心裡去。」   祁淵又一眯眼,這傢伙的表現,著實奇怪的很。   同時,荀牧的眉頭擰的更緊了。   打量了他幾眼之後,荀牧便直接用淡漠的語氣說道:「她死了。」   「???」朱貴坤震驚,猛地站了起身,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緊跟著,他臉色開始扭曲,變得惶恐不已,甚至就要哭出來了。   他說:「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我只是打了她一巴掌而已,他怎麼就死了,怎麼就能死了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們胡說,你們冤枉我!就算是孕婦,就算剛生完孩子,也沒理由那麼脆弱的。」   「你還知道她剛生完孩子?那你就下得了手去?」祁淵哼一聲,說道。   他咽口唾沫:「真死了?」   「死了,」荀牧冷冷的說:「抱著孩子跳了樓,十一樓跳下來,當場摔死了,女兒搶救無效也宣布死亡。」   「摔死的?」朱貴坤竟似鬆了口氣:「那就好,摔死的就好,不是我弄死的,那沒事了……」   「朱貴坤!」荀牧忍無可忍,用力往桌子上一拍,跟著也站起身,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聽聽你自己說的,這是人話?什麼叫摔死的就好,什麼叫沒事了?那是你姐姐!」   「他恐怕還很慶幸。」祁淵同樣厭惡的說道:「朱曉紅死了,他搞不好會覺得,自己欠下的錢就不用還了——哦不對,說不定,他根本就沒打算還。」 第415章奇葩   兩人雖然表現差不太多,可實際上,天差地別。   荀牧見慣了這種事兒,憤怒大多是裝的,只為辦案需要——當然,氣也是真的氣,刑警工作壓力大,時間緊,多數也確實是急性子,尤其像蘇平這樣的人脾氣更是爆裂。   只是對他而言,這點事情,不至於讓他表現的這般誇張。   祁淵則是真的對朱貴坤感到十足的厭惡。   「姐姐?」朱貴坤嘴皮子動了動,嘟噥道:「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她啥也沒幹過,算什麼姐姐啊,說的她把我當弟弟了似的。」   「沒把你當弟弟你能借走兩萬塊錢?」祁淵翻個白眼。   「那是看在我是她弟弟的份上麼?」朱貴坤不服:「分明是她怕我去騷擾姐夫毀了她的家,那兩萬塊錢,那兩萬塊錢……」   「所以兩萬塊錢花哪去了?」荀牧接過話:「賭博輸光了是嗎?」   「……」他沉默。   「這些天你都待在那兒?」   「在老家,跟我爸媽在一塊。」他趕緊說,依舊非常配合:「聽到你們的電話,我才趕緊管我爸借了車趕過來。   好些年沒開了,手生,所以不敢開的太快,幸虧我爸的車是自動擋。嗯,我會開車,十八歲那年買的……呸,考的駕照。」   祁淵:……   他忽然有些懷疑,朱貴坤是不是腦子不大好使。   仔細想想,還真有可能哎,尋常人出獄後討個喜頭放鞭炮也就算了,哪可能被抓了拘留結束後繼續行如此挑釁舉動,再次在拘留所門口放炮的。   「所以,那兩萬塊錢賭博輸光了是嗎?」荀牧又重複這個問題。   他別過頭,不認。   荀牧哼一聲,自顧自的道:「所以你就騙你爸媽說自己改過自新了,想要盤個店面,但還差錢?」   「沒有騙,我真的想好好幹了。」他急忙忙道:「我都二十七了是吧,總不能混一輩子是吧,總要有點正當事業在這個社會上生存是吧?」   「別問我,這些你自己清楚。」荀牧冷冷的說:「但你捫心自問,真是如此想的?如果是,那兩萬塊去哪了,為什麼不敢說?」   他抿抿嘴。   「因為賭博犯法。」荀牧哼一聲,道:「我想你之所以態度大變,比之五年前老實了許多,不可能是真的誠心悔過吧?若是誠心悔過,五年前你出獄時就不會幹放鞭炮這種事了。   估摸著,你被人整了?也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臉,加上還有拘留所的民警受傷,他們如果咽不下這口氣,只需要跑跑關係,就能讓你的監獄生涯過的有聲有色。   沒少挨整吧?那裡頭的花樣可多了,而且基本沒機會爆出去。就算爆出去監獄也並不需要承受多大的輿論壓力,甚至可能有不少人拍手叫好。   因為除了利益相關人,你們的親屬,還有想引起關注的鍵盤俠、聖母婊,沒有人會心疼你們這幫罪犯,哪怕其中有人是被冤枉的,哪怕有些人是逼不得已,其實很無辜,但混入這個大背景當中,輿論大勢天然就同情不起來。   所以你很怕回去?那兒已經成了你的心理陰影了吧?你恐懼那兒,所以在見識到我們總部分人的手段以後,就再也興不起與我們對抗的想法,這才這麼配合我們。」   朱貴坤張了張嘴,口罩受到拉扯,被拉了下來,露出兩個鼻孔。   「很詫異?」荀牧重新坐了下去,雙手環於胸前,淡淡的說道:「別太小看我們刑警,只需要一點點線索,咱們就能分析出大量的情報出來。」   朱貴坤:……   見他還不說話,只抬手將口罩往上扯,荀牧又繼續說道:「你媽管你姐借錢,是你的意思吧?而之後的微信電話……你打的?」   「我……」   「聊了什麼?」   朱貴坤乾脆別過頭去。   見狀,荀牧又站起身:「算了,如果你不願意說,我不勉強你,只希望你別後悔。」   朱貴坤瞳孔瞬間擴大,一下急了:「別!不,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招,我招,我承認,那通電話是我打的,我這不是急了嗎,我媽親自管她借錢她都能一毛不拔,我……」   荀牧斜了他一眼,淡漠的問道:「借錢做什麼?」   「還債。」他抿抿嘴:「就像你們猜的那樣,賭博,輸了,輸不少。」   頓了頓,他又輕嘆口氣,說:「姐先前借我的兩萬,五千還賭債,剩下一萬五,我想把本錢給都贏回來。   哪裡想到,他們出老千,等我回過神來已經太晚了。可我有什麼辦法,那會兒紅了眼,輸了就管他們借,再輸光再借,三次以後,就輸了十萬了。   他們不肯再借我錢,還要我一個月之內連本帶利還他們十三萬,否則就剁了我的手指。我沒辦法,只能管我媽求助……   但我不敢直接說啊,我是進過監獄的人,我媽早就對我失望極了,要說欠了賭債她說不定就不管我了,我只好說我想踏踏實實過日子,開一家店,就缺點錢。   我媽還是很高興的,就問我要多少,我想了想,要二十三萬,可我媽東湊西湊也沒湊夠,還差好多,這些天又鬧瘟疫,大家都不好出門,更難借錢了,最後我才讓她找我姐再借點,把剩下的五萬湊齊。」   「十三萬……」祁淵愣神說道:「先不說如此高的利息根本不合法,就算你真的欠了十三萬,二十三萬差五,也是十八萬,夠還你錢了吧?為什麼還要管你姐借?」   「我……」   「說!」荀牧喝問道。   「我在逼乎上看到一種套路……」他被嚇得一個哆嗦,趕忙交代:「跟著大佬在網上博彩網站薅羊毛,手頭的錢夠多的話,一天薅一兩萬妥妥的。   要能賺錢了,把錢還我媽,我也倍有面兒,她也不會再對我那麼失望。可那大佬門檻抬得有點高,說帶我玩可以,但沒十萬就別提這事了,錢太少他懶得薅,他的時間很寶貴。」   「網賭?」祁淵雙目瞪得滾圓,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傢伙。   「是啊。」他說:「網上都是憑概率,不可能出老千,大佬薅羊毛薅了不少錢,跟著他準沒錯。」 第416章定性   「網賭不可能出老千?」荀牧樂了。   荀牧已經懶得糾正這傢伙了,他沒這個義務,他只需要查清楚這件事情就好。   於是他擺擺手,直接帶過這個話題,又問:「你爸呢?聽你說了這麼久你媽,怎麼不聽你說你爸?」   「他?」朱貴坤嗤一聲,頗為不屑,翻個白眼說:「我還不是跟他學的,一天天遊手好閒就知道賭,把家裡那點家底,姐姐結婚收到的彩禮錢統統都給賠光了,不然二十三萬我家也不至於拿不出來。」   「……」祁淵扶額。   荀牧眼角也抽了抽,爾後問道:「你和你姐都說了些什麼?」   朱貴坤回答:「沒說什麼,借錢唄,然後就吵起來了,她罵我是個死爛仔,一輩子就這破樣兒了,沒可能有好果子吃,家裡也得被我拖累垮。   我不服氣啊,就罵她也是個爛人,嫁出去就巴不得跟整個家撇清關係,管也不管,虧爸媽把她拉扯到這麼大,她就是個垃圾。   大概就是這樣吧,具體的要我複述我也沒辦法複述,也沒有錄音啥的,反正咱倆都氣的很,罵了可能有半個鐘左右,她就把電話掛了,之後的事兒我就不清楚了唄,再之後,就收到你們電話,也不說幹啥,就叫我過來一趟。」   祁淵皺眉。   沒有錄音,而且從朱貴坤的口述上看,他也沒有出言威脅什麼的,就是正常的吵架,對罵。   如此要把朱曉紅的罪責硬生生推到朱貴坤身上,顯然不行。從道德上怎麼譴責朱貴坤都可,但法律講的是證據,講的是行為與後果之間的直接的因果邏輯,從這方面看,朱貴坤是無罪的。   當然了,也僅僅只是在朱曉紅跳樓一事上無罪,其聚賭依舊觸犯了法律。   思忖片刻,荀牧岔開話題:「你剛說賭博輸光了錢,還欠了一屁股債,是吧?」   朱貴坤猶猶豫豫的點了點頭。   「具體時間,地點。」荀牧淡淡的說道:「還有,組織者、放貸者、參與者都有誰?」   「這……」   「你沒得選,配合我們將這一團夥搗毀,是最好的出路。」祁淵接過話,說道:「否則……你應該清楚,那幫傢伙手段有多狠,不論你招不招,他們知道你被咱傳喚過,都不會輕易放過你。」   聽到這話,朱貴坤臉色微變。   隨後,他開始支支吾吾、磕磕絆絆的招了。   ……   半個多小時候,祁淵和荀牧從問詢室中出來,吩咐人將朱貴坤帶到留置室去,爾後便走進了隔壁的監督室當中。   段文建坐在椅子上,雙目無神,仿佛在發呆。   荀牧便看向蘇平,問道:「他怎麼了?」   蘇平聳聳肩。   聽到聲音,段文建抬起頭,問道:「警官,我老婆……白死了麼?」   三人對視一眼,都沒回答。   「……」段文建深吸口氣,嗆著了,劇烈咳嗽。   「兄弟,好好休息吧。」蘇平走過去,拍拍他後背,輕聲說:「別那麼消沉,日子還得接著過。」   段文建沒回話,依舊在咳嗽,咳著咳著,眼淚便咳了出來。   ……   翌日,鄰市公安的兄弟抵達餘橋刑偵支隊,辦好交接工作,打算將朱貴坤帶回去,並順便搗毀那個聚賭團夥——不論從法理,還是疫情防控需要,這樣的聚賭團夥都不能留,荀牧也相信他們不敢打馬虎眼。   畢竟不知情的情況下也就算了,知情卻不辦,萬一出了事兒,他們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就在朱貴坤被押出來的時候,段文建忽然抱著個滅火器就衝了出來,他將滅火器高舉,就要往朱貴坤的腦門上砸。   蘇平雙目一瞪,踏上前兩步,一腳踢飛了他手中的滅火器,又一腳踢在段文建的肚子上,將他踹的連連後退,爾後抱著肚子跪在地上乾嘔。   雖然蘇平因傷留下了後遺症,跑步什麼的跑不快,腿腳有點跛,但他這些年的底子還在,單對單打個頂多只接受過常規格鬥與擒拿訓練的年輕人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朱貴坤驚魂未定,等回過神來,段文建已經被解決了,立馬高呼口氣,喝到:「打得好!警官,多謝……」   「謝你媽!」蘇平罵道:「要臉不要?你當老子是救你?呸,老子是在救他!老子是不想讓他這麼個大好青年攤上事兒坐了牢,白白毀掉自己一輩子的前途!」   「……」朱貴坤啞口無言。   蘇平懶得跟他多說,一揮手:「帶走帶走,趕緊交給兄弟單位。」   隨後,他轉過身,扶起了段文建,拍拍他身上的灰,淡淡的說道:「我跟你講過了,別幹傻事,我可以救你一次,但拉不了太多回。   這件事兒,我可以從輕從寬處理,批評教育了事,不計入你的個人檔案與履歷當中。但你要執迷不悟,抱歉,我幫不了你了。」   段文建不言,只雙目通紅的盯著朱貴坤背影。   「我知道你很有血性,我也很欣賞你。」荀牧也走了過來,輕嘆兩聲,說道:「但,血性不是莽撞,更不是不顧一切的理由。   我不會勸你放下,也不會勸你大度,站在旁人的角度我沒資格,但我只想提醒你,衝動肯定得付出代價,而且,凡事三思而後行,想想你父母吧。   如果你硬是執迷不悟,身為刑警,我們的職責就是阻止你,如果你的行為上升到了犯罪,我們甚至會親自抓捕你,這點沒有人情可講,你記清楚了。」   段文建緩緩收回了目光。   爾後他也沒說什麼,就這麼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見狀,荀牧輕嘆一聲,爾後看向蘇平,問道:「跟上去看看嗎?」   「是該看著點。」蘇平抿抿嘴,說:「讓小祁上去吧,再叫個經驗豐富點兒的兄弟帶著,想來就不會出什麼問題了。」   荀牧嗯一聲,接著又問:「這事兒,還查嗎?」   「查什麼?」蘇平反問。   「比方說朱曉紅和家裡關係為什麼這麼緊張。」   「有意義麼?」蘇平搖搖頭:「這樁案子是自殺案,定性了,定死了,再往下查,也僅僅只是滿足我們的好奇心而已,沒什麼實際意義。」   荀牧看向外邊,輕聲道:「但好奇心,不也是咱們查明真相的源動力之一麼?」 第417章聯絡   祁淵和方常兩人,默默的跟著段文建。   他倆發現,段文建並沒有跟著押解朱貴坤的那幫兄弟走,而是回了家。這個發現也讓他倆鬆了口氣,不是去更朱貴坤肛正面就好。   如非必要,他們真的不想眼睜睜的看著段文建走上歧途,甚至可能被鄰市的兄弟當場擊斃——押解嫌疑人的過程中,這幫傢伙可是相當冷漠無情的。   當然,若段文建硬要走那條路,祁淵他倆也會全力阻止——一次兩次可以只批評教育,第三第四回,即使再不願,他倆恐怕也只能將段文建拘留了。   ……   與此同時。   段文建回到家,便摘掉了臉上的口罩,將身上的羽絨服脫下,掛在門口的掛衣架上,爾後又將羽絨服下的馬甲扒了,領帶一扯,頹然的往沙發上一坐。   他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這個家不算小了,一百三十多接近一百四十平,大三室,客廳、臥室、廚房等主要場所都相當大且寬敞,唯一一個相對較小的房間,則被他們給裝修成了書房,居住起來可以說相當舒心。   而不似小三房那般,主要空間都騰挪給了客廳與飯廳充當門面,各個臥室空間相當狹**仄,擺張床擺個衣櫃,便什麼都塞不下了。   當然,某種程度而言,房間數量是剛需,房間面積不是。因為如夫妻、父母、子女,家庭成員構成就直接決定了房間數至少得有多少個。   段文建沒有這方面的煩惱,結婚後兩年半的時間都在與朱曉紅幸福快樂的過著二人世界,如此大三房的面積對他而言正好。   直到結婚後第三年的下半年,他們決心要孩子。很快朱曉紅懷上,且轉眼九個多月熬過去,眼瞅著孩子即將出生,卻爆發了疫情,他不得已上了一線。   某種程度上說,其實收到通知的時候,他的心情非常複雜,遺憾、不舍、愧疚有之;自豪、驕傲乃至自我感動亦有。   當然,哪怕是自我感動,他也擔當得起。   在崗位上的時候,他甚至在想,如果生了個男孩,他就乾脆效仿古人,起個類似去病、棄疾之類的名字,也算是個紀念,同時也是個美好的期盼。當然了,如果是女兒,那也無所謂。   只不過兒子名字得隨便點,女兒不行,得好好想想,得好聽,還得有美好的寓意,更不能太複雜,否則孩子將來學認字比較辛苦。   小公舉嘛,總得好好寵寵,考慮的更加全面一些,到時候得把整本字典都翻過一遍才是。   哪曾想,前幾天才剛剛聽到喜訊,老婆給自己打了電話,說生了個女兒,正高興的沒邊呢,工作空閒之餘都在拼命的想名字,且見一個同事說一遍,大傢伙還都為他高興,一個勁的祝福……   然而名字都還沒想好,便又接到噩耗,老婆抱著女兒跳樓了。   ……   這麼想著,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拿手背隨意擦了擦臉上的水漬,他才站起身走進書房,打開家裡的電腦,想登朱曉紅的微信。   然而剛打開微信電腦端,便跳出提醒稱需要在手機端確認登錄。   他皺皺眉,將之關閉,又打開了秋秋。   好在秋秋沒那麼麻煩,直接登上去了。   爾後他打開她老婆的好友列表,一個個的找過去,直到找到個熟悉的名,才打開對話框。   他深吸口氣,爾後直接問道:在嗎?   那頭回復的特別快:在呀,咋啦,你是不是要出院了?   說話呀,怎麼不吭聲?昨晚一晚上沒上線,可擔心壞我了。   你怎麼啦?是不是要幫忙?要我去醫院接你麼?   看著這段話,段文建一怔,眼淚又流了下來。   片刻後,他吸吸鼻子,爾後再次打字:謝謝你,我不是紅紅,我是她的老公。這些天,多虧你了。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對話框頂上不時彈出「對方正在輸入」,卻始終沒消息傳出來,似乎一直在刪刪改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段文建又說:請問你現在方便麼?我想問你一些事情,關於紅紅和她家庭的。   這回對面很快回復了:你什麼意思?紅紅剛給你生了個孩子,你就這麼打聽人的家庭,不好吧?怎麼,嫌棄人家家庭了?要紅紅給你生孩子的時候你怎麼什麼都不說呢?   段文建一愕。   但他不蠢,很快反應過來——朱曉紅與她的原生家庭之間,肯定有著他所不知道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恰好她閨蜜也知道。   見此,段文建立刻打字道:我無意探究她的家庭,我也絕不可能嫌棄她,但現在,我必須得弄清楚這些事。   對面回覆:說得好聽,誰知道呢。你無意探究,還打聽幹嘛?   段文建深吸口氣,很是不耐,卻還強行壓抑著說:紅紅死了!自殺!但她根本就是被她的弟弟,被她的家庭逼死的!警察現在沒有證據,不能拿那幫傢伙怎麼樣,可我想為紅紅討回公道,你能幫我嗎?   對面:!!!!   對面:什麼情況?紅紅自殺了?真的假的?你別騙我!   對面:我跟你說啊,你要為了想套我話就開這個玩笑就太過分了,不管怎麼說她是你老婆,你怎麼可以這麼編排她?   段文建:我說的是真的。你不信,來我家,我帶你去刑偵支隊,去見紅紅最後一面。   對面:等著,我馬上就來!   段文建:我家在哪你知道的吧?我直接在樓下等你好了,我開車帶你過去吧,記得戴好口罩。我號碼……   ……   二十分鐘後,段文建低頭看表,又抬頭左右瞧瞧。   不一會兒,便看到個女子迎面走來,對他招了招手,隨後不確定的問道:「紅紅老公?」   「我是。」段文建點點頭,隨後說:「走吧,我帶你去刑偵……」   說到一半,他張了張嘴。   「怎麼了?」女子皺眉,戒備的後退了兩步,問道:「你搞什麼鬼?」   「他們來了。」   「誰?」   段文建伸手一指,指向一輛警車,說:「警察。」   與此同時,祁淵也從警車上走了下來,對他擺擺手打個招呼,問道:「兄弟,怎麼說?這位是……」 第418章破裂   「我老婆閨蜜,」段文建回答說:「叫……叫……」   憋了幾秒,他回頭看向女子:「抱歉,你叫什麼?」   女子眼角抽搐,爾後說:「我叫單欽鈺,單雄信的單,欽佩的欽,金字旁的鈺。我爸說我五行缺金,就起了這麼個名。」   頓了頓,她又問:「你是刑偵支隊的警官?」   祁淵看向剛走過來的方常,方常默默掏出自己的證件。   仔細看過一回,她又遲疑著問:「紅紅她真的死了?」   「嗯,跳樓自殺。」祁淵頷首,隨後問道:「您有線索能提供給我們嗎?」   她沉默片刻。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問:「聽說,是被她弟弟逼死的?」   「逼死這個說法不準確,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朱貴坤逼死了朱曉紅。」祁淵搖頭:「不過,朱貴坤確實承認用他母親的微信號給朱曉紅打過電話,且通話後不久,朱曉紅便跳樓了。」   頓了頓,祁淵再次問道:「您有什麼線索能提供給我們嗎?」   她再次沉默,半分鐘後,才岔開話題問:「我能見見她的遺體嗎?」   祁淵看向段文建。   見段文建點頭,他才轉過身道:「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回支隊。」   段文建也跟了上去,不打算開自己的車了。   很快回到刑偵支隊,路上,祁淵給蘇平打了個電話,因此剛下車走到辦公樓門口,便見著他站在門口等著。   「你好,單女士是吧?」蘇平問道。   單欽鈺點點頭,蘇平便轉過身,說了句跟我來,爾後打前帶路,帶著他們走到了地下室法醫科,並通知凃仲鑫過來一下。   爾後凃仲鑫又帶他們走到屍櫃處,將倆屍櫃抽出來,退到一邊,說:「朱女士和她女兒的屍體,都在這了。」   「……」單欽鈺目光瞬間呆滯,段文建眼睛也紅了起來。   此時此刻,朱曉紅的屍身已經被凃仲鑫大致處理過,該縫合的縫合,該清洗的清洗,甚至順便化了個妝,可身上密密麻麻如蜈蚣一般的縫合線,依舊顯得十分猙獰恐怖,刺激著他們的眼球。   單欽鈺很快別過頭,看向祁淵,說:「警官,我知道關於朱曉紅家的一些事兒,不知道對你們破案有沒有益處。」   「換個地方說話吧。」蘇平嘆口氣,轉身往外走,同時說道:「麻煩……跟我來。」   段文建和單欽鈺對視一眼,跟上,爾後祁淵和方常也跟了過去。   將他們領到接待室,蘇平示意二人坐下,並給他們倒了水,爾後便直接開門見山的說:「請講。」   「講起來蠻複雜。」單欽鈺並沒有接水,戴著口罩不方便喝,只直接說:「開始的時候,紅紅跟家裡的關係也挺好,雖然她爸一直濫賭,導致家庭條件始終很差,但她媽媽對她還算不錯。   當然,多少還是有些偏心,偏向她弟弟,但總體不算太過分,無非買個烤紅薯了,自己剝下皮來吃上邊帶著的一點肉,然後稍微大的那半給弟弟,小的那份給她而已,偏心是偏心的,可有個度,對她還算疼愛。   就拿上學的事兒說吧,她弟著實不是上學的料,但她成績就不錯,她媽權衡半天,就決定把上學的機會還是給她——她家那會兒條件真的差,她媽就擺了個燒烤攤,辛辛苦苦賺錢,從他爸手裡硬摳出一點給姐弟倆上學。」   蘇平頷首:「說起來,一碗水確實很難端平,按你說的這種程度,也不好說是重男輕女還是單純比較寵溺年紀小的。那麼後來,朱女士怎麼與家裡鬧僵的呢?」   「傳銷。」單欽鈺嘆口氣,說道:「她媽太想賺錢了,想錢想瘋了你們知道那種感覺吧?而這樣的人,其實就是傳銷團夥的重點目標用戶,最容易被騙了。   很不幸,她媽沒能倖免,就在她讀大二那年加入了傳銷,並被洗腦,然後……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六親不認了,紅紅勸過多次,沒用,還得辛辛苦苦打工給自己賺學費、生活費,給她媽賺投資錢。   當時她並沒有太大的怨言,只覺得,她媽含辛茹苦把她養大,現在回報些辛苦點也不算什麼——當時她也沒意識到是傳銷,她媽也沒仔細說,只講是投資,而她也只覺得這種『投資』風險太大,讓她媽小心點別被騙。   可她媽越來越過分了。   怎麼說呢,掉進錢眼的人……或者說被洗腦的人吧,太可怕。紅紅跟我說過,她大四,即將畢業那年,她媽請了上線回家吃飯,他們都喝了點酒,然後她媽去洗澡的時候,那上線酒興大發,對她動手動腳……」   「什麼?」段文建瞪大雙眼。   「放心,沒什麼事兒。」單欽鈺緩緩搖頭:「紅紅的性子有多烈你知道,死活不同意,還抓起菸灰缸往那逼腦門上砸了兩下。   她媽很快出來,問她怎麼回事,她就說那個男人手腳不乾淨,那男人反咬一口說紅紅偷錢被他發現還死不承認,甚至打了他。   沒有想到,她媽竟然信了那男人,紅紅受不了了,一怒之下直接報警,警察過來查明前因後果,這才發現那是個傳銷團夥,頭目統統被抓,可她媽竟然還沒醒悟,反倒覺得是紅紅斷了她的財路,要把她趕出家門。   就是那一次,紅紅跟她家決裂了。」   段文建低下頭,一言不發,只是祁淵都能明顯感受到,他此刻氣壓極低,仿佛就要爆發。   「後來,是她弟,將這個裂痕越撕越大。」單欽鈺搖搖頭,說:「她弟從小就什麼都要跟她搶,搶不過就哭,哭了就說姐姐打她,長此以往,紅紅其實挺煩這個弟弟的。   而九年前紅紅跟家裡決裂後不久,她弟就找上門了,蹭吃蹭喝,不停給她找事兒做,而且濫賭,賭輸了就管她要錢,要不到就搶——這一切都是跟他爸學的,他爸管他們老媽要錢時就這德性。   更可惡的,他染上了獨癮,怕沒錢買藥,就想把紅紅拉下水,幸虧紅紅察覺到了不對勁,主動去派出所說明並做了尿檢,更幸運的是,攝入量極小不至於成癮。   那時紅紅簡直要氣瘋了,結果正打算直接報警舉報他,就傳出他仙人跳且非法持有大量違禁藥品的事兒……」   唉,當家的無聊瘋了,在家磨刀,一磨八個鍾……   然後洗碗的時候我指頭不小心碰了下,瞬間血流如注,食指中指都破了……   鍵盤摸不了,只能用手機敲稿子,然後傳到電腦排版了再發出來,所以凌晨第二更是出不來了,明兒補吧……   最遲後天補。   唉,屋漏偏逢連夜雨。 第419章定性   單欽鈺講到這兒,頓了頓,過了幾秒才繼續說:「紅紅跟我講的事兒大概就這些,我沒有添油加醋,實際情況就這樣。   簡單來說,她爸濫賭,基本上算廢了,她弟弟又是這麼樣一個人,從小欺負她到大,毫無感情可言,唯一讓她有些寄託的媽媽,沉迷傳銷後就完全變了個人,她屢次勸不動,後來更是直接決裂,慢慢的也死心了。   聽說她先前報警導致她媽媽加的那個團夥被搗毀後,她媽媽很快又找了一個新的團夥,加入進去,而且拒絕接她電話,好不容易接通了一聊這事兒就翻臉,一來二去,真的沒轍,她也慢慢死心了。   倒也報過警,報過好幾回,可要麼就是不管,說不歸他們管,要麼就算搗毀了她媽也能再換另一個團夥,死活阻擋不了她的發財夢。」   祁淵聽到這兒,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我們這為嘛就沒有這樣的人才?她媽簡直是天才級的線人啊,加一個團夥抓一個,都不用費盡心思去偵查了。」   「哼。」蘇平淡淡的應一聲:「奈何當地同事並不想打壓這幫人。」   「沒有辦法的。」單欽鈺反倒為那邊的人說起了好話:「越是小地方,關係越是錯綜複雜,組織者指不定就是誰誰誰的親戚,誰願意去辦吶。」   蘇平又冷哼一聲。   至於段文建,依舊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麼。   片刻後,蘇平又問:「結婚那天,朱女士父母臨時決定要求這位先生加彩禮的事兒,她有跟你說過嗎?」   「哦,這事兒她也說過。」單欽鈺點點頭:「這事兒她意見也很大,好好的婚禮,差點就這麼讓他們給攪黃了,紅紅她差點沒氣炸掉。   不止這樣,她還說過,幸虧她弟當時被關在牢裡,沒法攪和,否則她都不一定能出來,婚禮可能真的就黃了。   要錢的原因她也猜過,無非她媽又想加入啥啥傳銷組織,又或者她爸欠了一屁股賭債還不上了唄。」   頓了頓,單欽鈺又補充道:「說實話,這種事兒真的太過分了,如果說以前那些事兒還能忍的話,一個她弟吸獨想把她拉下水,一個險些攪黃婚禮的事兒,這倆完全忍不了,她就和家裡徹底決裂了,說以後再也不聯繫。」   蘇平輕輕頷首,隨後又搖搖頭:「然而……我們同情朱曉紅的遭遇,但這樁案子,依舊只能定性為自殺,因為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她是被家人,被她弟弟直接逼死的。」   單欽鈺皺眉。   蘇平又補充說道:「而且,就咱們調查的結果而言,她弟在被我們傳喚到支隊之前,完全不知她已死亡。   從目前看,她並非是受到了什麼威脅、恐嚇,而是在生產後,本身就處於產後抑鬱的狀態當中,又遭受來自家裡的刺激,不堪其擾產生了極端想法,才一躍從樓上跳下的。   很遺憾,雖然聽了你說的,我也很看不慣死者家屬,甚至他們至今都沒有露面,但我們是執法者,一切行為、行動,都得以法律為依據,單就朱女士自殺一案而言,他們……」   段文建抬起頭,冷冰冰的看了蘇平一眼。   蘇平察覺到他目光,頓了頓,爾後緩緩搖頭。   單欽鈺嘆口氣,說:「難不成,除了道德譴責,就再也無法……」   「聚賭、傳銷,都是違法犯罪行為。」蘇平打斷她,再次搖頭,說:「於此,他們會付出代價,會接受責罰,包括朱女士的母親在內,屢教不改,屢次加入傳銷團夥,已不能簡單視作傳銷受害人了。   可惜我支隊無權直接管轄,因他們並不在餘橋範圍內。不過請放心,這不是推諉,我會主動與當地公安同事取得聯絡,並敦促他們立案、辦案、破案,不需要你們來回跑,來回奔波,一個部門一個部門的去找。」   講到這兒,他又看向段文建,輕聲說道:「兄弟,最後提醒你一次,千萬別幹傻事,否則……我幫不了你,也不會再幫你。」   段文建依舊沒說話,就和啞了似的。   「小祁。」蘇平站起身,說道:「給段先生和單女士瞧瞧筆錄記錄,確認沒問題的話,籤個字,送他們回去吧。辦完手頭上的事兒,等會來我辦公室一趟。」   「好。」祁淵頷首,將手中的冊子給單欽鈺遞了過去。   單欽鈺再次嘆口氣,發了會兒呆,隨後回過神來,接過記錄冊,目光一掃大致看過一遍,爾後在落款處籤名。   ……   十分鐘後,祁淵回支隊,找到蘇平。   「人送回去了?」蘇平擰開保溫杯蓋子,喝了口熱水,爾後問道。   「沒,送到支隊門口,段文建說自己想走回去,別送了。單女士就說陪陪他,並打了電話叫她老公來接。」   蘇平嗯一聲。   祁淵又問:「蘇隊,真的不用再盯著他了嗎?」   「盯得了一時,還能盯一世不成?」蘇平搖搖頭,說:「反正朱貴坤已經被帶了回去,朱曉紅的父母也不再餘橋。我給幾個同事都發了消息,段文建如果離開餘橋,會給我通知,如果不離開的話,他也幹不了什麼。」   「他輕生怎麼辦?」   蘇平嘆了口氣,搖搖頭。   祁淵沉默。   片刻後,他依舊不甘心,又問:「這樁案子,就這樣,沒辦法了?」   「沒辦法。」蘇平再次搖頭:「自殺案,背後多數都是悲劇,都有遺憾,沒辦法盡善盡美的。」   頓了頓,他將杯子往邊上一放,從抽屜裡抽出一份申請書,輕輕一拋,問道:「這份請戰書,怎麼回事。」   祁淵撓撓頭,隨後往前踏了一步,說:「我想貢獻一份力量。」   「胡鬧。」蘇平輕哼一聲:「一線要接受統一調度,物資專攻,還有相對應的培訓,你去了只能添亂。」   「我……」   「真想幫忙,我可以安排你去巡視。」蘇平打斷他,身子後仰,靠在辦公椅椅背上,淡淡的說:「總有需要你去貢獻的地方,沒必要上一線。」   祁淵再次沉默。   見狀,蘇平十指交叉,輕聲說:「你的心意我了解,但勸你,凡事還是三思而後行,別腦子一熱就下決定。   別忘了,你是獨生子。」 第420章失聯   二十多天時間,轉瞬即逝。   將近一個月的「自我隔離」與封閉,已讓部分人自覺被逼到了極限。   但更主要的則是焦慮。   加上各類物資價格全方位上漲,生活成本驟升,收入卻偏偏斷了,而還債壓力一點兒都沒減少——並非所有人都能夠享受到延期還款福利,何況延期,也只是與下月帳單合併。縱使下月復工,一月工資要償還兩月債務,外加高昂的生活成本,也依舊還是不容易。   是以焦慮這一情緒,正在悄然蔓延——這一類的負面情緒,傳播效率實在太快了,警務工作者本身,也同樣大受影響,加上不能輕易與家裡人團聚,他們也很焦躁,卻只能一面想方設法儘量克服,一邊又繼續咬著牙完成工作。   十七號中午,祁淵正和方常一塊在街上巡邏。   街道上蕭條得很,肉眼可見只有寥寥十餘人罷了,車流量比之原先車水馬龍時的模樣也大有不如。   見得最多,或者說出現頻率最高的,還屬各個平臺的外賣小哥,他們與外賣員及其他復工的剛需行業一般,某種程度上也同樣是逆行者——雖然不少人嘴上表示羨慕他們可以出門,可以復工,但也僅僅只是抱怨罷了,他們其實也清楚,如今還是待在家裡最安全。   工作雖然重要,生活壓力也不少,但終究健康才是最根本的,沒了健康,沒了生命,便是什麼都沒了。   也正因為心裡對這些事兒一清二楚,本身也同樣具備對自己、對家人乃至於對社會的責任心,多數人才依舊儘量待在家裡,忍受焦躁,雖然嘴上抱怨著,但如非必要依舊不離開家門。   「大家都還是蠻自覺的。」祁淵輕聲說道:「並不需要咱們如何提醒。」   「是啊,總歸還是負責人的人多。」方常輕輕頷首。   剛感慨一句,方常手機忽然響起,他趕忙掏出一看,是蘇平打來的,便立刻接通,爾後開了擴音。   便聽蘇平問道:「方常,你和小祁在一塊呢吧?」   「在呀,怎麼啦蘇隊。」方常立刻問道。   「你倆有見著曹明揚嗎?就前些天組織上安排進你組,跟你們搭檔巡邏的那個輔警兄弟,王華社區警務辦公室的那哥們。」   「沒有。」方常搖搖頭,有些納悶:「怎麼啦?出什麼事兒了嗎?」   「他們警務辦公室,還有辦公室的上級派出所聯繫不上他了。」蘇平皺眉說:「電話打不通,之後更是直接關機了,問過家裡人,也沒有消息,」   「聯繫不上?」方常詫異的問道:「怎麼會呢?是啥時候開始聯繫不上的啊?」   「不好說,」蘇平聲音從揚聲器當中傳出:「發現是今天上午發現的,但問過他同事,都說最近沒見過他,有說昨天就沒見著的,也有所好幾天沒影子了。你們最近一回見他是什麼時候?」   「不可能啊。」方常說:「今早集合的時候還在呢,我安排他去東興街那兒看看,那邊有幾家小商超復工了,得有人盯著。   那幫人搞錯了吧?不過話說他這些天一直跟我們在一塊,他們幾天沒見著也是正常。」   電話那頭沉默會兒,隨後蘇平又說:「家裡也說好幾天沒見過他了,不過昨天晚上還通過視頻。」   「他說了自己不回家呀,怕把病毒帶回去,這些天都在車上睡的。」   「這我知道。」蘇平道:「但……這麼跟你說吧,今兒是那哥們生日,他老婆特地給他做了生日蛋糕,差外賣小哥給送到他單位來了。   但之後,不論是他老婆,還是他單位的同時,想打電話囑咐他,並讓他下班了早點趕回單位過生日的時候,發現手機打不通,再打直接關機了,有點擔心。   既然他的工作是你安排的,那你就趕緊去那東興街瞧瞧看,能不能找到人吧,找到了讓他跟單位和家裡說一聲,如果找不到,立刻通知我。」   「行吧,我知道了。」方常應下,說:「你們也別太擔心了,說不準是手機掉了或者被人偷了什麼的。」   「沒事最好,也算給家裡人一個交代,快去吧,我先掛了。」   「好。」方常掛斷電話。   祁淵說:「方哥,你繼續巡邏,我去吧。」   「別了,一塊吧。」方常說:「非常時期,人忽然聯繫不上了,其實不論誰肯定都著急,也是人之常情。咱們分頭,趕緊找到人,也好叫他們安心。」   「好。」祁淵頷首,便騎上小摩託,風風火火的走了。   方常眨眨眼睛,左右看看,只能頂著風步行往東興街走去。   走了幾步,他又想到了什麼,立刻摸出對講機,說道:「呼叫曹明揚,呼叫曹明揚。兄弟,收到回答。」   過了一會兒,沒有回應,他微微皺眉,再次喊道:「呼叫……」   依舊沒有回應,他眉頭擰的更緊了。   他們手中的對講機,有效傳呼距離還是蠻長的,所以雖然蘇平沒說,但想來曹明揚單位也曾經呼叫過他才是。   如果說手機丟了、壞了還情有可原,連帶著堅實耐操個頭又大的對講機也一併丟了、壞了,可能性就很低了。   再者,曹明揚也有個搭檔,就算他手機對講機都壞了,他搭檔也應該回應才對。   想著,他心中也不那麼踏實,有了不大好的預感,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   不一會兒,有他們組其餘人回應,問他怎麼回事,他猶豫片刻,將曹明揚聯繫不上的事兒轉告給了他們。當然,用詞還算謹慎,沒說失聯啥的,只說聯繫不上。   但這種時候,手機與對講機都聯繫不上,大傢伙也都蠻擔心,便向方常申請一併去東興街找找,方常同意了。   同樣也在東興街巡視的同事很快兜了一圈,隨後迅速匯報,並未見到曹明揚,甚至連他的搭檔楚尋良都沒見到,只看到他們的摩託車停在路邊。   而且,楚尋良的手機也處於關機狀態。   「壞事了!」方常直接跑了起來,並且迅速掏出手機給蘇平打了電話。   電話一接通,他便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快速說道:「蘇隊,沒有找到曹明揚,而且我安排給他的搭檔楚尋良也聯繫不上。」   「什麼?」 第421章問詢   (上章被河蟹,大意就是一名民警和一名輔警在巡邏工作的時候失聯。)   半個小時後,蘇平、荀牧等刑警趕到了東興街。   下車後,蘇平習慣性的捏了捏口罩上的塑形鼻梁條,同時立刻問道:「怎麼說?還是沒有找到曹明揚和楚尋良麼?」   「沒有。」方常搖搖頭,臉色嚴肅:「他們的警車還在,但人不見了。根據也在這附近巡邏的同事說,最後一次見他們,應該是在上午十點左右,老曹去便利店買了兩瓶紅牛,那同事當時正好也在店裡。   便利店老闆可以作證,並給出了確切的收款時間,十點十七分。再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了。」   蘇平挑眉,問:「那家便利店……在哪兒?」   「吶,就那,」方常伸手一指。   那家便利店離他們此刻的距離,大概也就三十米左右,看的清清楚楚,店面還不小,目測恐怕有兩百平方左右,門上還貼了一條橫幅,憑掃碼每人免費領取一個口罩。   蘇平點點頭,便直接走了進去,方常、祁淵等人跟上。荀牧則留在原地,指揮各民警、輔警,布置工作,想辦法將曹明揚和楚尋良找出來,至少也得確定他倆失聯前所在的最後地點。   可惜這會兒商鋪大多都並未開門營業,取證工作有些困難,不然還能藉助店面門口的監控排查排查,雖然不一定有空,可總歸是一條線索。   很快,蘇平三人踏入便利店當中。   老闆是個二十四五歲左右的姑娘,挺年輕,穿著件黑色的羽絨夾克,紮起馬尾辮,眼眸亮晶晶的,暗含秋波,很好看。   此刻她戴著口罩,更突出了眉目的優點,更加吸引人了。   聽到動靜,她抬起頭,有些詫異——三人此刻都穿著警服,祁淵和方常剛剛還進來過,而且此刻人很少,她自然輕輕鬆鬆就認出來了。   「警官。」他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蘇平搖搖頭:「沒什麼,老闆你忙自己的,不用理我們。」   說著,他便在便利店中逛了一圈,爾後又走到門口,左右瞧瞧,這才看向老闆問道:「老闆,十點十七分過來買紅牛的那個小夥子,你還有印象嗎?」   「有啊,挺陽光一小夥子,雙眼皮,丹鳳眼,大臥蠶,嗓音也好聽,很有磁性。」老闆微笑,雙眼彎成了月牙。   但很快,她笑容緩緩消散,遲疑了片刻,又問:「怎麼你們都在找他,出什麼事兒了嗎?」   蘇平輕輕搖頭,只問:「他當時來找你,有什麼異常反應?比如匆忙之類的?」   「沒有啊,很正常的。」她說:「我記得他當時走進來,逛了一圈,就挑了兩瓶紅牛,來結帳的時候咱們還聊了兩句。我看他穿著綠馬甲,上邊寫著餘橋輔警,就問他是不是在執勤,辛苦了之類的。   當時我不想收他錢,就說交個朋友吧,紅牛送他了,咱們加個微信,他就笑,說自己有老婆了,不加女孩兒微信的,然後抬起手機掃了碼就要走,我沒辦法,只能抓起幾個口罩塞進他衣服裡。   一上午總共也沒幾個客人,加上和他聊了幾句,他給我印象很深,表現也很好,那句不加女孩微信,就給人十足的安全感啊,所以我記得非常清楚。」   蘇平不自覺的露出微笑,輕輕點頭。雖說各行各業都有蛀蟲,都有爛人,但很顯然,民警、輔警隊伍裡,靠譜的人也不少。   很快他又收斂笑容,轉而問道:「你有看見他走的時候是往哪兒走嗎?」   「後邊。」女孩兒不假思索的說:「我看著他出門的,他出門就往後邊走了。」   「之後呢?」   「那我就不清楚了。之後是死角,看不到。我雖然吃他上半臉的顏,也欣賞他的性子,但還沒花痴到出了門還要追出去看他的背影吧。」   「他有再路過過這兒麼?」   「沒有。」女孩兒聳聳肩,搖頭,隨後好奇地問:「警官,到底怎麼啦?出什麼事兒了嗎?難不成他遇害了?」   蘇平思忖一陣,說:「失聯了,找不到人,家人和同事都很擔心。姑娘,如果你還想到什麼線索,或者看到他了,麻煩第一時間轉告我們。」   頓了頓,他撕下一張紙條,寫上自己的號碼遞給她。   女孩有些發愣,怔怔的接過紙條,爾後便看著蘇平三人出了門。   不久,她又面色古怪的從兜裡掏出另一張紙條,然後上半身從櫃檯微微探出,看向蘇平三人離開的方向。   ……   三人走出許久之後,祁淵才有些好奇的問:「蘇隊,怎麼啦?為什麼還特地過來一趟?」   「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兩位兄弟,可能遇害了。」蘇平沉聲說:「但……警察和刑警的身份,本就是一道最好的護身符,罕見敢主動對警察、輔警下手的。   是以,他們發現某些特殊、突發情況,爾後趕過去處理,結果出了事兒,這種可能性高一些。   既然這個便利店是目前已知能確定的他最後出現的地點,我就想看看,會不會是他在買東西時發現突發情況,所以特地看了看便利店內的可視範圍……   不過仔細想想,卻是我想岔了,如果真發生什麼突發情況,他恐怕也不會再有閒工夫付錢,理應趕忙放下紅牛就立刻衝出去才是。   同樣,剛老闆娘提供的信息,也都表明那會兒的他還是滿淡定的,否則也不可能有心事和老闆娘閒聊,哪怕只是隨意的、禮貌性的聊了幾句。」   頓了頓,蘇平看向一邊,又說:「所以……這個地方,或者說十點十七分距離他和楚尋良失聯,應該尚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他們做了什麼,見了什麼,去過哪裡,接觸過什麼人,就很關鍵。」   祁淵撓撓頭。   「那個,蘇隊,其實……這些我和方哥都想過,也都考慮到了,包括你問老闆娘的那些個問題,我們也都問過,而且也都留下了聯繫方式。」   蘇平眼珠子一斜,隱隱約約間,似乎有點兒囧。   幾秒後,他輕哼一聲,問道:「為什麼不早說?」   祁淵乾咳兩聲:「正打算說,你就急急忙忙的往這邊走了,我們還以為你發現什麼重要線索呢……」 第422章線索   些許尷尬,很快就被蘇平選擇性遺忘。   眾人三三兩兩各自成組,分散開來,打算先將這一片區域仔細的摸一遍,確定曹明揚和楚尋良究竟是在哪兒失聯的。   同時,周邊的商戶,也有人一個個的打電話——雖然許多商戶都關了門,但可能有極少數在門口也單獨安裝了監控,並且監控並未斷電。   此外附近社區安裝的安防監控,以及交管局安裝的交通探頭,也有人去調取。   失聯人涉及到公安內部人員,楚尋良是民警,曹明揚為輔警,都能算是自己人。   自己人出了事兒,他們當然既憤怒又關切,一切手續統統從簡,各部門都緊密的聯繫了起來,爆發出相當驚人的效率。   可惜,能查的地方統統都查過一遍,卻始終沒有收穫,這讓他們更加驚奇了,曹明揚和楚尋良究竟是如何失聯的呢?   「安排下去,」荀牧思忖片刻,便直接說道:「密切排查經過這一帶的過往人員、車輛,展開地毯式搜索,務必將人找到,至少也得明確方向。」   「是!」眾刑警敬禮,爾後該調查的調查,該打電話的打電話,該跑腿的跑腿,人人都相當忙碌。   祁淵也和蘇平、方常一塊,繼續檢視四周。   到了下午兩點左右,祁淵走到一處垃圾池邊上,忍著惡臭,蹲下了身子。   他經過這片區域好幾回了。   這一處地方相比其他地兒,相對泥濘一些,地上有大量凌亂的足跡,還有幾道類似於踢踏的長足跡,距離垃圾池大概十多米左右,挨著巷道另一頭的建築外牆。   但這種足跡,也可能是因打滑而產生的,以他的專業素養,還無法區分清楚二者的區別。加上這一片區域是真的滑,所以他一開始也沒太過在意。   但當第二、第三次經過,而且其他方向一無所獲之後,他便漸漸上了心,起了疑。   第四迴路過,他便乾脆蹲下身子,開始仔細研究地面上的這些痕跡。   此刻路上人非常少,經過這兒的就更掃了,加上垃圾池裡的垃圾也不多,每天只需早上清理一遍即可,所以這些足跡至今並沒有被破壞,反倒因為陽光照射導致水漬乾涸,竟被粗淺的固定了下來。   看了半天,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他便摸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然後通知方常和蘇平。   「怎麼?」蘇平問道,同時雙眼一瞥,也瞧見了地面上的足跡,但同樣並沒有太過在意——此前,他同樣路過這兒一回,看了足跡幾眼,沒太在意。   「這些足跡……」而祁淵卻開門見山,上來就指著足跡說道:「我在想這些足跡是否是那兩個兄弟留下的。」   「噢?」蘇平說著,又往這些足跡處掃了幾眼,搖頭:「不會。」   「為什麼?」   「如果他們被人劫持,想來不會輕易束手就擒。」蘇平說:「那麼這一片的足跡理應複雜許多,也即搏鬥痕跡,而不會僅僅就這兩條長痕。   如果對方用了麻醉藥物,甚至可能性極低的,這兩位兄弟意外摔跌,那麼地面上也應該相對有摔跌痕跡體現。   但這些都沒有,很顯然,這幾道長長的足跡,什麼都不能證明,應該只是單純的打滑罷了。就算是兩位兄弟留下的痕跡,但單純在這兒打了個滑,也什麼都無法證明。」   祁淵聽了,有些失望。   方常捏捏下巴,道:「可除了這兒,似乎沒有別的痕跡了……」   「那也沒有辦法,就算沒有線索,咱們也不能在無用線索上白費功夫。」蘇平搖搖頭,說道:「失聯案、失蹤案,時間非常重要,我們必須儘快……」   話沒說完,他搖頭時眼角餘光忽的瞥到了什麼,不由立刻頓住,跟著眯起眼睛,緩緩往那邊走去。   祁淵和方常有些發愣,對視一眼,便打算跟上。   「別過來!」蘇平卻制止了他,爾後小心翼翼的退出這片泥濘區,饒了個小圈子,走到與垃圾池相對的那棟建築外牆延伸出的小臺階上。   餘橋位於南方,潮溼多雨,不時受颱風侵襲還有大暴雨,是以多數建築一樓都不會與地面齊平,都會拔高出個二十公分左右的水泥臺階,防止雨後水位漲高蔓進樓裡。   此刻這小臺階便成了蘇平的落腳點。   他小心的往前走了幾步,緩緩蹲下,盯著那幾道長足跡看了幾眼,說道:「險些就被忽略掉了……這些足跡,又被破壞過的痕跡,應該是水流破壞。」   「噢?」方常一愣,看了祁淵一眼,爾後又看向蘇平,問道:「蘇隊,有什麼重要發現麼?」   「通知老荀過來,還有叫上痕檢科一塊。」蘇平沒有回答,只下了吩咐,同時抬起頭看向了祁淵,說道:「行啊小祁,難得你竟然能留意到這線索,我差點都忽略了……」   祁淵撓撓頭,不敢居功:「我沒發現什麼人為破壞的痕跡,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幾道足跡可疑而已,純屬瞎貓碰到死耗子。」   「也不錯了。」蘇平搖搖頭,爾後又仔細觀察一眼,皺眉:「還是有少量積水,嚴重影響觀察。   但我猜,那幾道長足跡前後,應當還有其他站立足跡才對,只是被水流給破壞……」   「什麼意思?」方常眨眨眼睛。   「有人摔倒,但被他後邊的人扶住了,前頭也有人在之後抬起他的腳,挪走。」蘇平輕聲道:「還需要解釋的更明白一些嗎?」   「襲擊?」方常張了張嘴。   「不排除這種可能。」蘇平道:   「另外,在此之後他們應該端水來把這邊地面衝了一遍,水流破壞掉了許多足跡,只不過這幾道長痕,因為較長,而且踩的深,兩側堆起的爛泥相對較高,擋住了不算太強的水流的衝擊,所以幸運的保存了下來。」   這時,祁淵掛斷了打給荀牧的電話,同時看了垃圾池一眼,忽然一愣。   跟著他便立刻抬手往那個方向指了指,說:「蘇隊,你瞧,那兒好像有兩罐紅牛哎,看上去都還沒被打開!」   「噢?」 第423章動作   蘇平很快站起身,在臺階上往外圍走,爾後又饒了個小圈靠近垃圾池。   可惜垃圾池附近依舊略顯泥濘,還有一層不薄不厚的汙水堆積,各類足跡也不少。   他如今也無法區分這些足跡有用無用了,是以不敢貿然走進去破壞。   沒辦法,他只能又退後兩步,找到個相對好些的角度,摸出手機用長焦鏡頭連續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收回手機放大看了起來。   「確實還沒開……」蘇平說道:「曹兄弟正好買了兩瓶紅牛,這兒又有兩道可疑足跡……」   方常心裡咯噔一聲,趕忙過來,說:「他們倆不會真的被人強行劫持走了吧?不是,誰特麼有這麼肥的膽,竟然敢劫持我們的人?嫌死的不夠快還是怎麼說?」   蘇平搖搖頭。   正這時,荀牧和痕檢科的副主任老魏,也帶著一幫痕檢員趕了過來。   見狀蘇平立刻迎上去,將事情大致跟他們一說。   老魏蹲下身,仔細看了幾眼後,輕輕頷首:「蘇隊說的沒錯,是有被破壞的痕跡,不過從衝刷痕看,似乎並不是為了破壞足跡,而是為了洗掉什麼東西……   否則的話,這幾道長足跡,也根本留不下來,只需要端著盆對著這些個足跡一衝,就啥都沒了。」   「洗掉東西……是血跡麼?」祁淵插口問道。   「不排除。」老魏說,爾後又道:「想要展開勘察,首先還得將這兒的水給想辦法抽掉、燻幹咯。」   「嗯,交給你們了。」蘇平頷首。   正這時,荀牧的手機響起。   他接通後,說了幾聲,忽的臉色大變,道:「你說什麼?他們……這幫傢伙膽子如此肥麼?哪來的U盤?噢?這……行,我知道了,你趕緊通知派出所的兄弟,把視頻發我。」   「怎麼回事?」蘇平問道:「什麼事視頻?關於他們倆的?」   「嗯。」荀牧沉著臉,咬牙切齒道:「王華社區警務辦公室收到個U盤,上邊寫著『線索』兩字,他們擔心有病毒,送到派出所去打開,結果發現病毒沒有,視頻有倆。   視頻裡,楚尋良兄弟被殺,被人五刀斬斷了脖子,曹明揚兄弟被剪了兩手的大拇指,目前生死不明。」   蘇平猛地握拳:「是誰送的U盤?」   「不知道。」   「不知道?」蘇平眼睛一瞪:「難不成還能是天上掉下來的?」   「還真是。」荀牧看向一邊,輕聲說道:「對面用遙控直升機送的貨。」   「航模?無人機?」   「不是。」荀牧搖頭:「七八十塊錢的那種直升機模型,能飛,但操控性極差的那一種,沒有點基礎根本玩不轉,遙控範圍也相當有限。」   「這麼說……」蘇平道:「目前至少有兩條線索了,一個,嫌疑人距離咱們很近,另一個,他精通這類模型的操控。」   「嗯,目前整個王華社區都已經被調度來的大量警力封鎖了,嫌疑人跑不掉,但他們手中或許還有人質——也就是曹明揚——所以還是得小心些,不能過度刺激他,也不能將時間拖延的太久,必須儘早破案。」   他們倆聲音很輕,因此其餘人都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祁淵便好奇的過來。   蘇平正好看到他的目光,他被嚇了一跳,趕緊挪開腦袋。   這時,荀牧手機輕響,提示他收到消息,他趕緊掏出來一看,便見是兩條視頻。   荀牧見了,吩咐痕檢員們繼續工作,爾後便和蘇平走到一邊,打開視頻。   一個視頻看完,兩人臉色鐵青,卻還是繼續看下一條。   兩條都看完之後,蘇平深吸口氣,輕聲說道:「從窗戶外的光照情況看,首先可以確定,案發房間不向南,向北。而且窗外並沒有樓房,房間為高層,而且還是毛坯房。   附近沒有新建樓盤,毛坯房,高層,最北,同時能滿足這三個條件的房子應該不多。」   荀牧嗯一聲,又補充道:「曹明揚和楚尋良是在上午十點後失蹤的,截止到派出所受到視頻的時間——兩點出頭——這四個小時,便是他們的作案時間了。」   「兩位同志在視頻錄製過程中都沒有任何反應,但從血流情況看,他們也都還活著,應該是失去了意識,處於昏迷狀態。」蘇平又再次補充,隨後惋惜的嘆了口氣:「可惜,楚尋良兄弟……」   「劫持,殺人,傷害。」荀牧接著說:「很顯然,作案人就是衝著他們二人來的,或者說,就是衝著楚尋良和我們警方來的。那麼,具體的動機又是什麼呢?」   「仇怨?報復社費?」蘇平問道。   「都有可能。」荀牧頷首:「或許可以查查楚尋良兄弟從警以來經辦過的案件,其中刑罰相對較重,近期被釋放出獄的,有重大嫌疑。」   蘇平嗯一聲。   這時,荀牧手機忽然又響了起來。   他微微皺眉,接通,爾後開了擴音。   「不好了荀隊,楚尋良、曹明揚兩位同志遇害的視頻,被人給發到了暗網上,已經出現了小範圍內的傳播,接下來……」   「幹!」蘇平聽了一急,立刻說道:「堵!一定要堵死傳播渠道!我這就請求網監科出動,決不能讓此視頻大肆傳播。」   「恐怕來不及了。」電話那頭的民警說:「視頻上傳的時間是在一個多小時前,約莫十二點半左右的樣子,那會兒我們甚至才剛發現兩位同志失聯。   偏偏,最近因為許多人都被封禁在家,無聊的很,許多人都想要尋刺激,暗網的登錄率比平時要高許多,所以我說,已經出現了小範圍內的傳播,接下來搞不好會爆發式增長……」   「不要慌,不要亂!」荀牧沉聲說道:「我會通知市局,並與各社交軟體公司聯繫,分析該視頻代碼,爾後直接以特徵碼封禁視頻,即使有人以各式各樣的心態往外傳播,也根本發布出去,接收方什麼都看不到。」   「我知道了。」那頭吸口氣,似乎也鎮靜了一些,爾後又道:「那我們技術隊這邊先分析一遍,到時候直接將代碼特徵碼發給相關公司吧?」   「嗯。」   荀牧應道,爾後掛斷電話。   跟著,他抬起頭,眯著眼說:「十二點半便上傳了視頻麼……動作,相當快啊!」 第424章案子   「十二點半就上傳了視頻,但我們現在才收到。」荀牧不知道在想什麼,輕聲嘀咕道。   蘇平搖搖頭:「視頻經過簡單剪輯,所以,作案時間,少說還得往前再推五到十分鐘。而曹明豔個楚尋良十點多才失聯……   看得出來,作案人相當果決乾脆,曹兄弟恐怕也已經兇多吉少了。」   「不能確定他死亡之前,別妄下結論,更不能放棄。」荀牧說。   「嗯,」蘇平輕輕頷首,隨後又抬起頭,輕嘆了口氣,說:「我知道,總得想辦法去盡力嘗試嘗試,萬一人還活著,卻因為咱們懈怠活著覺得他已經死了而……」   「就是這個理。」荀牧輕輕點頭,說:「先第一時間確定現場,不管他們離開沒離開,找到了地方,總歸就有了方向。」   蘇平又應了一聲,沒說什麼。   ……   現場的特徵相當多,是以排查工作其實並不難找,三點十分就被確定了,在石坑小區14棟16樓。   蘇平領著一隊人趕到此地,敲門喊半天無人回應之後,便決定直接撬門進去。   這道門的防盜級別倒是相當低,撬鎖工作一點不難,輕而易舉便被打開,而緊跟著,一股血腥之氣便撲面而來。   收到蘇平通知過來的凃仲鑫,以及聽說這事兒跟著過來的柴寧寧見狀,便當先穿上鞋套並肩走了進去。蘇平見了微微皺眉,卻也沒說什麼,立刻跟上。   祁淵緊隨其後,左右瞧瞧,覺著這兒的環境似乎有點兒熟悉,仿佛在哪見過似的。   蘇平發覺他的異樣,回過頭問:「怎麼了?有什麼發現?」   「沒有,就莫名覺得這個場景熟悉。」祁淵搖搖頭。   「熟悉?」蘇平有些詫異,擺擺手道:「那你好好想想究竟是怎麼回事,別急。」   「嗯。」祁淵點點頭,跟著便冥思苦想起來。   同時,柴寧寧與凃仲鑫也對現場大致勘察了一遍,並沒有發現多少有價值的線索——畢竟作案人的犯罪過程,都已經直接用設備錄下來上傳到網上,以及用U盤送到警務辦公室門口了。   勘察了老半天之後,最終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作案人的人數為三人。   「可惜。」凃仲鑫輕嘆道:「嫌疑人轉移走了也就算了,連屍體、頭顱和斷指都沒留給我們,否則說不定還能進一步分析出點兒東西來。」   「是啊。」柴寧寧抿抿嘴,說:「兇手膽大妄為的同時,心思卻也滿細膩的,就目前來說,基本沒什麼頭緒,查無可查。另外門鎖也沒有被暴力破開過的痕跡,說明他們要麼有鑰匙,要麼是技術開鎖。」   蘇平在房間裡踱著步,他已經讓人去尋找這間屋子的業主了,想要問問,房子最近是否租給過別人。   雖然這條線索恐怕也難有突破,嫌疑人花錢租下這兒的可能性並不大,更可能是技術開鎖進來的,畢竟這門的門鎖實在不算難開。即使租了這套房子,大概率用的也是假身份。   何況毛培房也很少出租的,大多都是直接出售。   但目前也沒有其他更多的頭緒和方向,是以但凡有那麼一點兒希望,蘇平也得去嘗試嘗試,走一走,希望能發現突破。   然而,他對講機很快便響起,下邊同事的匯報結果讓他相當失望——這套房子的產權還在開發商手中,並沒有賣出去。   他暗暗說了聲果然,爾後嘆口氣,走到窗邊怔怔出神。   這時,祁淵忽然嘿了一聲。   「怎麼?」蘇平側目,輕聲問道:「你想到什麼了嗎?」   「想到了!」祁淵說道:「很久以前了的事兒了,大概三四個月吧?我在一本案卷上見到過這間屋子。」   「噢?」蘇平好奇,仔細想了想,卻依舊沒有印象,便問:「啥案?」   「侖煎案。」祁淵抿抿嘴,輕聲說:「案子大概就發生在一年前,一個19歲的青年夥同四個狐朋狗友,利用下藥的方式在酒吧裡搞暈了三個女孩,之後便帶到了這間房間。   他們五個人分別先後與三個女孩發生過關係之後,又將三人殺害。事後為首青年後悔,覺得沒玩夠,竟又『趁熱』來了幾發,爾後將女孩拋屍。   他們作案的手法實在太過低劣了,所以案子很快就被曝光,且發案之後僅僅不到二十個小時,便將五名嫌疑人統統緝拿歸案。我想想,當時負責調查此案的,好像是區分局刑偵大隊的……噢,想起來了,就是楚尋良!」   蘇平眉頭一挑。   就在這時,他對講機再次響起,又是剛剛那名同事,向他匯報一條新的線索,小區物業提供的,講的和祁淵差不多,這套房子在大概一年前發生過煎鯊案,當時鬧得還蠻大的,所以始終賣不出去。   蘇平聽了,立刻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叫人迅速將那個案卷給調出來,看看這樁案子的經辦人、嫌疑人都分別是誰,另外查查嫌疑人是否被判決。   有大致的發案屍檢、地點與案情,案卷查找起來倒是相當簡單,電子案卷不過幾分鐘就被調了出來,爾後有刑警迅速過一遍,就給蘇平打電話,報了五個名字,他立刻取出紙筆記下。   五人分別叫吳奕辰、巫誠勇、賴國洋、甘正飛和潘周利,五人年紀最大的二十四歲,最小的甘正飛只有十六歲。   以吳奕辰為首。   又過了三分鐘左右,蘇平又接到一個電話,告訴他說,五個犯罪嫌疑人當中,就在前不久,這五人的終審結果陸續出爐了。   有三人被判處了死刑,分別是吳奕辰、賴國洋和潘周利。   犯罪過程中主動中止犯罪,並勸告其餘四人停止結果不成反而被打了頓,事後又主動自首的巫誠勇則尚在討論當中,他情況相對比較複雜。   辯方律師認為他並沒有直接參與到包括投藥在內的犯罪活動當中,又主動中止了犯罪想法,還有勸止其他人犯罪的實際行動,更在案發後、發案前主動自首,應當予以免罪。   但控方律師則認為,他雖然並沒有直接參與犯罪,卻參與了犯罪策劃,並且在犯罪發生時也無有意義、行之有效的阻止行為——比如報警,所以可以酌情予以減刑,但不能免罪…… 第425章動機   這一結果與祁淵先前說的有著比較大的誤差,想來是隔了這幾個月的功夫他記岔了。   蘇平的注意力也並不在這個巫誠勇的身上。他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了吳奕辰、賴國洋與潘周利三人身上。   這三人一審被判處死刑,二審——即終審——維持原判,這三人是妥妥的死定了。   那麼,三人家屬無法接受這一事實,並將怨恨轉移到經辦本案的楚尋良身上……   「這種可能性似乎不是沒有。」蘇平輕聲說道。   祁淵張了張嘴,說:「這邏輯……太牽強了吧?根本站不住腳啊。」   「殺人兇手的邏輯,有時候便是如此牽強。」蘇平抿抿嘴,輕聲說:「這幾個窮兇極惡、喪心病狂的殺人犯,本身性子如何,單單看這樁案子,其實也就大概清楚了。   而……雖然我也不喜歡片面的把所有問題統統都推到教育和父母身上,但也得承認,這類人中的很大一部分,家庭或者接受過的教育存在極大的問題。   是以這些兇手當中,某一人,乃至三人的家庭,都信奉如此牽強的強盜邏輯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頓了頓,蘇平又輕嘆口氣,接著說道:「小祁,你別忘了,就在前些年共享單車剛出來不就,還特別火的時候,就有這麼一樁案子鬧得沸沸揚揚——有孩子撬開共享單車鎖,偷走了單車騎著玩,結果出意外死亡了,家屬向共享單車公司索賠。」   祁淵眼角一抽。   「這個世界從來不缺乏強盜。」蘇平抿抿嘴,輕聲說:「而這些強盜,說白了便是相對極端的利己主義者罷了。他們的邏輯,都是為利己而服務的,所以他們自己從來都不會有錯,錯的只能是別人,甚至是世界。」   聽到這兒,祁淵輕輕頷首。   柴寧寧緩緩走過來,輕聲說:「那為什麼不能是甘正飛呢?   他雖然因為年紀尚小,案發時只有十六歲,且本身罪責相對較輕,並未被判處死刑,但聽剛剛電話裡那同事說的,判的也不輕。   他這麼小就進去,基本可以說什麼技能都沒學會,進去蹲這許多年牢獄,出來就完全和社會脫節了。」   蘇平看了他一眼。   距離之前那樁產婦自殺案又過了二十來天,柴寧寧的肚子更大了些許,瞧上去明顯的多了,她步行與站立的姿態也在潛移默化的發生著變化。   但此刻還是正事要緊,因此蘇平沒說什麼,只回答道:「我並沒有說排除他。只是可能性相對而言要來個更小一些,因為他畢竟只是被判徒刑,而不是死刑。   別說只是徒刑了,就算是死緩,家屬都還有希望,都不太可能鋌而走險幹出這種事來。   再極端利己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一般都不會選擇殺人,頂了天的糾集一幫人去鬧事罷了——然後最後很可能因尋釁滋事罪進去跟兒子作伴,一家人整整齊齊。」   祁淵嘴角一抽。   但下一刻,他忽然一拍腦袋:「蘇隊,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這樣,這幫傢伙仇恨甚至都能轉移到咱們刑警身上,甚至敢實施報復,對楚尋良下手並將他殘忍殺害……那這幫作案人會不會同樣恨上那三個女孩的家屬?」   蘇平聽了這話,臉色驟變。   受害者有罪論的「市場」本來就相當大,而對於作案人家屬,尤其還是奉行「利己主義」的作案人家屬而言,這種言論還比尋常人更容易接受的多,甚至可能成為他們的某種寄託。   就連尋常人群當中都有奇葩認為受害者有錯,諸如「為什麼作案人不槍尖別人就槍尖你」、「為什麼他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之類的言論在槍尖案、欺辱事件當中屢見不鮮。   而且還有不少人還覺得這幫奇葩說的非常有道理,就更不要提作案人家屬了。   一旦作案人家屬是個利己主義者,這話立刻就會取得他們的贊同,並奉為真理。   再進一步,他們甚至會仇視受害者,產生諸如不是你,我誰誰誰怎麼會犯罪之類的想法,亦或者,如果不是你生了誰,我誰誰誰怎麼會走上這條路。   「這話說出來操蛋的很啊。」凃仲鑫都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可偏偏這幫人把自己都給操了,哦不,給騙了。」柴寧寧翻個白眼,乾咳兩聲說道:「所以,他們很可能會這麼想——因為劫持並殺害我們的同事很可能就出於類似的心裡,對受害人家屬打擊報復也不是不可能。」   蘇平的臉色更加難看,也顧不得再說些什麼,第一時間就摸出手機來給荀牧打了電話。   「老荀你聽我說你別打岔也別瞎問我講完你就立刻安排人……」   「不是,老蘇,」電話那頭,荀牧似乎有些懵,蘇平講的太快了,以至於他壓根沒聽清楚幾個字,只好打斷說:「你這話燙嘴啊,還是你這張嘴是借來的急著還?出什麼事了慌成這樣,這不像你的作風啊。」   蘇平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一些,爾後道:「是這樣,關於本案我們大概有了個猜測……」   說著,他簡明扼要的將情況轉告給荀牧。   剛說完,便聽荀牧說:「行,知道了,立刻安排人,掛了。」   言罷他便掛斷電話。   蘇平緩緩收回手機,看向窗外,又輕嘆口氣,說:「希望能來得及。」   「那個,蘇隊。」祁淵輕聲說道:「會不會有其他可能……」   「當然有,但很小。」蘇平打斷他,輕聲說道:「一年前,那五個……或者說四個撲街仔在這兒害了人,如今三人被判處死刑,他們的家人,很可能就也選擇在這兒,將當年主辦本案的楚尋良給殺害。   拍視頻,上傳黑網,並用遙控模型直升機把U盤送到警務辦公室,目的除了是挑釁之外,其實也是報復。   這條思路,能解釋本案發展至今的,一切的作案人的行為動機,所以可能性相當大,應該就是事實。」   祁淵沒回話,只跟著他的目光也看向窗外。   半晌後,他才輕聲說:「頭一回覺得,咱們這行竟然如此危險。哪怕是先前被歹徒捅了一刀那回都沒這種感覺……」 第426章嫌疑人   四點,除了法醫科、痕檢科依舊不死心,留在現場收集證據之外,剩下大部分能抽調的警力都灑了出去,想儘快確定嫌疑人所在。   如果曹明揚還活著,想辦法將他解救出來。   蘇平、荀牧等人則回了支隊,對目前找到的證物、視頻等做細緻分析。   「蘇隊,」祁淵抱著份報告來到蘇平的辦公室,說道:「技術隊那邊有個新的發現——攜帶U盤的那架遙控直升機模型,它被人給魔改過,裡頭的晶片被置換了,性能還很強勁,用的是……」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低頭看了眼報告,才接著說:「用的是SRRC標準——當然,並沒有取得合格認證,只套用了該標準的認證廠家所廣泛採用的技術而已,並且加大了功率,單純用於遙控的話,遙控距離達二十公裡之多。」   「啥?二十公裡?」蘇平眼睛一瞪,有些驚訝:「餘橋的市區範圍半徑也就十三四公裡左右,這玩意兒遙控半徑能有二十公裡?這怎麼查?」   「咳咳,倒不至於真要排查那麼大範圍。」祁淵撓撓頭,趕緊補充說道:「無線電長距離傳輸收到的限制很大,能傳輸二十公裡是一回事兒,想精細操控又是另一回事兒。   按照技術隊的研究,想要做到精細操作,讓直升機模型穩穩噹噹的停留在警務辦公室的門口,以直升機上搭配的晶片性能,四千米就是極限了。」   「以後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蘇平翻了個白眼,隨後又道:「不過……四千米,這個範圍也不小啊,以此為半徑,需要排查的總面積也在五十平方公裡左右了,別說現在警力緊張,就是最寬鬆的時候,也難以……」   「或許這個範圍還能再小一點。」荀牧接過話,輕聲說:「傳輸距離是一回事兒,操控是另一回事兒。直升機上又沒安裝攝像頭,想要精準操作總得用眼睛盯著吧?嫌疑人最遠又能遠到哪裡去?」   「這個就未必了。」蘇平搖搖頭,說:「別忘了他們有同夥。一人拿手機躲在暗處開視頻消息對著警務辦公室門口開,另一人盯著手機操控即可,這樣一來跟玩帶攝像頭的無人機也沒太大區別。」   荀牧眨眨眼睛,面色古怪:「老蘇,你不對勁,腦袋怎麼忽然變的這麼靈活了?以往你聰明歸聰明,但主要靠經驗,思維不算發散,這種騷操作並不擅長啊。」   「跟小祁學的。」蘇平聳聳肩,也沒跟他互懟,只說:「身子不行了,只能更加依賴腦子,當然得好好琢磨好好研究。」   祁淵張了張嘴。   隨後荀牧又說:「如果他們真按照你這個套路的話,咱們在警務辦公室外展開細密搜索,恐怕沒多大意義,畢竟這年頭誰出門在外口袋裡還沒個手機。   而至今那邊依舊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恐怕也意味著這個笨辦法行不通了。那你說,咱們接下來應該怎麼整?」   「不知道。」蘇平嘆了口氣,說:「這樁案子留給我們的線索實在是太少了,兇手挺聰明的。好在咱們並非沒有懷疑對象,吳奕辰等人的家屬,便是重點懷疑目標。對了,那幾個女孩兒的家屬,沒什麼事吧?」   「問過,沒事。」荀牧搖搖頭,接著說道:「至於受害人家屬……」   祁淵取出第二份報告,趕緊說:「目前可以確定吳奕辰和賴國洋的家屬在餘橋,但賴國洋的家屬因接觸過江城返餘橋的感染者而患病,早就接受隔離,不具備作案條件。   而潘周利是孤兒,父母與妹妹早在五年前便死於煤氣爆炸引發的大火,當時潘周利還在上高中,住校,逃過一劫,之後不久他就輟學了。」   荀牧有些詫異:「你這是把所有部門都跑過了一遍?」   「蘇隊叫我跑的,」祁淵回答說道:「叫我到各部門問問,把報告總結一些拿過來。」   蘇平嗯一聲,接過話:「所以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吳奕辰的家屬了。」   「蘇隊,我有一件事兒不明白。」祁淵接話問:「曹明揚還不確定,楚尋良身上是帶著警務通的吧?警務通上不是內置的GPS定位……」   「在垃圾桶裡。」   「啊?」   「收到方常的通知,確定楚尋良也失蹤了之後,我們便第一時間尋找他身上的警務通。」荀牧接過話,說:   「很快就在垃圾桶裡找到了,除此之外,還有他和曹明揚的手機、身份證等,還有警服——你沒發現視頻中的他倆都沒穿衣服麼?   兇手比你想像中的還要謹慎,曹明揚他倆身上帶著的所有東西都被巴拉乾淨了。」   祁淵有些詫異:「這幫傢伙怎麼會有這麼強的反偵查意識?難不成是有過犯罪經驗的慣犯?」   「不排除這種可能。」蘇平輕聲說道,跟著又一挑眉,問:「你手中的報告,沒說吳奕辰家屬是否有犯罪記錄麼?」   「呃,我怕你等得著急,沒看完,就只大致翻了一下……」祁淵一面趕緊解釋,一面翻開報告。   但還沒翻到位置,便被蘇平一把奪了去。   蘇平迅速翻開起來,很快便找到了相關描述,說:「吳奕辰的父親,吳桂鴻,曾因尋釁滋事、故意傷害入獄,獲刑五年。」   「果然……」荀牧輕聲說:「監獄當中魚龍混雜,如果有心,甚至能學到不少偏門技能,以及不少反偵查手法。   哪怕啥都沒學到,至少反偵查意識能強許多。如果他真的是作案人之一的話,就難怪作案人有這麼強的反偵查意識了。」   「越來越多線索指向他了。」蘇平輕輕點頭,隨後問道:「要不要跟他接觸接觸?」   頓了頓,他又說:「不過要接觸的話,恐怕咱們只能上門。沒有事實依據不足以傳喚,從調查報告上看,他確實也挺仇視我們警方,本身入過獄,想來也是老油條了,估計他不會過來,只能咱們去找他。」   「去吧。」荀牧說道:「不過……很可能會吃閉門羹,哪怕上門,他也會敢我們走。」   「總得試試。」 第427章拒不配合   頓了頓,蘇平又看向祁淵,問道:「各單位還有沒有其他方面的報告?」   「沒有了。」祁淵搖頭:「柴姐和凃主任還在現場,並未取得實質性的進展。   圖偵科逐幀分析視頻,目前也沒什麼發現,只能根據各比例確定出境的蒙面嫌疑人大概在一米七左右,身材相對勻稱,只是肚子有些大。在我們南方,這個身高身材相當常見,不具備太大的參考價值。」   「那走吧。」蘇平說:「咱們手頭有吳桂鴻的住址,直接出發。」   ……   他們二人這回沒有帶上祁淵,因為本案兇手具有一定的危險性,祁淵應對這類危險人物的經驗還不豐富,加上對手的反偵查意識很強,祁淵這樣的新人跟著容易耽誤事。   很快抵達目的小區門口,有保安迎上來,倒不是不讓他們進,只是擔心是不是自己小區裡有了病例,或者有住戶舉報什麼的,想問問他倆來幹什麼。   「沒事。」荀牧輕聲說:「有一樁案子,可能與小區裡一戶住戶有關,我們過來調查調查,不是因為疫情。」   保安這才鬆口氣,想了想,又問:「那個,能不能請你們掃一下碼?」   「掃碼?」荀牧一愣。   蘇平指了指門邊上貼著的二維碼,問:「是這個嗎?」   「嗯,是的。」   「小區住戶進出都需要掃碼麼?」蘇平又問。   「對,市防疫局提出的要求,也是他們給的二維碼。」保安說道:   「需要實名認證掃了才有效,而且第一次掃碼會提示進行信息認證,主要就是具體住哪一棟哪一戶這樣,又或者來訪人員,進出都得掃,我們就在這看著,不掃不能出入,還要量體溫。   你們掃的話,選擇來訪人員就好了。」   蘇平輕輕點頭,隨後問:「掃碼信息是在你們這兒,還是在防疫局?」   「當然是防疫局。」保安說。   「什麼時候開始的?」   「有一段時間了吧,十號左右?可能更早些,記不太清楚了。」   兩人嗯一聲,點點頭,隨後配合的掃了碼登記信息,爾後往小區裡走,按照保安提供的大致信息往吳桂鴻住的那棟樓走去,同時荀牧還打了個電話。   通話很快結束,荀牧便說:「我讓同時聯絡下防疫局,瞧瞧看能不能把數據導出來看看吳桂鴻近期是否有出入……」   「我聽見了。」蘇平說:「但這信息做不得準,單單離開小區,什麼都無法證明。更何況,真想要不留任何線索,翻牆就好了,你也看到了,這小區的圍牆不算高,輕輕鬆鬆就能翻過去。」   荀牧輕輕頷首:「倒也是,但查查還是有意義的,百密一疏嘛,要他正好在那兩個兄弟失蹤、遇害的時間段前後出入小區,便加大了他的嫌疑……」   蘇平搖搖頭:「這樣牽強或者說只能算巧合的嫌疑,現在沒意義,咱們本來就已經盯上他了,這些指出方向的線索多些少些都沒什麼區別了,咱們接下來需要的是實質性的證據。」   頓了頓,他擺擺手:「算了算了,隨便你吧,電話打都打了,再說這些也沒用。」   荀牧笑笑。   兩人很快走到吳桂鴻家樓下,蘇平按了門鈴。   「誰啊。」中年男音傳出。   荀牧湊過來說道:「你好,刑偵支隊的。」   兩人早先商量過了,他們沒理由對吳桂鴻動用強制措施,因此偽裝物業、防疫人員什麼的騙開門行不通,只能實話實說。   「滾!」   然而那頭卻罵了一句,爾後直接掛斷。   蘇平皺眉,再次按了門鈴。一直沒人接,他就一直按。   終於,那頭似乎煩了,接通後就破口大罵:「你馬賣啤的有病啊,按按按按你個鬼!警察很了不起啊,再按老子投訴你擾民了啊!給老子滾!」   說完,他又迅速掛斷。   荀牧聳聳肩:「得,人家根本不配合,現在咋整?等有人下來了咱們上去敲門?」   「算了吧。」蘇平後退兩步,不再折騰門鈴,後退兩步抬頭看了幾眼,撇撇嘴不爽的說:「上去了他也不會開門,就算開門了也是破口大罵然後拒不配合,沒啥意義,找氣受而已。   先針對他展開常規的外圍調查吧,如果能坐實他的犯罪嫌疑的話,再直接動用強制手段。」   荀牧攤手:「聽你的。」   「但可以找他老婆聊聊。」蘇平挑眉,摸出調查報告翻了翻,說:「這幫傢伙,讓他們查吳奕辰家屬,查的還蠻仔細,連吳桂鴻他老婆已經復工,下班後順便去買菜,七點半到八點左右才回家的事兒都查到了。」   荀牧抬手看了看表:「時間應該差不多了,那就等著吧。話說你知道他老婆長啥樣麼?」   「不知道,但知道名字,李惠蘭,挺常見的名兒。」蘇平說:「也來不及弄她的照片了,再有有照片人戴著口罩咱也不一定能認出來。用笨辦法唄,看到進門的四十歲左右的女性就問她是不是叫李慧蘭。」   「……」荀牧無言。   很快便有人往這兒走,蘇平真就跑過去問:「你好,請問是502室的李慧蘭李女士嗎?」   女人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隨後搖搖頭說了聲不是,蘇平回句謝謝,便讓到了一旁。   不一會兒,又有人過來,蘇平一個個的問。好在蘇平穿著警服,大家的態度都還不錯,挺配合的。   直到第六名女子。   她點點頭,態度也不大好,生硬的問:「幹嘛?」   「是這樣,有一樁案子……」   「什麼案子?你們別搞事情我跟你們講。」李惠蘭打斷他,沉著臉說道:「我兒子犯了罪你們就盯上我們家了是吧?什麼案子都往我們身上扯?你們是不是覺得我一家都是殺人犯,我家就是賊窩?」   「李女士,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什麼意思?」李惠蘭瞪他一眼:「除了我兒子,別的案子都跟我們家沒關係!怎麼,難不成還能是我兒子案子有轉機不成?你們發現他是被冤枉的了?」   蘇平沉默。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李惠蘭哼一聲:「讓開,別擋道,我還要回去做飯!」 第428章案卷   目送這女人上了樓,荀牧撇撇嘴,說:「沒想到你也有吃癟的時候。」   「多了去了。」蘇平不以為意,聳聳肩:「他們夫妻倆都不配合,現在也沒什麼好法子,搞吧,要能查到他們犯罪的證據,咱們也就不用客氣了。」   「那你覺得他們有沒有嫌疑?」荀牧問道。   蘇平擺擺手:「邊去邊去,什麼憑據都沒有,讓我怎麼說?主觀上講嫌疑肯定是有的,但具體是不是他們幹的我也說不準。」   荀牧嘖一聲,說:「我這不也著急嘛,楚尋良的槍沒找到,怕是落到兇手手裡頭了……」   「05式警用轉輪槍,配的還是橡膠彈,著急什麼?」蘇平不以為意:「六槍打不死一條狗,現在天氣又冷,普通棉衣都能防彈。」   荀牧一愣:「他配的不是92式?」   「你不知道?」蘇平皺眉,隨後說道:「不是。東興街這一片,即使是現在這種時候,人流量相對也比較大,而且環境比較複雜。   這種時候碰到突發狀況,92式這類槍械對於尋常刑警來說還是太危險了,威力太大,萬一出現跳彈傷人什麼的情況你懂的,很麻煩,所以經過他主動申請外加上頭研究,最後決定給他配威力極小但同樣有相當震懾性的05式。」   頓了頓,他又斜荀牧一眼:「搞什麼,這些事情你都不清楚?」   荀牧沒回話,只皺眉沉思。   過了一小會兒,他才輕聲說:「你也說了,這槍雖然威力確實小,但震懾性依舊在,流出去依舊會造成相當嚴重的後果,還是得儘快……」   「我知道我知道,這不在想辦法查麼?」蘇平有些不耐煩:「你咋變得這麼囉嗦了?」   荀牧:「……」   ……   重新回到支隊,已是夜裡八點。   痕檢科、法醫科合力,最終也只確定作案人三人,身高接近,都在一米七五上下,體型勻稱,此外收穫了些許髮絲,別的就沒了。   其餘各組直接一無所獲。   也就「打擊報復」這條思路提醒了眾刑警,他們將楚尋良經辦過的刑事案件卷宗都調了出來,爾後分門別類,重案要案大案等,獲刑相對重些的放在一波,由他主辦的放到另外一疊。   而由他主辦,且犯罪人獲刑較重的,單獨列為重點。   如此還真讓他們有了些許發現……   「楚尋良主辦的,作案人在近期被判處重刑的案子共有四樁,涉及作案人合計九人,其中獲死刑的六人,死緩一人,無期二人。」會議上方常站起身匯報導:   「獲死刑的犯罪人當中,五人為二審——即終審——判決,一人為一審。   也即出去吳奕辰、賴國洋和潘周利三人外,還有兩個被楚尋良抓住的犯罪人確定獲死,一人大概率死刑。   這三人的家屬同樣具備作案嫌疑,只是那個僅為一審獲死刑的家屬可能性相對小一些,因為他們還能上述,或許有機會爭取到死緩,這種情況下我認為他們不一定會鋌而走險,而是會想方設法的爭取,好好表現。   但某些人的腦迴路真的難說,他們的邏輯咱們也很難弄懂,諸如犯罪人家屬去威脅受害人家屬,要求他們表示諒解之類的蠢操作這些年也不罕見,所以他們的嫌疑同樣不能排除。」   頓了頓,見眾人沒有發表不同意見,也沒什麼要問的,方常又繼續說道:   「另外三個重罪犯罪人,其中一名被判處無期的,與本案相關的可能性極大,其餘兩人可能性則小很多了,畢竟撿回來了一條命,家屬不至於犯下這種事兒才是,畢竟人活著,希望就在。   當然,這一切猜測的大前提,是咱們的大方向沒錯。但事實上,這個大方向究竟正確與否,我們其實心裡也沒個數,楚尋良未必是因公而得罪人的,也可能是私人恩怨、私人矛盾,曹明揚則是被連累了。」   蘇平手指頭在桌面上敲了敲,琢磨了片刻後,他又問:「你說其中一名被判處無期的犯罪人,與本案相關的可能性極大?」   「是的。」   「依據呢?」   「沒有依據,只是經驗。」方常說:「這個人叫曹瑞,男性,今年四十九歲,一犯罪團夥的核心骨幹,類似於『軍師』、『參謀』這樣的,是犯罪計劃與手段的主要制定者,也是該團夥的決策人員之一。   該團夥規模還不小,上上下下有四十多人,只是他們沒參與過什麼重要犯罪,以盜竊、搶劫、詐騙為主,也有過故意傷害的記錄,但最嚴重的也只是致人輕傷,下手相對比較有分寸,加上他不是老大,所以只判了無期。」   蘇平挑眉:「該團夥成員都被落網了?」   「理論上是。」方常聳聳肩:「但誰知道呢,萬一沒抓乾淨,打擊報復也不是沒可能。」   「案卷給我看看。」蘇平坐直了身子。   方常便將一本案卷遞給他。   「其他的一併給我。」他又補充說。方常便將一打卷宗都給他推了過去。   大致翻了翻,蘇平接著道:「補充一點,等會散會後立刻去辦。將楚尋良主辦過的,犯罪人近三個月內出獄的非重案、要案案卷也整理一份,哪怕僅僅只獲刑半年。   之後列一份清單,犯罪人名字、年齡、罪行,大致寫清楚交給我,儘量在今晚……算了,在明天早上八點之前給我。要時間趕,你現在就可以先離會去辦這事兒。」   「沒事,這工作在開會前就有在辦,只是時間緊,眼瞅著馬上就開會了,所以才放到一邊。」方常說:「等會會議結束我就去和其他幾個同事一塊繼續幹活,按理說晚上十一點前可以出來。」   「好。」蘇平點點頭,繼續低頭翻案卷,同時說:「其餘各組,有什麼線索沒有?」   痕檢副主任老魏站起身,匯報導:「蘇隊,小祁發現的那個垃圾池附近基本可以確定為第一現場了。   但,現場未發現明顯搏鬥痕跡,無槍擊跡象,偵查組的同事走訪也說沒聽到異響,我們由此推測,楚尋良、曹明揚兩位同事應該是被襲擊的。」   「襲擊?」 第429章水瓶   荀牧目光也投了過來:「老魏,你詳細說說。」   「主要是從足跡等各類痕跡中分析得出的結論。」老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具體分析過程估摸著你們也不愛聽,我直接放還原的3D動畫圖吧,誰幫我把這U盤插一下?」   「我來。」祁淵立馬舉手,爾後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接過U盤立刻跑到多媒體設備邊上,將U盤插進去,隨後打開文件夾,找到視頻文件,打開播放。   老魏同時講解,說:「大概情況就是這樣,曹明揚、楚尋良這兩位同事其中的一個經過第一現場——當然,也有可能是被引誘過來的,因為這個位置相對比較偏僻,而且附近都沒有監控攝像頭。   就這時,一名嫌疑人過來了,兩人站在這個位置聊了一會兒,我推測是這嫌疑人謊稱有情況什麼的。   之後兩人就往外走,走出到這個牆角後,另一人忽然衝了出來並迅速控制住他,可能是用被乙醚浸透的棉布,又或者其他類似手段,具體沒法確定,但總之便是讓他很快昏迷過去,且期間並沒辦法叫喚出聲。   再之後,犯罪人就將他身上的所有裝備都取了下來,沒用而且可能有定位裝置的就丟到附近的垃圾桶裡,有用的則留下,然後將人送上車,又扒了他的衣服同樣丟掉。   緊跟著另一人過來,當然了,同樣也很可能是被他們誘騙過來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這回沒打算如法炮製,也可能是剩下這個『他』比較警覺沒上當。   總之這一回,是有人從背後瞧瞧靠近他,然後以棍棒之類的鈍器狠狠的敲打在他腦袋上。他應該反應過來了,瞬間轉身——這個可以從我們修復後的足跡上清晰的看出來——但卻依舊沒躲過去,正正挨了一下。   之後他便失去了平衡,小祁在現場發現的那幾道長長的足跡便是如此踢蹬出來的。只是他沒倒在地,讓人扶住了,跟著另一人抬起他的腳抬走,隨後同樣扒拉光了他身上的所有設備。   最後,因地面上存在些許血跡,他們大致衝洗了一下,不是用臉盆,我估計是用礦泉水,大瓶的,估摸著是4升規格,清理的重點是血跡而非足跡,所以現場雖然被破壞,但只是局部破壞,許多線索留了下來。   做完這些,犯罪人將曹明揚和楚尋良帶走。整個過程持續了多久,兩人先後被控的時間間隔多長,這些我們無從估算,但是應該不會太長。   聽別的同事的意思,曹明揚和楚尋良應該是在十點半左右失蹤的,失蹤後還需要被轉移到第二現場,也就是殺人、傷害並錄製視頻的現場,兩地距離不遠,但也需要時間。   而視頻最早在十二點半左右就放出來了,而且我聽圖偵科的同事說,有簡單粗略剪輯處理過的痕跡,他們期間自個兒可能還看了一遍,所以可能在十二點甚至更早一些,十一點半左右,視頻就錄製完畢了。   十點半到十一點半……就算到十二點吧,這個間隔已經太短了,所以犯罪人先後劫持曹明揚與楚尋良的時間並不充沛,相反,非常緊張。」   老魏話音剛落,視頻也正好放完。   荀牧招呼祁淵重新放一邊。   再次放完後,蘇平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案卷上,又翻了翻,才開口說道:「視頻很直觀,也很全面,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算不大容易了。現場有提取到血液麼?」   「嘗試著提取了一下,但能不能將血液分離出來,難說。」老魏搖搖頭,看向凃仲鑫,呵呵笑道:「之後的工作,得看凃主任的了。」   「嗯,是有聽說收到了幾份檢材。」凃仲鑫說:「等會散會後我瞧瞧能不能用蒸發、離心之類的方法將血細胞提取出來,能的話,再從中檢出DNA,就能確定被暴力襲擊的是誰了。不過,你確定是暴力襲擊在後麼?」   「確定。」老魏頷首。   「還有一條線索。」蘇平輕聲說:「礦泉水。老魏,你得出這個結論的依據是什麼?」   「對足跡進行分析,進而推測水流的方向與大小,進一步分析流出速度與口徑情況。」老魏立刻接話說道:「水流衝擊相對較弱,但比普通的飲料瓶礦泉水瓶還是強許多。」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我們確定了水流的直接衝擊點,並對直接衝擊點加以分析後確定,水流被施加了一個背向垃圾池的水平初速度,而且傾倒高度應該在六十公分左右。   然後我們又進行了大量的實驗模擬,最終確定,盛水容器的瓶口半徑要比常見的飲料瓶、礦泉水瓶稍大,大三分之一左右。   之後進一步對市面上的各類拼字瓶口做了對比,最終確定很可能是4升規格的飲料瓶,有點甜牌的。   當然,五升規格的口徑似乎也是一樣,但最終確定四升規格的原因,是我們在垃圾池中發現了這個礦泉水瓶,裡頭還有少量水殘留,二三十毫升左右,可惜上邊沒有指紋,作案人顯然帶著手套。」   說著,他走到一旁,擺了個姿勢,說:「按照我們做的步態分析的結果,他當時就是這麼個姿勢,彎著腰,左手揪著瓶口上的拉耳,右手託著瓶底,傾倒衝了好一會兒,一桶水都衝完了,這才離開。」   荀牧摸摸下巴:「那麼,這瓶水哪兒來的呢?自帶?還是……從附近便利店買的?」   「荀隊,時間還早,我立刻就去案發現場附近的便利店問問。」王兆立刻站了起來,說道:「問問有沒有人在上午十點到十二點之間買過這種規格的礦泉水,順便把監控銬回來。」   「行。」荀牧頷首,說道:「這就去吧,快去快回,有發現第一時間打電話匯報。」   「是!」王兆敬禮,爾後左右瞧瞧,問:「誰跟我一塊兒?」   祁淵再次舉手:「王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再加四個人。」蘇平說道:「倆倆一組,三組一塊行動,效率高些。」 第430章眾多   十點,王兆等刑警回到支隊,向蘇平和荀牧做匯報。   當然了,此前他們也都零零碎碎的和他倆匯報過,總體而言不大理想,這條線索不能說沒用,但價值沒有想像中的高。   「總結了一下,」祁淵說:「我們將附近都走訪了一遍,共計走訪二十二家店,最近的距離現場約莫四十米,最遠的三百米,再遠,我們認為並不具備多少勘察價值,嫌疑人不會去那麼遠買水。」   見蘇平輕輕點頭,祁淵又繼續說:「其中距離現場百米之內的三家在營業的便利店,是我們這次走訪的重點。其中昨天上午十點到十二點之間,在這三家店裡購買過桶裝水的總人數達到了四十七人。」   「怎麼這麼多?」荀牧有些詫異,雖然先前有聽報告,知道人數不少,但沒有系統的統計過,也就不清楚確切人數。   而此刻祁淵說的,已經超出了他原先預估,這還僅僅只是其中三家而已。二十二家店一塊兒算上,人數恐怕得超過兩百人,更難排查了。   「沒辦法。」祁淵聳聳肩說:「現在特殊時候,送水的都沒法上門,頂多只能送樓下自己扛上去,案發現場那兒一代又是城中村,都沒電梯的。   男生和力氣大些的女生還好,但很多相對瘦弱點兒,又住的比較高的獨居女孩,讓她們扛桶二十公斤的桶裝水上樓,太為難他們了。   所以四五升的小桶水就成了她們的最優選,也不貴,也還能提,一桶夠家裡喝兩三天,買的人不少。不只是女生,許多懶得扛水的男生也是買的這種規格的水。」   「四十七人,太多了。」蘇平抬起頭,輕聲說:「必須得加以篩除。方法也簡單,就是工作量會稍微大些……」   「我們都討論過。」祁淵說:「原先我們是想先排除女生,然後仔細討論了會兒,覺得並沒有明確的依據能將女生排除,所以作罷。   這個先繞過不說,剩下的關鍵依據,就是『住戶』了,將住在附近的購水用戶排除,剩下的,便有重大作案嫌疑。」   王兆嗯一聲,走上前一步,接過話:「現場附近的幾個居委會還算靠譜,尤其這次疫情之下,更是發揮出了相當高的工作效率,在半個月前就又挨家挨戶完成了目前的住戶信息登記,信息很新,具備參考價值。   這幾份登記表我們都拷貝了一份回來,接下來大可以比對這些信息,對這些人逐一進行排除。   不過信息上只有名字、身份證號和門牌號戶號這些基本信息,想要做篩查的話,咱們恐怕還得向戶籍科的同事要授權,讓我們能通過他們的系統將這些住戶的證件照調出來。」   「授權的事,不必擔心。」蘇平輕聲說到:「既然有了方向,那去做吧,我會讓技術隊和圖偵的同事儘可能配合你們——如果你們有需要的話。」   「好。」王兆幾人頷首,便轉身打算離開。   「等等。」蘇平又叫住他們:「漏了一點,嫌疑人家屬。仔細比對一下,如果嫌疑人家屬出現在了監控探頭上的話,立刻匯報。」   「明白!」   「對了,這些監控,你都過了一遍吧?」   「嗯。」王兆頷首:「都看過了,其它地方或許有盲點,但收銀臺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角度這些也合格,符合治安管理條例的相關規定,可用性這一塊相當高。」   「好,知道了,那你們先去忙吧。」蘇平擺擺手。   等他們離開後,又過了許久,他才長呼口氣,隨後將案卷一蓋,jiojio輕輕一蹬,將辦公椅往後推兩步,身子壓在靠背上伸了個懶腰。   荀牧挑眉,瞅他兩眼,問:「案卷都過完了?」   「差不多。」蘇平又站起身扭扭脖子活動活動肩膀,說:「這個叫曹瑞的傢伙,還有他背後那個犯罪團夥,犯的事兒不少,案卷都有好些,想大致過一遍也不容易。   但看完後只想說,得虧去年嚴打的時候把這個團夥給端掉了,否則……嘖嘖嘖,天知道這幫傢伙會多造成怎樣的損失,又得有多少人受他們困擾。」   荀牧將手中的筆記本一合,走過來問道:「有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發現?」   「麼得。」蘇平聳肩:「猜測倒不少。   這個團夥吧,幾個重要的負責人倒說不上窮兇極惡,毫無人性,但幹的事兒也蠻操蛋的。   而且一路看下來我發現,與其說他們有原則有底線,倒不如說他們只是比較聰明,懂分寸,所以專挑一些罪責相對小,獲益卻又不低的事兒幹,重罪很少碰,尤其那些罪責很重獲利卻很小,風險還極大的活,基本不幹。」   「那照你這麼說,」荀牧問道:「這樁案子理應與曹瑞無關?」   「不,相反。」蘇平聳聳肩:「曹瑞這幫中年人有點腦子,下邊一些小年輕卻正相反,血氣方高,好勇鬥狠的,一言不合就能當街砍人那種,還特別愛講哥們兒義氣,狐朋狗友結交一大堆。   而且下邊的人,跟這個團夥其實並沒有太大的關係,頂多只能算是掛名,掛靠在曹瑞這幫人的團夥下邊,作為外圍分子,幫忙幹點他們不方便或者沒膽子幹的事——比如打人,教訓人等。」   荀牧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懷疑是曹瑞暗示這幫與他一干人間接掌控,關係不遠不近的『小弟』犯下的這事兒?」   「也難說,目前說不準是吳奕辰的家屬犯的事兒,還是曹瑞等人指示他人犯的,亦或者其他重刑犯家屬、新近出獄的人報復。」   摸摸下巴,荀牧又問:「動機呢?曹瑞他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打擊報復,要什麼好處。」蘇平輕笑:「撒氣咯。就像吳奕辰父母和親屬了,如果是他們作案,有什麼好處?說白了無非就是撒氣咯。」   荀牧聳聳肩:「我總覺得他們這樣的人多少都有些高深莫測,不會單純為了置氣而冒這麼大的危險。」   「那你可真高看他們了。」蘇平撇撇嘴,翻個白眼。 第431章緣由   「也不想想這段時間扒拉出來多少人?他們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我們,一些看上去高深莫測好像很聰明很牛批的大佬,不僅貪,而且壞,還很蠢。」   荀牧一噎,被蘇平這番話懟的無言以對。   「但……都僅僅只是有可能作案嫌疑而已,都沒有確切的證據。」蘇平搖搖頭說道:「相對而言,我現在覺得曹瑞的嫌疑可能稍微更大些。   就在七天之前,有人去探監了,此人並非曹瑞的親屬,走了關係才見到的人,說不得就是這傢伙的小弟。」   「探監……」荀牧臉色嚴肅起來:「你是說,曹瑞很可能在他小弟探監的時候,暗示他小弟幫他出口惡氣?」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那我明兒就與監獄那邊聯繫,調取監控看看。」   「沒意義。」蘇平搖頭說:「這人怎麼說,也都還算是謹慎,犯罪經驗也相當豐富,哪怕他真的向那人提出了什麼要求,也不可能直白的說出口讓監控給錄了下來。   暗示暗示,明說的話,又怎麼能叫暗示呢?如果用了些許黑化,或者講的非常隱晦,根本無從作為證據。   更何況,這說不定還是那個小弟得知了抓他的人是楚尋良,自作主張幫他撒氣因而動手的呢?這些目前都沒個準。」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荀牧說:「雖然目前沒有接到其他失蹤案、傷害案的報案,但也並不能保證這幫犯罪分子就不會繼續動手啊。   更何況,他們還敢挑釁我們警方,還敢公布視頻,足以說明他們擁有一定的反射費人格,相當危險。再說了,曹明揚也還在他們手裡,兇多吉少……」   蘇平指了指自己的腦子:「老荀,我發現,自從我落下病根以後,我是越來越冷靜,而你反倒越來越莽,越來越不愛動腦了啊。」   荀牧嘴角一抽。   「你還是咱們支隊的支柱呢,還神探呢,就這點本事?不說好了不再刻意藏拙來襯託我讓我找到存在感了嗎?還是說你發現不用動腦還蠻舒服的,反倒賴上我了?」   「沒有的事兒,這不著急嘛。」荀牧擺擺手,輕嘆口氣,說道:「說實話的,這回出事的畢竟是咱自個兒的同事,我真的很難保持淡定,即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子也很難運轉……」   「怪不得。」蘇平恍然,輕輕頷首,說道:「說起來你也還年輕,加上敢於對我們刑警動手的人是越來越少,你確實很少經歷這樣的情況……   不過,這也不至於讓你方寸大亂吧?雖然是咱們自己同事,但其實也沒什麼接觸,沒多少交情,不至於讓你這樣。   更別提你還是支隊長,你一亂整個支隊就亂了。小祁他們表現的都比你好,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兒?」   荀牧嘆口氣,走到一旁拉來椅子坐下,爾後扯下口罩,點了根煙。   「楚尋良跟你有什麼關係?或者說,是曹明揚?」   「是曹明揚。」荀牧吐口煙霧,輕聲說:「他是我姐夫,堂姐夫。」   蘇平:???   過了片刻,他皺眉道:「怪不得今早聽說這事後你這麼上心,還求著我趕緊給方常打電話……不過,怎麼沒聽你說過?」   「說了幹嘛,讓人幫我照顧照顧他?」荀牧撇撇嘴:「那不害人害己嗎?我也不想表現的那麼不盡人意,可一旦我開始講起了人情,我還能當個好刑警麼?支隊上上下下這麼多人看著我呢。   好在,我家裡沒有奇葩親戚,他們都挺理解我的難處,堂姐夫他們一家也從來沒求過我,頂多只和我打聽過消息,諸如什麼時候招考啥的。   輔警,他自己考進去的,之後聽我的勸,一直在看書,偶爾抽時間參加培訓,就想要轉正。   這些我沒給,也沒法給他提供什麼幫助,但告訴他一些消息,給他一個相對公平些的環境,免得他不動關係,卻叫別的動關係的人給刷掉了,我能做得就這些。」   蘇平聽了,輕笑,也跟著扯下口罩,同樣離他遠遠地,也點上了煙,隨後說:「人啊,其實多少都帶著點家庭的烙印。   許多年前你剛入行,在我手底下見習時,瞧著你,我也能大概猜到你家庭是個什麼樣的情況,今兒一聽,果不其然。你家可能未必能給你帶來多大的助力,但他們也同樣不會拖你後腿,這就很難能可貴了。」   「是啊,他們從來不讓我為難,從來不會拖我後腿。」荀牧彈彈菸灰,說道:「所以咱們一大家族,關係其實都還蠻好的,不是那種表面親戚,彼此間感情都很深。   但是……   唉,出了這檔子事,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跟家裡交代了。我急啊,我想儘快把堂姐夫救出來,可偏偏沒辦法可想,越著急,腦子就越是一片空白,腦子空白,就越著急,完全是惡性訓壞,根本沉不下氣。   說實在,在吳桂鴻和李惠蘭家樓下,其實我好幾回差點沒忍住想暴力破門衝進去,揪著吳桂鴻問他我姐夫在哪,最後卻只能硬生生的忍著,故意調侃你或者開開玩笑轉移自己注意力,我真怕一個忍不住……」   「怪不得我按響門禁鈴後你會迫不及待的插話。」蘇平別過頭去。   過了片刻,他又掐滅菸頭,呼出口煙霧,爾後重新扯起口罩戴好,輕聲說道:「這段時間,你好好休息吧。我答應你,會竭盡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偵破本案,將嫌疑人繩之於法。」   他沒保證說救出曹明揚,因為說不得,曹明揚此刻已經死了。   荀牧聽了,沉默,沒回話。   見狀,蘇平又說:「你應該清楚,當事人與你有關聯,按照條例你應該迴避……」   「我知道,辦案過程中我會迴避。」荀牧抿抿嘴:「但解救過程,我參與其中,應該沒問題吧?」   蘇平張了張嘴,爾後搖頭:「可你如今這個狀態,參加?有什麼意義?你根本靜不下心來,也就沒辦法提供什麼幫助。」   荀牧看向一邊。   見狀,蘇平走過去,左手按著他肩膀,說:「我辦案,你儘管放心,一切都交給我吧。」   言罷,他抬手拍了拍,便走出辦公室。 第432章嫌疑車輛   離了辦公室後,蘇平便直接往自個兒的休息室走去。   「蘇隊。」剛走到電梯處,就有人在背後喊他。   蘇平回頭,見祁淵正氣喘籲籲的從樓梯口出來,不由問道:「小祁?怎麼了?著急忙慌的。」   祁淵平復了下呼吸,隨後解釋說:「我剛從圖偵科那邊過來,那邊的前輩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讓我過來向你匯報一下。正好碰到你了。」   「噢?」蘇平來了精神,立馬問:「什麼線索?」   「一輛灰色的長安麵包車,車牌號為……」頓了頓,祁淵低下頭看了眼筆記本,然後報出個車牌,接著又抬頭說:「這輛車在上午九點到十一點,多次進出東興街一片,且不時在路上巡航來回兜圈,行跡非常可疑。」   蘇平輕輕頷首,問:「還有別的什麼發現麼?」   「暫時就這些。」祁淵回答道。   「走吧,我跟你去一趟圖偵科看看。」蘇平擺擺手。   此時電梯恰好上來,蘇平又一招手,示意祁淵進來。   很快來到圖偵科辦公室。   此時圖偵科多數刑警多數分為了兩部分。   一部分,協助王兆等刑警仔細的看著案發現場周圍的便利店的監控錄像,打算將其中買過小桶裝水的顧客中的周圍住戶給篩出來,剩下的人便是重點調查對象。   另一部分,同樣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屏幕中放的都是現場附近的安防監控與交通探頭拍攝的視頻,想要從中尋找些蛛絲馬跡出來。   這倆工程都不小,圖偵科今晚恐怕得通宵加班了。   「麻煩大傢伙了。」蘇平拍拍手,輕聲說:「回頭我給你們送幾箱紅牛過來,等這樁案子解決,喊老荀請你們吃飯。」   圖偵科主任老徐回過頭,調侃道:「蘇隊,怎麼不是你請呀?」   「我給你們送紅牛了不是。」蘇平也笑道:「別小看這玩意兒,可貴了,一箱一百三十多呢。」   「成成成。」老徐說:「那就謝謝啦。」   「沒啥。」蘇平擺擺手,隨後又問:「怎麼說?有什麼重要發現麼得?」   「小祁沒跟你說嗎?」老徐看了一眼祁淵,有些好奇。   「說過了。」蘇平頷首,隨後又問:「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它的發現?」   「暫時沒了,目前就確定這輛車有點兒可疑。」老徐說道,想了想,又補充說:「不過這車的車牌……我研究了一下,搞不好是套牌車,有條件的話蘇隊你最好找交管局求證一下。」   「套牌麼……」蘇平捏捏下巴,問:「有什麼依據?」   「車牌中的那個字母『E』最下面一橫貼的偏長了,還有點兒歪。」老徐說道:「這是一個明顯的套牌的痕跡,其他的數字字母有沒有問題我就不確定了。」   「這麼說,那個字母很有可能是『F』是麼?而且其他數字是否有問題也並不確定……」蘇平若有所思,隨後又點點頭說道:「行,我清楚了,我這就請交管局幫忙瞧瞧。」   「嗯。」老徐應一聲。   說著,蘇平便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與那邊聊了幾句後,他便將手機放下,隨後說道:「老徐,你把視頻和照片整理一下,打個壓縮包發到他們的郵箱裡去,他們有用。」   「好嘞,早就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發。」老凃回道:「那我現在就給發過去吧。」   「嗯。」   蘇平又看向王兆,問道:「你們這邊,有進展了嗎?」   「暫時沒有,工作才剛剛展開不久,目前篩查過的這批人都是住在這附近的,予以初步排除。」   「行吧,要有所發現,甭管幾點,第一時間給我電話。」   「好。」王兆應下,隨後又說:「蘇隊,你還是先回去歇著吧,別跟我們熬著了,我們熬一夜明兒大不了幹些簡單點兒的工作,抽空還能眯一會兒,你要熬一夜明兒咋辦?還得你來指揮呢。」   「嗯。」蘇平也沒逞強,輕輕點了點頭,便說:「我就過來瞧瞧,沒我什麼事兒,我就先下去了。」   「蘇隊慢走。」   蘇平又說:「有發現第一時間給我電話,清楚了嗎?」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   見狀,蘇平擺擺手便離開了,到外頭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提了六箱紅牛,讓送到門衛室,爾後打電話通知他們過來拿,便回到了自己的值班休息室準備睡覺。   ……   翌日清晨,六點。   蘇平睜開眼,一看時間,不由微微皺眉。   他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爾後便登錄了微信,進群裡問道:「都還在幹活麼?」   過了一小會兒,祁淵很快回覆:「在呢,蘇隊怎麼啦?」   蘇平回道:「你幹活的時候玩手機?」   祁淵:……   「行了,不逗你了。」蘇平說,「怎麼沒給我電話?」   「沒有發現啊。」祁淵回到。   「沒發現?」   「還沒過完,大概還有五分之一左右,」祁淵發來一條語音消息,「如果嫌疑人真的在附近買了水的話,應該就在這五分之一裡頭了,預計一小時內能夠全部篩查完畢。」   蘇平沉吟片刻,又再次發問道:「也就是說,之前篩查的那些人,都是附近的住戶?」   「對的。我們是按照便利店距離第一現場由近到遠的順序進行篩查的,挨的近的那些店都查過一遍了,沒有發現,我想大概是因為嫌疑人比較謹慎,刻意去了相對遠一些的店鋪去買水了吧。」   剛聽完這段話,祁淵又發來第二條語音消息:「不過大方向上應該不會錯的,最遠應該也就一公裡左右了,再遠風險同樣極大。而我們的調查範圍是一點三公裡內,所以如果嫌疑人是在現場附近買的水,那肯定查得出來。」   第三段錄音也很快來了:「當然,如果嫌疑人正好也居住在附近,那就沒有辦法了,不過這種可能性應該很小才對。」   蘇平回了個「嗯」字,隨後便下了床,簡單洗漱完畢,迅速洗了個頭,吹乾,便打算簡單吃個早餐然後去圖偵科看看,順便問問交管局那邊有沒有什麼發現。 第433章發現   剛從食堂出來,走到一半,蘇平忽的覺得肚子不大舒服。   所謂人有三急,意志力再堅定的人也難以忍受內急,他便直接走到走廊盡頭的廁所,脫下褲子蹲坑。   尋思著不能浪費時間,他便又給交管局打了個電話。   「餵……哎,對,是我啊,老蘇。噢,你們確定是套牌了嗎?哦,我知道原先那個車牌是套牌的……E換成F也不對嗎?換成F後登記車牌車型是輛馬自達?那能確定這輛麵包車的車牌不?」   結果讓蘇平有些失望,交管局只能確定麵包車套牌,卻無法確定其真實車牌,也就無法進一步鎖定車主身份。   不過交管局倒是承諾,會儘量調用資源。以餘橋主城區的交通探頭密度,一步步的查下去,或許還能有機會查到源頭,進而確定車主身份,以往追查嫌疑車輛大多也是用的這種笨辦法,多數時候還是有效的。   掛斷電話,蘇平嘆了口氣,爾後一摸口袋,忽然反應過來沒帶紙。   他臉一黑,再次摸出手機打開微信,找到祁淵的QQ,問他:「睡沒?」   「沒,還在幹活,怎麼啦蘇隊?」   蘇平立刻回:「幫我帶包紙。」   「哦,要幾個?」   「???」蘇平有些懵,然後說,「一個就好了。」   片刻後,祁淵又發來消息:「買好了,蘇隊你在哪兒?」   「二樓廁所。」蘇平說道。   「廁所?」   「有問題嗎?」   「沒,馬上來。」   兩分鐘後,蘇平便聽到祁淵問道:「蘇隊,你在哪間?」   「這裡。」蘇平回應,同時伸手敲了敲門。   祁淵便走了過來,從門縫底下給蘇平塞了一個碩大的包子。   「?」蘇平抓著包子,一臉懵逼:「這什麼鬼?」   「包子啊,不是蘇隊你要的嗎?」祁淵反問道:「不過蘇隊你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吃包子啊?」   「我去你大爺的包子!」蘇平險些一口老血圖在門板上:「我踏馬說的是給我買包紙,紙!面巾紙!誰會在這種鬼地方吃包子啊!你當我跟你一樣一大把年紀了還惡意賣萌啊!」   「呃……」祁淵撓撓頭:「沒想到蘇隊你竟然會要面巾紙嘛……紙的話我身上有……」   「拿來!」蘇平沒好氣的說道。   祁淵便又從門縫裡塞進來一包面巾紙。   爾後蘇平看著手裡的包子,眼角抽了抽,從門縫下邊塞出去,說:「幫我拿著,等會給你錢。」   「不,不用了……」   「閉嘴,出去。」蘇平黑著臉。   「哦……」祁淵便乖乖走了出去。   解決完畢,蘇平出來,洗過手,將剩下半包紙還給祁淵,又奪過他手裡的那個大包子,扯下口罩,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嚼兩下後便咽了下去。   祁淵隱隱間覺得有點尷尬,於是他便撓了撓頭,乾咳兩聲後問道:「那個……蘇隊,你還沒吃早餐?」   「吃過了。」蘇平冷冷的回道。   「那你……」   「不然你吃?」蘇平斜了他一眼,同時把包子湊了過來。   祁淵擺擺手表示拒絕,他多少有點兒心理障礙。   蘇平收回目光,哼了一聲,繼續惡狠狠地咬著包子,三兩口便將拳頭大的肉包給吃了下去。   支隊食堂的包子相當紮實,何況蘇平剛剛吃完早點,肚子正漲著呢,一個包子下肚多少有些難受,不由接連打了兩聲嗝。   祁淵縮了縮脖子,面色更加尷尬,卻不敢開口了。   再次來到圖偵科,問一圈,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蘇平便又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經過荀牧辦公室時,他見到門開著,不由一愣,探頭瞧了眼,便見荀牧坐在位置上抽菸,便敲了敲門,乾咳兩聲,爾後走了進去。   「老蘇?」荀牧將架在辦公桌上的腳收了回來,爾後問:「醒啦?抽根煙來不?」   「不了。」蘇平擺擺手,隨後皺眉揚了揚下巴:「你在這兒坐了一夜?」   「沒有。」荀牧搖頭說道:「你走了我就睡了,四點半就自然而然的睜開了眼睛,實在睡不著,就去各部門轉了一圈,沒發現,就又把方常昨晚整理好的那些,楚尋良主辦,犯罪人近期被釋放的案卷匯總資料拿來看了看。」   「有發現?」   荀牧聳聳肩,爾後說:「沒有。所以我又將其他同事的走訪報告調出來查了查,研究研究楚尋良的人際關係。   雖然楚尋良私下生活中得罪人而導致被害的可能性相對來說小很多,但也並非全無可能,你們的精力重點放在了他刑警身份這一方面,那我就查查他的個人人際關係吧。」   蘇平輕輕頷首:「也行啊,不過你只能進行調查,不能擅自抓人,不能獨自走訪你懷疑的對象,不能參與後邊的審訊,能做到不?」   「嗯,放心。」荀牧輕輕點頭,表示沒意見。   這時,蘇平手機忽然響起。   他立刻將之從口袋中掏出,看了眼,隨後接通,開了擴音,並說道:「你好,我是蘇平……」   「蘇隊,我是劉軒啊,仲南區分局中隊的。」   「噢?」蘇平問道:「你好小劉,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電話那頭說道:「今天上午,錦繡馨園小區的環衛工在做清潔衛生工作的時候,在垃圾桶邊上發現了個麻袋,麻袋裡頭躺著個人呢,他兩隻手的大拇指被剪斷了,身上還有傷,很嚴重的樣子,但好在人還活著。」   「什麼?」荀牧聽了這話,立刻激動的從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來,並迅速將菸頭往菸灰缸裡一扔,爾後衝到了蘇平的身邊問道:「怎麼回事兒?你剛剛說什麼?能麻煩你再重複一遍嗎?」   「呃,大意就是,環衛工在垃圾桶邊發現了一個人,疑似是你們昨天通報要求全市協查的失聯附近曹明揚。另外,他人還活著。」   荀牧深吸口氣,隨後立刻問道:「那他人現在在哪兒?」   「已經送去武警醫院去了,救護車剛來,把他送上救護車我才給蘇隊打電話的。」   「謝謝!」荀牧抿抿嘴,立刻說道,隨後看向蘇平。   「具體地址報一下,我帶人過去勘察。」蘇平輕聲說道,爾後看向荀牧,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去武警醫院瞧瞧。 第434章傷情   半個鐘後,荀牧便趕到了武警醫院。   在這個非常時期,武警醫院的氛圍比之朱曉紅墜樓案發生之時又有變化,凝重了許多。   雖然餘橋這邊並不嚴重,目前警戒已經逐步解除,不少產業逐步復工,但武警醫院這兒依舊有著嚴肅、壓抑的感覺。   該醫院有不少醫師、護師參與了支援組,每日裡,剩下的同事都會自發的為他們祈福。   荀牧趕到的時候,曹明揚也才剛被送醫不久,他正好看到曹明揚躺在擔架床上,被送進了急救室。   他沒有焦急的迎上去,而是站在一旁看著,隨後又去護士站做了登記,爾後便在急救室門口等候。   片刻,門被推開,有名年輕醫師走出來,左右瞧瞧,很快發現荀牧,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   他顯然與荀牧也算「老相識」了,當即便走過去說:「荀隊,你來啦?」   「嗯。」荀牧輕輕頷首,跟他打個招呼,隨後便問:「醫生,情況怎麼樣了?傷的嚴重不?」   「還不好說。」醫師搖搖頭:「就目前的指標看,存在一定程度的顱腦損傷和顱內出血,另外在一天之內攝入了相對大量的中樞神經抑制劑,說不定會成癮,雖然可能性不大,但萬一成癮,即使康復了也很麻煩。   關於顱腦損傷和可能存在的成癮性這方面,目前我也不能給你下個具體的判斷,得等神經外科、內科的同事下來看看。」   見荀牧點頭,他又話鋒一轉,接著說道:「關鍵是,他兩手拇指被截斷,雙手起碼各損失了40%的功能,而且傷口存在相當程度的感染,加上斷指也沒找到,斷指續接的可能性幾乎為0了。   這已經達到了受損傷重傷二級的標準,他將來的生活肯定會造成極大的影響,傷愈後也足以判定為殘疾了。」   荀牧抿抿嘴,忍不住問道:「能用自體移植技術儘可能恢復他雙掌的功能麼?」   「理論上自然是能的。」醫師點頭說:「但自體移植也只是儘可能恢復部分勞動能力及保證生活質量,影響卻依舊存在。   至於移植的話,建議取手無名指或足趾的次小趾、小趾來代替拇指。其餘各手指、足趾本身也發揮著相對重要的功能,雖然力量與靈活性方面可能相對強些,但移植到拇指上卻是得不償失了。   畢竟拇指的重要地位,主要在於它特殊的位置,而不在於力量或者靈活性什麼的。   人若缺少大拇指的話,就只能完成『持有』的動作,而抓、握、捏等動作很難做出來,做出來了也不牢固,所以保證大拇指存在很重要,只要存在,便有重要價值。   當然,這只是建議,最終如何選擇還是得看患者自身。目前來說,當務之急還是清理創面避免感染,然後儘量保證斷端神經、肌肉、骨骼等組織的健康才是。   否則若這些部位壞死,只怕自體移植都很難做到了。而且,不樂觀的說一句,就現在的傷情看,哪怕接近完美的將拇指移植上,且預後良好,恐怕也沒法勝任公安外勤工作了,只能做些文員之類的活。」   荀牧沉默,輕輕點頭。   片刻後,醫師又道:「荀隊,最好還是通知家屬,請他們過來一趟吧,說不定要動手術。即使不動手速,事後移植什麼的最好也得有家屬……」   「我就是。」荀牧輕聲說。   「噢?」醫師這回更詫異了:「你家屬?你跟他是啥關係?」   「他是我姐夫。」   「那不行。」醫師嘴角抽了抽,搖頭道:「荀隊,你應該很清楚,這得直系家屬到場,配偶、父母、子女、兄弟,至少也得是堂兄弟吧,你這姐夫和小舅子……」   頓了頓,他斟酌了下語言,又說:「荀隊,我理解你的心情,這又是上司又是親戚,確實不好跟家裡交代。但這事兒兜不住瞞不住的啊,再說家屬也有知情權不是,你別再這事兒上邊犯糊塗……」   「我知道。」荀牧輕吸口氣,說:「家人那邊我自然會通知,只是……這麼直說吧,我的意思就是,他們過來需要一定的時間,但傷者的傷情緩不了。   事急從權,治療費用什麼的我先墊付,如果要動手術要家屬籤署知情同意書的,我會當你面打電話給家人陳述利害然後獲取授權籤字。萬一出了什麼事兒,我負責,我承擔。」   「那沒問題。」醫師輕輕點頭,爾後又道:「咱們的規定沒有那麼死板,還是病人的生命安全為重,早說清楚就好了嘛。荀隊,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荀牧輕輕搖頭,想了想,又問:「他沒有生命危險,對嗎?」   「目前來看,生命體徵還算平穩。」醫師較為保守的回答道,想了想後又說:「目前威脅比較大的就是這顱腦損傷,你也知道,病程極快,加上中樞神經抑制劑的毒性,我現在也沒辦法給你保證。」   「明白,理解。」荀牧嗯一聲,說道:「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醫師說道:「大概情況就這樣,你先給家屬打電話吧。」   「好。」荀牧頷首,便掏出手機給自己堂姐打了電話,開了錄音。   很快電話接通,荀牧先跟堂姐說明自己開了錄音,爾後又給她講明了如今的情況。   他堂姐聽說曹明揚出事,自然相當激動,但好在尚未失去理智,得知荀牧需要「授權」之後,便立刻同意了,隨後便說要通知曹明揚父母,跟著就掛斷了電話。   荀牧默默放下手機,將錄音放給醫師聽。   醫師輕輕點頭,隨後說:「那我再進去看看,隨時通知你……你這段時間應該都在的吧?」   「都在。」荀牧輕聲說道:「當事人與我有親戚關係,先前為了儘快找到他,我還能參與到偵查工作當中,但既然他已經被『救出』,按照相關條例我就得迴避了。   案子本身沒我什麼事兒,所以近期我就待在這兒,隨叫隨到。」   「好的。」醫師輕輕頷首,爾後轉身又重新走進了急救室。 第435章現場   與此同時,蘇平也帶隊趕往錦繡馨園小區。   那地兒距離刑偵支隊其實蠻遠的,正好在武警醫院的東西兩個方向,因此他們尚未趕到目的地。   不過三點畢竟不是成一條直線,而是大致圍成了個三角形,距離雖然比支隊到武警醫院的距離稍遠一點兒,卻也沒遠太多,這會兒也快到了。   蘇平斜了眼坐在副駕駛上,呵欠連天的祁淵,說:「熬了一通宵了,你還撐得住不?不行就別逞強,回去睡,你這樣懵逼反而可能耽誤事兒。」   「沒事蘇隊。」祁淵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隨後立即擺擺手說:「我精神著呢。」   「嗤!」蘇平嗤笑一聲,說:「就你這樣兒叫精神?讓你買包面巾紙你丫能給我帶個包子回來……」   「咳咳咳,」祁淵乾咳兩聲:「意外,意外,這是意外。」   蘇平翻個白眼,懶得跟他多說。   終於來到現場,向保安出事了證件做過等級,車隊得以進入到小區中,找了空位挺好之後,眾人便紛紛下車往11、9、8棟之間的垃圾桶擺放處走去。   此時發現曹明揚的環衛工還在,打電話給蘇平的那位民警也待著,彼此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蘇隊。」那民警站起身說道,他還挺高,兩米出頭,比之蘇平都高了一截,就是太瘦了些,活像根竹竿兒,即使身高極高,也沒法給人帶來多少壓迫感,仿佛一推就能推倒似的。   但再一看,其實他也不是特別瘦,還能算勻稱吧,只是和身高一對比就顯得單薄了些。   作為餘橋公安系統身高最高記錄的保持者,蘇平卻也知道他,對他點了點頭,隨後問:「具體怎麼回事兒?」   「大概都在電話裡說了。」高個兒民警說道:「具體的,蘇隊您自個兒問他們吧?」   「也好。」蘇平輕輕頷首,隨後走向那兩位環衛工,按規矩出示了自己的證件,隨後問道:「就是你們倆發現受害人的嗎?」   「對,」看上去年紀稍大些的環衛工立刻點點頭,接話說:   「我們是跟車來這兒的,負責把垃圾裝車帶走,結果就看到垃圾桶邊上放著個麻袋,喏,就在這個桶旁邊,這桶也相對乾淨很多,裡頭沒啥垃圾,離著大概有一米多遠吧。」   說著,他便朝著角落的垃圾桶指了指。   「我們當時也沒有太在意。有的垃圾比較大,比較重,不好從桶口裡塞進去,很多人就會放在一邊。   只不過一般都是緊挨著放的,隔得那麼遠,不常見,不過也不是沒有,我就打算過去把麻袋抬起來扔進垃圾車裡。   那麻袋還是敞開的哩,沒有綁口,不過也正常嘛,丟垃圾很少會特地在麻袋上邊綁個結……   可就因為這兒,我一靠近就發現了,那袋子裡的哪裡是垃圾喲,分明就是個人,可把我嚇了一跳。   開始我還以為是看錯了,這年頭住在小區裡的人幹什麼的都有,我還碰到過開化妝店美髮店的哩,後來要是打算搬家了,或者東西壞了,就直接拿個袋子一丟……   好傢夥,有回要碰到凌晨時收垃圾,可把我嚇慘了,以為是個人的腦袋,趕緊打了電話報警,結果才知道是是什麼……那個叫什麼來著?   反正就是理髮店和化妝用的假人頭,就那樣收場了,幸虧出警那幫同志也沒說啥,反而提醒我們小心。   這一次我就以為可能也是這種種情況,不過看頭髮和隱約能見到的額頭,有感覺比之前見到的那些假人真了很多,心裡還是慌,就喊上他,一塊兒,咱倆一塊湊近了瞧瞧。   哇塞,這一瞧真的不得了哦,裡頭還真的是人,把我倆嚇的。一開始以為是屍體哩,就第一時間報警,說在這兒找到具屍體。   警察同志來的倒是真的非常快,三五分鐘吧,吶,就那兩位警官過來了,一看發現人還有氣,沒死,都鬆了口氣,再一看就發現,好像是他們熟人,聽上去也是警察……」   講到這兒,老清潔工頓了頓,忍不住又問道:「話說警官,這人真的是警察麼?這也太可怕了吧,這年頭還有人敢動你們警察?」   蘇平抿抿嘴,沒有回答,只是重新拋出了一個問題,問道:「同志,你是在幾點看到麻袋和麻袋裡的人的?」   「就半個多小時前啊。」年紀相對較小的環衛工忍不住了,終於開了口,說道:   「原本我們一般在七八點左右清垃圾,但現在情況特殊就不一樣了,為了避免病毒的傳播,生活垃圾垃圾必須得要及早處理、及時處理,趕在他們都還沒起床之前都給裝完了,人多了,怕是會感染。   所以我們得搶在大多數都還沒有開業的時候,搶先把垃圾這些處理好,另外垃圾桶周圍如果有汙水什麼的,也要拿拖把拖過一遍才行。   嗯,原本是一天一次,現在一天三次,早上一回中午一回晚上一回,減少病菌滋生嘛,這垃圾桶裡面細菌什麼的特別多的,現在是特別的時候嘛,這方面就得清理的比較勤快一些才行了。」   蘇平再次點頭,半個小時前,大概也就六點半出頭的模樣,這個時節,以餘橋的經緯度,天都還沒亮,這會兒天空才泛起魚肚白。   「這麼說來,作案人估計是在凌晨時候把人放在這兒的了。」祁淵輕聲說道:「不過……雖然他人沒事再好不過了,可背後的犯罪團夥,為什麼要把人給放了呢?」   頓了頓,祁淵又問道:「蘇隊,以往類似於這種的劫持案,按理說罕見有作案人主動把被劫持者放出來的吧?」   「沒碰到過。」蘇平搖搖頭:「即使與之談判都幾乎無效,還有綁架勒索的,作案人在收到了錢之後十有八九都會選擇撕票。   因為綁架勒索罪名本來就不輕,而被綁著與作案人畢竟近距離接觸過一段時間,若放他們活著回來,無疑會大大增加這些犯罪分子被抓的風險。」   「那就很奇怪了……」祁淵面色古怪,輕聲說:「難不成這幫傢伙真就只跟楚尋良有矛盾,同時還特講規矩,所以不殺曹明揚?」 第436章難自洽   蘇平再次搖頭:「難說。   不過,警察都殺了,也不在乎一個輔警。雖然殺兩人罪責比殺一人重,但剛就說了,把人放掉他們被抓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所以理論上,如果沒有特殊原因,他們不可能放過曹明揚才對。」   「特殊原因?」祁淵問道。   「你剛說的,他們原則性特別強就是一個。」蘇平走到一旁,隨後又接著輕聲說道:「又或者他們發現了曹明揚身份特殊,為了避免徹底激怒我們,所以把他放了。」   「他身份特殊?」祁淵不明白:「什麼情況?他們殺了咱們的同事,有著正是編制的民警,難不成還沒徹底激怒……」   「我沒跟你說麼?」蘇平瞧了他一眼,輕聲說道:「曹明揚是荀隊的堂姐夫。」   祁淵眼睛一瞪:「什麼?這……他竟然……荀隊從來沒有說過呀。」   蘇平聳聳肩,沒深入說,只針對案子本身解釋道:   「殺了我們的同事,乃至直接拍視頻,確實是對我們公安的挑釁。但恐怕在作案人眼中看來,也僅僅只是挑釁罷了,咱們現在警力非常緊張,抽調不出太多的人手,如果長時間破不了案,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如果殺的人是刑偵支隊隊長的親戚,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即使面對當下疫情,也很可能將能抽調的警力統統抽調出來投入到這樁案子當中,到時候他們……」   「不可能。」祁淵說道:「荀隊他不是這樣的人。我雖然不清楚他為什麼不跟我們說這事兒,但也大概猜得到,很重要的原因恐怕就是為了顧全大局,所以……」   「我說了,在作案人眼中看來。」蘇平打斷他,淡淡的說道:「所以他們慌了,權衡之下,覺得殺了曹明揚的風險比放了他還大,而且大得多。   不僅如此,放了曹明揚,哪怕被抓,如果他們殺害楚尋良是因為楚尋良有錯在先,他們因私人矛盾而復仇的話,還不一定會被判死刑,可如果他們將曹明揚一併殺害,徹底激怒了老荀,那肯定跑不掉,而且妥妥吃槍子。」   祁淵張了張嘴。   過了片刻,他輕嘆了口氣,說道:「說起來,還真是人之常情,作案人真這麼想也不奇怪。」   頓了頓,祁淵話音一轉,又有些納悶的問道:「但如果他們不敢殺了曹明揚擔心激怒荀隊,為什麼又把他雙手大拇指都給剪斷了呢?大拇指的重要性大傢伙兒都知道,將來工作生活肯定都大受影響,這……」   「照你這麼說,直接不劫持就好了唄。」蘇平翻個白眼:「很顯然,當時他們並不知情,是作案後才知道曹明揚與老荀的關係,之後內部或許還有一番討論,最終決定悄悄把曹明揚放了。」   祁淵縮了縮下巴。   不知道是因為曹明揚與荀牧有親戚關係,還是因為最近壓力太大且睡眠不夠有些焦慮,蘇平似乎有點兒暴躁。   至少在祁淵看來他挺暴躁。   過了幾秒,蘇平又撇撇嘴說:「當然,這只是其中一種可能,說不定實際情況是像你說的那樣,他們有原則,所以只殺了楚尋良,放過了曹明揚。」   「也不對。」祁淵忽然搖頭:「如果這樣,他們又怎麼會把曹明揚也給劫持了,還剪斷他大拇指……   除非,他們內部產生了分歧,一部分人沒有原則,而且蘊含著相當深的暴力與反社費因子,殘殺楚尋良、剪斷曹明揚大拇指,並拍視頻上傳暗網,送給我們,都是這一部分人幹的。   而而另一部分,他們相對而言更有原則許多,得知這件事兒之後,便立刻制止並將曹明揚給放了出來。他們能決定將曹明揚給放了,說明他們在團夥中應該佔據相對更重一些的話語權,又或者是偷偷放的……」   說著說著,祁淵眉頭鎖了起來,搖搖頭:「怎麼覺得邏輯不太通順?」   「因為線索太少,沒有辦法進行行之有效的合理推演。」蘇平輕嘆口氣,說道:「而且他們得知曹明揚另一層身份而產生顧慮的猜測,其實也有站不住腳的地方。   關鍵就在於他們很果決的殘殺了楚尋良,當然,楚尋良生前或許也被他們給狠狠的折磨過。但到了曹明揚這兒,卻僅僅只是剪斷了指頭,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如果是因為曹明揚的身份而讓他們停止行動,那只有一種可能,他們剛將曹明揚指頭剪斷,緊接著就得知了他的真實身份,所以慌了,趕忙停止,沒有下一步動作。   但若是如此,他們理應不敢再繼續將視頻上傳並挑釁我們警方才對,因為如果他們真害怕老荀不管不顧不計一切代價也要查他們,那他們必然畏首畏尾不敢冒半點風險……   總之,目前還存在著邏輯無法自洽的疑點與矛盾點,咱們需要想辦法獲取更多線索才行。」   祁淵輕輕嗯一聲,瞧了瞧不遠處的兩名環衛工,又左右探頭打量了下這個小區,說:「這小區距離他們的殺人現場挺遠的,他們怎麼會把人送到這兒來呢?」   「他們其中一人的住所,可能就在小區裡。」蘇平輕聲說:「當然了,以這幫傢伙目前表現出的謹慎程度來看,也可能是刻意遠離自己落腳點,避免被我們查到頭上,但這種可能性很小。   六點多鐘,人就被發現在垃圾桶邊了,人被麻袋裝著,麻袋還挺大,徒手抬著這麼個大麻袋進小區報案肯定會有印象,甚至會直接阻攔,看一眼裡頭裝的是什麼,而且不是本小區住戶,進來也需要登記。   所以,他們肯定有交通工具,早先就開著車將曹明揚帶了進來,然後凌晨時再把人丟到這附近。   凌晨人少,他們下來把人丟這兒的風險不大,因為不容易被發現,而且即使有住戶看到了也不會跑下來問是啥,烏漆嘛黑的他們身材特徵也看不真切。   但相對的,凌晨罕有人出入小區,如果他們從小區外帶著曹明揚進來,不論用上什麼手段,暴露的風險都是極高的。」 第437章隱情   蘇平與祁淵聊了一會兒,便又折返回來,接著問了環衛工人幾個問題。   兩工人都挺健談,說了不少,蘇平耐著性子聽完,沒有打斷。可惜他們能提供的線索非常少,有價值的僅僅是來到小區清理垃圾的時間罷了。   於是蘇平便放他們回去,隨後給一塊跟來的其他刑警安排任務,分別對附近幾棟樓的用戶進行走訪,並調取小區內這一片以及各個出入口的監控錄像。   同時,他帶著蘇平分別到幾個出入口走訪,詢問報案昨天晚上到今日凌晨這段時間是否有發現什麼奇怪的人或事。   可惜,直到中午,幾個訪問調查組收穫寥寥,基本沒得到有價值的信息,至於監控則暫時還沒發現,他們在取得監控後分出一人回支隊,剩下的便也加入走訪調查組當中參與走訪工作了。   這個小區內的監控探頭密度還是挺高的,但質量不是太好,雖然帶有一定夜視功能,但晚上相對比較模糊,所以需要圖偵仔細的過一遍,這裡頭的工作量還不少。   吃過午飯,到了下午,蘇平讓各組繼續走訪任務,自己則打算去一趟醫院看看曹明揚。   於公,曹明揚是輔警,是民警的重要補充力量,可以說是左膀右臂,兄弟一般的存在,執行任務過程中被劫持,後被兇手致殘,怎麼也算工傷,蘇平身為刑偵支隊副隊長,理應過去看看。   況且曹明揚作為受害人,如果醒過來了,蘇平也應該問問他具體情況,儘可能多的獲取些許線索,以爭取儘快破案,將嫌疑人繩之於法。   而到了現在這一步,荀牧已經不能再參與案件偵辦工作了,詢問的事兒,只能交給別人。   於私,他和荀牧關係不錯,荀牧堂姐夫受傷致殘,此刻荀牧也在醫院裡頭陪護,他也想去看看。   臨行前,他看了祁淵一眼,沒說話,但祁淵理解了他的意思,立刻點點頭跟了上去。   「不錯啊。」上了警車,拉好安全帶,蘇平輕笑一聲,說道:「比起先前有眼力勁的多了,總算能當得起機靈這兩個字,這段日子沒白混。」   祁淵撓撓頭,想到自己接取第一樁案子時候的場景,面色略微赧然,有些尷尬的說道:「當時真多虧了蘇隊你。   不過說起來,那會兒我確實是冒冒失失的,跟丟了魂似的,渾渾噩噩就要往現場裡跑,結果直接被你揪著衣領給拉扯了出來。」   「呵。」蘇平輕笑,嘴角微微揚起,說:「那會兒吧,對你的觀感著實是相當複雜。   你半夜裡接到電話就立刻跑過來,這點倒是挺不賴的,不管能力怎麼樣,至少態度相當不錯。   可冒冒失失就往現場裡衝這事兒,也確實是叫我惱火。畢業之前總是得實習的吧,況且警校裡頭該教的也都會教,你不是沒學過,除非你沒好好學,混日子混過來。   那表現,著實是叫我失望的很,直接就在我心裡給你打了個叉,尋思著你這樣的見習生我絕對不帶,愛丟給誰丟給誰去,而且如果這樣的毛病你要再犯的話,我肯定得把你趕出支隊。   只是沒想到,死的受害人竟然是你同學,更沒想到,早就死了的受害人竟然在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還跟你開語音打遊戲……   知道了這些,你的表現也就情有可原了,我就決定再給你個機會,好好觀察觀察,如果可堪造就,那就帶一帶你,如果不行就丟給別人,實在差勁就趕出支隊。   好在你沒讓我失望,至少基礎理論知識還算紮實,書背的挺好,老凃挺看好你,也是從那時候起,一步步的,你也就走上了正軌。」   祁淵聽著這些話,也同樣緩緩陷入了追憶當中,感慨著說:「是啊,現在想想自己那會兒真笨,笨手笨腳的。   而且只會背書不說,有時候腦袋直接是懵逼的,本來記得非常清楚非常深刻的知識,到了需要的時候就乾脆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幸虧……蘇隊你沒把我給趕走,不然……」   蘇平輕輕一笑。   祁淵也跟著笑,然後問道:「對了蘇隊,怎麼忽然說這事兒?」   「沒什麼,忽然想到了,有些感慨而已。」蘇平道:「時間真快啊,不知不覺就大半年,再有幾個月,你就要轉正了。   但……又怎麼就才過了大半年呢?尋思著琢磨著,又總有種過了好幾年的錯覺。」   「其實也不矛盾。」祁淵輕輕搖搖頭,說道:「時間本來就是這樣,有時候覺得過得飛快,有時又覺得很慢。   所以看過一個觀點,說時間是咱們的錯覺,其實並不客觀存在,看了那些依據覺得還有點道理,但偏偏時間其實又是基本單位之一,有著確切恆定的數值……」   「怎麼,」蘇平嘴角再次揚起:「畫風忽然變了啊,成了走近科學?」   祁淵又撓了撓頭。   撓著撓著,他動作放緩了許多,胳膊逐漸僵住。   過了一小會兒,他才遲疑著問道:「話說,蘇隊,跟我同一批的那些同學和考進來的見習的同事……好像都沒影了,他們下基層了?」   「嗯。」蘇平淡淡的說道:「說來他們只是來報導的,很快就被分派到分局綜合處、派出所基層中隊去了。除了法醫、圖偵、技術隊這一類,很少有能留下來的。   學刑偵專業的,將來應該能有很大一部分當刑警,但能不能到咱們支隊還不好說,得看他們自己的努力。」   祁淵有些疑惑:「那我呢?」   蘇平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繼續目視前方,輕輕一笑,沒直接回答。   過了一小會兒,他才輕聲說:「你能力不錯,態度良好,被我看中了。」   「同批,我應該不是最優秀的吧……」祁淵低下頭:「為什麼你偏偏看中我?」   「咋了?不滿意?」   「不是。」祁淵搖頭,卻沒解釋,只在心中想到:「只是本能的覺得有點兒奇怪。」   蘇平又看了他一眼,見他不說話,便也跟著沉默不言。   原本的氣氛忽然消散,一下子,變得有些古怪,有點嚴肅。   直到他們抵達武警醫院。 第438章慌神   停好車,蘇平兩人便直接往急診醫學部跑去。   剛進急診大樓,便看到荀牧坐在長椅上,蘇平向他打了個招呼,隨後問:「情況怎麼樣了?」   「還好。」荀牧回答,隨後將醫生的話轉告給蘇平,接著又說:「雙手拇指清創已經完成,我剛辦好住院手續,他人剛轉進住院部,目前在普外科,神經科的醫師每天過去會診一到兩次。」   蘇平輕輕點頭,又接著問:「不需要動手術麼?」   「顱腦損傷這塊,不是很嚴重,醫生說不需要動手術,保守治療即可。」荀牧回答道:「手的話,手術肯定得做,但不是現在。」   「人什麼時候能醒?」   「不好說,不過應該快了。」荀牧說道,頓了頓,又說:「他爸媽半小時前到高鐵站,我堂姐去接了,估摸著馬上就能到醫院。」   「我倒不關心這個。」蘇平搖搖頭,直說道:「目前推測,作案人的目標並不是曹明揚,所以家屬能提供的線索恐怕相當有限。   相比他的家人,我更關心他什麼時候能甦醒,或許他……」   「恐怕懸。」荀牧打斷他,輕嘆口氣,說:「剛不說了嗎,他腦袋遭受過打擊,顱內存在血腫塊。另外,血液中還檢出了中樞神經抑制劑。我想他很有可能全程處於昏迷狀態,跟嫌疑人也沒什麼接觸,能提供的線索有限。」   「事發的時候總見過人。」蘇平淡淡的說道:「痕檢給的作案過程還原講的明明白白了,兩人不論是誰,都與作案人見過面,然後才或被打暈或被藥暈隨後帶走。   即使帶著口罩,大致的面部特徵什麼的,這些都算是相當重要的線索,只要能提供,就對破案大有幫助。」   荀牧張了張嘴,隨後輕輕點頭:「也對,是這個理。我有些急糊塗了。」   「所以說你這會兒確實不適合再參與本案了。」蘇平輕輕搖頭:「交給我吧,你安安心心充當個受害人家屬就好。」   祁淵忽然問道:「荀隊,醫生有具體說他腦袋的傷是怎麼回事兒麼?」   「講了,但聽語氣不太確定。」荀牧搖頭:「臨床醫師和法醫還是有些區別的,他們並不是特別擅長根據傷情去判斷致傷原因。   好在他們大致也能看出來一點,說應該是拳腳踢的,不是棍棒傷。如果他們沒猜錯的話,基本可以確定了,他是被犯罪人團夥以乙醚之類的麻醉藥物弄暈過去,而不是被棍棒打暈的。」   「噢?」蘇平若有所思,隨後輕輕頷首。   這條線索,就目前而言多少有點兒雞肋,分析不出太多東西出來。   就這時,荀牧手機響了,他掏出來瞅了眼,立馬急急的說:「我堂姐給我電話,估計是要到了。姐夫他在普外病區122床就是,你們直接先過去吧。」   「我過去就好。」蘇平瞥了祁淵一眼,輕聲說:「小祁,你陪老荀。」   「啊?」祁淵愣了下,有些不明白,人家的家事自己摻和進去幹什麼。   蘇平見狀,立馬對他使了個眼色:(`ー)   同時說:「問問曹明揚的父母,他最近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祁淵立刻反應過來,蘇平是怕荀牧挨懟——曹明揚出了這檔事兒,他的家屬恐怕很難保持理智,說不定便會將火氣撒在荀牧身上,即使這樣的事情不是荀牧可以控制的。   「還挺『護犢子』……」祁淵暗暗吐槽,隨後轉頭看向荀牧,結果他發現荀牧已經走出去好一段路了,同時還正接著電話。   蘇平作勢要踢他,他趕忙躲到一邊,然後立刻追了出去。   荀牧剛好掛斷電話,瞅見他,不由得問道:「小祁?你怎麼跟過來了?」   「蘇隊讓我跟著問問家屬,看受害人有沒有得罪過誰。」   「沒有啊。」荀牧說道。   「……」祁淵嘴角一抽,荀牧果然沒腦子了,只好說:「荀隊你跟他其實應該也不算太熟吧,否則支隊上下沒理由不知道你跟受害人的關係,連蘇隊都不清楚。」   荀牧輕輕點頭。   「所以詢問下他父母妻子就很有必要了。」   「不對啊,老蘇剛明明說……」   「總得問問嘛。」祁淵趕緊道:「荀隊,你總不會擔心我為難受害人家屬吧?你看我像那樣的人嗎?再說,你就在邊上盯著呢,我也不敢不是。」   荀牧機械的點點頭。   跑了一小會兒,他才忽然反應過來,瞥了祁淵一眼,輕輕搖搖頭:「你們倆可真是。」   祁淵聳聳肩。   很快走到急診醫學部大門口,荀牧左右瞧瞧,便發現了人,抬手揚了揚。   祁淵順著方向看去,便見四人往這兒走,兩男兩女,一對老夫妻,一個瞧著約莫二十五六歲上下的女性,還有個二十歲出頭的男子。那女子想來就是荀牧堂姐了。   祁淵又忍不住瞧了荀牧一眼,隨後又小心翼翼的瞥了瞥那女子,有點兒詫異。荀牧都三十多歲即將奔四的人了,他堂姐瞧著竟然如此年輕?   等走近了再瞧才發現,剛才迎著陽光,且離得相對遠些,看不大真切,這會兒瞧瞧,她臉上還是有著不少的色素沉澱,皮膚略顯鬆弛,鼻唇溝略深,眼角也有著細密的魚尾紋。   她沒化妝,估計是來不及,聽說了這事兒後就急急忙忙趕過來了,爾後得知曹明揚父母抵達,又趕緊往高鐵站跑。她相貌也一般,不算出眾,但挺耐看的,給人的感覺蠻舒服。   「阿牧,怎麼樣了?聽你說人轉進住院部了?」又走近一些,她率先開口問道,同時又看向祁淵:「這位是……」   「我同事,叫祁淵。」荀牧微笑。   「奇冤?」她有些詫異,隨後又立刻擠出微笑,說:「抱歉奇警官,你好。」   「你好荀姐。」祁淵趕忙回道,隨後左右瞧瞧,又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進去吧。或者你們先去看看傷者,晚些時候再耽誤你們一些時間做個簡單的基礎信息調查,你們看可以嗎?」   荀姐沒有回答,回頭看向另外三人。 第439章甦醒   兩位老人面色著急,顯然想要快些見到自己的兒子,早就等不及了,可他們還保留著點兒理智,見兒媳婦在說話,便只站在一旁不吭聲,哪怕急得抓耳撓腮。   此刻瞧見兒媳婦看過來的目光,老婦人趕緊說道:「那快些走吧,麻煩帶個路呀。」   「老人家這邊走。」祁淵沒給荀牧說話的機會,立刻轉身引路,同時說:「你們請放心,醫生說了,沒有危險,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謝謝你啊小夥子。」老先生接過話,說完又趕忙急切的問:「聽阿牧剛剛說,明揚他腦袋可能要開刀,是不是真的啊?」   「沒,沒有的事兒。」祁淵趕忙擺擺手:「開始時醫生是發現他腦袋受傷了,讓我們做好個心理準備而已,後來做完各個檢查,發現腦子裡的血腫塊比較小,沒有危險,就不用開刀了,打打針水就行。」   「那他大拇指呢?」一直沉默的小年輕開口了,他聲音壓抑,眉頭緊鎖,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祁淵:「我哥他大拇指被剪斷了,能接回去嗎?」   「這個……」祁淵張了張嘴,隨後輕輕搖頭,說道:「恐怕不行,他的斷指並沒有被找到,自然也就沒辦法續接。醫生這邊建議自體移植,用小拇指、無名指或者腳趾充當大拇指角色。」   年輕人眉頭擰的更深了,接著嘁一聲,摸出手機問:「動手術大概需要多少錢?應該不便宜吧?我得籌劃一下,不然一時半會怕拿不出……」   「小叔,」荀姐趕緊擺擺手:「不用,不用了,我們家還有些繼續,能夠……」   「嫂子。」他搖搖頭,說:「侄兒剛讀高中,正是燒錢的時候,哥他現在傷成這樣也不知道得花多少,以後收入也不好保證,錢你還是先留著吧。手術費就當我借你們的,以後手頭寬鬆了再慢慢還。」   祁淵挑眉,瞧了瞧這個年輕人,又看看荀姐,最後偷偷地瞥幾眼荀牧。   果然是近朱者赤,人以群分,荀牧的圈子以內,人都還滿靠譜的。   隨後他又輕聲說道:「曹明揚的事兒,報了工傷,醫療費用不需要你們太操心。」   說完他又補充道:「另外他也算是因公致殘了,我們會為他申請相對應的補助金,經濟這一塊上不用愁。」   「哦。」年輕男子點點頭,將手機收了起來,爾後又問:「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他怎麼會忽然出事?」   「我們也還在調查,目前並不是非常清楚。」祁淵搖頭說:「所以稍後也需要佔用你們些許時間,做個基礎信息調查。或者你們現在就可以好好想想,曹明揚他是否得罪過什麼人,或者說做過什麼可能得罪人的事兒。」   見老婦人張了張嘴,祁淵又立刻說道:「不用急著回答,你們好好想想,等會兒也可以好好討論下,這份線索非常重要,說不定咱們就能憑此確定作案人,將他繩之於法。」   四人對視一眼,爾後輕輕點了點頭。   祁淵見狀,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將他們四個人的注意力轉移開,去思索、討論曹明揚可能得罪過的人身上,再加上他們瞧著也都還算理智,想來就不會再去為難、詰問荀牧了。   蘇平交給他的任務算是圓滿完成。   一行人很快走到住院部,又走樓梯走到了普外病區。   非常時期,電梯比較危險,他們都不大敢走。兩位老人六十多快七十歲年紀了,腿腳不是非常利索,荀姐和那位年輕人便一人攙扶著一個,緩緩的走了上去。   終於來到普外病區,蘇平正好在這兒等著——祁淵瞧瞧給他發了條消息,同事告訴他任務完成。   見到六人,蘇平做了個自我介紹,隨後道:「先告訴你們個好消息,曹明揚醒了。」   幾人微微一愣,隨後面露驚喜。   蘇平微笑,緩緩轉過身去,說道:「我帶你們過去吧,他應該也挺想見見你們的。」   「謝謝。」荀姐說道。   「別客氣大妹子。」蘇平擺擺手,在前邊帶路。   很快來到曹明揚所在的病房,幾人緩緩走進去。   「爸媽,老婆,小弟,你們都來啦。」他的床上半部分被升了起來,此刻倚靠著坐在床上,見到幾人進來,趕忙一一大哥招呼。   見著他虛弱的樣子,老婦人眼眶立刻紅了,淚水在裡頭打了幾個圈,終於一顆顆的溢了出來,直往下掉。   她顫悠悠的往前走了幾步,同時問道:「明揚……你……」   「媽,」曹明揚微笑,搖搖頭:「別哭呀,我沒事,瞧瞧,我這不是好好的麼?沒事兒!」   老先生抿抿嘴,同樣往前走了步,看著他,沉聲說道:「手呢?怎麼樣了,給我看看。」   曹明揚本能的將雙手往後縮了縮。   曹父立刻掀開他的被子,瞧著他手上厚重的紗布,身子微微一僵,隨後又輕嘆口氣,緩緩幫他將被子蓋上,又別過頭去,不發一言。   曹母見狀,眼淚落得更快了,渾身都在發抖,顫聲問:「疼麼?」   「沒什麼感覺。」曹明揚擠出微笑,說:「當時就覺得眼睛一黑,然後就暈過去了,醒來就在醫院躺著,蘇隊在我邊上看著我,我才知道大拇指……醫生好像還給我打了止痛藥還是局麻,反正這會兒什麼感覺都沒有。」   「……」老母親臉上的溝壑被淚水填滿,反射著晶瑩的微光,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警官,」曹父忽然看向祁淵,沉吟片刻後,壓低聲音開口問道:「你看我的大拇指,能移植給他不?」   「啊?」祁淵一愣。   曹父又說:「我年紀大了,明揚他比我更需要這兩根指頭,我……」   祁淵咽口唾沫,隨後連連搖頭:「老先生,不行的。先不說你們年齡相差太大,你的指頭已經『老』了,移植的效果恐怕還不如他自體移植。   就單單手指本身,因並沒有太大的危險,同時又對每個人用處都很大,所以基本不會接受活體移植,哪怕是直系親屬。   當然我不是醫生,我也不是很確定,但理應不會錯,曹先生你可別做傻事……」 第440章中毒   不知道為什麼瞧著曹老先生的模樣,祁淵忽然有點兒擔心,怕他一個衝動把自己的大拇指給切下來,然後讓醫院給他兒子接上去。   就這麼一想想,他便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蘇平聽到了這話,回頭看了眼,張張嘴,欲言又止,爾後又收回目光看向了曹明揚,問道:「你當時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會被人劫持?還記得麼?」   「記得。」曹明揚立刻點點頭,說道:「當時我剛從便利店裡買了兩瓶紅牛,剛出來,打算跟楚警官匯合,結果就有個男人喊我,問我能不能幫個忙。   我就問他怎麼了唄,他說有個人暈倒了,叫我跟他過去一趟。我當時就問他怎麼回事,他說說不清楚,打了急救電話了,但一時半會恐怕到不了,有點兒著急。   我就掏出對講機把這事兒跟楚警官一說,然後就跟著他們走,走到垃圾池旁邊,那人停了一下,嘀咕一聲人就在這兒的,怎麼不見了,然後又叫我繼續跟他往前走找找看。   結果剛走到岔路口,忽然就有人從背後蒙住了我的口鼻,我聞到一股特別刺鼻的味道,感覺像是乙醚,當時就本能的屏住了呼吸,同時想把那玩意兒掰開……   剛開始掙扎呢,前邊那人忽然回過頭就對我肚子、軟肋打了幾拳,我一吃痛就憋不住呼吸了,吸了幾大口氣,然後意識就開始模糊,等再醒過來就發現在醫院裡躺著。」   蘇平將這些線索趕忙記下,然後又問:「你自己的那幫人的樣貌嗎?」   「記得。」他身子往前伸了伸,不再靠著床墊,彎著腰說:「我掙扎的時候扯掉了那人的口罩,失去意識前撇到了一眼,那個男人嘴唇很奇怪,好像是兔唇,挺嚴重的,上嘴唇都裂開了。   年紀嘛,大概四十歲左右。對了還有齙牙,兩顆門牙突的很明顯。但其它的就記不是很清楚了。」   「兔唇,齙牙,四十歲左右。」蘇平輕輕頷首,將這些重要信息統統都記了下來。   想了想,他又要說什麼,卻忽然皺了皺眉,腰杆彎曲的更明顯了些,身子往前又弓了許多。   「怎麼了?」蘇平見狀,趕緊問道:「是不是不舒服?」   「不知道,」他額頭上開始浮現出細密的冷汗,表情也不大對,但聲音卻依舊平靜,只說:「只是覺得肚子裡有點兒奇怪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止痛藥還是那什麼中樞神經抑制劑效果沒過去,感覺不到痛,但有點異樣感。   好像……就好像腸胃在抽筋?」   「嗯?」蘇平微微一愣,隨後側過頭說:「小祁,你趕緊叫醫生過來看看什麼情況。」   「哦,好。」祁淵點點頭,有些不太放心的瞧了曹明揚和曹老先生一眼,便立刻轉身往醫師辦公室跑去。   不一會兒,醫生回來,此時曹明揚卻已經弓成了個蝦的模樣,身子還時不時的抽搐兩下,蘇平等人圍在他身邊,焦急無比。   很顯然,他們都發現了曹明揚的表現不大對勁。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回事兒?」醫生很快推開眾人,擠到病房前邊,仔細瞧了瞧,說道:「中毒?怎麼會,病人明明做過相當細緻的血液檢查,除了中樞神經抑制劑外並未在血液中發現其他毒物啊。」   「你的意思是……」荀牧皺眉。   「哎呀別意思不意思的了!」醫生擺擺手說:「看症狀出現了較為嚴重的消化道病症,得立刻準備洗胃同時同步做血檢,中毒症狀很重很急,再耽誤得有生命危險!讓一讓先,我去做準備。」   幾人趕忙讓開,之後便面面廝覷,都有些懵,不知道什麼情況。   荀牧看著曹明揚,干著急,卻什麼也做不了。   蘇平則嘀咕道:「奇怪,聽醫生說,他剛被送到醫院做檢查的時候,沒從體內發現其他毒物啊,而且看表現倒像是剛剛才發作的……   難不成,有人在他被轉到住院部這一小段時間裡給他投毒了?是作案人麼……可沒道理啊,如果想要害死曹明揚,沒必要先放再毒。那會是誰有這個條件和動機呢?」   聽到他的呢喃,曹明揚父母焦急無比,趕緊圍在他身邊問東問西,他弟弟和荀姐同樣變了臉色,有些六神無主的模樣。   祁淵則心念一動,往隔壁病床走去。   隔壁病床上躺著位糖尿病足的老人,這會兒正睡著,家屬也在邊上,玩著手機,但看他時不時抬起頭往曹明揚那邊瞥就知道,他心思其實全都在那兒,好奇的很。   見祁淵過來,他立刻站起身,收好了手機,並輕聲打了個招呼,說:「警官。」   祁淵敬了個禮,隨後輕聲問道:「先生你好,請問一下,今天你一直待在病房裡嗎?」   「嗯,除了一個多鍾前去食堂打了個飯回來,沒離開過。」他立刻說道:「我爸在病床上躺著呢,走不開呀。」   「你知道那位病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嗎?」祁淵手微微往曹明揚的方向一引。   「知道,四十多分鐘之前來的。」他點點頭說:「護士將他推進來之後就走了,中間沒人來過,就那位警官來了,之後出去,又跟你們一塊來。」   頓了頓,他補充說道:「中間沒有人進來過。」   「這樣麼……」祁淵皺眉,隨後點點頭道聲謝,便走出病房,左右瞧瞧,發現走廊上不遠處有監控,正對著這兒,如果有人進來的話肯定會被監控給拍下來。   瞧見監控,他略略安了心,又回到病房當中,走到蘇平面前,輕輕點頭,說道:「外頭有監控,如果有人進來的話,肯定能拍到。」   他詢問那個中年男子的時候並未刻意壓低聲音,是以他們的對話蘇平也聽見了,再聽祁淵這麼講,不由嘖一聲:「沒人進來,那能是怎麼中的毒?」   這時,就見曹明揚忽然梗著脖子,哇一聲吐了出來,吐的一地都是,隨後便暈了過去。   緊跟著,幾名醫生立刻推開門衝了進來,見狀,年紀最大的那名醫師立馬說道:「快,趕緊洗胃,呼吸機準備,快快快!」 第441章鉻中毒   曹明揚很快就發生了急性呼吸衰竭,同時,軀體的震顫也在迅速衰弱。十分鐘後,他呼吸心跳就停了,醫生趕忙拉起床簾,叫荀牧等人離開,立刻在裡頭做心肺復甦搶救。   很可惜,沒能搶救過來,三十分鐘後,床簾便被扯開,各類急救用的醫療器械也被撤下。   主任醫師走出來,搖搖頭說:「很抱歉,人……救不回來了。」   說著,他輕嘆口氣,看向先前祁淵喊來的那名醫師,說道:「小劉,你去給開個死亡醫學證明吧。」   頓了頓,醫師又看向眾人,問道:「死者家屬在嗎?」   這會兒,曹明揚的父母早已陷入呆滯狀態,他弟弟與荀姐則眼眶通紅,也有些呆愣。   過了幾秒,荀姐才紅著眼,走了上來,哽咽著說:「醫生,我是……我是他老婆。」   老主任看向她,輕聲道:「通知殯儀館吧,死亡證明,等會兒我們會開具給你。」   「醫生,真的……真的不行了嗎?」年輕小夥子忍不住問:「拜託你們,能不能再……」   老主任輕輕搖頭,又看向蘇平:「蘇隊,麻煩你跟我來一下。」   「好。」蘇平頷首,說著又對祁淵說:「小祁,你去收拾一下,將嘔吐物都收好,並通知老凃過來一下。」   頓了頓,他又對荀姐說:「抱歉,你們暫時不能通知殯儀館,案件還沒查明白,我們必須弄清楚曹明揚的死因。」   「是了。」老主任又搖搖頭:「差點忘了,這不是尋常的病死,很可能是投毒……」   說完,他便轉身往辦公室走去。   蘇平又細細交代了祁淵幾句,並推了荀牧一把讓他回過神來,便也跟著跑向醫生辦公室。   這時,一對老人似乎才剛剛反應過來,兩人腳下一軟,便先後癱坐在了地上,眼淚止不住的流,嘴巴長得老開,似乎想嚎咷痛哭,卻根本發不出多少聲音,嗓子仿佛被人掐住了一般。   「這……」祁淵身子一頓,忽的有些為難,瞧瞧病房,又瞧瞧兩位老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荀牧連連搖頭嘆息,隨後對祁淵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去幹活,自己則走到了兩位老人身邊,蹲下身輕輕拍打他們背部。   曹明揚他弟弟與荀姐也先後反應過來,挪到了兩位老人邊上,也跟著席地而坐,輕聲寬慰。   說著說著,四人便忍不住抱團,一塊兒痛哭,就這麼坐在醫院走廊上。   荀牧抿抿嘴,輕嘆一聲,別過頭去。   ……   與此同時,醫師辦公室。   蘇平緩緩走過來,走到老主任的辦公桌前,問道:「怎麼了?」   「在給病人急救的時候,我發現他存在不大明顯的發紺、黃疸症狀,而且口鼻處有輕微金屬味,」老主任輕聲說:   「由此懷疑,他可能是金屬化合物中毒,是不是重金屬則不好說,不過大多能引起急性中毒的都屬於重金屬類,我想應該差不離了。」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道:「沒什麼別的事兒,就是想著瞧瞧能不能給你們提供一些線索。另外,血液也送去化驗科了,估計很快會出結果。   雖然你們公安的法醫也能查出這些來,但兵貴神速嘛,能早點兒確定死因和中毒物,我想應該對你們也很有幫助。」   「確實。」蘇平點點頭,輕聲說:「這條線索很有用,謝謝了。不過,相比於確認毒物種類,兇手的下毒手法也很關鍵。」   「從他中毒的表現上看,最先表現出問題的是消化系統,說明很可能是經口服引起的中毒。」老主任這方面經驗相當豐富,雖然研究方向與法醫略有些許區別,但也同樣能說個七七八八。   但說完,他又納悶的嘖一聲,說:「但大部分金屬毒物中毒,如果是經口服的話,口腔黏膜大多都會出現相對非常明顯的症狀,尤其是重金屬。   因為重金屬能夠使蛋白質的結構發生不可逆的改變,從而影響組織細胞功能,而口腔黏膜又相對脆弱,理論上來說……   可給他做心肺復甦的時候我也看過了,口腔黏膜雖然有所損傷,但那基本上是被打導致的,倒是沒發現典型、明顯的中毒症狀,這就很奇怪了。」   蘇平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後,說:「從他入院時的檢查結果看,當時他並沒有金屬毒物中毒的跡象。另外,我們剛也做了初步的調查,發現他住院後,即被轉到了病房之後,也沒有其他不相干的人進入過病房。」   「噢?」老主任一愣,說:「這就很奇怪了……   而且,他從發病到死亡,病程實在太短,起病極快,說明中毒的量應該是挺大的,本身中的毒也發病也急,推測應該是出現明顯症狀之前十到十五分鐘之內才中的毒,甚至更短。   如果說沒人進入過病房的話……難不成是原本就在病房裡的人下的毒?可我記得那間病房裡頭只有個糖尿病足的老人,還有他兒子在照顧他。」   「嗯,是這樣。」蘇平頷首,想了想,又道:「我再去做個調查吧,順便去保衛科提取監控瞧瞧。」   「好。」老主任頷首,喊蘇平過來,也只是為了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他,這會兒該說的都說了,也就直接示意他自便。   ……   二十分鐘之後,凃仲鑫等人抵達武警支隊,同時,檢測結果也出來了,他血液中被檢出了六價的鉻離子,血濃度遠超致死量,也即為鉻金屬中毒。   荀牧看向曹明揚的家屬,瞧著他們悲痛欲絕的模樣,心裡很不是滋味。   「我們都想岔了。」此時,蘇平回到了病房,瞧著忙做一團的凃仲鑫和柴寧寧的人,又緩緩走到了荀牧身邊,並把祁淵給叫了過來,隨後輕嘆著說:   「他們根本不是講什麼原則,也不是有所顧慮,而是……更直接,更高階的挑釁,直接踩在了我們的頭上,當著我們的面就在醫院裡頭毒死了曹明揚,把我們的臉都直接抽腫。」   「是啊。」荀牧雙眼有些迷離,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接話說:「這幫匪徒……猖獗之至!」 第442章過往   蘇平輕哼兩聲,別過頭去。   犯罪人如此行徑,自是讓他怒不可遏。可憤怒無濟於事,他更關心的還是兇手投毒的手法。   祁淵小心翼翼的瞧瞧他們,不敢插話。他感受到了此刻氣氛相當壓抑,所有人心裡都憋著一肚子火,指不定什麼時候爆發。   這時候的他們,近乎沒有理智可言,一個個如同火藥桶似的,一不小心可能就會被噴,祁淵果斷從心,除非有什麼重要發現,否則儘量不開口不動彈,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凃仲鑫和柴寧寧等人很快便將病房大致檢查了一遍,沒有任何發現,蘇平便下令收隊,並將曹明揚的屍體帶回去。   一併回去的還有荀牧及曹明揚的家屬。   回到支隊後,蘇平很快便抱著硬碟跑到了圖偵科,並安排祁淵和方常去接待受害人家屬。   荀牧也在場,當他只是坐在一旁,並不吭聲。   四名家屬當中,當屬受害人的弟弟最「堅強」,此刻已勉強恢復了冷靜。   「曹先生,能聊聊嗎?」祁淵便走到他邊上,問道。   他輕輕點頭。   「看上去,您和受害人年紀相差挺大的。您是他弟弟?」   「嗯。」他應一聲,說:「哥他大我十六歲,我媽四十一歲才生的我。」   「噢?」祁淵有些詫異,兄弟倆歲數間隔這麼大,倒是罕見的很。一般而言如果想要再生孩子,早就生了,一直沒生,這種念頭也應該打消了才對。   但他很快又想到一件事兒——計劃生育。   曹明揚今年四十三歲,屬於75後,他出生後幾年便遇到了改開,再之後不久便是計劃生育。   果然,曹明揚他弟弟看出了祁淵的疑惑,解釋說:「我小時候問過我爸媽這件事兒。」   說著,他瞥了不遠處目光仍舊呆滯的父母一眼,輕嘆口氣,氣息被口罩遮攔,眼鏡上瞬間蒙上了一層霧。   搖搖頭,他又接著說:「我哥出身的時候就很重,我估計應該是屬於巨大兒吧,而在那個年代巨大兒還挺罕見的,親戚都覺得是福氣。   但……我了解過這方面,現代碰到巨大兒都有一定的危險呢,何況那個年代,剖腹產都沒推行開來,我媽生下我哥就元氣大傷了。   他們倒是想再生些,那會兒還奉行人多力量大嘛,但決定再療養一段時間再說。結果一修養,養來了個計劃生育。   我爸媽都是那種比較『聽話』的人,郭嘉說什麼聽什麼,說計劃生育,他們就乾脆不生了,放棄了那個念頭。   一直到了九三年,我哥上高中,考上了縣裡的學校,住校,我爸媽身邊一下沒了人,又看著別人家小孩,才終於又起了心思,決定生我。   他們就去城裡頭找了個診所,把節育環給拆了下來,又修養半年,然後生我——我現在想想也是覺得後怕,幸虧沒出事兒,不然別說我,我媽可能都沒有了。   我們老家計劃生育這塊倒不是非常嚴格,但我爸媽還是有點擔心,頭幾個月還好,後來肚子越來越大,我媽就直接在家裡待了好幾個月時間,一直到把我生下來。   但我是超生的嘛,上不了戶口,也沒有準生證,家裡的計生證也被吊銷,出生證倒是有一張。好在那會兒上學這塊卡的沒那麼嚴格,不大影響我哥的學業。   我哥成績其實不算好,考中縣裡的高中那時燒了高香,那次考試的時候運氣頂棒,上去了,但在辦理一直是墊底的那批,當然也沒考成大學,畢業出來就留在縣裡打工,每星期回家看看這種。   那會兒我才兩歲呢,什麼記憶都沒有,倒是聽我媽說我哥對我很好,每次回來都給我帶一大堆玩具、零食,基本有求必應。不過後來我上學,有記憶以後也是覺得,他對我確實不錯,一直護著,跟半個爸似的。   也是那時候,我七歲,上一年級那會兒,他縣裡的工廠倒閉,他沒辦法,就來了餘橋發展,基本就只有過年回來了,聯繫少了很多,但感情沒有淡。   而且,他碰到了嫂子。   嫂子離過一次婚,她前夫家暴,被她堂弟——就是那位警官——發現了,就把她前夫抓了判了三年,並起訴離婚。   家裡知道這事兒,其實是不太能接受他倆的,不過我哥他中意,家裡說了幾次勸服不了他,就沒再強求,由他去了,又過兩年他倆結了婚,同年有了孩子。   那會兒我上六年級,十二歲,有了個侄兒,可開心,他們過年回老家,我就成天帶著侄兒玩,打遊戲給他看,帶他騎家裡的狗……」   隨著回憶,他的眼眶又紅了。   祁淵卻看了荀姐一眼,暗想原來她還有個前夫,還是因家暴離婚的。   同時他也大概明白,為什麼這個年輕人與曹明揚關係這麼好了。兩人年齡相差如此大,曹明揚對於這個弟弟同樣也寵溺非常,兩人也沒有競爭,關係自然融洽。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父母教育的好。   頓了頓,祁淵又問:「你知道你哥得罪過什麼人麼?」   「這個真不清楚。」他搖搖頭:「我跟我哥關係挺好的,但好歸好,平時又不再一塊兒生活,彼此之間的事兒真的不知道多少。   而且我哥吧,典型的老實人性格,說不好聽些就有點兒唯唯諾諾的,這樣性格的人兒能得罪誰鴨?   他要是機靈點,別那麼老實,要我看早就通過考試成民警了,可惜,太木訥了些,關係關係不會找……害呀,其實找了也沒什麼用,筆試都已經夠叫他頭禿了。」   祁淵抿抿唇。   聽得出來,他對荀牧其實還是有一點兒意見的,不過並不重,只是很自然的牢騷罷了,算是人之常情,不至於到怪罪荀牧不照顧他哥的程度。   何況他自己也明白,他哥不擅長學習,不擅長考試,筆試都過不了,面試更白搭。   總的來說還算是個講道理的人,不是那種讓人挺厭惡的奇葩親戚。   只可惜,從他身上,並沒有問出多少有價值的線索。 第443章膠囊   二十分鐘後,王兆繼續留在小會議室裡陪著受害人家屬說話,同時也開導開導荀牧讓他儘快恢復狀態,讓祁淵去找蘇平,將剛剛問得的些許情況上報上去。   「老荀他姐,有個前夫?」蘇平一愣。   「嗯,」祁淵輕輕點頭,隨後有些納悶的問道:「怎麼了嗎?」   「不是一直在查楚尋良和曹明揚是不是得罪過什麼人麼?」蘇平冷笑著說道:「這不就是一個?」   「啊?」祁淵張了張嘴。   「極端點想,你女人被別的男人搶走了,哪怕沒什麼感情,你氣不氣?」蘇平問道。   祁淵的嘴張的更大了些,口罩都被從鼻子上拉了下來,露出兩個鼻孔。   蘇平又說:「況且,他還被老荀整進了監獄裡,這個梁子結的有點大,他很可能會記恨上警方,記恨上老荀他堂姐,進而記恨上曹明揚,何況曹明揚跟他還有『奪妻之恨』。」   「這……」祁淵抬起手將口罩往上扯了扯,說:「太過牽強了點吧?感覺……不太靠譜的亞子。」   「這會兒也沒別的方向,姑且一查吧。」很顯然,蘇平雖然懷疑荀姐的前夫,卻也認可祁淵的話,多少有些牽強。   片刻後,他又問道:「那人叫什麼名字?」   「沒問。」   「沒問?」蘇平擺出楊天寶招牌表情。   片刻後他又翻個白眼:「那回頭去問。老凃剛讓我過去一趟,可能有什麼重要發現,你跟我一起不?」   「行。」祁淵想了想,頷首。   兩人便往法醫科走去。   路上,祁淵又問道:「蘇隊,那個,圖偵這邊有發現麼?」   「沒有,除了一直待在病房裡的那個糖尿病足的老人還有他兒子之外,就只有醫生、護士和咱們進去過。」蘇平說:「除非是醫務人員或者那對父子,否則……我真想不通嫌疑人是怎麼投的毒。   但那對父子和醫務人員,說實話我想不到他們的動機。當然,如果始終沒有方向,這些人也得好好查查。」   祁淵若有所思。   很快走到了解剖實驗室,就見凃仲鑫在屍體邊上,拿放大鏡盯著一個不知名的玩意兒。   祁淵微微皺眉,有些受不了血腥味與胃內容物混合的味道,但也僅此而已了,畢竟也見過形形色色的現場,加上有口罩阻攔,很快便適應。   「來了?」凃仲鑫抬頭打了個招呼,說:「解剖屍檢還沒完全完成,不過我從受害人的結腸中發現了這玩意兒。」   說著,他用鑷子將之前用放大鏡研究的東西夾起來一些,讓蘇平看了一眼後,便又放回到託盤當中。   「這是什麼?膠囊?」   「對,膠囊。」凃仲鑫說道:「而且應該是利用一種抗性澱粉,或者說抗酶解澱粉製作而成。其具備耐消化的特性,在小腸中不能被酶解,但可以與揮發性脂肪酸起發酵反應,最終被破壞。」   「你的意思是……」蘇平思路相當靈活,聽凃仲鑫這麼一講,便立刻有了想法,說道:「兇手是利用這種抗性澱粉來投毒的?」   「應該是。」凃仲鑫想了想,頷首說道:「以這種澱粉做成的膠囊,直到結腸,也就是大腸當中才會被破壞,進而釋放出其內容物,最終讓內容物被吸收進人體。   如果嫌疑人以此膠囊包裹著六價鉻鹽讓受害者吞服下去,便能起到『延時殺人』的作用,在受害者吞下毒藥後數小時乃至十數小時候才急性中毒。」   頓了頓,凃仲鑫又說:「正因他消化道反應明顯——嘔吐還在其次,失禁才是關鍵,其褲子有著大量的糞便,而且明顯不是死後排遺……   所以我懷疑他是經口服毒物導致的中毒,又或者說,毒物在其消化系統當中。但偏偏其口腔黏膜、食道乃至胃黏膜都未發現明顯的蛋白質結構破壞,沒有明顯的中毒症狀,我就繼續往下查,果然,就發現了這個。   而且,死者有一段時間未進食了,被搶救之後也只來得及吃了些許流食,吐出來的胃內容物就是那些,所以胃腸道都空空如也,這個膠囊,倒不是特別難找,否則還得費點功夫。   我推測,受害人應該是擔心他進食後食物擠壓膠囊將之擠破,破壞了其延時殺人的計劃,所以刻意禁絕他進食。   因為消化除了化學消化,還有物理消化,胃酸是一,胃腸道肌肉活動碾壓攪拌食物也是。」   「這麼說來,嫌疑人竟然還有相當深厚的醫學素養?」祁淵有些錯愕,說道:「竟然連這種事兒都知道?難不成兇手從事醫學相關專業?」   蘇平斜了他一眼:「這明明是常識。」   祁淵:???   「咳咳,」凃仲鑫乾咳兩聲,說道:「我記得我輔導女兒功課的時候有涉及到這方面的知識,好像初中生物就接觸到了,物理性消化、化學性消化,還有抗性澱粉這些。」   祁淵張了張嘴,隨後眼角一抽,說:「好吧,是我孤陋寡聞……」   「不叫孤陋寡聞,這叫上課不聽講。」蘇平翻個白眼。   「那幸虧你沒說不學無術。」祁淵一聳肩。   「嘿你反以為榮了是吧?」蘇平又斜他一眼:「最近有點皮啊,都敢跟我頂嘴了?」   祁淵訕笑:「沒有,沒有的事兒……不過,這抗性澱粉,怎麼弄到的呢?應該不好弄吧?」   「土豆香蕉大米裡都有。」凃仲鑫輕聲說:「而且,市面上許多腸溶性膠囊、腸溶片,也都用的抗性澱粉,儘量避免刺激好發疾病且相對敏感的胃部及十二指腸。」   「……」祁淵又抿了抿嘴。   別家主角成天裝逼打臉,怎麼到了這兒,他成天被裝逼被打臉了……   「行了。」蘇平輕聲說:「基本上到了這兒,兇手投毒手法算是明了,當然,最好能印證印證,確定這玩意兒確實是用抗性澱粉做成的膠囊,而且裡頭有鉻鹽殘留,才能確定最終是它引起的中毒。」   「已經讓人取了一部分送去實驗室化驗了。」凃仲鑫立刻說道:「想來應該很快就能出結果。」   「好。」 第444章想法   半個鐘後,實驗室結果出爐,凃仲鑫在死者結腸當中發現的物質確實是用抗性澱粉做成的膠囊,其結構都尚未被完全發酵破壞。   蘇平立刻抄起對講機,將這一發現轉告給了眾刑警。   雖然這一發現看似並沒有太大的實際意義,無法作為重要的指向性線索,但確定了兇手的作案手法,總歸是個巨大的突破。   至少,他們對於兇手有了相對更加具體一些的了解——別看蘇平和凃仲鑫都先後打臉祁淵,但抗性澱粉不易被消化破壞這一常識,尋常人還真不了解。   初中學過歸學過,但許多人都已經將這個知識點遺忘了,別人提起的時候或許會有恍然大悟的感覺,但沒人提,自己很難想起來。   將其用在殺人計劃當中,則更是罕見,就比如利用蚊香、菸頭製造個簡易的延時裝置,原理非常簡單,但能想到並將之付諸應用的卻很少。   是以此後,蘇平便很快召開了對講機會議,讓眾排查組在篩查目標的時候加上一個條件——嫌疑人團夥中,至少有一人是心思縝密、思路靈活且知識面相當廣的人,並且,可以結合嫌疑人職業,對此進行大致篩查與判斷。   一般來說,需要大量重複性、機械性勞動的職業,思維相對也比較僵。而工作方面相對比較自由靈活的,這方面也同樣會靈活許多。   昨晚這些,他回到自己辦公室,祁淵依舊跟著。   蘇平抬頭看了他一眼,輕嘆口氣,爾後搖搖頭,輕聲說道:「怪不得先前不論如何討論,邏輯都難以自洽,原來是因為咱們一開始就推測錯了方向。」   「是啊。」祁淵坐在蘇平對面,也跟著說:「誰能想到他們根本不是打算放過曹明揚,而是為了進一步激怒我們……」   蘇平微微一怔,隨後問:「你說,這幫傢伙如此設計,究竟是為了什麼?挑釁我們?激怒我們?」   「如果是以此為動機的話,那是跟我們有著深仇大恨啊。」祁淵別過頭,看向窗外。   正這時,荀牧忽然跑進了蘇平的辦公室,有些激動的說道:「老蘇,或許我們先前調查的方向錯了,兇手的目標,很可能並不是楚尋良和我姐夫,而是『警察』。   他們倆只是比較倒黴,被兇手給擄了去,但,在那個時候,那個地點,不管他們碰到了誰,只要穿著警服,恐怕就會被他們給抓走,殺害。」   蘇平挑眉:「你一直在外邊偷聽?」   「什麼叫偷聽。」荀牧翻了個白眼:「我想知道什麼還用得著偷聽?」   「先不說這個。」蘇平站起身,走到床邊,拉開窗戶,隨後扯下口罩,點了根煙,背對著他們倆,問道:「問你個問題。你堂姐離過婚,是嗎?」   「嗯,沒錯。」荀牧輕輕頷首,也不否認,直接應了下來。   「離婚的原因是家暴?」   「對,」荀牧走到另一扇窗戶邊,同樣扯下口罩,點上煙,說:「十多二十年前的事兒了,具體時間記得不是很清楚,那會兒我才剛從警三四年,下基層派出所歷練,這事兒你知道。」   「具體說說?」   「沒什麼好說的。」荀牧搖頭說道:「關於事情本身,印象倒還算深刻。   當時我在值夜班,忽然接到我姐的電話,問我方不方便,她還在那兒哭,我一下就急了,問她怎麼了,然後說我在派出所,讓她過來一下——她當時住的也不是很遠,打了輛的士就來了。   結果到了派出所,我一看,她滿臉淤青,嘴角也破了一塊,一邊臉腫的老高,當時就氣炸了,問她到底怎麼回事兒,被誰給打了,她哭著說是姐夫。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找個同事幫忙立案,立刻衝到姐夫家,把那混蛋給抓了起來。   那是我第一次用人脈,跑關係,找了許多能找的人,硬是給他定了個故意傷害罪,之後又勸我姐跟他離婚,大概就是這麼個情況。」   蘇平嗯一聲,接著問:「後來呢?對他還有印象不?名字、身高、身材還有大致樣貌這些。」   「模模糊糊記得一點。」荀牧想了想,說道:「個字不高,一米七五左右的樣子吧,也不壯碩,性子還有點兒懦弱,就只能欺負欺負力量方面完全不佔優的女性這樣,反正在我看來就窩囊廢一個。」   蘇平點點頭,接著問:「名字還記得不?」   「這個我得想想……叫……姓魏,名字裡好像還帶個豪字,但哪個豪就記不清了。」荀牧說道,隨後聳聳肩:「你翻出當年的案卷查查不就好了?我姐叫荀靜初,你們按當事人去找找。」   「工作量太大了。」蘇平翻個白眼:「二十年前的案卷好些都沒錄入電子資料庫,沒法用關鍵詞檢索,只能靠人工去翻,鬼知道要翻到什麼時候。」   「可法院審判記錄,至少刑事案卷這一塊已經完成了電子存儲不是。」荀牧說:「你們乾脆申請那邊的同事進行協查嘛。」   「對哦。」蘇平掐滅菸頭,吐出最後一口煙霧,爾後將口罩戴上,輕輕點頭後看向祁淵:「小祁,這事兒交給你去辦。」   「啊?哦,好!」祁淵趕忙點頭。   蘇平又看向荀牧,輕聲說:「怎麼,恢復理智,走出來了?」   荀牧沒正面回答,目光看向遠方。   沉默了片刻,他才說道:「是啊,人被害死了,事情已經發生了,除了最初時有些難以接受,有點懵之外,慢慢的也就緩過來了,剩下的只有無窮無盡的憤怒……」   「是啊,憤怒。」蘇平嗯一聲,說:「當著我們的面殺人,這都不憤怒的話,乾脆扒下警服回家當個米蟲吧。」   荀牧沒接話。   又過了一小會兒,他才問:「怎麼,你懷疑我堂姐前夫?」   「和小祁討論過。」蘇平說道:「他覺得這人雖然有可能作案,但動機上比較牽強,我倒也是這麼認為的。只是此刻左右沒啥線索,不如試試看,碰碰運氣。」   「什麼時候你破案都開始碰運氣了?」荀牧輕笑:「怎麼,有什麼想法,連我都捨不得說?」 第445章網格   「沒。」蘇平輕笑,隨後又是一陣沉默,手指頭無意識的扣著剝落下來落到窗戶滑軌中的石灰塊。   小片刻之後,他才緩緩回過神,又輕聲說:「不出意外……快了,這一兩天就能破案。」   「這麼篤定?」荀牧有些詫異的看向他:「你到底發現什麼線索了?」   「線索沒有,只是,在這個非常時期,大多數人都自我封禁在家裡,路上行人、行車都特別少,你不認為,這大幅度降低了我們的偵查難度嗎?」   荀牧沉默片刻,抬頭:「那輛麵包車?」   「車輛行駛軌跡已經摸清楚了。」蘇平回過身,展開了一張交通圖,輕聲說道:「看,這是運河街道辦的交通線路圖,交管局提供的。」   荀牧走上來,指著上邊的線條問:「這些線條,就是該車輛的軌跡?」   「不錯。」蘇平頷首:「雖然嫌疑人始終都用的套牌,比較謹慎,所以沒能查出他的實際車牌號碼。   但是……他在這一片,朝鳳社區的各個路口,出現頻率相當高,持續時間也足夠長,同時具備相當的規律性……   這意味著,嫌疑人很可能就住在朝鳳社區當中,或者該社區附近。該社區面積不大,約三平方公裡出頭,裡頭只包含了兩個社區居委會。   其中五鳳村道路未封閉,所有人員、車輛都可自由出入;朝霞村則半封閉管理,人員可以隨意出入,車輛允許免費借道,停留時間超過半小時則收費。   我認為,嫌疑人於五鳳村落腳的可能性相對大些,朝霞村的管理,意味著他長期套牌被發現的可能性太高,並不適合。   亦或者,他也有可能將車停留在五鳳村,然後步行回朝霞村,只是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長時間將車停的那麼遠,絕大部分人都會覺得非常不踏實。」   荀牧盯著五鳳村的地圖看了起來。   蘇平又接著說:「五鳳村人口密度挺大,據登記總人口應該在9118人上下的樣子,誤差在百人之內,包括流動人口與常住人口。   在這麼小的範圍內,尋找一輛涉案的麵包車,找到麵包車車主,我覺得並不多難。」   頓了頓,蘇平又補充:「何況,曹明揚臨死前給我們又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嫌疑人上嘴唇開裂,有著嚴重程度較高的『兔唇』。」   「所以你手中其實已經掌握了明確且關鍵的指向性線索。」荀牧看了蘇平一眼,說道:「一兩天內破案,你倒也確實有這個把握……但,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去追查我堂姐的前夫?」   「一方面,這確實也是一條線,我多多少少有點兒懷疑這個人。」蘇平又沉默片刻,之後終於開口直說了:「另一方面,從曹明揚被發現在錦繡馨園小區垃圾桶邊上時,我就忍不住想,這幫犯罪團夥,是不是知道曹明揚身份?」   荀牧瞧了他一眼。   「我懷疑過內鬼,但轉念一想,排除了。」蘇平聳聳肩。   「為什麼?」荀牧問道。   「廢話,我先前都不知道你有這麼個姐夫,還是後來你說了才知道的,哪個內鬼能把這事兒給挖出來?」蘇平翻個白眼:「這不無稽之談麼?」   荀牧輕輕點頭。   「所以,如果犯罪團夥知道你,知道曹明揚,又知道你倆之間的關係,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非公事情況下,他同時認識,或者有條件同時認識你倆和你堂姐。滿足這一條件的,從現在看,你堂姐前夫是一個。」   荀牧挑眉:「可先前不說了麼,嫌疑人或許只是單純仇視我們警方……」   「也不排除他仇視的其實是曹明揚,楚尋良是被連累的。」蘇平打斷他的話,說:「所以,楚尋良他們很乾脆的直接殺了,曹明揚卻被餵下延時釋放的毒藥後扔到錦繡馨園,讓他在我們面前中毒死去。」   頓了頓,蘇平微微偏過頭,看向荀牧,輕聲說:「或者說,是讓曹明揚在你面前被毒死。」   「……」荀牧身子微微一僵。   過了一會兒後,荀牧又說:「先前不推測,有嫌疑人住在錦繡馨園麼?說起來,錦繡馨園和五鳳村也蠻遠的。」   「看樣子你腦袋還是沒有完全恢復過來。」蘇平搖搖頭:「這很明顯是團夥性作案啊,團夥中的不同成員,有些不同的落腳點,這不是很正常嗎?   這又是一條線索,住在五鳳村,案發時去過錦繡馨園的住戶,或者反過來看也同樣成立,便也具備重要嫌疑。   你說,這麼多線索在手,如此多的篩查條件,咱們甚至都不需要再做什麼工作,只需要好好的過一遍篩子,嫌疑人其實自然而然的也就冒出來了。」   「那你為什麼一籌莫展的模樣?」荀牧挑眉:「釋放假信號?」   「對。」蘇平點點頭:「線索雖然多,但這些都不是鐵證,所以確定人之後,求證工作很關鍵。   而你應該也看出來了,這幫傢伙不僅大膽、猖獗且謹慎,思路還很靈活,一旦發現情況不對,恐怕立刻就會逃之夭夭。   雖然在如今這等嚴管的情況下,他們很難跑掉,而且一跑就基本意味著被我們確定了身份,但總歸會多不少麻煩。」   「那你打算怎麼辦?」   「一面儘可能穩住他們,讓他們誤以為我們一無所獲,」蘇平本能的壓低了聲音,說:「另一方面,派人以防疫工作需要為由,換上相應的工作服,在五鳳村、朝霞村當中遊走、走訪,儘可能確定嫌疑人。」   頓了頓,蘇平雙手背負在身後,輕聲說:「等到了這一步,案子基本上就意味著破了。」   荀牧抿抿嘴。   片刻後,他問:「你什麼時候得到這張交通圖的?」   「曹明揚死前。」蘇平輕嘆口氣,說道:「可惜……我真的沒料到,他們會以這種方式將曹明揚殺害。」   荀牧又一陣沉默,爾後岔開話題,問:「你讓小祁去查我姐前夫,也是想混淆視聽?」   「不全是。」蘇平搖頭:「如果他與本案無關,那確實可以算混淆視聽;如果有關,那就是一箭正中紅心。不論哪種可能,總歸,都不是無用功。」 第446章目標   整個朝鳳社區也不過只有三個平方公裡而已,只看五鳳村的話,那就更加狹小了,刨除掉公共道路、施工工地、河道、學校、小公園等處,只有七十多萬方而已。   在這麼點範圍之內找到一輛可疑麵包車,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兒。   沒多久他們就找到了那輛麵包車,爾後幾組人分別不著痕跡的路過幾次,最後終於成功將位於儀錶盤上的車架號銘牌給拍了下來,爾後發給了蘇平。   蘇平立刻聯絡交管局,交管局下屬車管所很快便通過車架號查到了車主身份,爾後又給蘇平發了過來。   「向海川……」蘇平眉頭一挑,看向剛走進來,才匯報到一半的祁淵。   祁淵抿抿嘴,抬起手中的案卷,確認了兩回,才點點頭說道:「沒有錯,荀姐的前夫也叫向海川。」   蘇平收起手機,再次走到窗戶邊,扯下口罩點了煙,道:「說說。」   「向海川,男性,1976年生人,98年因故意傷害獲刑三年,01年出獄,當年又因搶劫獲刑三年半,05年出獄,當年卻又因尋釁滋事、聚眾鬥毆獲刑十年,實際執行九年,14年出獄,次年又因故意殺人……」   蘇平挑眉:「這人不是坐牢,就是在坐牢的路上?」   祁淵撓撓頭:「我看了案卷就懷疑他有嚴重的反社費人格,或許還有相當極端的仇警情緒。」   「他14年不是因故意殺人入獄了嗎?」蘇平打斷他,又問出個關鍵問題:「按照他的犯罪『履歷』,這般屢教不敢,又是故意殺人的重罪,恐怕得獲死刑了吧?這會兒墳頭草怕都換了好幾茬,骨灰搞不好都被人盜走做鈣片了。   就算僥倖沒死,被判了死緩或者無期,也不可能就這麼放出來吧?」   「這次沒入獄。」祁淵說道:「始終沒掌握核心證據,是以始終不予以審判,一直處於羈押待審的狀態,一羈押就是三年。」   蘇平微微驚,猛地回過頭看了祁淵一眼:「我們餘橋刑偵系統內還有這種事兒?」   「嚴格來講,不完全是我們刑偵系統的鍋。」祁淵乾咳兩聲:「羈押待審階段主要是檢方負責的,下邊刑偵大隊只負責協助和補充證據。」   「然後呢?」蘇平掐滅菸頭,扯上口罩問道。   「在我看來他這個人怕是被遺忘了,正常來講哪裡有羈押三年的道理。」祁淵說:「主要這個人屢次犯罪,檢方恐怕也習慣性的認定他有罪了,只是始終沒有證據,日子就越拖越久,最後甚至可能將他淡忘,然後……」   「不要你看來,」蘇平再次打斷他,淡淡的說道:「直接說後續。」   「哦。」祁淵訕訕,立馬低頭又看了看案卷,隨後說道:「前年年初,證據收集完畢,開庭宣判。   他在庭上並不認罪,但最終還是被判處死刑,他不服上述,但二審依舊維持原判。」   「那他怎麼出來了?」蘇平更加納悶:「李代桃僵?」   「不是,」祁淵搖搖頭:「等待執行期間,該案真正的兇手落網了。」   蘇平:???   片刻後,他問:「你是說,這貨不是兇手?」   「那回真不是。」祁淵道:「真兇是因為另一樁殺人案落網的。   那樁案子和14年那起在作案手法上非常相似,負責偵辦的兄弟就多問了一嘴,原意是想問他是不是效仿作案,以及為什麼要效仿如此拙劣的作案手法作案的,結果兇手以為那樁案子也查到他頭上,就乾脆一嘴認下了。   這一認,整個大隊就都炸開了鍋,一方面抓緊向檢方、院方及關押向海川的單位做匯報,另一方面……」   「這事兒我知道了。」蘇平又轉過身去,重新點上煙,說道:「我有點兒印象,當時鬧得還挺兇,支隊方面,老荀也派人去問過。不過當時我手頭有別的任務,就沒多關注,後來任務完成,這事兒也解決了。」   「是啊,解決了。」祁淵說道:「幸虧死刑還沒執行,一切還有挽回的機會。   向海川獲得了一筆不菲的郭嘉賠償,同時,負責直接偵辦本案的同事,包括刑偵大隊、預審大隊、檢方及院方相關負責人都受了處分,甚至被追究刑事責任。」   「他獲得賠償,什麼時候的事兒?」蘇平又問,隨後補充:「大概時間我清楚,我現在要確切時間。   「18年12月27日。」祁淵說道。   蘇平若有所思。   祁淵又問:「這個人現在看起來具備相當大的作案嫌疑,抓他嗎?」   「先不。」蘇平擺擺手:「此人屢次入獄,顯然是個審訊老油條了。而且某種程度上講,上一回超長羈押、險些被錯判死刑的經歷,也讓他獲得了一塊免死金牌,天生就容易引起輿論同情。   現在是非常時期,做事兒得謹慎、穩妥一些,沒有直接證據,先不動他,派人盯著別叫跑了就是。   接下來的重點,一是確認他的同夥的身份;二鎖定其犯罪證據,比如找到作案工具之類的。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我相信並不難。」   祁淵嗯一聲,表示明白。   想了想,他又問:「這事兒,要和荀隊說嗎?」   「說吧,」蘇平嗯一聲:「但得跟他講清楚,目前只是發現可疑作案車輛是他的。」   頓了頓,蘇平一把將菸頭掐滅,摸摸下巴,又嘀咕:「或許可以讓交管局配合咱們演一齣戲,以車牌為假牌為由立案調查並處以行政拘留,同時把事情鬧大一些,能否在控制住他的前提下,將他的其他同夥也釣出來……」   「這是要引蛇出洞?」祁淵立刻興奮的問。   「有些冒險。」蘇平搖搖頭,但跟著又說:「可一旦如此行事,就有了由頭暫時扣押並調查他的麵包車,進而或許能從麵包車上發現點兒蛛絲馬跡,比如曹明揚和楚尋良的血跡、毛髮等等。   若有了這些鐵證,至少這輛車劫持過受害人的嫌疑就被坐實了,案件偵查工作可謂邁出一大步……   而風險則在於驚跑了他的同夥……畢竟這路數,玩得好叫引蛇出洞,玩不好就是打草驚蛇了。」   晚安 第447章行動(上)   祁淵順著蘇平的思路想了想,爾後輕聲說:「如果僅僅是套牌,恐怕未必會引起他們警覺。」   蘇平搖頭說:「單套牌自然沒什麼,但那輛車涉案,一旦車輛被查,案情就可能曝光,從他們一貫的謹慎程度看,很可能咱們前腳剛查了這一輛車,他們後腳就立刻跑路了。」   「跑不掉的吧?」祁淵說:「目前各大道路都還處於封鎖……」   「嚴格來講不叫封鎖,半個月前查的還嚴格些,現在就只是排查登記而已了。」蘇平搖搖頭:「況且最嚴重的時候,也是只查進城,不查出城的,除非咱們有特殊要求,通過申請,他們才幫我們順便查查。」   祁淵皺了皺眉,問道:「那能不能再利用監控對這些同夥進行排查呢?上一章就有讀者說了,車都能找到,按理說也能找到他們的吧?」   「我看到了。」蘇平聳聳肩說:「但,你以為我沒派人查麼?   第一,五鳳村監控密度很低,也沒設出入卡口,這個我先前就講過。否則早就直接通過安防監控查到這輛麵包車了,哪還需要派人偽裝成防疫工作人員去滿街道晃悠去找到這輛麵包車,再把車架號給拍下來?   幸虧這車不是徹頭徹尾的套牌,車牌、車架號、發動機號都完全套別人家麵包車的,算是作案人百密一疏,否則想鎖定向海川都有些困難。   第二,路上道路的高清監控探頭,你見過,駕駛室副駕駛有人抽菸的話,甚至連煙是啥牌子的都能給你分辨出來,那位大佬也說了,通過現在的人臉識別技術,分分鐘就能識別出身份。   但,現在是什麼時候?依舊處於疫情防控期間,口罩一戴,再以遮光為由戴個墨鏡,鬼知道他長什麼模樣?查車輛軌跡的時候就想過確定此人容貌,可惜沒收穫。」   祁淵眨了眨眼睛。   「所以……沒辦法了?」過了一小會兒後,他問道。   「也不是沒辦法。」蘇平搖頭:「作案人重要一員已經確定,向海川,想要進而確定他具體的落腳點和同夥,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多蹲一段時間即可。要採用一些非常手段,設套抓人,更快。」   頓了頓,他接著說:「現在,五鳳村向海川,錦繡馨園有一個,想來不難查,至少還剩一名作案人,暫時不太好確定,但也只是暫時而已。我現在只是在想,是求穩慢慢將他們抓到,還是冒點險,爭取今兒就讓他們落網。」   祁淵瞧了他一眼,抿抿嘴,不敢插話。   這種大方向的事兒,他可不敢瞎扯,萬一出問題了他背不起鍋。   雖然蘇平也不大可能會將鍋甩他身上去。   「去幹活吧。」蘇平擺擺手:「去把這事兒跟老荀講講,然後到各單位去把他們今兒的調查報告都收集過來吧。」   「哦。」祁淵連連點頭,離開了。   蘇平回到自己辦公桌上,再次扯掉口罩,又點了根煙抽起來,眉心越擰越緊。   若非要和祁淵保持安全距離,他也不想到窗戶邊去抽菸。只是身為個靠譜負責的人,他也不會有什麼僥倖心理,即使大家都沒啥事兒,他還是會為大家的健康負責。   一根煙抽完,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終於下定決心,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   一小時後,蘇平接連收到好幾條信息,看了兩眼之後,他便立刻摸出手機,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最後又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對講機喊道:「痕檢科,抽兩個人跟我出警,小祁一併跟上,五分鐘之內,停車場集合,快!」   說著,他將對講機往腰上一別,便迅速衝出辦公室。   來到電梯口,瞧著兩架電梯都在下邊,他挑了挑眉,卻還是按下了向下的按鈕。   如果換做是半年前,他就選擇直接從樓梯口往下跑了。但此刻他腿腳不大利索,上樓或者平地跑影響到不很大,可下樓的話,腳下一個不穩就容易失去平衡,一不小心再崴到腳乃至摔個骨折,刑警生涯怕就真的可以直接終結了。   等待總是讓人不耐煩,他眉頭越擰越緊,胸中好似憋著一團火一般。   但隨著他幾次深呼吸之後,總算將火氣給成功抑制了下來,眉頭也緩緩展開。   又等了一小會兒,電梯終於上來,空的,裡頭沒人,或者說人已經在下邊樓層離開了。   他走進去,按下一樓按鈕,恰好偶遇祁淵與老魏,老魏還帶著兩名年輕的痕檢員。   蘇平挑眉:「這倆人,看著有點面生啊。」   「上頭安排下來實習的高材生。」老魏聳聳肩:「倆碩士,能力來說相當不錯,經驗其實也並不缺。我尋思著,如果只是查一輛車的話,那應該用不了多少人才是,貴精不貴多嘛,主要還是看能力,就把他倆給帶過來了。」   聽了老魏解釋,蘇平輕輕頷首,又與他倆打了個招呼,便沒說什麼了。   祁淵搓搓手心,也跟他們打了個招呼。他倆倒是蠻和善,眼睛都微微彎曲了些,口罩也動了動,顯然在微笑,客氣的回應他。   到了一樓,電梯門一開,蘇平便立刻跑了出去,瞧著似乎有些急不可耐的模樣,一點兒時間都不樂意浪費,祁淵等四人也只好趕忙跟上。   很快來到停車場,蘇平手又一揮,示意大家都坐他的車,爾後便打開車門當先鑽了進去。   老魏輕笑,手微微一引,讓祁淵坐到副駕駛。他猶豫了兩秒,也沒推脫,很快坐了上去系好安全帶。   他和另外倆研究生沒見過面,下午時候往各科室跑拿報告的時候都沒有見著,生分的很,一塊兒擠後排的話怪尷尬的。   車輛啟動之後,祁淵又忍不住問:「蘇隊,人拿下了?」   看他急急忙忙的模樣,並喊了痕檢科,其實祁淵和老魏都猜到是怎麼一回事兒了,只是還不百分百確定。   「嗯。」蘇平應了一聲:「交管局的兄弟以偽造、更改車牌號為由把人和車都扣下了,我們這就去查查那輛車,鎖定證據。」   祁淵有些納悶:「那也不用這麼著急吧?還有其他什麼事兒嗎?」 第448章行動(中)   「多得很。」蘇平淡淡的說道:「吳桂鴻出逃了,一塊跑的,除了李惠蘭之外,還有個叫郭飛羽的。哦對了,這個郭飛羽,是曹瑞的手下,與吳桂鴻住在同一個小區,搭乘吳桂鴻的車出逃,被咱們同事攔截了下來。   還有一名嫌疑人,叫熊宗森,住在錦繡馨園小區,就是咱們一直追查的那個。他倒是還沒逃,但……   還記得讓你們篩查第一現場附近的便利店麼?不久前剛好篩到他,剛好住錦繡馨園小區,就在發現曹明揚的那幾個垃圾桶邊上那棟樓,而且還剛好是在案發前一段時間出門,案發後不久回到錦繡馨園小區當中。   綜上所述……有理由認為此人同樣具備重要作案嫌疑。但是,除熊宗森之外的其他人雖然被暫時控制住了,但控制不了多久,我們需要拿出直接證據,而且是急需。」   頓了頓,蘇平又說:「只要能從車上發現生物學證據,這樁案子便意味著終結了。」   「蘇隊放心,」老魏立刻說道:「按照現在的痕檢偵查手段,只要受害人和嫌疑人真的在車上待過,就肯定能找出證據來,他們基本沒可能將所有痕跡統統都抹除的。」   頓了頓,他又說:「肯花大力氣,把檢材送到省廳去,咱們甚至能夠從蛋白質等高分子層面將痕跡給他剝離出來。   而這樁案子死了一名同事,一位輔警兄弟,他們還把視頻擴散,影響極其惡劣,省廳同樣重視非常。   所以,蘇隊我敢跟你打包票,只要那輛麵包車真的是涉案車輛的話,要不能從中發現線索,我把那輛麵包車給拆掉吃咯!」   蘇平挑眉:「你要做不到,我親自把那輛車拆了塞你嘴裡叫你咽下去!」   老魏:(⊙o⊙)…   祁淵和兩名高材生都有些忍俊不禁。   「哼!」蘇平悶悶的哼了兩聲,便不再開口。   這會兒算是下班高峰期,只是路上車流依舊不太多,交通壓力挺小,他們的速度還蠻快的,是以不到半個鐘便趕到了五鳳村。   交管局並沒有將車給拉走,只是在輪轂上加了把鎖而已,實在懶得拉了,要車沒問題,那就拘留個十五天,罰款兩千塊並扣十二分,等十五天後勒令他把車牌改回來再給他車輛解鎖。   「就這車。」蘇平挑眉說道:「車牌號……沒錯,就它,你們看吧。」   祁淵乾咳兩聲。   蘇平目光一斜:「咋?」   「沒,我要做什麼?」祁淵問道。   他確實有些納悶,蘇平為什麼要特地將他給叫過來。   「等會兒。」蘇平說:「如果車上有明顯痕跡,比如血跡的話,咱們立刻去向海川家調查,看看能否發現兇器之類的。」   「哦。」祁淵這才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很快來了名片警,對蘇平敬了個禮,並問:「是蘇隊嗎?」   蘇平頷首。   片警摸出一把鑰匙遞給他:「這是交管局那邊的兄弟讓我轉交給您的,說是這輛麵包車的鑰匙。」   「噢?」蘇平接過鑰匙,隨後便遞給了老魏,並道:「謝謝了。」   「沒事兒,舉手之勞。」他搖搖頭,隨後說:「那,沒什麼別的事兒,我先去繼續巡邏了?」   「去吧,辛苦了。」   「分內之事。」他搖搖頭,轉身離開。   此時老魏也將麵包車門給打開。雖然沒有車鑰匙他也能開門,但有鑰匙的情況下顯然能少花費許多工夫。   入眼倒是沒什麼異常,但眼尖的老魏還是發現,車腳墊有一小塊顏色略微深些,打光瞧了瞧後,又接連拍了幾張照片,爾後布上遮光布,並往腳墊上局部噴灑了點魯米諾爾試劑。   試劑很快發出暗淡的螢光。   「有血跡。」他輕聲說一句,隨後又用棉籤蘸了生理鹽水,刮取些許血塊下來密封好,也用小刀割下小塊腳墊收起來,又說:   「楚尋良和曹明揚死亡時間距今不太久,拿回去讓法醫科檢測一下吧,血液內說不定還能檢出DNA來,如果與曹明揚、楚尋良之一的DNA吻合,那向海川與本案就絕對脫不了干係了。」   「那你倆接著查,」蘇平嗯一聲,跟著看向祁淵:「小祁,咱倆去向海川家搜搜。」   「這……」祁淵張了張嘴:「不太符合規定吧,畢竟還沒證明這血是曹明揚或者楚尋良的……」   「出了事我兜著,我承擔。」蘇平淡淡的說道,隨後便直接轉身離開。   祁淵沒辦法,只好立刻跟上。   很快來到向海川租住的出租屋外,因為門沒反鎖,蘇平三兩下便能將之打開,但他考慮兩秒,還是選擇先聯繫房東。   好在房東也住在這兒,就住頂樓,很快便下來,問兩句情況看過蘇平的證件後便給他開了門。   爾後兩人戴上手套鞋套,走進房間。   出租屋並估算小,一室一廳四十平上下的模樣。   房間相當乾淨,地面並沒有肉眼可見的灰塵,垃圾桶裡的垃圾也不多,廚房也沒有怪味兒,鍋碗瓢盆都洗的乾乾淨淨,灶臺上也不見多少油汙。   祁淵有些詫異,向海川住的房子,與他想像中大不一樣,沒想到他個人生活方面還挺給力。   不過考慮到他的麵包車內部也還算整潔,而且二十歲後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監獄裡度過,或許養成了乾淨的習慣,倒也能夠理解。   「那個,警察同志,」房東猶豫了片刻後,忍不住問:「這個人到底犯了什麼事兒啊?」   蘇平之前只說他犯了點事兒,並沒有具體言說,這會兒房東終於抑制不住好奇心了。   「目前查到的是非法套牌,可能還有其他犯罪情況,暫不確定。」蘇平沒多透露,只隨口說一句,便在房間裡仔仔細細的檢查了起來。   電視櫃下邊,他發現了個隱藏的小保險箱,並非嵌入式的,重量也並非特別重,保險級別其實並不是很高。   蘇平來了興趣,便一面打量這個保險箱,一面對房東問道:「你對這個租客熟悉不?」   「還行吧。」房東斟酌著說道:「有些印象,他在這住了挺久了,人蠻熱情的,見面都會打招呼,幾次敲門收房租應的也很快,偶爾掃兩眼,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還挺愛惜這屋,比多數租客好多了,挑不出毛病來。」 第449章金條   「這樣麼……」蘇平應一句,隨後試著抬了抬保險柜。   「嗯?」   保險箱特別沉,他花了不小的力氣。但一抬後,他有些詫異的發現,幾把鑰匙便被壓在保險柜下邊。   將鑰匙取出,他微微皺眉,便試著將要是插進保險箱鎖孔當中。   輕輕一扭,竟然就開了。   他更加詫異,然後立刻將保險箱取出來,接連拍了幾張照片。   裡頭的東西倒還好,都是些現金、金條之類的東西,似乎並沒有違禁品。   但……   整整三十根一公斤的金條,本身就是個問題了。   按照最近的銀行帳戶黃金價格進行計算,這段時間每克黃金大概在兩百九十五塊錢到三百塊錢之間波動,就算取最低價,這裡的黃金也值整整八百八十五萬。   如果安裝黃金交易所的黃金延期交收業務給出的價格,每克在三百六十元往上,那就更加誇張了。當然,實體黃金回收,基本沒可能達到這個價目的。   「這個向海川,哪來的這麼多黃金?」蘇平有些納悶。   一旁站著的房東雙目一突,雖然蘇平並沒有將黃金取出來,但他的角度依舊能看到其中一角,眼睛都看直了。   這房東擁有這麼一整棟居民樓,不動產幾千萬還是有的。只是這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幾十根金條,或者一大疊鈔票,視覺衝擊力都相當強,因為人腦很難在短時間內準確估計出其價值,要麼過分低估,要麼過分高估。   房東顯然就過分高估了三十根金條的價值。   祁淵從廚房裡出來,瞧見保險柜裡的情況,險些也直接被晃瞎眼。   但很快,蘇平咦了一聲,伸手從柜子裡拿出一塊金條來,發現金條上雖然印著有AU足金999和1000g字樣,但其金色相對暗沉一些,同時體積似乎大了不少。   他眯著眼,比對了下金條的長寬高后,搖頭說道:「這不是金,是銅,只是相比於一般的黃銅,它可能添加了一些別的元素,看上去更接近黃金些。」   「啊?」祁淵趕忙走過來,打量了幾眼,隨後也若有所思,問道:「是因為密度差太多吧?」   「嗯。」蘇平輕輕頷首,說道:「黃金密度達到十九克多每立方釐米,黃銅記得不大清楚,因為是合金有波動,但每立方分米應該不超過九克才對,兩者相差太多了。   如果搞成黃金首飾而且不標重量的話,還不一定能靠這個推測猜出這些金屬條不是金條。   畢竟首飾的體積做不得準的,黃金密度太大,單價又太高,而本身延展性又極好,所以許多廠家為了視覺上看著更舒服點兒,都會一定程度上將首飾給做成空心的。   但搞成了金條……呵呵。金條基本都是投資黃金,除非是哪種一克五克的金條,否則根本沒必要搞成空心。   一公斤的金條我見過,比它小得多,而我剛剛大致心算了一下它的體積並進一步算密度……嘛,為了方便計算我基本都取整數了,算出來它的密度也不超過十克每立方釐米,很顯然不會是黃金了,18K金都不是,密度對不上。」   祁淵走過來蹲下,打量了幾眼,爾後問:「那,他囤積這麼多的假黃金幹什麼?是打算騙別人呢,還是被人騙了?」   「恐怕是被人騙了。」蘇平輕聲說:「如果打算騙別人,這東西沒必要鎖緊保險柜裡,因為他很清楚這年頭銅並不值錢,三十公斤,花不了多少。」   房東一直在豎著耳朵聽,聽到這兒,也忍不住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長呼兩口氣,心跳緩緩平息下來。   蘇平瞧了他一眼。   房東感受到蘇平的目光,乾咳兩聲,問道:「那……那個,警察同志,你們還有什麼想問的麼?」   「關於這個住戶,你了解多少?」   「呃,這個剛剛不是說了嗎,不是太了解……」   「那沒什麼事了。」蘇平輕輕搖頭。   房東張了張嘴,又乾咳兩聲,說:「啊,對了,我家還在煲湯,那我先回去了啊。如果有什麼事兒,隨時叫我。」   「好,麻煩你了,留個聯繫方式吧,我給你電話。」蘇平說道,隨後又接著說:「我的號碼麻煩你也存一下,如果你想到或者發現了什麼線索,也可以隨時告訴我們。」   「行。」房東點點頭,又覺得蘇平他們這麼大陣仗不大可能只是為了查套牌啥的,便又忍不住問:「那個,警察同志,這人,不會是撞死人逃了吧?」   蘇平微笑搖頭。   房東猶豫一陣,見實在沒藉口留下來,便與蘇平互換了電話號碼之後轉身離開了。   目送他離開,蘇平才收回目光,眯著眼說:「小祁,搜吧,裡裡外外好好搜一遍,別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行。」祁淵頷首,又往廚房跑去。   蘇平挑眉:「不是,你老去廚房幹啥子?肚子餓了想弄點飯吃?」   「呃……」祁淵身子微微一頓,解釋道:「我尋思著兇器有沒有可能是菜刀啥的,畢竟這種兇器最常見嘛……」   「菜你個鬼刀!」蘇平翻個白眼:「兇殺視頻你沒看?剪斷曹明揚手指的是園藝剪,對準關節,咔嚓一下,指頭就下來了。   斬斷楚尋良腦袋的是厚背大砍刀,三十公分長,背有半公分寬,估摸著怕是得有十斤重,三兩刀就砍斷了他脖子。   視頻拍的清清楚楚,兇手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你現在來跟我說兇器有沒有可能是菜刀?」   祁淵呆了呆,很快回過神,說:「抱歉,我記錯了……那我去廁所瞧瞧有沒有血跡……」   「有血跡也洗掉了,你身上又沒有帶魯米諾爾試劑,拿什麼看?」蘇平伸手往臥室一指,說:「別給我搞東搞習的,去臥室瞧瞧……」   蘇平話沒說完,祁淵便默默的從口袋中摸出一瓶裝在密封袋裡的噴壺,小聲說道:「我覺得可能用得到,所以管魏主任要了一瓶過來……   浴室採光條件蠻差的,這會兒天色也不早,如果有血跡,應該能比較清楚的看到螢光反應……」   這回輪到蘇平一呆…… 第450章兇器   乾咳兩聲掩飾尷尬之後,蘇平便連連擺手,示意祁淵去廁所瞧瞧。   祁淵便直接過去了。   楚尋良的屍體至今沒有被找到,或許隱藏在某個嫌疑人的家中,亦或者已經被拋屍到了某個隱秘之處。   而不論是拋屍還是隱藏在諸如床底下、冰櫃中等地方,那麼大一具無頭屍總歸不大方便,他們手中又有殺傷力巨大的厚背大砍刀,說不定會先將屍體大致處理一下再丟。   而大部分碎屍案中,兇手都會選擇在廁所處理屍體,因為清理起來相對方便許多。   大多數人家,衛生間與浴室是合併的。因為有地漏存在,所以只要拿花灑一衝,或者直接拿水勺潑即可,比較於廚房、客廳之類的地方容易清理多了。   當然,兇手不一定肢解了楚尋良的屍體,即使肢解了也未必是在這間出租屋裡進行的,這一切有很大可能只是祁淵想當然,祁淵本人也知道。   但畢竟還具備可能,而且要證明或證否也不太難,那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很快,蘇平便聽到祁淵喊道:「蘇隊,蘇隊!快來,你快來!衛生間裡有大面積螢光反應,地漏中還發現了碎骨肉!」   「嗯?」蘇平立刻停下手上的動作,站起身來先走到門口將客廳門關上,這才迅速衝向衛生間。   一邊跑他還一邊忍不住罵:「有發現就有發現,嚷嚷那麼大聲幹什麼?」   祁淵訕訕,隨後指著地漏說:「蘇隊你瞧,就卡著一點點,我不敢碰,怕一碰就不小心將這塊骨肉給duo下去了,這怕是重要證據,萬一掉下去再想搞上來很麻煩,所以就只拍了照片。」   「噢?」蘇平湊過來仔細的瞧了幾眼,隨後輕輕頷首。   確實,地漏相當乾淨,只有幾根頭髮纏繞在上邊的模樣,而那塊骨肉就恰巧被兩根十來公分長的頭髮勾著,一不小心便有可能掉到下邊去。   所以確實不能貿然將地漏網給拔起來,一點兒震動便可能將它給抖落了,甚至不敢貿然用鑷子去夾,怕手一抖給它碰掉。   「打個電話給老魏,讓他過來。順便打個電話給老凃,有他的活了。」蘇平說道,隨後眼珠子一轉,又說:「你在這兒等我,這裡的東西別亂動,我去去就回來。」   說著他便直接跑來了。   不一會兒之後,便見他去而復返,手裡還多了雙筷子和一卷透明膠及美工刀。   之後他取出個小號的密封袋,又用美工刀將兩根筷子都削扁,將其中一根筷子的一頭跟密封袋黏連好,扯了扯發現相當穩固,便小心翼翼的將它伸進濾網當中。   濾網並未網格狀而是柵欄狀,縫隙相對狹長,小號密封袋恰巧能伸進去,之後蘇平咽了口唾沫,又伸了另一根筷子進去,小心翼翼的將密封袋口子挑開一些,這才緩緩將密封袋往骨肉那兒湊。   直到袋子將骨肉完全兜住,他才鬆了口氣,爾後將濾網一扣拔了出來。骨肉受到震動,跌入密封袋內,被蘇平一併取出,之後他又用鑷子將其轉移到另一個密封袋裡。   「蘇隊6啊!」祁淵淪落為一條只會喊666的鹹魚。   「多的是法子處理這種情況,讓痕檢科來,他們能更輕鬆更無風險的把它取下來。」蘇平挑眉說道。   「那你幹嘛還費這勁兒?」祁淵納悶道。   蘇平:……   片刻後,他輕哼一聲,說:「他們是能輕鬆把這塊碎骨取下來,可你也看到了,它狀態非常不穩定,哪怕咱們不動,說不得啥時候就掉下去了。   這種風險不能冒,所以咱們得儘快把它取出來。順便教育教育你,腦袋靈活些,要會活用一切能利用的工具。」   「哦。」祁淵點頭表示受教。   小心翼翼的將這塊碎肉收好,蘇平又和祁淵一塊兒在衛生間檢查了起來。結果因為衛生間空間太過狹小,沒一會兒,蘇平便有些不耐煩,說:「你去看看向海川的臥室吧。」   「哦。」祁淵沒說什麼,點點頭離開了。   只是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嘆口氣,輕聲嘀咕:「蘇隊你為啥這麼執著的讓我去臥室嘞?」   「你說啥?」蘇平頭也沒回。   「沒,沒啥,」祁淵縮了縮脖子,轉移話題:「天很黑了,蘇隊,我給你開個燈吧?」   「不用,需要的時候我自己開。」蘇平應道。   祁淵便走出了衛生間,來到向海川的臥室,打開燈,四處瞧了起來。   臥室面積不大,放了個床,放了個簡易的布衣櫃,就沒有多少空間了,但看上去仍舊非常舒服,因為向海川同樣收拾的乾乾淨淨,被子雖然並沒有疊,卻也是整整齊齊的鋪在床上的。   臥室很小,祁淵一眼看去,並沒有什麼問題,又小心翼翼的檢查過角落及床底,衣櫃也仔細看過,依舊沒有發現,他便打算出去,向蘇平匯報一下。   但剛走兩步,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漏了個地兒,便頓住了身子,回過身走到床邊,將向海川的被子給掀開,隨後抖了抖,依舊沒發現什麼問題。   蘇平一直教育他,現場調查的時候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哪怕潛意識裡認為並沒有什麼問題。於是他再次翻起枕頭,下邊有少許硬幣,還有一卷纏繞的挺整齊的耳機。   再掀開褥子……   「蘇隊!」他瞳孔微微擴大,聲音不大不小的叫喚:「嫌疑人臥室裡發現了一把砍刀!目測有三十公分長,背有半公分厚,好像就是視頻裡出現的那一把?」   「噢?」蘇平聲音從衛生間中傳出來:「你先拍個照,我等會過來!」   過了小片刻之後,蘇平才走進臥室,一眼便掃到床上的砍刀,跟著微微皺眉:「這傢伙,這麼大這麼厚一把刀墊在褥子下邊,睡覺的時候也不嫌硌得慌麼?   鑰匙也是,直接墊在了保險柜下邊……這傢伙腦子有坑?還是有不墊東西不舒服強迫症?」   「咳咳,」祁淵乾咳兩聲,岔開話題:「蘇隊,這下子向海川的作案嫌疑應該徹底坐實了吧?」 第451章證書   「嗯。」蘇平應一聲。   正這時,門口敲門聲響起,同時老魏的聲音自外傳來:「蘇隊,蘇隊,你們在裡頭嗎?」   「來了!」蘇平回一句,便去開了門。   老魏便帶著一名研究生走進小屋子當中,同時說:「麵包車那邊勘察的差不多了,就留了個人繼續做個細緻的調查並收尾,我倆先過來了。怎麼樣,聽蘇隊你電話裡說,有重要線索?」   蘇平便取出了那個密封袋,遞給老魏,說:「浴室裡發現的碎骨,而且小祁在裡頭用魯米諾爾試劑噴灑過一次,有大面積的螢光反應,我們懷疑楚尋良的屍體恐怕是在浴室當中被肢解掉,爾後做進一步處理了。」   「這……」老魏遲疑一陣,說:「雖然痕跡檢驗屬於咱們的任務,但這類生物學痕跡,尤其對能使魯米諾爾試劑產生螢光反應的物體的進一步鑑定,確認是否是血及是否是人血,還是法醫科比較……」   「有喊老凃,估計也快到了。」蘇平說:「喊你過來是想讓你對房間再做一個細緻調查,瞧瞧能否有進一步的發現,比如足跡什麼的,要能找到足以證明其餘嫌疑人也一併參與本案的犯罪證據就再好不過了。」   頓了頓,蘇平又說:「向海川瞧著挺注重個人衛生的,但我看,這地板也有兩天沒拖了,你們用真空鍍膜採樣法瞧瞧,能否提取到足跡。如果有血足跡那更好。」   「成,我試試。」老魏最終輕輕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蘇平又補充說:「作案兇器……或者說疑似作案兇器的大砍刀被發現,藏在向海川的床上,被褥子蓋著。」   「嗯。」老魏頷首,最後目光落在了保險柜,以及放在保險柜上的金條上邊:「這是……金條?我去,這個向海川這麼有錢的麼?難不成這一系列案子還涉及到買兇殺人?」   「不是,你仔細……」蘇平沒說完,便頓了頓,若有所思。   按理說,哪怕是向海川被人騙了,這麼大個金條,騙他的人賣給他的價格估計也不便宜,他沒可能拿的出來才對。   那麼老魏剛的話,便不無道理,此案或許還涉及到買兇殺人,甚至可能就是以這種假金條作為支付手段。   向海川大半輩子時間都在監獄裡度過,基本剛出獄便繼續犯罪,很可能具備一定程度的反社費人格,而且或許還具備仇警心理。   這種情況下又有人以三十根一公斤規格的「金條」作為籌碼,請他出手劫持並殺害楚尋良、曹明揚,也不是沒有可能。   正想到這兒,就見向海川撇撇嘴:「嚇我一跳,我還以為真的是金條呢,感情是假的啊,差點晃瞎我的眼。」   祁淵忍俊不禁。   除了騙子,很少有人會把銅做成這個形狀,入眼第一反應確實便是金條。不過由於黃金特殊的物理性質,這麼大個金條其實相當容易辨別真偽。   色澤且不說,沒有參照的情況下或許很多人對比不出來,但密度就不一樣了,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清楚,黃金的密度極大,同時,固體、液體的密度也極其難以改變,這方面很難造假。   蘇平輕輕點頭,道:「這金條確實是假的,有兩種可能,向海川或許打算騙人,又或者被人騙了,我比較傾向於後者。   而後者當中,也包括你說的那種可能,本案可能涉及買兇殺人,向海川收了金條,但他被騙了,金條是假的。所以……你好好將金條勘察一下吧,看看能不能提取出指紋什麼的。」   「沒問題。」老魏包下任務,說道:「這『金條』表面光滑的很,最是容易留指紋,就是黃澄澄金燦燦的怪晃眼……你等我好好瞧瞧。」   蘇平嗯一聲。   一小會兒之後,凃仲鑫也趕到了現場,蘇平跟他大概講了事情,便讓他進去做調查。   又過了片刻,蘇平接到荀牧電話,說機場安檢攔下了一個人,他因攜帶過量黃金而被攔截,雖然最後發現黃金是假的,但因其神態慌張失措而被機場公安留下。   因為機場公安方面也收到了刑偵支隊的請求,並全力配合杜絕嫌疑人通過機場離開餘橋的可能。   之後機場公安的民警瞧著他模樣有些怪異,就順便給他做了個尿檢,結果毒檢結果呈陽性。   「假黃金……吸獨……」蘇平略一思忖,說道:「請機場公安方面將假黃金的照片傳給你們,我也給你們發給你們一組照片,你鑑定一下,如果黃金樣式差不多,就立刻派人去機場把那傢伙押回來。」   「明白了。」荀牧應一聲,掛斷電話。   過了幾分鐘,他手機再次響起,荀牧告訴他,在機場被攔下的嫌疑人行李中發現的也是同等規格的假金條,不過數量上要少許多,只有十根。   「蘇隊!」這時,那名研究生也從臥室中跑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疊獲獎證書,說道:「我在嫌疑人枕芯裡頭發現了這玩意兒,你看看。」   「這是什麼?」   「直升機航模運動競賽的參與證書、獲獎證書。」研究生說道:「瞧著還挺厲害的。正好,這樁案子,不是有嫌疑人用直升機將儲存有兇殺視頻的U盤送到王華社區警務辦公室麼?喏!」   蘇平立刻將這堆證書接過,翻了翻,隨後眉頭輕挑:「這麼說,就是向海川操控直升機把這U盤送到我們手裡的咯?這傢伙也不是那麼不學無術嘛,手頭還算有些功夫,咋就不務正業……」   「呃,我或許知道一點……」祁淵小聲嗶嗶:「航模比起玩具直升機還是有著巨大的差距的,造價不菲,特別是油動直升機之類的油動力航模,更是貴的一批,家境不好根本就玩不起,不是特別有頭腦也別想靠這賺錢。」   頓了頓,他接著說:「及格的航模愛好者倒是基本都具備自己造航模的能力,但這玩意很難出手,因為圈子小,同時圈子內多數人都還專業,比較享受自己動手的樂趣。」 第452章傳喚   「不是所有航模玩家,都搞得出大疆來。」祁淵又道:   「所以……航模對於向海川而言,恐怕只是個特別燒錢的愛好,而不足以作為謀生的手段吧。況且對反社費人格而言,犯罪,不一定是因為走投無路。」   「也是這個理。」蘇平點點頭:「而且老荀也提過對向海川的些許印象,典型的人前慫家裡橫,對外其實蠻窩囊的。」   祁淵也跟著頷首,隨後問:「剛剛荀隊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麼事兒嗎?」   「你問這麼多幹啥子?」蘇平斜了他一眼。   「……」祁淵一噎。   過了一會兒,蘇平又說:「機場那邊攔截了一名嫌疑人,手持大量這種金條,可能是本案作案人之一,叫許安平。」   「噢?」祁淵趕忙問道:「竟然還有漏網之魚?」   「是啊,這個團夥人蠻多,向海川、吳桂鴻、李惠蘭,還有曹瑞手下的郭飛羽,基本確定嫌疑,住在錦繡馨園的熊宗森,又冒出來個許安平。」蘇平嘖一聲,說:   「原本以為就三個,這會兒冒出六個來了,怕就怕還有別的亂七八糟的嫌疑人還沒冒出頭。   更別說,這會兒又冒出一種可能,買兇殺人,說不得還有隱藏的更深的其他犯罪人存在……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吶!」   頓了頓,他又搖搖頭:「不過,『金條』的事兒,我想應該很快就能弄清楚了,老荀這會兒恢復冷靜,審訊能力並不比我差。」   祁淵眨眨眼睛:「荀隊不是得迴避麼?」   「是啊。」蘇平說:「但他查假金條案,又跟楚尋良、曹明揚遇害案有什麼關係呢?就算最後查出兩者有關聯,那到時候再迴避就好了嘛!」   「(⊙o⊙)…」祁淵張了張嘴,訕訕的說道:「這不太好吧……」   「確實不好。」   「哎哎哎?」祁淵更納悶了。   「總的而言,也算是鑽規則的漏洞,此案了解我倆會各自寫一篇檢討,如果有別的處分咱倆也認。」蘇平淡淡的說:   「但事急從權,沒辦法了。我們已經到了這一步,開弓沒有回頭箭,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將該團夥一網打盡,否則讓他們出逃,就會非常麻煩。要讓他們逃到國外去,那就更不好辦了。   所以我們時間不多,儘量在今天之內,將所有犯罪嫌疑人緝拿歸案。」   祁淵哦一聲,又問:「那我們要回去嗎?」   「不回。」祁淵搖頭,想了想,說:「這裡交給老魏和老凃即可,咱們還是去一趟錦繡馨園小區吧。」   「好。」   蘇平便跟老魏和凃仲鑫打了個招呼,爾後領著祁淵離開。   走到一半,他又回過頭說:「老魏,要等會不方便回去的話,你就打個車吧,記得要發票,車費我報銷。」   「哦。」老魏應道。   隨後蘇平又掏出手機,給阿先發了條信息,讓他立刻去提人,把向海川帶回刑偵支隊,並想辦法撬開他的嘴,至少把同夥人數給弄清楚。   打完電話,他恰好來到樓下,與祁淵上了車後,便立刻往錦繡馨園跑去。   半個多小時後,抵達錦繡馨園,蘇平打電話問了他手下的線人,得知熊宗森還待在自己家裡邊,沒有出門的意思,蘇平便也不著急,和祁淵留在車裡等著消息。   只要向海川家中發現足以確認熊宗森的線索,蘇平便會立刻直接對他發起傳喚。   等了一小會兒之後,蘇平又摸出手機,問道:「有點晚了,來之前也沒有吃飯,我隨便點點將就著吃吧。想吃點什麼?」   頓了頓,他寫了祁淵一眼:「你要敢說隨便、都行,老子就給你買二十根蒙牛隨變,吃不完勞資搞死你。」   祁淵脖子一縮,將嘴邊的話又硬生生給咽了回去,只轉口問:「蘇隊你看哪家店啊?」   「還沒決定。」蘇平搖頭:「你怎麼又把話扔回來了?想吃啥?炸雞、燒烤、蓋飯,選一個!」   「蓋飯吧。」祁淵抿抿嘴:「燒烤的話,車上不大方便吃……」   「可我忽然想吃炸雞。」蘇平聳聳肩,打開金拱門。   祁淵眼角一抽:「那你還問我?」   蘇平沒回答。   祁淵想了想,道:「那我就要個香辣雞腿堡……」   「巨無霸它不像嗎?不素之霸雙層牛堡不香嗎?安格斯厚牛芝士堡它不香嗎?」蘇平又斜了他一眼:「為什麼要吃香辣雞腿堡?」   「因為相對便宜點……」   「不,我剛說的這三個更便宜。」蘇平說道:「因為我有券,能直接換一個,不用錢。說吧,要啥?」   「怪不得你忽然想點他們家……」祁淵眼角又抽筋了:「可你大晚上給讀者放毒,不太好吧?」   「這種油炸快餐算雞兒的毒?」蘇平翻個白眼:「快說要哪個。」   「厚牛那個吧,沒吃過。」祁淵回道。   「嘿,你小子牛批,一挑就挑中最貴的。」   「咳咳咳,」祁淵險些被噎住:「那我換……」   「換錘子,反正都用券。飲料就闊落?」   「好。」   半個鐘後,訂單送達,兩人默默的吃著。   吃完喝完,蘇平又接到老魏電話,告知他說,兇器上發現了血跡,還發現了指紋,有向海川的,也有熊宗森的——經過指紋庫對比,確認無誤。   蘇平立刻摸出一張傳喚證,在上邊填寫完畢籤了字,便招呼祁淵跟他下車上去傳喚熊宗森。   就在這時,蘇平又收到一條信息,熊宗森下來了。   果不其然,半分鐘之後,他們一直盯著的單元樓門便被人打開,有個戴著黑色口罩與鴨舌帽的男子出來,左右看了看,便抬手壓低帽子的帽簷,快步往外走。   蘇平立刻迎上去,問道:「你好,請問是熊宗森先生嗎?」   他頓住,抬起頭,應了聲:「嗯,你是……」   「我是市公安局刑……」   話沒說完,熊宗森臉色驟變,猛地推了蘇平一把,爾後拔腿就跑。   祁淵吃了一驚,隨後立馬躥出去,邊追便吼:「站住!別跑!」   熊宗森年紀略大,加上常年不經鍛鍊,才跑出十來米,眼瞅著就要被祁淵追上了。但他反應卻極快,一個急剎車,爾後對著祁淵的鼻子便是一拳…… 第453章果斷   好在祁淵反應也不算慢,倉促之間抬手一格,險之又險的擋住了這拳,但身子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趁著這個機會,熊宗森立刻轉身,拔屌就跑。   祁淵再次追上去,抓著他的衣領便用力一拉,兩人摔做一團,緊跟著又都翻身而起,扭打起來。   打了一小會兒,熊宗森忽的從口袋中抽出匕首,祁淵被嚇了一跳,趕忙閃開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遙遙對峙。   蘇平立刻抽出槍警告:「放下武器,雙手抱頭蹲下!」   他卻置若不聞,依舊拿著匕首,小心翼翼的盯著祁淵。   「那老東西腿腳貌似不大利索,只要幹掉這個小警察……只是那槍有點麻煩,怎麼辦?要不要冒個險劫持這小警察?」他暗暗想到。   再三警告之後,蘇平果斷對天開了一槍。   他被嚇了一跳,但咬咬牙後,便猛地對祁淵撲過去。   「馬賣啤!」蘇平罵一聲,立刻瞄準熊宗森開了一槍。   巨響過後,便見熊宗森捂著肩膀翻倒在地,一面打滾一面慘叫。祁淵見狀立刻衝上去,將他提了起來,隨後看向蘇平:「蘇隊,現在怎麼辦?」   「隨便包紮一下,叫救護車。」蘇平翻個白眼。   ……   二十分鐘後,救護車趕到,蘇平將他銬在擔架床上,便讓醫生將之抬上救護車,爾後和祁淵一塊,也驅車往醫院趕去。   見祁淵半天沒說話,蘇平斜了他一眼,問道:「怎麼,嚇懵了?」   「沒。」祁淵搖搖頭道:「只是在總結,剛剛我能做的更好的,讓他沒機會抽出刀,結果……」   蘇平微微一愣,隨後點頭說:「確實不夠狠,以你學的擒拿技,應該能迅速拿下他才是。就算他抽出刀,當時你也抓住他左手了,用力一扭,就能讓他因劇痛而失去反抗能力。」   「這不是怕一不小心把他胳膊扭斷了嗎。」祁淵抿抿嘴。   「擔心什麼擔心?扭斷了也不用你管,抗拒拘捕被打死了都是活該。」蘇平翻個白眼:「不然擒拿學了幹啥的?表演給領導看的麼?呸,練這些東西,不就是讓你在必要時把這幫匪徒給打趴下?」   「我知道了。」祁淵輕輕點頭,隨後又問:「蘇隊你刻意只打他肩膀,是不想把他打死了,讓他多受點罪麼?」   「想多了。」蘇平翻個白眼:「手槍瞄準基線太短,何況那時候他向你撲過去了,情況緊急,我也沒工夫好好瞄準,能打中就是萬幸,還刻意?你小說看多了吧?以為人人都槍神?」   祁淵嘴角微微一抽。   「步槍我曾經倒是玩的挺好的。」蘇平又說:「可惜從警以後,摸步槍的機會不多,手槍為主,早就沒槍感了。」   「可我聽說你槍法很好……」   「那要看你以什麼為標準。」蘇平挑眉:「如果是比賽打固定靶,比環數那種,那我挺一般的,但要打移動靶,命中即可,我也有比較大的把握。而實戰當中,就像剛剛,命中就意味著結束了,沒必要苛求那許多。   至於劫持人質啥的,需要高精度射擊的話,自然有專業狙擊手幹這事兒,我們到時候的任務只是儘可能穩住嫌疑人。你總不能指望我隔個幾十米舉個手槍準確打中嫌疑人,又不誤傷受害者吧?」   祁淵輕輕點頭。   蘇平瞧了他一眼。   「怎麼了?」   「你見習馬上就滿一年了。」蘇平輕聲說:「過段時間,我給你安排授銜定薪的事兒。順便,跟市局做個申請,給你批持槍證,到時候值外勤你也可以配槍,而不是只在靶場裡能練練,就不用這麼眼巴巴的瞅著我了。」   「真噠?」   「騙你有錢賺?」   祁淵傻笑一陣,過了許久,又感慨道:「不知不覺,就一年了啊,日子過得真快……」   「快什麼快?」蘇平撇撇嘴:「狗意賅快一年了才寫九十萬字,真真是辣雞!」   祁淵縮縮脖子,不敢接話。   蘇平又抓起對講機,通知支隊,本案指揮權暫時交給方常,荀牧儘量從旁監督,同時有新線索向他匯報,沒回復的話交給方常處理。   半小時後,抵達武警支隊。   同時,向海川供出了吳桂鴻、李惠蘭、郭飛羽等九名嫌疑人。其中,假金條就是李惠蘭找曹瑞定製,由吳桂鴻給其他人的,他們仨也是本案的發起人、組織人。   「看樣子,大體猜測沒錯。」蘇平長籲口氣,說:「吳桂鴻不服吳奕辰被判處死刑,加之曾經的服刑經歷,讓他有了一定程度的仇警心理,決心報復,策划過程中認識了同樣打算報復楚尋良的曹瑞……   不過,線索還不完整,他們如何認識的,許安平和熊宗森為何被牽扯進本案當中,還有曹明揚為何被以這種挑釁的方式毒死,尚不明確。」   「會不會只是純粹的恨屋及烏?」祁淵問道。   「難說,畢竟是向海川的口供。」蘇平搖搖頭:「這傢伙沒完全說實話,作為老油條,哪怕希望渺茫,他還是在竭盡所能為自己脫罪,把自己擺在聽指揮、受誘惑乃至被脅迫的角色上。   楚尋良的死,可能確實是吳桂鴻夫婦與郭飛羽主導,但曹明揚被毒殺,死在我們面前,很可能是他的謀劃,只是他沒承認。」   頓了頓,他又說:「我們跟來醫院,就是打算好好審審熊宗森。再加上吳桂鴻等人,利用囚徒困境,很容易將真相給完完整整的套出來。」   「不管怎麼說,」祁淵露出微笑:「嫌疑人都已經落網,剩下的具體的取證功夫,不用那麼著急忙慌的了。」   「是啊。」他說:「可以喘口氣了,好事兒。」   話音剛落,便有醫生從急救室走了出來,對蘇平打個招呼:「蘇隊。」   「怎麼樣?」蘇平立刻問道:「需要動手術嗎?」   如果需要動手術的話,時間不會短,今晚恐怕就沒辦法展開審訊了。   「需要的。」醫生頷首說道:「創口挺深,近乎貫穿肩部,肩胛骨碎裂,還有一定程度的空腔效應……我已經通知普外科接手了。」   「這樣……」蘇平眉心擰起。 第454章行動(下)   與此同時,刑偵支隊出動大量精力,前往各處抓捕各個嫌疑人。   自然,免不了一陣雞飛狗跳,有人妄圖反抗,被直接抱摔在地,有人想要逃跑,也被刑警分分鐘教做人。   蘇平受傷之前,五十歲的他一千米跑也就三分鐘上下。這個成績在刑警中算是極好,但並非頂尖,不論短跑、中長跑,比他更快的人都還有一些。   相比之下,這些嫌疑人還是太渣,打麼打不過,跑還跑不贏。   截止到十點,九名嫌疑人盡數落網歸案。   其中有個叫王冉的,上唇開裂,是典型的『兔唇』,想來便是藥暈並擄走曹明揚的作案人之一。   蘇平沒打算留在醫院乾等著熊宗森動完手術,而是喊了個民警過來看著,自己則回刑偵支隊準備審訊另外八人。   一審,便是將近一通宵時間。   審完過後,幾人一碰頭,整個案件大致過程,便在他們腦海當中成形了。   「簡而言之,吳桂鴻心中憤恨,兒子吳奕辰對他而言便是全部,吳奕辰被判處死刑,他也不想活了,便起了報復的心思。」蘇平總結道:   「可楚尋良他畢竟是刑警,執勤時都有配槍,各類非殺傷性警械身上也極多,所以他沒信心單獨把楚尋良殺害,需要幫手,而且不止一個。   但,他並非什麼富貴家庭,為了救自己兒子,跑關係請律師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的錢,家裡基本沒有繼續了,還欠一屁股債。   於是他便又動起了歪腦子,打算請人偽造金條,以假金條找些走投無路又窮兇極惡的傢伙,共同將楚尋良殺害。   其妻李惠蘭恰巧認識曹瑞的手下郭飛羽,其以販賣假首飾為營生手段,曾經騙過李惠蘭,被李惠蘭識破要求退貨並賠償,兩人其實曾經結下過怨子,可這回便恰巧用上了。   與此同時,郭飛羽受曹瑞暗示,得知其相當不爽,也想要給楚尋良一個教訓,以此在老大哥面前表現表現,好躋身為曹瑞的代言人,繼承曹瑞在外頭的人脈以攫取更多利益。   但他又畏懼楚尋良的刑警身份,猶猶豫豫,拿不定主意。恰好李惠蘭找他定製假金條,算是提醒了他,他與吳桂鴻想到了一處去,可以用假金條買兇。   同時他也好奇李惠蘭要假金條幹什麼,一翻暗中調查,發現她兒子被判處了死刑,經辦人也是楚尋良,便又向李惠蘭套話,猜出她確實打算對楚尋良動手。   如此,他便立刻熄了親自動手的心思,打算讓李惠蘭等人出手,殺死楚尋良之後,自己再摘取果實,去監獄將此事隱晦的告訴曹瑞。   反正曹瑞只是不爽,隱晦表示想要教訓教訓楚尋良,具體怎麼教訓,誰教訓的,他不在乎。而,又有什麼比直接殺了楚尋良更讓曹瑞他解恨呢?」   頓了頓,他說:「這是吳桂鴻、李惠蘭和郭飛羽三人之間的交往與恩怨。另外,熊宗森、許安平以及向海川等人,也是他將聯繫方式告訴李惠蘭,讓李惠蘭自行去聯繫的。   至於這幹人,或多或少,與曹瑞都有些關係。向海川多次入獄便不說了,監獄常客,和曹瑞早些年被抓進監獄的手下有點兒交情,許安平、熊宗森也有入獄記錄,與曹瑞某些手下都算獄友。   而且除了熊宗森之外,其他人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出獄後生活相對落魄,偏偏又都有相對燒錢的愛好,比如向海川喜歡航模,許安平吸獨。   熊宗森文化水平同樣低,但生活水平尚可,但他因前些年的熊市,早已榨乾了他所有的資產,只是外強中乾而已,實際背負著數百萬的債務。   而且他是典型的暴發戶,受益於拆遷而發了財。但這個社會其實很公平,所謂德不配位,必有殃災。能力不足而一夜暴富者,一段時間過後,社會往往都會將其階層拉回到與他能力匹配的檔次,他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他們還有一個共同點,都有一定的反社費人格,只要給錢,保證安全,他們什麼都敢幹。   於是乎,每人三十條『黃金』,外加郭飛羽『友情提供』的幾萬塊現金,便將另外六人給拉上了賊船。   本來是不打算給現金的,但郭飛羽擔心有人會看出金條是假的,便忍痛資助了點錢,並以同情吳奕辰的遭遇唯有,『低息』借給吳桂鴻夫婦,之後他便徹底隱於幕後,再也不出面了。   再之後,就是漫長的策劃,包括動手時機、方式、作案地點。偏偏這幫傢伙,各個仇警情節都蠻嚴重,商量著商量著,又產生了挑釁、激怒我們警方的念頭,決定作案時拍個視頻下來送給我們。   最後便是蹲點了,他們發現咱們警方巡邏的時候,多數情況下都是兩人一組,而楚尋良住的小區監控密度相當高,始終沒找到個穩妥的動手機會。   結果等著等著,疫情爆發了,吳桂鴻無奈,只得暫時壓下計劃,重新等待時機。直等了一個月,情況穩定了些,街上人也多了點兒,他們決定不再等下去了,避免夜長夢多,爾後動手。   剩下的情況,我們都調查推測的差不多了——他們先騙楚尋良的搭檔曹明揚到垃圾池邊上,將他藥暈,爾後直接將曹明揚放在一旁,過去找楚尋良,稱曹明揚暈倒讓他來看看,又一棍打暈了他。   再之後,荀靜初想給曹明揚過個生日,親手做了個蛋糕差外賣小哥送到他的單位,結果聯繫不到人,單位找到我,我通知方常,方常確認他和楚尋良失蹤,此案案發。」   說完一大通,蘇平擰開瓶蓋,扯下口罩,咕嚕嚕喝掉半瓶水,接著又繼續說道:「還有一點,吳桂鴻原先只想殺楚尋良,曹明揚僅僅只是用來誘騙楚尋良過去的『餌』。   但最終,仇警心,讓他們將曹明揚一併帶到了兇殺現場,而吳桂鴻看到曹明揚也沒說什麼,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差不多。   接著又出了變故,向海川認出曹明揚是荀靜初的丈夫……之後就如我們猜的那樣,他心中泛起『奪妻之恨』。   看到他的表現,吳桂鴻靈機一動,提出『延時中毒』的方案,讓他有機會死在我們面前,給予我們最大的刺激。」   說完,他左右一掃:「我目前了解到的大概情況就是如此,你們有需要補充的麼?」 第455章換崗   幾人對視一眼,之後就都紛紛搖頭。   蘇平講的非常全面,基本沒什麼需要補充的了。   於是蘇平便說:「那麼,等會讓我讓人去審審熊宗森,如果他的口供沒什麼出入的話,就可以先著手寫這結案報告了。」   說完,他左右看了兩圈,又說:「小祁,結案報告你來負責,沒有什麼問題吧?」   「沒問題。」祁淵立刻說道。   他又看向方常:「剩餘的證據搜查工作交給你了。」   「包在我身上。」方常頷首。   「那麼解散吧。」他說:「等證據鏈完整,就申請逮捕,並將案子移交給預審支隊。」   「明白。」   ……   三天後,向海川、吳桂鴻等人被依法逮捕,案子也經由預審支隊審核過後移交檢方了。   因為是非常時期,楚尋良、曹明揚的葬禮非常簡單,屍體拉到火葬場進行火化,燒了些紙錢,市局方面給予些許表彰與撫恤金,便過去了。   曹父曹母等人,抱著曹明揚的骨灰盒回老家,給他下葬,曹明揚他弟弟則留在餘橋,幫荀靜初一塊兒料理後事。   荀牧也請了半天假,陪陪他堂姐。   其餘眾刑警則依舊按照原先的工作安排繼續執勤。   直到三月一號清晨。   祁淵剛到食堂,便看見個熟人,不由眼前一亮,快步跑過去:「松哥!你換崗了?」   「是啊。」松哥嘴角微微揚起,輕笑著說:「昨晚換崗的,這些天站的腿都有些腫了,疼的厲害,就打算來支隊吃個早餐,再跟荀隊蘇隊請個假,去醫院看看。」   「啊?」祁淵有些愣:「沒事吧?腳怎麼會腫呢?」   「可能是有積液吧,我也不很清楚,等會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聳聳肩,然後問:「你們這段時間,怎麼樣?很忙吧?我聽說中途還出了一樁殺警案?破了嗎?」   「偵破了。」祁淵連連點頭:「蘇隊帶我們偵破的。兇手確實不好對付,挺難纏,又很謹慎。不過,百密一疏吧,最終還是落咱們手裡了。」   「不是什麼百密一疏,而是在劫難逃。」蘇平聲音自他身後響起,說道:「以這年頭的監控密度,刑偵技術,除非時間久遠,證據都被時間破壞殆盡,否則不太可能再出現以往那些年的懸案。」   頓了頓,蘇平又說:「所以,這年頭聰明的兇手,做的往往不是如何去設計兇殺過程,而是處理屍體。   因為哪怕過程再精妙,一旦發案,也很可能被我們查個水落石出。但若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並未發案,很可能就被兇手給混過去了。   即使家屬或者同事報了失蹤案,但你們也清楚,這年頭警力資源依舊非常緊張,在失蹤案投入的力量其實相當有限,與命案不可同日而語——命案必破放到今天,依舊是『政治正確』,所以你們懂的。   也正因此,失蹤案當中,有多少當事人已經死亡,又有多少是真的失蹤,真的講不清楚。」   「蘇隊。」祁淵抿抿嘴。   「行了,我都說了這麼一大堆你才來打招呼,神經線過長麼?」蘇平翻個白眼,隨後看向松哥:「那邊怎麼樣?」   「除江城之外,疫情大體被控制住,我們的感染風險很低了,所以做了細緻的體檢之後,就跟別的同事換了班。」松哥輕聲說。   「換班下來,好好休息一下吧,歇兩天再來上班。」   「我就是來跟你和荀隊請假的。」松哥微笑:「我想……」   「批。」蘇平直接頷首說道:「回頭再補假條就成,吃完早點就……」   「不是。」松哥連忙說道:「半天就行了,我想去醫院做個檢查。」   「檢查?」蘇平挑眉:「怎麼了?」   「腳疼。」   「哦。」蘇平輕輕點頭,看向祁淵:「吃快點兒,吃完了賠他去一趟醫院吧。」   「好嘞。」祁淵立刻說道,爾後便跑到櫥窗出要了碗粥,到座位上端起碗扒拉幾下便吃乾淨了,爾後一擦嘴,戴好口罩又跑過來說:「我吃飽了,現在走麼?」   松哥張了張嘴,似乎想要拒絕,但最後還是輕輕點頭表示同意,又和蘇平大聲招呼,便和祁淵一塊離開。   到了醫院,拍過片子,醫生忍不住皺眉問道:「你這幾天幹嘛了?怎麼膝蓋裡全都是積液啊。」   「站崗呢。」祁淵趕忙搶白說道:「除夕夜那天到昨晚,松哥他一直在高速路上站崗。」   「站崗?你是警察?」   松哥輕輕頷首。   「辛苦了。」醫生抿抿嘴,爾後在鍵盤上噼裡啪啦開始打字,說:「我給你開點活血化瘀的內服藥和消炎藥、止痛藥,再給你開點外敷的,你得記得按時吃,按時敷……」   「吃藥敷藥就行了嗎?」祁淵趕緊問。   「還得把積液抽出來。」醫生說:「太多了,你們自己瞧,腫成了什麼樣子,靠自己吸收根本吸收不了,只能抽積液。你現在還能走路真的是意志力太過堅強。」   頓了頓,醫生將卡拿給祁淵,說道:「吶,去藥房先拿局麻藥還有生理鹽水那些過來,然後把人帶到外邊左拐治療室那兒,把單子和藥交給那邊的醫生讓她把積液抽出來,再來我這,我再給你另外開別的藥,你們就能回去了。」   「好的。」祁淵連連點頭,爾後拿著醫療卡便去交費。   ……   一個小時後,祁淵扶著松哥一瘸一拐走了幾步,隨後見他走的實在太吃力了,便問道:「松哥,我去給你拿輛輪椅吧?」   「行。」他點點頭,沒有逞強。祁淵便讓他抓著扶手先站一會兒,自個立馬跑去幫他推了輛摺疊輪椅過來。   又扶著他坐下,祁淵忍不住問:「松哥,我怎麼感覺你這抽了積液以後更難受了呢?」   「沒,舒服多了,也不怎麼疼。」松哥擠出微笑,說:「就是兩隻jio都有點麻,膝蓋那兒,太僵了,不太好走。沒事兒,休息一下,明兒應該就沒什麼事了。」   「我直接送你回家吧?」祁淵一邊推著輪椅,一邊摸出手機說道。   「好,謝謝,麻煩了。」   「沒事兒,客氣啥。」祁淵搖頭,說道:「我打輛車……嘿對了,松哥你家在哪兒?」 第456章異常   (又被404一章,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出來嚶嚶嚶)   蘇平挑了挑眉,爾後也顧不得再和派出所民警聊什麼,立刻便跑進房間裡頭到處看看。   小區是個老小區,但這類老小區,戶型格局反倒相對科學,不像新小區似的,空間都儘可能騰給客廳,臥室小的一批,放張床放個衣櫃後連轉身的位置都沒有。   套間目測有九十個平方的模樣,三室兩廳一廚一衛,廚房衛生間大小都適中,客廳不大不小瞧著也舒服,主臥與客臥都很大,唯有書房小些,只擺得下一張書桌,一個書櫃。   整個房間南北通透,四面採光,可以說是相當理想了,除了房子有了些年頭,小區整體上也比較老,建了有二十多接近三十年外,算得上是個十分給力的房產,交通情況也都算不錯。   但此刻,這套房子卻染了血。   蘇平首先走到廚房。   入眼,便見個女人倒在血泊當中,雙眼瞪得滾圓,額頭處被人重重砍了一刀,深可見骨,身上都是刀痕,看著猙獰恐怖很。尤其是脖子,砍的極深,被剁開了一半之多。   血腥味當中,還隱約間混雜著一股酸酸辣辣的味道。   他抬起頭,便見鍋中有著半鍋酸菜魚,但沒點火,天然氣閥門也沒開,估計是被兇手給關掉了。   「這兇手倒是有意思,臨走前還關了火關掉天然氣。」蘇平挑眉說。   「我看不見得。」荀牧說道:「受害人死亡時間距離這會兒應該不遠,血液都還是溫熱的。但這鍋酸菜魚,還有客廳上蒙了保鮮膜的飯菜,明顯煮出來有好幾個鍾了。   這家我沒見著有微波爐,我估計他們是打算熱菜吃點兒宵夜吧,結果還沒來得及點火,就碰到這事兒。」   「如果是我的話,就算是熱菜,也會先燒鍋,鍋熱了再下菜。」蘇平挑眉說道。   「難講咯。」荀牧聳聳肩。   蘇平又說:「勘察一遍也不費工夫,等會兒讓老魏調查調查吧。如果是兇手關的,這或許是一條線索。」   「嗯。」荀牧頷首,也表示同意。   兩人又往主臥走去。   嚴格來說,主臥裡有兩具屍體,一具倒在床上,一具蜷縮在衣櫃裡。老魏與凃仲鑫此刻也在這裡頭勘驗。   蘇平走進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掛在牆上的婚紗照,隨後又看向床上的屍體。   大致辨認了下,他就確定這個男人與廚房的女子,應該便是婚紗照上的那一對夫妻了。   那麼衣櫃裡那具男屍是……   「荀隊,蘇隊。」見到他倆,老魏和凃仲鑫等人一一打了招呼,隨後老魏還遞過來一打證件,說:「受害夫妻的身份證、戶口本、結婚證、房產證都在這兒了。」   「這房子是他們買的?」   「嗯,買的二手房。」老魏點點頭:「這對夫妻倆年紀也都不大,男的叫姚楚貴,今年二十七歲,女的叫池樂葵,今年二十四,去年三月才結的婚,到今天剛好一周年。」   「要出軌?吃了虧?」祁淵剛走進臥室便聽到這消息,不由眼角一抽,說道:「這對夫妻名字有點意思。」   蘇平等人一呆。   祁淵又說:「那個,蘇隊,剛我從這棟樓的責任保安那打聽到了個消息,這間房男主人,疑似是個gay,多次趁他老婆不在帶男人回家。女主人……很可能是個同妻。」   荀牧又一挑眉,低頭瞧了瞧結婚證上的名兒:「這種情況,配上這個名,難道是天意?」   「鬼的天意,分明是狗意賅的意思。」蘇平呸一聲。   幾人面面廝覷。   片刻後,荀牧乾咳兩聲,又看向祁淵,岔開話題問道:「那保安怎麼知道這事兒的?」   「他之前登記住戶信息的時候瞅見了。」祁淵回答道:「姚楚貴還給了他五百塊錢,讓他千萬保密。他也不想牽扯別人的家事,所以確實一直什麼都沒說,但現在人死了,我問的時候保安猶豫了一陣,就把這事兒告訴我了。」   「你在哪碰到的保安?」蘇平目光斜過來,問道。   「門口啊。」祁淵說:「蘇隊你進來以後,我就和派出所的前輩聊了聊,打算多問些情況,等會兒也好轉告你們。然後沒一會兒,就有個保安上來問怎麼回事,然後就跟我說了這事兒。」   「保安人現在在哪兒?」   「還在門口呢。」   蘇平輕輕頷首,說:「那你和方常過去,問問他對受害人一家還有沒有更多的了解。儘量多挖點線索出來。」   「好。」祁淵點點頭。   「等等。」荀牧叫住了他,問道:「他有說受害人是什麼做什麼工作的麼?」   「沒有。」祁淵搖頭,想了想,又說:「我估計他應該也不知道吧?哪裡會了解的那麼詳細的。」   「倒也是。」荀牧抿抿嘴,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內,便只說:「那你去忙吧,有消息隨時回報。」   「好。」祁淵頷首,又出到客廳找到方常,和他一塊兒出門跟報案聊些關於受害人的事兒。   與此同時,蘇平則側目看向衣櫃內,輕聲說:「這麼說來,這個男人就是姚楚貴的『男伴』咯?」   「有點奇怪啊。」荀牧輕聲說道:「你說這案子到底是個什麼性質?情殺麼?如果是情殺,沒理由這三人都死了啊,要麼池樂葵殺了這個人,要麼他殺了池樂葵……」   「應該不會是情殺。」蘇平搖搖頭:「姚楚貴和這個男人死的倒是挺近,可池樂葵死在廚房,離得太遠了。   最不合理的地方也在這兒了,看傷口,這些受害者應該都並非被一擊斃命的,那麼,不論作案人先對誰下手,受害者開口呼救,另外一邊的人聽到動靜就該趕過去才是。   當然,也有可能原本是待在一塊,結果兇手行兇的時候跑了。但那樣主臥到廚房之間應該會有相對明顯的血跡吧?但客廳、飯廳分明乾乾淨淨。」   「確實有點詭異。」荀牧輕輕點頭:「你說,有沒有多人作案的可能?」   「應該吧。不過我覺得,還是先問問看上下幾層的住戶有沒有聽到奇怪的動靜再說。死者遇害的時候,理應會高聲尖叫才對。」 第457章線索   「尖叫?」荀牧嘀咕道:「很多人遇到這種事兒喉嚨就跟堵住了一樣,喊都喊不出來,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三個人都喊不出聲的概率也不大,而且廚房那女人,還有床上這男人身中這麼多刀,動靜我估計也不會小。」蘇平說道,頓了頓,他又看向衣櫃,微微皺眉:   「倒是這人,身上瞧著沒什麼事兒的樣子……老凃,你檢查過他嗎?」   「沒,還沒來得及。」凃仲鑫雙眼一直盯著床上的那名健碩男子,仔細瞧了瞧,隨後說道:   「屍體下部屍僵開始出現,淺淡,指壓褪色,直腸肛溫三十七攝氏度左右,下頜關節與頸部極僵硬,其餘各大關節柔軟,屍僵未出現……   從這方面看,他死亡時間距今一小時左右,不超過兩小時。現在是十二點十八分,報案屍檢是十一點半,也就是說,他死亡時間應該在十點半到十一點半左右……   屍體還算比較新鮮,價值很大,屍體拉回去後,我會第一時間測算他的血液、腦脊液及眼玻璃體中鉀離子濃度,並用弱電流刺激眼輪匝肌和口輪匝肌做一番試驗,多次精確實驗下,理論上能將死亡時間精確到十五分鐘內。」   「好。」蘇平立刻頷首:「那麻煩你趕緊抓緊時間了……話說,現場你看過麼?有什麼發現?」   「大致掃了幾眼。」凃仲鑫說:「現場並沒有太明顯的搏鬥痕跡,加之死者後腦枕部有道極深的砍創,枕骨上都有砍痕,同時他雙手小臂存在多處刺切創與砍切創,為明顯的抵抗傷……」   「抵抗,卻又沒有搏鬥痕跡,後腦殼有刀傷……」荀牧嘀咕兩聲,問道:「這麼說來,他是被作案人從後邊偷襲,失去了大部分的反抗能力,只在兇手後續行兇的時候做些機械抵抗?」   「差不多就是這樣。」凃仲鑫說道,隨後抬手指了指衣櫃方向:「從現場血跡分布來看,他遇害時應該站在衣櫃前邊,兇手自他後方出現,一刀劈向他枕骨部。   而後他吃痛,轉過身來想逃出臥室,結果被兇手揪著衣服拉回床上,衣服存在明顯形變,其頸部喉結下方有道較深的勒痕,這就是證據。   之後兇手又連續多次劈砍,但兇器迥乎不同……兇手或許有兩人,一個持砍刀,另一個持匕首。   持砍刀的劈了下他後腦之後便沒再繼續動手,可能受害者被拉回床上控制住了以後就去了廚房殺害另一名受害者,之後的傷勢,都是持匕首的作案人造成的。   而且這名嫌疑人出刀也是雜亂無章,按理匕首適合刺擊,兇手卻是連砍帶刺,才會形成如此多的刺切創、砍切創,從這方面看,兇手並非是用匕首的行家才對,甚至打架經驗可能也不太豐富。   致命傷暫不確定,或許並沒有狹義上的致命傷,而是多處銳器創合併,導致失血過多引起失血性休克,最終致死。」   蘇平若有所思,爾後左右瞧瞧,納悶道:   「奇怪,兇手是怎麼進入現場的呢?死者遇害時正面對著衣櫃,按照你指的方向,人的視角完全能瞥到臥室門的方向……難不成死者是爬窗進來的?也不對啊,窗戶那分明有防盜網……」   荀牧挪到窗臺邊,打量了幾眼後,有了發現,又管凃仲鑫要來個棉籤,抬手輕輕蘸了幾下,又將棉籤拿到眼前觀看片刻,爾後伸手一指說道:   「不對,防盜網上有個逃生窗,窗上的鎖頭有血跡。這種老式的鎖頭太容易開了,結合上邊的血跡,兇手估計就是從這兒進來的,只是在離開的時候順便將鎖頭給鎖上了。   他們或許還清理過鎖頭,不過時間匆忙,清理的不是非常乾淨,還有些許血跡殘留。」   蘇平立刻走過來打量幾眼,又拿電筒照了照,俯下身仔細觀察片刻,頷首道:「不錯,窗臺上有灰塵足跡,很淡,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這麼說來……」老魏回過頭說:「勘察這老半天了,沒發現家裡頭有什麼財物,受害人手機也沒見著,錢包裡沒有現金。不會是入室盜竊上升為殺人吧?」   「不太可能吧。」荀牧皺眉:「如果是入室盜竊,在窗戶邊看見房間裡有人的話,應該是暫時放棄作案想法,又或者換一家下手,沒理由進來殺人再把東西摸走的,這不合常理,不合邏輯。   而且按照老凃剛說的,兇手似乎也不是慣犯,也算不上多麼小心謹慎,留下了不少線索和證據,至少在命案上應該還算新手。這樣的人,輕易間不會產生殺人想法並付出行動的。」   「倒也是。」老魏嗯一聲,不接話了,繼續做調查。   「對了,」荀牧又掏出手機,說道:「被一打岔我差點忘了,我先問問報警電話的實名登記信息是誰,如果是受害人的話……」   一通電話打出去,當場就有了恢復,他掛斷電話,皺眉放下手機,說道:「手機號是池樂葵的。」   「這麼說,還真是用受害人手機報警。」蘇平嘖一聲:「報案時間是十一點半,換句話說,兇手應該也是在這個時間前後離開的現場,然後直接將手機關機。」   「如果兇手夠小心的話,應該離開現場,出了小區之後再打報警電話。」荀牧看向門口方向,說:「小區外就有警務辦公室,接到辦案電話後三分鐘多一點兒,門口那倆同事就趕到了現場。」   「也許吧,但兇手未必會料到咱可能來的那麼快,或許是一邊離開一邊報警的,搞不好,那倆同事還與兇手擦身而過……」蘇平說道:「總之在這個時間前後離開現場就是了,差距不會很大,你別跟我槓這些。」   荀牧眼角一抽:「行行行,不跟你槓,我把消息傳給圖偵同事先,重點先查查十一點半前後,這棟樓附近的監控探頭,瞧瞧能不能有什麼發現。」   「嗯。」蘇平頷首,爾後又對一名痕檢員招招手:「來,你先過來把這足跡固定並採集了,好推測嫌疑人身材特徵。這鞋印太淡,都不好測數據。」   「是!」   昨晚不小心睡著了,沒來得及發第二章,這張算昨天的……   第一更今兒儘量早點,第二更不能保證,很可能會放到明天傍晚一塊……   調整作息中,見諒,麼麼噠。 第458章八字   「咦?」就這時,老魏忽然有了發現,抬起相機拍了幾張照後,小心翼翼的將衣服堆一撥。   幾縷乾枯的頭髮立馬露了出來。   蘇平眼角餘光瞥見,立馬轉頭瞧過來,就忽的發現一顆頭顱。   「還有死者?」他被嚇了一跳,立刻衝過來瞧瞧。   老魏心裡也咯噔一聲,正打算喊凃仲鑫,但話到嘴邊,口罩被帶的動了動之後,又咽了回去,整個人長鬆口氣,搖頭說:「不是死人,假的,只是做的比較像而已。」   蘇平身子一頓,也跟著鬆了口氣,速度放緩了些,走到衣櫃邊,蹲下身子仔細瞧了瞧。   「咦?」瞧了兩眼,他又站起身轉頭往床上姚楚貴的屍體看去,納悶道:「你們瞧瞧,這顆假頭跟姚楚貴是不是有點像?」   「沒有吧?五官還是有點差別……但別說,臉型真的很像,髮型更是幾乎一模一樣,尤其這幾道小辮子……」   老魏說了一半後又改口,跟著多打量了一眼這顆假頭,眼珠子一轉,說:「我大概知道咋回事兒了。」   「噢?」   老魏抬手指了指床頭櫃,那裡有個小皮包,皮包此刻被展開,裡頭裝著些長梳子與剪刀之類的東西,又指了指假頭,說:「這大概是定製的模型吧,用來給理髮師『練功』和設計髮型的。   有可能是姚楚貴按照自己臉型定製的,也有可能是池樂葵幫他定製……留著這麼長的頭髮,又是個同或者是個雙,他應該蠻有個性,給自己,或者讓老婆給他定製髮型也沒什麼奇怪。」   蘇平輕輕點頭,倒也認可老魏的這個解釋。   荀牧卻說:「不對吧?做的這麼像,定製成姚楚貴自己的模樣的話多少有點晦氣,再有個性的人也不見得能接受……」   「其實沒多像。」老魏解釋道:「主要是輪廓相似,髮型一致,就給人特別像的感覺,其實五官根本不一樣。臉型相似的原因,是為了更好的設計髮型吧,畢竟很多髮型都非常挑臉型的。」   「也對。」荀牧又點了點頭,爾後指了指模型的臉部:「這兒怎麼有點變形啊?」   蘇平瞥了眼衣櫃內的死者,說:「恐怕是被他打的。」   荀牧眼珠子一轉:「也就是說……他躲在衣櫃裡,不知怎麼著看到了這顆腦袋,乍一看和姚楚貴太像,被嚇了一跳,一拳把這顆腦袋打了下來,又踢進衣服堆裡?」   想了想,他又補充說:「將恐懼源打掉,也確實是大多數人的本能反應之一,根本不可控,也不過腦。」   「等等……」老魏忽然發現了什麼,在模型的「頭頂」上翻了翻,又彎下腰在衣服堆裡照了照,爾後摸出兩根細針來。   「這是什麼?」荀牧好奇問道。   蘇平若有所思:「固定髮型的?」   「誰會用縫衣針固定髮型啊。」老魏說道:「你們看這模型的『頭頂』上是不是有幾個針眼?」   「還真是……」荀牧說:「這幾根針難不成是扎在模型頭頂上的?」   老魏又翻來覆去的瞧了瞧這模型,又拿起來輕輕左右晃了晃,爾後眼睛微微一眯,兩手分別抓著頭頂和脖子處,輕輕一擰。   這模型頭頂上竟然還有個「蓋」,被老魏擰開之後,輕輕一倒,便有個小布包被倒了出來。   緊跟著,老魏打開小布包,從裡頭取出了一小捆頭髮,還有一張黃色的捲成一卷的紙條。   將紙條緩緩展開,他便又輕聲念道:「姚楚貴,癸酉年甲寅月甲子日庚午時……後邊跟著一堆看不見的符號,啥意思?」   蘇平立刻摸出手機,然後問:「你剛報的那玩意兒,再念一遍?什麼年月日?」   「癸酉年甲寅月甲子日庚午時……」   「癸酉年是1993年,1933年……」蘇平說道,爾後瞧了一眼姚楚貴的屍體。   荀牧則直接翻手機,找到張照片,說:「老蘇你查查1993年2月12日。」   「好……」蘇平照做,然後嘿一聲:「神了,這天還真是癸酉年甲寅月甲子日。你竟然還會推算這曆法?」   「推算錘子,這天是姚楚貴身份證上的生日!」荀牧翻個白眼:「庚午時……庚字不知道啥意思,但午時應該就是中午十一點到一點之間?我估計這是姚楚貴的生辰八字吧。」   蘇平挑眉。   「你是一點都都不懂?」荀牧有些詫異,然後說出自己的猜測:「寫了姚楚貴的名字,有他的生辰八字,還有這撮頭髮估計也是他的,放在髮型與臉型跟他差不多的模型頭裡,頭上疑似還被扎了幾根針……   我感覺估計是某種詛咒。降頭?釘頭七箭?又或者某種亂七八糟的邪術?當然也可能是祝福,聚財開竅什麼的,只是總感覺有點兒邪門的亞子,不太像是祝福,我更傾向於詛咒。」   蘇平被他說的心裡有些發毛,瞧了瞧老魏手上的腦袋,怎麼看怎麼詭異,便又移開目光,暗暗做了兩口深呼吸,隨後看向男子屍體。   老魏又將衣服收了收,過程中還跟著找到了幾枚細針。   蘇平盯著屍體的腳丫子瞧了兩眼,輕聲說:「腳底板有少量針眼,估計是他踢這顆腦袋的時候,被針尾巴扎了。他踢得比較用力,所以哪怕是針尾,還是扎破了皮。」   這時候,凃仲鑫很快將姚楚貴的屍體檢查的差不多了,吩咐人把屍體裝起來,便又挪到衣櫃邊上。   「你們嘀嘀咕咕老半天了,讓我瞧瞧?」他說。   「哎,你看,你看!」老魏其實也將衣櫃檢查了個七七八八,便抱著那顆模型腦袋騰出位置,說:「我去床邊上瞧瞧先。」   蘇平點頭。   凃仲鑫拍了幾張照片,又瞧了瞧這具屍體,搖頭說:「身上沒有明顯的致命傷口,也沒有典型中毒跡象,怕是嚇死的。」   「嗯?」   「也難怪。」凃仲鑫說:「衣櫃裡可視條件不好,黑黢黢的,這腦袋乍一看恐怕很容易被認為是姚楚貴,但他分明剛剛才見過姚楚貴,怕會以為自己是撞鬼了。   接著他下意識的打下模型,還踢了幾腳,就被模型上的細針給傷了,感覺到刺痛,他搞不好會以為這腦袋在咬他腳趾頭。」 第459章人偶   「噗,」蘇平沒憋住:「鬼不要面子的啊,咬他腳趾頭?」   荀牧眼角一抽:「行啊你老蘇,本來有點陰森詭異的氣氛,一下被你破壞的乾乾淨淨。」   蘇平聳肩:「實話實說罷了。」   頓了頓,他看向凃仲鑫,問道:「確定這名死者身上沒有致命傷痕?」   「沒有。」凃仲鑫搖搖頭,說:「腳上那點扎傷根本不算什麼,也確實沒發現中毒跡象……當然,究竟是不是被嚇死的,或者說到底怎麼死的,現在沒法武斷的下結論,只是一個猜測,具體得回去檢查一遍再說。」   蘇平輕輕頷首。   凃仲鑫又大致看了看衣櫃裡頭,說:「衣櫃裡相對凌亂,應該都是他在裡頭手忙腳亂搞的。最後腦袋微微抬起看著上方,可能此時姚楚貴剛好拉開了衣櫃。   在衣櫃裡看到了姚楚貴的腦袋,緊跟著又瞧見姚楚貴拉開衣櫃,搞不好還剛好看到一把刀揚起對著姚楚貴劈去,一口氣沒喘過來,活活嚇死了,不是沒可能。」   說著,他在這個年輕男子的身上翻了翻,又從口袋中摸出個小罐子。   「布地奈德福莫特羅粉吸入劑?」凃仲鑫眉頭微挑:「他有哮喘?」   說著,又抬手翻了翻死者的眼皮和嘴唇,還抬起死者的手瞧了瞧,接著說道:「瞼結膜、口唇黏膜和指甲存在不太明顯的輕微發紺,確實是窒息性的體徵,可能是因哮喘引起的心搏驟停導致猝死。」   蘇平接過藥瞧了起來。   凃仲鑫見了,解釋道:「這藥在哮喘用藥中也挺常用的,不過相對不如硫酸沙丁胺醇和沙美特羅替卡松那麼常見,主要用於需要聯合吸入皮質激素和長效β2……」   「停。」蘇平趕忙制止:「這些名字聽了就腦瓜疼,除了哮喘病人和你們這幫學醫的學藥的學法醫的外怕沒幾個人記得清楚……重點是,確認這年輕人有哮喘?」   「也可能是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凃仲鑫說。   「總之是呼吸系統疾病咯?」   凃仲鑫點頭。   「好。」蘇平將藥還給他,說:「抓緊系統檢查一遍,然後去廚房裡頭看看吧。池樂葵身上也有多處刀傷,可能存在不少有價值的線索。」   「哦。」凃仲鑫應一句,蹲下身開始做勘察。   老魏那邊已經勘察過一遍了,所以他這邊倒也沒多少工夫,只需要做點法醫學檢查,找找生物學證據即可。   大致瞧了幾遍,他就帶人去了廚房。   此時,祁淵也回來了。   「怎麼?」蘇平轉頭看向他:「都問明白了?」   「嗯。」他點頭說:「其實也沒有多少線索,保安知道的不多。」   頓了頓,祁淵又繼續說道:「首先是受害人職業,姚楚貴是自由攝影師,時不時端著他的大相機在小區裡到處拍,聽說有照片還拿過獎。   我拿手機查了一下,不是啥靠譜大獎,屬於那種給錢就能參加,參加至少有個安慰獎的專門用來做自我包裝騙圈外人的獎。不入流的自由攝影師嘛,打點這樣的廣告,總能吸引一些人找他拍照片。」   荀牧挑了挑眉:「這保安了解的這麼詳細?他竟然連這種獎項名字都記得住?」   「他逢人就說,所以印象比較深刻。」祁淵道:「而且其實記得也不準,我搜了以後還是靠模糊搜索找到的。」   「哦。」荀牧這才點點頭,又問:「那池樂葵呢?」   「不清楚,但好像是設計師,或者設計相關行業的。」祁淵回答,爾後眼角餘光瞥見「腦殼」被擰開的模型腦袋,說道:「可能是髮型設計師?」   蘇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輕笑,將放進證物袋中展開了的紙條和頭髮絲遞給他,並說:「從那個模型裡摸出來的,你瞧瞧。」   祁淵好奇的拿過來,然後被嚇了一跳。   「這尼瑪……詛咒?」他眨眨眼睛,又瞧瞧周邊的環境,一床的鮮血,只覺得心裡略微發毛,忍不住咽了兩口唾沫。   就連荀牧、蘇平這樣的老刑警,瞧見這詭異的「儀式」,以及血淋淋的現場,雖然不至於害怕,卻也都不免覺得一股寒意襲來,更不要說他這樣子的新人了。   恐怕也就見死人比見活人都親切的凃仲鑫能毫無波動。   「咦?」很快,又有痕檢員從床底下發現個稀奇古怪的人偶,交給老魏,老魏看了看,掀開人偶的衣服,咦了一聲。   蘇平正好瞧見這一幕,眉頭一挑:「老魏你個死變態,看到人形玩偶竟然第一反應先掀衣服?」   「咳咳……」老魏乾咳兩聲,臉色微紅,初著脖子說道:「我TM是覺著這玩意兒捏起來手感不太對勁,我才沒你想的那麼齷齪!」   說著,他將人偶對著蘇平。   蘇平眉頭挑的更高了。   人偶背後已經被戳爛,也不知道被戳了多少回,不少棉花都被帶了出來。   隨後老魏又讓人對著人偶拍了個照,轉頭瞧瞧腦袋模型,眼珠子一轉,又伸手拉開玩偶背後的拉鏈,在裡頭摳了摳,不久果然又摳出來一撮頭髮,一張紙條。   展開紙條,依舊是姚楚貴的名字和八字,後邊跟著一串看不懂的符號。   他又要來裝在證物袋中的另一張紙條,仔細對比了一下後,搖頭說:「這倆符號不一樣,應該表明著不同的意思。」   祁淵又咽了口唾沫,眼睛不自覺的又瞟了床上的屍體幾眼,隨後又很快恢復鎮定,只是心跳稍稍快了幾分。   「蘇隊,你認不認識懂這玩意兒的,問問看啥意思?」老魏說道。   「我怎麼會認識。」蘇平翻個白眼。   倒是荀牧,捏著下巴說道:「我記得六年前抓住過個暗示、蠱惑乃至遙控他人自殺的神婆,可惜好像被判了死刑。而且聽說這裡頭彎彎繞繞很多,什麼塔羅牌,降頭,神神鬼鬼的道兒有一大堆,彼此或許都看不懂。」   老魏聳聳肩,看向那名痕檢員:「你這在哪兒發現的?我記得床底我掃過一眼,沒見著這玩意兒。」   痕檢員回答道:「床板下邊黏著呢,我打算對床底做個細緻的調查,就看到了。」   補昨天的更新。 第460章詛咒   「調查床底?」老魏挑眉,很想問一句調查床底幹什麼。   現場很明顯,與床底沒什麼太大的關係,瞥一眼就足夠了。   不過他話沒出口,便咽了回去,只點點頭。   現場調查工作當中,僥倖心理要不得,許多時候都得蹲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搜尋過去,他雖然以經驗判斷出床底沒什麼有價值線索,但誰知道呢,說不定便有兇手的毛髮被踢進了床底。   還是不要打擊新人的積極性的好,他便只輕輕頷首,沒說什麼。   「仔細多搜查搜查吧。」蘇平說道:「這個小屋裡,不知道還有多少這樣的代表著姚楚貴的『小人』。   而且,雖然不明白那些鬼畫符到底啥意思,但從被扎爛了的人偶看,肯定是詛咒無疑。至於具體是什麼詛咒,我倒覺得不是特別重要,沒必要非得弄清楚。」   荀牧目光瞧了過來,同時嗯一聲:「贊同。這些詛咒,恐怕是池樂葵給姚楚貴下的,原因……很可能是他出軌的事兒被池樂葵給發現了。」   「嗯?」祁淵挑眉:「如果是這樣,按理應該直接鬧離婚才對吧?再不濟也會和他老公大吵一架,找自己娘家人過來評評理什麼的,悶聲不響的下詛咒……怕不是腦瓜子有坑?」   「誰知道她有沒有鬧過離婚,有沒有吵過架。」蘇平聳聳肩:「雖然多數情況下,娘家都是已婚女人的後盾,但坑爹的娘家也不是沒有,相反還多得很……   在勸和不勸離啊,家和萬事興啊,離婚說出去丟人啊,能過就湊合著勉強過啊之類莫名其妙的傳統思維下,搞不好她娘家反而勸她忍一時退一步,說什麼讓姚楚貴改過了就好了呢。   連娘家人都不幫她,老公又不同意離婚,她真想離就只能走起訴這條路,絕望下,她意圖用詛咒的法子讓姚楚貴暴斃也不是不能理解。」   「或許還有別的緣由,但……怎麼說呢,目前線索比較少,不好猜。」荀牧接話說:   「但他們夫妻倆又沒孩子,客臥也是空的,只放了個空床和一臺跑步機,家裡就他們倆,姚楚貴不可能自己給自己下詛咒吧?排除下來,就只可能是池樂葵幹的了。」   見他們在那討論起來了,老魏把人偶和紙條、頭髮收好,吩咐痕檢員繼續幹活,便又繼續勘察窗臺這邊的痕跡。   蘇平則嗯一聲,隨後又看向祁淵,問道:「保安還說了什麼沒?比如他們夫妻對外表現的是感情深厚還是什麼?」   「沒,他沒那麼八卦。」祁淵說:「至少他自稱自己沒那麼八卦,說要不是姚楚貴當時還特地給了他錢讓他別聲張這事兒,他都不一定記住姚楚貴出軌而且是個同的事兒。」   想了想,又道:「其他也沒有了,畢竟只是責任保安嘛,能了解這些線索就不錯了。咱們倒是問了好些個問題,可惜絕大多數他都答不上來。」   「也算意料之中。」蘇平點了點頭,隨後說道:「行了,咱們也再到廚房好好瞧瞧吧。老魏,你這邊要有什麼發現就喊一聲,趕緊把臥室大致勘察完一遍再去廚房看看。」   老魏嘖一聲:「廚房我不安排了那倆研究生勘察了嗎?」   「研究生雖然學歷高,經驗也有,但不是還比不上你嗎。」荀牧笑道。   「都一樣。」老魏說:「廚房那兒我也瞅了一眼,稀裡譁啦都是血,還有油汙,一大堆鞋印,看著是複雜得很,外行人瞧兩下頭都暈了,但對我們來說那可好的很,不怕痕跡多,就怕沒沒痕跡,越多越好,越複雜越妙。   這麼凌亂複雜的痕跡,別說研究生了,成績好點有那麼些經驗的本科生都能分析個大差不離。」   「大方向當然不用你多說,小祁基本都能看個大概。」蘇平回道:「只是我不要大概,我要確切的結論還有關鍵性的線索。   複雜痕跡能分析出的道道是不少,但那沒意義,我希望你們能從這堆複雜線索當中分離出關鍵的指向性證據——如果現場存在這一證據的話。」   「行,我知道了。」老魏頷首:「那我等會過去瞧瞧。」   「辛苦了。」蘇平回道。   他有點兒心累,畢竟他很少跟老魏合作,平時更多是與柴寧寧對接,老魏一向在科室當中主要屬於埋頭幹事兒的那類人,做對比,寫分析報告,搞科研這塊比較在行,現場也出,但他很少直接做匯報工作。   也就是柴寧寧懷孕了,他才更多的接替柴寧寧出外勤。   可惜就目前而言,跟蘇平、荀牧都沒什麼默契,不清楚他們到底要的是什麼,作報告時總是長篇大論把所有報告都過一遍。   如果換做柴寧寧,她只會選擇將其中最有價值的報出來,且多數時候只說結論,至於其他的調查結果,都在報告書裡,有空閒了自己慢慢看就是。   又囑咐了老魏兩句,蘇平便和荀牧、祁淵往廚房走去。   不過他們沒進廚房——畢竟這個獨立廚房的面積雖然算相當大,有十個平米左右,但說大也只是相對於多數戶型的廚房而言的,單看數值這空間其實不算大。   畢竟廚房內各類物件比較多,他們家冰箱和洗衣機都放在廚房內,在扣去洗滌池、多功能儲物案臺、爐灶等七七八八的佔用了一多半面積,能站人的地兒還不到五平方。   地上還有大量的血跡,躺著一具屍體,想勘察只能鋪設勘察板,原本倆痕檢員在裡頭還好,凃仲鑫又領著個人走了進去,便顯得很擁擠了,蘇平等人再進去只能是添亂。   蘇平只在門口問道:「有什麼發現沒有?」   「沒什麼特別的。」凃仲鑫頭也不回,說道:「都是尋常傷口,現場慘烈但沒多少搏鬥痕跡,推測兇手衝進廚房就直接對著死者額頭砍了一刀,然後一頓亂砍。   從身上的創口來看,都是砍創與砍切創,創口大、創底深,連連揮刀,砍了不下二三十刀,具體還沒數,把受害人活活砍死了。   現場沒怎麼收拾,血足跡什麼的也很好辨認,回頭我給你們做個兇殺過程還原吧。」 第461章鬼鬼祟祟   「麻煩了。」蘇平再次說道,隨後讓祁淵留下來跟著凃仲鑫學習,他則拉著荀牧走到一邊,問:「咱們問問走訪調查情況?」   「別著急吧。」荀牧搖搖頭說道:「這才剛開始展開,又哪裡能這麼快有結果了……話說回來,你對這樁案子很上心啊!」   「嗯。」蘇平頷首說:「挺感興趣的,雖然說起來不太合適,但這樁案子確實有意思。   一對夫妻連帶著很可能是姚楚貴『姦夫』的男子一併身亡,姚楚貴又疑似被他妻子池樂葵下了詛咒,同時本案還可能是入室盜竊、搶劫上升為殺人……   疑點不少,謎團很多,而且兇手作案動機其實也有點兒站不住腳。這樣的案子,你不心癢好奇麼?」   「有一點。」荀牧聳聳肩,隨後話鋒一轉,老老實實的說:「但也有點兒麻木了。   這十來年,辦的案子太多,什麼稀奇古怪的都有,真有些麻木了,再獵奇的案子,也很難讓我真正產生興趣,只是肩膀上扛著的職責,心裡頭的那點兒信念撐著,讓我孜孜不倦的辦案,破案……」   「官話講的倒是越來越溜了。」蘇平斜他一眼。   荀牧嘴角一抽:「這還真不是官話,跟你也用不著,而是實情……」   「累了?」   「啊?」   「當了這麼多年刑警,累了?」   「有一點兒吧。」荀牧抿抿唇,說:「我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但……撐下去吧。」   頓了頓,他往廚房方向瞧了兩眼,輕聲說:「別說我了,像小祁,見習期還沒滿,都已經能看得見疲態,對許多事兒都已經麻木,不再像開始那樣有激情。」   「累了就歇歇,身為支隊長,你沒必要老往一線跑,坐鎮指揮,給我們當後盾,讓我們能沒有後顧之憂的去破案就好。」蘇平淡然的說道:   「覺得麻木了,累了,就停下來休息休息,別硬逼著自己,到時候產生逆反心理。勞逸結合也相當重要,磨刀不誤砍柴工,這個道理你應該懂。」   荀牧輕輕聳肩,沒有做出回答。   蘇平又轉過頭,看向祁淵的背影,輕聲說:「說到小祁……講起來,當初還真是看走眼,有些誤會他了。」   「噢?」荀牧有些納悶:「怎麼講?」   「你忘了麼?」蘇平輕笑:「當時咱倆討論過,都覺得他態度雖然好,但功利性有點重,將來不小心可能會踏入歧途,得好好打磨打磨。」   「想起來了。」荀牧嘴角也微微揚起,雙眼略略向下彎,說,眼角浮現出細密的魚尾紋,說:「咱們倆辦了太多的案子,潛意識裡其實已經傾向於『人性惡』的方向了,總以負面的眼光看別人。   當時的小祁,太過積極熱忱了些,就總覺得是表現給咱們看的。現在回想起來,以那傢伙的低情商,如果是偽裝,早就被揪穿了。」   「他是單純的積極、熱忱。可惜,隨著時間的推移,就像你說的,也多少有點兒麻木了。」蘇平嘆口氣。   「沒辦法。」荀牧搖搖頭:「幹我們這行,如果想當好一名刑警,就只能在罪惡之中浮沉,明明心向光明,卻不得不成天與罪惡為伍,說起來其實非常煎熬。」   「光明?」蘇平冷笑兩聲,搖搖頭。   荀牧乾咳兩聲:「這個論題我記得跟你講過。公安本身是守序中立的,但但當公安的人,不可能絕對中立,多少會有陣營傾向。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守序正義……」   「不講這些,太空。」蘇平搖頭,爾後跟著又笑道:「怎麼,你也覺得小祁情商低?」   「低的一批。」荀牧挑眉:「虧他運氣好,碰到咱們這樣的好領導,否則早就被排擠到不知哪個旮旯角落裡去了。」   「剛從象牙塔出來,也沒辦法……」蘇平再次搖頭,跟著又斜了他一眼:「倒是你,自誇的套路掌握的越來越純熟了。」   荀牧聳聳肩。   片刻後,他又忍不住輕聲問道:「對了,你說他不會真的是……」   蘇平:→_→   荀牧心中一凜,立刻噤聲不言。   過了一小會兒,他又岔開話題:「其實很多時候真的羨慕你,從警二十多年了,依舊這麼感性,這麼……」   「老凃他也一樣。」蘇平淡淡的說道。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講白了,也是職責。」   「噢?」荀牧好奇問道:「什麼職責?」   「傳種。」蘇平說,跟著又呸一聲:「屁的種,傳火。」   荀牧眼角一抽。   「這是老局長傳承給我的使命。」蘇平神色肅穆,宛若狂信徒:「借用魯迅先生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日後如竟沒有炬火……」   頓了頓,他看向祁淵,看向凃仲鑫,看向存在感變得很低,雙腿還有些浮腫,一直悶著不吭聲卻仔細勘察現場的松哥,看向又要扮做與松哥不對付,卻偏偏又忍不住不時關切的瞧著松哥背影的方常……   最後看向荀牧,吐出最後半句話:「我們便是永存不歿的光。」   「你啊。」荀牧失笑:「吐槽我中二吐槽了十來年,自己也終於忍不住中二了一回?」   「文化人的事兒,能叫中二麼?」蘇平瞧了他一眼:「你肚子裡能有我這麼多墨水?」   「肚子裡不知道,但你腦子裡肯定很多水。」   「嗤!」蘇平雙眼一翻。   「咳咳,好了。」荀牧擺擺手:「咋忽然感性起來了……」   「怪你啊。」   荀牧:???   「荀隊……蘇隊!」這時,阿先聲音從外頭傳來,聽著有些焦急的模樣。   兩人立馬跑到門口,對依舊守在這兒的民警和杵著不願意離去的保安點點頭,隨後走到樓梯處向下看去。   就見阿先兩腳一上一下垮了三級臺階,腰微彎,手放在膝蓋上方喘著粗氣兒。   見著他們倆,他立刻勉強調整了下呼吸,說:「樓下……樓下有個男人鬼鬼祟祟的往這看,繞著這棟樓遊蕩,瞧見我注意他,立刻拔腿就跑……   害!總之,總之……人抓到了,你們要不要下去瞧瞧怎麼回事兒?」 第462章知情人   兩人對視一眼,隨後異口同聲的說道:「走,看看去!」   阿先便立刻帶著他們下樓。   出了單元門,蘇平便瞧見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正以亞洲蹲蹲在警車邊上,老海正緊盯著他。   「怎麼回事兒?」荀牧當先走過去,問道。   「警官,冤枉啊!」中年男子臉上掛著淚痕,估摸著是被擒拿時疼的,也騰不出手去擦。   「你在現場鬼鬼祟祟的幹什麼?」蘇平也跟著過來,沉聲問道。   「我……我……」中年男子支吾一陣,然後左右瞧瞧,一咬牙:「我過來報警的,可是又害怕被報復,有些猶豫不決,就在這附近踱來踱去……忽然那位警官……」   說著,他下巴對著阿先揚了揚,說道:「他忽然就對我大喝一聲,問我幹什麼的,我被嚇了一哆嗦,也是心虛吧,腦子一抽拔腿就跑,然後就被你們給逮了……」   「那你跑什麼?」阿先皺眉問道。   這中年人摔得還有點兒重,擒拿這傢伙的時候他出手也毫不客氣,假若他真的只是想報案又有所顧慮不敢報案的知情人,那他可就擔上事了,通報批評恐怕少不了。   「你追我我才跑啊。」中年男子有些委屈。   「你不跑我會追你?」   「你不追我我就不跑了啊……」   荀牧蘇平:……   「停!」蘇平呵一聲,隨後打量了中年男子兩眼,冷聲道:「說吧,犯什麼事了?」   「打牌犯法啊……」   中年男子別過頭。   「只是打牌?」蘇平冷笑:「你要不說,等我們查出來,可就沒那麼簡單了。你還不說,我這就讓人在小區裡問問有誰認識你……」   「說,我說!」中年男子似乎被猜到了痛腳,趕忙打斷蘇平,爾後小心翼翼的左右看看,這才壓低聲音道:「我這就說,你們千萬別大張旗鼓的查啊,不然讓兇手知道我就死定了……我老實交代,我來偷電瓶的。」   蘇平:???   他聲音壓的更低:「這段時間路上人少,可好偷了。但疫情馬上要過去,以後怕就沒這機會,所以我想抓緊時間多幹兩筆……   今晚才偷了兩個電瓶,到牆根給我兄弟,打算回來再摸一個就收手,結果就瞧見了兩個人,穿著深灰色的衣服,還都背著個包包,在這棟樓外邊飛簷走壁的,牛的一批。   再仔細看,他們在借著防盜網和空調外機的架子往上爬呢,可靈活了,看的我一陣羨慕,這兩人牛批炸了,我要是有這種手段……」   頓了頓,他趕忙改口:「我要有這種手段我也不會入室盜竊,多危險啊,一不小心摔死了怎麼辦,再說入室盜竊、搶劫也比我偷電瓶嚴重多了……」   蘇平翻個白眼:「講重點!」   「是是是!」他立刻道:「我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同行……也不能說是同行吧,反正都是偷東西的,也來了興趣,就一直看著他們,看他們沒注意到我,還暗摸摸錄了個視頻。   等了沒多久,聽到樓裡連續傳來幾聲尖叫,有男人的有女人的,可把我嚇一跳,但也沒多想,因為他們翻進去的那間屋子有光,估計被裡頭的人發現了吧。   我就接著找目標,但總還是好奇這邊的情況,兜兜轉轉一圈,就乾脆又回來這兒了,電動車一個電瓶也就賣一兩百塊錢,哪裡有看熱鬧來的重要……   剛回來找個好位置,蹲了一小會,那幫傢伙出來了,我又拿起手機拍,一直到他們落了地,才發現好像有點不對勁,他們身上都有血。   不過也正常,估計他們是直接搶劫,砍傷了人吧,我還是沒多想。只是看到他們其中一個人,一邊走一邊打電話,聲音不大不小的,聽上去好像是在報警,那時才有點兒納悶,這幫傢伙怎麼回事兒?   正納悶著呢,那兩個傢伙翻牆走了,又過了幾分鐘吧,過來了倆警察,我又觀察了一下子,知道是死人了,那時候就一直糾結,到底要不要出來跟你們說咋回事兒,一直等到你們來,然後被你們抓了。」   說到這兒,他忍不住別過頭:「不慫不行啊,這兩個人又牛批,能爬窗,還敢殺人,心狠手辣的,要你們沒抓住人,又讓他們知道是我舉報的,半夜找到我家翻窗進來幹我怎麼辦?   家裡雖然有防盜網,但這家也有啊,防盜網還不是攔不住他們……唉,反正就糾結……早知道會被你們發現,我還不如直接出來報警呢,現在好啦,偷電瓶的事兒也被你們知道了,怕又要被關一陣子。」   蘇平和荀牧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對方的意思——這傢伙腦子貌似不太好。   又或者另有所圖。   否則沒理由之前還畏畏縮縮的,結果被蘇平一嚇唬,就什麼都說出來了。而且一番話他說的挺順暢的,至少在說之前就打過腹稿,甚至可能暗摸摸的彩排過。   不過現在暫時不是深究這事兒的時候,荀牧便問:「手機在身上嗎?」   老海取出一個密封袋,裡頭裝著的便是這人的手機,上邊有幾道裂痕,也不知是被抓的時候摔的,還是早先就屏裂了。   荀牧接過,然後斜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密碼?」   他趕忙回答:「我兒子的生日就是。」   荀牧:(╯‵□′)╯︵┻━┻   「我他媽怎麼知道你兒子生日?說!」   「……」他咽口唾沫,道:「960230……」   荀牧照著他報的數字輸入,爾後成功解鎖,跟著微微一愣,抬起頭臉色古怪的看向他:「不是,你家二月有三十號?」   「農曆,農曆。」他乾咳兩聲:「我兒子是農曆二月三十出生的。」   「逼話咋那麼多……」蘇平忍不住嘟噥一句,一把將荀牧手裡的手機抓了過來,翻找一陣找到相冊,打開,隨後將手機屏幕翻轉,指著幾個視頻問道:「是這些視頻嗎?」   中年男人立刻回道:「嗯,對,這些都是,拍了三段,發現他們時一段,他們下來時一段,他們落地後要走的時候一段。」   荀牧盯著自己手心呆了兩秒,爾後問道:「他們往哪兒跑的?」   第二更明天補……   嚶嚶嚶我果然不配睡午覺,竟然一覺睡到十點…… 第463章目標   中年男人又對著某個方向揚了揚下巴,說:「往那兒跑的,我估計也是翻牆。那牆我都能輕輕鬆鬆翻過去,更別說他們倆了。」   頓了頓,他跟著補充道:「他們跑的地兒,一路都沒監控,我經常在這裡偷電瓶,對這個小區特了解。   所以……雖然這小區監控其實還算不少,但你們想要考監控抓人的話,白搭,別指望。」   荀牧聳聳肩,對著他手機一指:「這不已經讓你拍到了麼。」   「不行的,我手機晚上拍視頻挺坑,看不太清楚。」他搖搖頭說。   荀牧斜了他一眼,沒接話,只在心裡念道尋常民用級的監控也好不到哪兒去,即使帶了夜視功能,畢竟主動夜視的距離相當有限,遠了依舊是一片漆黑什麼都拍不到。   蘇平瞧了幾眼,便將手機收起來,對荀牧搖搖頭,說:「倆作案人都戴著口罩,而且拍攝距離比較遠,看不清臉。板寸,兩人都剃了板寸。   倒是都挺高的,目測兩人都在一米八以上,身材都很健碩,看他們攀爬的動作,身手也很矯健,或許做過專業的訓練,比如跑酷運動員什麼的。   這些作為參考與現場痕檢、屍檢的補充證據倒是沒什麼問題,但要作為直接的指向性線索,還差這點。   不過……通過視頻拍攝時間,倒是能將兇手作案時間鎖定到相當精確的程度,晚上十點四十三分入室,十一點二十八分出來,落地後就報了警。   推測作案人入室後應該就立刻動手了,持續時間不會太長,是以受害人死亡時間應該在四十五分上下,左右三五分鐘時間。之後半個多鍾,估計用於搜尋室內財物了。   有點奇怪的是,他們離開現場,也是通過爬樓走,而未從門口離開……是擔心樓梯間內和單元樓門口有監控麼?   避開了所有監控,那麼調取監控視頻就沒什麼直接意義了,但可以往前調取監控作為補充調查——他們恐怕做了長時間且相當充分的踩點工作,而踩點確認監控機位的時候很可能會被監控給拍到。」   荀牧嗯一聲,看向阿先,又瞥瞥那中年人,想了想,擺擺手說:「先把他帶到車裡去,晚些時候一塊帶回支隊。阿先,你就留在車裡看著他吧,咱們繼續現場調查、走訪工作!」   蘇平左右瞧瞧,又抬頭看了兩眼,道:「你們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   「那你要幹啥?」   「去跟保安他們聊聊。」蘇平說道:「問問小區最近的大致情況,比如說最近是否頻繁發生盜竊什麼的。」   荀牧心中一動,輕輕頷首,說道:「也對。如果頻繁失竊的話,說明這幫入室盜竊的傢伙並非特定以這家受害人為作案目標。   而如果並未發生盜竊案,有兩種可能,要麼,這是他們細緻蹲點後頭一回作案;要麼,他們的目標本就是姚楚貴一家子,至於入室盜竊什麼的,僅僅只是假象罷了。」   蘇平嗯一聲,說:「就是這麼認為的。他們入室的時候,姚楚貴很可能就在臥室,這種情況下還非得動手,本就非常奇怪。入室盜竊說白了也是為了賺錢,犯罪成本自然越低越好,沒理由頭鐵的硬要進去殺人。」   「果然如此。」荀牧說:「所以你也懷疑……謀殺是真,盜竊是假。」   「嗯。」蘇平道:「兇手目的性太過明確,進了現場就殺人,殺完人摸了東西直接就走,不對勁。」   荀牧想了想,說:「行,那我上去看著,你去問問保安基本情況……我也打個電話給轄區派出所,問問最近關於入室盜竊案的立案情況如何。」   「嗯。」蘇平擺擺手,便徑直走到最近的出入口。   他沒第一時間與保安交談,而是暗中觀察了小片刻。   結果發現,這個小區雖然也有貼出入二維碼,也有掛來訪請登記的牌子,也有請辦理出入證的指示……   但這些統統都形同虛設,毫無作用,因為出入門禁根本沒關,直接就能進出小區,而且保安也只是坐在那兒玩手機,體溫槍從來沒見他用過。   進出的住戶,十個裡頭頂多只有一兩人掃碼,保安他也從來都不管。   蘇平眯了眯眼,爾後便緩緩走過去,乾咳了兩聲。   保安抬頭看了眼,自然而然的收回手機,然後問道:「辦出入證?」   「警察。」他此刻穿著便裝,保安沒認出他也正常,他便從上衣口袋中掏出證件,爾後淡淡的說:「跟你問點事情,方便嗎?」   「呃,方便!」保安點頭,隨後道:「警官想問些什麼?」   蘇平抬起手,大拇指往身後戳了戳,同時道:「這齣入二維碼,都不用掃的麼?」   「嗨,都這時候了,掃什麼呀?咱們餘橋病例不早就清零了麼?」   蘇平雙目微眯,隨後點點頭,又問:「那麼,你最近有沒有看到什麼生面孔?」   「除了少數幾個其他都是生面孔……」保安別過頭。   「生人進小區不用登記的麼?」   「全靠自覺咯。」保安聳聳肩:「小區裡上千戶人,我們哪裡可能記得住嘛,人要大搖大擺的走進來,我們也沒辦法確定到底是不是小區裡的住戶,總不能說來一個人我就問他是不是住戶吧?」   蘇平嘴角抽了抽。   半秒過後,他又問:「這門為什麼不關起來?」   「沒法關。」保安搖頭:「開開關關的,老是接觸來接觸去,豈不是更容易交叉感染了?」   「……」蘇平竟然有些無言以對。   擺擺手,他只好直入正題,問道:「再問你一件事兒。你們小區治安怎麼樣?」   「那當然好得很啊!」保安不假思索的回一句,然後有些戒備的看了他兩眼,問:「警官,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們這小區,最近是不是有很多小偷?」蘇平問道。   「沒有……」保安本能的就想否認。   蘇平立刻嚴肅的說道:「這與一樁兇殺案有關,請你考慮清楚了再回答,提供假線索假消息影響我們辦案,我想你知道後果!」 第464章保安   保安張了張嘴,眼神左右搖擺。   「我勸你如實說。」蘇平淡淡的說道:「家裡遭竊什麼的,居民肯定會報警立案,我到時候管派出所查查盜竊案件的立案數就清楚了,你欺瞞我,沒有任何意義。」   「那你直接去問派出所的不就好了?」保安嘟噥道。   蘇平:……   「說起來,反正吧,我也不知道是算多還是算少。」保安終於開了口,說道:「就我知道的,大概兩三件左右?   損失也不是很大就是啦,這年頭主要都是網上支付,現金很少了,電腦電視什麼的又不好帶走,手機啥的隨身揣著,其他小件的值錢的東西其實很少。   相比之下,就我知道的,反倒是偷電瓶的多點兒,電動車電瓶、汽車電瓶都偷,我們小區,連著附近這幾處,最多的時候一天能被偷掉三四十個電瓶。   我覺得你們要查,反倒不如查查偷電瓶的。進房間偷東西的小偷這年頭雖然也還有,但真的,太少了。」   「就是少,方向才明確。」蘇平說一句,然後問:「那兩三樁入室盜竊案,什麼時候犯的?」   「過年前。」   「年後就沒有了?」   「沒有。」保安搖頭,目光看向一旁,說:「反正就我知道的,沒有。這段時間大家都在家裡隔離啊,門都很少出,小偷他也找不到機會不是?之前人太少,小偷要在街上遊蕩也太明顯了,來一個鐵定就被抓一個。   別說小偷,那幫殺了人逃了十多年的逃犯,這次不都被揪出來一大堆嗎?殺人犯都逃不了了,小偷能逃掉?開玩笑簡直是。再說了,逃犯得隔離,哪兒都去不了,小偷就不用隔離了?   不過,現在人基本上也多了,再過一段時間,說不定小偷也會多起來。也挺正常的吧,畢竟吧,年前一毛不剩,年後一分不掙,小偷也得過日子不是,等有機會了他們肯定會出來搞事情的。」   蘇平頗有深意的瞧了這保安兩眼,輕輕點頭。   這個傢伙,怪有「意思」的。   同時,蘇平又問道:「也就是說,就目前而言,沒有人家裡失竊?」   「呃,硬要說的話我也不清楚。」保安撓撓頭,復又打聽道:「怎麼,又有人家東西被偷啦?」   蘇平眼眉頭一皺,這保安什麼意思?搞什麼鬼?說的話前後矛盾的,到底在講些什麼也不清不楚。   難不成是在耍他玩?莫非他腳跛了以後脾氣變得太好了,誰都敢來耍一耍他?換做以前,他可從來沒碰到過這種情況。   是以他臉一黑,正打算發作。與此同時,保安卻又立刻搶白,解釋說:   「這不怪我啊,一般來說,人要丟東西了那第一反應肯定是報警,而不一定會找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啊。再說了,犯罪率什麼的,咱們基本上也壓根不會去統計不是,那又不是我們的工作。   頂多有的時候小偷小摸的比較多,比如有段時間偷電瓶的特別猖獗,我們老闆就拉我們開了個會,說是最近太多業主投訴治安差什麼的了,叫我們加強巡邏,別再讓這種事情發生,否則就扣工資炒魷魚什麼的……」   蘇平按下火氣,問:「所以,只有業主投訴的時候,你們才會知道自己小區的治安情況?」   「那也不至於啦。」他又撓撓頭:「一般哪棟樓被偷了,負責哪棟樓的同事就要扣工資,然後我們幾個聚在一塊打牌聊天的時候,倒也基本都能知道情況。」   隨後他又忍不住打聽:「警官,兇手抓到了嗎?」   「什麼兇手?」蘇平斜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有兇手?」   「你剛不說和兇殺案有關嗎?」保安呵呵笑道:「來嘮嗑嘮嗑唄?」   說著,他又從口袋中摸出一把瓜子,問道:「嗑瓜子不?或者……抽不抽菸?」   他接著從口袋裡摸出四根煙。   蘇平瞥見那煙,微微一愣,跟著立刻眼角抽搐,雙手握拳,呼吸也粗重了幾分,非常生氣的模樣。   片刻後,他用力抿著嘴,連連點頭:「行,情況我已經大概知道了。等會兒……等會兒我可能會再派個同事過來,向你問問大致情況,希望你待會也能配合。」   「好啊,放心吧,保證配合!」保安拍著胸膛說道,跟著又問:「警官,你真不吃?挺好的,我媽從老家給我寄來的瓜子,好吃著呢。」   蘇平轉身,翻個白眼,爾後快步離開。眼角餘光卻又時不時的往後瞥。   保安則追上去,硬塞了把瓜子給他,然後傻樂著轉身走了。   蘇平哼一聲,將瓜子放進了口袋。   「老蘇?」荀牧這會兒還沒上樓,而是與一名刑警說著什麼,見蘇平這麼快便回來,有些納悶,便問道:「啥情況?你怎麼就回來了?」   「別說了,我特麼……」蘇平握著拳說:「那保安我……算了算了,我沒法跟他交流,你重新派個人過去吧!」   他一面嚷嚷著,一面對荀牧使眼色。   荀牧微微一愣,隨後立即會意,趕忙上前勾住他肩膀,說道:「怎麼啦怎麼啦?這麼大火氣?」   「我沒見過這麼不負責任的保安!踏馬的混日子呢?」   「別急別急,慢慢說……那個誰,小王,你去出口那兒,和保安打聽打聽消息,我先跟老蘇聊聊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說著,兩人便走到了一邊。   「你咋回事兒啊?演戲?」荀牧這才輕聲問道:「演戲也不至於吼那麼大聲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耍官威呢。   畢竟保安嘛,一個月就那麼一點工資,混日子的大有人在,你指望他們能有多負責,跟小偷他們玩命啊?有倒是有,但少,太少了!」   「我知道。」蘇平輕輕點頭,隨後輕聲說:「我是在和那保安一塊兒演戲呢。」   「嗯?」荀牧有些詫異:「你,和保安演戲?搞什麼鬼?」   蘇平也沒深入解釋,而是從口袋中掏出了那把瓜子。   瓜子中間有一張卷的細細的紙條。他便將紙條從中取出來,緩緩展開。   荀牧立刻湊過腦袋瞅一眼,然後雙眼微微一眯…… 第465章交易   幾秒鐘後,荀牧抬起頭問:「你確定嗎?或者說……你覺得這可信麼?」   「應該可信。」蘇平輕聲說道。   「應該?」荀牧挑眉。   蘇平嗯一聲:「他沒理由撒謊,按理說,應該可信。」   「那你覺得這是一條線索麼?」   「不好說。」蘇平搖頭,隨後問:「你給派出所打過電話嗎?」   「問過了,最近這小區並沒有發生過盜竊案,至少無人立案。」荀牧回答說道。   蘇平捏捏下巴,道:「這麼說,那這則信息恐怕沒有太大的作用了。」   「確定了?」   「不確定,只是兇手並非盜竊犯的可能性很大,他們的目的就是殺人。」蘇平說道:「至少我是這麼傾向於認為的。   所以……既然他們與盜賊無關,那麼,保安隊長與盜匪勾結的線索,就單單針對本案而言,沒什麼意義。」   荀牧嗯一聲,輕輕頷首,又抬手從蘇平指間中拿過那張紙條,再次看了起來。   那張紙條上只有不長不短的一句話——保安隊長吳宇森監守自盜,和小偷合作,小偷給他分五成利。   抬起手機拍了張照片,荀牧又說:「這樣的話,這張紙條回頭交給派出所讓他們查查看?」   「嗯,但先不著急。」蘇平接話:「我們首先得做個排除法,徹底排除他的可能再說。」   頓了頓,他接著往出口方向瞥了一眼,雙目忽然微微瞪了一瞪,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說:「等等……他……」   荀牧有些錯愕:「你不是說他沒理由撒謊,應該可信嗎?怎麼,你難不成認為他賊喊捉賊?」   「傻子才會在事情完全沒曝光的情況下賊喊捉賊。」蘇平翻個白眼,說:「我的意思是,他怎麼知道保安隊長與小偷勾結,連分利多少都清楚……」   「你還是懷疑他?」荀牧問道。   蘇平扶額:「怎麼,一段時間沒共同辦案,默契都被狗吃了?」   荀牧別過頭乾咳兩聲。   「或許與職業競爭有關。」蘇平乾脆直白的說道:「比如發現吳宇森表現有些奇怪,起了疑心,便用跟蹤、竊聽之類的法子知道了這些消息。   當然了,關鍵其實也並不在於他獲取消息的途徑與具體手段,而在於,他有著如此手段與能力,或許知道的事兒,比他表現中的多許多。   甚至……如果兩名作案人曾經以『盜竊犯』的身份進入過小區,並與保安隊長吳宇森有過聯絡,那麼,這兩人具體身份,或許這個保安也清楚。」   荀牧若有所思。   但有一點他想不明白,便問:「就算是以小偷的身份進小區蹲點,也不需要非得跟保安隊長打招呼吧?直接翻牆不就……」   蘇平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腦袋:「你這兒,太久沒轉了?」   荀牧一噎。   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蘇平又搶白道:「小偷與吳宇森合作,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們承擔著如此巨大的風險,還要出讓出五成利,心裡鐵定不樂意,但他們還是乖乖照做了……   這說明,要是不經過吳宇森,他們很可能根本進不了小區,亦或者就算得手了也會被他揪出來。   這個吳宇森,掌握著相當特殊的手段,牢牢掌握著這幫傢伙的命脈。所以……如果推測不差的話,吳宇森,應該與兩名作案人有過接觸。   而那名保安對吳宇森了解的這麼清楚,吳宇森與作案人接觸的過程當中,或許也被他看在眼裡。」   「也確實是這個理……」荀牧輕輕點頭,跟著又挑眉道:「嘿,你剛剛不說這條線索價值不大嗎?」   「剛剛沒想那麼多。」蘇平撇撇嘴,輕聲說道:「剛剛回過頭想到那名保安,才忽然靈機一動,有了新的猜測。」   荀牧哦一聲,又舉起那張紙條看了眼。   「所以……你發現他給你的提示,便佯做很憤怒的模樣,以表示自己在他身上沒有半點收穫,好保護他?」荀牧問道。   「也不是,保護他沒必要表現的那麼明顯,更沒必要佯做憤怒。」蘇平搖頭說:「主要在此之前,他曾給我『遞煙』,而他的煙上寫著幾個小字,讓我罵他。」   「這是為什麼?」   「不清楚,或許他有什麼計劃。」蘇平說道:「所以才讓你再派個人過去與他交流,同時也是盯著他,如果有什麼發現,咱們也能第一時間收穫。」   荀牧嗯一聲,將紙條給收了起來,裝進了證物袋裡,隨後打開警車門,將帶只放了進去。   隨後他扯下口罩,往邊上走了些許,點上根煙。蘇平也被他勾起了菸癮,照做。   抽完一根煙,兩人也沒別的動作,就在警車邊上站著。   過了有一分鐘左右,蘇平問:「你不是要上去瞧瞧麼?怎麼還杵這兒?」   「不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荀牧搖搖頭:「任務都已經安排好,交給他們就是。」   「嗯。」蘇平應一聲,又問:「你升職的事兒,怎麼樣了?好半天都沒有消息。」   「不好說,可能又得往後延了。」荀牧淡淡的說道,語氣上倒是挺無所謂的,說:「反正只要不出意外,遲早的事兒,沒必要急,早兩年晚兩年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以我的性格和人脈什麼的,這次升上去,基本上就到終點了,不可能再有更進一步的希望,那我急什麼。」   「心態倒是蠻不錯,保持吧。」蘇平聳聳肩。   「你呢?」蘇平看向他。   「我什麼我?」他微笑。   「我打聽過了。」荀牧抿抿嘴:「老趙頭年紀大了,打算申請退休,支隊正委的位置馬上就要騰出來,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蘇平呵一聲:「就我這樣兒,能選上才有鬼……」   「上頭的意思,也是提拔你。」荀牧輕聲說:「只負責支隊內部,與其他單位無關,你的性格就算不討他們喜歡,其實也沒太大的影響,相較而言,把你放上去是最好的。再有老趙頭和我的舉薦,希望很大。」   「得了吧。」他翻個白眼:「沒興趣。不知道多少人盯著這位置,你別為了我得罪人了。」   「認真的?」   「認真的,老子不幹,還是副隊長當的安逸。」   荀牧認真看了他兩眼,隨後輕輕點頭:「那隨你。」 第466章收隊   一個鍾後,荀牧開了個短會,可惜沒有太大的收穫,嫌疑人作案時帶著手套,估計提取不到指紋。   至於足跡之類用以推測嫌疑人體徵的線索,以及死亡時間等,有先前那電瓶賊提供的視頻,他們也早已得到了相當精確的線索。   現場走訪同樣沒有太多收穫,單元樓結構下,住戶彼此之間都並不熟悉。動靜倒是聽到了些,幾聲尖叫,但沒幾個人太往心裡去。   這小區年頭相對比較久遠了,不少外牆牆體都已經輕微開裂乃至脫落,戶內基礎設施也有一些問題,比如輕微的漏水、滲水,相對較差的隔音等。   而且沒有電梯。   所以即使小區戶型不錯,租金上相對卻也不高。   像姚楚貴、池樂葵夫婦這樣買下這小區的房子的人也不少,他們主要就是饞的也是這戶型以及相對較低的價格,買下來後大多重新裝修翻新後自住。   另外便是幾十年前拆遷的回遷戶。   而,雖然經濟條件跟素質並不能劃等號,但很多情況下,也確實勉強可以看做一定程度上的正相關。   普遍相對低廉的租金,意味著租戶收入也相對低些,平均素質差點。當然這並不絕對,很多人也是人窮志不窮的,但就像城中村的治安環境總體都要差於小區,這個老小區的治安環境相對而言確實差些。   三天兩頭就有人喝醉了然後打架鬧事。   那點兒動靜對許多居民而言,已經習以為常了,所以都沒太過往心裡去,直到警方上門,他們才知道出了命案,是以自然也就沒能提供多少線索。   「那收隊吧。」荀牧抿抿嘴,說道:「直接解散,明天一早支隊集合,我再具體安排任務。」   收到命令後,眾刑警便紛紛上車,離開了小區。   路上,荀牧瞥了蘇平兩眼,說:「目前為止有兩個方向,你拿拿主意?」   「說。」荀牧閉目養神。   「首先就是你提的,保安隊長吳宇森,以及提供這條線索給你的那一名保安。從後者取得突破的可能性相對能大一些,但恐怕他意識不到吳宇森見過的具體都是些什麼人,可能會做無用功。」   「其次呢?」蘇平未置可否,只接著問道。   「其次,死者人際關係詳查。」荀牧道:「既然我倆都猜測,作案人只是披著盜竊犯的皮行謀殺之事,那麼本案為無差別作案的可能性就極小了。   而常規的殺人案,除卻激情犯罪外,無外乎矛盾衝突、情感糾葛、經濟糾紛和仇殺等幾大類,而這幾大類別,無一例外,都是可以從人際關係當中發現端倪的。」   「那麼詛咒呢?」蘇平又問:「現場發現的,疑似池樂葵給姚楚貴下的詛咒,會否與本案有關係。」   「說什麼呢?」荀牧翻了個白眼:「咱們可都得講無神論,什麼詛咒不詛咒的。你要敢說受害人是被詛咒死的,信不信上頭領導得扒了你的皮。」   「……」蘇平睜開雙目,無語的瞧了他一眼,道:「我的意思是,作案人會不會就是詛咒姚楚貴的人。」   「嗯?」荀牧挑眉:「池樂葵砍死了她自己?還是你覺得,下這詛咒的人未必是池樂葵?」   「兩種可能。」蘇平輕聲說道:「要麼就你講的那樣,詛咒姚楚貴的人未必是池樂葵。要麼,池樂葵買兇殺人,結果僱傭的人把她也給砍死了。當然,連她也砍死,說不得也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   荀牧沉思片刻,爾後輕輕點頭,說道:「也確實有這種可能。所以姚楚貴和池樂葵他們倆的夫妻感情也是個重點調查方向。」   「所以是三個方向。」蘇平再次閉上眼,說:「很晚了,保安那邊,明早再說吧,關於他倆的人脈,也得明兒才能展開,今晚就先想辦法確認他們夫妻感情究竟如何。」   「這怎麼確認?」荀牧蹙眉:「就像你說的,這麼晚了……」   「再晚,也得給受害人家屬打電話,並告訴他們關於姚楚貴和池樂葵遇害的事情。」蘇平閉著眼睛說道:   「還有,那個死在衣櫃,瘦的像個竹竿似的受害人,他的身份至今沒有查清楚。   雖然他很可能是由於驚嚇過度引發了支氣管哮喘,或者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發作導致的猝死,但不論如何,畢竟是死了,照樣要查,查清楚死因,並將其轉告給受害人家屬。」   荀牧又嗯一聲,說道:「行吧,等會回了支隊,我就讓人調查下死者的詳細戶籍信息,查出他們的父母,然後給他們打電話通知這事兒。」   「至於那個死在衣櫃的受害人,」蘇平接過話,補充說道:「問問技術隊能不能通過人臉識別的方法將他的身份給確定了。」   「應該沒問題。」荀牧連連點頭,說道:「但有一點比較奇怪的就是,兇手雖然拿走了近乎所有相對值錢而且方便轉移的財物,但受害人的房產證、戶口本乃至銀行卡、身份證等沒什麼用的東西,他們都沒碰。   怎麼到了這個受害人身上,竟然什麼東西都沒有了?手機自不消說,錢包也整個兒被拿走……而姚楚貴和池樂葵倆不一樣,他們錢包上有血跡,老魏檢測過後是確定他們拿到錢包後只拿走了其中的現金。」   「你不會覺得這個受害人存在特殊身份吧?」蘇平左眼微微睜開。   「那倒不至於。」荀牧輕輕搖頭:「他與本案估計沒有直接關係,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兇手沒必要……」   「你最近有點喜歡想太多,沉迷各種陰謀論無法自拔了?」蘇平撇撇嘴,說:「我不認為這是什麼關鍵因素。   可能只是到了臨末尾,兇手急著離開,就直接將他身上的東西直接統統裝進數百裡。   還有可能,他壓根就沒帶錢包身份證什麼的出門。現在行動支付什麼的這麼發達,我出門也不太愛帶錢包,只是串個門啥的,揣著手機要是就夠了。壓根沒帶來,現場自然找不到,很正常。」   「也許吧。」荀牧抿抿嘴,不再接話,只安心開車。   蘇平卻察覺他心事重重,便問:「怎麼,你到底有什麼想法?」 第467章家屬   荀牧搖搖頭,沒說。   蘇平也不多問,繼續閉目養神,直到到了支隊,迷糊間感覺到車停下,這才睜開眼睛,問:「到了嗎?」   「到了,下車吧。」荀牧正好熄火,打開車門,說:「累了就歇著去,剩下的工作交給我就好。」   「不用。」蘇平擺擺手,解開安全帶,跟著下車。   隨後兩人直接往法醫科走去。凃仲鑫早先便帶著三具屍體回來了,這會兒估摸著應該也得出了些許結論才是——當然,姚楚貴和池樂葵的屍檢價值已經不大,重點在於另一名身份不明的年輕男子死因。   「荀隊,蘇隊,你倆來啦?」聽到電動門傳來的動靜,凃仲鑫抬起頭瞧了眼,爾後打個招呼。   「怎麼樣?」   「可以確定受害人是死於哮喘急性發作,導致支氣管堵塞與心搏驟停,最終造成死亡,屬於幾大死因當中比較典型的『疾病致死』。   另外,他的藥我也檢查過,成分沒有問題,可以排除他人有意置換藥物致其哮喘發作從而達成謀殺目的的可能。如果你們能排除他受驚嚇是他人故意布局的可能,那我認為就能排除他殺了。」   「就目前看,」蘇平接過話:「可以設局的可能性很小。」   「那沒什麼好說的了。」凃仲鑫道:「法醫屍檢能得出的結論,你們都已經有了……」   「等等,」荀牧打斷他,問:「兇器呢?」   「哦,差點忘了。」凃仲鑫乾咳兩聲,說道:「一柄單刃匕首,刀刃嶄新無缺損、卷刃,刀尖角度約莫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度之間,有血槽,刀背厚三點五毫米左右,誤差正負零點五毫米,刃長十五釐米上下,誤差正負一公分。」   頓了頓,他瞥了邊上的筆記本一眼,看了會兒數據,接著說道:「還有一柄砍刀,刃長不確定,靠後部有兩處豁口,豁口寬度分別在一點五毫米、一毫米左右,有明顯卷刃,刃部較鈍,估計是菜刀。」   說完,他又聳聳肩:「基本就這樣,都算是比較尋常的銳器,想靠這個作為指向性證據是別指望了,但如果你們鎖定嫌疑人,找到可疑銳器,可以拿來我做個同一性鑑定。」   「行,我記下了。」荀牧合上筆記本,說:「那你繼續忙,我和老蘇再去痕檢科問問。早點休息,別太拼了。」   「安啦安啦,我身子骨壯實的很。」凃仲鑫笑著擺擺手,然後繼續低頭幹活。   蘇平倆對視一眼。也不再多說,直接轉身離開。   踱步到痕檢科,問了幾嘴,得知這邊暫時也沒什麼收穫,不由有些失望。   現場發現的指紋經過對比鑑定也都是三名受害人所有,也未能檢見頭髮什麼的——根據電瓶賊提供的線索,兩名作案人都剃的寸頭,現場並未發現長度相符的髮絲。   「頭疼。」荀牧揉了揉眉心,輕嘆道:「兇手作案手法看似粗糙,但實際上卻頗為講究,咱們雖然獲得了不少線索,但真正意義上有價值的卻一個都沒有,除了那個偷電瓶的傢伙提供的視頻之外……」   「是啊,從這方面看,這倆傢伙,其實還蠻專業。」蘇平拉了條椅子出來坐下,沉思片刻,爾後說道:「但……隱約中有個聲音告訴我,這個偷車賊恐怕有問題。」   「嗯,他前後反差太大,但以顧慮兇手報復及落到我們手中不得不招這個理由,解釋起來有點牽強。」荀牧也贊同,頷首說:「但……究竟哪兒不對?   說他是兇手同夥吧……那他沒理由這麼幹脆就把那倆人招出來,還把視頻直接提供給咱們吧?但如果不是,他也沒道理顧慮這顧慮那的,還主動把自己偷電瓶的事兒給抖了出來。」   「所以說不對勁。」蘇平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我著實是想不出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納悶了……」   「報告!」就這時,祁淵忽然找了過來,敲了敲門,看向荀牧和蘇平,說道:「荀隊蘇隊,你倆果然在痕檢科……」   「怎麼?」蘇平挑眉。   「池樂葵的父母過來了。」   「這麼快?」荀牧立馬站起身。   「她爸媽就住在附近。」祁淵說:「剛剛門衛通傳的消息,我去把人領進來了……」   「那走吧。」蘇平也跟著站起身說道:「去見見。對了,姚楚貴家屬呢?怎麼說?」   祁淵立刻回答:「松哥通知過了,說也在路上,不過他們離得相對遠一點兒,可能要半個來小時。」   「都在餘橋啊,挺好,方便。」蘇平應道。   很快,三人見著池樂葵家屬,一對五十歲上下的中年夫婦,臉上掛著些許淚痕,兩人身子佝僂著,兩手併攏夾在腿間,典型的拘束與自我保護動作。   中年男子稍好些,臉上還有點表情,女人臉上儘是呆滯之色,雙目空洞失焦,似是受不了如此大的打擊,至今沒有回過神來。   「池樂葵的家屬是嗎?」蘇平問道。   中年男子點點頭:「嗯。警官,什麼情況?誰害了我家小葵?姚楚貴那個憨雜種?」   「姚楚貴也遇害了。」荀牧緩緩說道。   「嗯?」中年男子有些錯愕。   「請問怎麼稱呼?」蘇平又問。   他說:「池酉,這個姓不好起名字,我是酉時生的,就叫池酉了。」   蘇平對他為什麼起這個名兒完全沒興趣,只接著問:「為什麼會懷疑是姚楚貴害死的你女兒?他們鬧過矛盾?」   「怪我,都怪我。」這時,那中年女子忽然崩潰,嚎啕大哭,說:「阿葵和那憨雜種鬧過架,那人出軌,阿葵要跟她離婚……   我不該勸她忍的啊,我不該勸她將就著把日子過下去……要不是這樣,要她早和那憨雜種離了婚,又怎麼會被他給害死!」   荀牧雙手環抱於胸前,身子往後靠了靠,說:「女士,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們夫婦都遇害……」   「算了吧。」池酉搖搖頭:「你們這會兒不管說什麼,她都根本聽不進去的。」 第468章家事   蘇平點點頭,又問:「聽起來……你們都知道姚楚貴出軌的事兒?而且他們還鬧過離婚?」   「要麼怎麼叫名如其人呢!」池酉沒忍住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齒的說道:「他老子這明兒還真沒給他起錯!」   「具體怎麼回事兒,能說說嗎?」蘇平又問道:「還有,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兒?」   「去年。」池酉說道:「大概端午節前後,具體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就記得他們那會兒鬧得很兇,阿葵半夜裡打電話給我,特別委屈的哭著跟我說姚楚貴那憨雜種出軌了。   當時我聽到,險些沒氣炸了去,問她在哪兒,然後就打電話叫了五車麵包人……五麵包車人,我是包工頭,別的都好說,獨獨就不怕人多,老子要揍死那憨雜種去。   那幫兄弟們也著實沒讓我失望,應該說真不愧是工地幹活的,力氣夠大,直接把那憨雜種腿給打斷了,就是咱們也被拘留了十五天,我出來後給兄弟們包了紅包吃了飯,就又拉上我婆娘一塊,打算上門商量阿葵跟他離婚的事兒。   結果我婆娘支支吾吾的,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到了地兒才知道,她竟然勸阿葵忍一忍,說那憨雜種吃了教訓以後肯定不敢了,說什麼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能成為夫妻不容易咋滴……   我當時簡直要被氣炸了你們知道嗎?這……這叫什麼事兒啊,女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不幫她脫離苦海,還勸她忍?關鍵阿葵她也是個沒主意的人,竟然停了,我勸她離婚,她就哭,讓我別管了……   草他良!我當時險些沒把桌子給砸咯,最後怎麼回的家我也不知道,回家了我婆娘就在那兒包粽子,說包完了給阿葵送點,讓我也吃些,我……唉!」   說到這兒,中年女人眼淚就像開了閘似的,譁譁譁往下流,一邊哭一邊哽咽的說:「怪我,都怪我!我單覺得家和萬事興,什麼都不容易,離了婚不好找下家,我沒想到……」   「怪你!可不都得怪你!」池酉也來了火氣:「離婚怎麼了?離婚就嫁不出去了?就算嫁不出去又怎麼樣?我女兒我還養不起她了?你……唉!」   搖搖頭,他火氣又統統都洩光了:「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你,要那會兒我強硬一點,硬讓阿葵離了婚,死的頂多就是姚楚貴那憨雜種,阿葵怎麼著也不至於把自己都給搭進去……」   然而他妻子卻什麼都聽不進去,仿若失了魂。   蘇平目光一斜,瞥向荀牧,嘴唇蠕了蠕,爾後才意識到自己戴著口罩,他看不見自己唇語,便只好輕聲問:「要不要通知下醫院?我怕她出事兒。送醫院給開個安定之類的吧?」   荀牧遲疑片刻,點點頭,起身走到一旁,摸出手機。   池酉抬起頭。   「池先生,」蘇平則立刻問道:「你剛才說,池樂葵沒主意?」   「她從小就沒主意。」池酉說道:「不管什麼事兒,不管大小,都要猶猶豫豫好半天,反反覆覆的。我跟她說過很多次,成大事者忌反覆,她總是聽不進去,沒有辦法。」   「所以,她遇到事情基本都會和你說?」   「嗯。」池酉頷首:「就連結婚的事兒都是我跟我老婆幫她張羅的。要了十二萬彩禮,要求他們出個首付,然後我自己添了十五萬給他們買了張車,掏三十五萬給他們新房裝修,置辦家具,拍婚紗照度蜜月啥的雜七雜八的。   反正我也不佔他的便宜,就想看看他們一家子是不是真的看重阿葵,有沒有能力讓她過上好日子。他們總共出了四十五萬左右,我出五十萬,都是半輩子繼續了。   總之錢都花在他們身上,就想著他們能少受幾年罪,過點好日子就好,他們拿出了彩禮,付了首付,我看到了誠意,那我這邊也沒得說的。」   「您是一個好父親。」蘇平輕輕點頭,爾後問:「那麼,婚後呢?她婚後的事兒,還跟您說嗎?」   「說啊,不過就一開始說。」池酉低下頭,語氣有些懊悔:「因為事情都不大,雞毛蒜皮的,就夫妻倆很正常的矛盾,我就讓她學著自己跟她老公去溝通去解決,老往家裡告狀,這日子怕是不好過,容易掰。   她難得聽進去了,後來也確實不怎麼跟家裡告狀了,倒是還常聯繫,每星期都會打個電話回來,噓寒問暖的。這孩子孝順啊……   最後一次打電話跟家裡告狀,就是姚楚貴那憨雜種出軌的事兒,唉。要我說當時真就應該離!」   蘇平又將話題扯回來,問:「那您知不知道,他們夫妻倆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那沒有。」池酉搖搖頭:「你們有查到什麼嗎?這事兒阿葵沒跟我說過啊。再說……他們倆小後生,就算得罪人,也不至於是要命的過節吧?」   「暫時沒什麼收穫,只懷疑是仇殺、打擊報復、情感糾葛等。」蘇平說。   「情感糾葛?」池酉猛地站起身:「難道是勾引姚楚貴那小浪蹄子殺的阿葵?」   「池先生。」蘇平皺眉:「還請慎言,對方或許也是受害人,根本不知道姚楚貴已婚,這種事兒現如今也屢見不鮮。」   「哼!」池酉咬牙切齒,緩緩別過頭去,問:「阿葵到底怎麼死的?」   「入室作案。」蘇平也不隱瞞,直說:「兇手自防盜網從樓體外往上爬,然後撬開了防盜網上的鎖,入室以匕首與砍刀殺害了兩名受害者。嗯,另外有一點,當時他們家的門應該是開著的,但兇手沒選擇走門。」   講到這,他微微一頓,猶豫兩秒,又接著說:「還有,現場,衣櫃裡有個人,也死了。」   「什麼?」池酉眼睛一瞪:「那憨雜種又偷人了?混……混蛋!」   「是個男人。」   「……」池酉險些被噎住,爾後哼一聲:「不可能,阿葵是我養大的,我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她不可能……」   「姚楚貴是個gay。」   池酉:??? 第469章昏厥   這彎轉的有點急,池酉老半天沒緩過勁來。   半晌之後,他才緩緩坐回椅子上,無語的說:「所以……當初他出軌,其實也是找的男人?」   「不知道,或許吧。」蘇平回答說:「如果他是個雙,則男女皆有可能,如果是單純的同,那……」   「所以……我女兒被一個男人給綠了?」池酉眨眨眼睛,自顧自的說道:「竟然有男人跟我女兒搶老公?」   蘇平:……   嘀咕了一陣,他又皺眉道:「這傢伙……按你們的說法應該是雙才對吧?否則他怎麼會跟我女兒結婚?他……」   「未必。」荀牧有些不忍的說道:「您聽說過同妻嗎?」   「那是什麼?」池酉感到莫名其妙。   但很快,他又火了,怒不可遏的反問道:「難不成,那個憨雜種他竟然敢把我女兒分享給別人?共享妻子?」   蘇平好懸沒被嗆死。   劇烈咳嗽了一陣手,他不得不直白的說道:「池先生,請您收斂下您的想像力,不是您腦補的那回事兒。簡而言之,同妻指的就是男同性戀的妻子。」   頓了頓,他又道:「通常而言,純粹的男同結婚原因無外乎兩個,一頂不住原生家庭給他施加的壓力與社會壓力決定結婚生子;二則是想隱瞞自己為同的事實而做的偽裝。   不論哪者,同妻的處境都……   她們普遍生活在邊緣,為孩子為家庭為面子而忍辱負重,不敢申訴,長期遭受冷落、漠視、家庭暴力乃至各類疾病的威脅。   而並不知自己是同妻的女性,往往也在長期忍受著冷暴力乃至暴力,還有同樣的疾病威脅,結婚對於她們而言,是徹頭徹尾的欺騙。更直白一點說吧,許多男同娶妻的目的就在於騙子宮。」   池酉驚愕交加,駭然的都說不出話來。   他老婆則僵硬而機械的轉過頭,定定的看了蘇平兩眼,爾後雙眼一翻,竟直接暈死過去。   「老婆!」池酉一驚,趕忙抱住她,爾後小心翼翼的晃了晃:「你怎麼了老婆?你……」   荀牧瞥一眼,見她胸腹尚在緩緩起伏,肉眼可見,便略略放下心來,說:「放心,沒事,應該是她已然恢復了些許意識,然後聽到了我們說話,受不了這個刺激……」   「沒事?」池酉大急:「都暈過去了怎麼會沒事?又不是你老婆……」   「早在十來分鐘之前,我們看這位女士狀態不大對,就已經打電話叫了救護車。」蘇平趕忙安撫道:「放心吧,這會兒應該也快到了。能問一句嗎,她有沒有什麼疾病?比如哮喘、肺栓塞、心腦血管病之類的?」   「沒有,沒有……」池酉方寸大亂。   蘇平微微皺眉,看向荀牧:「老荀,通知下老凃吧,看他能不能抽出空子過來一趟。」   荀牧點點頭,摸出手機給凃仲鑫打了個電話。   雖然凃仲鑫是法醫而不是臨床大夫,不具備行醫資格,但至少這方面他也懂,能給點靠譜的意見。   不一會兒凃仲鑫便跑了進來,問道:「怎麼回事兒?人在哪兒呢?」   「那。」蘇平一指。   此時的凃仲鑫,已然摘掉了手套與一次性的防護服,身上披著勉強還算乾淨,只輕微發黃,下擺有少許陳舊乾枯血跡的白大褂,裡頭穿著警服,還帶著口罩。   池酉一見到白大褂,立馬問道:「醫生,快,快!麻煩看看我老婆怎麼樣了。」   凃仲鑫點點頭,快步走上去,從口袋裡摸出雙新的手套,撕開密封袋穿戴好,仔細觀察了下,然後問道:「平時你老婆身子骨壯實不?」   「挺壯,年輕時和我一塊在工地裡打拼,兩袋五十公斤重的水泥也扛得起來。」池酉趕忙說道:「這些年比當時虛了點兒,檢查還說腰椎間盤突出,但總的而言身子骨還是硬朗的。」   「嗯。」凃仲鑫應一聲,瞧著她比自己胳膊還粗兩圈的手臂,默默汗顏了一瞬,爾後說:   「平素體壯,受精神刺激而突發昏厥,不省人事,呼吸急促但相對較淺,腹式呼吸運動存在而較尋常為弱,雙拳緊握,四肢肌肉僵勁而微冷,舌苔微微發白,這在中醫裡是典型的『氣厥實』證。」   「咋回事啊?那咋辦啊?這可咋整啊?」池酉急了。   「用西醫的法子就是經靜脈滴注及時補充體液……」   凃仲鑫話沒說完,婦女便悠然睜開了雙眼,倒是把她嚇了一跳。   他又乾咳兩聲:「咳咳,這種急性突發性的昏厥,一般是一過性的,持續時間往往比較短,幾秒到幾分鐘不等,但也有……」   池酉投來一個不大信任的眼神。   荀牧也跟著乾咳兩下,爾後說:「醫生應該快到了,最好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這……」池酉顯得有些遲疑。   蘇平也看了過來,微微皺眉,以為他擔心錢,但聽他剛剛的話,這人作為個合格靠譜的父親,按理說往往也應該是個合格的丈夫,沒理由會因為擔心錢而致妻子安危而不顧才是。   更何況剛剛他老婆忽然昏厥,他也是焦急萬分,不似作偽。   很快,池酉又問:「你們還有問題沒問完嗎?方便的話,去醫院問?我不放心我老婆一個人過去。」   「果然……」蘇平暗道一聲,同時也鬆了口氣,見過了太多的陰暗,他其實挺不希望池酉人設坍塌的。   於是他便立刻說:「沒什麼需要詢問的了,您先與您妻子去醫院吧。咱倆交換一下號碼,如果您想到什麼線索,覺得有價值,請第一時間聯繫我或者我這位同事,我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都是暢通的。   另外,也請您儘量保證手機暢通,後續如果有需要向您確認的事兒,我們也會給您打電話。」   「好,沒問題!」他立刻頷首。   蘇平便遞過去一張紙,他接了過來,將上邊的號碼記進手機裡,跟著寫上自己的電話號碼,爾後還給荀牧。   又過了一會兒,救護車到了支隊門口,荀牧和蘇平送他離開。他攙扶著自己老婆——他老婆依舊有些呆滯的模樣,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目送他們上了救護車,荀牧輕嘆口氣,搖搖頭:「又被毀了一個家庭。」   今兒又有人來emmmm……   第二更不能保證會有了,等人走了我儘量碼吧,碼出來就發,粗不來明兒補…… 第470章賠償   又過了半個鐘,姚楚貴的父母——姚精誠與岑桂花夫婦——也來到了刑偵支隊,此時蘇平已經睡下,荀牧在群裡問了一嘴,得知有閒又還沒睡的只有祁淵,便讓祁淵過來一趟,跟他一塊接待這對夫婦。   「你好。」荀牧輕聲說道:「我是負責姚楚貴遇害一案的負責刑警。你們是姚楚貴的父母吧?」   姚精誠看上去有些拘束,輕輕點頭,然後和他老婆也做了個自我介紹,主要就是說名字和職業,夫妻倆開了個水果攤,生活條件尚可。   岑桂花臉上帶著淚痕,不過他倆反應看上去都沒上一對夫婦那麼大。   年紀上看,兩人年歲也更大些,瞧著應該五十多快六十了。   「阿貴是我們的么兒。」姚精誠又說:「我們兩個女兒兩個兒子,他平時最受寵了,學歷也最高,大專畢業,大女兒就上了初中,大兒也是初中畢業,小女兒也只就上了高中而已。唉,四姐弟都不是讀書的料。」   「曾經姚楚貴出過軌,你們知道嗎?」   夫妻倆對視一眼,然後岑桂花點點頭,說:「知道的。當時這事情把我們給氣的……那會兒他跟小葵差點離婚了,我們夫妻倆,還有他兩個姐姐,都跪在小葵和她媽媽面前求著原諒,這才算保住。」   姚精誠接話:「對啊對啊,當時阿貴腿都被打斷了,我們也沒敢叫賠錢。當時他結個婚花了差不多四十萬吧,又是給禮錢又是買房的,倆女兒出嫁都沒收這麼多錢,不敢叫這事吹了啊,賠太大了!」   祁淵眉心一擰。   荀牧倒是面色如常,靜靜的聽完之後,才問:「你們知道他出軌的對象是誰嗎?」   「不知道,問了他,他不肯說。」岑桂花搖搖頭。   「那麼……」荀牧又問:「你們兒子的事兒你們知道嗎?」   「這……」姚精誠張了張嘴,有些遲疑。   荀牧嘖一聲,說:「看來你們是知道了?」   兩人低下頭。   很快岑桂花又抬起頭來說道:「他跟我們保證過的,結了婚以後就再也不跟那些人聯繫了。」   「那些?」荀牧眯眼。   「說什麼呢?」姚精誠瞪了他老婆一眼,然後張口就要解釋。   「我勸你們說實話。」荀牧見了,便淡淡的說道:「事情可能與姚楚貴遇害的真相有關。人死了,我想不論如何,你們也應該希望能把兇手揪出來。」   頓了頓,荀牧又接著說:「而且,兇手也需要對生者做出相應的賠償,你們有權提起附帶刑事訴訟。」   「這……」姚精誠張了張嘴,爾後緩緩別過頭去,說:「就我知道的,有三四個吧,具體多少就不清楚了。」   祁淵壓下情緒,儘量保持客觀理智,問道:「你們大概什麼時候發現這件事兒的?」   「他二十三歲的時候。」岑桂花遲疑了片刻,說道:「剛在職校畢業兩年左右。」   「知道後你們就一直逼著他相親?」   「怎麼能說是逼呢……」姚精誠眼睛一瞪,但聲音卻越來越小,說道最後還有些心虛:「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年紀到了又沒女朋友,張羅著安排相親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嗎?」   荀牧和祁淵又問了一些事兒,結果發現,他們對姚楚貴的了解其實很少,姚楚貴平素裡也不怎麼與家裡聯繫。   交流一會兒,姚精誠就忍不住問:「警官,那個,大概能賠多少錢?」   「嗯?」   「我沒別的意思,」姚精誠立馬解釋:「這段時間生意不好做,年前屯了好些水果,就指望過年能賣個好價錢,結果……唉,都爛了,全部賠了本,這上個月雖然重新開工,但上頭又把價格控制的死死的,債都還不上了。   阿貴又就這麼死了,我們也很氣憤很難過啊,可是日子還要過……」   「不用解釋了,我理解你們。」荀牧輕嘆口氣,爾後也如實說道:「一般講,殺人罪中兇手的賠償款包括喪葬費、被扶養人生活費、死亡賠償金、精神損害撫恤金與交通費、食宿費等。   其中被扶養人生活費,需要有被扶養人,可為未成年兒童或者喪失勞動能力的父母、配偶,你們估計達不到條件了。   喪葬費,一般是當地上年職工平均工資標準的六月工資,死亡賠償金為二十年可支配收入或人均純收入。精神損害撫恤金和交通費、食宿費另算。   按照我們當地的標準,職工平均工資為每月5885.75元,人均可支配收入為每年43984元,這兩塊加起來一共約914994.5元。」   「九十一萬多?」姚精誠似乎有些驚愕,吸了口氣。   荀牧面色如常,也不知內心在想什麼。   祁淵微微皺眉,但很快展開——死亡賠償,是受害者家屬應該享受到的權利,也是對兇手的必要責罰,而受害人家屬打聽這事兒,也是正常。荀牧既然知道賠償標準,受害人家屬問起,他也沒理由不回答。   只是總讓人感覺不舒服,仿佛在「利用」受害者發一筆死人財似的。但作為並不了解全部真相的人,警察也好,吃瓜群眾也罷,其實都沒立場對此加以指責,尤其執法人員,務必保持客觀中立公正。   「但……」沉默了一會兒,荀牧再次開口:「兇手未必拿的出這麼多錢來進行賠償。或者說,絕大多數殺人案,殺人賠償這塊最終都不了了之,或者只能賠一部分。」   「為什麼?」姚精誠愕然。   「因為拿不出來。」荀牧淡淡的說道:「能按標準給出賠償的兇手,比例太少了。而如果查明被告人確實沒有足夠財產賠償的,在現有財產賠償完畢後就會裁定中止或終結執行。」   「這……」姚精誠口罩被他下巴扯了下來,露出鼻孔。   過了許久,他才支吾道:「國家能不能賠一點……」   荀牧瞥了他一眼,語氣冷了一些,淡淡的說道:「你兒子,難道是被國家給害死的嗎?」   姚精誠在荀牧的目光之下,不由得咽了兩口唾沫,緩緩低下頭去。   補昨天更新。 第471章進展   安排姚精誠夫婦去休息,兩人也回休息室打算睡覺。   路上,祁淵忍不住問道:「荀隊,我怎麼總感覺姚楚貴的家屬有點不負責啊?」   「那又如何?」荀牧別過頭去,淡淡的說道:「我們只負責破案,他們家屬如何,與我們無關。   家屬不負責,或者說受害人有錯,難道我們就可以不管他們,不破案子了嗎?或者說,你有什麼好辦法,扭轉受害人家屬的態度?」   「可……」祁淵一噎,又說:「可總覺得心裡不舒服。關於姚楚貴的事兒也就算了,可池樂葵呢?畢竟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池樂葵身為同妻的悲劇與他們脫離不了干係……」   「這事也不歸我們負責。」荀牧說:「但可以提醒池酉夫婦,與姚精誠夫婦協商賠償事宜,甚至發起訴訟官司。只是……這一塊法律基本是空白,不一定有用。」   「就算有用,人也死了……」祁淵抿著嘴:「而且我覺得池酉夫婦,他們應該也並不在乎賠償,而更在乎……」   「但不管怎麼說,人已經沒了。」荀牧頓住,打斷他說:「如果可以有賠償,我們應當為他們儘量爭取,至少也得提醒他們可以去爭取。多少,也能讓他們更好受些,儘量彌補彌補。」   說完,他又再次重複強調道:「如果可以有賠償的話。」   「那希望能有多少呢?」祁淵問。   荀牧沉默。   「約等於0吧?」   「會越來越完善的。」荀牧輕嘆口氣,再次邁開腳步,繼續往休息室走。   很快到了休息室,荀牧再次頓足,微微回頭,說:「睡吧,忙活到現在,明兒還要早起呢。」   祁淵點點頭:「荀隊晚安。」   「好夢。」   ……   清晨七點,只睡了四小時的祁淵睜開雙目。   他腦袋還有些昏沉,而且雙眼有些脹痛發熱,很是難受。他覺得自己只要一閉眼,立馬又能接著睡。   工作不等人,要接著睡的話,頂多只能再躺個半小時的,於事無補,而且還吃不到早飯。   他便逼著自己起床,洗了個冷水臉。疫情期間,截止目前,值班刑警倒也還在享受著難得的「單人單戶福利」,非值班刑警都被要求儘量回家休息。   是以不像之前那樣多人擠一間,不用擔心動作太大吵到其他不打算吃早餐而擠出時間多睡會兒的前輩們。   洗漱完畢,他帶上口罩來到食堂,要了一碗油條和幾根豆漿,迅速的吃了起來,吃完後便去會議室集合準備開會。   坐在位置上,他忍不住連連拉衣領。今兒天氣熱得很,會議室裡人又多,還是密封環境,燥熱難當,惹人煩悶。   八點半,全員集合完畢,荀牧也剛好卡著點頂著一對濃厚的黑眼圈走進會議室。   「老荀你咋回事兒?」蘇平挑眉:「被人打了?」   其餘人也立馬轉頭看向他,盯著他的眼睛。那眼窩子黑到發紫,明顯不對勁。別說熬一通宵,就算熬到猝死也不至於這麼重。   更像是蘇平說的那樣,被人給打的。不過瞧著又不至於像被人打得那麼嚴重。   他抬手摸摸眼睛,跟著抽口涼風。   「真被人打了?什麼情況?」蘇平皺眉:「誰這麼大膽子,這是襲警!」   「沒……」荀牧搖搖頭:「昨晚看文件,看著看著眼睛有點兒難受,就滴了眼藥水然後巴掌蓋著打算活活血,閉目養神,胳膊肘就杵桌子上。   結果杵著杵著睡著了,眼窩讓巴掌跟杵了個把小時,都是淤血……之後難受的受不了,就起來了,再沒睡。我泡了杯三七花,沒用,好在不大影響,回頭戴個墨鏡就是。」   蘇平嘴角一抽:「你牛批,你咋不乾脆把自己眼睛給懟瞎呢?」   「行了,開會吧。」荀牧不想翻白眼,因為疼,所以只搖頭,將一疊文件放在桌上,說:   「起來後我大致走了一遍,初步整合了下線索,所以這次會議,法醫、痕檢、圖偵和技術隊這些部門,就沒讓他們來。我給你們大概說說,然後具體安排任務。   首先,圖偵。現場監控方面,毫無收穫,這點你們應該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而那個偷電瓶的賊,他提供的視頻價值極大,圖偵對他們做了細緻的調查之後,參照附近的固定參照物,結合痕檢給的數據,給出了具體身材的數值與步態習慣。   較高的嫌疑人,身高一米八二上下,誤差正負兩公分,體脂率無法精確確定,但目測不會太高,畢竟他身手十分矯健,所以大致推測體重應當在七十四到八十公斤之間,走路明顯外八字步,但走的倒是乾脆,無拖拉習慣。   較矮些的,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誤差同樣正負兩公分,體脂率同理,體重六十二到六十五公斤間,相對好確認些,走路同樣外八,輕微羅圈腿,習慣性腳後跟先著地,輕微拖拉,從步態上看,很可能習慣了穿人字拖。   另外,兩人皆是右利手,但較矮些的嫌疑人像是左利足……但整個步態並不自然,如果不是刻意偽裝的話,很可能右腿曾經受過傷。」   眾人紛紛將這些信息記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   荀牧給了他們一定的記錄時間,見大家多數都放下了筆,才接著說:「法醫方面,確認衣櫃中的男性死者為哮喘導致的支氣管栓塞與心搏驟停致死。   其他方面無明確收穫,死亡時間嘛,昨晚就跟你們說過了,比老凃推斷的更加精確許多,這裡不重複。兇器,自己看投影儀,老凃給畫了下來並標註了重要參數。」   又頓了頓,他才繼續道:「痕檢方面,目前未發現嫌疑人指紋與毛髮、皮屑等生物學證據,視頻也顯示嫌疑人作案時全程帶著白色麻布手套。   但足跡給了一條重要信息,身高較高的嫌疑人,其鞋底花紋磨損嚴重,且存在大量細密的切跡,痕檢科分析許久後,認定其是圍牆、防盜網、瓷磚等建築物或建材邊角擠壓切出的。   這說明,他經常攀巖走壁,要麼是習慣於通過攀爬外牆入室盜竊的『飛天大盜』,要麼……」   祁淵聽到這兒,抬起頭來,見荀牧又恰好頓住,他沉思兩秒,忍不住以不確定的語氣問:「跑酷或類似極限運動愛好者?」   emmm,狀態不大好……   我抓緊時間繼續肝,爭取一點前寫出來。   要一點沒有,就得等明兒再補了……   牆裂建議明兒睡醒再看,別等了,晚安。 第472章硬碟   荀牧打了個響指,說道:「正確。」   頓了頓,他接著說:「大約10年到15年那段時間,跑酷與其餘類似的極限運動在國內非常火,我餘橋也很是火了一把,但15年後,熱度很快就降了。   最火的時候,市內跑酷公園都建了好幾座,街上也時不時可見類似的愛好者在拍攝,現在已經基本見不到了,跑酷團隊恐怕大多也都解散。   所以……我們的排查面其實並不大,如果順利的話,或許今天就能確定一名嫌疑人。」   給了眾刑警一點思考的屍檢,他接著說:「最後,技術隊。這一塊暫時沒有突破,但有個疑點——書房的臺式機,外邊看著完好無損,可……硬碟被拿走了。」   「硬碟?」蘇平側目:「嫌疑人拿走了受害者家中電腦的硬碟?」   「沒錯。」荀牧說道:「別的都沒動,就硬碟被拿走了。想來,如果不是因為機子太大太沉,他們可能會直接把整個機箱抗走——受害人家的電腦還挺高端,帶水冷的,得有二三十公斤。」   「硬碟又不值錢,而且拆機取硬碟多少得耗費點功夫,他們取走硬碟幹什麼?」蘇平皺眉:「顯然不可能是臨時起意……那麼,兇手的目的之一,恐怕便是這個硬碟了。   與作案動機有關麼?兇手為了這塊硬碟入室……那殺人是順帶的目的,還是早先就計劃好的目的之一呢?硬碟裡有重要秘密?」   「他不會拍了別人的果照吧?」祁淵忍不住說道:「很多攝影師,貌似都愛拍私房,其中或許有確實是為了藝術的,但我想也有不少,與藝術無關,只為了滿足某種私慾。」   蘇平和荀牧同時看過來。   祁淵立馬又接著說:「而且其中還有更為齷齪的,拍攝完,處理好之後並不刪除原件,反而保留了下來進行售賣,乃至於直接威脅顧客或模特,以此勒索錢財,或者進行某些特殊交易。   當然,如果姚楚貴是個純粹的gay,那麼進行特殊交易的可能性倒相對很小,不過勒索錢財的可能性依舊存在。   如果他幹過這種違背職業道德的事兒,顧客不堪其擾,為了免除威脅,將之殺害並取回照片,也說得過去。又或者這事兒讓被拍攝人的男友、老公、家屬等人得知,也可能做出殺害姚楚貴並取回硬碟的決定。」   「確實。」蘇平輕輕點頭,跟著眉心又擰成了一個疙瘩,說:「可惜……硬碟已經被取走,咱們……」   「或許還有個途徑。」祁淵又說:「個人網盤。他說不定會將自己的照片上傳到網盤上。又或者,家裡可能還有移動硬碟、私人區域網盤等等。   搞攝影的,拍的照片容量都不小,一張可能就有十多二十兆,數量一多,電腦硬碟空間根本不夠,所以存儲在網盤、移動硬碟、區域網盤等,其實也相當常見。或許我們應該針對這方面再調查調查,包括受害人的家。」   頓了頓,祁淵又補充道:「就比如現在的智能路由器,幾大網際網路品牌推出的中高端智能路由,都可以連接移動硬碟或者內置硬碟來搭建個人的區域網盤,而昨晚現場調查的時候,似乎遺漏了路由器。」   這話一出,幾人都不由微微一愣。   蘇平說道:「行啊小祁,你對這行懂的還挺多?」   「大學時有個舍友是攝影協會的,現在也幹這個,我偶爾還跟他聊聊,知道一點。」祁淵撓撓頭,不大好意思的笑笑,而後又說道:   「這種搭建硬碟的路由器,其實普及率還不是特別高,只一些極客和真正有需要的人會用,所以很容易被人忽略,包括我們就忽略了,我想兇手或許也沒注意到才是——當然,前提是,姚楚貴搞了這種路由器。」   老魏當即掏出手機,翻看了起來,爾後將手機遞給祁淵,問:「這張照片好像拍到了路由器,倒是個大傢伙……小祁你瞧瞧這路由是不是帶硬碟的?」   「呃,其實我也不太懂啦……」祁淵說一聲,同時雙眼忍不住瞧過去。   緊跟著,他微微一愣,一拍額頭:「瞧了,這款我剛好知道,我那同學用的也是,他還跟我推薦過!你們看這路由上邊是不是擺這個方盒子?那盒子就是移動硬碟,通過usb跟路由器連接,連上去就能用,傻瓜式操作!」   蘇平立刻道:「老魏,你立刻帶人再去一趟現場,把硬碟帶回來!還有,現場再給我仔仔細細的搜過一遍,將一切電子設備,哪怕只是個淘汰許多年的mp3也得給我帶回來,不能放過一絲一毫,明白嗎?」   「明白。」老魏立刻起身,同時感慨道:「活到老學到老啊,尤其我們搞刑偵的,一不小心可能就落伍了。」   「有這個意識就好,你先帶人去吧。」蘇平說道,爾後又摸出手機,一邊發信息一邊說:「我現在叫技術隊想辦法分析分析看,他有沒有用網盤之類的軟體,能不能弄到我們需要的線索。」   荀牧嗯一聲,跟著又擔心的說道:「有個問題——萬一那塊硬碟設了硬體加密怎麼辦?以我們支隊技術隊的能力,針對硬碟硬體加密,沒太好的技術手段破解,恐怕……」   「不至於吧。」蘇平揉揉眉心:「這年頭,個人電腦或許還有少數敏感的人以及因為工作需要的群體會對硬碟進行加密,但移動硬碟……不會搞的這麼麻煩……」   話沒說完,他瞥了眼手機,便笑道:「不用擔心了,即使有硬體加密也可以從軟體層面跳過——硬碟插在路由器上,說明硬碟信任了這個設備,只要路由不重啟,就不需要重複輸密碼。咱們只要連接到他們家wifi……」   荀牧皺眉:「可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家wifi密碼啊。」   「……」蘇平斜了他一眼:「電腦白痴?」   荀牧:???   蘇平嗤一聲,說:「你難道不知道,設備可以直接通過路由器上的按鈕直接連接wifi麼?要什麼密碼?」 第473章安排   這個話題很快被揭過,蘇平又看向荀牧,問道:「還有什麼發現麼?」   「暫時就這麼多。」荀牧也站起身,道:「今天主要有三個大目標,一個是確認案件性質,確認兇手的作案動機;另一個是確認夫妻二人的人際關係;最後一個是確認針對姚楚貴的詛咒究竟是誰下的。」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針對最後一個問題……考慮到姚楚貴曾經出過軌,這個詛咒,很有可能是池樂葵下的。而兇手的作案動機,目前沒有確定的方向,偏偏這是重中之重,務必儘快查明白。   而今天的具體工作重點,還是按昨晚計劃的那樣,以走訪調查為主。松,你帶人負責摸排姚楚貴的人際關係,方常你負責摸排池樂葵的。   王兆,你負責摸排市內的跑酷及類似運動的愛好者;阿先,你想辦法查查他工作上的同行與顧客。」   頓了頓,他問:「有需要補充的麼?」   「有。」蘇平應道:「如果考慮到滅口,還有一種可能。」   「噢?」   「偷車賊。」蘇平雙手環抱,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說:「他身上存在的疑點,很可能與案子有著直接關係,一定要搞清楚。」   「那個,」祁淵又說:「或許保安也有問題。」   「噢?」蘇平目光落了下來,爾後看向荀牧:「你把昨晚保安說的那事兒告訴小祁了?」   荀牧嗯一聲,又問:「你有什麼看法?」   「如果是姚楚貴以照片威脅他人、被威脅者憤而殺人並清除威脅這種思路的話,還有一種可能……」祁淵組織了一下語言後,說道:「昨晚那保安不是跟蘇隊說,保安隊長與那幫小偷有PY交易嗎?」   蘇平挑眉,若有所思。   祁淵又接著說:「恰好,案發那棟單元樓的責任保安也說了,姚楚貴喜歡時不時的端著相機在小區裡採風。   有沒有可能,他恰好拍到了保安隊長與小偷的PY交易,並以此威脅,辦案隊長決心殺人滅口。」   「有理!」荀牧立即點頭,說道:「這種可能也確實存在,而且可能性應當與他以私房照威脅顧客,導致顧客殺人滅口的可能性相當,理應重視!」   說完,他便轉過頭看向老海,說:「老海,保安隊長與那幫小偷的事兒交給你去調查,沒問題吧?」   「成。」老海站起身說道:「包我身上就是。」   「儘量別打草驚蛇,最好以轄區派出所調查為主,你暗中觀察,做外圍調查就好。」荀牧補充說道:「這保安說不定在派出所裡頭也有點兒關係,能探聽到一些消息,所以……」   「放心,」老海頷首回答道,他也是隊裡的老人了,從警十餘年,經驗豐富無比,便說:「我知道該怎麼做,有分寸,不用擔心打草驚蛇。」   「嗯。」蘇平頷首,接著問道:「大家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見眾刑警都不接話,他便又說道:「那麼,散會吧。有重要突破,第一時間聯繫我或者老荀。要沒什麼太大的進展,那就晚上例會的時候再統一做匯報吧。」   聽這話,眾刑警便紛紛起身,先前被荀牧、蘇平點到名的刑警,各自拉了自己常年組合的搭檔,再找一兩個幫手,隨後各自投入工作。   唯有祁淵,他本是跟著松哥的,但蘇平卻叫住了他,說,既然是他提出的保安隊長可能有問題,那麼便讓他和老海一塊兒跟進此人。   於是祁淵便與老海搭檔了——雖然先前吃過好幾次飯,但正兒八經的同組搭檔,他倆還是同一回。   老海是心理學專業出身的,但與常人理解有所偏差的是,其實他並不如何健談,或者說面對並不是特別熟的對象時,他不太愛主動說話,更喜歡傾聽。   對於心理學專業,尤其心理諮詢這一塊來說,其實聆聽比講述要來的更加重要。而且,說大多數人都會說,傾聽卻沒幾個人能做好。   別說抓住傾聽對象的講述重點,與之產生共情,深入挖掘對方的需求與理解其意思,開導其困惑了,就是能耐下性子好好聽對方講話,做到對方沒講完之前,或者不希望自己被打斷的時候不插口,都很難做到。   稍有觀念不同,或者講述內容不認可,亦或者說道自己也深有感觸的點,多數人總喜歡插上句話。   在問詢、審訊過程當中,佔據主動權自然重要,但有的時候,出讓主動權也是很有必要的。被詢問對象的戒備心稍微瓦解些許之後,往往便可能不經意間吐露出原本因各種各樣原因而想要隱瞞的重要線索。   只是……   祁淵情商不高,也不大會主動找話題,老海又不主動說話,車上的氣氛就有些尷尬了。   好在對於這種氛圍,祁淵也有了些許抗性,並不太過在意。   沉默一小會兒,他便不管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人情世故之類的事兒,直接問道:「海哥,這個保安隊長,恐怕不太好調查,你打算怎麼辦?」   「先不問他的事兒。」老海給他解釋道:「咱們到了那小區,就單純的針對治安這款展開調查,對外,先將本案定性為『疑似入室盜竊升級殺人』,讓咱們的行動先顯得合情合理再說。   之後嘛……呵呵,其實沒有那麼多顧慮的,擔心打草驚蛇,主要是怕這個保安隊長察覺到不對,在我們收集到證據之前跑了。   但,包庇犯罪,甚至以此牟利,為犯罪分子提供相應的便利,其本身也是一種犯罪。我們針對治安情況展開調查,只要查到保安隊長頭上,便立刻執行傳喚,一旦有了證據,便第一時間予以拘留。   到時候,就算『打草驚蛇』了,又怎麼樣呢?根本無所謂。」   「這個我懂。」祁淵點頭,復又問道:「可關鍵就是他包庇小偷,並與那幫小偷展開了合作。我們如果從治安方面入手,著重調查盜竊類案件的話,不也會觸碰到他的神經嗎?」   「沒錯。但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大白天的,他敢跑嗎?能跑嗎?」老海微笑道。 第474章事實基礎   與此同時,刑偵支隊。   「我知道咱們忽略了什麼了。」蘇平放下保溫杯,呼出口熱氣,輕聲說:「偷車賊。」   「嗯?」荀牧側過頭:「你想通他身上的問題了?」   「偷車賊也是賊。」蘇平又端起杯子喝了口熱水,咕嘟一聲咽下肚,將杯蓋擰好,才接著說:「賊,要給保安隊長交『保護費』,收益要與他分成。」   「顯而易見啊,怎麼了?」荀牧又問。   「偷電瓶,保安隊長,爬牆入戶殺人,竊走財物與硬碟,拍下視頻。」蘇平翻開自己的筆記本,一邊說,一邊在上面寫寫畫畫。   將這幾個單元說出並寫下後,他又將之圈了起來,輕聲說道:「這幾個單元,彼此之間肯定有關聯。」   「你就別賣關子了唄。」荀牧走過來瞧了兩眼,爾後嘖一聲,說:「你不說你知道咱們忽略什麼了嗎?」   蘇平抬頭瞧他一眼,幽幽的說:「那會兒就是靈機一動,腦子裡電光一閃……現在靈感過去,我想不起來了,只能想辦法把它再給挖出來。」   荀牧張了張嘴。   蘇平又低下頭,繼續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我們不妨做個大膽假設,」蘇平嘀咕道:「姚楚貴和池樂葵夫婦確實是保安隊長派人去殺的。   而保安隊長向所有意圖進入小區內行竊的小偷收取『保護費』,或者說是『許竊費』。某種程度上講,與其說保安隊長包庇他們,倒不如說是在勒索他們。   心懷不滿,這是肯定的。那麼……然後呢?到底哪兒缺了問題,哪個邏輯環節沒考慮到?」   蘇平有些著急,不由得抓耳撓腮。   荀牧拍拍他肩膀:「行啦,別著急,靜下心來慢慢想就是。」   「他的手機,技術隊都過一遍了麼?」蘇平抬頭問道。   「都看過一遍了。」荀牧說:「除了那兩段視頻之外,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怎麼要,要不乾脆提審他,直接向他問問?」   「不審。」蘇平搖頭:「初次審訊的意義重大,得考慮清楚,儘可能把各個方向想周全了,再去提審他。」   頓了頓,他又說:「我有預感,這人身上有大秘密,如果能挖掘出來……算了,預感什麼的太玄乎,我再研究研究吧,成就跟,不成就先放放,沒理由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預感廢寢忘食耗費過多精力。   嘿,奇了怪了,我剛剛到底怎麼想的呢,我明白了個啥?」   荀牧翻個白眼:「我TM總感覺你是在消遣我,就為了吊我胃口。」   「我是那麼無聊的人嗎?」蘇平呸一聲。   「是。」   蘇平:「你說是就是咯。」   荀牧:……   ……   陵陽區錦繡山莊小區。   警車緩緩駛過小區大門,停在了案發單元樓門下,老海當即便給老魏打了個電話,得知他和技術隊、圖偵科的同事早十來分鐘就到了。   他們之前通過連接wifi查看移動硬碟,得知其並未經硬體加密後,便將硬碟拔了下來連接到他們的電腦上,這會兒正在過文件。   就像祁淵之前在會議上說的那樣,硬碟裡存在著大量的各式照片,其中還有少量視頻及其他文件。   硬碟實際容量3.75T,已使用2T左右,照片佔了1T出頭,整整五萬多接近六萬張。   同時技術隊的刑警也對姚楚貴的專業性提出質疑——從硬碟中的內容看,這些照片,絕大多數都是jpg格式,不論是直出原片還是PS處理過的照片。   如果說,直出原片採用相對較高品質的JPG而不選擇單反的無損RAW格式是為了節省空間,而處理過的照片是為了讓顧客查閱門檻低些,倒也還勉強成立,即使這個理由比較牽強。   畢竟許多影樓也是這麼做的,當然影樓作為流水線產物,不論是前期拍照的角度、動作、調光等,以及後期的修圖,都有相對固定單調的「公式」,所以多數也毫無專業可言。   但……   從光影、構圖等維度上看,絕大多數照片毫無藝術性可言,都是徹頭徹尾的廢片,PS處理過後出來的圖,多數也只是做了雙曲線磨皮與液化瘦臉等,同時調整了下亮度對比度飽和度這些。   少許能看的照片,也是以「炫硬體」為主,利用鏡頭硬素質去懟出的刀銳奶化的效果,這種情況下只要拍攝對象本身不是稀爛的扶不上牆的泥,基本都不至於出大錯的那種。   「所以……」祁淵聽了老海的轉述,說道:「並不專業,但設備這塊挺好的業餘攝影師麼……」   「你有想法?」老海也知他挺多奇思妙想,不由問道。   「隱約有,沒抓住。」祁淵搖搖頭,說:「海哥,你看現在怎麼辦?」   「這樣的話……」老海說:「還是先按照原計劃進行咱們的任務吧,既然這個保安隊長有嫌疑,那就先把他牢牢捏在手中再說。反正他勾結盜竊犯的事兒應該不假。」   祁淵也只能嗯一聲,隨後抬頭看了看案發現場所在的那個套間一眼。   他瞧見了陽臺的位置。   跟著,他微微一愣,又別過頭,左右看了兩眼。   「有發現?」見狀,老海又問。   「那塊地方,我記得按照這個小區的監控分布圖,那個涼亭和附近是個挺大塊的監控盲區。」祁淵說道:「因為這就是個小公園,沒什麼財產在,也就不需要監控。   而恰好,現場那個套間的陽臺,能看到這兒……如果保安隊長曾經在這兒與犯罪分子進行不法交易,理論上說,在陽臺上的姚楚貴能看到,能拍到。」   「推理不能靠『如果』,不能憑藉『偶然』或者『巧合』。」老海微微皺眉,說道:「否則,邏輯上站不住跟腳。」   「確實。」祁淵點點頭:「我沒想以此作為邏輯推理,只是……這至少證明了,姚楚貴確實有條件拍到保安隊長與不法分子的交易——如果他們是在這兒交易的話。」   「辦案忌諱先入為主。」老海卻又再次搖頭:「保安隊長確實可能涉案,確實可能有動機,但我們要做的是去證明或證否,而不是『說服』自己去相信這種可能。你在會議上能提出這點,確實不錯,但……你路走偏了。」   補更 第475章贓物去向   「不是,」祁淵撓撓頭,有些著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唉,我不知道怎麼說。」   「噢?」老海倒是頗為耐心,不慌不忙:「別著急,你慢慢想,慢慢說。你想說什麼?」   「算了。」祁淵說道:「先把咱們手頭的任務完成了吧。」   「也好。」老海嗯一聲。   隨後他便和祁淵一塊,又去了保安亭。   這會兒值班的保安是個生面孔。   「你好。」老海出示證件,同時問道:「昨天晚上,你們小區發生了一樁命案,這事兒你們知道嗎?」   「知道,都傳開了。」那保安點點頭,說:「是一對小夫妻吧?死的很慘啊,聽說是被人亂刀砍死的,就在家裡頭。」   「你知道就最好不過了。」老海點點頭,說:「我是負責這樁案子的刑警之一,想就本案向你了解詢問一下,不知道方便嗎?」   「嗯。」他點點頭,說:「倒是沒什麼不方便的啦,現在也沒多少人出入什麼的,不忙。你們想問些什麼呢?」   「是這樣,」老海略略組織了下語言,便說:「單純從現場來看,我們懷疑這是一樁由入室盜竊升級而成的兇煞案件,兇手有很大的可能是個小偷。」   「呃,這個我倒也有聽說。」那保安眼睛不自覺的往外斜,但很快又轉了回來,看著老海說道:「是有傳說兇手可能是個賊……」   老海輕笑,保安這回直視,在老海的眼中顯得太過刻意了些,但他也沒有說什麼,只道:「所以我就想問問,你們小區平時治安怎麼樣?」   「還挺……」保安不假思索的便說道。   但他話才剛剛出口,就被老海打斷,只聽老海他又補充著說道:「我有看過轄區派出所和公安分局關於這一片治安情況及犯罪率的報告,不過紙面的數據畢竟不太直觀,所以想直接問問你們。」   「咳咳……」那保安險些被噎住,乾咳了兩聲之後,立刻到:「說實話還挺差的,老小區嘛,租金便宜,管理也就這個樣咯,反正小區裡三天兩頭就有人吵吵、打架。   這段時間倒還好了,大概是因為鬧瘟疫大家都不怎麼出門的原因吧。然後……小偷小摸的事兒其實也不少,不過這幾年好得多了,大家都不怎麼在身上還有家裡放錢。不過偷手機的、偷電腦的還是有,還有偷貓偷狗的。」   「這幾年?」老海抓住了重點:「你在這兒幹了很久了麼?」   「十多年了。」   「這麼久?」老海這次真的有些吃驚。   保安點點頭,說:「原本我是工人,08年那會兒,管的太過嚴格了,加上那會兒經濟也不景氣啊,工頭一直接不到工程,好不容易接到了又被上邊給查辦,吹了,我就丟了工作。   那會兒慌啊,真的很慌。想想我也沒什麼文化,基本什麼東西都不懂。尋思著繼續在工地幹活吧,丟了工作的一大把,都是想繼續幹這行的,再說我年紀那會兒也大了,人也不樂意要我。   進廠吧,倒是個挺好的路子,但是不行啊,我老眼昏花,手腳也有點抖,力氣倒還有些,但稍微精細一點的活我就幹不了了,除非卸貨,不然人也不要我。   最後選來選去,就當了保安了。雖然工資不是很高,但好在挺穩定的,福利也有些,節假日周末還有加班工資,挺不錯,就一直幹到現在了。   中途也想過轉行,但真的不行,報過好多班,什麼都學不好。本來想學個駕照以後開貨車,結果被人騙了,沒學成,重新找了正規駕校,考好幾回又沒考上……」   「咳咳。」老海乾咳兩聲,打斷了他的講述。畢竟老海只想確定他在這兒工作了多長時間,至於原因,其實並不在意。   也就是老海習慣性去聆聽別人,如果換做蘇平,老早就打斷他了。   保安果然也停了下來,只是瞧上去,有些意猶未盡的模樣。他似乎很喜歡跟別人分享這些事情,只是別人不樂意聽,他也不會硬拉著別人說。   老海便又問道:「剛剛聽您說,有小區偷貓偷狗?」   「有啊,不少。」保安一面說,一面下意識的左右看看,爾後聲音也壓低了不少,說道:「不怕告訴你們,其實這年頭,怎麼說呢,貴重的首飾最吃香了,尤其那些上了年紀的人家裡,多少都有點兒金飾。   其實要說,現金是最好最保險的,可惜剛剛說了,現在人家裡很少會去屯現金。   再往下就是電腦,電腦偷的人也多,我估計應該也好賣吧。再下來,你們猜是什麼?」   祁淵有些不耐煩,但還是配合的挑眉問道:「手機?」   「就知道你們會猜手機!」保安眉飛色舞,然後誇張的說道:「不是!手機雖然值錢,但……聽說啊,我只是聽說的——現在手機特別難破解密碼,所以不大好出手,沒技術的偷了只能哪去賣零件,不划算。   你們肯定想不到,吃香的是貓貓狗狗這些寵物。現在這些寵物被訓的喲,都不怕人,而且都打扮的非常好看,又不愛叫喚,特別容易得手。   他們就拿個大麻袋,幾根加了藥的火腿腸,還有個麻醉針,喲,簡直太容易了。基本上拿火腿腸一喂,不一小會兒那些貓狗就被麻翻了,挑食不吃或者比較小心的呃,他們就直接用麻醉針,然後裝進麻袋裡帶走。   可好賣了,賣到花鳥市場那些寵物老闆,千把塊錢總是有的,不過聽說有的絕了育,就不太好賣了,可能只能賣個幾百這樣。貓好些,狗子……尤其長得不是很好看的狗就比較麻煩,只能賣給飯店當肉狗賣了。」   講著講著,保安來了性子,滔滔不絕的往下說。   其中當然有誇張的成分,但總體來說卻也有些道理。   而老海和祁淵則對視一眼,無聲的交換了些許意見——時至今日,祁淵總算能勉強看懂些許這幫人眼神中隱藏的寓意,同時也能給他們傳達一些簡單的信息了。   這會兒,兩人就發現了同一個問題。   這保安,關於竊賊的目標,以及贓物出手的方式了解的太過詳細了些……   第二更晚點發 第476章措施   但他們倆都沒出聲打斷,而是默默的聽他講述。   講完了之後,他倆也沒急著問他為何了解的如此詳細。   沉默了片刻之後,老海才問道:「聽起來,這小區裡的小偷非常猖狂啊,業主沒有找物業反饋過要求加強安保什麼的麼?」   「反饋過啊,投訴了好幾回呢。」保安嘖一聲,說:「他們要求多招點保安,要求每棟樓的責任保安二十四小時值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說是責任保安其實大多數時候見不到人,打電話了人才過來。   但招人得要錢吶,安攝像頭也要。物業哪裡有錢,賣房子的錢都被錦繡集團收走了,咱們物業說起來算是外包的,賺不了多少錢。   物業那邊跟這些業主協商過了,說是目前業主交的物業費和收上來的停車費什麼的根本不夠支撐加設攝像頭或者加招保安的,提議物業費抬點價格,他們好好搞一搞。   這一下他們就不樂意了,首先很多家其實裝了防盜網,門鎖這一方面也都比較高級,沒被偷過,不願意為那些被偷了的業主買單,畢竟加收物業費肯定是大家都得加,而且這些人其實還是佔大多數的。   然後呢,就是被偷的這些人也有很多不情願再加錢,他們覺得……哎反正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達成一致吧,而且不同意加物業費的佔了多數,所以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老海挑眉,故意用有些納悶的語氣問道:「物業費上調這種事兒,不是直接發個通知,說什麼時候起上調就好了麼?怎麼還跟業主商量?我之前住的那小區就是直接上調了一毛,每年要多交一百多塊。」   那保安說:「不行啊,物業費都是有硬性標準的,你們那小區可能是成立了業主大會吧,所以你們那物業和業主大會商議過後就能直接調價。   我們這小區沒有,而且物業費已經按照基準價做了一定上調,但也只是勉強維持收支平衡,要多招保安多裝那種高清監控的話肯定入不敷出的。」   祁淵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兩眼,這個保安,知道的事兒還真不少。按理說保安雖然是物業的重要一環,但很多東西,諸如物業費收費標準從何而來應該也並不清楚且不關心才是,哪像他,能講的頭頭是道。   「除了加保安,加監控……」老海又問:「你們想過別的辦法沒有?」   「想過,都不靠譜。」保安搖搖頭說:「就像要求加強巡邏什麼的,要求值班的保安一小時至少巡邏一次,但……不中啊,效果不好。   他們還扣過工資,說出只要有一家出一次案子,值班的保安就要扣兩百塊錢……害,這幫狗日的憨雜種扣起錢就是狠,我們為了不被扣工資,只能想方設法的逮住小偷咯。   但也沒用,有哥們兒一個月工資都被扣光了還得倒賠的程度了,照樣抓不到賊,那保安他也盡力了,沒辦法。而且說得好聽,保安保不了安全,那要我們幹什麼……   那個月雖然物業沒有叫他賠錢,但真一分錢工資不發他,他火了,一怒就去工商局人力社保局告他,說搞什麼勞動仲裁,他家裡人也聰明,發微博啊到處掛啊這種,買了水軍一直帶節奏,最後公司不堪壓力就把他工資發了。   這事兒最後也就不了了之咯,到後面,巡邏都懶得巡邏了,每棟樓的責任保安還是天天嗑瓜子看報紙玩手機,不然就到處晃悠找人到處閒聊,大部分時候看不到人的,只有打電話才能叫來,有時打電話還要等半天。   而且吧,責任保安也只是負責一棟樓,方便業主找而已,本來也沒有說每棟樓配一個執勤保安,是他們自己誤解。   你們就想想嘛,那麼點物業費,哪能每棟樓安排保安?只有那些高檔小區才有吧?再說了,小區封閉的,都有門禁,那還用得著專門每棟樓安排保安?那不是浪費人力嗎?」   老海又看了他兩眼。   他似乎心裡有些發毛,忍不住問道:「怎……怎麼啦?我說錯了嗎?實話嘛,能為了方便讓業主找到人安排責任保安已經很不錯了,總不能真的每棟樓安排個保安在下邊執勤吧?」   「沒什麼。」老海搖搖頭,輕聲說:「只是沒想到,你知道的還真多。」   「呵呵,」他乾笑兩聲:「我們平時也沒什麼事兒幹,就喜歡扎堆聚在一起閒聊嘮嗑,聊著聊著知道的東西就多了。」   這倒也是一個解釋,老海便緩緩點頭,又問:「聽你說,這賊很多啊,抓到的多嗎?」   「這我就說不準了。」保安搖搖頭,小心翼翼的瞧了老海兩眼,又說道:「警官,我說句冒犯的話你別介意啊。抓賊又不是我們的事兒,我們保安沒有權力抓賊的,就是看場子防止出事而已,真出了事還得靠你們啊。」   老海挑眉:「我沒說得靠你們,就是打聽打聽。」   「警官,我真的不清楚啊。」保安這回不肯多說了,只連連搖頭。   「我換個問題吧。」老海又問:「『回頭客』多嗎?」   「啊?」保安一愣,納悶的問道:「什麼回頭客?」   老海解釋說:「就是多次頻繁進小區偷東西的賊。」   「我怎麼知道。」保安說:「我哪知道經常來偷的是不是同一幫人,我要知道,這些人豈不是就被抓了嗎?」   「那有沒有當場被抓住的?」老海不死心,接著追問道。   「這個……」保安一陣遲疑,露出回憶思索的神色,然後點點頭:「有道是有,很少,而且大多數當場就扭打起來了,一邊打一邊嚷嚷,落下樓的時候又引來了其他一幫業主,一頓揍,出氣出差不多才報警,然後警察就來了。」   老海點點頭,繼續問:「之後呢?」   「什麼之後?」   「抓住小偷並報警的那戶人,是哪一家,有印象嗎?」   「他們好像搬走了。」   「為什麼?」祁淵插話,問道:「難不成,他們被人報復了?」 第477章電話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保安搖頭說道:「只知道他們搬走了。」   「什麼時候的事兒?」   「最近這次是一月份。」他說:「他們逮住那些小偷的時候動靜挺大,而且小偷其實很難抓的,這些事情發生的不多,所以我印象比較深刻。」   「所以……」老海問道:「那些逮住小偷的,不久後都搬走了,是嗎?」   保安點點頭,爾後又小心翼翼的四處瞧瞧。   老海若有所思,又打量了保安兩眼。   想了想,他試探著壓低聲音問:「方便問一句麼,這些消息,您從哪兒得知的。」   「害,能從哪裡知道的,大傢伙兒閒聊唄,聊著聊著,也就知道了,本身也不是什麼大秘密。」   保安無所謂的說道,但聲音很小,有些虛,眼神也閃爍不定。   這反應就實在太過明顯了,別說學心理出聲的老海,就是祁淵都看出來了這裡頭鐵定有問題。   老海略一思忖,決定進一步試探,便追問道:「秘密倒不是秘密,但很多事兒,沒有渠道的話,也沒辦法打聽吧?關於小偷偷的目標這些,都是誰說出來的呢?」   「反正就都在傳。」保安撓撓頭,含糊其辭。   「原來是這樣。」老海頷首,大致明白了他的底線,隨之便不再追著這個問題糾纏,反倒主動岔開話題問道:「這些小偷,作案前踩點嗎?」   「踩呀!」保安不假思索的說道,但很快卻又咽口唾沫,改口說:「應該都踩的吧,不然目標哪能那麼準確。」   「你們有沒有嘗試過,趁著小偷踩點的時候設個套,把這幫小偷抓住?畢竟老這麼挨罵、扣工資也不好,你們私下裡總也嘗試過抓住小偷的吧?」   「試倒是試過。」保安不自覺的移開目光,嘟噥道:「但抓不住的。」   「為什麼這麼斷定呢?」   「因為沒抓住過,試了好幾回,都不成的,都沒抓住人。」保安抿抿嘴:「他們總是能提前收到『風聲』似的,逮不住。包括你們公安也搞過好幾次打擊兩搶一盜的專項行動,設套,蹲點,都用了,一樣抓不住人。」   他在風聲兩個字上略微咬重了一些。   老海進一步試探:「這麼說,有人走漏了消息?有內鬼?」   「咳……」保安連連咳嗽,爾後不斷擺手說道:「我可沒這麼說,你們別亂講。什麼內鬼,哪來的內鬼?沒有的事兒,別瞎扯……」   說著,他手機響了起來。   他似乎鬆了口氣,趕忙掏出手機說:「抱歉我接個電話……」   說著,他也不管老海反應,直接將電話接通,走到一邊。   老海則和祁淵對視一眼,爾後都聳聳肩,打算離開了。   保安的態度相當明確,他願意配合調查,並提供一些關鍵線索,但他同時也並不願意惹事兒,別指望他能指證保安隊長,也不會提供太過直接的指向性線索。   既然如此,便不需要再在他身上耗費時間了,反正目前從他身上已經獲得了不少信息,憑著這些展開調查,至多一天,就能查到保安隊長頭上,對他執行傳喚。   所以二人也打算直接離開了。   正這時,那保安卻忽然叫住了他們,並神色焦急的跑過來,喊道:「警察同志,救命,救命啊!不好了!」   「什麼情況?」老海立刻駐足轉身。   「老連……老連他出事兒了!」保安慌裡慌張的說。   「別著急,」老海說道:「慢慢說,怎麼回事兒?老連是誰?給你打電話的這個?」   「我同事,昨晚在這道門值班……」保安說道,跟著一頓,問:「你們昨晚是不是問過他什麼話?」   「嗯。」老海意識到了什麼:「他被人報復了?」   「我也不清楚,反正出事了。」保安說道:「他打電話給我,那邊很吵,好像是打起來了,時不時的能聽到老連他喊,喊得可慘,你們快去救……我也跟你們一起去!」   「你知道他人在哪兒嗎?」他立刻問。   「應該在宿舍。」保安不太確定。   老海斜了他手機一眼,此刻仍在保持通話,便說:「這樣,你把他電話號碼告訴我。小祁,你立刻打電話回技術隊,讓他們做個定位。」   「好!」祁淵立刻掏出手機,爾後保安也報出了電話號碼。   同時,三人在往小區內跑去,保安解釋說宿舍就在裡頭,老連還是他的舍友,跟他住一屋。   他倆都獨自在餘橋奮鬥,他老婆去的早,兒子剛大學畢業不久,也不在餘橋生活,而老連還年輕,兒子還在老家上初中,小兒子剛出生幾個月,他老婆在家裡陪著。   然而他們到了宿舍樓,保安開了門,卻見裡頭空空如也,根本沒人。   「人呢!」他更加著急了,整個人慌的都有些發抖。   好在這時祁淵手機響了起來,他趕忙看了眼來電顯示,說:「技術隊的前輩給我回電話了,可能是已經定位到……我先接通!」   說著他就直接接通:「前輩怎麼樣?在我們東邊七百米那個村子裡?具體的位置能確定麼?這……行我們先過去再說,麻煩你們了,好,我帶上耳機電話不掛。」   說著,他趕緊從口袋裡翻出耳機插入手機當中,將耳機掛右耳上,另一隻用耳機夾與線一併夾在衣領,防止跑起來將右耳給墜掉了。   同時他轉過頭對老海說:「海哥,定位到了,他們在東邊村子裡,具體位置還不確定,正在想辦法精確定位,咱們先過去吧。」   「好,走吧。」老海頷首。   「等等,我也去!」保安似乎不敢自己一個人多待,又可能是關心自己的舍友,立馬跟上。   三人一路疾跑,跑著,保安不由氣喘籲籲的問:「警官,真的能定位到他嗎?電話是不是不能掛斷?可……他那邊掛了怎麼辦……」   「沒事只要手機不被關機,還有信號,就能成功定位,時間夠的話能相當精確。」老海說一句,隨後問:「電話那頭還有動靜麼?」   「有,還在叫著。」   「我聽聽。」   保安便把手機遞給他,他聽了會兒,鬆了口氣,說:「還好,雖然叫的慘了點,但中氣十足,暫時應該沒危險。」 第478章設局   三人沒花多久就跑到了小區東面的村子,技術隊的刑警一直在指揮祁淵方向,他們兜兜轉轉,過了兩分鐘後,便來到了一動樓下。   站在這兒,隱隱約約間也能聽見幾聲慘叫,頻次和保安的電話裡也一致,他們便知人大概就在這兒了。   當然,保安的手機早已關閉了麥克風,他們能聽到那頭的動靜,那頭卻聽不到半點聲音,儘可能將暴露的風險降到最低。   可惜對方手機的通話麥克風似乎被堵住了,聲音含糊不清,分析不出多少有價值的東西來。而此刻在樓下,老連的慘叫倒是聽得蠻清楚,而對面在吼著什麼依舊聽不真切。   樓下倒是有不少人駐足,但聽了一會兒便又離去,有些不以為意,畢竟只能聽到聲音而看不見情況,確實沒什麼意思。   「上去!」老海當即說道,同時右手壓在槍套上邊。   「海哥!」祁淵趕緊說:「嫌疑人恐怕會以目標為人質,這麼貿然上去怕有危險!」   「我又沒說直接破門。」老海斜了他一眼,說:「我先上去在門口守著尋找機會,你立刻通知蘇隊荀隊他們,有必要的話派一隊特警過來……   你再想辦法確定一下上邊的情況,瞧瞧到底怎麼回事,他是單純被打,還是受到性命威脅。」   「這……好!」祁淵點頭。   保安有些著急,說:「警官,我跟你一塊上去吧!」   說著,他看向老海腰間的槍,雖然也看不見,被老海的巴掌給擋住了,但那個輪廓依舊給了他極大的安全感。   「不行。」老海斷然拒絕:「你會妨礙我的行動。別以為有槍就安全,在狹窄的樓道裡邊,有槍甚至更危險,跳彈知道嗎?子彈打牆上,彈回來以後打到人。」   保安咽了口唾沫。   老海又說:「你還是呆在下邊吧,我同事會保護你的。小祁!」   祁淵立刻點頭,隨後指了指自己耳機,說:「不用特地通知蘇隊荀隊了,技術隊的前輩有轉告他們,他們已經在安排人手趕過來。」   保安猶豫一陣,也輕輕頷首,同意留下。   祁淵這會兒卻犯了難,不知道該怎麼確認目標的情況,而松哥卻已經直接走進了樓裡——單元樓樓門非但沒鎖,還被用一條鐵鏈子拉開,以方便人員進出。   或許是因為房東認為此刻相比於防盜,儘量減少交叉接觸導致感染來的更加重要一些吧。   「還是先確定現場在哪層樓哪個朝向的好。」祁淵暗暗想到,便摸出手機切出通話頁面,給老海發了條信息。   老海很快回信,在四樓,朝東的單間,窗戶估計也在東面。   祁淵見了,立刻將頁面切回到通話頁面,爾後手機上鎖,迅速領著保安往東面跑去,爾後微微抬頭目測了一下,發現四樓窗戶窗簾都拉上了,根本沒辦法通過窗戶對裡邊進行觀察。   他將此又發給老海。   老海很快再次回話,讓他在下邊等著。   三分鐘後,保安的手機中卻傳出了老海的聲音:「你們……唉,你們都上來吧。」   「怎麼了?」祁淵趕忙問,然後才意識到保安手機關閉了麥克風,便又趕緊將之打開,爾後追問。   「上來你就知道了。」   祁淵無法,只好帶著保安往樓上走。想了想,他又按了下耳機,大概和技術隊同事說明了下情況,爾後掛斷電話,將耳機收好。   很快來到四樓,裡邊只有一戶門是打開的,裡頭還有聲音傳出,祁淵便往那兒走去。   只是還沒進門,他就微微皺眉,這聲音聽著似乎有些奇怪。   而等進了裡頭後,他又忍不住張了張嘴,口罩受到牽扯,將鼻孔給露了出來。   只見房間裡根本空無一人,就茶几上放著倆被毛巾包裹著的小音箱,裡頭一直放著老連的慘叫聲及約莫兩三人的叫罵聲,沙發上還放著個手機,手機正保持這通話。   「這是……被兇手給耍了?」祁淵握緊拳頭,同時臉上閃過一絲不安,問道:「這個叫老連的保安他……」   老海黑著臉,錄了一段視頻,接連拍了好一會兒照片之後,才將沙發上的手機掛斷,爾後看向祁淵說:「這裡的事兒,我已經通知蘇隊了。蘇隊讓你待在這兒,我立刻回去拿下嫌疑人。」   祁淵瞥了眼身邊的保安,緩緩點頭,隨後又忍不住問:「這……他是被報復了吧?」   「不確定。」   「不確定?什麼不確定,這不顯而易見的麼?」祁淵皺眉,爾後臉色卻又黯了下去,說:「這是我們的責任……就因為我們擔心打草驚蛇而遲遲沒對嫌疑人……」   「不是他。」老海也看了一眼保安,爾後說:「昨晚,就有同事盯梢著他了,進行全方位的監視與監聽,他沒有作案條件,吩咐他人作案都做不到。   所以我說,不確定是否被打擊報復……如果是,也與『他』無關,既然如此。『他』是否還是嫌疑人,就不好說了。」   祁淵再次皺眉,爾後輕輕點頭,看向保安。   保安有些懵。   但懵是好事,祁淵也沒解釋的意思,而老海又囑咐了幾句,便又火急火燎的離開。   聽著喇叭中依舊不停響起的慘叫聲,保安咽了口唾沫,問:「警官,這聲音能不能關掉啊,怪滲人的。」   祁淵搖搖頭,不過還是小心的將聲音開小了些。再之後,他便開始打量起眼前的小音箱。   別說,這音箱聽起來還可以,又用薄毛巾包裹一定程度上屏蔽削減了高頻的雜音,加上沙發上那臺手機配置挺低挺爛的,拾音效果不大好,採樣率非常低,是以手機裡什麼都聽不出來。   觀察了一會兒,祁淵又納悶了,布下這局的人,費盡心思把他們騙到這兒做什麼呢?   又等了幾分鐘,蘇平與荀牧便帶人趕到了現場,爾後蘇平大手一揮,讓人請那名保安下去,到警車裡做個詳細的筆錄——相比起老海,蘇平可沒那麼好說話。   緊跟著,老海便匯報稱,保安隊長已經被控制住,這會兒他還在自己家裡睡覺。   更讓人意外的是,他竟然自首了…… 第479章配合   十分鐘後,錦繡山莊小區。   現場樓下,警車外。   老海和蘇平幾人打了招呼,蘇平點點頭,爾後對著警用麵包車一揚下巴,問道:「人就在裡頭?」   「嗯,銬起來了。」老海知道蘇平不想浪費時間,便直接說:「攝像頭和錄音筆之類的已經布置好,加上我們身上的執法記錄儀,可以直接對他展開訊問。」   「嗯。」蘇平頷首,將執法記錄儀掛肩上,然後瞥了祁淵一眼。   祁淵一愣,點點頭,跟在他身後上了麵包車,並隨手關上滑動門。   老海上了駕駛室,略略調整下空調溫度,保證舒適——他還不至於用空調去整嫌疑人,一來沒必要,二來蘇平他們也穿著短袖,要受罪大家都得一塊兒受罪。   「人在哪兒?」   蘇平開口第一句話。   保安隊長吳宇森一愣,問道:「什麼人?我找的人嗎?他們在哪我現在也不知道……」   「別裝蒜!」蘇平哼一聲,說:「我問的是昨晚在最近那個門值班的姓連的保安,他在哪?」   「啊?」吳宇森又是一愣,搖搖頭:「我不知道啊,怎麼了啊?我今兒一天都沒見過他。」   「果然。」祁淵見他表情不似作偽,何況他連殺人都已經自首招供了,沒理由隱瞞這事兒,是以就如他們猜的那樣,連姓保安失蹤的事兒,與他無關,他沒條件做這事兒,假手於人的條件都沒有。   可惜,他果然不知道連姓保安在哪兒,想要確定目標的位置並將之解救出來,只能靠荀牧指揮的那一隊人了……   但……   他怎麼會自首自己殺了人呢?   蘇平也是皺了皺眉,爾後翻開本子拿起筆,開始按部就班的問道:「叫什麼名字?」   「吳宇森,口天吳,宇宙的宇,森林的森。」   「年齡?」   「五十二。」   「民族?」   「漢。」   「籍貫?」   「本地人。」   「婚否?」   「結婚了,有兩個孩子。」吳宇森老老實實。   問了許多問題之後,蘇平總算切入正題:「你殺了姚楚貴一家?」   「不是我殺的,我叫人殺的。」吳宇森糾正道:「你們查到咯,我妹夫是區分局治安大隊的副隊,堂弟是派出所治安中隊的隊長,有一點兒關係……你們就當我是地頭蛇吧,手裡有點人這種。」   祁淵挑眉。   這傢伙可真行,自己說自己是地頭蛇。   「總之你牛逼唄。」蘇平翻個白眼:「仗著自己牛逼,勒索小偷?」   「差不多就這個意思。」   「姚楚貴拍到你跟那幫小偷做交易的照片了?」蘇平又問。   「嗯。」吳宇森低下頭:「他找到我,給我看了照片。當時我就火了,想要弄他。   結果這小子忒聰明,跟我說,他舅舅是隔壁省當官的,同學在咱們市局工作,他設了定時郵件,如果兩個小時後沒回去登錄郵件取消,照片就會發送出去。   我大概就明白了,好傢夥,這是要勒索我啊,但沒辦法,我還真受他這威脅,有把柄在他的手裡頭嘛。   我就問他想怎麼樣,他說要錢,但不說多少,我問他他也說看著給點就行了。   這就不好辦了啊,給少了他不滿意,給多了不值當,而且我的經驗告訴我這種威脅肯定不止一次的,這第一回給的價就是基準、標杆,以後要越給越多……   但總的來說,給多了虧,給少了可以補,我就找了個穩妥的數,翻出兩千塊給他。他果然不滿意,要加,然後才開始討價還價。   嘿這傢伙還挺嫩,終於兜不住了……反正最後定的五千,我拿給他了,他說回去刪掉照片。   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會刪,就要求跟他回去看著他刪,他不同意,說錄個刪了照片的視頻給我,我想了想,答應了。   然後我就開始查他的信息,知道他住在哪兒,身份證號碼這些。之後他就給我發了視頻,但我知道視頻做不得數,沒有用的,雖然郵箱定時取消了,但他隨時可以再發,照片刪了,但他肯定有備份。   所以趕緊查清楚他的背景才行,要真像他說的那樣,那沒辦法,退一步海闊天空,一起發財咯。但如果他就個窮屌絲,啥關係沒有,那我肯定要好好搞搞他,讓他知道別自以為有了我把柄就能為所欲為。   這些事兒不太好查,我堂弟和妹夫也得有由頭,才能儘量不惹人懷疑的調查他,現在管的嚴嘛,而且萬一他背後真有關係,那說不定也能察覺到自己被調查了……   結果沒想到就鬧了瘟疫,這事兒暫時擱置了,直到前些天才弄清楚,這傢伙嘛關係都沒有,就破人一個。   媽的被他騙了這麼多天,而且果然沒出我所料,他前前後後各種理由找了我五次,一共摸走三萬八千多塊錢,我非得搞他……」   頓了頓,他見蘇平沒要問話的意思,只在那兒做著記錄,便又說:「我就找了倆合作的比較愉快的兄弟,讓他們教訓教訓這傢伙。   但是,認真說,說實話,我沒想殺人啊,只是想打他一頓,嚇一嚇他,把這事兒給揭過去。為了幾萬塊錢殺人……我還沒這麼神經。   所以昨晚聽說人死了,我也差點被嚇死,之後就一直猶豫,想要自首,又不敢,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你們給找上門了。真的,警官,你們要再晚來一會,我可能就真的自首了。「   「多數嫌疑人落網之後,都會說自己想過自首。」蘇平終於抬起頭,冷笑兩聲。   吳宇森急了:「我說真的,你們怎麼不信呢?要不是想自首,我怎麼會你們一來說沒兩句話我就認罪……我真沒想過殺人,只是想打他一頓……」   「行了。」蘇平盯著他眼睛說道:「某種程度上,你的行為,你的配合程度,的確算得上自首。」   「謝謝警官,謝謝……」   「別急著謝。」蘇平擺擺手:「告訴我,你找的那兩個人是誰,住哪兒,電話號碼有沒有?」   「有的有的,我這就給你!」吳宇森趕忙說道:「電話號碼我記不住,但我手機裡頭有,不過我手機被那位警官給收了。」 第480章趨利   蘇平回過頭,老海立刻翻出了證物袋遞給他,他又一伸手將之放進吳宇森手中。   吳宇森臉現為難之色:「警官,這姿勢很怪啊,不好操作,能不能幫我解開一下口罩?」   老海手便往腰間伸去,打算將鑰匙取出來。   蘇平卻嗤一聲:「就翻個電話號碼,你當打遊戲啊,要什麼操作?」   吳宇森訕訕的笑了笑,趕緊抬頭解鎖,打開通訊錄,然後給蘇平報了兩個號碼。   蘇平將號碼記下,發給技術隊讓他們做個定位,同時問道:「他們住在哪兒你知道麼?」   「知道知道,就住在不遠的村子裡,都在龍耀新村,兩人合租的。」吳宇森說:   「具體哪棟我記不清了,就……從這兒走安康東路過去,第一個出入口往裡走,然後……   哦,對,第二,不,第三個巷子進去,一直走,走到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再往前走兩棟樓,左手邊就是,他們住五樓,上了樓梯右手邊第一間就是了。   嗯,那棟樓一樓是家石磨腸粉店,只賣早餐,十一點以後不開門的。前段時間復工了,但還是只賣早餐。我還有他們的照片,警官你要不要看看?」   「發送給我。」蘇平點點頭,將這些信息記下並將照片保存起來,爾後便又將手中的本子遞了過去,對他說:「這些就是你剛剛說的口供,看一下,沒問題的話,回到支隊了你籤個字,有問題你現在就提出。」   他迅速瞥一眼,爾後立馬說:「沒問題。」   「那好,這次審訊就到這兒。」蘇平說道,說完,他便關了自己肩膀上的執法記錄儀,又關閉錄音筆,至於車內監控則沒搭理它,隨後回過頭看向老海說:「你先帶他回支隊。」   想了想,他又說:「那個人,你問問他,他願意的話一併帶回去。」   「好。」老海應一聲,他也知道蘇平說的是給他們提供線索的那名連姓保安的舍友,只是不想透露他的身份,所以說的比較隱晦——雖然他當時急急忙忙的帶著老海和祁淵跑出小區,恐怕早就被人注意到了。   蘇平便拉開車門下了車,祁淵趕緊跟上。   「蘇隊,我們現在去龍耀新村嗎?」   「嗯。」蘇平悶悶的應一聲。   「你覺得這兩個人是兇手麼?」   「應該吧,但不確定。」蘇平說:「如果吳宇森不是為了脫罪而刻意說只想教訓教訓姚楚貴……或者說,他說的是實話的話,他找來的人,理應也沒有動機殺害姚楚貴夫婦才是。   而從現場分析來看,兇手目標明確,就是要他們的命,而不是搏鬥中失手殺人什麼的,尤其是在將姚楚貴大致控制住後,一人直奔廚房繼續行兇,其實更是證明了這點。   事到如今,我基本可以斷定,本案不是什麼入室盜竊、搶劫升級為了殺人案,也不是什麼激情犯罪、無差別殺人,就是有計劃的謀殺。   所以如果吳宇森真的只想教訓他,那麼找的人,並沒有利用殺人,那麼這兩人應當就不是兇手。」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但吳宇森他找的,恰好也是兩人,這未免太過巧合了些……所以我傾向於吳宇森在撒謊,雖然自首了,但依舊在想辦法推卸責任。」   「這也正常吧。」祁淵說道:「趨利避害本來就是本能,自首也是一種選擇,看過這麼多案卷,我也發現有許多犯罪人自首不是因為愧疚,而是害怕,是權衡後的妥協。   一方面,害怕被抓到的那種煎熬,多數情況下其實比判決本身更甚幾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自首有很大可能爭取到減刑,爭取到從寬處理。   所以很多人,東躲西藏,但在我們上門的時候就一下洩了氣,直接選擇自首,就像吳宇森那樣。   但他們放棄抵抗,並不意味著絕對老實,心裡肯定還有花花腸子,在自作聰明的想辦法給自己減輕罪責,殊不知這種行為,多數情況下都會將他們自首的『紅利』給吃的乾乾淨淨。   然而……自作聰明,是太多人習慣性的老毛病了。」   「能意識到這點,總算是不錯。」蘇平頷首,爾後又抬起頭來,看了兩眼天色,爾後說道:「可能快下雨了,咱們走快些吧。」   「好。」祁淵本能應道,但跟著又略一皺眉,看向蘇平的腳。   蘇平搖搖頭,大踏步往前走,速度並不慢,祁淵不敢多說什麼,便也只得趕緊跟上。   龍耀新村並不遠,也就隔著一個紅綠燈路口,倒是很快走到,然後按照吳宇森的交代,兩人很快找到那家石墨腸粉店。   「就這兒了。」蘇平抬頭,伸手往上指了指:「四樓……」   說一半,他鼻子抽了抽,爾後皺眉道:「可以啊,我隔著口罩聞著都這麼香,怪不得這家店生意這麼好,而且任性的只賣早餐……老闆防範意識倒也還行,門店桌子隔得很遠,主要賣打包……」   說完,他又看向祁淵,問:「吃過早餐了麼?沒吃的話,辦完案子等會下來買一份?」   「好啊,正好今早忙,沒來得及吃,這會兒真有些餓了。」祁淵笑道,他情商總算難得的及格了一回,看出蘇平饞了卻不太好意思說,立刻選擇性遺忘了自己早上吃了油條豆漿的事兒。   蘇平嗯一聲,然後左右瞧瞧,正好看見牆壁上有招租廣告,便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倒是很快接通。   他又瞅了眼門牌號,而後問:「你好,請問是A16號樓的房東嗎?哎,能不能麻煩你現在過來一趟?嗯,我就在樓下,在腸粉店旁邊。對對對,就那家生意特別好的石磨腸粉……好的,一會兒見。」   收回手機,他雙手環胸。   幾分鐘之後,便看到個七十歲左右的老年男子拉著個裝菜的小拉車走了過來,然後打量了蘇平和祁淵兩眼,問道:「就是你們租房子?」   「你好,」蘇平掏出證件:「我是刑偵支隊的刑警,不租房子,就是有件事兒,希望你配合配合?」   「什麼事兒?」老人神色忽然變得很緊張:「不會是我這棟樓出了什麼案子了吧?」 第481章不在場   「不是。」蘇平搖搖頭,說道:「只是有住戶疑似與一樁案子有關,我們過來做例行調查。」   「這樣啊。」房東舒了口氣,但很快又被提起了好奇心,問道:「什麼案子?」   蘇平抿抿嘴:「命案。」   雖然具體的案件細節不能說,但一些基本信息也同樣沒法瞞,倒不如直接說了。   房東又被嚇了一跳:「命……命案?我租客殺人了?」   「只是具備嫌疑,還不能定論。」蘇平搖搖頭說道:「目前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表明是他們殺的人,只不過他們與受害者有點關係而已。否則我們也不會只是上門做例行調查了。」   房東將信將疑,爾後又忍不住打聽:「警官,是誰啊?」   蘇平斜了他一眼。   對很多人而言,具備一定犯罪嫌疑的人,犯罪嫌疑人,犯罪人,這三個概念之間其實是劃等號的,如果是公司裡統一挨個問詢過去還好,向這種上門詢問,被詢問人很容易便遭受到周邊鄰裡的歧視。   所以,如非必要,蘇平都不會主動透露太多信息。   房東抿抿嘴,也沒有追問。一般有點眼力勁的人見對方不想說,也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很快走到樓門口,房東打開門讓蘇平和祁淵掃了碼,便說:「警官,那我就不上去了,你們要有需要就再給我電話,我在下邊溜達溜達。」   蘇平點點頭,又瞥了那二維碼一眼。   雖然貼了這玩意兒,但說實話,沒人看著全憑自覺的情況下,頭天可能還好,之後就基本形同虛設了。   他也沒多說什麼,帶著祁淵就往上走。   走到五樓,樓梯口第一間,蘇平敲了敲門。   「誰啊?」裡頭很快傳來回應。   蘇平張嘴,剛要回答,但房門就已經被打開了,不由撇撇嘴,還真是跟大多數人習慣一樣,有人敲門隨手就開,哪怕詢問兩聲也只是隨便問問。   但祁淵卻微微皺眉,有些難以理解——聽吳宇森的意思,他們要找的目標是職業小偷,對於有人上門敲門這種事兒應該相當敏感才對,生怕事情暴露了被逮住。   不管怎麼說,至少也不該隨口問一句的同時就開了門。   緊跟著,蘇平和祁淵都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和酸腐味,眉頭不由擰的更深了幾分。   「你們是……」   蘇平眼睛微眯,迅速打量了他一眼,同時說道:「警察。」   「警……警察?」他被嚇的一個哆嗦,趕忙後退兩步。   「方便進去說話嗎?」蘇平問道,同時對祁淵打了個手勢——這人不是嫌疑人。   祁淵也看出來了,因為他的身材特徵與視頻拍攝的嫌疑人差別很大。別的不敢保證,但此人至少不是直接作案人。   但……不知道蘇平有什麼目的,在連姓保安下落不明的情況下,火燒眉頭的時候,似乎還打算好好與這人談談。   而他反應也不算太慢,咽了口唾沫後,輕輕點頭,將蘇平請了進來。   「你是康耀華,還是鄭德成?」蘇平又問。   「康耀華。」他回答說:「鄭德成在床上躺著。」   「那沒找錯。」蘇平又點點頭,嗯一聲,隨後擺擺手:「口罩戴上。」   「哦……」他從抽屜中翻出口罩,那口罩似乎用了許久,都有毛邊了,顏色略略發黃,卻還在用著。   瞧了蘇平一眼,他撓撓頭,又重新翻出個新的,戴上,爾後剛要說話,忍不住又乾嘔了一聲,趕忙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扯下口罩喝了兩口水。   蘇平皺眉:「昨晚喝酒了?」   「嗯。」   「多少?」   「六瓶二鍋頭,一斤裝的。」   蘇平嘴角一抽:「六瓶?沒把你喝死真是命大。幾個人喝的?」   「四個……昨兒打麻將呢,哥幾個都一個月沒出門了,打著打著就說整兩口喝的,然後邊喝邊打……最後輸輸贏贏都記不清了,但也無所謂,就圖個樂呵嘛,然後我跟老鄭就一塊回來了。   害,回來就往床上躺,吐的一地都是,也不知道誰吐的,我早上,肚子燒得慌,又爬起來,腦袋也暈的不行,洗了把臉喝了兩罐紅牛,看到吐的那些東西……哇,受不了,就收了收。   太難受了,真的,收拾的時候我又吐了兩回,喝的紅牛都又吐出來了,最後收拾乾淨買了點白粥喝了幾口才舒服點,但肚子還是……剛打算網上買點藥呢,你們就來了。」   頓了頓,康耀華又縮了縮脖子,試探著問:「警官,你們有什麼事兒?」   蘇平沒回答,只接著問道:「昨晚在哪喝的酒?」   「老鄭他同鄉家。」康耀華老實道:「他家開棋牌室的,但最近什麼情況你們也知道嘛,很久沒開業了,昨晚實在手癢,就過去打了幾把,然後在他家喝的酒,他媳婦還炒了兩盤田螺……」   「幾點?」   「八點就在那打了,兩點多左右才回來。」   「有誰能證明?」   「他家有監控的。」   見蘇平點頭,康耀華忍不住再次試探:「出什麼事兒了嗎警官?難道……有人喝出問題了?」   蘇平看向祁淵。   祁淵立馬接過話:「吳宇森,認識嗎?」   康耀華咽口唾沫。   「看樣子是認識了?」祁淵又問道,這回康耀華終於點了點頭。   「姚楚貴呢?」   他再次點頭。   「兩件事兒。」祁淵道:「你是小偷,但長期受吳宇森勒索,對不對?」   「警官,你說什麼呢?」他目光有些閃躲,然而祁淵和蘇平卻始終沒挪眼睛,一直盯著他。   他緩緩低下頭,終於悶悶的嗯了一聲。   「別嗯,問你是不是,情況屬實嗎?」   「是,屬實。」他聲音不太大。   祁淵又問:「第二件事兒,前一陣子,吳宇森找到你們,要求你和鄭德成教訓姚楚貴,有這回事嗎?」   「有。」他這回乾脆了許多。   祁淵又追問:「動手了嗎?」   「還沒呢,他又還沒給錢,我們怎麼動手。」他說道:「那個吳宇森很不要臉的,不先把錢弄到,我們做了事兒他回過頭就翻臉不認了……」   說著,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忍不住問:「難道那個姚楚貴出事兒了?」   「他死了。」祁淵說道。   楊耀華:???   他臉色驟變,猛地站起身。 第482章信息   「康耀華。」祁淵大概意識到蘇平的用意了,便也不點明他其實具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本身也無殺人動機,身材還與視頻中的嫌疑人對不上,只故意板著臉,以懷疑的態度面對他,說道:「有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   「警官,」他咽了口唾沫:「我沒有殺人,真的,他的死絕對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跟他無冤無仇,殺他幹嘛呀?就是吳宇森讓我幫他教訓那個姚楚貴,我都還沒來得及動手……」   「絕大多數嫌疑人,都會說自己冤枉,自覺交代的太少了。」祁淵不為所動:「所以……殺沒殺人,你說了不算,我們自然會判斷。現在回答我,配不配合?」   「配合,配合,我絕對配合!」他連連點頭。   「坐下說話。」祁淵擺擺手,同時眼睛一斜,不自覺的瞥了蘇平一眼。   蘇平半張臉被口罩擋著,只露出雙眼,盯著康耀華,他也判斷不出蘇平的態度來。   於是他只好繼續問道:「吳宇森讓你和鄭德成教訓姚楚貴,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前幾天,具體記不得了,有七八天吧?」康耀華趕緊說:「什麼原因我也不清楚,大概是那人得罪了吳宇森唄,那傢伙……呵。」   祁淵又問:「為什麼一直沒動手?只是因為吳宇森還沒給錢?」   「不全是,咱們也得準備準備,蹲蹲點嘛。」康耀華有些底氣不足,但還是說道。   「果然!」祁淵暗道一聲,然後故意疑惑的問:「只是教訓個人,還用得著蹲點?」   「這……」康耀華遲疑一陣,有些掙扎,目光也飄了起來,很快便與蘇平的視線碰撞了一瞬,渾身不由一個激靈。   蘇平的氣場太強了,尤其他還是個賊,天生處於弱勢。   他立馬說:「警官,我們的情況你也清楚,我就不瞞著了,直說吧。   開始我們確實沒太放心裡,只要吳宇森給錢,我們就動手,到時候找個合適的時間,等他出門,就跟著他,找個隱蔽的地方麻袋一套,暴打他一頓,給他個教訓,按吳宇森的意思放兩句狠話就是了。   反正小區裡哪裡有監控哪裡沒監控我們都門兒清,加上都戴著口罩,還給他套了麻袋,他也忍不住咱們,報警也沒用,現在你們這麼忙,才騰不出手查這事兒。   但這也得頓頓點嘛,至少搞清楚他都什麼時候出門,往哪兒走不是。老鄭倒是說過要不上門打他,但那樣動靜搞大了咱們容易被堵住,這小區的人太仇視咱們這樣的人了,一被堵住肯定就一頓暴打然後送派出所去……   所以就踩點觀察他咯,結果發現,他不怎麼出門,偶爾出來就抱著個大相機……哦對了,還有一次看他出來拿快遞,在樓下就拆了,兩瓶洋酒,那酒我認得,人頭馬,挺貴的,那麼大瓶的一瓶要幾千。   我就尋思他應該挺有錢,又搜了下他相機,好傢夥,那機器三萬多……當時我和老鄭就改主意了,不但要打他,這之前還得想辦法進他家裡摸摸看,說不定能發一筆,踩點就踩的更加勤快了。」   「那麼……」祁淵將這些重要信息記在筆記本上,又問:「你們踩點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事兒?比如,恰好也有人盯上他們一家?」   「這個……我想想。」他撓撓頭,隨後又搖頭道:「應該沒有吧……要發現有同行,我更老鄭就提前動手了,免得到手的鴨子飛掉。我觀察過,他們家門鎖挺高級,不好開,一時沒想到好辦法進去,恐怕只能摳貓眼。」   祁淵看向蘇平。   蘇平這次動了,他從兜裡摸出手機,操作一陣,爾後翻轉屏幕,轉過去問道:「這個人,認識嗎?」   祁淵瞥了一眼,發現他翻出來的是那個偷電瓶車的賊的照片。   「咦?認識認識!」康耀華連連點頭:「我們都叫他號子。」   「耗子?」蘇平挑眉:「這綽號有點爛大街了吧?為什麼這麼叫他?」   「爛大街?呃……警官我們說的應該不是一個事兒,」康耀華撓撓頭說:「不是老鼠的那個耗子,吹號子的號子。   這人消息靈通,又講義氣,有幾回小區裡偷偷搞起來的設套和你們公安幾次吳宇森都沒打聽到的行動,他打聽到了,給我們報信,讓我們別幹事兒。   幾次下來就有了號子的混號兒,他一叫,我們就知道怎麼回事兒,跟吹號子指揮似的。」   蘇平這才瞭然的點點頭。   康耀華又主動補充說:「他跟我們也沒衝突,我們主要進那些人家裡偷點東西賣錢花花,手機、筆記本電腦、投影儀、首飾、現金還有貓狗這些好拿的都是咱們的目標。   他不一樣,他就偷電瓶,電動車汽車的都偷,咱們沒衝突,所以關係挺不錯的。哦對了,說來也怪,那玩意兒其實挺值錢的,但只有他偷,其他人只要一碰立馬就會被抓。」   「噢?」蘇平這下真好奇了,問道:「為什麼?」   「不知道哇!可能他有關係?害,也只能瞎猜。」   蘇平點點頭,又接連問了幾個問題。   片刻後,他便說:「你把鄭德成叫醒,我們問他幾個問題。」   「呃,其實問我也一樣……」康耀華嘟噥道,但見蘇平眼神,立馬改口說道:「我這就去叫。」   說著,他就轉身走進小房間。   蘇平一揚下巴,是以祁淵跟進去。   祁淵便跟了過去。   鄭德成睡得特別死,康耀華叫了好一會兒才把他叫醒,行了還不高興,有起床氣,又嚷嚷說自己難受讓他再躺兩個鍾,直到瞅見祁淵,才愣了愣,卻依舊賴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問:「來客人了啊?做什麼的兄弟?」   「警察。」祁淵淡淡道。   「警察啊,警察好哇,穩定,又有權,牛逼,不像我們……」說一半,他忽然炸毛的,渾身一個激靈:「警……警察?我艹……」   「快起來!」康耀華扶額,一把將他拉了起來:「把你這衣服換了趕緊跟我出去,警官有事兒要問。」 第483章發現   祁淵基本重複了一遍剛剛詢問康耀華的問題,鄭德成一一回答,與康耀華的答案基本保持一致。   如果他們沒有事先對過口供的話,那麼他們的供詞可信度便相當高了。   正打算結束審訊,蘇平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他說聲抱歉,起身走到一邊接通電話。   片刻後,他回來,讓康耀華和鄭德成跟他們走一趟。不管怎麼說,即使他們沒參與此事,至少也是盜竊犯罪嫌疑人,既然發現了,就沒理由不管。   下了樓,和房東大概說明情況,蘇平又給派出所打了個電話。   派出所調了一輛車過來,押送康耀華和鄭德成回支隊,而蘇平則和祁淵各打包了一份腸粉,站在樓邊上吃了起來。   「蘇隊,」祁淵終究沒忍住,問道:「剛剛……」   「那通電話?」   「嗯。」   「關於吳宇森的基本調查情況。」蘇平又往嘴裡塞了一塊腸粉,嚼兩口咽下去後說道:「他不說自己妹夫是分局治安大隊副隊,堂弟是派出所治安中隊隊長麼?」   祁淵點點頭,而後問道:「人逮著了?」   「沒有。」蘇平搖頭:「治安大隊上下查了一遍,沒他說的那個妹夫。堂弟倒是找著了,也確實在派出所工作,但只是輔警而已。」   「啊?」祁淵愣了愣:「什麼情況?」   「要麼他妹夫和堂弟裝逼騙了他,不過這種可能性比較小。」蘇平說道:「要麼他扯虎皮騙人。只是謊話說多了,連自己都騙了過去,搞不清楚事實真相。」   「這就太扯了吧……」祁淵抿抿嘴,有點兒難以接受這個說法。   「還有一種可能,他妹夫是個以冒充民警身份為斂財手段的詐騙犯。」蘇平說道:「而他堂弟,可能是為了裝逼抬高自己的身份,也可能是吳宇森自己慢慢腦補出來的。」   頓了頓,他又說:   「詐騙犯這點倒不奇怪,早些時候不還有個地方逮了個假將軍麼,證件、槍套、仿真槍、軍服、軍銜等一應俱全。   甚至被抓的時候還嚷嚷著自己難道不是將軍嗎,還嚷嚷著說什麼警察無權抓他,當時辦案的同事表面上態度強硬,實際上心裡也都在發憷,最終引來了國安大佬,確定了他的假身份。」   祁淵張了張嘴,爾後點點頭:「這事兒我好像也聽過。」   「那就是了。」蘇平說道,跟著將最後一口腸粉吃掉,擦擦嘴,將餐盒扔進垃圾桶,說:「講起來,這家腸粉味道還真不錯,粉很香,醬也挺鮮,可惜離咱們支隊太遠了。」   祁淵笑笑,也把剩下的腸粉善良口吃完。   蘇平又嘆了口氣:「可惜案子還是毫無頭緒,到底是誰動的手呢……也不知道其他小組有沒有什麼消息。」   「到現在還沒有上報,恐怕是沒什麼突破性進展。」祁淵說道。   蘇平搖搖頭,說:「走吧,回小區再看看。也不知道那個連姓保安怎麼樣了,確定在哪兒沒有……」   「他不會遇害吧?」祁淵問道。   「不排除這種可能,所以老荀在帶人全力找,務必以最快的速度把人給找出來。」蘇平說:「可惜……難。」   這時,蘇平手機又一次響起。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見是王兆打來的,登時眼前一亮,立刻問道:「小王,怎麼說,有發現嗎?嗯……嗯,好,我知道了,你立刻和支隊聯繫,隊裡的人都會全力提供幫助!好,先這樣,掛了。」   「蘇隊?」祁淵見他掛斷電話,問道。   「小王那邊有發現。」蘇平說道:「不是讓他排查室內的跑酷團隊和愛好者麼?發現了一對搭檔,身材特徵以及攀爬習慣都與這倆嫌疑人非常接近。   名字分別叫鞠錚海、錢曾剛。而其中鞠錚海身高一米八二,體重七十八公斤,外八字腳;   錢曾剛身高一米七五,體重六十四公斤,外八字腳,羅圈腿,右腿曾經玩跑酷的時候受過傷,半月板破裂,小腿線性骨折,留下了一點病根。   兩人的身材特徵與走路習慣等都與嫌疑人吻合,尤其錢曾剛,痕檢科與圖偵科都推測他右腿有傷,這些細節都對應上了,嫌疑可以說非常大。」   「那……我們現在上門?」   「得先確定他們的住址。」蘇平抿抿嘴,說:「有人提供了他們倆的電話號碼,根據手機定位,可以大概確定他們的位置。」   「這……不太好吧?」祁淵問道:「畢竟還沒有直接證據表明他們作案,就這麼定位……」   「自然會先打個電話試探試探,並作電話詢問,請他們來支隊一趟。」蘇平說道:「同時未免打草驚蛇導致他們跑了,詢問事由不會與本案有直接關聯,並且同步進行定位,調派定位地點附近的同事過去盯著。」   祁淵輕輕點頭。   不一會兒,蘇平手機再次響起,他微微一笑:「方常也有發現。嗯,他是負責調查池樂葵人際關係這塊的……不錯啊,接連有收穫,倒是挺給力的。」   說著,他便接通了電話,問道:「方常,你那邊怎麼說?噢?池樂葵的閨蜜?她給池樂葵介紹的『大師』?行,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後,蘇平說:「方常那邊找到了池樂葵的閨蜜,說她也知道池樂葵老公出軌的事兒,給池樂葵老公下詛咒也是她提的,她還給池樂葵介紹了個所謂的大師。   正好,她和那個所謂的大師都住在這附近,咱們先去和方常匯合,然後一塊去找那個大師問問話吧。」   「好。」祁淵輕輕點頭。   保安這條線斷絕,入室盜竊升級殺人的可能性也被初步排除,案件的突破口應該就在那塊失竊的硬碟上了。   但硬碟不知所蹤,他們暫時只能以姚楚貴和池樂葵為方向展開調查。   沒多一會兒,他們便走到了目的地,池樂葵的那個閨蜜已經被方常給請了下來。   「警官,」那女孩兒見到蘇平,立刻解釋說:「我不知道會出這種事兒,詛咒什麼的我是不信的,但看小葵那個樣子,就只好提了個主意好叫她有個心理安慰不是,勸她離婚又不肯,總好過叫她跟她老公打架吧……」 第484章大師   蘇平瞥了她一眼:「提議人詛咒她老公,你腦迴路挺新奇。」   她抿了抿嘴。   「你說你不信這些,卻又認識這方面的所謂『大師』,還介紹給池樂葵認識?」蘇平又問。   她表情有些尷尬,頭略微低了些,說:「向算命八字什麼的我還是信一點的,那大師說的也還算蠻準……」   「信一點,你還建議池樂葵詛咒姚楚貴,你這不是害人嗎?」   「……」她抿抿嘴,似乎被蘇平接連這麼懟,也來了點火氣,張嘴就要反駁:「我怎麼……」   蘇平卻不欲與她爭論,只問:「怎麼稱呼?」   「……」她一噎,而後悶悶的說:「我叫劉……」   「好的劉女士。」蘇平說道:「麻煩帶路,帶我們去找找那位大師。聽說他住的不遠是吧?」   「嗯。」她深吸口氣,平復情緒,說:「離這邊就三公裡左右。」   「那不是很遠,」蘇平說道:「上車吧。」   劉女士點點頭,上了警車後排座。   幾人也先後上車,往目的地開去。   三公裡路不遠,十分鐘沒用就到了,劉女士下車,指著一棟樓說:「就是那棟樓。」   蘇平下車眺目看去,又左右打量了幾眼。   這小區可以算是別墅園區了,樓層都不高,內層獨樓獨院,外層則為三聯別墅。   很快他又點點頭。搞這些東西的「大師」,只要闖出點兒名頭,一般經濟實力都不弱,畢竟這些東西太過玄乎,很多人到了一定程度後,都會選擇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看一樁風水就能收穫滿滿。   而且,這個別墅園區也有些年頭了,地段也一般,在眾多別墅園區中只能算中低檔。   不過……   他轉過頭,又看向劉女士,問道:「你是怎麼和這位『大師』認識的?」   「她是我大學同學的姑姑。」劉女士說道:「一直沒有結婚,而是出家修道了,跟家裡關係很僵,也就和我那同學好一點,正好我也對這方面挺感興趣的,就認識了。」   「原來是個女大師。」蘇平暗想道,然後點點頭,請她在前邊帶路。   走了一會兒,劉女士便按了院子外的門鈴。   門倒是很快就開了,劉女士推開門,走了進去。蘇平左右看看,發現院子裡擺了不少多肉,倒是沒看到與風水道術之類相關的東西。   走過小院子,房門是虛掩著的,劉女士敲敲門,便直接推開,蘇平再次本能的左右看看。   有些意外,房子裡的裝修擺設都很簡單,不過終於能看到許多與「道教」有關的東西了,房子大致分成了好幾個區,都擺了香案之類的東西,其中一個區域還有個小火爐,裡頭燃燒著熊熊烈火。   大師坐在一處香案之前,像是在閉目打坐,穿著倒是挺正常的,普通的居家休閒服。   她年齡瞧著約莫三十多歲,倒是不大。   片刻後,她緩緩睜開眼睛,面露微笑:「沒想到,小劉你竟然帶了三名警官過來找我。刑警隊的吧?」   「我……」小劉張了張嘴,想要解釋。   她擺擺手,站起身說:「無礙,我陪警官聊兩句。」   說著,她便走了過來,請蘇平等人到一旁坐下,燒水沏茶。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來?」蘇平眯了眯眼。   「為了小葵的事兒吧?」她笑道:「不難猜。」   蘇平點點頭,爾後直入正題:「你讓池樂葵給姚楚貴下了詛咒,是嗎?」   「她想要下詛咒,我沒同意。」她搖搖頭:「我修的是名門正道,詛咒這種事,我懂,但不會去做。給她的兩張道符,實際上非但不是什麼詛咒,反而是求和淨宅的符篆。   你們要不信,可以把符篆拿到道教協會去,一問就知。」   「噢?」蘇平有些意外,接著又搖搖頭:「就算真像你說的那樣,把符篆埋進人偶裡,給人偶扎針,這些手段或許沒什麼用,但心思還是太……」   「噢?」大師挑眉:「她是這麼做的?」   「怎麼?這不是你安排的?」   「我怎麼會這麼安排。」她搖頭說:「我只告訴她,把符篆放進枕頭下邊就好了。   我雖不想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但也並不想成全姚楚貴那個做了虧心事的男人,符篆也不會幫他,只能淨宅。而宅子乾淨,對小葵也有好處,我心裡自然沒什麼負擔。」   「你這麼做,算詐騙嗎?」   「詐騙?」大師眼中笑意怎麼都止不住:「警官,我是搞風水的。」   蘇平微微眯眼。   大師又說:「你說算就算吧,要把我抓了,安個詐騙犯的名頭,我也認。對我而言,修道在於心,在哪兒都一樣,在監獄裡也沒什麼關係。」   「姑姑!」坐立不安的劉女士一下急了。   她卻搖搖頭表示無礙。   「你倒是坦蕩。」蘇平挑眉。   「無愧於心,自然坦蕩。」她搖搖頭:「我從沒做過一件虧心事兒。」   「那你說說,這些都是什麼?」蘇平抬手指了指周圍的布置。   「修道所需,不違法吧?」她微笑:「如果這也違法,道教協會,警官打算如何處理?」   蘇平默然。   她又說:「或者你是覺得我坑騙人了?然而這麼多年來,我從未想過以此牟利,幫人做法看風水,也只收點成本費。」   頓了頓,她面露笑意,抬手一指:「至於這棟樓,是我中彩票買來的,剩下的錢都用來投資穩健型的資金,每個月吃利息,約莫有兩萬塊錢,足夠繳納水電費和生活用度了。」   蘇平嘴角一抽,好傢夥,又一個彩票黨?   「至於風水……我不會講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給人看風水,只講究通風採光溫溼度,這些本身就和人體健康息息相關。做法消災,消的也不是災,而是患得患失、憂慮恐懼的心思。」   頓了頓,她補充道:「我所修之道,不信鬼神,而信自然。所謂做法事,與其說是你所認為的封建迷信的活動,倒不如說是開導人的內心。」   隨後,她臉上笑容更加燦爛:「對了警官,忘記告訴你,我是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   蘇平:……   補更 第485章抓捕   這個結果,讓蘇平意外非常。   他又轉頭看了劉女士一眼,見她反應就看出了這些事兒其實她都知道。   這個大師看來是真的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要瞞住別人,或許正因如此,反而讓人信服。   除了「欺騙」池樂葵,將淨宅的符紙當做「詛咒」交給她。   說起來,眼前這個大師恐怕和他所理解的那些「大師」還真不一樣。   搖搖頭,他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統統趕出去,隨後問道:「既然詛咒的事兒……算了,這事兒暫且壓下。關於池樂葵和姚楚貴的事兒,你們都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她老公出軌了。」劉女士立刻說:「這種事兒我看不慣,真的看不慣,也勸過她離婚,她一開始也有這種想法,但慢慢的就消散了。   說實話,我很氣。但那又怎麼樣呢?別人的生活,別人的想法,不管我有什麼樣的心思,都沒理由僅僅因為看不慣、生氣,就橫加幹擾比她離婚什麼的吧?一開始勸她離婚也只是給她個建議,她不聽,那就這樣咯。」   祁淵挑眉,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某方面的三觀倒是蠻正的。   「我倒是和她聊了許多。」大師接過話說:「聽得出來,她其實是個非常肛裂的女孩子,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離婚,但肯定有別的打算,而且不是什麼好事兒。   所以……我也勸過她離婚,但沒辦法,勸不動。最後也只好按照她的意思給了她一張符,希望這張符能多少給她點慰藉,讓她好受些,也希望她能將自己的那些謀劃統統放在這張符上,就別幹其他傻事兒了。   不過,後來她又管我要了一張符,我就知道,她還是放不下。那時候起我就一直關注她,偶爾約她出來聊聊。這段時間倒好了許多,仿佛真的看開了,我倒也蠻欣慰的,只是沒想到又出了這檔事兒。」   「噢?」蘇平若有所思,翻開自己的筆記本看了起來。   見狀,方常和祁淵便接過接力棒,你一言我一語,又展開了詢問,當然主要是問那位大師,畢竟在來之前,方常就詢問過劉女士好些問題了。   她不愧是心理諮詢師,別的不說,關於池樂葵的性格方面了解的還不少,哪怕接觸不多,卻也看出來了一些關鍵。   比如池樂葵其實很沒有主見,卻又偏偏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很容易被人影響、幹擾,且習慣性的尋求別人的意見,可一旦下定了決心之後,又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這樣的性格太好騙了。」大師嘆了口氣,搖搖頭作總結道:「如果我願意,輕輕鬆鬆就能騙的她請假當場,甚至騙的她借網貸也要把錢攢夠送來給我。」   祁淵嘴角抽了抽。   方常倒是面色不變,只接著問道:「你有沒有試著打聽過,她到底想幹什麼?」   大師搖頭。   方常又問:「她有沒有哪些秘密?」   「不知道。」她這次直接說道:「學心理是為了開導別人,而不是為了窺探秘密。她打算做什麼,做了什麼,除非她主動說,否則我不會問。而她沒說過,所以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方常點點頭。   兩人又詢問了些許問題,見再沒什麼收穫,他倆便和大師交換了聯繫方式後看向蘇平。   蘇平直接起身:「沒什麼事兒,我們就先走了。」   「警官慢走。」   頓了頓,蘇平忽然又好奇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警察的?」   她露出微笑,卻沒有回答。   蘇平見了也不追問,轉身離開。   回到錦繡山莊小區,蘇平將車鑰匙還給方常,讓他繼續調查。   蘇平給阿先打了個電話,聊了兩句,很快掛斷,爾後搖搖頭說:「關於姚楚貴的顧客和同行這方面,暫時沒有收穫。   姚楚貴雖然拍的東西比較渣,但態度方面還挺好,收費也不高,口碑方面湊合,沒聽說過與顧客發生過什麼劇烈衝突。差評肯定也是有的,但也只是單純的差評而已,不涉及其他。」   祁淵點點頭,又問道:「那現在到底怎麼回事兒?感覺各條線好像都斷了……」   「不急,我再問問。」他搖搖頭,又給王兆打了個電話,卻沒打通。   「嘖,沒接?」蘇平抿嘴,又給荀牧打了個電話,又沒接,便乾脆打電話給技術隊。   掛斷之後,他嘖一聲,說:「確定鞠錚海和錢曾剛的位置了。而且……連保安在他們手上,作為人質,老荀正帶領著王兆和其他同事,還有特警隊的兄弟安排解救人質與擒拿嫌疑人的工作。」   「那荀隊怎麼不通知我們啊?」祁淵問道。   「呵,」蘇平拍拍自己的腿,隨後神情有些落寞的說道:「這事兒有一定的危險性,他怕我聽說了這事兒忍不住湊過去吧。」   「也對。」祁淵點點頭:「蘇隊你要在現場,按你的性子肯定又忍不住往第一線湊……」   蘇平斜他一眼:「咋,連你也嫌我礙手礙腳麼?」   「咳咳,」祁淵差點被噎到,趕忙說:「蘇隊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不擔心你呢麼,我……」   「行了。」蘇平擺擺手:「就你這情商,到現在還沒被穿小鞋真是上輩子積德!」   祁淵訕訕的笑兩聲。   蘇平抬頭,嘆了口氣:「我就吃了沒情商的虧,希望你別重蹈覆轍。年輕的時候我以為這樣很好,很有個性,也很負責,無愧於我身上穿著的警服。   老了以後才知道,原來都只是自我感動,實際上情商、圓滑,和盡職盡責根本不衝突。」   祁淵抿抿嘴,不敢接話。   「行了,我們回支隊。」他說:「老荀不希望我湊上去,我就不瞎攪和了……你負責的保安隊長這條線也斷了,跟我一起回去等消息吧,人逮到後肯定會帶回來的。   不出意外,鞠錚海和錢曾剛想來便是兇手了。只是他們與受害人一家目前並未發現有任何交集,作案動機暫且不明,為什麼帶走硬碟也不清楚,這些事兒,咱們必須得查清楚才行。」 第486章勸降   與此同時,韓明新村外三百來米之外,一棟由貨櫃改造成的小棚戶房被十餘名刑警團團包圍,其中九名全副武裝的特警,一手持著防爆盾,另一手或端著槍,或持著長長的防暴棍。   還有三人舉著微衝,雙目緊緊地盯著房子。   荀牧站在一輛警車之後,表情嚴肅無比。   不一會兒,王兆走了過來,附在荀牧耳邊說:「荀隊,那邊告訴我說,狙擊手已就位,一旦時機成熟,或者嫌疑人有過激舉動,那邊就會果斷開槍。」   荀牧輕輕頷首,卻沒回頭,只問道:「裡頭情況如何了?」   「根據觀察員的觀測,還好。」王兆說道:「連保安在掙扎,但總體情況尚好,應該沒有什麼生命危險。體表瞧著完好無損,肢體完整,衣服上也沒有多少血跡,想來並沒有受到太極端的虐待。」   「嗯。」荀牧說道:「華隊怎麼說?」   「他說要談判就快點,最多再給我們半個鐘,鑰匙半個鐘後還沒結果,他就會取回現場特警同事的指揮權,在保證人質安全的前提下展開行動。到時候這倆嫌疑人,可就死活不論了。」   「這傢伙,脾氣還是那麼爆,跟老蘇有的一拼。」荀牧嘖一聲,隨後說:「你去告訴他,用不著半個鐘,再給我五分鐘時間吧,五分鐘後嫌疑人要再不出來,讓他直接動手。   當然,人質的安全務必要保證,嫌疑人……至少給我留一個。」   「好。」王兆面色有些古怪,但還是點點頭,跑去傳話了。   荀牧則張開嘴大神說道:「裡頭的人給我聽好了,放下武器,雙手抱頭出來,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不要想著頑抗,沒有任何意義!別想著談判,我們不做出任何有可能放跑你們的讓步!   負隅頑抗死路一條,放下武器乖乖出來,還可能有活路!」   「別他媽瞎扯淡!」房子裡頭傳出來一句髒話:「你們不管這批死活啦?別給我逼逼叨,趕緊的退出去,給老子準備一輛車,否則老子就撕票!」   「我說過,如果你的條件是這個,那我們不接受談判!」荀牧朗聲說道:「今天,在這裡,老子憑著這身警服不穿,也一定要將你們抓獲!我,人民警察,不可能對犯罪人做出任何妥協與讓步!   你大可以試試看,是你手上的刀快,還是我們的子彈快!」   王兆又一路小跑了回來,臉色焦急,神情更加古怪:「荀隊,這不對吧?咱們先前可不是這麼說的。講的這麼強硬,你不是激怒嫌疑人呢嗎?泥人還有三分火,嫌疑人現在情緒不穩定,你這麼說他真幹出啥衝動事兒怎麼辦?」   荀牧搖搖頭,他手心裡其實也捏了把汗,看向了一旁的側寫師,又不自覺的瞥了一眼狙擊位。   側寫師的分析——嫌疑人不敢真正加害兇手,談判的底線在於免死而非是脫罪。   狙擊手的保證——這樣的簡單環境,如此優良的聚集條件下,絕對沒有人能在他手下傷到人質。   這兩者共同構成了他「強硬」的語氣。   不論是這名側寫師,還是那名狙擊手,都和蘇平有過合作,受到了蘇平的極高度評價。   所以荀牧也願意信任他們。   磨磨唧唧的談判著實沒有什麼意義,僵持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與製造不穩定因素,倒不如強硬些,要麼逼的他們出來投降自首,要麼激怒他們以便其露出破綻好讓狙擊手抓住機會。   當然,最關鍵的問題在於,那名人質,那個連姓保安……   心中冷笑兩聲,荀牧雙手又握了握拳,攥著冷汗,他再次吼道:「別他媽磨磨蹭蹭,趕緊的乖乖給老子出來!別以為老子是什麼偉光正的人,最後給你們五分鐘時間,否則……   老子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了,再不出來,把老子耐性消耗完,這房間裡三個人至少得死一個!」   王兆嘴角一抽,看向荀牧,想說些什麼,但瞧著他的臉色,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覺得他這話霸氣歸霸氣,但未免太過冒險。   雖然說談判過程非常靈活,只要有把握其實什麼話都能說,談判失敗人質受傷刑警的責任也不大……   但他這樣激怒嫌疑人,放出了這樣的話,如果嫌疑人一怒殺害人質,那他就真的難逃其咎了,記過乃至引咎辭職都是輕的,一旦上頭審查後判定嫌疑人動手與他的話語之間有著直接的因果關係,他甚至可能要背負刑事責任。   然而,過了十幾秒後,棚戶房的門竟然便被打開了,連保安迅速從裡頭跑了出來,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而鞠錚海與錢曾剛倆則兩手高舉,先後從房間裡走出,爾後跪倒在地上。   王兆張了張嘴,然後對荀牧比了個大拇指。   荀牧哼一聲:「銬上!」   「警官,謝謝,太謝謝你了!」連保安激動的說道:「我這條命都是你救的,我……」   「還有他!」荀牧雙眼一斜,冷冷的說道:「把他也給我銬上!」   「啊?」連保安張了張嘴,緊張又激動的說:「不是,警察同志,你銬我幹什麼呀?是不是搞錯了,我……」   「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荀牧盯著他的眼睛,說:「這場戲,演的開心麼?或者……你認為哪怕立功減刑的機會擺在眼前,他們倆也不會把你供出來讓你繼續逍遙法外?」   連保安張了張嘴。   荀牧則轉過頭看向鞠錚海和錢曾剛的方向,冷冷說道:「給你們一個立功的機會,自己把握好了,只有一次,他……」   「他是咱們老闆!」   「這事兒他策劃的!」   兩人幾乎不分先後說道。   荀牧嘿嘿兩聲,爾後又轉過頭看向連保安。   他張了張嘴,爾後無力地軟倒在地上,雙目無神。   王兆也眨眨眼睛,詫異不已,有些沒搞懂情況。但他看懂了荀牧再次撇過來的眼神,趕忙取出手銬將他給銬上了。   這時,特警隊的負責人華隊走過來,懟了荀牧肩窩一拳,朗笑道:「行啊小子,我幹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的勸降套路。厲害,對我脾氣!以前倒是我小看你了!」 第487章推測   荀牧微笑,伸出手,說:「合作愉快!」   華隊愣了愣,爾後從口袋中摸出包酒精消毒溼巾擦了擦手,才握了上去,並回道:「合作愉快!」   「……」荀牧嘴角抽了抽,不過被口罩擋著,別人也看不到他臉色。   爾後他一揮手,招呼刑警將嫌疑人押車上。   回支隊的途中,王兆終於還是沒忍住好奇,問:「荀隊,你到底怎麼確認這個姓連的保安有問題的啊?」   「依據不少。」荀牧沒再藏拙,直接說:「首先是錄音。他一直在慘叫,但……中氣太足了些。   當時聽到這個錄音,我們確實相當緊張,擔心他被嫌疑人劫持了,本案很可能再添上一條人命。   但事後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就請剛剛那名談判專家聽了會兒,他仔細分析了很久,提出一個思路——這個連保安,可能是裝的,他根本就沒挨打。   尤其是好幾次擊打聲同時出現時的慘叫聲,根本就不符合正常人挨打時的呼吸模式,這也是我覺得不對勁的根源,為此我還特地做了試驗,讓他打了我一拳……」   「啊?」王兆張了張嘴,一臉懵逼:「荀隊,你讓他打你了?」   「沒啥事兒,緩半分鐘就沒什麼感覺了。」他搖搖頭說:「那以後我就至少有七八成把握,他跟嫌疑人是一夥的。   結合他昨晚的行為模式,其實也疑點重重,提供線索給老蘇的方法顯得腦迴路有點奇特,如果按照他和嫌疑人是一夥的這個思路去想,就能解釋通了,他在自作聰明的潑髒水,拖延時間。   還有剛剛將棚戶房圍起來的時候,可以看到他身上其實根本沒什麼傷,身上的那點兒血跡看著也很奇怪,臉部都完好無損……相比之下,我這倆黑眼圈都更像是被人打出來的。   綜上,我基本能確定這人有問題。再加上談判專家的推斷,嫌疑人不敢對人質動手,以及狙擊手的保證,那種環境下沒人能在他面前傷到人質,我就毫無後顧之憂了,決定以強硬態度逼迫嫌疑人投降。」   王兆撓撓頭:「我還是不理解,他為什麼要自導自演搞出這一齣戲?就像蘇隊你剛剛說的,鞠錚海和錢曾剛一旦被抓獲,怎麼可能不供出他呢?所以這齣戲完全沒意義啊。」   「確實。」荀牧輕輕點頭:「這一方面,我也沒想到個靠譜的說法,只猜測或許是為了聲東擊西,轉移咱們的注意力吧。」   「轉移我們的注意力幹什麼?」王兆還是不明白。   「為了逃走吧。」荀牧說:「你沒注意到麼,那個棚戶區,很邊緣了,再往外走一段路就出了市區,再以上高速……雖然咱們照樣可以通過手機信號進行定位,但他們未必能意識到這點,說不定便會認為,從此海闊憑魚飛。   當然,也有可能他們意識到了手機信號可能會暴露,所以把那個連姓保安的手機扔到了那間出租屋裡。但他們沒想到鞠錚海和錢曾剛的身份這麼快就被暴露。   換句話說,他們或許已經打算換號碼,可還沒來得及,畢竟現在手機號碼綁定的東西太多了,不是說拋棄就能拋棄的。   總之可能性很多,結果如何暫且不提,對他們而言,逃出餘橋無疑相當重要,只要能跑出去,他們的逃亡之路便算起了個好的開端,成功了一半。」   「那直接走就是了啊,多此一舉,何必呢?」王兆聳聳肩。   「可能是自作聰明,這個保安似乎挺愛自作聰明的,試圖以此混淆視聽為他們爭取時間,以儘可能多做準備,逃亡之路也能過得好一些。」荀牧說道:   「有的人逃亡了以後饅頭都吃不上,肚子都填不飽,但準備充分的話,至少很長一段時間可以過得相對滋潤一些。以我對這三人的了解,這種可能性應該還挺大。當然了,我也不能夠保證,說不準。   而且相比於這些問題,我更關心的是他們究竟為什麼殺害姚楚貴和池樂葵夫婦,動機是什麼?硬碟裡又隱藏著什麼秘密?   但沒關係,人已經逮到了,等回到支隊一審就知道,咱們的好奇心很快就能得到滿足,倒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的。」   王兆也只能輕輕點頭,不再說什麼。   支隊離發現嫌疑人的廢棄棚戶區相當遠,畢竟那已經是市區邊緣了,而餘橋的市區範圍蠻大的。   大約四十多分鐘後,他們才回到支隊,爾後荀牧第一時間安排審訊。   其實也沒什麼好安排的,倆嫌疑人選擇乖乖巨手投降,便意味著他們的心理防線已經被擊潰了。   而從現場回來的這四十來分鐘時間,很可能非但不會讓他們冷靜下來,反而會讓他們在自我腦補下邊的更加恐懼與害怕。   按經驗,這會兒進行審訊,只要審訊員不是特別坑,基本都能將案情問出個七七八八來。   何況整整三人被捕,很輕易便能營造出囚徒困境,什麼審訊技巧恐怕都沒了用武之地,按部就班以查戶口的形式就能將需要的供詞都記清楚。   「老荀。」這是,蘇平帶著祁淵緩緩走了過來。   「咳咳,」荀牧乾咳兩聲,眼神有些閃躲:「那個,老蘇你回來了哇?跑了一上午,辛苦你了……」   「哪裡比得上你辛苦。」蘇平盯著他,說:「可以啊,牛批啊,愣是靠著放狠話把嫌疑人給逼了出來……   嫌疑人和人質必須死一個,嘖,屌,屌爆了。我以前咋不知道你竟然這麼厲害呢?」   「咳咳,你從哪聽來的流言蜚語,這絕對不是原話!」荀牧趕緊心虛的辯解道。   「但大意也差不多!」蘇平依舊盯著他:「真有你的嘿,你就不怕對面真把人質給咔嚓了?」   「其實……沒啥好怕的。」荀牧聳聳肩,語氣硬了起來,說:「反正基本可以確定那保安也參與了犯罪,那幫人不可能真的動手。」   蘇平挑眉,爾後氣勢一洩,笑道:「行,有你的,想借題發揮騙一頓飯都不成……人現在在哪兒?你們路上審過了嗎?」 第488章高危   「沒審過,」荀牧搖搖頭:「連帶著我和小王,咱們刑偵支隊就去了四個人,我和小王一輛車,另外倆同事一輛車,押著三個嫌疑人,沒條件審,也沒有必要。」   「那……鞠錚海交給我和小祁。」   「行。」荀牧點頭:「我審那個保安,他最難纏。小王就讓他負責錢曾剛好了。」   「嗯。」蘇平應一聲,爾後問:「那個電瓶車賊呢?」   「你這邊有什麼線索?」   「目前只知道他綽號『號子』,吹號子的那個號子,不是經常聽到的老鼠的那個耗子。」蘇平說道。   荀牧:???   他眨眨眼睛:「等會兒,你好好說話,聽著咋這麼繞呢?什麼是耗子不是耗子的?」   「沒什麼,就一個綽號。」蘇平淡淡的說:「他因消息靈通而聞名於案發現場那一片區域的盜竊圈子,除了偷電瓶之外,他同時還扮演著『吹號人』的角色。」   「噢!」荀牧恍然大悟:「號子啊?」   「嗯。」蘇平頷首,爾後又說:「這樣的人物,拍下了嫌疑人的視頻,並且在外圍處兜兜轉轉,最後被我們給『發現』,落到我們手中,支支吾吾過後又非常乾脆的把他所知道的所有信息都統統告訴了咱們……   我覺得這不對勁,裡頭肯定有問題。但這個人很難辦,截止目前,已經換過好些人審訊他了,我也親自審過,可都不了了之,問不下去,而且每次審訊的時間都很短,最長一回也就持續了一個鍾,大半時間還是在大眼瞪小眼。」   「這樣……」荀牧眉心也擰了起來。   正這時,蘇平忽的抬頭,眼中神色瞧上去有些詫異。   「嗯?」荀牧正打算問怎麼了,就聽見蘇平喊了聲「劉局」。   他立馬回身,見到來人,也愣了一瞬,爾後趕忙跟著打了招呼:「劉局,您怎麼來了?」   「劉局」帶著藍色的一次性口罩,穿一身白襯衫,硬質肩章底部繪有銀色橄欖枝,上方點綴有兩顆四角花,「高級感」十足。   他點點頭,嗯一聲,眼睛瞥了祁淵一眼,復而又看向荀牧二人,看眼角微微運動的細紋,似是露出了微笑,說:「小荀、老蘇,這段日子,辛苦你們了。」   「沒有的事兒,應該的。」荀牧立馬回道。   「行了,這兒也沒外人,我就直說了。」他又擺擺手,說道:「聽說你們逮了號子?」   荀牧點點頭。   「把人帶出來吧,我親自押解到看守所去。」劉局說道。   「這不合規矩……」祁淵心裡第一反應便是如此,但他不會傻傻的說出口來。   不管合不合規矩,荀牧和蘇平就在這兒,輪不到他說話。以荀牧和蘇平的性子,哪怕這號子和劉局沾親帶故,他倆也不可能就這麼讓號子被提走。   而如果他倆放人,只能說明這事兒另有隱情——比如號子可能是線人之類的角色,而且資歷相當老,級別相當高,由「劉局」尚未升任如今職位的時候就在負責了,升職後也沒有交接出去,一直親自作為他的上線。   不管祁淵有沒有猜對,這樣的人顯然知道的越少越好,看蘇平和荀牧的反應,他倆顯然此前也不清楚他的身份,那麼這事兒祁淵自覺還是別參與進去為妙。   只是有些奇怪,劉局為什麼沒讓他迴避……   同時,荀牧和蘇平也沉默片刻,對視了一眼,似在無聲交流。   「去你們辦公室談。」劉局又淡淡的說道:「不用擔心什麼,我帶了文件過來。」   「明白了。」蘇平點點頭,側身:「劉局這邊請。」   說著,他也給祁淵使了個眼神。   祁淵立刻會意:「劉局,不好意思,我還有……」   話沒說完,劉局目光又瞥了過來。   這次他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你就是小祁吧?」   「啊?」祁淵咽口唾沫,有些拘束,但還是點點頭。   「我聽老蘇和小荀好幾次說過你。」他笑道:「幾次大案,我看過案卷,也都能找到你名字,你很不錯啊,算是近些年來最有潛力的新人了。」   「劉局過獎了。」祁淵趕忙說道:「都是荀隊蘇隊教……」   「不錯,小夥子好好幹!」劉局又打斷他,連連點頭,爾後一揚下巴,說道:「行啦行啦,既然你還有事兒,去忙吧,不用陪我們幾個。」   祁淵有些懵,點點頭。   劉局沒再說什麼,負手走在前頭。   走進電梯以後,劉局笑容才緩緩收斂,問道:「他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學習能力強,態度也好,是個頂好的苗子。」蘇平立刻說。   「確定?」   「實話。」蘇平淡淡回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劉局應該非常清楚。」   「那就好。」劉局嗯一聲,隨後輕聲說:「畢竟是祁老書記叮囑過的人,一定看好了,如果是可塑之才,思想正直向上,沒有明顯的性格缺陷,就好好培養、全力培養。而如果……」   「他不是這樣的人。」荀牧微微皺眉,立刻說道:「我和老蘇先入為主的戴著有色眼鏡觀察了他許久,甚至將他一些小缺點無限放大,他依舊沒讓我們失望。   所以……我有把握,咱倆不會看錯人。」   「這我倒是信。」劉局頷首,爾後看向蘇平:「我看,你是打算把他當接班人培養了?」   「有這樣的接班人,沒什麼不妥。」蘇平說道。   「嗯。」劉局再次點頭,說:「行,那我就不跟你們多扯了,看過、籤過文件以後,放人。」   「我只問一個問題。」蘇平抿抿嘴說:「紅線黑線?」   「紅線。」劉局輕聲說道,爾後又補充:「根正苗紅、功勞赫赫。」   荀牧臉一肅:「明白了!   「但那些民眾損失的電瓶,怎麼算?」蘇平忽的問了個尖銳的問題。   「賠償。」   「怎麼賠?」   「想辦法『指引』他們到我們設立的『修理點』,以活動、抽獎、返利等不同方式為他們安裝上新電瓶,在不暴露的前提下盡全力彌補他們的損失。」劉局說道。   頓了頓,他又嘆了口氣,老實說:「但這些事,總沒辦法面面俱到的。我們也只能標記下這些受害人,在半年到一年時間內以不同的由頭補償他們。」   「當真?」   劉局看了蘇平一眼,這次沒有回答。 第489章因果循環   幾分鐘後,劉局便押著耗子離開了支隊。   荀牧看了蘇平一眼,搖搖頭,嘆口氣。   「怎麼,你覺得我不該問那些問題麼?」蘇平口罩下的嘴唇撇了撇:「還是你覺得,就靠著大局觀三個字,就能夠慷他人之慨了?」   荀牧再次搖頭,拍拍他肩膀,說:「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別那麼幼稚,哪有什麼盡善盡美的事兒,幹嘛非得弄的劉局那麼難堪?   平心而論,你又能做點什麼呢?能提出更妥當的法子嗎?還是打算去揭露這件事兒?到了最後還不是只能眼不見心不煩,當做沒發生過嗎?   既然如此,我們又有什麼立場去評頭論足,懟這懟那?你覺得這樣很有正義感?不,不是,你這跟那幫槓精沒什麼區別,為槓而槓罷了。   如果沒能力去改變這一切,就別去懟在努力做著這些事兒的人,好像鬱郁不得志憂國憂民的樣子,其實只是徒逞口舌之快。」   蘇平濃眉微挑,難以置信的看著荀牧。   「怎麼,這樣看我幹嘛?」荀牧問道,爾後又嘆了口氣,說:「這些話,我憋心裡好久了。可能是偉光正的角色扮演太久,讓你走的路逐漸產生了點兒偏差,對領導有著病態的不認同,戴著濃濃的有色眼鏡。   但其實……你偏執了,別幹以偏概全的事兒,別的領導不提,至少劉局他……他和曾經提攜你的老局長是一類人。你推崇老局長,繼承了他的精神,又為什麼不能接受劉局呢?   所以……說起來,別看你是支隊裡資歷最老的老人之一了,但很多時候表現真跟個老小孩似的,甚至還不如小祁這樣的新人做得好。   平時也就罷了,我也知道道理你都懂,很多話其實是說給那些新人那些孩子聽的,他們也確實需要你這樣的指路明燈去做一定的引導……但……面對領導的時候,你是真的沒譜。」   蘇平別過頭去。   「咋啦,不高興了?」荀牧嘖一聲,說:「我知道這話你肯定不愛聽,所以往常也始終沒說,但你這回著實……」   「我知道。」蘇平終於出聲,嘆了口氣道:「本來不至於的,就是他忽然提到祁老書記,又提到小祁,我心裡有點不痛快,沒忍住。」   「這有啥的。」荀牧輕笑:「你無非覺得這麼提攜小祁對其他人不公平罷了……但,你『為難』小祁的次數還少嗎?當初第一樁案子,他就險些直接被你給趕回去了吧?   別的不說,小祁的態度你我都挑不出刺來,而只要你我在支隊一天,他最終能上位,就一定是因為能力,而不是其他。甚至有這層特殊關係在,他反倒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代價,擁有更強的能力,你我才能將他扶上去不是?」   「但至少他有機會……」   「你覺得他不該有這個機會嗎?」荀牧斜了他一眼:「你知道的,哪有什麼絕對的公平。但至少,他曾經憑著自己的成績考上警校,憑著自己的能力以優秀的成績畢業並考了編制,憑著自己的態度說服你我。這還不夠嗎?」   蘇平輕輕點頭。   「走吧。」荀牧說道:「不煽情了,先把案子給破了再說。」   蘇平又抬起頭,翻個白眼,冷冰冰的說道:「你竟然說我幼稚,說我是槓精……」   荀牧:???   過了片刻,他忍不住扶額:「五十歲人了,別他媽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怪噁心!」   「哦。」蘇平站起身,往辦公室外走去。   ……   十五分鐘後,審訊室。   蘇平帶著祁淵走進其中。   祁淵不時瞥一眼蘇平,覺得他臉色有些奇怪,但又不敢問,只能暗暗把好奇心壓下去。   而蘇平不爽的也只是某種社會現象,與祁淵本身無關,他還不至於遷怒祁淵。   更何況,蘇平也十分好奇,看祁淵的表現他壓根不知道上頭有人在關注著他。而且他的履歷蘇平也看過,與「祁老」根本沒有任何親戚關係,這就讓蘇平怪納悶的了。   就算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也說不過去,「祁老」退休好些年了,跟祁淵差著五十多接近六十歲……   總不能因為都姓祁所以看好他吧?   這個疑惑在蘇平心中存在了許久,始終沒有答案。   「鞠錚海是吧?」   這時,祁淵翻開了記錄冊,看向鞠錚海問道。同時也將蘇平的心緒給拉了回來。   「我是。」鞠錚海輕輕點頭。   「你很喜歡跑酷?」   「嗯。」他點點頭,隨後又嘆口氣,跟著搖搖頭,說:「可惜,這一行黃金時代太短了,現在還能靠著玩跑酷賺錢的不多,為了養活自己和家人,我們也只能走上歪路。」   「別給自己犯罪找藉口,日子不好過的多了去了,也不見得他們都走上了歪路。」蘇平淡淡的說道。   鞠錚海低下頭去。   「為什麼殺人?」祁淵又問。   蘇平斜了祁淵一眼——他這話有陷阱,不符合審訊相關規定,可能會被評判為誘供。   是以他乾咳一聲,趕在鞠錚海回答之前,重新問道:「姚楚貴一家,是你們殺的麼?」   「是。」鞠錚海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說:「有人出五十萬,買那傢伙的狗命。」   「僱主是誰?」   「好像是池樂葵。」他抿抿嘴。   祁淵:???   雖然早就猜測,但當時所有刑警基本都只是隨口一說,目的僅僅只是把所有未能完全排除的可能性都給羅列出來罷了。   但沒想到,這竟然成了真相?   祁淵忍不住問:「你們把僱主給殺了?」   「當時也沒想到啊,」鞠錚海好像還有點委屈,說:「僱主給我發消息說她當天出差,讓我們動手,我們就開始做準備,然後爬牆撬開防盜網上的逃生門的小鎖翻進去。   當時正好看到那男的杵在衣櫃邊,背對著我們,我二話不說一刀就往他後腦勺砍了下去,他叫一聲,然後想跑,我把他拉回來扔床上,結果發現廚房裡竟然還有個人。   沒辦法,我就叫我兄弟老錢弄死他,我跑去廚房把那女人給解決了,殺一個是殺,兩個也是,而且她看到咱們動手,鐵定不能留。   把她弄死,我們整理東西的時候找到她錢包才發現不對勁,她好像是我們的僱主,我又掏出手機看了眼,發現她二十分鐘前給我發了條簡訊,說行動取消她不出差了……」 第490章審訊   說到這,鞠錚海長嘆了口氣,說:「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為了五十萬殺人,我也掙扎猶豫了好長時間,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嘿喲我艹僱主被我們給搞死了,尾款沒人給……」   祁淵抬頭瞅了他一眼,抿了抿嘴。   說起來,這人倒也確實挺慘的,竟然把自己的僱主給砍死了。可以想像得到,那一瞬間他們究竟有多絕望,恐怕剁手的心都有了。   鞠錚海又繼續講述:「沒辦法,殺都殺了,救也救不回來,救回來也沒有用,還不是要被判刑。   所以冷靜下來以後,我和老錢一商量,就決定及時止損,把一切可能暴露我們存在的東西都給毀掉,就比如僱主的手機,家裡電腦的硬碟等。」   「為什麼會想著偷硬碟?」祁淵問。   鞠錚海沉默,似乎有些猶豫。   「怎麼,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肯老實交代?」蘇平開口,冷笑著說道:「還是你覺得,錢曾剛跟那個姓連的,也會跟你一樣守口如瓶?   你現在如實交代,還能算配合調查,甚至可以給你嘗試著申請記為立功表現,說不定能爭取到減刑——雖然我不能給你任何保證,但機會總是有的。   如果等他們把一切都說了你再來交代,呵,那時候可就晚了。也不怕告訴你,對你而言,這就是典型的囚徒困境,但你又能怎麼辦呢?你根本沒得選。   我也沒時間跟你扯那些彎彎繞繞,我的時間不多,你同樣也是,配不配合在你,我無所謂。   別以為我在套路你,跟你玩話術,玩心理博弈。老實說,要只抓住了你一個人,我還會陪你好好玩玩,但現在……你沒那個本錢。」   鞠錚海低下頭。   他也知道蘇平說的並沒錯,正因如此,才叫他掙扎不已。   同時他也清楚,自己確實沒多少時間了。   所以掙扎了約莫半分鐘,他就輕聲說:「我跟她認識挺久了,算是聊的比較好的網友吧,她很喜歡跑酷,我給她發過挺多視頻的,這是前提。   我們怕這份視頻會暴露我們,也不知道她把視頻存手機還是電腦裡也有備份,所以殺人後就把手機和硬碟都給拿走了。   繼續說我跟她的事兒吧。去年,我發現她有段時間心理狀態不大對勁,問了才知道她老公出軌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想離婚,但又不太甘心,她媽也勸忍,因為這份婚姻傾注了她太多心血,這段感情她投入太多沉沒成本了。   尤其房子和裝修。她並沒有她老公出軌的直接證據,如果離婚,房子、裝修、車子這些亂七八糟的,都得跟她老公平分。   這也算理由之一吧,肯定還有更複雜的,不過我想不大明白,也沒多深究什麼,人心本來就複雜,難以琢磨,鬼知道她懷揣著什麼樣的心思。   我就開玩笑……真的是開玩笑似的說,這不行那不行,乾脆把老公殺了,一了百了。   沒想到她竟然當了真,過了有兩個來月,忽然問我能不能幫幫她……我去,我都被她嚇了一跳,還跟她說別幹這種傻事兒。   結果她計劃的天衣無縫,說找個她出差的時日,讓我們偽裝成入室盜竊的進屋子裡把她老公殺掉,順便把屋子裡之前的東西都偷走,偽裝的更像點,她還把家裡值錢的東西的位置都告訴我了。   她說了,到時候有動機的她具有不在場證明,而實際作案的我們並沒有盜竊這方面的犯罪前科,和她老公也沒有任何人際往來,警察不可能查到我們的頭上。   最後……事成之後,她就把房子賣了,給我們五十萬塊錢,我和老錢終於心動了,我倆需要錢,特別需要,這年頭沒錢真的太難熬了……   對了,這些具體的事情我們都是在電話裡說的,她怕聊天記錄會洩露,給的三萬塊錢定金是用現金給的,將來風頭過去賣了房的尾款也打算用現金的方式分批給我們,這樣不好查。」   祁淵發現了個漏洞:「既然你們早就認識,作案的時候,怎麼會沒認出人來?」   他抿抿嘴:「我沒和她見過面,我發給她視頻也是我單方面的,她倒是給我拍過照片。但現在的照片……害,反正我第一時間沒認出來。」   「這有什麼不好講的。」蘇平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說:「為什麼猶豫?」   「……」他低下頭,過了片刻,才輕聲說:「我擔心她事後賴帳……雖然手裡有她的把柄,但她被抓了就意味著我們也跑不掉,所以需要個新的把柄保證她將錢交給我們才行……」   「然後呢?」   「我要了她果照……」他別過頭。   「照片呢?」蘇平雙眼微眯。   「刪了。」他咽口唾沫:「怕你們根據照片找到我。」   蘇平眼睛再次眯了眯,隨後又岔開話題:「那個保安呢?」   「我們蹲點過程中被他發現了——小區裡有監控,咱們總得摸查摸查,不然被監控拍到,可能就會暴露。」他說:「結果他就找到我們,問我們是不是想偷東西。   我們當然不承認啊,結果他和咱們掰扯了一會兒後,終於圖窮匕見,說這一片生意被人壟斷了,我們這麼蹲點很容易被發現,到時候怕是要挨打的。   他說只要我們給他五百塊錢,他就直接把小區的監控機位圖都告訴我,再幫我打掩護,這樣我們就不容易被其他人給發現了。   我們琢磨一陣,左右只是五百塊錢,好過另起糾紛給了你們查到咱們的線索,就同意了。   結果後來他發現咱們竟然是殺人,就又找到了咱們,慌張的不行,讓我們無論如何得帶他一塊走什麼的,還讓我們配合他演一場戲……說實話,我們也不知道他腦袋瓜子到底怎麼想的。」   蘇平輕輕頷首,若有所思。   ……   二十分鐘後,審訊結束,有民警進審訊室解開了鞠錚海椅子上的擋板,將他帶走。   爾後蘇平走到一邊,面對著牆,扯下口罩點了根煙。   大約幾秒鐘之後,他淡淡的說道:「這個鞠錚海在撒謊。」 第491章身份   「嗯。」祁淵點點頭:「如果他手上真的有池樂葵的果照,沒任何理由刪掉,怕我們根據照片找到他,站不住腳。」   「嗯,顯而易見。」蘇平應道:「關鍵在於,他為什麼到了這種時候還在撒謊。連殺人罪都認了,還有什麼是不敢認的。而且,還是在其他同夥也被逮住的情況下依舊這種風險跟我們扯謊。」   祁淵這回沒接話了,他也接不上來。   搖搖頭,蘇平也沒再多說什麼。   抽完煙後,他便重新扯起口罩,帶祁淵來到了小會議室。他知道荀牧他們審訊完了也會過來的。   他們也沒讓蘇平多等,幾分鐘後,便先後過來。   幾人交換了下審訊得到的信息,爾後發現,關於動機,或者說殺人緣由這塊,鞠錚海與錢曾剛雖然都是說受池樂葵僱傭,細節上偏差也不大,但他倆在說道這事兒之前,都有些遲疑。   爾後鞠錚海給的說辭是,他留了池樂葵的果照作為威脅,而錢曾剛則說自己跟池樂葵做過。   這點小偏差,透露出的線索不少——至少證明了兩件事兒。   第一,他們都在作案動機上撒謊了,或許並不完全是被僱傭,亦或者僱傭人並非池樂葵,也可能有其他隱情,但現在線索太少,他們也每個確切思路。   在被抓之前,便就作案動機這一塊上串過口供,而且串口供的部分僅限於此。這說明,他們非常在意這件事兒,換句話說,這個動機非同一般。   「至於連保安,就如鞠錚海說的那樣,他和兩人並沒有什麼關係,只是偶然發現他們在小區裡蹲點,動了歪心思,在保安隊長的領域裡頭偷點油水。」荀牧說道:「之後發現鞠錚海兩人不是盜竊,而是殺人,他便慌了。   慌的不僅僅是可能被牽扯到命案當中,他更擔心自己挖保安隊長牆腳的事情被發現。   對於他那樣的人來說,像保安隊長這樣子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如果事情曝光,來自我們公安的責罰他不在乎,但保安隊長的報復絕對夠他喝一壺。   所以他決定跑路了,但又擔心自己莫名跑路會被保安隊長發現——做賊心虛外加自作聰明嘛。   他就決定先將保安隊長的事情用自以為隱晦的方式向我們抖出來,給保安隊長找點麻煩,畢竟他清楚那傢伙幹過的勾當,而且只要一查就能查清楚。   等到了那時候那傢伙自然便有了巨大嫌疑,這樣那傢伙自顧不暇,他就能從容離開,等保安隊長反應過來了的時候,他早已經遠走高飛了,想要報復都不成。   之後的電話,也是他計劃當中的一環,他設定好了一個程序,會定時打電話給他的舍友,然後手機就會放出他『挨打』的聲音。   前一晚他向我們提供了隊長的線索,第二天就被劫持被打,我們很可能會立刻採取行動,將保安隊長控制住,展開審訊,詢問他到底在哪兒,借著這個空檔,他離開的就更從容了。   當然,他前一天晚上就能直接走,之所以沒離開,一方面是擔心貿然離開引起我們的懷疑;而另一方面也是沒做好準備,同時也想要再勒索鞠錚海與錢曾剛這兩人一筆錢。」   「果然是自作聰明!」蘇平哼一聲。   「如今我們回過頭看,當然可以說是自作聰明。」荀牧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但若非我們正好從室內的跑酷愛好者嘴裡問到了鞠錚海和錢曾剛這兩名嫌疑人的消息,很可能真的會讓人給溜了。   失敗了,自然可以說是自作聰明,但如果成功了呢?我們豈不是真被他給騙了過去?說起來,人家只是欠缺了一點兒運氣罷了。」   蘇平一愣,爾後輕輕頷首:「說的沒錯,是我偏執了。」   荀牧也有些意外他的態度,但轉念一想,這傢伙一向如此,便也沒太往心裡去,只輕輕一笑,而後說道:「關於這個連保安,沒有太多疑點了,關鍵就在於作案動機。   鞠錚海的話,我不信。更何況他們倆之間的口供還有些許出入。連你我都無法說服,自然不能就這麼結案。」   「是個麻煩……」   正在這時,技術隊的小高跑進了辦公室,瞧著蘇平等人,輕輕點點頭,而後又道:「荀隊、蘇隊,你們果然在這兒。」   「什麼事?」蘇平抬頭問道。   「衣櫃裡的那名年輕人,身份確定了。」小高立刻說道:「他名叫柳寧,柳樹的柳,寧靜的寧,今年二十六歲,長得頗為俊秀,在咱們餘橋的同圈裡還小有名氣呢。」   蘇平挑眉:「你的意思是,這傢伙竟還是個『名媛』咯?」   「咳咳,」小高幹咳兩聲,說道:「這麼理解……倒也沒錯吧。他在一家同圈裡蠻出名的KTV中工作,不少人慕名而來,指名道姓要他,一次開價動輒三五千,這還只是單純的陪著唱唱歌……   另外,他有相當嚴重的哮喘,所以不喝酒的,只陪玩陪唱不陪酒,是他的規矩,也沒有人違反過。」   荀牧嗯一聲,雖然暫時看不出這人和案子有什麼關係,但他還是耐著性子聽完。   見他反應,小高又接著說:「不過這事兒只持續到去年五月份,五月份過後他就向KTV辭職了,有人說他被大老闆包養,有人說他找到了真愛所以不再幹這種事兒,也有人說,他年紀大了,得結婚生子,所以回老家了。   他們都沒想到,柳寧他竟然會死在姚楚貴的衣櫃裡……哦對了,姚楚貴在圈子當中也有點名氣,許多人找他拍那方面的藝術照,而且他在圈子裡也算玩的比較開的典型。   不過這兩人往常一向沒有太多交集的,是以對於他倆搞到了一塊,他們都有點意外。不過也並不難理解,這圈子其實本身就不大嘛。」   頓了頓,小高又道:「另外還有一條線索,走隆科技娛樂有限公司,就是咱們餘橋唯一的一家做的比較好的遊戲公司,聽說過吧?他們公司的副總晁華清,跟姚楚貴關係不清不楚。   而且有知情人透露,他曾經的出軌事件,另一個主人公就是晁華清。」 第492章方向   「哪個知情人?」蘇平立刻坐直了身子,嚴肅的問道:「具體怎麼說的?他又如何得知這事兒?」   「不清楚。」小高搖頭說:「這線索是松哥告訴我的,我查到了柳寧的戶籍信息,進而查到工作信息什麼的,把這事兒告訴了他,他就告訴了我這些目前查到的線索,讓我一併轉告給你們。」   蘇平點點頭,回聲知道了,小高便離開小會議室,繼續忙他的工作去。   「蘇隊,」王兆問道:「要將松哥給召回來嗎?兇手都抓到了,現在剩下的問題就是作案動機而已,咱們的工作重點應該是想辦法瓦解嫌疑人的顧慮,讓他們說實話,外邊的那些警力,可以召回了吧?」   「不,先不……」蘇平搖搖頭:「倘若買兇的僱主並不是池樂葵,而是另有其人的話……兩名受害人,不,三名,包括柳寧的人際關係在內,都應該進行徹查,找到新的線索。」   「而鞠錚海和錢曾剛究竟在顧慮什麼,也是關鍵。」荀牧接過話,說道:「我有個猜測。   他們犯下的案子,會否不僅這一樁,手上還有別的命案,故而期望咱們儘快結案,便咬定池樂葵是僱主,讓本案不再涉及其他因素,成為完整的閉環,好將他們以前犯過的事兒藏匿住?   畢竟殺了兩人,還可能不至於被判死刑,但要手上還有其他命案,想逃脫一死的可能性就非常渺茫了。」   「確實有這種可能。」蘇平嗯一聲,隨後又搖搖頭:「不過,我有別的想法。」   「噢?」   「他們的口供大方向上相當一致,如果是在撒謊,顯然早就串過供。」蘇平斟酌著字句說:「按你說的,如果他們是職業兇手,小心謹慎,在作案後第一時間串供,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   荀牧頷首,接著又問道:「然後呢?」   「但從現場看,他們並不是什麼職業殺手,雖然心思縝密,計劃上來說也相對完善,但單純看殺人手法,他們其實壓根就沒有什麼經驗,甚至連打架鬥毆的經驗都沒有。   這是老凃屍檢得出的結論,我想你應該不至於就忘了吧?別的都好偽裝,但這種下意識的習慣,完美偽裝的難度太大了,所以我相信老凃的判斷。   所以……既然並非慣犯、職業殺手,那麼扯謊串供的目的,便不會是擔心牽扯出其他的事情。」   「也是這個理。」荀牧聽完,卻也贊同了蘇平的判斷,於是便問道:「那你覺得他們扯謊串供,偽造動機的動機是什麼?」   「別給我套娃……」蘇平斜了他一眼,先是吐槽一句,才接著說道:「我也想不明白。這才是最苦惱的,不清楚他們撒謊的原因,縱使能揪穿他們的謊言,也很難叫他們說實話。」   「荀隊,蘇隊,」祁淵忽然小聲說:「我有個想法。」   「說。」   「會不會是幕後人的主意?」祁淵問道:「蘇隊說過,幕後主使有可能不是池樂葵……那有沒有可能,是鞠錚海和錢曾剛將硬碟交給僱主,僱主聽了事情經過之後,叫他們如此講述的呢?   表面上聽,殺手殺了僱主雖然有點扯,但邏輯上也並非不成立。   要不是他們遲疑了一下被我們發現,引起了好奇,進而質問他們為什麼遲疑,他們只能臨時編了個不太能站得住腳同時兩人還略有出入的理由的話,說不定就被他們矇混過關了。」   「也有道理。」蘇平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說道:「如果說鞠錚海和錢曾剛沒理由扯謊的話,咱們目光就得放長遠點。   他們沒有自發的理由撒謊,但僱主有……而如果僱主願意加錢,威逼利誘下,同時假口供的邏輯也還算站得住腳,鞠錚海兩人猶豫過後確實有可能同意做假口供。」   「但有個前提,僱主確實不是池樂葵。」荀牧接話說道:「否則這些猜測統統站不住腳。」   「但……」蘇平思路愈發順暢:「如果僱主真的是池樂葵,他們就沒有理由扯謊了。就像我剛剛說的,此時此刻的他們,並沒有自發的理由去偽造什麼動機。   按照這種方法逆推之下,只要他們確實在動機上撒了謊,那麼我就可以肯定,池樂葵不是僱主。而目前審訊的結果告訴我,他確實在撒謊。   那麼……接下來的關鍵就是兩個,要麼想辦法撬開鞠錚海和錢曾剛的嘴,確認真正的僱主是誰;要麼我們想辦法將這個僱主給找到,把案子查清楚,然後再反過頭來審訊鞠錚海和錢曾剛,讓他們在鐵證面前不得不招。」   荀牧沉默起來,似乎在想著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似乎也理清了思路,輕輕點頭,說道:「這兩個方向可以齊頭並進,你覺得呢?」   「嗯。」蘇平頷首,說:「不過我並不建議在短時間之內繼續審他們,意義不是很大,最好在獲得了一些新線索之後,再展開審訊——比如找到僱主並非池樂葵的證據,以此直接揪穿他們的謊言。」   荀牧認同的嗯了一聲,跟著又接話說:「那麼,僱主……」   「關於僱主,我有幾個思路。」蘇平說道:   「第一,我們單純站在利益與情感角度去看問題,誰希望姚楚貴、池樂葵兩人,或這他們之一死亡,或者說他們死亡了對誰有好處。摸清楚這個利益與情感關係,嫌疑人的範圍就有了。   第二,按照鞠錚海和錢曾剛的口供,他們至少應該拿到了一部分定金,並且與僱主有接觸。那就去查,跟這兩人有接觸的都有誰,怎麼接觸的,統統篩出來。   最後,這兩個思路篩查得到的目標相印證,重合者,做重點調查,我想僱主就能確定了。   按照這個方向走,需要不少人手,但勝在穩妥,在一定時間內肯定能有所發現,老荀你認為呢?還有你們,你們覺得呢?」   祁淵連連點頭,他覺得蘇平說的很有道理,但左右看看,荀牧和王兆都沒說話,便也沒吭聲。 第493章忽略   過了有幾分鐘,荀牧才點點頭,說道:「可行,就按照這個思路先查著,咱們實時關注,如果有需要的話,再做調整。」   王兆也才頷首表示同意。   「那行。」蘇平說道:「吃飯時間過後,你負責調整一下大家工作的方向吧。」   「那你呢?」   「不確定,到時候再說。」蘇平搖搖頭:「可能會去見見柳寧的父母和朋友,也可能……去拜訪拜訪晁華清。   「行。」荀牧站起身,說:「那我先去整理一下截止目前得到的所有線索看看,說不定其中有被我們忽略,或者沒引起我們重視的重要線索。」   「嗯。」   「那我也先去幹活了。」王兆站起身說道。   「去吧。」   祁淵見了也緩緩起身。   蘇平目光一斜,看向他問道:「你幹什麼去?」   「咳咳,我去上個廁所……」   蘇平:……   「別人都有活幹,就你去廁所?」   「不是,那蘇隊你也沒給我安排任務啊……」祁淵撓撓頭:「本來說讓我跟海哥去摸排保安隊長吳宇森的,結果那條線索斷了,之後我就一直跟著蘇隊你……」   「不是。」蘇平打斷他:「別人都有正經事兒,就你找尿遁逃離?」   祁淵眨眨眼睛。   「我有這麼可怕嗎?」蘇平翻個白眼,扯下口罩塞了根煙進嘴裡,點上,爾後說:「不敢跟我單獨在一塊兒?」   「沒,沒有。」祁淵說:「我是真的尿急。」   蘇平:……   片刻後,他擺擺手:「去吧。」   「好嘞。」祁淵如獲大赦,跑了。   幾分鐘後,他又再回來,坐在蘇平對面。   「你又回來幹嘛?」蘇平斜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祁淵撓撓頭:「蘇隊,我想跟你說件事兒……」   「借錢?」蘇平皺眉,爾後摸出手機:「要多少?打張欠條我微信給你轉過去……」   「不是,案子!」祁淵趕緊說道。   「關於案子你這麼支支吾吾幹啥?」蘇平眼睛一瞪:「有話直說!沒見正煩著呢嗎?」   「關於那個硬碟的。」祁淵說道:「我總覺得,咱們恐怕對硬碟還不是太過重視。」   「嗯?」蘇平挑眉:「不是已經讓老魏帶人去查了嗎?他這會兒估計還在現場翻閱路由器連接的硬碟呢。」   「不是沒查,是不重視。」祁淵說:「我覺得僱主的目的,除了殺人外,最重要的就是那個硬碟了,硬碟應當是僱主刻意吩咐要帶走的,那麼那裡頭一定有著相當關鍵的秘密。」   「這我知道。」蘇平淡淡的說:「但你未免想的也太過理想化了些——姚楚貴家裡有私人網盤不錯,但怎麼能保證,網盤與他硬碟內容就一定是對應的呢?   我跟你說,除非要換電腦,否則很少會有人把電腦硬碟內容完完整整的備份一遍的。即使有,這個備份也不會太頻繁。   所以網盤與他家硬碟的內容非但不會完整對應,相反,重合部分恐怕很少很少。硬碟裡或許有僱主想要的重要資料,但這份資料對僱主而言重要,對受害人來說卻未必,所以網盤裡也不一定會保存。」   頓了頓,他招呼祁淵坐下,才嚴肅的說道:「最關鍵的是,老魏這幫痕檢員,幹的從來都是不起眼的細節的活兒,他們與圖偵警,都最忌諱因想當然的覺得不重要、沒線索,便敷衍了事,機械簡單的把資料過一遍。   所以……或許就像你剛剛說的,我和老荀沒太把硬碟和留在現場路由器裡的網盤當一回事兒,不太重視。但既然任務安排給了以老魏為首的痕檢科的同事,他們就一定會認認真真,毫無疏漏的把這些內容統統過一遍。   你剛剛這番話,對我說說還好,但要被他們聽見了,可就是對他們工作態度的不認可,對他們的質疑,不知不覺中,你可就把人往死裡得罪了。」   祁淵抿抿嘴,低下頭:「抱歉,蘇隊,是我考慮不周……」   「不用跟我道歉,你也沒對不起我。」蘇平搖頭:「以後注意就好。」   「嗯。」祁淵輕輕頷首,爾後又怔怔出神,想起案子來。   漸漸地,他想到了先前去拜訪那名大師時,她說過的話——池樂葵似乎有什麼計劃。   「那麼……真是計劃著害死姚楚貴嗎?」他暗想:「當然不排除,她給姚楚貴下了詛咒,就說明,她確實有這方面的心思。   但蘇隊剛剛也說過了,按照邏輯,鞠錚海和錢曾剛的僱主理應不是池樂葵才對……   那麼,會是別的什麼計劃麼?這個計劃,與本案有沒有關係?會否是這個計劃導致的他們遇害?   不……假設太多了,蘇隊和荀隊都強調過好些回,以假設作為限制條件得出來的推論,根本站不住腳,只能是想當然的瞎猜而已,所以不能往這個方向去想,沒有意義。   而且……那大師也說過,池樂葵似乎已經被她勸服,放棄了原先的計劃。身為二級心理諮詢師,她的判斷想來也不會錯,所以這條思路得斬斷了……   那麼會和柳寧有關嗎?不,現場並不是柳寧家,柳寧去找姚楚貴這事兒知道的人也不多,何況凃主任早已下定論,柳寧是死於哮喘發作。   如果兇手是衝著他去的,在殺害姚楚貴和池樂葵的情況下,怎麼著也應該再捅他兩刀,防止他裝死——畢竟在自己作案前活活被嚇死這種事兒有點兒太玄乎,不保險……   等等,我好忽略了什麼……」   想到這兒,祁淵忽然伸出手,翻開桌面上的審訊記錄冊。   蘇平好奇的瞥了他一眼,問道:「怎麼,想到什麼事兒了嗎?」   「嗯,覺得我們好像忽略了什麼重要線索。」祁淵說道,同時雙眼迅速在記錄冊上掃視起來。   終於,他視線聚焦在一行字上,抬起頭看向蘇平:「出差!鞠錚海和錢曾剛都說過,案發當天,池樂葵本打算出差,之後出差又被取消了……   我想我們可以找池樂葵的同事求證一下,如果沒這事兒,那自然是嫌疑人瞎掰的。但……如果真有這事,這兩人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第494章照片   蘇平一怔,爾後便伸出了手。   祁淵乖乖的在記錄冊上某個位置指了指,爾後將記錄冊遞給蘇平。   蘇平接過,沒管祁淵剛剛指出的範圍,而是自上而下仔細的看了一遍。   爾後,他又翻開另一本記錄冊,發現錢曾剛的口供裡也有這麼一段,不由微微皺眉。   他放下記錄冊,若有所思。祁淵也沒插話,就這麼靜靜的看著。   祁淵相信,自己能想到的事兒,除非不小心忽略了,否則蘇平只會想的比他更全面。而此刻,蘇平雖然有所疏忽,但這會兒經他提醒,蘇平一定會足夠重視,也就不再需要他多嗶嗶叨。   幾分鐘後,他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祁淵聽出來了,他是打給老海的,讓老海問問池樂葵的工作情況,以及昨天是否出差。   池樂葵的職業並不難查,何況昨天還詢問過她的父母,公司什麼的都一清二楚。   她是個設計師,主修服裝設計,同時也自學了髮型設計,雖然自學的水平比較一般,但比尋常髮廊、美髮店的託尼老師還是要強個幾分的。   所以她老公姚楚貴倒也樂意讓她幫忙親自設計、定製髮型。同時,她也有機會定製個跟姚楚貴臉型接近的人頭模型,好將「詛咒」需要用到的八字與符咒放進去。   很快,老海便打回了電話,蘇平直接開了擴音,便聽老海的聲音從揚聲器當中傳出:   「蘇隊,查到了,昨天公司確實安排了池樂葵和他們分公司的副總一塊兒去花羊出差的,但他們副總臨時有點事兒向總部請了假,所以出差取消了。」   「行。」蘇平應一聲,隨後又問道:「還有別的發現嗎?」   「暫時沒有。」老海說道。   蘇平微微皺眉,想了一小會兒後,又問:「這樣,我換個問法。除了你之外,有沒有其他人向他們打聽過池樂葵的事兒,尤其是出差這一塊的?」   「這……我沒問呢,這樣,我這就去再做個問詢。」老海立刻說。   「嗯。」蘇平嗯一聲,隨後道:「可以的話,儘量以閒聊的方式,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來問這些問題,儘量杜絕引起幕後人注意的可能。如果有發現,第一時間通知我,發信息或者打電話都行。」   「好的,知道了。」   掛斷電話,蘇平便輕嘆口氣,說道:「你說的沒錯,我們忽略了這條重要線索。如果僱主不是池樂葵,他們沒理由知道池樂葵出差且出差取消的事兒,只可能是幕後主使告訴他們的。而幕後主使能打聽到這些消息……」   「也不見得。」這時候,祁淵卻又忽然有了別的想法,搖了搖頭。   「噢?」蘇平挑眉:「你又有什麼想法?」   「嫌疑人不是摸走了受害者的手機嘛。」祁淵說:「有沒有可能,他用受害者的指紋解鎖了手機,從而……」   「池樂葵用的是水果。」蘇平斜了他一眼,說:「XSM,她秋秋空間的說說,還有運營商給出的安裝電話卡的終端機型型號都明確顯示了這點,還有她的朋友、同事也能證明。   如果是別的依舊帶有指紋識別技術的機型,包括老點兒的非全面屏手機,或者這兩年的屏下指紋、側邊指紋,倒還能用受害者的指紋解鎖手機。但她那部,只能用人臉識別,而且雙眼得睜開,看著手機攝像頭。」   「那,翻開受害人眼睛呢?」   「手指頭會擋住許多重要信息,理論上會被判斷為無法識別。」   「用透明膠黏住死者眼瞼從而翻開眼皮呢?」   蘇平:……   幾秒後,他說:「老凃沒有發現她死後面部被兇手觸碰過的痕跡……別懷疑,如果兇手在作案後觸碰過受害者的顏面部,在她臉上滿是血汙的前提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瞞過老凃。   所以別多想,也不必再糾結這個問題,除非兇手知道受害人的密碼,否則他絕對沒辦法破解這臺手機,進而得知裡頭隱藏的信息的。」   「那就只能通過她的公司、同事或者了解此事的好友得知了。」祁淵這才點點頭,隨後說:「那麼我們手裡又多了條線索。」   「等等……」蘇平皺眉,看向祁淵。   「怎麼了?」祁淵有些奇怪,眨眨眼睛。   「我怎麼覺得,你說話越來越大佬了?」   「呃……」祁淵趕緊撓撓頭:「有嗎?沒有啊,呵呵……」   乾笑兩聲的同時,他心裡也在直打鼓——作為一個還沒授銜定薪的見習生被領導這麼吐槽,可絕不是什麼好事兒。哪怕蘇平一向沒有什麼架子,貌似也並不記仇,很是開明……   「沒啥,好事。」蘇平淡淡的說道:「不過,我更希望你是在思想上進行轉變,擁有領導該有的大局觀。至於行為模式,說話語氣……」   「我知道了蘇隊!」祁淵立刻說道。   蘇平又斜了他一眼,搖搖頭沒再說話。   片刻之後,蘇平又重新拿起記錄冊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   ……   三小時後,下午一點半。   祁淵聽到一陣電話響,猛地站了起來,一摸手機才發現,原來響的不是自個兒的手機。   他和蘇平吃完午飯,便又回到了小會議室中。這時節天氣已經非常的悶熱了,再加上剛吃完飯難免產生困意,祁淵不知不覺便睡著了過去。   蘇平也是——畢竟昨晚,他們都沒怎麼休息。   他反應並沒有祁淵那麼大,只是睜開眼,爾後從褲兜裡掏出手機瞧了眼,爾後接通,開擴音,問道:「老魏,怎麼說,有發現了?」   「發現了一組照片和一篇視頻。」老魏說道:「就是那種不能說的照片,你們懂的。但……又不是一般的那種照片,是姚楚貴的自拍,拍的他還有個看上去約莫四五十歲左右的男人。」   「嗯?」蘇平問道:「能查到照片上的另一個主人公是誰嗎?」   「我不認識,這個恐怕得靠技術隊編個程序然後在戶籍科的資料庫裡去找了。」老魏說道。   蘇平嗯一聲:「行,那你發過來……不過,你是懷疑,這組照片可能跟這樁案子有關麼?」 第495章指向   「不好說……」電話那頭,老魏遲疑了一陣子後,才說道:「但這麼多照片和視頻,就屬這一組的尺度最大,而且從角度看,也比較像偷拍,而不像其他照片,哪怕尺度大點,但從角度上看也是堂堂正正的。   既然是偷拍,那動機顯然不純,十有八九是想作為某種把柄,對照片上另一人進行威脅。那麼這人當然就有作案動機了。   害,這硬碟裡照片實在太多了,這組照片隱藏在裡頭,還真不好查,否則我們也不會耗費這麼長時間,到現在才有發現。」   「知道了。」蘇平說:「辛苦你們。那就先把照片給發回來吧,我這就去技術隊辦公室找人,同時聯繫戶籍科請他們配合。」   「好的,這就發過去。」   掛斷電話,蘇平看向祁淵。   祁淵立刻自覺地說道:「蘇隊,我跟你一塊兒過去吧。」   「嗯。」   兩人便出了小會議室,往技術大隊的辦公大廳走去。   剛走到門口,就見小高往外跑,瞅見蘇隊,立刻問道:「蘇隊,那個,魏主任他發現了重要線索的事兒,你聽說了嗎?」   「嗯,就我讓他把照片穿回來的,讓你們幫著調取下戶籍信息確認下身份的。」蘇平說道,爾後雙眉微微向上一挑:「怎麼,你剛好認識?」   「還記得我說的那個走隆公司的負重晁華清麼?」小高反問一句,爾後又立馬自問自答,說道:「這個男人就是晁華清。」   「噢?」蘇平若有所思,祁淵也眯了眯眼。   小高便乾脆帶他倆來到了自己的辦公位上,然後操作一陣,說:「看,這就是魏主任傳回來的照片——受限於網速,目前傳回來的還不多……」   頓了頓,他打開照片詳情,而後又道:「照片是5568×3712規格的,即接近2070萬像素。但一眼可知,不論是寬容度還是清晰度、純淨度等尺度看都不可能是感光晶片規格超過1英寸的相機拍攝得的。   而一般運動相機、針孔攝像頭等,做不到如此高的像素,同時也沒有任何必要,再看照相機型號,可以發現品牌是索大法,可惜具體型號不確定……綜上基本可以推測為手機拍攝所得了。   畢竟早五六年的時候,手機像素大戰忽然爆發,像素成了廠家宣傳成像質量的最大噱頭之一。   這兩年隨著各類科普文章與評測視頻的普及吧,許多消費者多少也知道了點兒似是而非的知識,或者說至少知道了,像素數量不是最重要的參數。   所以許多消費者也不會再盲目的只看像素來判斷手機拍照實力,但,一千兩千的手機,還有不少懟著一顆兩千萬像素的攝像頭。」   「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想提出,這些照片是手機拍攝的。」蘇平淡淡的說道:「怎麼,在你看來,這一條線索很重要?」   「非常重要。」小高當即嚴肅的說道:「一般而言,手機都擁有遠程拍照功能,利用軟體或者一些簡單的外設硬體都能輕而易舉的做到。   但……通過我昨晚到現在,對池樂葵的各個社交軟體、搜索記錄等等可以說勉強算是全方位的了解吧,我不認為她能做到這些。   再加上看照片的拍攝視角略有抖動,所以我認為,當時池樂葵就在現場,躲在暗處偷拍。而且她人……從角度上看,可能是在衣櫃裡。」   「池樂葵?」蘇平挑眉:「你為什麼斷定是她在偷拍,而不是姚楚貴的布置呢?」   「作為一名攝影師,哪怕軟實力差的一塌糊塗,並不懂構圖什麼的,但對硬體參數有個最基本的了解,是基本功,必須掌握。」小高立刻解釋:「而且從他拍的那些照片看,他至少也還會調整參數,說明這些基本功,他懂。   這樣的人,不會去購買這樣一臺拍照實力非常差,哪怕在千元機當中都是墊底水平的,僅有2070萬像素這麼一個噱頭的手機。」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哪怕這個手機有其他諸多優點,但就這麼一個缺陷,對於攝影師而言就足夠致命了。   何況對於千元機來說,除了性價比之外一般不會有太多給力的賣點。這年頭還依舊拿像素當噱頭的手機,而且實際實力還稀爛,連這些年最火的AI拍照都沒用上,我覺得它其他方面也不會好到哪去。」   蘇平搖搖頭:「有點道理,但太絕對了。」   小高抿抿嘴。   蘇平沒再搭理他,只盯著電腦屏幕,看了幾眼照片,爾後說:「如果是池樂葵拍的照片……姚楚貴是否知道呢?   理應是知道的,女生天然對電子產品不太敏感,而你剛也說了她就是這樣的硬體盲,網盤備份恐怕也不會用,就算姚楚貴教過她,她也難有這個意識。   那麼……假設姚楚貴知道,這起偷拍,很可能就是個陰謀……」   他斷斷續續的講述道,同時腦海裡閃過諸多線索與片段。   爾後,他皺了皺眉,千頭萬緒,實在複雜無比,他一時半會也很難理的非常清楚。   倒是祁淵,他的思維簡單直接的多了,問道:「又與這個晁華清有關,蘇隊,咱們調查調查他吧?」   「怎麼調查?」蘇平斜了他一眼:「別的不提,他被人偷拍,至少就這個問題而言他是受害人,沒有任何直接證據,我們有什麼理由查他?」   話音剛落,老海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怎麼說老海,查到線索了?」他立刻接通並順手開了擴音。   「蘇隊,」老海打聲招呼,爾後說道:「查到一件事兒,不知道有沒有關係。」   「你說。」   「走隆公司在大概半年前和池樂葵的公司籤了合同,幫『走隆』旗下的遊戲設計時裝什麼的,池樂葵也接了不少這方面的業務單,而且那邊的負責人似乎對池樂葵很滿意,對她挺上心的。   關鍵……昨兒他們公司的副總以催告為由,問過池樂葵的情況,得知她去出差了的事兒。大概十一點,又打了個電話回來,進而得知她取消出差。」   祁淵抿抿嘴,小聲嗶嗶:「理由這不就來了麼……」 第496章確認   蘇平斜了祁淵一眼,然後收回目光,繼續問道:「還有別的線索嗎?」   「暫時就問到這些,我再多走訪幾個人?」   「你自己看著辦就好,有事兒隨時匯報,我這邊先掛了。」蘇平說道,爾後看向小高:「能不能查到晁華清的銀行帳戶流水記錄?」   「恐怕不容易。」小高也是老刑警了,對這裡頭的規矩門兒清,當即便說道:   「目前晁華清的嫌疑,主要來自於咱們的主觀推測而沒有具體的客觀證據或他人的指證,沒理由下協查通知書和取證通知書,這個晁華清也不簡單,人脈肯定廣,而且也算是銀行的大客戶,那邊不一定買帳讓我們查。」   頓了頓,他看了一眼蘇平的臉色,又補充說:「而如果蘇隊你是讓我想辦法黑進銀行系統的話……   先不說這算是非法取證,就是不考慮這事兒,以銀行系統的防護級別,說實在話我做不到,一攻擊就會被發現,進而瞬間就可能被反追蹤過來。那幫網絡安全專家可不是吃素的。」   蘇平撇撇嘴。   小高這話倒是說錯,銀行系統、公安系統的易用性或許不怎麼樣,防護級別卻很強,或許裡頭有些小bug,有人才能利用這些bug攫取些許非法利益也一點都不奇怪,但想正面攻破他們的系統……   這年頭,就算真的有人有本事做到,也不敢說,尤其小高這樣的身份,更不敢說。   何況蘇平對小高也知根知底,知道他確實沒有這種能力。   「行了,你忙你的吧。」蘇平搖搖頭,想了想,又仔細吩咐了一些事兒,這才再次看向祁淵。   祁淵盯著照片,目不轉睛,若有所思。   蘇平眉頭微跳:「看什麼呢?」   祁淵趕緊回過神,有些心虛。   「……」蘇平眼角抽搐,忍不住吐槽:「你不是吧?腐女我見的多了,像你這麼腐的男的,我還只聽過沒見過。」   「我沒有我不是!」祁淵趕忙解釋:「我只是在想,根據受害人家主臥的布局,這個角度確實像是躲在衣櫃裡偷拍的模樣。但先前調查也沒發現衣柜上的孔洞,這人怎麼拍的呢?   還是說,這衣櫃裡還有什麼機關?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剛剛高哥所說,這次偷拍事件是姚楚貴夫婦可以策劃的可能性就更大幾分了。」   蘇平若有所思,隨後又給老魏打了個電話,讓他查查衣櫃。   幾分鐘後,發現果然像老魏說的那樣,那烤瓷衣櫃有問題,其中有幾塊大拇指大的裝飾玻璃模樣的東西,其實是塗上了白色單透塗層的薄玻璃,而玻璃背後已經被掏空了,不仔細看,還真沒發現問題。   小高聽了這事兒,一拍額頭:「我說成像質量怎麼這麼差,噪點多的要死不說,畫面亮度偏低同時還泛灰泛白,還吐槽了下這年頭怎麼還有這麼渣的手機鏡頭,還好意思拿兩千萬像素當噱頭,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   蘇平斜了他一眼:「剛吩咐你幹的事兒做好了麼?」   「馬上馬上!」小高趕忙說道。   蘇平嗯一聲,便又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小祁,你跟我來。」   「哦。」祁淵連忙跟著蘇平走出辦公室,爾後下了樓,來到停車場。   祁淵有些意外:「蘇隊你這是要去上門找晁華清嗎?」   「嗯。」蘇平點頭。   「怕是會打草驚蛇。」祁淵勸道:「我們現在畢竟沒有證據。不如再緩緩吧,既然查到他了,如果他真的有問題,遲早能被我們給翻出來的。   退一萬步說,他這樣一個人,要真幹了買兇殺人的事兒,那其他方面肯定也不可能幹淨,只要有心,遲早能發現他其他方面的犯罪證據。只要到了足以下傳喚通知書的程度,對他展開各種調查,也都沒啥阻力……」   「不錯,腦子倒是機靈了點,知道打迂迴戰術了。」蘇平微笑,爾後又搖搖頭說:「沒必要那麼麻煩,別忘了,鞠錚海和錢曾剛已經落到了咱手裡。」   「可他們畢竟沒招啊,」祁淵說:「難不成蘇隊打算詐他?」   蘇平搖搖頭:「沒必要,光明磊落的就行了。」   祁淵更加意外:「怎麼說?」   「他倆手機在咱們手裡。」蘇平說道:「雖然用的卡實名制有點問題,不過這都不是事兒。   通過運營商,針對這兩張卡,結合案發時間等,我們確定了一條可疑的通話記錄。   雖然那條通話記錄的那個號碼,實名制也有問題,竟然是以一個三月前被銷戶的死亡老人的身份證辦的……   但無所謂,那張卡,或許還沒有被晁華清銷毀。你說,咱們要到時候直接當著他的面給這個號碼打個電話過去……」   「那個,」祁淵撓撓頭:「蘇隊,萬一承載那張卡的手機關機了怎麼辦?只要晁華清夠機靈,應該會選擇單線聯繫吧,有需要了再開機聯繫鞠錚海他們倆,沒需要就乾脆不開機。」   「這個問題,我當然不會忽略。」蘇平搖頭:「但它總歸開機過,我們依舊可以查到它開機時的大概位置。登入、登出基站,以及與基站進行數據交換的記錄,會保留一段時間的。」   「他不認怎麼辦?」祁淵又問道,緊跟著又解釋:「那個,蘇隊,我不是槓精啊,只是這種可能確實存在吧?」   「那又什麼關係?」蘇平微笑:「現在各地道路上遍布監控,他要不認,咱們就調監控。如果每一次,他都恰好在一段時間內出入那號碼定位的大概位置範圍……巧合不足以作為定罪證據,但足以確定嫌疑了。」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我已經吩咐小高幹這件事兒了,估摸著咱們到了晁華清的公司,差不多就能出結果。」   「明白了。」祁淵點點頭,表示受教。   「你不錯。」蘇平又淡淡的說:「已經能夠儘可能全面的發現問題了。但這還不夠,接下來你要學會,發現問題之餘,還要想到應對這些計劃之外的問題的解決辦法。」   「好。」 第497章碰面   二十分鐘後,蘇平手機響起,他直接示意祁淵拿起來接通。   電話是小高打過來的,告訴蘇平,晁華清不如他們想像的聰明,手機開著機,看定位就在公司,估計就揣在身上。   當然,承載這張卡的手機比較低端,只是年中推出的一塊千元機。上邊還有另一張卡,實名認證也不是晁華清,同時與那張可疑的號碼也並非同一人。   盜用他人身份證辦理手機卡本身就是違法違法行為,單憑這一點,蘇平和祁淵去找他那就是有理有據了。   之後小高接著說,他確定了幾次通話時定位的大概位置,都是在晁華清名下的一處房產當中。   蘇平頷首表示瞭然,祁淵立刻把他的意思轉告給小高,然後結束通話。   又過了十多分鐘,蘇平的車開到了走隆公司所在的寫字樓樓下——當然,以走隆的實力還整不起一棟辦公樓來,只承包了兩層罷了。   不過這個商業中心也算高級,能承包兩層寫字樓,已是實力不菲了。   房地產龍頭之一的橫大在餘橋的分公司,也在這棟寫字樓,僅僅只承包了半層而已——當然也和他們用不著太多辦公室人員有重要關係。   作為高級寫字樓,安保自然不錯,樓下就有保安執勤,看蘇平和祁淵面生而且似乎沒有門禁卡,當即便說道:「兩位好,來訪請登記,說明來訪事由,並請掃描二維碼,接受體溫監測。」   蘇平則直接掏出證件:「警察。」   保安微微皺眉。   爾後蘇平卻又掏出手機,自覺掃碼,爾後拿起筆迅速做了登記,留了姓名身份證號和手機號,來訪事由則寫了個公務。   見他如此,保安也不再多說多問,拿了體溫槍量了下他和祁淵的體溫,便點點頭,幫他們開了門。   祁淵進門的時候,也自覺的掃了碼,不過沒做登記,蘇平做過就夠了。   保安跟著他們進了樓,同時又詢問道:「警察同志,你們去幾樓?」   「二十一樓。」   「好的。」保安等電梯下來,走進去刷了卡,按了二十一樓,這才又走出電梯,其他的事兒沒有多問。   「謝謝。」蘇平頷首。   祁淵則點點頭:「蘇隊,等會咱們怎麼下來?」   「找個人幫忙刷卡就是了。」蘇平倒是無所謂。   這電梯速度還蠻快的,不一會兒便來到二十一樓。   電梯門打開,二人走出。公司前臺兩位小姐便看了過來。   最近復工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小規模的招聘也重新展開,零零星星也有求職者過來應聘,不時還有一些合作夥伴公司的代表過來。   於是一名前臺小姐走過來,微笑問道:「您好,請問二位是來參加招聘的嗎?」   雖然這個微笑祁淵看不到,但看她眼睛,不難推斷她確實是在笑。   「警察。」蘇平出示證件。   前臺小姐愣了一瞬,不過她顯然有過工作時間與警察打交道的經驗,聲音稍稍大了一些,但語氣仍舊客氣:「警察同志,有什麼事兒嗎?是否需要我們配合?」   她同伴聽到這話,立刻摸出手機把事情報了上去。   蘇平則直接問道:「晁華清曹先生,在貴公司嗎?」   「晁總嗎?我有看到他,現在應該在辦公室裡。」前臺小姐微笑:「不知警官找我們晁總有什麼事兒?需不需要我幫忙通知一下?」   「不用了。」蘇平搖頭:「你告訴我們他辦公室在哪兒即可。」   話音剛落,有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從辦公室裡出來,他面露微笑,一眼就認出蘇平,當即上前一步,伸出手同時說:「蘇警官嗎?我是本公司法務部的律師劉……」   「劉律師你好。」蘇平沒跟他握手,只疏遠的敬了個禮。   劉律師也不以為意,自然的把手收回,同時問道:「兩位警官,請問有什麼事兒嗎?我公司最近……」   「與貴公司無關。」蘇平再次打斷他,搖頭說:「只是我們調查到,貴公司副總晁華清先生疑似與一樁命案有關。就目前看,這應該是他的私事,並不涉及到貴公司本身。」   劉律師瞳孔微微擴大兩分,但臉上微笑表情不變:「警官有什麼證據嗎?另外,是否有……」   「目前來說,只是做例行詢問。」蘇平還是不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淡然說道:「放心,我們會按規矩辦事。」   劉律師點點頭,退到一邊:「請。」   他是公司的律師,同時也為公司老闆負責。但晁華清嚴格來說只能算是級別比較高的「員工」罷了,既然是晁華清的私事,蘇平又說了是例行調查,他沒理由制止,也不想硬站在蘇平的對立面。   「請問,」祁淵這會兒插了一句嘴:「曹先生的辦公室在哪兒?」   「往裡走右轉,走到盡頭,同時掛著副總經理和總策劃兩張牌子的辦公室就是。」劉律師說。   「謝謝。」蘇平應道,然後與祁淵一同走了進去。   過道兩旁,員工們都好奇的打量他們倆,但很快又收回目光。   很快走到盡頭,蘇平抬頭一看,說句就這,祁淵便敲了敲門。   門很快就被打開,晁華清微笑的站在門後,他顯然早就收到了消息,微微側過身說:「警察同志,請進。」   蘇平倆敬了個禮,走進去。   祁淵迅速打量他一眼,沒發現什麼不對勁。   不過想來也對,他倆什麼都還沒表露,僅僅只是站在他面前,如果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或許已經緊張得不行了,但他這樣的老狐狸可沒那麼容易表現出什麼異常出來。   何況他還帶著口罩,遮住了下半張臉,祁淵觀察面部微表情的難度驟升。   「曹先生,我想,您應該知道我們的來意了吧?」蘇平坐下後直接問道。   看眼睛就能發現,晁華清依舊笑眯眯的:「警察同志,你這話說的,我哪能知道呀?說實話我很好奇……」   「姚楚貴,您認識嗎?」蘇平便又問。   「噢?」晁華清不動聲色,腦子卻轉的飛快,不過半秒左右,便下了決心直接點頭承認:「認識,他怎麼了嗎?」   「認識就好。」蘇平點點頭,再問:「那麼,鞠錚海,錢曾剛這兩人,您認識嗎?」   晁華清眉頭一皺。 第498章前因後果   這一次,晁華清沒有選擇直接回答蘇平的問題,而是岔開了話問道:「警察同志,你們這次過來,到底是什麼事兒?   我最近比較忙,負責的遊戲要進行一次大的版本更新,很多事情都得我來拿主意,而且非常緊,恐怕抽不出多少時間與你們閒聊,所以……如果你們有事的話還請直說。」   「好啊。」蘇平也不再打機鋒,直說道:「姚楚貴和池樂葵夫婦死了,我們懷疑你與這樁案子有關……」   「什麼?」晁華清站起身,眉頭大皺:「警察同志,別開這種玩笑,如你所說我真的很忙,所以……」   「沒和你開玩笑,我們手上有線索,有證據。」蘇平淡淡的說道:「首先……提醒你一下,姚楚貴家裡除了電腦之外,路由器上邊也連接了一塊硬碟,整整四個T,作為私人網盤使用,裡頭備份了海量的文件。」   晁華清眼角一跳,隨後立馬哼一聲,冷硬的反問道:「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們從中發現了一組偷拍照片和視頻,是你與姚楚貴的。」蘇平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語氣便慢了幾分,說:「看樣子,你也知道這照片和視頻的存在。」   「胡說什麼,我怎麼會知道?」晁華清看上去有些急了。   「具體內容你應該心知肚明,我就不明說了,給你留點面子。」蘇平抿抿嘴。   晁華清皺眉,爾後輕哼一聲,扯開口罩摸出煙給自己點了根。   「很顯然,你被姚楚貴夫婦威脅過,所以從這方面說,你是具備殺人動機的。」   「那又怎麼樣?」晁華清不置可否,對「那件事」說的也含糊其辭:「這事兒我可以承認,但有動機難道就意味著就是殺人犯嗎?」   「當然不是,所以我們還有別的證據。」蘇平回答,爾後報出了個號碼,又問:「這個號碼,你清楚吧?根據調查,我們可以認定,該號碼便是僱傭鞠錚海與錢曾剛殺人的幕後僱主的號碼。」   晁華清將剛點上的煙捏斷了。   蘇平接著說:「我們還確定了該號碼往外通話時的定位記錄,很不巧,都在你家。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你該不會也被電視劇給忽悠了,認為只有打電話的時候才能定位,而且還得打個幾十秒以上咱們才能確定具體位置吧?   很遺憾,只要開著機,手機和基站就會有有數據交換,我們就能大致定位到,而此時此刻,那部手機就在這家公司裡頭。」   晁華清掐滅了菸頭,一言不發,目光遊移不定,趁著臉,身上氣壓極低。   蘇平又摸出自己的手機,默默的打了個電話。   手機鈴聲從曹清華的口袋裡響起。   蘇平便直接掛斷了電話,收回手機,同時取出手銬,輕輕晃了晃,爾後看著晁華清,問道:「你是自己跟我們走,還是讓我們把你銬上押回去?」   「唉,終究逃不過去,是我小看了你們。」晁華清嘆口氣,站起身:「事到如今……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我招。   簡單來講,我拿出了五十萬,買姚楚貴和池樂葵那對狗男女的命,並且額外出了十萬,買鞠錚海和錢曾剛的一個承諾——如果他們被抓,把事情推到池樂葵的頭上去。   我知道池樂葵跟姚楚貴鬧過,差點離婚,所以她也有動機殺人,推到她的頭上,合情合理。   而且為了做的天衣無縫,我特地觀察過她好一陣子,就是為了將這些信息告訴鞠錚海他們,到時候要真的被抓,招供的時候把這些細節說出來,你們便能確信真的是池樂葵找他們殺的人。」   蘇平點點頭,這些和他推測的都差不多,不過他還是有疑惑,便問:「威脅你的事兒,是姚楚貴幹的,還是他們夫妻倆一塊?」   「一塊。」見蘇平不急著帶他會支隊,而是就在這兒展開了審訊,他便重新坐了回去,將剛剛捏斷的煙撿起來,放進菸灰缸裡,重新點上一根,抽了兩口,接著說:   「關於他們夫妻的事兒,我知道一些,警官感興趣,我就說說。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簡單講,姚楚貴出軌,跟我在一塊,池樂葵抓姦,沒發現我,但確定了姚楚貴出軌的事兒,兩人鬧得很兇,差點離婚。   但……我真搞不懂這個女人,鬧了好幾個月,姚楚貴終於不堪壓力告訴她真相後,告訴她自己出軌的人是我之後,她竟然就放下了,無所謂了……   再之後,這女人和姚楚貴和解,併合作坑我,拍下了視頻和照片,一次次的威脅我,我前前後後,給了他們得有二三十萬。   這還是不到半年的功夫,要長久下去,早晚得被他們拖垮。但又沒有別的辦法,我要身敗名裂了,說實話,我沒把握東山再起。所以我就乾脆決定不忍了,快刀斬亂麻。」   頓了頓,他又自覺地說道:「此前,我工作之餘,也自己創過業……說是自己創業,其實不是什么正當生意,就民間放貸,規模不大,利息嘛,卡著法定紅線。   但沒有那麼簡單,我有好幾件馬甲,想辦法引導他們幾個平臺來回貸,利息就變成了複利,越滾越大而且越滾越可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本金收回來,之後的都是賺的,他們就成了會下金蛋的母雞。   但前年,我收到風聲說上頭要嚴打這一塊了,我就果斷收手——雖然我利息卡的底,也不玩什么九出十三歸,引導他們來回貸也沒用什麼脅迫手段,根子上講不違法,是他們自己把自己玩廢了,但天知道嚴打之下到底什麼尺度。   當然,說白了只是停止放貸,但他們欠我的錢那肯定還是要還的,只是他們沒法在我這拆東牆補西牆了而已……而鞠錚海和錢曾剛他倆,就欠我錢,不多,倆加起來十多萬,但他們也還不上。   或者說,是到現在都還沒還上,一直拜託我寬限期限。我觀察了他們一會兒後,知道他們早已走投無路,剩下的還沒還上的錢都是欠的大平臺的。   這樣的人,為了錢什麼事兒都敢幹,我就加了一把火,徹底把他們逼上絕路,然後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為我做事兒。   前因後果,大概就是這樣,警官,還有什麼問題嗎?」 第499章踏青   回支隊的路上,祁淵還在回憶晁華清說的那番話。   他說的已經相當清楚明白了。   但祁淵依舊還有些自己的想法——比如,他不認為是池樂葵想通了,而是黑化了。   弄到了足夠的錢後的池樂葵會做出什麼事兒,他無法預料,但姚楚貴恐怕不會好過。   然而現在說這些都沒什麼意義了,他們夫婦已死,而如今,案子也基本到了收尾階段,真相大白。   關於柳寧,他都能猜得到,肯定是姚楚貴發現池樂葵出差,便迫不及待的將柳寧給喊了過來,只沒想到池樂葵出差竟然取消了。   即使池樂葵表現出了對他出軌男人的「理解」,但這事兒畢竟不光彩,想來他還是心虛吧,才本能的叫柳寧躲到衣櫃裡。   回到支隊,荀牧走過來,說:「聽說你們抓了晁華清,鞠錚海他們倆立刻就招了,指證晁華清才是僱主,池樂葵出差及出差取消的事兒也是晁華清告訴他們的,池樂葵根本沒給他們發過簡訊。」   蘇平頷首,見他臉色不太好看,便又問:「還有事兒?」   「柳寧的父母來了支隊一趟,大鬧一場,硬要姚楚貴和池樂葵的家屬賠錢什麼的。」荀牧撇撇嘴,翻了個白眼:「鬧著鬧著,兩人又起了內訌,嚷嚷著要離婚……害,看著這對夫婦,我就大概知道柳寧是什麼人了。   我想,他可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同性戀,而是在這種有些病態的家庭當中收到了刺激,心理扭曲。他並不是同,只是想以此控訴,或者宣洩某種情緒,甚至表示對父母的報復?   反正看他父母,再結合其他知情人提供的線索,我覺得他心理有點毛病,而不是同。」   「哦。」蘇平應一聲,隨後問:「那對夫妻,人在哪?」   「控制起來了。」荀牧翻個白眼:「打算拘留個十天十五天再說。」   「噢?」蘇平這回有些詫異了:「這可不像你會幹的事兒。」   「有什麼會不會的。」荀牧聳聳肩:「心情好了,這種小事兒我不介意開化開來從寬處理,講點兒人情。心情不好了,那就公事公辦唄。」   「隨你。」蘇平搖頭道:「你安排人給他們好好做一次記錄,然後就做結案工作吧。我累了,休息會兒,有事情再叫我。」   「行,你去吧。」荀牧微笑道。   雖然荀牧昨晚睡得更少,眼眶這會兒都還是黑的,那個被巴掌跟杵出來的淤青到現在都還沒消退,但他畢竟比蘇平年輕許多,撐得住。   蘇平走了幾步,也才終於想起荀牧昨兒近乎一宿沒睡,便又道:「算了,這些瑣事兒交給我吧,你也沒休息好,先趕緊去睡一覺。」   「沒事。」荀牧擺擺手:「別婆婆媽媽,我頂得住。」   「當真?」   「嗯。」   「行。」蘇平見他都這麼說了,也不再瞎客氣,當即輕輕點頭,離開。   祁淵杵在原地,見蘇平走遠,才幹咳兩聲,問道:「荀隊,我現在要做些什麼?」   「不用了。」荀牧說:「這樁案子你也辛苦了,去歇著吧。晚上下班別急著走,大傢伙兒一塊吃個飯。」   「荀隊,疫情還沒徹底過去呢。」祁淵說道。   「嘖!」荀牧擺擺手:「行吧行吧,那就推後,後頭再說。」   祁淵輕笑,回到他們組的辦公室,翻開書看了起來。   半個鐘後,姚楚貴的硬碟被在晁華清家中垃圾桶裡被找到,可惜硬碟已經被他摔成了碎片。   好在是機械硬碟,多少還有點希望從中提取出點碎片化的資料,技術隊聯繫了專家正在嘗試。當然,提取不出來問題也不大,只要能證明是姚楚貴家的硬碟,就能算作是鐵證了。   傍晚,鞠錚海與錢曾剛的作案兇器被於垃圾站中翻出來,凃仲鑫做了個同一性鑑定,確認那一砍刀、一匕首便是兇器無疑。   至此他們的犯罪證據基本已經坐實,嫌疑人當即被執行刑事拘留,押送到了看守所。   次日,結案報告完成,連帶著證據都轉移到了預審支隊,又一天,轉交檢方提出逮捕申請,再一天,檢方做出回復批准逮捕,案件便由前期公安偵查階段進入到中期檢方核查階段。   雖然距離到後期審查宣判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但這樁案子,基本已經與刑偵支隊無關了,除非後邊再出現什麼問題,檢方會要求經辦人配合協助,另外後期再派代表出庭即可。   對於公安而言,這樁案子實際上便已經宣告結束。   就這樣過了一星期,祁淵忽然聽說,池樂葵的父母忽然發起訴訟,將姚楚貴的爸媽告上了法庭。   祁淵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了片刻,便又忽的熄滅,同時嘆口氣,搖搖頭。   他知道,池樂葵父母勝訴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而開庭費雖然不貴,但律師費卻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好在以晁華清的經濟實力,是能賠付得起受害人的死亡賠償金的……   ……   晃眼又過去二十來天,三月不知不覺進入尾聲,國內疫情也基本控制住,不再有什麼影響了。   雖然還得控制輸入,但餘橋在這方面的壓力並不大,那些一線、新一線以及移民城市才是壓力最大的。   是以餘橋上下,其實已經基本恢復了活力,人們雖然還依舊帶著口罩,但已經對工作生活沒有什麼影響了,許多餐廳飯店美食街也都恢復了營業。   便有一伙人靜極思動,背著木炭燒烤架啥的往郊縣的山上跑。   他們包了輛中巴,二十來號人早早出發,七點便來到山腳下。為首的領頭人似乎很熟悉這兒的環境,帶著他們鑽過幾片荊棘叢,眼前便豁然開朗,露出一處低洼地。   這卻是個大湖,約有百畝大小,十個足球場左右,周圍群山環繞,風景到還不錯。湖周圍長著草,成了天然的草坪,草還怪柔軟的,踩在上邊挺舒服。   這湖還不是死水,三道山泉水自山上潺潺而下,匯聚在湖中,另一頭則湧出條小溪流,繼續往下留去,偶爾能見到些星子,不時還有遊魚浮起。   二十來人立刻分為了幾波,有人架設燒烤架,有人處理食材,還有人從長包中取出魚竿魚餌,釣起魚來。 第500章虛驚一場   與此同時,荀牧、蘇平也領著松哥、老海、方常、祁淵等刑警,來到了平寬縣平和鄉平北村裡頭,警車停在了平寬山腳下。   現場已經圍了不少人,縣局刑偵大隊、鄉派出所刑警隊也都在,拉起了警戒線。   蘇平下車,嚷嚷道:「都散了都散了,聚什麼聚?疫情過去了嗎就都聚在一塊?乾淨的散了!鄉正府和派出所還有縣局的人呢?趕緊讓村民都回去,留下報案人!」   嚷嚷了幾分鐘後,這些人終於三三兩兩的散去。   蘇平這才越過警戒線,看著依舊留在原地的杵著鋤頭的村民,邊上還放著一副扁擔,扁擔連著的倆籮筐裡頭裝著不少土豆。不遠處的路上有輛三輪車,上邊還有六個籮筐。   他邊上趴著一條狗,那條狗神態警戒,時不時的看向周邊刑警,偶爾齜下牙齒,卻不叫喚,也不起身,還挺乖的。   祁淵打量他兩眼,發現他穿著水鞋,身上滿是泥濘,再看看籮筐裡頭的土豆,暗想他應該是挖土豆去了,正忙活完準備拉到村裡市場上去賣,結果就發現了斷手,進而報警。   嚴格來說,斷手是他家狗發現的,已有一定程度的腐化。蘇平等人接到指揮中心的指示,便立刻火急火燎的趕過來了——碎屍案哪怕遇害者僅一人,也因其影響惡劣屬於大案,理應由刑偵支隊直接負責或指導偵辦。   「怎麼回事兒?」蘇平走向那村民。   他邊上的狗瞬間站了起來,忠心護主,齜牙咧嘴。   「齙牙,別叫!乖,趴下,警官不是壞人!」村民趕忙說道,同時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它看了主人一眼,又趴了下去,兩前爪交叉堆疊,跟著又把腦袋放在上邊。   隨後他才對著蘇平說道:「警官,我也不清楚啊。今兒天還沒亮,五點出頭吧我就過來挖土豆——這一片菜地都是我的,去年有神婆煞有其事的跟我說今年不對勁恐怕要鬧饑荒,叫我多屯點糧食。   我尋思著土豆長的快,而且這邊的天氣其實一年四季都能種,就算沒鬧饑荒我也不虧,多少能賣點錢,就種著了唄,反正不種土豆這段時間也閒不了,還得打理蔬菜呢不是……」   「麻煩講重點。」荀牧也跟著上前來,說道。   齙牙瞥了他一眼,看看自己主人,機靈的沒在站起身。   「好的好的。」那村民又趕緊說道:「就是來挖土豆到菜市場賣嘛,已經挖了不少了,這是最後的,湊齊八籮筐一塊拉走。   我就喊了齙牙一聲,齙牙這才叼著個人手走過來,我這才知道它啃的是個人手,可把我嚇了一大跳,趕忙打電話報警……」   「嗯?」蘇平挑眉,這村民可能有些緊張,說的有點沒頭沒尾的。   不過還不等他開口發問,這村民就也自己意識到了問題,趕緊接著說道:「是這樣的,往常我在地裡幹活,齙牙就自己到山上去撒歡,時間差不多了就回來跟我一塊兒去菜市場賣菜。   齙牙它機靈著呢,會討好人,長得也好看,有時候有些城裡過來玩農家樂的人,不少都會摸摸齙牙,跟它玩玩,然後免不了就買點東西。我家生意好,它是大工程,所以家裡肉骨頭啊肉湯啊什麼都都少不了它……   不好意思又說遠了。反正五點半它就自個兒跑上山了,六點多七點不到的時候下山來,嘴裡叼著個東西,就在那邊啃。   我離得遠看不清楚是什麼,但也不是很在意,它經常這樣,我給它的骨頭吃不完它就帶出去埋著,第二天一早來幹活它又挖出來在邊上啃,一開始倒管過它,但它腸胃太耐操了我也就沒再搭理。   鄉下嘛,我們家算是對自家狗最在意的了,其他人甚至完全不管的,給口飯吃就是了。   七點多,我要去菜市場了,它叼著東西走過來,我才看清楚那是什麼,真的我被嚇了一跳,就趕緊報警了……」   頓了頓,他又有點緊張的看著齙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腦袋,小心翼翼的問道:「我聽說吃過這玩意兒的動物都留不得,齙牙它……你們該不會要抓走它吧?」   某種意義上說,他講得不錯,這狗……   但蘇平還沒開口回答,就聽凃仲鑫說道:「荀隊,蘇隊!虛驚一場,不是人。」   「嗯?」荀牧和蘇平不約而同的回過頭。   凃仲鑫卻看向祁淵,這會兒祁淵混在兩個實習法醫中間,也蹲在地上打量那斷手。   祁淵見凃仲鑫看向自己,不由說道:「這應該是猴手,雖然皮膚大部分被剝脫,且被啃噬的嚴重殘缺了,但好在大拇指還在,我看著形狀有點奇怪,肌肉什麼的也對不上……   而且這形狀也對不上,太小了,瞧著像幼兒的,但僅存的少數指腹、掌心皮膚又很粗糙,必須多常年幹農活的成年人都粗糙。這樣的手明顯不會是幼兒所有。可惜我具體的解剖學知識忘得差不多了,說不清。」   「噢?猴手?」蘇平鬆了口氣。同時,那村民也鬆了口氣,不是人手就好了,齙牙恐怕能保住了。而且,虛驚一場,也總好過有人遇害吧,他內心還是蠻質樸善良的。   凃仲鑫點點頭,看向倆實習法醫。   其中一名女生立刻說道:「重點是大拇指。人的大拇指進化程度非常高,指關節靈活能夠完成對掌和旋轉等等特殊的動作,這在所有動物當中都是特有的。   而這隻斷手,拇指關節面較小較細,明顯不夠靈活,無法完成旋轉之類的特殊動作,也幹不了精細的活兒。   就算考慮到畸形的可能,但諸如拇長屈肌腱、拇內收肌、拇短屈肌、拇對掌肌等,還有拇短伸、拇長伸肌腱控制拇指活動的重要肌肉組織、肌腱,該斷手要麼嚴重缺失,要麼遠不如常人發達。   簡而言之,這隻手表面上乍一看與人手非常像,但其實解剖學結構上有著非常大的區別,瞞得過尋常人,但專業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區別來。再考慮到剛剛小祁同志說的,諸如大小、僅存皮膚的粗糙程度等綜合考慮……   可以斷定,這不是人手。」   早起補一更,嘿嘿嘿 第501章意外   「是這樣。」凃仲鑫應一聲,終於開口總結:「小祁和這位同學說的沒有錯,以上可以斷定,這隻斷手並非人手。   而自然界中生物,『手』部與人最接近的無異於靈長目動物了。其中還可詳細分為原猴亞目和猿猴亞目……」   講到這兒,他意識到這兩字同音,便又解釋道:「一個是原來的原,另一個是反犬旁的猿,後者又叫類人猿亞目,不一樣的。算了後者我就用類人猿亞目來叫吧,免得你們聽得一臉懵逼。」   「考慮到原猴亞目拇指與大趾發達,能與其他指相對,故而可以排除,鎖定為類人猿亞目,又可細分為人猿總科、猴科與人。   人猿總科當中,除了長臂猿之外,都屬於大型猿類,這隻手體型較小,而且據我判斷已經成熟,所以可以排除除長臂猿外的其他屬於人猿總科中的其他猿科了。   至於猴科……這個要展開來說很複雜,而且我對生物學的研究也止步到了這裡,要我具體說這是哪一種猿猴的手,我也說不上來——只能側面再給個思路,從僅存的皮膚磨損程度看,它應該接受過相當的握持方面的訓練。   簡單來說,這隻猴子可能是『工作猴』或者『表演猴』,來自科研機構、馬戲團或者人間小型猴戲團夥。」   蘇平一開始默默記錄這些內容,然後發現自己的筆根本跟不上。好在荀牧早早就掏出了手機打開錄音,將凃仲鑫的話一字不落的給記錄了下來。   等他說完,荀牧才輕輕頷首說:「我認識個哥們,就是搞生物學研究的,回頭我找他求助求助。」   隨後,他又看向縣局刑警,說:「行了,左右沒什麼大事兒,算是萬幸。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給你們吧,找到那隻遇害的猴兒,查查誰幹的這事兒。現如今猿類和猴類全都屬於保護動物,最少也是二級,不能就這麼過了。」   大隊負責人立馬點頭應下:「荀隊放心,交給我們就是。」   「嗯,那我們就先收……」   話沒說完,他眼睛忽的一眯。   有四個男人著急忙慌的從山中衝了出來,有個人跑的太急還摔了一跤,邊上三個同伴卻完全沒顧他,都只自顧自的跑著。   他和蘇平對視一眼,立刻一人拿了個喇叭往他們跑過去,邊跑邊問他們怎麼了。祁淵、松哥等刑警見了也趕忙衝過去。   別看已經能迷迷糊糊看到人,但他們之間少說還隔著好幾百米路呢。   好在兩人相對著跑,距離倒是迅速被拉近了,一分鐘後就碰了面。   早在他們看到蘇平等人的時候,就已經恢復了點兒冷靜,速度放慢不少,瞧上去不再那麼慌張,此刻見了蘇平他們,回頭瞧了兩眼,更是徹底放心,喘了兩口粗氣後,便有個瞧著四十歲上下的男人說:   「警……警察同志,不好了,山……山裡頭有……有條大蟒蛇,這麼粗,這麼大,要吃人,我們還有好些夥伴在山裡頭,我們幾個跑出來,想……想搬救兵來著。」   「搬救兵?」祁淵瞥了他一眼,暗想,搬救兵怕是臨時想出來讓面子上好過得去的說辭罷了,真要搬救兵,也不至於這麼慌,連夥伴摔了都顧不上管,顯然就是嚇的丟了魂,以為蟒蛇還在後邊跟著。   不過在確認自己安全之後,他也想著回去救同伴,這就已經是很難能可貴的行為了,社會道德一向提倡的也是在確保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再去盡力幫助別人,祁淵也只是正常的在心裡吐槽,而不至於去譴責他們什麼。   他也沒有立場去譴責。   而蘇平和荀牧則似乎完全沒有想這些事兒,蘇平直接開口問道:「人在哪兒?你帶我們去!」   「這邊,有點遠,正常走得二十多分鐘,跑的話快些但沒有四五分鐘也不行的……」   「那我們快些!」荀牧說道,同時拔出槍來,並問:「還可以跑吧?」   看到槍,這四人更加安心,當即說道:「沒問題,跟我們來吧。」   說著便又轉身往山裡跑去,雖然跑的不怎麼快。   松哥、祁淵等人趕緊跟上,刑偵大隊那邊也分了兩個人追過來。   跑了一小段路,松哥便問:「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們怎麼會在山裡,還碰見了蟒蛇?」   有個男人開口要解釋,但邊跑邊說話可累人,亡命的跑了一路後他本來就有點兒精疲力竭了,所以這會兒哼哧半天都沒吐出幾個字兒來。   松哥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便又改口問:「你們一共多少人?」   「二……二……」二了半天,他便又放棄,只伸出手,先比了個「二」,然後又跟著比個「六」出來。   「二十六人?」   他點點頭。   「還有多少人在裡邊被困者?」   他搖頭表示不知道。   松哥沒有再問,他也咬牙堅持著,讓自己不掉隊。   終於到了地方,有三人忍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跟著更是直接躺了下來,說什麼也不願意動彈了,只剩先前那個和蘇平說話的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他瞧著身子骨還算壯實,勉強站立,平復呼吸。   荀牧和蘇平左右掃一圈,立刻瞧見前方兩百來米處有條手臂粗的蟒蛇,正在與六男三女對峙。   兩個還算勇猛的男人,雖然也兩股戰戰,但好歹也站在了最前邊,一人持著魚竿,另一人抓這個火把,將蟒蛇死死的擋在外頭,護住身後的人。   蘇平與荀牧對視一眼,同時點點頭,一面對著那九個人打手勢,一面小心翼翼的靠近那條蟒蛇。   倒不是多怕,蟒蛇的攻擊方式以纏繞為主,本身大多無毒,所以對手持槍械的刑警威脅其實並不很大。關鍵他倆擔心刺激到蟒蛇會讓它暴起傷人,到時候那倆男人不一定擋得住。   等足夠靠近之後,蘇平雙手舉槍,緩緩瞄準——雖然蟒蛇也是保護動物,但與人的性命還是無法相比,此刻它對人產生了威脅,又沒有其他更穩妥的手段,直接擊殺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蘇平一向不是婆婆媽媽的人,所以在逼近到一個有較大把握命中的距離,且角度也相當不錯的時候,便準備直接開槍了。 第502章擊斃   此時此刻,蘇平距離蟒蛇還有十來米。而他手中的槍早已上膛,保險也已撥開了。   說起來,蟒這種蛇類,視力其實還算不錯,並不像常人理解的那樣,單憑眼睛完全無法視物,只不過其焦距調節能力相當有限,視覺並不發達罷了,但基本的動態視覺還是有的。   更何況,它還有非常強大的嗅覺與熱感。   是以其實蟒蛇早就發現了蘇平,也在暗暗戒備著。   而此時此刻,蘇平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個極限距離,再靠近,這條蟒蛇可能就忍不住要暴起傷人了。   十來米的距離,不遠不近,就算要攻擊,也需要一定的時間,蘇平並不是特別方。但蟒蛇一旦躥起來,瞄準基線過短的手槍真不一定能準確命中目標。   下一刻,蘇平又微微皺眉。   這條蟒蛇表現的有些奇怪——它肚子圓滾滾的,仔細看,還能看到些許詭異的點狀突起。   這說明這條蟒蛇不久前便已經飽餐了一頓。雖然看其肚子比例,並沒有達到其極限,但這種狀態也嚴重影響它的行動。   按理說,自然界中的也好,人類飼養的也好,蛇類吃到這份上,應該找個自認為相對安全的窩蜷起來安心消化才對,不論如何也沒理由出來攻擊人類。   不過這些問題,他暫時沒心思想,很快便壓下,爾後繼續聚精會神的瞄準著蛇頭。   他不會抱有僥倖心理,客觀條件也不允許他抱有僥倖心理,因為別說野生動物了,就是馴養過的動物,發狂後行為也並不可控。   所以在確定瞄準之後,他便直接扣動扳機。   一聲槍響,蟒蛇腦袋上頓時炸開了朵花,神經信號登時紊亂,整條蛇劇烈的翻滾起來。   蘇平又開一槍,想將蛇頭徹底打爛,可惜無果,子彈打了個空,沒入泥地裡了。   見狀,蘇平也只得作罷,反正這條蟒死定了,只要不貿然靠近,也沒什麼危險,他便擺擺手,招呼著那六男三女退開。   他們果然也不敢靠近如壁虎斷尾般亂跳的蟒蛇,兜了個圈子走過來,為首那倆男人這才徹底鬆了口氣,同時把手上的武器一丟,就想賴在地上躺會兒。   別看他們先前勇猛的不行,但其實也只是強撐著,早已嚇得不行,兩股戰戰了,這會兒危險解除,只覺得身上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   與此同時,蘇平卻眼疾手快,伸手猛地一抄——那倆男人,一個抓著半截魚竿,一個抓著火把。魚竿倒沒事兒,火把卻危險的很,別把草地點燃了。   雖說最近下了幾場雨,這兒邊上就有個湖,溼氣大得很,草上都還沾著露珠,即使想刻意點燃都不容易,但畢竟在山裡頭,還是小心為上。   將火把接住,他走到一邊沒草的地方,將火把倒著插進鬆軟的土裡,將火把熄滅了,他才左右看看,便見荀牧拉著領路來的那幾個人問著什麼,祁淵則往蟒蛇方向靠近了些,好奇的打量著。   他便走回到那六男三女邊上,沉聲問:「怎麼回事兒?」   先前抓著魚竿的男人手一撐,勉強坐起來說:「警官,我們都是『餘橋戶外徒步愛好者』群的,這不先前被悶了太久嗎,群主就組織星期天——也就是今天——出來踏青,做個戶外燒烤活動,算是群建。   我們幾個都同意,就包了輛中巴車過來玩。也不知道群主怎麼發現的這地方,確實不錯,風景挺好也乾淨,大家心裡都挺高興的。   歇了一會兒,就開始分工,我們幾個釣點魚來大家烤了吃,群主去採點野菜野生菌回來,他家是開農家樂的,熟悉這些。   還有人就挖坑搭灶銬點地瓜土豆之類的,還有搭烤架、炒鍋之類的,剩下的人搭帳篷——別誤會,我們沒打算在這兒過夜,明兒還要上班呢,就是打算吃完飯午睡會兒這樣。   結果吧,我才剛打好窩子,就聽見小慧——她是個女孩,二十多歲,也喜歡釣魚,倒是比較少見……呃不好意思扯遠了,我剛打好窩子,就聽見小慧一聲尖叫摔在地上,然後連滾帶爬的往我這邊跑過來。   我問她怎麼了,她說有蛇,完了又補充說是大蟒蛇,她不小心踩到那條蛇了。緊跟著,那大蟒蛇就爬了出來,追在她身後,我見了也嚇一大跳,就招呼大家快跑……   好在那條蛇大著肚子,也不知道是懷孕了還是吃撐了,跑不快,不然估計夠嗆。但就算這樣,那也太恐怖了點,沒人敢跟那大蛇硬來,人也跑散了就剩我們這幾個。   我拿魚竿打了那蛇幾下,害,沒用,還把我魚竿打折了。也就是小郭給力抓了個火把過來,蟒蛇才不敢靠近,不然我們夠嗆能撐到你們過來。」   「原來如此。」蘇平瞭然,怪不得這條蟒蛇會與他們對峙,原來是被踩到受了驚擾。   這麼說來,這條蟒蛇其實蠻無辜的。但蘇平也並不後悔,他不會主動招惹這些動物,但當它們有威脅的時候蘇平一定會痛下殺手。無論如何,蟒蛇的命無法跟人命比,這是生而為人的自覺與立場。   但很快,蘇平又皺起眉頭,這座山裡,怎麼會有蟒蛇呢?   還有先前那隻猴手……   猴屬於群居動物,如果這附近有猴出沒,那麼山裡頭肯定會有猴群才對。而在山裡討生活的那些村民,理應知道些情況。   猴類都是保護動物,倘若這座山裡有著猴群的話,縣、市方面也不會不管不問才是。況且平寬縣本就在大力發展農家樂,倘若這兒有猴,說不定還會被當地打成同城旅遊的重點招牌。   只這麼一想,蘇平便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先是猴手,又是蟒蛇,這事兒恐怕不太簡單。   正在這時,就見祁淵忽然嚷嚷道:「荀隊,蘇隊!快來,你們快來!」   「怎麼?」蘇平回頭,爾後對這幾人示意一句,讓他們好好休息,不要四處亂走,便往祁淵那兒走去,同時問道:「怎麼了?」   「這兒有一隻腳!」   「什麼?」 第503章命案   蘇平腳步加快了許多。   爾後他仔細看了看,草地上真有一隻腳,距離依舊在抖動,只是幅度已然小得多的蟒蛇軀體只有五六米距離。   大致瞧瞧,這隻腳的損傷也相當嚴重,皮膚都被侵蝕的差不多了,其上白骨森森,表面還裹著一層看上去怪噁心的莫名粘液。   說起來,人的腳其實是比手的外形還要更加特殊的器官。人手乍一看跟猴手還差不太多,但人腳的性狀可以說是獨一份,與猿、猴區別都極大,哪怕外行也不會認錯。   而且原地其實不只有一隻腳,還有許多亂七八糟的物件,只不過那隻腳最為醒目罷了。   「這是這條蟒蛇吐出來的麼?」蘇平眼神有些變了,同時嘀咕道:「感受到了威脅,而腹中過量的食物不方便行動,便將吃下去的『東西』給吐出來了麼?」   蛇類的消化系統相當特殊,彈性極強,能將獵物整個吞咽下去,自然也能給吐出來。雖然如非必要很少見蛇類這麼做,但少做不代表不會,嘔吐是絕大多數生物都具備的本能,同時也是一種保護機制。   而現場有一隻人腳,這意味著……   「蘇隊,這事兒恐怕不太對勁兒。」這時,祁淵又說道:「先是猴手,又是蟒蛇,跟著還出現了只人腳……這兒雖然不算深山老林吧,但也說得上人跡罕至,總覺得不對勁兒。」   蘇平嗯一聲。顯然,他想到的事兒,祁淵也想到了。   「通知一下,先別收隊。」這時,恰好荀牧也走了過來,蘇平指了下地上那隻腳後,便說道:「這案子不太簡單。先前那隻猴手,與這隻腳,恐怕有點關聯,搞不好是同一起事件。   另外,通知老凃他們過來一趟,再請你那個生物學專家過來一趟。可以的話,我建議像市局求援,派出更多相關專家來。   如果有條件,我想在最短時間內知道,那隻猴,這隻蟒的具體種類以及習性。還有,向村民打聽一下,附近有沒有蟒蛇出沒或者猴群出沒的傳言。   哦對了,還有,這裡二十六人聚會,但此刻……有不少人走散了。這山有點問題,搞不好還存在別的危險,儘量將人給聚齊。有必要的話,請求消防隊甚至武警隊支援。」   荀牧一愣,但瞥了一眼地上的斷足,立刻反應過來,心念電轉之下,馬上點了點頭,掏出對講機將事情吩咐了下去。   「收到!」老海聲音從中傳出,同時說道:「蘇隊,大隊這邊的同事已經讓那報案人帶著狗進山了,那狗挺機靈的,應該能找出來它翻出斷手的地。」   「行,有發現立刻匯報。你通知下大隊方面,讓他們把對講機跟我們調到同一頻段,方便聯繫。」   「明白!」   ……   時間緩緩流逝,轉眼,一個小時過去。   二十六人,尚有三人下落不明,沒能找到。   荀牧早就從別的兄弟單位借來了不少人入山尋找,這片山林不算很大,也不是什麼自然保護區,再加上又有警犬的幫助,所以開始時大家都不是太過擔心,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眾人的心便一點點提了起來。   而在此期間,凃仲鑫也剖開了蛇腹,將它肚子裡的「東西」都給一一取了出來。   別說,蛇腹當中東西還真不少,尚有一隻斷足,一隻斷手,以及一整具屍體,屍體上插著不少鐵箭矢,不太長,二十公分左右,箭鏃完整的沒入屍體的體表,箭身在外留有十五公分上下。   因為箭矢還沒拔出來,所以具體的長度不好測定。   先前蘇平看到蟒蛇腹部的許多隆起,便是箭尾抵在蟒蛇消化道上所形成。   而這方面蘇平可以算是行家了,得知蟒蛇腹部被全部打開,裡頭的內容物被完整取出後,便走了過去,戴上手套觀察了一會兒,說:「這不是箭矢,箭矢沒有這麼短的,應該是弩矢。   而且不是一般的弩矢,因為這麼短的弩箭,弩的弦臂張開間距小,發射力量相當弱,再加上箭矢無羽,平衡性也是個問題,射程相當有限,不符合常規弩的使用需求,即使體育競技用弩也不會搞成這樣。   所以應當是非常規弩,追求小巧便攜易於隱藏為特點,又或者是連弩,為了連發所以其機關就佔據了相當的體積,弩矢就沒法做長了,否則體積太大,也影響機關運轉。   當然也可能是玩具弩,但玩具弩不應該有這麼大的威力,也不會用鐵箭,而且雖然鐵箭被蛇的胃液侵蝕,但還是能看出來做工不錯,弩的生產製造在現在年代也不是特別難,所以應當不是玩具弩。」   凃仲鑫嗯一聲,又仔細盯著屍體看了幾眼,說道:「初步推測,受害者為男性,年齡不解剖不好說,目測應該在三十歲左右,目前,算上斷手斷足在內尚有右手缺失未見,再看斷口有明顯生活反應,顯然是生前被砍下來的……   離斷處並不平整,看創面形態,兇器應該為單刃薄砍刀,有背但不厚,可能是菜刀之類的。並且還能推斷出,他的左手、右手、左足、右足分別砍了四刀、五刀、九刀、七刀。   另外,身上的箭矢所造成的諸多傷創,大部分均有生活反應,推測皆為生前所傷,並活生生被弩箭給射死。   簡單來說,兇手作案手法極端殘忍,先斬斷了受害人的手、足,又活生生以弩箭將其射死。單純從作案手法上看,我個人認為兇手可能具有相對極端的報復性傾向,可能是仇殺或者情殺。」   蘇平嗯了一聲。   這時,他對講機響起,平北村的責任民警匯報,最後三人也找到了,他們在山裡兜了一大圈跑到了隔壁鄉,還找了鄉派出所的民警開車到平北村準備上山,最後在山腳下和他們碰面。   蘇平回一句知道了後,又嘖一聲,吐槽道:「這個縣各派出所的協同能力不行啊。」   「得了吧,」凃仲鑫說:「市裡幾個區下邊的派出所未必就能好到哪兒去了。你也從基層派出所出來的,你能不知道?」   「那是從前,最近已經好的多了。」蘇平聳聳肩,接著又追問道:「能看出遇害時間麼?」 第504章物種   凃仲鑫搖頭。   過了幾秒鐘,他又解釋說:「肛溫和氣溫接近,屍僵、屍斑明顯,但具體程度不好說,畢竟屍體受到胃液侵蝕,遭到的破壞較大且全面,所以但看屍表著實很難給個確切的屍檢。   而且我當法醫幾十年,碰到的這類屍體也不多,以往的經驗不太能派上用場。非要推算的話,只能說四十八小時左右吧,誤差二十四小時內。   至於被蟒蛇吞下的時間,理應不超過四個鍾,再久屍體會受到更加嚴重的破壞,尤其是肌肉等軟組織。不過確切時間也得等我估摸出這條蛇的具體消化能力才行。」   「死亡兩三天左右,但被這條蟒蛇吞下不超過四個小時麼。」蘇平若有所思,隨後看了眼手錶,說:「現在才八點半,換句話說,蟒蛇應該在四點以後五點之前吞下這具屍體的。   而這幫人,大概七點來到山腳下,七點二十碰到這條大蛇,七點三十五分蛇被我打死……」   搖搖頭,他又說:「儘快過一遍,然後拉回支隊解剖吧,趕緊把能挖掘的線索都挖出來,確定受害人身份。」   「好。」凃仲鑫應一聲。   平寬縣整體而言呈東西向,面積雖然不大不小,差不多2239.8平方公裡,但十分狹長,最東到最西的直線距離就有八十多公裡。   而其縣城位於中部偏西北方向,平和鄉則位於最東南邊,挨著餘橋,下了高速就是。   去縣局和回支隊,路程上差不多都是五十多公裡,但縣裡多山路不是太好走,得要一個多鍾。跑高速的話雖然快點,但有些繞要跑七十多公裡,得四十來分鐘的樣子。   而回支隊需要的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   所以別看縣局方面先收到消息,但縣大隊與支隊也不過是前後腳趕到的現場。   支隊方麵條件與設備要比縣局更優許多,所以蘇平決定像解剖之類的專業性比較強的工作還是帶回去做。   「蘇隊,呼叫蘇隊!」這時,蘇平的對講機又響了起來,有刑警的聲音從中傳出。   蘇平將對講機抓起:「收到,講。」   「報告,警犬搜查到了猴屍。」   「警犬?」   「是的。」那刑警說:「之前土狗『齙牙』雖然帶我們找到了它找到猴手的所在地,但那兒並沒有什麼特殊的。   所以在得知另外三人下落也被找到後,我們就『借』了條警犬,讓它聞聞猴手的味道,帶我們找到了猴屍。   猴屍被埋在地下,兩手、兩腳缺失,但其他部位完整,輕微腐化變質……另外我瞧著這猴子,像是一級保護動物金絲猴。」   「金絲猴?」   「只是猜測,不太能確定,不過我搜了下圖片對比著看了一下,很像。只是這猴兒腐爛的有點嚴重,我也不敢說到底是不是。」   蘇平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後點點頭:「行我知道了,這就過去瞧瞧。」   「好的。」   結束對話後,蘇平想了想,看向那條蟒蛇:「近些年推出了不少AR識別的軟體,說不定能識別出這是什麼蛇來,雖然可能不準確……」   卻是剛剛那民警給他提供了一點兒思路。於是他便掏出手機,但很快他便鎖起眉頭,這兒雖不算深山老林,但離村子同樣不近,又罕有人來,附近沒有基站信號塔。   所以手機雖然還有信號,但極差,根本沒法聯網。   想著,他又掏出對講機,問道:「你們在哪兒?」   「我也不好說……離剛報案人在的地方不是很遠,幾百米的樣子。這樣蘇隊你直接到那邊去,我叫人帶你過來。」   「好。」蘇平應一聲,想了想,還是掏手機拍了幾張蟒蛇的照片,然後看向荀牧。   對講機不是一對一聯繫的,而是一對多,他自然也聽到了,只是沒開嗓子而已,見蘇平看過來,他便說:「你帶小祁過去吧,我留在這兒,這邊事情都還沒完呢。」   「也好。」蘇平應一聲,然後招呼道:「小祁,過來!」   祁淵立馬跑過來。   蘇平啥也沒說,祁淵也沒問,就跟著他往外走。不一會兒就走到了山外先前拉起警戒線的地方,有大隊的刑警立刻迎上來,說:「蘇隊跟我來,這邊走,不是很遠。」   「嗯。」蘇平應一聲。   他便帶著兩人上了山,走了百多級石階後又打個彎兒,走上了泥濘路,但也沒走多遠,前邊再次豁然開朗,幾名刑警、警犬、土狗齙牙還有報案人都在這兒。   「這是……」祁淵一愣,左右瞧瞧,問道:「墓地?」   鄉下的墓可不比城裡的公墓,佔地相當大,直接砌上水泥砌成了個佔地得有四五十平的平臺,眼前的小土坡同樣有一片被水泥給砌上了,寬六米左右,高五米出頭,呈半橢圓形。   「嗯,」報案人村民聽到他的話,點點頭說:「這裡是成安公的墓,咱們的村子裡有兩百多人都是成安公的後代,包括村長也是成安公的第六代孫子,不過我不是成安公這邊的,我是成和公的。」   祁淵輕輕點頭,知道餘橋周邊縣鄉有許多都還保留著一定的氏族宗族傳統和習慣,還會組織相對較大規模的以宗族為單位的祭墓活動。   墓的邊上有個小土坑,那隻猴兒已經被挖了出來,放在一邊的塑料薄膜上邊。   祁淵走過去瞧了眼,果見猴屍不算完整,除了先前被「齙牙」刨出來的猴手之外,尚有一手兩足殘缺。   乍一看,這猴兒確實像金絲猴——畢竟那麼多種猴,金絲猴算是其中最容易辨認的之一了。   同時蘇平也摸出了手機,發現這兒信號還不錯,就直接用搜尋引擎的圖片檢索試著搜了下那條蟒。   接著,他微微皺眉,又搜了一些別的。   祁淵這會兒又走了過來,見蘇平這副模樣,忍不住問:「怎麼了蘇隊?」   「查了一下,說這是緬甸蟒,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他說道,爾後將手機遞給祁淵,說:「那隻猴兒也是金絲猴沒錯。兩隻一級動物出沒在這兒,總覺得有些不同尋常……   尤其金絲猴,緬甸蟒咱們兩廣還有少量分布,但是,金絲猴在國內僅僅只有川、藏、滇、陝、貴等地存在,我們這兒並沒有。」 第505章身份   「嗯?」祁淵反應也不算慢了,立刻說道:「也就是說,這一蛇一猴,應該是被人帶到這邊來的?」   「山林,公墓,一級保護動物。」蘇平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這……」祁淵撓撓頭。   頓了頓,蘇平又說:「還有一具屍體。」   「非法走私、交易野生動物,並且黑吃黑?」祁淵靈機一動。   蘇平點點頭表示認同:「我是這麼想的。當然也可能是犯罪團夥裡頭存在內部矛盾,起了內訌。總之這兩隻一級保護動物,與這樁命案,應該有著某種聯繫才對。」   「關鍵還是確定死者身份。」祁淵不假思索道,但很快他又搖搖頭:「可死者手機錢包都不在身上,屍表又被蟒蛇的消化液腐蝕的面目全非,就算是熟人恐怕也不敢說能認出他,想要確定他的身份,恐怕並不容易。」   「不,我們還有個重要證據,只是還沒找到。」蘇平說:「一旦找到,我想很快就能確定他的身份了。」   「手機身份證那些?」祁淵立刻問道,不過很快,他又反應過來:「不,兇手既然拿走了死者的手機身份證,應該就會妥善處理,恐怕很難找到。   那麼……咱們的目標就應該是那隻斷手了吧?」   蘇平嗯一聲:「不錯,就是這個。」   他倆的談話被邊上的民警聽見了,大隊一刑警便輕輕用胳膊肘懟了警犬訓導員一下。   訓導員立刻反應過來,說:「交給鬍子吧,它很擅長氣味追蹤!」   說著,他還摸了摸自己腳邊的警犬腦袋,警犬一動不動,只是吐出舌頭。   祁淵目光也跟著看了過來,瞧著警犬的大黑背,輕輕笑笑。他其實挺愛狗的,可惜沒時間溜,沒養,看到這隻威武的昆明犬他也想摸兩下,不過還是忍住了。   蘇平斜了祁淵兩眼,隨後便問道:「我們手中目前暫時沒有帶受害人氣味的物品,受害人雖然發現了,但屍體被蟒蛇胃液包裹,胃液嚴重破壞了屍體的氣味……這樣,鬍子它也能找到麼?」   「試一試吧。」訓導員說道,隨後便蹲下身子,跟警犬開始溝通起來。   「蘇隊,」祁淵忽然想到什麼,問道:「不如讓『鬍子』聞聞那條巨蟒的味道?我記得蛇腹當中除了有受害人的軀體之外,另外還有兩隻斷腳、一隻斷手。當然,有一隻斷腳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被蟒蛇給提前吐出來了。   既然斷手斷腳也被蟒蛇一併吞進肚子裡,那我想,他的手腳和屍體應該擺在一塊兒才對。   蟒蛇『路過』了那地方,併吞了屍體,雖然不知道具體為什麼沒吞下另一隻斷手,但想來斷手處應該有那條蟒蛇味道才是。」   訓導員眼前一亮,立刻說道:「蘇隊,許多野生動物體味都蠻重的,作為一種特殊的信號存在,而且許久都不會消散。如果能讓鬍子先聞聞那條蟒蛇的味道,有很大概率能找到斷手。」   「那好!」蘇平立刻點頭說:「那小祁,你……」   話沒說完,他對講機再一次響起,荀牧的聲音從中傳出:「老蘇在不在?收到回答!」   「收到。」他立刻將對講機拿起來,示意訓導員等一會兒,隨後便問道:「怎麼了?你們那邊有重要發現?」   「沒錯。」就聽荀牧說:「老魏沿著那條蟒蛇爬行留下的痕跡一路尋找下去,最後在一顆榛樹找到了一隻腐化的斷手。斷手存在一定程度的腐蝕,不過指紋還算清晰可見。」   「噢?」蘇平有些意外:「這個老魏,行啊!那你讓他立刻採集指紋,發回支隊去,儘快確認受害者身份。」   「知道,已經讓他這麼做了,不過山裡頭沒信號,我得派個人出去,順便提醒你一聲。」又聽荀牧接著說:「你暫時就先別回來了,應該很快能查到信息,我讓那邊的人到時候聯絡你,你再告訴咱們是怎麼回事兒。」   「行,知道了。」蘇平應道。   隨後他看向訓導員。   訓導員又向警犬打了個手勢,示意它坐下,爾後摸摸它腦袋,笑道:「既然斷手已經找到,那就用不到鬍子了?」   「暫時不用了。」蘇平應一聲,說:「先休息著吧,辛苦了。」   說著,他從口袋裡摸出煙遞給他。他擺擺手示意不抽,蘇平便將之收好然後走到猴子屍體邊上。   祁淵也趕緊跟過去,蹲在一邊看了一會兒後,說:「這猴兒身上也有不少鐵箭,應該和受害者一樣都是被怒給射死的。」   「嗯。」蘇平點頭,沒再說什麼。   祁淵又說:「不過有個問題我想不太明白。」   「講。」   「如果真的是走私野生動物的犯罪團夥……」祁淵問道:「那條緬甸蟒也就罷了,畢竟那麼大一條,具備相當的攻擊性,讓它跑了也說得過去,但這隻金絲猴怎麼會被他們給殺了呢?   按理說,冒著巨大的風險去走私一級保護動物,說明它價值定然不菲,本身雖然具有攻擊性但應當不大,能如此虐殺,說明也能直接抓住。可他們為什麼會將這隻猴子給殺害?我著實想不通。」   蘇平嗯一聲,沒回答。   祁淵接著道:「我想這應該和受害人有關係。而且蘇隊你瞧,這一人一猴都被砍掉了手足,又被弩給活生生射死,作案手法非常像……   有沒有這種可能——受害人隸屬於一個非法的野生動物走私團夥,因與團夥內部鬧了內訌,故而將團夥中十分珍貴的金絲猴給虐殺了。團夥的頭目震怒之下,就以同樣的方式將他殺害。」   「不排除這種可能。」蘇平雙眼依舊盯著猴屍,說:「但目前線索實在太少了,所以沒必要急著指定方向,免得方向錯誤,白忙活一場。」   正說著,他手機響起,他掏出看了一眼,接通後直接問:「怎麼是你啊老孟?嗯?受害人身份你知道了?嗯?你說什麼?行,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眉頭深鎖,拳頭緊握。   「怎麼了蘇隊?」祁淵趕緊問。   「死的這人……是老孟的臥底。」   「老孟……孟隊?」祁淵張大嘴:「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的孟隊?」 請假一天……      手手被小龍蝦夾了emmm…… 第506章兩周   「嗯。」蘇平悶悶的點點頭,說:「這些日子,老孟下邊有個線人聯繫不上,有些著急,又聽說平寬縣這齣了個命案就更加上心了。   等指紋傳回去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找了個藉口站在同事後頭,然後確定了受害人就是他手下的線人,接著就打電話給我了。」   頓了頓,他左右瞧瞧,用更小許多的聲音說:「這事兒至少證明,咱們的猜測應當沒錯,這樁案子背後站著個犯罪集團。」   祁淵忍不住問:「孟隊對這個集團應該有一定的了解了吧?他有說過什麼嗎?」   「沒說,電話裡也說不清楚,他動身過來了,一小時內到。」蘇平搖搖頭說道,隨後又看向那具猴屍,輕聲說:「不過咱們先前的猜測與事實可能還是有點出入。這不是黑吃黑,也可能並非內訌,而是臥底身份暴露。」   祁淵心下一凜,表情嚴肅。   他自然多少知道當臥底究竟有多危險,一個不慎暴露了,便有生命危險。   面對一般的犯罪分子,民警的身份倒是個最好的護身符,畢竟近些年治安日漸穩定,郭嘉對民警的人身安全保護也愈發重視,尋常人真沒膽量對警察下手,殺了一位民警,便猶如捅了馬蜂窩,一定會引起警方的極高度重視。   一如2.17襲警案,市局震怒,哪怕是在疫情防控期間人手嚴重不足,也下達了必須全力偵破該案的命令。   是以該案幾名嫌疑人很快落網,而且死刑難逃。   但對於集團性有組織的犯罪團夥而言,就不一樣了,他們不會主動對民警下手,但臥底一旦暴露,民警身份反倒成了催命符。   就算是墮落了的臥底,產生了變節的想法,主動揭露也好被動發現也罷,能善終的也幾乎沒有,那些大佬大多都是些心狠手辣的人物,也不會冒著被一鍋端的風險去輕易信任一個曾是警察的人,即使他宣稱自己已經變節。   況且,臥底進犯罪團夥,又怎麼可能不犯罪呢?哪怕有一定豁免權,甚至可能他們曾經犯過得罪根本就不會被「曝光」,但有過那樣的經歷,他們實際上也已經與社會格格不入了。   多數臥底,出徵前是天使,歸來後卻因為職責而不得不變成半個魔鬼。對他們而言,其實在他們承擔起這一職責的時候便明白,不論做的好不好,能不能成功,這條路對他們來說都是不歸路。   許多臥底甚至犧牲了都不能授予烈士功勳,怕他們的家人遭受犯罪團夥的報復。   而當犯罪團夥終於被徹底剿滅,沒了後顧之憂後,可能已經沒人記得他們了……   這些事兒,祁淵一直都知道,不過也僅僅只是知道罷了,因為距離相對比較遠,並沒有太大的感觸。但此刻就眼睜睜的落到了面前,不由便感慨起來。   「死者叫什麼名字?」片刻後,他又忍不住問。   「安志河。」蘇平輕聲說:「今年三十二歲,代號為『信天翁』,大專學歷,未婚,臥底至今已有十年。具體信息就不是很了解了。」   「十年?」祁淵張了張嘴,詫異道:「這豈不是說,他二十二歲那年就當了臥底?」   「差不多吧。」蘇平說:「按道理,二十一歲大專畢業,二十二歲應當剛過見習期轉正,就被派了出去。就算畢業的早,頂了天也就在警隊裡多呆了一年罷了。」   剛畢業了一兩年的刑警,無疑更不容易被犯罪團夥查到,改頭換面下打入犯罪團夥內部確實會簡單許多。但無疑,經驗相對不足的情況下,暴露的風險也同樣更大,難以應付各式各樣的突發情況,很容易被團夥內人員懷疑。   能堅持十年,真的不容易。   可惜最終還是被害了,功虧一簣。   但這時祁淵又想到一件事兒:「不對勁啊蘇隊,『信天翁』能臥底足足十年時間,按理說應該早已取得了該團夥人員的信任甚至已經混上高層,最危險的那段時間早就過了,怎麼會忽然暴露?」   「我也覺得奇怪。」蘇平淡淡的說了一句,卻沒再多言。   祁淵也不多說什麼了。   四十分鐘後,老孟與抵達現場,而凃仲鑫則帶著受害人屍體、猴屍、蟒屍等回返刑偵支隊。   期間荀牧的那個同學倒也聯繫上了蘇平,看過照片後,確認這一猴一蟒都是一級保護動物,就如蘇平等民警查到的那樣,分別是金絲猴與緬甸蟒。   「怎麼回事?」蘇平拉著老孟和祁淵到一邊蹲下,問道:「『信天翁』既然已經臥底十年,按理說暴露的風險應該很小了,怎麼會忽然遇害?他最近是不是匯報了什麼重要線索?」   「這……」老孟瞥了祁淵一眼,有些詫異,蘇平竟然還刻意把他拉上,但既然拉上了老孟也不會多問,遲疑兩秒便說:「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最近匯報的工作也沒什麼異樣。   說實話,蘇隊你說得對,他早已度過了危險期,加上經驗可以說算是豐富無比了,就是混成團夥裡二號人物甚至老大我都不意外……」   「當真?」蘇平卻不信,只斜了他一眼:「要按你所說,你對他應該相當放心才對,又怎麼會只失蹤幾天就如此方寸大亂?」   「嚴格來說不叫失蹤,而叫失聯。」老孟嘆了口氣,說:「正因為他已臥底許久,十分穩定,所以他的失聯才叫我不放心。   如果是剛開始臥底工作,因為情況不確定,無法保證聯絡時間,這是非常正常的事兒。   但他不同,他已經工作許久,本身在犯罪團夥中地位也不低,與我聯絡的時間很穩定,即使有事情耽擱,也會在騰出手第一時間聯繫我,並表明原因。   而……截止今天,他已經有整整兩周沒跟我聯繫了。」   「兩周?」蘇平挑眉:「按照老凃的鑑定,他死亡至今應該在四十八小時左右,誤差二十四小時,也就是理應不超過三天,即使有誤差也不會特別大。   但他卻兩周沒和你聯繫了麼……」 第507章資料   蘇平走到警車邊上,開門,取出個筆記本,開機。   這年頭電腦開機都極快,但常年保持下來的習慣,還是讓蘇平忍不住在桌面刷新了好幾輪,才把U盤插進去,然後打開。   看著裡頭密密麻麻的一大票文件,蘇平眉頭一軒:「沒弄個概述或者總結報告什麼的?這麼多文件表格得看到什麼時候去?」   「呃,有的,有的。」老孟趕緊說:「信天翁給我們的倒確實沒有總結報告,而且內容上還挺凌亂的,主要也確實沒條件,收集這些情報已經特別不容易了,根本沒有辦法好好整理。   但我們後續為了方便調查,當然會整理一遍並打個總結……」   「別給我說這些有的沒的。」蘇平將筆記本塞進他懷裡,同時說道:「給我翻出來。」   「好的好的。」老孟趕緊道,然後立刻在諸多文件夾當中翻找了起來。   不一會兒後,他終於找到個文件,將之打開,然後把電腦還給蘇平。   蘇平接過,迅速瞥了起來。   「名單倒是不少麼。」蘇平看了幾眼,隨後輕輕點頭,喊了下祁淵一眼,讓他把這些人的綽號、名字、住址等都記下來。   過了幾分鐘後,他又讓祁淵在幾個名字上打圈。祁淵注意到,他讓自己打圈的人都有明面上的身份,如溜冰場老闆、網吧老闆等等。   於是按照吩咐打上圈後,他便問:「蘇隊,咱們接下來是要去走訪這些人嗎?」   「走訪什麼走訪?」蘇平斜了他一眼,說道:「這些人明面上都有正兒八經的工作,又和受害人沒什麼關係,貿然去走訪豈不是打草驚蛇?」   祁淵輕輕頷首:「那現在就做常規調查?」   「表面上是。」蘇平說:「老荀已經帶人去縣城,走訪『明面上』與受害者有往來的人,摸查他的人際關係了。大隊方面則讓他們撤回,找個藉口本案由我們接受就是,免得走漏風聲。」   頓了頓,他接著說:「技術隊那邊,會跟運營商及其他相關軟體公司聯絡描繪出受害人的生活軌跡及近期的移動軌跡,我們先等等消息,再決定下一步如何行動。」   「定位麼?」祁淵有些納悶:「找移聯電這些運營商倒是好理解,找軟體公司做什麼?」   「嗤!」蘇平翻個白眼:「你把你手機APP打開,看看權限,那麼多常用軟體裡你能找出十個權限中不含有『定位服務』的,你這個月飯錢我包了。」   祁淵嘴一抽。   老孟呵呵笑了兩聲:「別看這些軟體收集這些信息是真的煩且真的完全不要臉,但真出事兒,多少還有點幫助……」   蘇平又斜了他一眼。   他訕訕的笑兩聲。   祁淵撓頭,問:「相關公司不承認自己收集了數據,不配合怎麼辦?」   「申請權限細則截圖,準備好取證通知書與協查通知書等相關文件。」蘇平淡淡的說道:「由不得他們不配合。大公司拗不過,相對偏門些的軟體的運營公司咱們還能懟不贏嗎?」   「哦。」祁淵只能應道。   老孟又小心翼翼的從蘇平手裡接過電腦,翻了片刻,打開個新的文件,隨後說:「蘇隊,這個你看看。」   「這是啥?」   「有記錄的,該團夥利用非法捕捉或買賣等手段持有或曾經持有的野生動物備案。」老孟說道,隨後又解釋說:   「簡單來講呢,許多珍貴動物都會通過植入或外掛晶片的方式進行保護和追蹤,我們根據信天翁提供的線索,聯合有關部門,試著通過這些動物的定位軌跡尋找到具體的該動物。   如果能找到,就意味著,該組織的活動範圍其實也被我們給確定了。   而大致活動範圍圖確定以後,再結合對這些動物的遷徙軌跡的研究,結合相關單位檢測到的動物遷徙軌跡圖,篩出有問題的那些軌跡,又能進一步確定具體有哪些動物落到了該團夥手裡。」   頓了頓,他又嘆口氣,搖搖頭說:「可惜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特別複雜,工作量很大。我們也是聯繫了相關單位之後才發現,先前設想的太過理想化了。   而且嵌入式的晶片還好,外掛的……比如標記用的小環,基本都會被該團夥給摘掉。   但偏偏嵌入式晶片用的其實非常少,再加上受限於電池技術等原因,晶片也不是用來做實時定位的,而是用來做識別的……」   「所以呢?」蘇平斜了他一眼:「你們搞這些有什麼意義?」   「有,雖然確定且畫出軌跡圖的很少,但還是有一些。」他說:「比如我們確定至少有三隻『滇金絲猴』落入了該犯罪團夥手裡,而且都是自瀾滄江與金沙江之間,帶到了平寬縣的。   其中兩隻猴子已經被出手,信天翁也沒有辦法,還有一隻則被信天翁找藉口留下了,並儘可能好的飼養著,想留到合適的時候,作為指證該團夥的重要的犯罪證據。   現在看來,發現的那隻候屍應該就是信天翁留下並飼養的那頭了。   還有,該團夥的大致活動範圍,我們也摸了個七七八八。就近些時日,捕捉方面主要集中在滇貴川一代;而出手則往東南亞等國家。」   「也就是說他們主要在西南那一帶活動。」蘇平看向他,問:「那麼,平寬縣、清安縣對他們而言,算是什麼?咱們這邊位處東南,離西南離著千多兩千公裡。」   「咳咳,」老孟左右瞧瞧,然後壓低聲音說:「食物,這邊的人比較喜歡吃……也不能這麼說吧,很多地方都喜歡吃,但這邊不窮不富的人相對多點,尤其是暴發戶,他們最喜歡吃這個。」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而且那些珍貴動物的交易量其實很小,雖然每一筆賣出去的錢都不少,但總量其實並不大,當食材賣的這些才是大頭。」   「如果是這樣……」蘇平皺眉道:「前兩個月全國範圍內嚴打野味交易的時候,怎麼沒把他們給一併端掉?這都能讓他們躲過去?」   第二更晚點,可能要兩點多 第508章現場   老孟聳聳肩沒解釋。   蘇平明白了,卻也沒接話。   沒辦法,上上章才剛剛被河蟹,他也慫,他還不想死。   蘇平又沉思片刻,隨後抬起頭說道:「大概有思路了。老魏,交給你個任務,儘快確定信天翁遇害的原因,或者說查清楚他是怎麼暴露的。」   「啊?」   「啊什麼啊?」蘇平目光掃向他:「這難道不是你本來的任務?」   「是是是。」老孟趕緊連連點頭說道:「我會儘快查清楚。另外,也查查這個團夥當中都有誰近期來了這兒,應該不會太難。」   頓了頓後,他又問道:「查到以後呢?怎麼辦?直接先抓了?還是先假模假樣的走訪一遍再抓?還是先不管放一放?」   「不用刻意隱瞞。」蘇平說道:「我這邊會安排人在村子裡走訪,問問他們有沒有看到生面孔。   查到了,能與你這邊查到的近期來到這個鄉的團夥成員對應上,立刻展開問詢,有必要的話再逮捕,然後順藤摸瓜查下去。   你這邊別貿然行動,有什麼發現或者收穫都匯報給我。這個團夥恐怕不簡單,要是你這邊貿然行動的話,說不定會走漏風聲。   畢竟他們雖然沒有將觸手伸到市區,但你們大隊情況特殊,負責全市及各轄縣的有組織犯罪,他們說不定會刻意與你們隊的某些人接觸……   另外尤其注意與縣裡的那些人保持距離,包括縣局、縣刑偵大隊等,這幫傢伙很可能在這些單位當中有耳目。」   「明白了。」老孟立即頷首。   蘇平嗯一聲,又說:「U盤裡的資料太亂,你重新整理一遍,今天內交給我。上車幹活吧,嫌熱就把空調開開,注意別把電瓶給我耗空就成。」   「好。」老孟應道,隨後便抱著筆記本鑽進車裡。   蘇平則領著祁淵又繼續往林子裡轉,尋找兇殺現場。   不過最近正是雨季,前天下過一場雨,倘若案發在四十八小時之後還好說些,如果是在之前,哪怕有警犬幫助恐怕都不好找。   走了一段路,祁淵終於忍不住問:「蘇隊,我感覺……你好像對孟隊有點兒戒心?」   「不是我對他有戒心,」蘇平也不避諱,直接淡淡的說道:「是這傢伙不老實。」   「不至於吧?」祁淵被嚇了一跳:「之前也不是沒讓孟隊配合過,沒有問題啊。」   「之前是之前。」蘇平哼一聲,說道:「但這次……你沒發現他跟我說的那些事兒,看似詳盡,但實則根本沒什麼營養嗎?十年時間,就查到了這麼一點東西?」   祁淵張了張嘴。   他抬起頭遠眺,同時說:「倒也不是懷疑他和犯罪分子勾結,這方面我對他還是有信心的……   只是懷疑,上頭別有用心,到了現在還捨不得將這個團夥搗毀。而他……畢竟是劉局的人。你以後得小心點兒,公事無所謂,私下裡跟他交往得多留幾個心眼。」   「啊?」祁淵有些莫名其妙。   他進支隊到現在即將一年了,除了先前有幾樁案子和他們合作外,他跟孟雲益碰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更何況交往呢?   蘇平隱晦的看了他兩眼,沒接話。   很快蘇平便瞧見了警犬「鬍子」,以及它的訓導員。   他快步走上去,簡單的與訓導員打個招呼,隨後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   「暫時沒有。」他搖頭,隨後又說:「不過看鬍子的反應,快了,應該就在這附近,很快就能找到。」   「噢?」蘇平立刻問:「聞到味兒了?」   「看表現是。」訓導員說道。   「那,咱們一塊走?」   「好啊。」訓導員當然沒意見,就讓他們跟在身後。   接著鬍子繼續前進,鼻子時不時的聳聳,偶爾能聽見明顯的吸氣聲,時不時的還駐足左右聞聞,調整調整方向。   但隨著它調整方向的頻率與調整幅度越來越小,蘇平也都看得出來,距離目的地應該是越來越近了,所以氣味愈發明確,自然不怎麼需要調整了。   又跟著走了一小會兒,鬍子停下,在原地踱了個圈兒,最後坐下,並吐出舌頭。   訓導員輕笑一聲,說:「到了,就這兒。」   蘇平嗯一聲,取出對講機交給祁淵,讓他立刻通知痕檢科的老魏帶人過來看看,自個兒則仔細瞧著地面。   這一片瞧著挺「貧瘠」的,只有少數長得並不高的雜草和零星灌木、蔓藤存活,還覆蓋了一層青苔,甚至還有不少紅土裸露在外。   「這兒踩踏痕跡很重啊,」祁淵喊完人後,也跟著打量起這邊的環境來,很快便說:「瞧著像是長年累月踩踏出來的結果。難不成,這兒竟是該犯罪團夥的秘密交易地點之一?」   「有可能吧。」蘇平敷衍的應兩人,隨後說:「地面還略顯潮溼,許多葉片和青苔上還掛有少量水分,但未見明顯的大面積血跡,說明要麼兇手作案後清理過現場,要麼是在前天那場雨之前作的案。   不過……青苔只顯示出了些許足跡和少量剮蹭痕跡,而未見明顯的衝刷衝擊痕跡,說明,兇手應該並未刻意衝洗現場。」   祁淵也嗯一聲,有些心不在焉。如今的他,這些事情早就能想清楚了,不需要蘇平特地提示一遍,也知道蘇平只是習慣性的接過話後念叨兩句。   所以得到不算否定的回答,知道自己的猜測思路至少不算全錯之後,他便彎下腰仔細的看著這些雜草、灌木與青苔。   前天的雨並不算大,能衝刷掉血跡倒不奇怪,但想徹底衝刷乾淨的話就很難了,枝葉上很可能多多少少帶有點血跡。   而蘇平不同,血跡太過細微,未經訓練的人想要一眼鎖定這些痕跡的難度其實非常大,所以他決定交給痕檢科去找。   他的目標在於尋找刀痕、箭痕這些。   這些痕跡相對而言顯眼許多,而且與背景環境的反差相當大,所以掃了幾眼之後,他便找到了目標,隨後伸手一指:「別找了,那兒,地上有著挺明顯的痕跡……這幫傢伙,果然完全沒清理現場……覺得我們找不到這兒麼?」   晚安 第509章可能   祁淵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地面上有幾道明顯的凌亂痕跡。   「我可以過去看看嗎?」祁淵問道。   蘇平沒回答,只是揚了揚下巴。   祁淵會意,立馬小心的走上前去,但在距離那些痕跡尚有兩米左右的時候便停了下來。   他並非痕檢專業出身,雖然也學過,懂一些,但再往前難免破壞痕跡,為痕檢科接下來的勘察增加難度,那就是幫倒忙了。   這個距離雖然並不算多近,但也能勉強看清楚了。   於是他便蹲下身子,仔細瞧了起來。   不一會兒過後,蘇平也走了過來,問:「看出什麼名堂了嗎?」   「人很多。」祁淵伸手往前指了指,說道:「從鞋底花紋上區分,刨除疑似受害者的足跡外,尚有五組鞋印。另外還有兩組,雖然花紋相似,但磨損程度和磨損部位不大相同,可見也是不同的兩人。   換句話說,刨除掉受害者之外,案發時至少有六個人在現場,在受害者附近不遠處。」   蘇平嗯一聲,接著問:「還有呢?」   祁淵又觀察了一陣子,眼珠兒打了幾個旋,思索了十幾秒以後才說:   「單純從足跡大致分析下步態,受害人開始時並沒有怎麼掙扎。但在他被摁到地上以後,反抗就變得非常劇烈了,地上的青苔被剮蹭了一大塊,痕跡也非常明顯。   我估計,一開始受害者或者沒太當回事兒,當然也有可能刻意保持鎮定避免露餡——有點想當然的成分在裡頭,但我認為在那種場合之下,他很可能還存有僥倖心理覺得是兇手在考驗他故而強作鎮定。   但在那幫兇手將他摁倒壓在地上之後,他肯定也慌了,或許面上還能保持一定的鎮定,嘴上說話也能保證不露任何破綻,畢竟十年的老臥底了,經驗豐富無比。但身體肯定還是忍不住本能的掙扎。   尤其在他一隻手,或者一隻腳被砍下以後,劇痛、恐懼等種種複雜的因素夾雜在一塊,他掙扎的就更加厲害了。但壓制住他的人實在太多,即使疼痛下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他依舊沒能掙脫……」   「停一下。」蘇平終於打斷了他,問道:「分析的倒是挺細緻的。但你覺得……這麼一大通,對我們破案有什麼幫助嗎?或者能否找出什麼指向性的線索出來?」   「呃……」祁淵愣住,隨後搖搖頭:「好像沒什麼意義……」   「那就純粹只是無意義的炫技而已。」蘇平呵一聲,說道:「這種無聊的事兒以後少幹,咱們支隊別的或許缺,但大佬從來都沒缺過,炫技只是班門弄斧,說對了沒人崇拜你,說錯了反而還丟人。」   「呃,我沒炫技……」祁淵說:「只是沒想太多……」   「那以後就多想點,先判斷有沒有意義,再進一步思考,免得白白做了無用功。」   「哦。」祁淵表示受教。   蘇平又輕輕一笑:「不過……你錯了,剛剛那番推測,並非真沒意義。」   「啊?」   「你說了,開始時他並沒有反抗,而且很可能在強作鎮定。」蘇平目光緩緩飄落到地面上,腦海裡仿佛構造出了案發時的場景。   頓了一會兒後,他才接著說:「哪怕他當時還存在著僥倖心,也足以說明他並沒有發現自己可能已經暴露這一客觀事實,否則當時該做的就不是強作鎮定或者解釋搪塞,而該想辦法逃命了。   這一代,勉強算是亞熱帶雨林……或者說亞熱帶丘陵氣候,多偏僻倒是說不上,不過草木什麼的相當茂盛,又是在大晚上,如果他一心想逃,哪怕嫌疑人手裡頭有槍,他也有希望能逃出生天去。   就算沒有希望,也罕有人會選擇坐以待斃,面對必然到來的死亡,就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但在尚未被束縛住的情況下絕大多數人總會抱有一線希望亡命奔逃。   甚至……倘若他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很大可能也不會同意與嫌疑人一塊來到這樹林裡,而是想辦法開溜並向上線求助了。」   祁淵沉默片刻,理了理蘇平的意思,片刻後又問:「簡單來說,現在的情況很很可能是,受害者已經暴露,但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   「別套娃。」蘇平斜了他一眼:「好好說話!」   祁淵:……   幾秒後,他才接著問:「那麼這代表著什麼呢?」   「你說呢?」蘇平反問。   「這……」祁淵揉了揉眉心,又琢磨了一小會兒,說:「有鬼?」   「是一種可能。」蘇平頷首。   「也就是說還有別的可能……」祁淵嘖一聲,隨後搖搖頭:「我想不到了。」   「對於這類有組織團夥而言,存在一種罕見但確實存在的情況。」蘇平淡淡的說:「他們一早就發現了臥底,同時也確定了臥底傳輸出去的消息內容與傳輸方式。   當確定臥底並未掌握他們的核心機密,甚至不清楚團夥核心成員的時候,他們說不定會刻意留下這臥底,傳遞一些無關緊要不痛不癢的消息,甚至用臥底來釣魚,聲東擊西。」   「明白了。」祁淵腦子轉的還算快,立刻說:「比方一筆交易,他們通過臥底給咱們傳遞個假時間假地點,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那麼真正的交易過程無疑就安全了許多。」   「是這個理。」蘇平頷首:「而……這年頭,信天翁臥底十年,卻始終未能觸及到核心證據,確定不了團伙頭目……」   「倘若他一早就暴露的話,」祁淵若有所思,問道:「這個犯罪團夥都忍了他甚至利用他這麼長時間了,又為什麼會忽然痛下殺手呢?」   「很簡單啊,」蘇平說道:「動動腦子就知道,無非是踩到他們的痛腳了唄,或者說終於觸碰到了核心證據。   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或許我們只要確定這個證據究竟是什麼,就有可能搗毀該犯罪團夥,或者鎖定頭目。」   祁淵再次輕輕點頭。   這時,老魏也終於帶著一幫痕檢員走了過來,他遠遠地就和蘇平打了聲招呼。   第二更還是得晚點…… 第510章路徑   蘇平應兩聲,然後直接一指,說:「現場痕跡保存的還算不錯,但畢竟存在被雨水衝刷過的痕跡,所以……儘可能再做個還原吧,並將痕跡背後隱藏的線索找出來。」   「行,交給我吧。」老魏立馬保證道。   「嗯,」蘇平滿意的點點頭,接著又看向祁淵:「小祁你跟我來。」   「啊?」祁淵一愣,趕忙走到蘇平邊上,然後問:「蘇隊咱們又要幹啥去啊?這麼走馬觀花的這裡瞧瞧哪裡看看怕是不太好吧?」   蘇平斜了他一眼。   他縮縮脖子,只能又趕緊跟上。   走了一段路之後,他又注意到,蘇平雙眼一直在四處瞟這,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他跟著到處掃了幾眼,卻什麼都沒發現。   但……蘇平幾次調轉方向之後,他倒也明白,蘇平這恐怕是根據林間的痕跡去判斷嫌疑人,或者說該犯罪團夥的移動軌跡。   這些痕跡對於尋常人而言或許非常細微,哪怕對老魏這樣的痕檢員來說都有些吃力,但蘇平畢竟是軍人出身,學過軍事偵察,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也不是非常熟練了,可這幫人顯然也不專業,找起來卻也不費力,行進速度不慢。   可這對破案工作又有什麼幫助呢?蘇平他先前分明就說過,如果沒有幫助沒有意義的話,就成無用功了。   「蘇隊……」又過了幾分鐘,祁淵忍不住開口。   蘇平的目光冷冷的剜了過來:("▼皿▼)?╰ひ╯   祁淵一個激靈,當即咽了口唾沫,不敢吭聲了——雖然沒品出蘇平眼神裡的意思,但這會兒的他瞧上去有點兒可怕。   又走了好一會兒之後,蘇平終於頓足,左右瞧瞧,又摸出手機看了一眼,輕輕點頭:「通知下在村子裡走訪的那些同事,更改訪問目標,別在平北村問了,沒用。」   「為什麼?」   「他們是從這兒進入山林的。」蘇平將手機屏幕往祁淵的方向轉了轉,同時說道:「你瞧,這兒是平東村的範圍。」   頓了頓,他將地圖縮小些許,才繼續說:   「如果是從縣城下來,進入平東村,路程應當是這麼個順序:縣城—大乘鄉—平虎鎮—竹山鎮—虛雲鄉—興安鄉—同化鄉—大同鎮—安溪鄉—柳湖鎮,最後從柳湖鎮直接進入平和鄉平東村的範圍。   當然,如果非要經平北村也行,那就不走柳湖鎮,直接從安溪鄉下來,進入平北村,然後再圍著這座山在山腳下的鄉道繞一大圈。   兩者路程其實相差不大。但作為「外鄉人」,在鄉村內部道路中兜這麼大一個圈子無疑會大大增加暴露的可能性,尤其從地面的痕跡看,他們來這兒交易的次數其實挺頻繁的,那他們暴露的概率就更大了。   所以保險的做法,應該是全程走相對開闊的縣道,直接進入平東村,然後直接上山。」   「明白了。」祁淵立刻點點頭,說:「我這就聯繫他們……」   「順便轉告老荀,讓他們重點查查剛剛說的第一條線路上的車,雖然工作量繁瑣了些,但應該能有收穫。」   「可是為什麼要搞的那麼麻煩呢?」祁淵撓撓頭:「咱們手中不是有該團夥的大部分人的名單麼?   咱們查查這些人名下的車,再查查這些車的行駛軌跡,不就能確定具體是誰來過了這兒麼?就算用了套牌,人臉識別現在應用也挺廣的,我想不難找到目標才對。   到時候哪怕隱藏這份名單,單單行駛軌跡本身自然就是線索了。而且這些人跟『信天翁』應該至少表面上是朋友關係,多少有些交集的吧?   視作常規案件來看,有這些人與信天翁有往來,又在信天翁遇害前後來過平和鄉,有理由懷疑他們的作案嫌疑對他們展開調查了。」   「我知道,老荀也知道,一開始就是打算這麼做的。」蘇平抱起手,說:「但是我們需要個明面上的調查過程。」   頓了頓,他又搖搖頭:「至於人臉識別……還記得曹明揚與楚尋良遇害的那樁案子麼?襲警案!當時兇手就戴著口罩、墨鏡,人臉識別根本無用。」   「那會兒情況不太一樣。」祁淵小聲嘟噥:「現在都四月份了,除了我們這樣性質相對特殊的人外很少有人在車內戴口罩,尤其縣城鄉下,戴著反而可疑,咱們甚至能以此為線索將在車裡頭戴口罩的人先初篩出來。」   蘇平微微一愣。   幾秒後他嗯一聲:「這我倒是沒注意到……不過,平寬縣的經濟條件不太好,縣道上連監控探頭的密度都不大,更遑論高清探頭。如果是在夜間,也就能拍到車牌,駕駛室裡的情況真不一定拍得到,偵查價值其實不大。」   隨後他又笑道:「大不大也無所謂,多的是方法確定名單中究竟哪些人在近期來過這附近,監控什麼的作為個由頭即可了。反正憑這個線索也還不足以直接定罪,還需要挺繁瑣的調查補完證據。   更何況……我們的目標可不僅僅是這麼幾個人而已。」   祁淵嗯一聲。   蘇平又笑問道:「怎麼樣,頭一次面對這樣的窮兇極惡的犯罪團夥,怕不怕?」   「嚴格來說,不算是第一次了。」祁淵搖頭:「2.17襲警案,幾個嫌疑人雖然只是粗淺的合作關係而非有組織團夥,但在危險程度上也沒什麼區別,都是膽大妄為少有的敢對我們警察下死手的傢伙。   甚至於那幫人更危險,他們敢在明面上挑釁我們。而現在碰到的這夥犯罪不一樣,殺臥底雖然性質也很惡劣,但在他們眼中可能並不能算是明面上的挑釁,所以光明正大頂著警察身份的我們,該團夥未必敢動手。」   「也是。」蘇平嗯一聲,說:「但保險起見,這段時間跟緊我,儘量別落單了。這幫人要走投無路,搞不好會產生拉人墊背的想法。」   「好的。」祁淵應道。   接著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兒:「不對,我剛剛瞥了眼電腦……好像只見那信天翁說了他們在平北村附近的山林裡交易,卻沒說過是從平東村進來然後往西北方向走一公裡多的山路?」 第511章切割   「別的先不講,按蘇隊你剛剛說的,從平東村還是平北村進入的平和鄉並上的山,應該是個相當關鍵、重要的線索,他身為資深臥底沒理由不知道吧?為什麼不匯報呢?」   「不好說。」蘇平搖頭:「別急著下定論。與其糾結這事兒,你倒不如想想他們為什麼要都個圈子從平東村進山,走山路進入到平北村的地界。直接從平北村上山豈不舒服方便?」   祁淵沉默。   「行了,先把吩咐你的事兒交代下去。另外再讓他們調派幾個人過來,在平東村這兒走訪走訪。哦還有,別忘了讓老魏騰兩個痕檢員過來,在這附近調查調查,說不定有線索。」   「知道了。」祁淵立即頷首,乖乖照做。   很快,原地候命的民警便管騎上了摩託往這兒趕——兜彎的話大概有五公裡上下,十分鐘內能到,但直接走山路,從先前集合的地方過來大概得有兩公裡多,需要接近半個鐘頭。   摩託是派出所借的,老早就借過來候命了。派出所警車就一輛,但摩託卻不少,十好幾輛,讓蘇平調了十輛過來,這次用了八輛,兩輛依舊候命。   鄉下道路,還是摩託和電驢方便些,畢竟道路不寬不時又有人走動,甚至很多人直接站在大馬路中間嘮嗑,所以如果有交匯車或者碰到牛羊會很麻煩,耽誤時間。   蘇平則帶著祁淵出了山,在鄉道盡頭等著,再上去就是臺階了,摩託開不上去。   幾分鐘後,他倆便看到一排摩託開過來,速度還挺快,目測四十多公裡每小時。   「喂!鄉下小道開那麼快幹什麼?」蘇平見了,猛地揮揮手,大聲喝道,讓他們慢些。   不過距離畢竟還有些遠,又戴著頭盔,為首那民警還以為蘇平跟他在打招呼,本能的抬起頭,同時左手舉起想要回應。   正這時,他剛抬到一半的手便像碰到了什麼東西似的,忽的往後一撞,近乎與此同時上半身也忽然後仰,摩託車頭微微翹起並瞬間失去平衡,他與他後座載的人一塊兒滾落到地上。   緊跟著後座的人迅速掙扎著起來,猛地對後頭揮手吶喊讓他們停下,同時地面上開始溢出抹刺眼的紅,並呈流柱緩緩往外擴散。   後邊的民警自然發現了不對,一個個的猛地剎車隨後下車查看。而蘇平與祁淵倆在這兩人摔車的瞬間愣了兩秒,便也趕忙衝了出去。   「小祁你先跑,看看怎麼回事兒,別管我!」   祁淵嗯一聲,發足狂奔。   緊跟著蘇平仿佛想到了什麼,又一愣,隨後趕緊道:「等等,等等!別跑那麼快!」   「嗯?」祁淵有些納悶,但還是本能的放慢了點速度。再想想剛剛瞧見的詭異一幕,又不由心中微微發寒,速度更慢幾分。   剛剛拔腿就跑自然是腦子發熱下的正常舉動,這會兒回過勁來,他越想越不得勁兒。   於是他聽到蘇平的話後,衝刺便變成了快跑,進而又成了慢跑,最後成了快步走。   但直到走到近前,依舊沒什麼事兒,他反倒又有些納悶,搞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而與此同時,先前摔車的刑警已經坐了起來,頭盔已經被同伴給摘掉了。   他右手捂著喉嚨,鮮血從指縫中汩汩流出,左手下垂放在大腿上,輕微抖動。而另一名刑警已經把上衣脫了下來疊好捧著,正打算幫他摁住傷口。   祁淵注意到,他左手尾指、環指已經被切掉了一截,中指也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不斷流出。   這時,那刑警右手鬆開,另一刑警瞬間將衣服摁了上去。間隙中,祁淵瞧見他脖子上有道巨大的傷創,又長又深,不過有太多鮮血遮掩,看不清楚。   「這是被什麼東西給割了一下麼?」祁淵皺眉:「看也看不見,還在半空中,會是什麼呢?」   蘇平終於走了過來,顧不得喘粗氣,便問:「打急救電話了麼?通知其他同事過來了麼?」   「蘇隊,都打了!」阿先站起身說道,隨後抿抿嘴,瞧了他一眼:「但他……傷口很深,失血極多,不一定能挺得住。」   「總得救人,先幫他止血,壓好傷口!他是什麼血型?趕緊叫醫院先備好再說!」蘇平又道。   阿先趕緊從他口袋中摸出了工作證,隨後說:「O型,O型血!」   好幾個刑警立刻舉手表示他們也是O型血,如果醫院血庫備血不足他們可以捐獻。   蘇平點點頭,這才有功夫左右瞧瞧,又盯著他的手看了幾眼。   「蘇隊,」祁淵這會兒才敢問:「這是怎麼回事兒啊?我瞧著傷口像是被特別鋒利的刀給……」   「魚線或者風箏線。」蘇平抿抿嘴:「肯定是這玩意兒,又細又韌,繃緊了切割能力極強,橫在半空中也很難看到,以往同樣有過先例。那線應該被繃斷了,大家好好找找吧。」   頓了頓,他目光又落在了受傷刑警的頭盔上,微微皺眉:「要不是他抬手擋了一下,又有頭盔下緣防護,恐怕……   也怪我忽然喊話叫他,否則的話他也不會抬頭,有頭盔護著也不一定會傷這麼重,就算切透了頭盔,額骨同樣硬的很,應當切不進去就會繃斷。」   說著,他又哼了一聲,咬牙切齒道:「查!必須嚴查,這線橫在半空究竟是人為還是意外!」   祁淵咽了口唾沫:「會不會是那個犯罪團夥……」   蘇平沒有一皺。   片刻後,他搖搖頭:「不好說,他們應該沒有這動機。況且除非他們一直隱匿在附近,否則很難確保這樣的陷阱能傷到我們,更可能會被路過的其他村民給觸發……   我更傾向於意外,但不論故意與否,都必須嚴懲不貸!」   祁淵點點頭,又看向坐在地上的那刑警。   他瞧著已經有些呆滯了,畢竟頸動脈破裂,如此大量出血,後果太嚴重,這短短兩分鐘便失了幾百毫升血,就如阿先說的,不一定能挺得過。   這時,又有名刑警跑過來,看向蘇平:「蘇隊,這時他的指頭,我撿回來了。」   「嗯……」蘇平抿抿嘴,取出個證物袋說:「先放著裡頭吧,等會一塊給送去醫院,說不定還能接上。」 第512章風箏   又過了三分鐘,鄉醫院僅有的一輛救護車載著名跟車醫生和幾名護士趕了過來。   他大致檢查了一下後,立即用止血鉗夾著頸動脈,爾後第一時間對被割開的氣管做了簡單的清創處理,雖然插入一根氣導管保證呼吸,又對被隔斷的頸動脈做了簡單的縫合,爾後用脫脂棉布壓著他的脖子做加壓止血。   他倒是做的滿熟練地,這一套動作非常快,總共也就用了不到一分半鐘,便招呼護士將人抬上擔架床,又拿著裝著斷指的證物袋上了救護車。   隨後他急急的對蘇平解釋說:「我剛剛的處理只是非常粗糙的急救處理,多少加大一點他存活的概率,或者說讓他能稍微挺更久些。   我們必須在半個鐘內將病人送到醫院,才可能有五成以上的存活概率。不過這種傷縣醫院都不行,治不好,我們現在必須直接把人拉到餘橋市裡的醫院去。可以的話麻煩你們安排一輛警車幫忙開路護航。   情況緊急,走了,你們誰跟車?」   「我去。」阿先站出來,同時一步躥上救護車。   醫生點點頭,也不再多言,立刻上了車,隨後早已啟動的車輛便立刻上了路。   蘇平則抓起對講機,說道:「松,在不在?收到回答!」   他明白醫生的意思,雖然這年頭多數人都會給救護車讓道,但難免有法律意識淡薄且沒有公德心的司機存在,安排警車護航更保險些。   松哥聲音立刻傳出:「趙擎松收到,蘇隊請講。」   「有一輛救護車剛剛離開上了高速,帶我們的兄弟去武警醫院接受治療。你現在立刻開著警車,拉響警笛追上去為這輛救護車保駕護航,務必在半個鐘之內讓救護車安全抵達目的地!」   「明白!」松哥立刻回道。   隨後,蘇平又拉開了對講機的天線,調節了下頻率,喊道:「刑偵支隊蘇平,呼叫指揮中心,呼叫指揮中心,收到請回答!」   過了片刻,他又重複一遍。   隨後他搖搖頭,這種手持式對講機受限於功率和工作波長,通訊範圍相對有限,指揮中心隔著太遠,卻是喊不到了。當然,警車上也有通訊設備,足以與指揮中心聯絡,但走過去也需要時間。   他不想耽擱功夫,直接掏出手機給指揮中心的負責人打了個電話過去。   「老劉頭,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害,還是你懂我,確實有事兒。情況是這樣,我們隊有個兄弟手上,脖子都被切開了……   對,特別危險,必須半個鐘內送到武警醫院去,不然估計救不回來。嗯就是這個意思,麻煩你們幫忙協調一下,主要是交通方面,請儘量保證這一路暢通,調節好信號燈什麼的……   沒錯我們現在在平寬縣,很遠啊,幾十公裡,所以必須找你們幫忙了。嗯交管局交警支隊那邊麻煩你們協調一下,當然我也會打個電話說明情況,這個面子他們應該……」   說著,他嘆兩口,搖搖頭:「你說得對,我不行,我通知老荀讓他來打這個電話吧。   嗯麻煩你們了,我們隊裡有個兄弟為警車保駕護航,車牌號是……你們跟蹤這輛車的定位就知道他們位置了。辛苦,太謝謝了,這案子完了咱幾個請你吃飯!」   掛斷電話,他長呼口氣,又給荀牧打了過去,幾句話把情況告訴他,再次掛斷,這才抿抿嘴,說:「該做的能做的都已經做好了,希望他能挺過去吧。頸總動脈破裂,真的是……幾分鐘就能要命!」   ……   與此同時,救護車上。   阿先也懂些急救常識,瞧著醫生又忙碌了一陣後,終於停下來,他才問:「醫生,他真的能堅持到醫院嗎?我瞧著他頸動脈已經破裂,大腦供血恐怕也會受影響吧?據我所知,腦缺血缺氧超過四分鐘就……」   「確實。」醫生點頭:「所以我必須做些緊急處理,不然他肯定挺不住。   好在他血型已經確定,我們醫院血庫裡還有些這個型號的血液,我都給拿過來了,採用氧合血液的方法直接對頸內動脈進行加壓供血,還能保證一段時間的腦內供氧。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時間還是緊。我的經驗告訴我,半個鐘是生死線。超過了,即使能保住命,腦子也會受到不可逆的損傷,甚至成為植物人。」   阿先沉默。   瞧了躺在擔架床固定好的刑警一眼,他又轉移話題:「醫生,我瞧你醫術挺高明的,怎麼會窩在這小地方?造福家鄉?」   「不是,我不是本鄉人。」他抿抿嘴,搖頭說:「我原本是軍醫,但當年『非典』……我猶豫了,逃避了,被開除軍籍,吊銷資格證,兩年後才重考,但名聲已經臭了,再加上又得罪人……沒辦法,最後就來了這兒上班。   說實話,後悔,但後悔沒用,現在也只能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兒吧。這次疫情,我有交投名狀,可惜被駁回了。」   阿先再次沉默,不知該說些什麼。   ……   同時。   祁淵依舊沒回過勁兒來,地上大灘大灘的鮮血仍然在刺痛著他的雙眼與神經。   恐懼感很大程度上來源於共情心與移情效應,這也是死人、碎屍案及一些血腥現場讓普通人感到驚恐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祁淵如今已經能坦然面對任何血腥的現場而不至於感到害怕、噁心亦或者反胃了,可一個人就在他眼前被活生生的割開了喉嚨,依舊讓他十分不適。   他腦海中甚至浮現出了自己執勤時碰到類似的事,難免有些不寒而慄。   「小祁!」   蘇平第三次喊他。   「啊?」他終於回過神,咽了口唾沫,問道:「怎麼了蘇隊?」   蘇平輕嘆口氣,隨後很快調整好情緒說:「找到那根線了,灰色半透明的風箏線,粗細沒有工具不好測量,但不算太細,也不是特別粗,適中吧。」   略微頓了頓後,他又抬手一指,說:「風箏也找到了,落在那棵樹的樹冠上,那風箏不小,目測得有三四平米。   另一端還沒找到。不過……這麼大的風箏,線斷了不奇怪,可線斷了還繃的那麼緊就有點不對勁了,可能是人為故意。當然由於另一端還沒被發現,不知道具體情況,倒也不好直接下定論。」   祁淵一愣:「蘇隊你剛剛不是說人為故意設置陷阱的可能性很小麼?」   「是小,但不能完全排除。」蘇平道,隨後又指了指那個風箏:「等會兒把風箏拿下來以後,你去拍張照片,發群裡,等會讓咱們一塊在村子裡走訪走訪,先搞清楚是不是村裡人放的風箏再做進一步打算。」   「好。」祁淵點頭答應,隨後又瞥了地上血跡一眼,爾後強行移開目光集中精神,說:「蘇隊,我也一塊找找風箏線的另一頭吧。」   「嗯。」 第513章人為   過了大約五分鐘左右,祁淵終於找到了藏在田埂裡的線頭。   他通知了蘇平一聲之後,便又順著線頭往下找,找了大概二十米,就發現風箏線的另一端被捆在了柿子樹的枝幹上,而且枝幹都被勒破了一層皮,細線潛入了樹幹當中達幾毫米深。   蘇平過來瞧了一眼,臉立馬就拉了下來:「這是人為弄的!」   「顯而易見。」祁淵輕聲說:「如果是風箏線斷裂自然飄落下來,另一端即使纏在了樹幹上也不可能打上這種結。」   「找出來!」蘇平深吸口氣:「必須把作案人給找出來,讓他還小衛一個交代!」   祁淵輕輕頷首,衛軒——也就是脖子被割開的那名刑警,他受了這麼大的傷害,自然需要還他一個交代。   何況不論作案人的動機是什麼,受害人又是什麼身份,這種主觀故意的行為設置都夠的上「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了。   拍了照片,往群裡一發,祁淵就跟著蘇平一道在村子裡展開走訪。   為了這事兒,他連手頭上的案子都暫時放到了一邊——畢竟那樁案子目前而言最主要的還是確定證據等工作,並不是非他不可,而這樁案子短時間內能抽調出的警力並不多,只能他多上點心了。   ……   「這個風箏……」剛走訪第一家,祁淵將手機掏出來,似乎就有了發現。   老大爺看了兩眼後,便篤定地說:「肯定是阿俊家的風箏。之前防疫嘛,他們沒事幹,就說要搞個大風箏,等疫情差不多過去了以後再拿出來放。   他們自己買材料搞的,那風箏大呢,一米多長,但差不多得有四米高。也不算大的誇張吧,但總歸是不小了,所以我印象特深刻,前幾天拿出去飛的時候好多小孩兒出去看呢。   可惜風太大,那風箏也不小,他買的線細了,而且他還不太會玩,硬扯,這不風箏線就斷了唄,也不知道落哪兒……   怎麼,你們警察現在這麼閒,還負責幫忙找風箏吶?那風箏落到咱們平東這邊來了?」   蘇平微微皺眉,這老大爺或許沒有什麼惡意,但這句話總歸不太中聽。   但蘇平也沒多說什麼,只問:「聽你的意思……這阿俊不是本村人?」   「不是,當然不是,他是石坤寨的,在咱們平和的最南邊,離這兒得有五六公裡呢,騎摩託都要跑個十多分鐘。   我堂妹嫁過去了,跟他嚴格說起來也算沾親帶故的,再加上鄉村嘛大多數都認識,而且十來年前咱們鄉很多人一塊去市裡打工,我跟他還在同一個廠,關係也挺好的。」   「那你說他之前放風箏的時候很多小孩出去看?」蘇平又問。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小孩跑不了五六公裡那麼遠吧?大人的話應該就沒那心思特地去看人家放風箏了。」祁淵接過話說道:「現在也不是幾十年前,風箏早就不算什麼稀罕物件……對城裡來說搞不好還算稀罕,但在鄉下肯定不算。」   「他拿到咱們平東和平北交界那裡放的,那裡有所小學。」   老大叔解釋說:「我們這邊多山多樹,少有的幾塊平地也都拿來種菜種稻穀了,田裡肯定不能讓他下去亂跑亂踩的嘛,踩死了多虧啊。   所以就只有咱們平東跟平北相交的那邊有一塊空地了,那塊地很平坦,但也很貧瘠,黃土一塊,種啥啥死,草都不大能活,施肥什麼的都沒用,就拿來蓋學校了,順便搞了個老大的操場。   中學也有操場,在平南村,不過那中學管的比較嚴我們都不讓進,小學還好,鄉裡鄉親的不是上學時間誰都能進去,他就在那操場裡放,很多小孩就都過去看。」   村裡人生活節奏相對慢,是真的能嘮嗑,很簡單的事兒,愣是讓他講的特別複雜。   祁淵懷疑他要嘮開了搞不好能從盤古開天地跟他講起。   「你剛剛說,他放風箏的時候風箏斷了?」蘇平則在腦海中整理了下他說的那些話,爾後問道。   「嗯。」老大爺點點頭,隨後開口作勢想要繼續撈。   蘇平見狀立刻搶白問道:「他有去把風箏找回來嗎?」   「找過,沒成。」老大爺嘆口氣說:「他做這風箏可著實花了不少錢,也費了不少時間,跟他孫子忙活了好久才忙活成,但凡有點希望那肯定要撿回來啊。   可惜咯,線一斷,那風箏就跟斷線的風箏似的,唰的一下就往上飛,開始的時候還能跟著追一段路,然後就沒見影子咯。」   祁淵嘴角一抽,風箏斷線後跟斷線的風箏似的……這神馬破比喻。   老大爺似乎也發現自己形容的有點兒問題,乾咳兩聲又繼續說:「我們都估計這風箏少說得飛出十多公裡,掉下來也該破破爛爛的了,怎麼,真的兜個大圈兒飛回咱平東啦?」   見蘇平點點頭,老大爺反倒更加納悶:「不是,你們當警察的,糾結這風箏幹什麼?找到了給人家阿俊給還回去不就好了?」   「不是……」祁淵開口便要解釋。   這時蘇平卻忽然拉了他一把,指頭在他胳膊皮上掐了掐,示意他別多嘴。   他瞬間反應過來,平時辦案倒也算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大致案情說出去也沒關係,但在村裡不同,尤其這種宗族觀念依舊根深蒂固的地方,親親相隱依舊深入人心。   但凡洩露出一星半點的,他們很可能就會立刻提醒當事人,甚至可能自發的為他們打掩護。   這年頭這種情況雖然相對而言不多了,卻也並沒少到哪兒去,依舊時有發生。   於是祁淵趕緊改口:「咱們這不是好奇嘛,咱們警察要破案子,查真相,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心。既然問明白了,那咱們回頭就立刻將風箏送回去……對了大爺,這個阿俊,他家具體住址能不能提供一下?還有電話號碼。」   「行啊。」老大爺倒也不疑有他,點點頭。   祁淵便立刻將紙筆給老大爺遞過去。   同時他眉心也微微擰起——他們這邊倒是可以儘量隱瞞,但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又能瞞得了多久呢?   瞞不了多長時間,他們這麼做豈不就沒意義了麼? 第514章揪出來   鄉下地方生活節奏慢,人也空閒,挺愛閒聊嘮嗑,一點風吹草動短短時間都能傳遍十裡八鄉的。   這不,當蘇平和祁淵從老大爺家出來的時候,便聽見一伙人在馬路邊扎堆湊一塊二閒聊,聲音不小。畢竟疫情雖然還沒徹底過去,但他們卻已經實在閒不住忍不了了,就戴著口罩嘮嗑,不自覺的就提高了音量。   聽了幾耳朵就發現,他們在聊斷手的事兒,還有衛軒被風箏線割斷喉嚨的事兒,甚至篤定就是殺人兇手拿風箏線設陷阱來害警察。   講的倒是煞有介事,說是她哪哪哪的親戚在公安局上班,就在辦這案子,所以知道的一清二楚。   祁淵都想扶額。   蘇平則瞥了那幾人一眼,沒說什麼,只帶著祁淵離開,往下一家走去。   走了幾步路,祁淵忍不住問:「蘇隊,真的沒有關係嗎?我們這麼小心翼翼的藏著掖著,那邊卻流言滿天飛……」   但剛問出口,他忽然靈光浮現,又明白了,便自問自答道:「是了,流言頂多知道咱們有同事被風箏線割斷了喉嚨,但最要緊的風箏長什麼樣卻並不清楚,所以應當並不至於……」   可說到這他卻又頓住了:「也不對啊,剛剛那老大爺已經知道了風箏長啥樣是誰家的,小道消息怕是用不了幾分鐘就會更新到2.0版本……」   「行了,嗶嗶個沒玩了還。」蘇平斜了他一眼:「我不認為是那大爺口中的『阿俊』作的案,否則至少應該將風箏給去除。而且如果是他有心犯事,先前弄風箏的時候,也不應該搞的人盡皆知,也沒必要弄這麼大的風箏。   這些都算不上什麼證據,不足以完全排除他的嫌疑,但經驗告訴我,並不是他,而是一個撿到了該風箏的人,搞的這件事兒。   動機方面,未必是殺人,可能是惡作劇,可能沒意識到風箏線存在著多大的殺傷力。   但不論怎麼說,這種行為,都已經涉嫌觸犯到了『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了,無非是主觀故意或者過失的區別。具體怎麼宣判與我們無關,我們要做的,便是將人緝拿歸案。」   「明白了。」祁淵輕輕點頭表示明白,但之後便又問:「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風箏是阿俊的,但嫌疑人卻不是他,疑似是被人機緣巧合下撿走……那咱們該怎麼查?」   「有目擊人或者知情人倒好辦,比如誰撿到了風箏之類的……按理說,那路也並不是特別冷清,估摸著還是能有人看到的。」蘇平說道:   「實在不行,也可以在詢問的時候多留意被詢問人的微表情等,以確定被詢問人是否知道風箏的事兒。總而言之,挨家挨戶走訪下去就是了。」   「哦。」祁淵應道。   ……   二十分鐘後,蘇平與祁淵從第五戶人家出來——他們走訪的倒是快,平均四五分鐘左右便能問過去一家。   可惜人都不太齊,村民們都出門幹活或者趕集去了,也有的三三倆倆聚一塊嘮嗑,家裡就一兩人幹著家務揀著菜。   有可能家裡某人恰好知情,但偏偏不在家,下地幹活了,走訪便成了無用功。   但他們也沒別的好法子,只能先這麼查下去再說。   這時,蘇平電話響起,阿先打來的,告訴他衛軒已經到了武警醫院。蘇平放心了些,長鬆口氣,隨後將手機收進口袋,看向祁淵,說:   「小衛已經送到武警醫院了,第一時間送進了急救室。目前醫院O型血備血充足,多名專家聯合操刀,應該穩了。」   頓了頓,他又緩緩搖頭,輕聲說:「這麼講也不太對,應該說能做的都已經做好了,剩下的得靠他自己,希望他能挺過去吧。」   「肯定沒問題的。」祁淵抿抿嘴。   蘇平瞧了他一眼,應了聲嗯,隨後便帶著他繼續走訪。   就這樣,又過去將近兩個鐘頭,蘇平和祁淵倆才算問詢完了兩條街,可惜依舊一無所獲。   就如最開始問詢時那老大爺說的那樣,村裡不少人都知道這風箏是石坤寨的『阿俊』做的,同時也很多人看到前些日子他在放風箏的時候線斷了,不少人也都說阿俊很著急的找過最後實在找不到才放棄。   但最後風箏落到了哪兒,被誰拿去了,他們卻並不清楚,壓根就沒法問出來。   蘇平也只能儘量抽調警力安排好人在村子四處守著、瞧瞧,希望作案人心理素質不太強,得知警方在嚴查這事兒後頂不住心理壓力露出破綻,這樣他們就有希望直接鎖定嫌疑人了。   「蘇隊,呼叫蘇隊!」這時,蘇平剛帶著祁淵走出一家商鋪,他對講機便響了起來,老海的聲音從中傳出。   「收到。」蘇平應一聲,爾後便直接問道:「怎麼說?有發現?」   「找到嫌疑人了。」   「噢?在哪?」蘇平趕緊問道。   「安寧路113號,一家食雜店。」老海說道:「我在微信上發個定位?」   「行。」蘇平點點頭說道。安寧路在哪兒他還真不清楚,得問人,一路找過去需要不少時間,能有位置共享自然最好了。   不一會兒後,他便掏出手機,果見老海發了個定位,他點開瞧瞧,便見目的地離這邊不算太遠,約莫四百米左右的樣子,便招呼上祁淵趕忙過去。   兩人走的極快,五分鐘不到就抵達了目的地,老海和他的搭檔一塊兒站在門口,一眼就能見著,倒也不需要特地找門牌號什麼的。   「蘇隊!」看見蘇平,兩民警立刻打了個招呼,隨後方常又對祁淵點點頭叫了聲小祁。   祁淵禮貌的回一聲,便也看向蘇平。   這會兒,食雜店老闆老闆娘正蹲在一旁,老闆娘面無表情雙目無神,老闆則焦急不已抓耳撓腮,時不時的看向他們這邊,欲言又止的模樣。   邊上站著個少年郎,穿著黑藍白三色交接的套裝運動褲,腳下踩著雙低仿阿迪,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再仔細看,便見他十指交錯擰在一塊兒,指節微微發白,略有些顫抖,顯然他心裡很不平靜。 第515章叛逆   見到他這副模樣,祁淵便大概瞭然了。   事情恐怕是這傢伙幹的。   不過他瞧著年紀卻也不大,似乎只有十四五歲的模樣……   同樣打量了幾眼,蘇平便直接走進了食雜店,出示證件:「你們好,我是餘橋公安刑偵支隊的民警,蘇平。」   頓了頓之後,他又接著問道:「怎麼稱呼?」   「我……我也姓蘇……」老闆站起身,咽了口唾沫,隨後搓搓手心,跟蘇平握了握手,討好的笑道:「蘇警官,咱們說不定幾百年前還是一家嘞!」   「蘇先生。」蘇平緩緩將手抽回,隨後瞥了眼站在邊上的少年一眼,問:「怎麼回事兒?這小哥犯事了?」   蘇姓老闆抿抿嘴,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該怎麼說。   又或者,他可能是在掙扎著要不要自己把罪名扛下來。   但到了最後,或許是因為有別的知情人存在,又或者是因為那少年郎已經招了,他這會兒再攬罪其實沒什麼意義,反倒會把自個兒給搭進去。   所以他只長嘆了口氣,說:「這小子也不知道腦袋瓜子怎麼想的,近些日子看了點抗日神劇,看到了裡頭的特種兵拿細線設陷阱殺鬼子,就覺得好玩,恰巧撿到了石坤寨那『阿俊』斷了線的風箏,就……就……唉!」   蘇平挑眉:「就把風箏掛到了樹上,牽著繩子另一頭走到道路另一邊綁在另一顆樹的樹幹上頭設陷阱?」   蘇姓老闆又嘆口氣,搖搖頭:「抱歉警察同志,是我沒教好兒子……」   「呵,」蘇平斜了他一眼,冷冷的問道:「你知道那風箏線釀成了什麼樣的慘禍麼?」   「嗯……」蘇姓老闆低下頭,輕聲說道:「聽說有人被那線割了……」   「聽說?有人?」蘇平哼一聲:「是我們的兄弟,被割斷了兩根指頭,還被割斷了脖子,現在正在醫院搶救,能不能挺過來還說不準!   貪玩,就因為貪玩,搞了這麼危險的東西,完了直接一走了之?也幸虧當時我們就在現場,而且他血型就寫在工作證上,換個人換個時間換一種情況就死定了!一條人命!險些玩出了人命來,可以啊!真能玩!」   「我哪裡知道一根線這麼牛逼啊!」那少年郎聽到這兒,脾氣也跟著就上來了,梗著脖子紅著臉嚷嚷道:   「我又沒有試過拿線割人,以為頂多就是絆一下啊!電視裡不都這麼演的嗎?書上還說不知者無罪,你兇什麼兇啊?警察了不起啊?媽的,警察算個**!」   「……」祁淵被他說蒙了,有些難以置信的瞧著這小哥們,眼角微微有些抽搐,暗想這人腦袋怕是有點毛病。   下一刻,就見蘇姓老闆忽的脫了拖鞋,拿在手中狠狠的往那少年郎臉上扇了幾下,一邊扇一邊罵:「黐線啊你!撲街仔!怎麼說話的?丟雷樓某,嗓子大的很啊,做錯事了你還不知道,頂嘴,罵人?我平時怎麼教的你?」   噼裡啪啦一頓揍,幾拖鞋下去,少年郎雙臉便直接被抽腫了,又青又紫,末了老闆又狠狠的往他肚子上踢了一腳,踢得的他往後退了三步,之後一個趔趄坐倒在地上,兀自懵懵的發著呆,嘴巴張老開,難以置信的模樣。   老海這時才趕忙跑了上去,走到老闆身後伸手抱住他,說:「蘇先生,你別激動,咱們有話好好說,別動手打人啊!」   其實這架,老海,還有蘇平等人都是不想勸的。   畢竟自己的同事莫名其妙的碰到這事兒,可以說算是遭了無妄之災,他們心裡當然也火得很,恨不得逮住作案人後將他給暴揍一頓。   可惜他們的身份不允許他們做出這種事兒,否則輕則處分,重了可能要承擔法律責任。   所以瞧著他爹揍他,老海等人便也冷眼旁觀了一會兒,並打算象徵性的隨便阻止一下。只是沒想到老闆打的是真狠,老海怕打出個好歹來,這才趕緊上去直接一把將老闆抱住,制止他繼續動手。   「打真狠,尤其最後那一腳,正正的踹向肚子,也不怕把肝給踹壞了。」祁淵則抿抿嘴。   隨後他又忍不住暗暗嘆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這老闆想來也是為了給他兒子開脫吧,自己動手打一頓作為懲罰,作為交代,希望咱們可以放過他兒子再給他個機會……   可惜,這都沒有用,完全沒意義,我們不可能因為這小哥兒受到了教訓和懲罰就放過他,甚至審判時也不會因為他被自己父親打過一頓而輕判。私刑私罰什麼的,都並不受到法律承認。」   想到這兒,祁淵搖搖頭。   蘇平則對另一位民警使了個眼色,那民警會意,走到那少年郎邊上打算將他扶起來。   那少年用力一掙,自個兒爬起來了,指著自己老爹的鼻子,聲嘶力竭的罵道:「蘇恩浩你什麼意思?你要打死我是不是?來啊,打啊!你乾脆直接打死我算了!」   蘇姓老闆眼珠子一瞪,氣的鼻子都要冒煙了。   「這逼娃娃,有點叛逆。」祁淵兩條眉毛往上微軒,瞧了少年郎一眼。   不過,相對而言,初高中時期,確實也最為叛逆。   「可叛逆不代表沒腦子吧?」祁淵又忍不住想到:「看了幾集電視就跑到路上拉風箏線設陷阱?就算不知道風箏線切割力強,哪怕只是普通的看不到的粗繩子,有人騎摩託車經過被絆下來也是件極其危險的事兒吧?   小學生還可能瞧著電視裡那幫被從馬上絆下來的傢伙依舊生龍活虎的樣子就以為摔車摔馬沒啥事兒,中學生不至於這麼沒常識沒腦子……呃,別說,瞧他剛頂撞蘇隊頂撞自己老爸的模樣,他可能真的沒腦子。」   與此同時,蘇平又對那民警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把這少年郎先帶一邊去。   隨後他讓老海鬆開食雜店老闆,問道:「你這兒子,多大了?先聲明我問的周歲。」   「十五,再過兩月就十六了。」老闆別過頭,閉上眼睛,輕聲說:「現在正讀高一。」 第516章破碎   「滿十四周歲了啊。」蘇平冷笑一聲。   滿十四周歲,需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這娃可以說是廢了。   老闆蘇恩浩顯然也有點兒常識,知道這些事兒,眼淚再也忍不住,從眶中湧了出來,很快便掛滿面頰,又跌落在地上,砸出朵朵淚漬。   見他如此反應,蘇平也沒什麼表示。   少年犯減輕甚至免於處罰這點雖然頗有爭議,但往深了想,一昧的抨擊未免也有失偏頗。   實際上對刑事處罰力度而言,除了本身所犯罪責、後果嚴重與否以及行為與後果的因果關係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影響因素——即刑事責任能力。   法律上將行為人的刑事責任能力大致上劃分為了四個檔次,分別為完全刑事責任、減輕刑事責任、相對刑事責任與絕對無刑事責任。   年齡是其中一個因素,行為能力也是。   其中爭議的關鍵其實在於「監護人」應當履行的責任罷了。然而就目前而言,對絕對無刑事責任人犯罪,其「監護人」僅需履行民事責任而不負刑事責任,出發也僅僅只是勒令監護人對犯罪人進行約束管教而已。   這個力度著實太輕。   雖然說懲罰僅是手段而非目的,但沒有手段又如何達成目的?法律其中一個相當重要的作用便是威懾作用,失去了威懾,犯罪成本降低,這一「收益」人群的犯罪率自然難免抬高。   因為成本過低,監護人對被監護人的監護力度、約束力度便可能降低。這種情況下,被監護人犯罪,監護人其實難逃其咎。   所以,蘇恩浩的兒子犯事,某種程度上而言,他也有責任,蘇平自然提不起任何同情。   生而不養為罪,養而不教為禍,教而無方為過。   教而無方還能原諒,畢竟就連華生那樣的心理學家也沒能保證將自己子女給教育好,更別說普羅大眾了。   但如果是養而不教,這樣的父母確實不稱職。   只是蘇恩浩究竟是養而不教,還是教而無方,這麼短時間接觸倒也看不出來。警方辦案也蠻忌諱先入為主的。   於是蘇平便壓下了心底那點兒不客觀的情緒,左右瞥了眼。   見到少年郎已經被帶到一邊後,他才接著問:「這孩子,一直都這樣沒大沒小?」   「也不是。」蘇恩浩輕輕搖頭,又接連嘆幾口氣,才接著說:「他小時候還算乖的,也很聽話,見人就叫,嘴甜有禮貌,大家都喜歡他。   是上初中以後……初二那會兒吧,學校要求留宿,可能就是那時候不知道跟哪個爛仔學壞了,半夜裡翻牆出去上網,跑到網吧打遊戲,***,還TM學會了抽菸。   他班主任通知我這事的時候我差點沒氣炸了,半夜騎上摩託就跑到他學校去,說了兩句,脾氣上來沒忍住,就一腳把他踹倒,打了幾拳不解氣,又把他褲子扒下來打——那會兒是冬天嘛,穿得厚打了他不疼……」   蘇平忍不住扶額。   初中時候,是個非常要面子的階段,所謂的熱血中二什麼的,也源自於對認同感的強烈渴求,亟需他人尊重乃至崇拜。   結果就這麼被他爸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脫了褲子打屁股……   這娃完了,鐵定要性情大變,與父親的關係也將降到冰點,甚至由親人變仇人。   果不其然,就聽蘇恩浩說:「從那以後,他就完全變了個人,很少回家,也不跟家裡聯繫了,打電話就是要錢,偶爾周末回來也賴自己房間裡,吃完飯立刻就上樓,跟他媽還有幾句話講,跟我永遠沒話說。   成績也是,一落千丈啊,上課就睡覺,老師講他,沒用,直接就變得完全沒臉沒皮了……   我也猜得到,肯定是那次我打他打出的問題。我後悔啊,真的後悔,成績不好就成績不好嘛,哪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蘇平輕嘆口氣。   這種結果,他並不意外。   祁淵也不由得微微低下頭,想到自己初中、高中留宿的時候。   說實在話,上了中學,在校留宿,與小學時真的完全不一樣了,哪怕有相對嚴苛的校規校訓監督,比之小學時候其實也自由的多了。   很多自律性不夠的孩子,這會兒就會開始「學壞」。   也不能說是學壞吧,只是在形形色色的誘惑之下,難以把持罷了。小學時有父母管著還好些,上了中學,學校真心管不過來這麼多人。   但……   做錯了選擇不可怕,怕的是一錯再錯。面對犯錯的孩子,多數家長怒急攻心,很可能做出特別傷孩子自尊的事兒。   就如蘇恩浩,一頓打下去,他兒子,那個少年郎便半毀了,如果沒能修復好他嚴重受損的自尊心,修復好父子關係,甚至可能整個人生都……   不,那少年郎如今犯了這麼大的錯,可以說這輩子已經完了。   想到這,祁淵又覺得僥倖不已。   錯事他也犯過,翹課、翻牆、上網、偷***、抽菸,高中時基本犯了個遍,尤其看片,小學的時候就偷他爸的光碟看過……   好在他爸雖然也懲罰了他,但並不算過,懲罰的目的是讓他知道錯,而不是怒急之下洩憤。   抿抿嘴,他漸漸回神,隨後看向蘇恩浩,問道:「這事兒,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啊?」蘇恩浩一愣。   「就你兒子把風箏線懸在道路上的事兒。」   「剛剛你們找上門,他才說的。」蘇恩浩別過頭:「我要早知道這事兒,肯定把風箏線給拆了去。警官,他知道錯了,能不能原諒他……」   祁淵看了他一眼,隨後搖頭:「只有衛警官有資格原諒他。但,即使衛警官原諒他了,他也逃不掉。刑事犯罪,屬於公訴案件,取得受害人的諒解許多時候能獲得減刑,但並不能免罪。」   蘇恩浩當然有這方面的常識,只是不免還有些僥倖心。   這時,蘇平忽然又問:「是他自己一個人犯下的這事兒,還是跟他朋友一塊兒做的?」   「這……」蘇恩浩一愣,跟著反應過來,說:「我也不清楚,他沒說……警官,給我個機會,我來問問他吧?」   蘇平瞧了他兩眼,點頭。 第517章緣由   蘇恩浩上了警車,老海依舊待在裡頭。   蘇平則跟祁淵走到一邊,打開對講機。   便聽見老海告知蘇恩浩,他與自己兒子聊天的內容會被執法記錄儀拍下,全程監控、監聽,而且蘇平也能聽見。   同時也告訴他,晚些時候審訊他兒子的時候,他也需要在場。   蘇恩浩嗯一聲,沒意見,隨後就看向他兒子。   然後父子倆就吵了起來……   蘇平點上跟煙,他對這些事兒並不感興趣,見得實在太多了。他主要想在蘇恩浩說服他兒子之後,搞清楚這事兒究竟是他兒子獨自犯的,還是跟別人一塊兒搞的。   祁淵在邊上亞洲蹲了幾分鐘,終於忍不住問:「蘇隊,你覺得,這小子橫一根風箏線在路上真的是為了好玩嗎?」   「他雖然叛逆,但不蠢。」蘇平語氣冷淡:「能上高中,哪怕成績再怎麼差,總該有些常識。   我看他智商也正常,不可能不知道風箏線橫在路上能有多危險——何況先前走訪你應該也察覺到了,這兒的人,挺喜歡放風箏,他十有八九也放過。而放過風箏的人,十有八九,也被繃緊的風箏線劃破過手指乃至手掌……   這種情況下,還能認為他不知道風箏線的危險性嗎?」   祁淵臉上露出瞭然的神色,爾後又壓低聲音問道:「換句話說……他並非是貪玩,而是……故意搞事情?」   「我是這麼認為的。」   「那你……」祁淵張了張嘴:「蘇隊你剛剛聽到貪玩這兩個字,反應怎麼這麼大?」   「你當時就反應過來他不可能是貪玩了?」蘇平斜了他一眼。   「這倒是。」祁淵訕訕笑了聲。   蘇平又斜了他一眼:「說起來,你小子挺厲害啊,真把煙戒了?」   「嗯。」祁淵頷首:「其實沒想像中的難。」   「是啊,主要就是心理依賴,或者說習慣。」蘇平也有些感慨:「但這習慣……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簡單就簡單在,只要堅持幾天就好了,但難就難在它總潛移默化的影響你。」   祁淵點點頭,跟著又搖了搖頭。   「你這先點頭又搖頭的,啥意思?」   「贊同,可惜蘇隊你錯過最好的時機了。」   「也是啊,真讓你說對了,戴著口罩不方便抽,確實是最好的時機。」蘇平將菸頭掐滅了,隨後看向對講機。   那對父子還在吵。   爭吵當中,卻也透露出不少消息——蘇平可以斷定,那少年郎在初中時被蘇恩浩狠狠打過一頓,顏面盡失後,心理已經有些扭曲了。   言語間便悄然表明,他已然有了一定的暴力傾向與反社費人格,甚至說出「只恨我沒早兩年幹這事兒,否則那會兒還不滿14周歲,警察都不會抓我」的話來。   「嗤!」聽到這兒,蘇平忍不住翻個白眼,又點上根煙:「這逼崽子,真想揍他一頓!」   祁淵沉默,過了幾秒才說:「這種想法著實可怕。也正因這樣的人存在,未成年人保護法,才會逐漸變成未成年人渣保護法。」   「拉倒吧你,」蘇平又翻個白眼:「別人不知道,你是警察,還能不知道嗎?不滿14周歲的未成年人屬於絕對無刑事責任,這是刑法規定的內容,跟未成年人保護法有什麼關係了?   再說,刑法屬於基本法,未成年人保護法只能算普通法,普通法不能與基本法相牴觸,或者說,即使相牴觸了,也得以基本法為準。   如果不是刑法在這方面存在規定,14周歲以下的未成年人犯罪怎麼可能免於處罰?那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也就算了,你好歹也是警校畢業出來的,這都沒學過嗎?」   祁淵撓撓頭。   蘇平又瞥了他兩眼:「以後這種低級錯誤別犯了,實踐經驗重要,以前學的那些基礎更不能丟,兩者缺一不可。否則直接從社會招警就行了,還要警校幹嘛?」   「明白了。」祁淵趕緊說道。   這時,父子倆吵的更厲害了。   蘇堃——也就是那少年郎——情緒激動不已,爆出了個隱秘。   他當時暗戀自己的班主任……   或者也不能說是暗戀,只不過是少年郎對漂亮異性產生的本能好感罷了,他一小屁孩兒也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喜歡。   簡單來說就是由饞別人身子的原始衝動影響,模糊了他的判斷力,讓他產生好感,進而沉浸在這種感情當中,且在一定階段內感情還會不斷加深,一定程度上蒙蔽他的雙眼,左右他的判斷。   偏偏他篤定這是喜歡,更是加強了這種感情。   結果就被他父親當著「暗戀」對象的面暴打了一頓,這還不算,還被扒了褲子揍,打的死去活來,疼的哭天喊地,什麼臉都給丟光了。   這種「感情」也徹底破碎了,進而讓他完全淪落,心理日漸扭曲、畸形。   與父親爭吵到最後,他情緒崩潰下,嚷嚷出了實話——看到抗日神劇用風箏線設陷阱是真,貪玩是假,報復是真。   那部神劇裡頭,風箏線消滅了十幾個鬼子。他知道神劇誇大了許多,但同時也提供給了他靈感——因為他也知道風箏線十分危險。   把人割傷乃至割死後,他就自首,他爸肯定要賠錢,賠的傾家蕩產。至於他自己,無所謂了,反正他也覺得自己前途一片灰暗。   「沒想到他動機竟然是報復他老爸……這腦迴路確實驚奇。」祁淵嘴角抽搐:「想報復直接晚上拿刀捅他爹啊……」   蘇平冰冷如刀的目光剜了過來。   祁淵自知失言,趕緊閉嘴。   這時,另一名刑警踱了過來,說:「蘇隊,他的話不能全信,很大程度應該只是氣他爸的氣話而已。」   蘇平抬頭。   刑警便接著說:「如果他想自首,我們過來調查的時候他就應該直說了。但實際情況是,我們發現他看到照片後表情不大自然,連連追問,他話語自相矛盾辯解不過之後才承認的。」   「噢?」蘇平捏著下巴:「結合他相對隱秘的作案手法……本質上還是想報復社費咯?」   祁淵接話:「過失與故意,差別很大。而他已經承認自己是故意犯罪的了,所以具體動機,不是很重要了吧?」   蘇平輕哼一聲:「你說呢?」   差點忘了更新emmmm…… 第518章分歧   我國的刑法學界中,犯罪動機對量刑有一定影響是普遍認同的觀點,畢竟犯罪動機是犯罪分子實施犯罪行為的內心起因,反映了犯罪人的主觀惡性、危險性和社會危害性。   但目前尚缺少對犯罪動機的性質和具體作用的深入研究,重視程度也只流於淺表,是以犯罪動機在我國刑法中的地位並不明確,相當籠統,相關規範性文件對動機的適用性規定也非常少。   一般而言,司法實踐也只是將犯罪動機納入到酌定量刑情節中予以籠統的界定,高度依賴於法官的自由裁量權。   而報復親屬與報復社費,這兩動機區別可以說極大,危害性也是後者來的更大一些,但在司法實踐,審判過程中,佔比恐怕是極小的。   影響還不如輿情對宣判的影響。   而本案,祁淵也猜得到,法官裁定量刑最重要的參考依據在於三點,一個是犯罪行為系主觀故意與否,一個是蘇堃的年齡,最後一個則是衛軒的傷情。   目前這三點都已經確認了。   衛軒運氣好能活,卻也難免重傷並落下病根,一線刑警肯定沒法擋了,甚至可能落下眼中殘疾並因傷退休,運氣差點甚至可能因腦缺氧造成偏癱及智力下降,運氣更差點或許會不治身亡。   最壞的結果,便是成了植物人,生不如死,同時還長久的折磨著家人。   所以,祁淵說的其實沒錯,動機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   但蘇平較真更沒有問題,畢竟他們是刑警,不是法官。他們不負責審判,只負責查明真相和抓人。   動機也是真相的一部分,將兇手的動機搞清楚也是刑警的職責之一。   祁淵想明白了這點,便點點頭,不再說話。   想了想,蘇平又管那刑警借了對講機,通知下去,關於風箏線傷人案暫且告一段落,留兩名痕檢員繼續在現場收集證據即可。   其餘警力,繼續調查安志河遇害案。「信天翁」這個代號,目前暫時只在蘇平、孟雲益、荀牧等少數人交流時才會提到。   又過了好一會兒,那父子倆的爭吵總算結束。   而真相業已大白,取證工作也進行的差不多了,蘇平就讓老海開車帶這對父子回支隊,展開正式審訊。   其餘刑警繼續針對安志河遇害案展開走訪。   傍晚,蘇平收到個好消息——衛軒生命體徵平穩,已經初步脫離了生命危險,雖然傷情具體發展還得再觀察幾天,甦醒時間無法精確確定。   但至少預後良好,腦CT未見大面積梗死,不至於有太嚴重的後遺症。而手指也也續接了上去,目前來看存活良好,血液循環暢通,且環指與尾指發揮的作用並不大,往後生活應當沒有太大的影響。   可頸動脈與氣管斷裂,也不是說好就能好的,一線刑警生涯肯定終結了。   醫生能做的,也只是給予支持治療罷了。   不過這會兒能得知他保住一條命,而且可預見的後遺症並不嚴重,已經是頂好的消息了。   蘇平總算稍微鬆口氣,泡麵都多吃了一桶。   吃完後,他一抹嘴,看向孟雲益:「老孟,一天了,你還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麼?」   孟雲益放下泡麵桶。   片刻後,他又再次端了起來,咕嚕嚕將剩下的湯給喝完,又用叉子扒拉了幾下,將碗底的碎菜碎肉也給扒拉進嘴裡,緩緩地咀嚼著。   蘇平默默拿出個沙琪瑪遞給他,他接過,繼續啃了起來,卻還依舊是一言不發。   蘇平也不催促,就這麼定定的看著他。直到他一個沙琪瑪吃完,才問道:「一整天了,什麼都沒發現?還是說,一點消息都不能透露給我知道?   或者……上頭那幫人到底是什麼個意思?給不給查?不讓查就直接給個痛快話,也好過在這邊瘋狂拖後腿。」   一旁的祁淵感覺氣氛似乎有點兒不對,想要往遠處挪一挪,卻又不敢,只能硬杵在邊上看著。   聽到這話,他暗暗有些心驚。但結合早上了解到的消息,卻又有些明悟了——上頭的那些人,總是以大局為重的。   同時又忍不住暗暗腹誹——就算不給查,蘇平難道就會放棄了?   隨後他又是一驚,這幫傢伙竟然當著他的面聊這些相當敏感的話題……   不理解的同時,他還有些惶恐。因為哪怕蘇平和荀牧再怎麼看重他,這些事兒也不該讓他一個見習生知道。   而且蘇平荀牧也就算了,如今孟雲益也是如此,根本不避諱他,更讓他覺得心裡發毛。   他隱約感覺自己身上有大秘密,或者說蘇平、荀牧等人在他身上有著什麼布局。這種微妙的感覺,讓他有點兒毛骨悚然。   而與此同時,孟雲益也終於開了口:「說實話,如果……我說如果,上頭真的不讓查,你會放棄?」   蘇平看著他。   祁淵回過神,目光悄悄的瞥了眼孟雲益,一方面沒想到他說的話與自己剛想的相同;另一方面,哪怕他強調了如果兩字,這句話也透露出不少東西了。   但……   孟雲益不可能不知道這個,但他依舊說出口,只能說明,他也並不想瞞著蘇平。   或者說,任何一個還有良知有擔當的警察,恐怕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同事遇害而置之不理的吧。   所以孟雲益夾在兩頭其實也很痛苦?   祁淵如是想到。   而蘇平則終於開了口,淡淡的說:「我不會放棄。但我會把礙手礙腳的傢伙踢出局,免得個別人拖後腿,好全力偵破本案。至於偵破之後會怎麼辦,如何判刑,我管不了。」   孟雲益抿嘴:「你這又是何必?幹嘛非要跟上頭對著幹?」   「那又如何?」蘇平輕笑:「老荀是一把手,老趙頭不管事兒,那麼緊挨著就是我了。   我相信老荀也和我一樣,打算全力偵破本案。如此一來,我倆齊心協力,誰能阻擋?上頭嗎?可以,但在此之前,先把我倆停職了吧。   眼睜睜的看著臥底兄弟喪命而無動於衷,很抱歉,我做不到。如果哪天能做到了,我也不配再穿著這身警服了。」 第519章慌   「我當然也知道,我當然也不想。」孟雲益抿唇,壓低了音量,聲兒從喉嚨裡發出,說:「信天翁那是我的下線,我跟他合作了這麼多年,感情只比你深不比你淺!   蘇隊,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不管怎麼樣我至少不會做背叛組織的事兒,至少不會玷汙了自己警察的名頭。」   「我知道。」蘇平盯著他的雙眼:「說白了,你,或者說你們就是想要我有大局觀。   以大局為重,我懂,我當然懂,很多時候咱們確實沒得選,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又或者說,證據不足,沒辦法只能忍。   臥底計劃就是最簡單最直觀的例子。為什麼要讓咱們的兄弟去冒險當什麼臥底?不就是因為證據不足嗎?   很多犯罪集團,咱們不是沒證據,是沒有核心證據。那些小弟們犯下的事兒即使咱們知道了也根本沒有用,為了洩憤而不管不顧把那幫傢伙抓出來,根本沒有任何影響,他們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反而可能有了戒備心更難對付。   而那些大佬,硬抓來又怎麼樣呢?關個十二小時、二十四小時乃至四十八小時,還不是要乖乖放人?不但沒有意義,反而還可能暴露臥底的存在。   這種情況下,我們忍,乃至坐視他們繼續犯罪,這還能算是有大局觀,還能算是以大局為重。畢竟麼,大局面前,個人又算得了什麼呢?犧牲了也就犧牲了,慷他人之慨嘛,做的也不是一次兩次……」   「蘇隊!」孟雲益聲音沉了一些:「你當這麼多年老刑警了,怎麼還會說出這種話來?」   「說給孩子聽的。」蘇平無所謂的笑笑,瞅了祁淵一眼:「小祁,聽了這麼久,聽了這麼多,有什麼想說的?」   「我……」祁淵一愣,沒想到蘇平會忽然說到他。   而且還拋給了他一個大難題。   緊跟著孟雲益卻也也看了過來,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祁淵抿抿嘴,猶豫了幾秒之後才說:「我不知道。」   頓了頓,他才說:「只能說,純粹、單純的人,其實當不了警察。」   「有這個認知就夠了。」蘇平點點頭,隨後又看著孟雲益,問:「你剛剛說我應該懂你,那麼,這個問題我現在還回去,你應該也懂我才對吧?你覺得我這人沒有大局觀嗎?」   孟雲益沉默。   「如果照你提供的那些線索來看,這個團夥懂規矩有底線,雖然犯罪,但留著他們比剷除了他們來的更好些,我同樣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利用他們把別的沒底線的魚給一條條釣出來。   但現在他們已經沒底線了,殺人啊,殺的我們兄弟啊。這種事就和家暴一樣,只有0次和無數次,所以說他們已經沒底線了,這個魚餌已經超脫咱們掌控了……   上頭那幫傢伙,總是自以為能掌控一切,殊不知他們其實一直在玩火,隨時可能翻船。水能載舟,舟何時能鎮壓水?一直平平穩穩,不過是沒碰到足夠大的風浪而已。   所以……玩火就玩火吧,但當風起火漲,就該第一時間將火苗熄滅。如果他們想,大可重新物色一條魚充當餌,但現在這個團夥,不行了,必須將其搗毀,是必須。」   孟雲益搖搖頭:「重新物色一條……哪有那麼簡單呢?」   「那就乾脆不要。」蘇平淡然說道:「沒有這個餌,就釣不起那些魚了?沒這個道理。除非他們犯懶,只想躺著把功勞收割了,而全然不管其他。」   「萬一……他們就如你想的那樣呢?」   「那就像我剛說的,把個別人給趕回去,少來給我拖後腿。」蘇平說道:「這個團夥死定了,我說的,劉局也留不住他。別跟我扯什麼大局,搗毀他們才是大局,像你們那樣只能叫養虎為患。   而且我剛剛就說了,不端了這團夥,我對不起這身警服。當然,要劉局革我職,那我沒話說。警服都被扒了,那也沒對得起對不起的了,講起來倒也算是善始善終。」   「蘇隊你這又是何必?」孟雲益說道,同時手指不知不覺中,將沙琪瑪的塑膠袋給揉成了一小團。   「為了當好刑警,我已經丟掉了純粹。為了大局,有幾次我也不得不暫時放下底線。」蘇平盯著孟雲益,說:   「而現在,大局在我,底線也在我,你們還要怎麼說?讓我連大局也丟了嗎?只為上邊那幫傢伙的正績服務,當一條為他們賺取功勞的走狗?   說的幼稚點,我當年為一腔熱血而當兵,專業後為了心中的純粹當警察,認識老局長後,開始為堅守底線而工作,再認識了老荀,變成大局為重,為大局秩序服務。   到了現在,我不想再變,不想再退了,因為已經到底了。你明白嗎?到底了,再退再變就不是警察,成官了。   我不想當官,我只想當警察!要早十年二十年還好說,但現在,我五十歲了,一身傷一身病,眼瞅著沒幾年好幹,再撐一陣子不得不申請傷退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早就徹底死絕。   這最後的關頭我只想守住自己的堅持,免得堂堂正正了一輩子,咬牙挺了二三十年,卻在最輕鬆最不需要墮落的日子墮落成了我曾經討厭過的人。   而且我女兒馬上畢業,她崇拜了我一輩子,我不想她進入公安系統後,心目中的我的人設直接坍塌了。我更不想將來有一天,她有可能親手給我戴上手銬,然後承受不住風言風語向上級辭職,毀了自己的事業與前途。」   「我懂了。」孟雲益長呼口氣,點點頭,鄭重地看向蘇平:「那……我幫你。」   蘇平看向他。   「別這麼看著我。」孟雲益嘴角揚起,隨後抬手懟了他胸膛一拳:「刑偵支隊裡頭,不只有你一個警察。」   蘇平摸摸胸膛,隨後也跟著笑。   祁淵低下頭,連連咽了幾口唾沫。   他倆的話他覺得自己完全插不進去,也有點雲裡霧裡。   但大概意思他能聽懂,正因如此,他才覺得慌…… 第520章無懼無畏   更要命的是,這會兒蘇平和孟雲益的目光紛紛投了過來,落在了祁淵的身上。   他咽了口唾沫,默默將手上的火腿腸全部塞嘴裡,隨後小心翼翼的問道:「蘇隊,需要我做什麼麼?」   「我倆剛說的,聽明白了麼?」蘇平問道。   祁淵本能的搖搖頭。   「嘖,」蘇平翻個白眼:「咋,怕我殺你滅口啊?」   祁淵再次搖頭,並悄悄把香腸給咽了下去。   蘇平:……   過了幾秒,他嘆口氣,說:「行了,小祁你回去吧。」   「好啊,包在我身上!」祁淵本能回道。   蘇平:???   「呃,不是……」祁淵撓撓頭:「蘇隊你聽我狡辯,我……」   「狡你馬呢!」蘇平呸一聲:「行了,認真說,我建議你回去。這個犯罪團夥不同以往,他們的能量龐大得很,沒有足夠的經驗,不但對付不了他們,還可能把自己給搭進去。   你見習期都還差三個月才滿,我不建議你參與進來,所以……回去吧,這事兒,你別瞎湊合了。」   祁淵眨眨眼睛:「可是……我回去的話,蘇隊你不怕我大嘴巴把你們剛說的話給抖出去?」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怕什麼呢?」蘇平輕笑:「更何況,說出去又能如何?信天翁遇害,說明他的身份理應已經暴露。而我們接下來的調查,他們也不可能不清楚咱們在查什麼……   至於上頭的那些傢伙……呵呵,咱們的行動連犯罪團夥都瞞不過去,你以為瞞得過他們嗎?   所以說,別以為你聽到了什麼大秘密,惶恐不已的樣子,其實根本就無關緊要。我敢說出來,就不怕走漏風聲。我要害怕,就不會在這種場合下光明正大的說。」   「明白了。」祁淵深吸口氣,隨後說道:「那……蘇隊,我想留下來。」   「噢?」   「我之前就說過,我不想被釘在恥辱柱上,我不想變成自己曾經鄙視過的人,至少目前不想,也沒有誰逼著我墮落。」祁淵認真的說道:「所以,我不奢望自己能成為一名好警察,但至少,我還得是名警察。」   「行,知道了。」蘇平頷首:「那你聽指揮,別礙手礙腳。另外注意保護好自己,儘量別單獨行動。先給你打個預防針,如果你出了什麼事兒,我們未必能救得了你。   我希望這樁案子結束後,咱們能一塊兒下館子相互慶功,而不是結伴去你家吃飯,懂?」   「懂。」祁淵笑道:「那我現在需要做什麼?」   「去把老魏叫過來,然後再給老凃打個電話吧。」蘇平說道:「一整天過去了,按理說,怎麼也該有點兒收穫了才對。」   「好的,明白了。」祁淵頷首。   剛打算起身,他身子又頓了頓,片刻後,他又忍不住回過身問:「對了蘇隊……那個,受害人的家屬,貌似到現在還沒有通知,要不要……」   蘇平眉頭一皺。   孟雲益臉色也變了變。   「怎麼了?」祁淵問道。   「信天翁,名叫安志河。」孟雲益猶豫幾秒,爾後深吸口氣,說:「但安志河,只是他新身份。這個身份,因故意傷害入過獄,『父母』都在他入獄期間先後死亡了。   而他剛從警校畢業,通過聯考進入基層派出所的時候,叫『安遠』,本身平康市王橋縣人,父母都是農民。   當他被確認為『臥底』的那一刻,『安遠』就已經『犧牲』了,這是為了他的安全考慮。」   祁淵張了張嘴。   這事兒,他隱約能猜到。臥底難免需要改頭換面,與過去完全斬斷,否則一旦露出半點馬腳,基本就是十死無生的局面了。   只是這些事兒離他太遠,所以他沒細想,此刻孟雲益說出來,便給了他一定的觸動。   同時,蘇平接過話:「即使信天翁的身份暴露,『安遠』這個名字應當還安全,他父母不至於有什麼危險。可一旦通知他父母,他們一過來,便可能被該犯罪團夥知道,他們很可能成為犯罪團夥報復的目標。」   頓了頓,孟雲益抬頭看向祁淵,輕聲說:「就如同我們警察,還有刑法,是對潛在犯罪的震懾一般,他們這麼做,其實也是對臥底,以及對自己團夥內部的潛在叛徒的一種『震懾』。   讓臥底身份暴露的人,背叛他們的人付出常人根本難以承受的代價,才能在一定程度上震懾住他們想震懾的人,才能讓他們的處境相對安全些。對他們來講,足夠狠,才有最基本的安全。」   「明白了。」祁淵應道。   「所以,」蘇平說:「我和老荀商量過,都決定等這樁案子結束,這個犯罪集團被徹底搗毀之後再通知受害人父母,把這些年的事兒,都告訴他,並將應發的補償都發到位。」   「補償……」祁淵輕嘆口氣:「他們未必想要吧?不過……以為早就犧牲遇害的兒子,是個比原先他們所知道的更偉大的英雄,對他們而言或許也算是一種安慰。而補償,多少也能讓他們生活更好些。」   孟雲益看向祁淵:「不要想得那麼複雜,我們什麼也無法左右,想那麼多只是給自己添加煩惱罷了。」   「嗯,」蘇平接話:「你只要記住一個核心原則,補償,他們可以不要,我們不能不給。」   「明白了。」   蘇平又說:「所以偵破本案,搗毀犯罪集團,也是對他,對他父母最好的交代。」   「嗯。」祁淵再次點點頭,便轉身離開。   此時老魏正和一幫痕檢員在一塊,圍著個桌子研究著什麼,多數人手裡都捧著碗泡麵,時不時的嘬兩口,雙眼卻始終盯在桌面上。   祁淵走過來,離著大概還有三五米的時候便喊道:「魏主任,魏主任!」   老魏抬起頭,見是祁淵,便笑道:「怎麼啦小祁,蘇隊找我?」   「嗯,蘇隊讓你過去一趟……你們這好像不是很方便?」   「確實,有個東西需要好好研究討論下。」老魏頷首說:「不然這樣,你讓蘇隊再給我半個鐘,等會兒我過去找他吧?」   「行,」祁淵思忖兩秒,便說:「那我回去轉告蘇隊。」 第521章情報   「怎麼?」蘇平看見祁淵自己回來,不由問道:「老魏不在?」   「在的,但他們似乎在研究什麼東西,需要點時間。」祁淵說道:「他說再給他半個鐘,半個鐘後他過來。」   「行。」蘇平頷首,隨後招呼祁淵坐下,並看向孟雲益:「你繼續。」   「剛說到哪兒了?」孟雲益問。   蘇平斜了他一眼,又看向祁淵,隨後說道:「信天翁臥底十年,收集到的核心證據並不多。   目前他能確定的級別最高的人物,算下來應該是老四,團夥內少數認識他的人都叫他四哥。   而信天翁查到,這位四哥本名叫方天浩,曾任餘橋野生動物園副園長,不過十二年前就已離職,之後利用在職時積累的渠道與人脈,與團夥中其餘大佬合謀搞動物生意。   可以說,除了神神秘秘的魁首之外,團夥內的動物交易主要就由他負責。而二哥負責古董文物,三哥負責的暫時不明。而五哥石明泰則負責標本以及名貴植物這一塊生意。」   頓了頓,蘇平又接著說:「其中五哥石明泰負責的生意至少在明面上合法,五哥他的公司具備相應的動植物標本製作及運輸、售賣的資格執照,也具備部分名貴植物的經營許可權。   當然,允許製作、銷售的動植物標本,僅限於非保護、三有類動植物。而植物銷售經營許可權局限性也很大,所以不排除他暗中搞些超越權限的非法生意。   不過這方面可能性應該不大,相比於存活著的生物,保護動物標本的價值其實並不高,需求量也小。」   祁淵聽到這兒,不禁沉思起來。   但很快他又回過神——孟雲益問蘇平說到哪兒了,蘇平沒必要將這些詳細的事兒都複述一遍吧?   不過再看孟雲益面帶微笑的表情,他便大概明白了,蘇平這是刻意說給他聽得,免得後邊的內容他聽不懂,雲裡霧裡,到頭來還得問。   半分鐘後,孟雲益又接過話:「這個團夥的最高層負責人,一共有六人。但老六同樣神秘,跟老大一樣從來沒露過面,所以身份什麼的都無法確定。   至於二哥三個,露過臉,不過次數不多,一年到頭沒兩次。而且信天翁跟他們還是有著差距,所以暫未打聽到他倆的身份。   而我們這邊,試過利用人臉識別,可惜沒找到這人,估計他倆不是咱們餘橋本地,甚至不是咱們本省的。」   「外省人麼?」祁淵皺眉:「那確實不大好查。硬查的話,還容易打草驚蛇,說不定咱們還沒和當地同事溝通好,他們就捲款逃到國外去了。」   「是這個理。」蘇平也點點頭,倒是認同了祁淵的判斷。   「而大哥是什麼人咱們到現在沒搞清楚。」孟雲益嘆口氣,問道:「所以現在明白了吧,上頭的顧慮也不是全無道理……」   「不管有沒有道理,總得試一試,萬一讓咱們查清楚了呢?」蘇平反駁,隨後說道:「你繼續講吧,這些基本信息咱們之前就已經都知道了,說點兒咱們不知道的。」   「行吧。」孟雲益聳聳肩,也不跟他爭執,想了想,又左右瞧瞧,見沒人注意到這邊,便說:「我們猜……只是猜測,平寬縣公安刑偵大隊的副隊、教導員,還有縣局正偉,疑似與該團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噢?」蘇平立馬坐直了身子:「你早上的時候怎麼不說?」   孟雲益抿抿嘴。   蘇平又嘆口氣,腰彎了下來:「也無所謂了,調查本案的事兒本身就不可能瞞過去……只希望這幫傢伙別這麼敏感,直接腳底抹油開溜就成。」   頓了頓,他又問道:「還有別的麼?一塊說了。」   「我們不只有信天翁一個臥底。」抿抿唇,孟雲益又悄悄遞給蘇平一個小本子,隨後說:「除了信天翁之外還有四人,四人互不認識。本子上有他們的代號和最近聯絡時間及匯報的線索,你瞧瞧。   當然,只有代號,聯繫方式及『工作』都沒有,這也是為了保護他們,蘇隊你……」   「能理解,沒關係。」蘇平回一句,隨後便翻開本子瞧了起來。   孟雲益又接著說:「其中『燕鷗』與這個團夥並沒有關係,他盤了個店面賣啤酒小龍蝦,生意不錯,該團夥中不少人都愛光顧。   不過他查到的信息卻並不少。當然不是他自己查的,而是他手底下的那幫『線人』。   怎麼說呢……他跟其他臥底不大一樣,他屬於『職業臥底』,也是咱們隊裡的資深老人了。   而他從不直接臥底到犯罪團夥內部,都是在目標附近開大排檔、酒吧、賓館或者KTV之類的,主要依靠發展及掌控『線人』對目標展開調查。   他手底下的線人資源相當豐富,我估計甚至要超過蘇隊你。最近一次匯報的內容,信息也來自於他手底下的線人——馬眼和黃仔……」   祁淵嘴角一抽。   是不是混進了什麼奇奇怪怪亂七八糟的東西?   蘇平倒是面色如常。   孟雲益則暗暗頓了頓,隨後繼續說:「馬眼和黃仔是一對搭檔,倆都是該團夥掌控的貨車司機。   他們匯報說,清明那天,他們會拉著一車貨回平寬縣,並在當天晚上,在縣城東邊八公裡左右的墳山上進行交易。   而且這次交易量不小,與他們交易的團夥也是咱們盯了許久的目標之一,上頭給的指令是,做好蹲點埋伏,在交易完成之後,放了賣家打掉買家。」   蘇平撇了撇嘴。   孟雲益名義上歸他管,但就連這種事兒都不通知他,而是直接繞過他和荀牧,向上級請示……   說起來其實已經算是越權了,如果他和荀牧心眼小些,也不在乎上頭的看法,甚至足以將孟雲益給摘掉,換個他們的人放上去。   只是這樣搞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們倆也會被上頭給摘掉……   幾秒後蘇平便收斂了心緒,爾後若有所思:「清明麼?倒是沒幾天了……老孟,你覺得這筆交易,他們還會不會繼續?」 第522章發現   孟雲益遲疑兩秒,隨後輕輕點頭:「很可能會。   雖然信天翁暴露了,但其餘臥底並沒有,再加上以往行動的時候,該團夥基本都沒有損失,倒是他們的買家不時被端掉……   這種情況下他們應該不會想太多,只以為那些買家內部被咱們給滲透了,而自身沒有問題,在信天翁被他們殺害之後,他們該會以為內部已經肅清,交易很可能繼續。   更何況這樁交易金額不小,千萬級別的,先前談就談了許久,貿然取消,未必還能再賣的出去,損失不小,他們未必捨得。」   頓了頓,孟雲益又問:「怎麼,蘇隊想對這次交易下手了?我不建議這麼冒險,端掉該團夥的一小波人根本沒有太大的意義,對該團夥而言頂多只能算傷筋動骨,卻還談不上致命。   恰相反,這次行動後,他們肯定會引起警覺,察覺到內部依舊存在我們的人,而且那幾個神神秘秘無法確認身份的頭目絕對要逃,到時候更麻煩。   如果不抓,只派人盯著這幾個傢伙,順藤摸瓜的往下查……其實我們試過了,沒效果,不能成的。   這個團夥的警覺性很高,階級明確,上下分明,想通過下邊的人查到上面的成員實在太難了,而且團夥下邊負責不同生意的人之間也基本沒聯繫。   化整為零下,說實在的,非常難對付。跟了這個團夥這麼多年,上頭也吵過無數次,最後吵出來的結果就是,將六名頭目給端了,並把他們的保護傘給剪除。   到時候下邊的小蝦米自然掀不起風浪,況且上邊的頭目被抓,下邊的人自然也跑不掉。從上而下拿人,才能保證將之連根拔起,自下而上抓沒用。」   蘇平點點頭:「我知道。」   說完他又保持沉默,沒有進一步的指示。   孟雲益見了,只得繼續講述他知道的信息。不過他接下來講述的情報都比較瑣碎,沒太大的價值,但要說完全沒用也不見得。   針對這種團夥性犯罪,偵查工作需要的時間相當漫長,活也非常瑣碎,這也沒辦法。   講了能有十來分鐘,蘇平才讓他停下。   祁淵一頭霧水,針對有組織犯罪團夥,偵查方法與尋常犯罪完全不同,他沒什麼經驗,挺逗聽不懂,也完全無法判斷剛剛孟雲益講述的內容的價值。   直到蘇平看向他,他才回過神。   「老魏可能還得再過一會兒才能來。」蘇平又看了眼手錶,隨後說:「給老凃打個電話吧,問問他都發現了些什麼,有沒有進展吧。」   「好。」祁淵趕緊掏出手機,給凃仲鑫打了個電話,並第一時間打開了揚聲器。   電話很快接通。   「小祁啊?蘇隊讓你打的這電話吧?正好,我剛打算跟你們聯繫。」凃仲鑫的聲音傳出。   「凃主任,」祁淵立刻叫道,隨後抬頭看向蘇平,說:「蘇隊這會兒就在我邊上呢,我把手機給他吧,你跟蘇隊聊。」   「好。」   說著祁淵就把手機遞給了蘇平。   「蘇隊,」凃仲鑫在電話那頭打了聲招呼後,便直接說道:「三點。   第一,死亡時間判斷為二十六號——也就是大前天晚上十一點到前天凌晨一點之間,距今早案發時大約五十六到五十個個小時的樣子。   第二,死者屍塊被蟒蛇吞入腹內的時間,為昨天凌晨三點到五點左右,具體過程方面……   推測為先吞入一隻左腳,一隻手掌,又吞入了整個軀體,最後吞下右腳,便離開了受害人的埋骨地,來到案發時的那處小湖泊邊消化食物。   第三,也是最後。我在受害人的體內發現了結構類似於3,4亞甲基二氧基甲基苯(河)丙(蟹)胺的藥物成分,經過高效液相色譜法、氣象色譜-質譜聯用法等方式方法確定為亞甲基二氧吡咯戊酮……」   「等等等等……」蘇平一臉懵:「啥玩意兒?有點耳熟,但不記得……是某種獨品麼?」   「對。」電話那頭,凃仲鑫說道:「屬於卡西酮類獨品,也是新型獨品的一種。從屍檢結果看,他吸食此藥有一段時間了,成癮……頗深。」   「成癮……」蘇平沉默兩秒,爾後看向孟雲益。   「他沒跟我說過這事兒!」孟雲益立刻道。   「沒匯報過……」蘇平嘖一聲,隨後便又將手機抬起來些,說:「行,我大概知道了。還有什麼麼?」   「暫時就這些,有別的消息我再跟你聯繫吧。」   「好。」   「那這事兒也麻煩蘇隊你跟荀隊講講,我就不再另外通知了?」   「成。」   「行,那我先掛了,回見。」   「拜拜。」   掛斷電話,蘇平將手機還給祁淵,隨後搖搖頭,說:「不大好確定他染癮這事兒究竟是受犯罪團夥脅迫,還是自發行為了……」   祁淵收回手機,同時忍不住說:「我想應該是被脅迫吧。不是有很多團夥喜歡用這玩意兒來控制團夥內的人員……」   蘇平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那是涉毒團夥,才會用這種法子控制下邊的成員。尋常團夥不敢碰這塊的。   道理很簡單,經濟犯罪罕見有上升到死刑的,涉黑嘛判死的雖然多但也不是必然,還有希望。但如果碰了毒品……達到一定量就可以說是十死無生了。   而且別以為這法子安全,其實並不,風險相當大,一旦團夥內某個成員違法犯罪而落網,進而被查出有癮,追問出藥物來源,整個團夥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利用獨品控制成員這種事兒,對一般的犯罪團夥而言,他們既沒膽子也沒必要這麼幹,風險,而且是無意義的風險太大了。所以……對這類團夥你別太想當然。」   「哦……」祁淵頷首表示受教了。   蘇平又抬起頭看向孟雲益,問道:「老孟,你對這團夥比較了解,你覺得呢?」   「我覺得什麼?」孟雲益眨眨眼睛。   「該團夥,是否涉毒?」   「不知道。」孟雲益搖頭:「中午就說過按之前的調查結果看是沒有。所以哪怕有也隱藏的很深。但按你說的,即使暗地裡做這個生意,也不會用藥來控制下邊的人。   所以……信天翁的癮,或許跟該團夥無關。」 第523章猜測   「這麼說,他變節了?」蘇平挑眉。   「也不能這麼說。」孟雲益又搖搖頭,想了想,說:「我的經驗告訴我,他應當沒有變節。至於這藥癮……」   頓了頓,他忽然想到件事兒,說:「對了,還有一種可能忘記講。之前不是判斷,該團夥或許早就發現了信天翁的臥底身份,只是一直沒有處理嗎?」   「嗯?」蘇平若有所思:「是了。用獨品控制普通人員的風險極大,但如果確認目標身份為臥底的話那就不一樣了。何況他們的目的恐怕也並非是控制他而是報復……   但也不對啊,用這種法子控制臥底,豈不就相當於直接讓我們知道這幫傢伙手中有獨品?   還是那句話,如果該團夥本身就以獨品生意為主的話倒也罷了,可他們不是,所以不該動獨品這種手段。   而且還有個問題啊,信天翁他為什麼不匯報這事兒?不論怎麼說都解釋不通。」   聽到這兒,孟雲益眉頭緊鎖。   倒是祁淵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蘇平注意到了這點,抬起頭看向他,問道:「你想說什麼?」   「如果是報復,」祁淵組織了下語言,用不太確定的語氣講述說:「會不會是這種情況——信天翁根本不知道自己染上了癮?」   「噢?」蘇平反應極快:「你的意思是說……他被套路了?」   孟雲益眼前一亮,但很快又重新皺起眉頭:「不對啊,老凃先前念得一大串藥名兒我是記不住,但卡西酮類藥物我知道,吃了會有明顯的興奮反應,他不至於反應不過來吧?」   「未必。」蘇平眯著眼,搖搖頭說:「倘若劑量不大,循序漸進的往上提的話……而且還將藥物隱藏在各種酒裡頭套路他喝下去,他還真不一定能察覺到自己成癮。   畢竟只要計算好時間給藥,戒斷反應就不會產生。而長期用藥後產生的輕微反應,由於也是潛移默化的發生的,信天翁也沒法察覺到自己中毒了。」   「確實不排除這種可能……」孟雲益捏捏下巴,說道:「如果他沒變節的話,自身不知情,算是個合理解釋。」   「應該說是最合理的解釋了。」蘇平接過話,隨後聲音又沉了下來,說:「除非他已經變節,並以服毒作為投名狀。」   祁淵納悶道:「那怎麼會呢?如果他變節了又怎麼會被犯罪團夥……」   頓了頓,他又反應過來,實際上這個問題他早上就想通了,只是還並不深刻,便輕嘆著說:「也是了,臥底身份一旦暴露,不論是被動發現還是主動說出來的,都不會有好下場,哪怕變節了。   因為犯罪團夥的頭目,冒不得這樣的風險。所以他們肯定會防範著臥底,不會再讓他接觸到任何核心機密的內容。而且只要他們認為臥底已經脫離了他們的掌控,就會直接將他清除。   所以……當信天翁身份暴露的那一刻起,其實就已經註定結局了,不說必死無疑,但每一刻都稱得上是險死還生。最終要麼搶在犯罪團夥動手之前功成身退,要麼被犯罪團夥所殺。」   「是啊,只有這兩個結局,而且遇害的可能性,遠大於功成身退。」蘇平抬起頭,看著漆黑的夜幕,滿天的星鬥。   三人再一次沉默了下來,都不願意再探討信天翁體內發現的藥物背後蘊含的線索,因為他們仨多多少少都心裡有數。   如果不是證據確鑿,他們不願意相信這麼一位刑警會背叛組織,倒向犯罪集團。因為倘若他是清清白白的,此刻的懷疑對他而言便是侮辱。   人家豁出去命,改頭換面想方設法的收集線索與證據,遇害後如果還得面臨這樣的懷疑,未免也太過了些。   更何況對他們仨而言,哪怕信天翁真的變節了,他們也可以理解。因為他們不知道信天翁究竟處於什麼樣的環境當中,但只要大致想想,就讓他們腦瓜疼的厲害。易地而處,哪怕蘇平也沒把握自己能扛下來,且一扛就是十年。   蘇平最先提出信天翁辯解的可能,也是為了讓孟雲益否定他。   如此過了幾分鐘,蘇平才回過神來,掏出手機給荀牧打了個電話,將屍檢結果轉告他,卻沒說自己與孟雲益、祁淵的猜測和判斷。   電話那頭,荀牧沉默了很久,一分多鐘後才說了聲知道了,他們現在正在回平和鄉的路上,大概半個鐘後到,一切等他回去再說。   蘇平應了聲好,隨後將手機放下,並道:「老荀就要回來了。」   「回來?」孟雲益一愣:「我還以為他們打算就待在縣城了呢。不是,他們回來幹嘛呀?那個團夥雖然說大本營並不在平寬縣而在清安縣,但好在縣城裡也有不少力量,他們應該待在那兒才方便調查吧?來回跑多耽誤事兒?」   「他們回來自然有他們的理由。」蘇平搖頭說道:「別忘了你剛剛說過的話,某些人,疑似與這個團夥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種情況下,他們的目的相當容易暴露。而暴露後,處境也相當危險。」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祁淵忽然有感而發:「何況我們的目的並不僅僅是斷人財路,還要把他們抓起來,該槍斃的槍斃該坐牢的坐牢。」   「對。」蘇平哼一聲,說道:「信天翁都被他們殺了,你覺得他們還會有太大的顧慮嗎?」   孟雲益點點頭。   這時,老魏終於走了過來。   遠遠地,瞧見蘇平三人在小聲的說著什麼,他為了避嫌,五六米外就打了聲招呼。   蘇平回過頭,露出微笑,對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隨後問道:「怎麼,你都忙完了?都有什麼發現?」   「是這樣。」老魏小跑著過來,隨後盤腿席地而坐,說:「我們下午些的時候在湖泊便搜尋了一圈,找到了那條蟒蛇的巢穴。你們猜我發現了什麼?」   「猜個鬼,有話直說!」蘇平懟了一句。   老魏嘿嘿笑著,隨後說:「主要是兩個發現……」 第524章工藝品   「一個是築巢時間。具體的不太好判斷,但可以肯定絕對超過一星期了。換句話說,這條身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緬甸蟒,逗留在這片山林裡超過一星期了。」   「一星期?」蘇平打算了老魏的話,兩手在膝蓋上一撐,緩緩站起來,在邊上踱著圈兒,同時說:「村子裡並沒有蟒蛇出沒的傳聞,家畜也沒有莫名丟失的情況……   而附近山林我們今天大規模搜山也看了一遍,由於附近村寨的村民活動,幾乎不存在體型大過一隻雞的動物生存。也就是說,對於這條緬甸蟒而言食物是相當短缺的……那它這一陣子,吃什麼呢?」   「魚鼠這一類的吧。」老魏說:「它們雖然體型小了點,但也是肉。那蟒蛇說起來不是特別大,爬行動物本身又屬於冷血動物,不需要額外消耗能量來維持體溫,靠著這些小動物存活一星期應當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也是。」蘇平瞭然的點點頭,跟著又說:「不過……這條蟒蛇出現在這兒,應該跟信……」   頓了頓,他立刻改口:「跟受害人,或者背後的犯罪人脫不了干係。因為一條蟒蛇,沒道理無緣無故在一星期前忽然出現在這兒。」   老魏還不太清楚受害人的身份,蘇平也沒打算讓他知道。不過倒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不想他牽扯進來。身為痕檢員,他只要幫忙做好痕跡檢驗這一塊工作就好了,其餘的,還是別涉及太深。   「嗯。」老魏輕輕點頭,說:「這就是第二個發現了。我們在這條蟒蛇的洞裡頭發現了點兒東西,包括了少量玻璃製品,少量金屬製品,少量木製品等各類工藝品,總數不少,目測起碼得有一百多個。」   蘇平挑眉:「這些東西是那條蟒蛇收集去的,還是人為放進去的?」   「當然是人為放的,蟒蛇哪可能有收集癖這種怪異的嗜好?」老魏說道:「這些玻璃製品等物上邊似乎都蘊含有少量信息,倒是沒有進行加密,不需要請專門的專家整,我們就能成。但信息太過零散了,提取起來有點難度。」   「噢?」蘇平當即問道:「都有些什麼信息?需要怎麼提取?」   「主要是拼接,這些東西很多都壞了,可能是被蟒蛇弄壞的,而且還有少量遺失,我們的人目前正在找。」老魏說道:「我們還請技術隊的同事提供一定的遠程支援,剛剛小祁來找我的時候我們就在幹這事兒。」   「那都拼好了麼?」   「還沒呢,只拼好了部分,確定了上頭存在少量信息,我就過來了——在此之前我們只是覺得這些工藝品上邊的紋路圖案什麼的有點奇怪,推測它們被當成了某些信息的載體,而拼接部分後確定咱們猜測沒錯,就先過來匯報。」   蘇平若有所思,幾秒後才接著問道:「這些信息與本案有什麼關聯嗎?」   「你看看這個。」老魏遞給他一張餅狀的玻璃工藝品,直徑大概三釐米左右,破的挺嚴重,被老魏用木框給框住勉強固定了起來。   見蘇平接過,老魏又取出手電,將光亮調整到最弱,又取出一塊毛巾包了下讓光線更加柔和些。   接著他便將手電貼到了這塊玻璃餅的背面。   蘇平低下頭一看,便見上邊出現了幾行英文小字。   MDPV   4-MMC   3,4-Methylenedioxy-N-methylcathinone   NDMT   ODMT   MDMA   MDA   MA   AMP   片刻後,他又一頭霧水的抬起頭,懵逼的問:「這是什麼?」   「開始時我也懵,就在群裡問了一嘴。」老魏說道:「老凃告訴我說,都是獨品,包括卡西酮類、曲馬多類和苯丙胺類。」   頓了頓,他搖搖頭:「可惜信息太少,具體什麼意思我也說不清楚。」   蘇平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怎麼了?」他這模樣落被老魏看在眼裡,老魏便問道。   「沒什麼,想到了些事兒。」蘇平搖頭,並不打算細說。見此老魏倒也沒多問。   過了幾秒,蘇平又問道:「看上去,這些工藝品拼合的難度相當大?」   「是相當大。」老魏說:「關鍵我們也不能保證目前收集到的東西是不是齊的,如果不齊……」   「怎麼會不齊呢?」孟雲益忍不住問。   「難說,可能蟒蛇活動的時候給帶出去了,又或者被它給吞了,都有可能的。玻璃製品倒是沒那麼容易被消化掉,但那些木製品、金屬製品之類的可就未必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而且你們也看到了,單單就這玻璃餅,便碎裂為了多塊,拼合它花費了咱們好幾分鐘時間。而類似的工藝品,整整有上百個,所以……沒個幾天功夫,恐怕拼不好。」   「大概要多久?」蘇平又追問道。   「保守估計……一兩天吧。」   孟雲益眨眨眼睛:「你剛剛不還說要好幾天?」   「但隨著拼接工作進行下去,剩下的零件越來越少,自然越來越快嘛。」老魏說:「主要是得從一大堆零件當中找出符合的目標,然後再試試能不能拼上去,就很難。   簡單理解就像是拼幾十副混在一塊兒的拼圖,頭幾張圖肯定是最難拼的,後邊會越來越簡單。」   「儘量快些吧,有重要發現第一時間匯報。」蘇平眼珠子顫了顫,知道若是讓老魏負責這事兒的話他恐怕就不可避免得知道本案內幕了,便說:「另外……這份工作,只能由你,以及由你信任的人去幹。」   這話其實有些多餘,支隊就算被犯罪團夥滲透,他們滲透的目標往往也是一線的外勤刑警,而不會滲透法醫、痕檢員等技術口的人才。   一個是意義不大,還有一個則是難度較高。   不過畢竟小心無大錯,蘇平還是告誡了一聲。   老魏反應極快:「嗯?怎麼,這樁案子……涉黑啊?」   蘇平嗯一聲,輕輕點頭。   「那……」老魏抿抿嘴,立馬說:「行,我心裡有數了。那我這就先回去幹活,順便看著點那幫傢伙吧?真的有發現的話第一時間告訴你。」   「好的,辛苦了。」蘇平輕輕頷首。 第525章回返   目送老魏離開,祁淵才忽然開口:「對了蘇隊,有一件事兒,我想不太明白。」   「說。」蘇平道。   「那蟒蛇既然在湖邊有巢穴,幹嘛不直接進巢穴裡消化啊,待在岸上多危險的?這種情況下出於本能不都得儘量找個安全點的地方消食嗎?要麼呆巢穴裡要麼爬樹上唄……」   「那還不簡單,吃的那麼胖,進不去洞爬不上樹了唄。」蘇平翻個白眼,說道:「如果是自然界中野生的蟒蛇也就罷了,但現在想想那條蟒蛇貌似沒有多少兇性,估計是被人……被那個犯罪團夥暗中飼養的。   這種情況下這條蟒蛇在這方面『沒經驗』也很正常,打的洞至少入口處比自己身子直徑應該大不了多少,往常吃點老鼠啊魚啊之類的也就算了,這會兒吞了個人,肯定進不去。   如果再讓它在野外多生活一段時間,說不定倒能長點教訓,把洞口開大些方便自己飽食之後進去……   也不一定,如果生活的時間再長久些的話,估計它要麼被餓死,要麼因為太餓爬下山偷村民的雞鴨鵝牛羊豬啥的來吃,然後村民應當就會報警了。」   祁淵輕輕點頭。   又過了幾分鐘,荀牧的車隊回到了山腳下。   遠遠瞧見他的車,蘇平便立刻起身,帶著祁淵和孟雲益下山。   「你們果然還在山上。」荀牧從副駕駛位走了下來,右手上還纏著繃帶。   「受傷了?」蘇平眉頭一挑:「誰幹的?」   「兇手。」荀牧聳聳肩:「或者叫『直接兇手』吧。我們逮到他,他激烈反抗,抽出把匕首來,我跟他打做一塊,倒是三兩下就把他解決了,但巴掌不小心讓劃一刀。」   「傷口深不深?」   「不咋個,沒大礙,放心吧。」荀牧擺擺手:「上縣醫院做個清創打了針消炎就差不多了。」   蘇平這才點點頭,想了想又問:「對了忘了問,抓到直接兇手了?什麼情況?」   「你應該能懂。」荀牧目光看向蘇平身後的孟雲益和祁淵,點了點頭,同時說道:「簡單來說就四個字,丟車保帥。」   「那字念居!」蘇平翻個白眼。   「你TM能不能別那麼考究?」荀牧雙目瞪得滾圓:「抓重點行不行?」   蘇平乾咳兩聲,說:「這不顯而易見嗎?很顯然這幾個直接兇手被他們背後的團夥給拋棄了唄。」   「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荀牧頷首道:「不過這裡頭透露出來的消息有些非比尋常。」   「噢?」蘇平抬頭,片刻後又輕輕頷首,很快反應過來:   「是了。按道理講,直接兇手殺人後,應該要麼被秘密送走送出省乃至送出國,要麼就被秘密處理掉。而像這樣直接把兇手丟給我們警方的情況……不太符合常理。」   「嗯。」荀牧頷首說道:「丟給我們,實在太過冒險了。沒有誰能保證他人的口風足夠嚴,萬一說了不該說的話,他們可就全都暴露了。」   「那這是什麼情況?」蘇平捏著下巴,表情瞧上去顯然有些疑惑。   「具體還不確定,但我認為,這次該團夥殺人的行動,或許並沒有得到他們高層的一致同意,或者說高層方面並未達成一致,產生了分歧。」荀牧說。   「解釋不過去啊。」蘇平搖搖頭道:「就算沒有達成一致,最優選也是將這幫人給處理掉,或者轉移走,而不是直接拋棄讓他們自生自滅。」   「那如果……分歧並不僅僅是『信天翁』的死活問題呢?如果,他們的分歧已經大到了一定程度,明面上依舊哥倆好,暗地裡卻在打生打死呢?」   荀牧身為支隊長,目前蘇平知道的所有消息,除了老魏剛剛才匯報的那些線索自我,他全都知道。   而且中午之後的消息都是蘇平轉告給他的。   「這樣……」蘇平微微皺眉,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過了幾分鐘才試探著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信天翁的死,未必是因為他的身份暴露,而有可能是該團夥高層的矛盾,他成了犧牲品?」   「應該二者兼有,即他身份確實已經暴露……」荀牧接過話說道:「但既然該犯罪團夥已經容忍了他許久,沒理由這會兒痛下殺手。除非,他們另有目的,想要用信天翁的死來達成某種目的。」   頓了頓,他又搖搖頭,改口說道:「不過如果信天翁查到了什麼重要線索踩到了他們的痛腳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嗯,這個我知道。」荀牧應道。   孟雲益聽到這兒,便往他倆的方向挪了挪,壓低聲音說:「蘇隊,如果老魏那邊查到的那堆工藝品裡頭沒有太過重要的證據的話,應該就是荀隊說的這樣了。因為就他最近匯報的消息而言,並沒有什麼重頭戲。」   「不。」蘇平搖頭:「即使那些工藝品還沒拼接完成,但其中最重要的信息其實已經被透露出來了。」   「噢?」荀牧有些納悶,問道:「你們又發現了什麼新的線索麼?」   「剛剛老魏匯報的,說找到了那條蟒蛇的巢穴,裡頭有許多人為放入其中的破損的工藝品。」蘇平說:   「至於那些工藝品是人刻意弄壞的還是蟒蛇無意間弄壞的就不好說……哦不,不對,如果是蟒蛇行動搞壞的,不至於那麼零碎,可以確定是人為刻意弄壞的了。」   荀牧眨眨眼睛:「什麼鬼?」   蘇平看向祁淵。   一直安安靜靜充當背景板的祁淵察覺到這一目光,立馬自覺自動的上前來說道:「荀隊我來說吧,大概情況是這樣……」   聽完之後,荀牧微微眯眼:「都是獨品的英文簡寫或者學名全程麼……而且,信天翁體內發現了卡西酮類毒物?」   「嗯。」蘇平應道。   「那就很明顯了。」荀牧深吸口氣:「這些工藝品,即使不是信天翁給我們留的,應該也脫不了關係。   信息方面,或許是他不大確定,或者確定但沒有證據的,關於該團夥的一些犯罪事實與涉及到的行業。   比如,我們一直以為該團夥老老實實……但其實,他們一直在咱們眼皮子底下進行獨品交易!」   蘇平沒回應,只左右看看,幾秒後甚至岔開了話題,問道:「對了,你說抓了直接兇手,人呢?」 第526章矛盾   「沒帶回來。」荀牧搖頭說道:「把那六人丟縣局刑偵大隊了。」   蘇平皺眉:「怎麼丟縣局了?」   「也不好表現的對縣局太過排斥,自然些比較好。」荀牧說道:「況且我還把方常和小王留那兒了。」   「你這是打算釣魚?」蘇平反應極快,立刻問道。隨後他又嘖一聲,略顯擔憂的說道:「太危險了吧?那兒……」   「放心,他們懂分寸。」荀牧說道:「只觀察,不幹涉,必要時甚至允許接受對方給的好處,只要事後向我們匯報即可。   我想這團夥再怎麼喪心病狂,至少還是有腦子的,不可能去殺害兩個看起來並沒有威脅的刑警。   事實上,殺我們警察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要麼是衝動犯罪,要麼便是走投無路別無他法,所以我想,方常和小王,不算危險。   當然,如果是我就不一樣了,我畢竟是支隊長,影響不小,如果讓他們看出我是鐵了心的要搗毀他們,他們搞不好會立刻幹掉我然後跑路。所以咯,我這不就被嚇的屁滾尿流的跑回來了。」   「得了吧你,一天天淨裝蒜!」蘇平撇撇嘴,隨後目光又落在荀牧右手的繃帶上,問道:「當真沒問題?」   「剛不是說過了,小事兒。」荀牧不在意的笑笑:「傷口雖然長,但不太深,沒傷到骨頭,幾天就好了。無外乎這幾天開不了車而已。」   抬起頭,他又看到祁淵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問道:「小祁,你有什麼話說?」   「有個猜測,不過沒什麼依據,似乎有點想當然,不知道該不該說。」祁淵猶猶豫豫的回道。   「那就別說了。」蘇平斜了他一眼。   祁淵張了張嘴,半晌才回個「哦」字。   荀牧輕笑:「別搭理他,講講看吧。要真不靠譜再罵你不遲。」   祁淵:???   他縮了縮脖子,最終依舊沒忍住,還是說道:「是關於荀隊你剛剛說的,關於該團夥高層產生了分歧的事兒。」   「嗯。」荀牧應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重新組織了下語言,才接著說:「按照我們先前調查的結果,還有信天翁回報的消息看,這個團夥其實相當有分寸,而且規模上也相當龐大……   這種情況下,即使他們沒頂住誘惑想要攫取更大額的利潤,也應該循序漸進的來,先在原有的主要產業上變得更激進幾分,比方不但對內引入,也開始對外流出……   這些行當畢竟他們熟,激進些風險也相對可控,而利潤方面則會瞬間擴大許多,等他們消化完了這部分利益,才應該再進一步去開始嘗試自己未曾碰過的那些產業,比如獨品。   雖然說獨品是暴利,但說實話,他們走私的那些東西,利潤未必就比獨品來的要低了。所以這種情況下他們涉獨我覺得是件非常不理智的行為,至少對於這整個團夥而言是如此,利潤不見得高多少,成本卻驟升。」   荀牧和蘇平等人的表情漸漸嚴肅下來。   見祁淵停下,蘇平嘖一聲,說:「越活越回去了啊,看問題竟然還沒你看的透徹……不錯,繼續說。」   祁淵受到鼓舞,添了幾分自信,立刻接著說道:「再結合荀隊剛剛說的,該犯罪團夥高層似乎產生了分歧……   那麼這所謂的分歧會否是源於此——某個眼界沒那麼寬廣的頭目,看中了獨品市場的巨大利潤決定鋌而走險,暗中瞧瞧夾帶私貨,過了一段時間卻被其餘頭目發現……   或者說他主動拿著比以往高得多的『營業額』自豪的邀功,卻反而被懟,由此產生分歧,部分頭目不願意冒如此巨大的風險,而他卻放不下這般巨額的利潤,由此漸漸反目成仇?」   「不排除這種可能。」荀牧點點頭,接過話沉聲說道:「很多時候,內部矛盾大於天,一旦產生了這種要命的衝突,彼此打生打死毫不奇怪,甚至不惜同歸於盡,引外力將另一方徹底滅了。」   「一個原本很有分寸的犯罪團夥,忽然變得不那麼有分寸,甚至可以說胡鬧亂來,確實可能是這一原因。」蘇平也接話道:   「整個團夥講究,有遠見,團夥內的成員卻未必,某些人鼠目寸光,被眼前的利益迷了眼而違背整個團夥的大方針,也並非沒可能。   這對我們而言或許是個機會,借用他們內部產生巨大矛盾分歧,甚至想借用我們的手幹掉另一方人的這個契機,將該團夥直接一網打盡。   只不過……如果他們想借我們警方的力量來剷除異己,會是哪方人打算這麼幹呢?依舊規矩的那一撥,還是丟了分寸的那批人?」   「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孟雲益立刻說出自己的看法。   「稍安勿躁,」荀牧搖搖頭:「目前線索還太少,不能保證小祁說的就是對的,只能說有這個可能,先繼續取證調查,明確方向了再說吧,按照咱們自己的節奏走,別被打亂陣腳,暫時來說還不值得。   而且……如果是該團夥一分為二,兩撥人互鬥,對咱們來說是個機會,卻也相當危險。當他們打破了頭失去了理智,很可能會採用襲警殺警的方式徹底激怒我們,同時將黑鍋扣在另一撥人的頭上。」   「確實。」蘇平應一聲:「得加強自身的防護才成。申請一批防刺服讓大傢伙兒都穿上吧。另外,儘量別單獨行動。」   「嗯……對了,」荀牧又問:「衛軒他怎麼樣?」   「脫離了生命危險。涉案少年也讓老海帶回了支隊。」蘇平道,隨後問:「你那邊呢?那幾個嫌疑人,有沒有審訊過?問出什麼了嗎?」   「沒有,要有突破的話下車我第一時間就告訴你們了,哪還等得到你來問我。」荀牧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他們嘴還算硬,只說受害人得罪了他們,搶了『豪哥』的女朋友,『豪哥』氣不過找上他們把受害人拐到這裡殺了。」   頓了頓,荀牧又補充道:「『豪哥』就是這六人當中的小頭目,他的口供跟其餘人也沒出入,說自己女朋友被搶氣不過。」 第527章商量   「胡扯!」蘇平冷笑道。   「廢話。」荀牧翻個白眼:「既然不打算說實話,不就只能胡扯咯?說起來女朋友被搶而殺人,倒也算合情合理,如果不是咱們介入的話,縣局大隊那邊搞不好真會以此結案。」   「但現在我們介入了。」蘇平說:「會還信天翁一個交代的。好了,就先討論到這兒,還沒吃飯吧?要不要吃點啥?」   「噢?」荀牧眼前一亮:「還可以點菜?都有些啥?」   「紅燒牛肉……」   「這不錯,來一份!」荀牧立刻道。   蘇平斜了他一眼,繼續說:「老壇酸菜牛肉、老壇酸菜泡椒、香菇燉雞、鮮蝦魚板……」   「等等……」荀牧笑容漸漸凝固:「泡麵?」   「不然呢?」蘇平呵一聲:「深山老林的我上哪去給你整紅燒牛肉去?」   「行吧,那要老壇酸菜牛肉,謝了。」荀牧洩了氣。   蘇平看向祁淵,祁淵立刻會意,跑到一旁拆了桶泡麵,將料包倒好後又從暖水壺中倒了大半桶熱水進去,將叉子往桶蓋上一插固定住,又摸出手機打開語音助手喊聲倒計時三分鐘。   「真講究!」蘇平翻個白眼:「你有強迫症還是咋滴?」   祁淵笑笑沒回話。   蘇平從警車上摸了個小馬紮下來,讓荀牧坐好。   三分鐘後,祁淵將泡麵端過來,蘇平自然的接過,同時說:「張嘴。」   荀牧似乎覺得有些彆扭,但奈何手傷了確實不方便,只能乖乖張嘴。   祁淵暗摸摸的翻出手機,謹慎的將閃光燈關閉後拍了幾張照片,隨後嘿嘿直笑。   「行家啊小祁,還知道先把閃光燈關了。」   聲音從他身後響起,把他嚇得一個激靈,手機都差點丟了出去,定下神來發現是孟雲益,這才鬆了口氣,隨後咳了兩聲,擠出個尷尬的笑。   片刻後,他又挑眉努嘴,問道:「話說你拍這個幹啥?」   「孟隊,你不覺得挺溫馨的嗎?」祁淵笑容自然了許多:「過個十年二十年,有機會大傢伙在聚一聚,把這些照片洗出來打個相冊……」   「也是。」孟雲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過了幾秒,也跟著笑:「不錯,挺好的,有心了。」   祁淵便將手機收好。   正這時,瞥見蘇平兇巴巴的目光掃了過來,恰好與他對上,他又有點兒心虛,訕訕的笑兩下。   然而蘇平也懶得搭理他。   ……   一晚上的時間,就這麼飛速流逝。   凌晨六點多,荀牧因壓到手而被疼醒,從警車裡爬出來蹲地上抽菸——其實鄉派出所有給他們安排住處,但他們都沒去,而是繼續工作。   此時,已經有起得早的農民收好了菜裝好了車,準備拉到集市上去。這些人大多睡得著,起得也早,來來往往……   「等等……」荀牧忽的皺眉,總覺得自己仿佛忽略了什麼重要線索。但當刻意去想的時候,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   這時有名刑警經過,對荀牧打了聲招呼,他心不在焉,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一根煙抽了過半,蘇平也從警車上下來,披上衣服蹲在他邊上,也點了根煙,問:「怎麼起這麼早?手疼?」   「不礙事。」荀牧搖搖頭,自然的岔開話題說:「總覺得忽略了點什麼事情……但始終想不起來。」   「噢?」蘇平微微皺眉:「剛起床,腦袋不清醒吧?」   「可能吧。」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蘇平搖頭:「過一陣子好好理理思路就是。」   「嗯……」荀牧應一聲,目光再次漸漸飄遠,落在那些忙前忙後的農民身上。那些農民不時地也會抬起頭,好奇的往這兒打量幾眼。   昨兒一早幾件事,諸如猴手、巨蟒,還有巨蟒體內的屍體、風箏線割喉等等,都已經傳的人盡皆知,但他們依舊忍不住往這兒看。   屍體、命案、調查等,因為與尋常人有著一定的距離,又具備十足的話題性,如今瞧著仿佛近在眼前了,好奇心自然不停的撩撥著他們。   但瞧著他們忙前忙後,荀牧和蘇平的心也漸漸寧靜下來,思想逐漸放空,只靜靜的抽著煙。   幾分鐘後,祁淵也醒了過來。   「小祁?」荀牧挑眉,問道:「你怎麼也起這麼早?」   「山裡半夜有點冷。」祁淵緊了緊衣服。   蘇平微微皺眉,隨後就將外套一脫,遞給他說:「穿著,去再睡會兒。」   「不了,」祁淵連忙搖頭說:「蘇隊你穿著吧,別著涼了。昨晚睡得還挺早的,這會兒醒了也不困,就這樣吧。」   「行。」蘇平也沒跟他瞎客套,又將衣服穿回去,想了想,又從兜裡摸出錢包,抽出五張紅票子遞給祁淵。   祁淵懵了:「蘇隊,你這是幹什麼?」   「去買三個口缸、二十四根牙刷、一條牙膏,再提一桶水回來,咱們好洗漱。」蘇平說道,又將車鑰匙遞給他:「開車去。嗯再提四箱礦泉水,把熱水壺也都帶上,接點開水回來。錢應該夠,不夠你先墊著回來我給你補。」   「好。」祁淵點點頭。   走出去幾步,他又頓住了,問:「蘇隊,要叫老闆留個單據嗎?」   「當然啊。」蘇隊說道。   祁淵頷首表示明白,便收了收熱水瓶放上車固定好,隨後啟動車子離開。   蘇平緩緩起身,拍拍屁股,說:「好了我去拿泡麵,等會兒小祁回來就直接泡了吃……」   正說到這兒,他手機便響了起來。他身子一頓,將手機摸出來瞅了眼,微微挑眉:「老魏?」   他又重新坐了回去,接通並打開揚聲器:「老魏怎麼了?」   「蘇隊,你現在在哪兒呢?」   「山腳下,昨天發現猴手這兒,我和老荀都在一塊。」蘇平回一句,隨後說:「怎麼你又有發現了?你這會兒人在哪兒呢?」   唯一的一輛麵包車側門被拉開,老魏從車上走了下來。   蘇平嘴角抽了抽,隨後掛斷電話,揚了揚胳膊,說:「這兒。你打電話之前都不往窗外瞧瞧的麼?」   「我以為你們去派出所休息了……」老魏解釋一聲,隨後招招手:「荀隊蘇隊,你倆過來下,給你們看個東西。」 第528章小心   (上一章又被404……估計放不出來了,大意就是老魏拼好了部分工藝品,得出了一些坐標,一份名單)   蘇平摸出手機,咔咔咔拍了好些照片,隨後便將本子還給老魏,同時說:「我先讓人查查這部分名單,剩下的你回頭整理出來了,拍照發給我,我讓人去查。」   「明白了。」老魏表情肅然,知道蘇平的意思,告誡他不要自己貿然查,也別無端的透漏給其他人。   沉吟片刻後,他便又說:「凌晨的時候,是小高幫我『編譯』這一串數字的。」   「行,知道了。」蘇平點頭表示沒關係。   荀牧倒是頗有些感慨:「又是小高……還真是辛苦了。咋整的技術隊只剩小高了似的,全能工具人啊這是。」   「挺好的。」蘇平嘴一抿,微笑道:「能者多勞嘛。何況至少你我離職之前還是能勉強保證支隊有能者居其位的,能者上弱者下,多讓他鍛鍊兩年,將來舉薦提拔他當技術大隊的隊長也算名正言順。」   這話一出口,老魏臉色就有點不大好看了。   有能者居其位,這確實是一句好話,也相當理想,大家各憑實力沒什麼好說的。   但再結合那句能者上弱者下,豈不是說他的能力還不如小了他將近二十歲的柴寧寧嗎?   硬要說他和柴寧寧的能力差不太多,只不過柴寧寧畢竟年輕,可塑性還很強,發展空間也不小,當時尚未退休的老隊長綜合考慮這才舉薦、提拔了柴寧寧當痕檢科主任。   而說起來老魏也算是柴寧寧的師父了,瞧著徒弟有出息,他還蠻自豪的,只是同時多少也有點吃味,這是人之常情了。   這麼些年過去他也早調整好了心態,但這會兒蘇平這麼講,雖然肯定不是有心的,但說來也有那麼點打臉。   講起來,蘇平有臉說祁淵情商低,其實他也……   偏偏蘇平還沒發現。   好在這本就是無心之失,況且下級得罪領導那叫情商低,上級說錯兩句話又怎麼了?老魏把話在心裡過了一圈兒,便直接甩了出去,表情恢復如初,面帶公式化的微笑。   荀牧倒是察覺到了不對,用胳膊肘兒懟了蘇平一下,但他沒反應過來,也只好作罷,刻意提出反而讓老魏更尷尬了,顯得他小心眼似的,這事兒只能不了了之。   幾分鐘後,祁淵回來了,車開的老慢,時速目測不到十公裡每小時,顯然上了擋後就沒給油,讓發動機以最低轉速帶著車溜了過來。   蘇平嘖一聲,當祁淵把車停穩了下車後就忍不住問:「你咋回事兒,怎麼開這麼慢?昨兒風箏線傷人案把你整出陰影來了?」   「不是,」祁淵解釋說:「拉了兩桶水回來,怕溢出來把蘇隊你後備箱給搞溼了不好打理。現在正是梅雨季節怕是要發黴了,所以小心了點。」   「你小子這方面倒是蠻細心。」蘇平挑眉,有些意外。   片刻後又想到什麼:「你順便買了兩個桶?」   「沒,老闆娘借的。」祁淵撓撓頭:「我也是臨時想到總不好用礦泉水刷牙吧,正好老闆娘也猜到我買這麼多牙刷啥的是咱們不方便洗漱要用,主動給了兩個桶接滿水讓帶過來,說晚上方便了再送回去就好。   對了,熱水老闆娘也沒有收錢。還買了兩大包溼巾,先用這個洗臉吧,買毛巾的話太貴了。」   「這老闆人挺好。」荀牧點點頭。   蘇平瞥了他殘手一眼:「怎麼樣能刷牙不?」   「可以是可以,但得有人幫我託著口缸。」   「我來吧。」蘇平當即說,隨後看向祁淵:「你把大傢伙兒叫起來,洗漱下吃點東西繼續幹活——剛剛才睡下的幾個就別叫了,讓他們繼續歇息著。」   「好。」祁淵點點頭,幾秒後,又遲疑著問道:「可哪些人是後半夜才睡的?」   蘇平:……   祁淵眨眨眼睛:「蘇隊你也不知道?」   「昨天不是分好班了嗎。」蘇平嘆口氣:「安排值班的就那麼幾個,避開他們不就好了。」   「哦。」祁淵趕忙走開了。   蘇平則照顧著荀牧刷完牙,隨後自己也迅速洗漱完畢,從車裡摸出一罐薄荷糖來,往嘴裡塞了兩顆,又把剩下的都塞給荀牧讓他分一波給大家清新口氣順便提提神,便張羅著整泡麵了。   當然大早上的吃泡麵著實說不上好,蘇平和荀牧覺得無所謂,但個別刑警還是不想過的這麼不健康,他們大多會選擇去村裡買點包子饅頭或者下碗麵條米線之類的。   蘇平對這些人的性子門兒清,自然不會準備他們的泡麵。   唯有準備荀牧的泡麵時,動作頓了頓,猶豫一陣,說:「要不你去村子裡吃點有營養的吧?」   「咋?」   「手沒好呢。」   「沒事兒。」荀牧不在意的擺擺手:「又不是吃兩頓好的它就立馬痊癒了……再說昨天不就啃過泡麵了麼?」   「不行我不泡你的,你自己出去吃。」   荀牧嘴角一抽。   「成成成我出去吃去。」他終究還是沒堅持,擺擺手走了。   半個鐘後,天大亮起來,荀牧也去而復返,此時蘇平等人也已經搞定了早餐,祁淵正在收拾,蘇平等人則坐成了一圈,正商量著事兒。   或者說,是蘇平正在給他們安排任務。   荀牧也沒湊上去聽,就在邊上坐著,等蘇平安排完,人解散了,才上去,問:「今天你想怎麼著?」   「還是正兒八經的取證唄,雖然說這個團夥的事兒不能拖了,卻也著實急不得。」蘇平說道,又瞧了他一眼:「你今兒就不上縣城了吧?」   「不行,總得有人上去。」荀牧搖頭說:「他倆還是不太夠格,恐怕鎮不住。」   「那我去。」蘇平想了想,道:「你留在這兒指揮吧,多少還安全點,我帶著小祁上去就是了。」   「小祁麼?」荀牧眼睛一眯,往祁淵的方向瞥了一眼,輕輕點頭說:「也好。有他在,你們也安全點。祁老書記知道小祁他……」   「想什麼呢?」蘇平嘖一聲打斷他:「我可沒那麼多歪心思,純粹想帶他長長見識。將來他要真接咱們班,這些事兒不懂不行。」   「也對,但不衝突。」荀牧聳聳肩。   頓了頓,他又告誡道:「總之,小心!」   「嗯。」 第529章前往   祁淵就這麼被蘇平拎著上了車。   車輛啟動的時候他都沒反應過來狀況,懵懵的問:「蘇隊,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縣城。」   「去那幹什麼?」   「老蘇手手受傷了,不方便。」蘇平解釋說:「縣局那邊,光靠方常他們倆鎮不住,必須得有人才行,所以我上去。」   「哦。」祁淵點點頭。   頓了頓,蘇平又說:「這次上去,理論上只是做點表面功夫,繼續審一審那幾個被逮捕的直接兇手,按理不會出什麼事兒。但……指不定還是會跟這個犯罪團夥對上,有一定的危險,你別貿然行動,跟緊我。」   「明白。」祁淵當即應下。   他格鬥和擒拿練得也就一般,勉強通過考試但幾乎沒有實戰那種,體格也算不上健碩,也沒個靠譜的武器比如手槍什麼的,遇到危險雖然不說毫無反抗能力,卻也差不太多。   畢竟餘橋這邊的相關管理條例還算嚴格,刑警配槍規矩蠻多的,槍證、持槍證和警察證一個都不能少。   其中警察證與正式警銜需轉正後才會製作配發,而槍證與持槍證之間的關係就類似於汽車行駛證與駕駛證的關係了。   當然配槍與持槍是兩個概念,任務中持槍的各項規定比之配槍而言來的要寬鬆多了,簡單來講就是長期配槍與臨時用槍的區別了。   不過祁淵現在連持槍證都沒有,換句話說理論上講他除了訓練時外都不允許持有、使用槍枝。   蘇平先前雖然說幫他申請持槍證,但也僅僅只是將材料先準備好等時間到了儘快將證辦下來罷了——畢竟民警申請公務用槍持槍證的條件當中有一條是從事公安工作滿一年,這一年包括見習期,但還需要一段時間……   當然也有些不講究的領導,在執行某些比較特殊的任務的時候會要求所有民警——包括見習警——持槍。   如果沒什麼事兒還好說,真要出事了,還得自己扛責任。   好在荀牧和蘇平都挺講究的。   「想什麼呢?」正當他陷入沉思的時候,蘇平瞥了他一眼,隨後立刻又看向正前方,問:「怕了?」   「沒有。」祁淵回過神來,連連搖頭,隨後問:「蘇隊你帶槍了吧?」   蘇平斜了他一眼:「你這不廢話嗎?」   「那就好那就好。」   「所以你還是怕了?」   「不能叫怕吧,只是這種時候有槍更讓人安心。」祁淵說道。   「也是。」蘇平頷首,跟著又搖搖頭:「可它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累贅。」   祁淵沒接話,這道理他懂。不過隨著大環境逐漸改變,上頭開始漸漸放寬限制並鼓勵民警在適當的時候用槍,這種情況也會逐漸被改善。   就如早些年開槍需要背負巨大的心理壓力,麻煩的一批,但現在這年頭已經有越來越多民警在執勤中碰到突發情況時果斷開槍了,且往往都被受表彰而非責罰。   所以蘇平開槍也開的愈發果斷。   幸虧他果斷不會白給……   一路無話,大概五十來分鐘後,他們就到了縣城。   本來走高速能再快一些,但蘇平打算上縣城走縣道,回來的時候再去跑高速,也好一路觀察觀察。   雖然觀察什麼祁淵也不了解。   平寬縣縣城城區其實很小,橫縱都在兩三公裡左右,出了這範圍就是一大片未被完善開發的荒山空地,零星散布著一點兒小工廠和自然村,也有少量農田,算是農村了。   但雖然縣城範圍不大,各職能部門還是不挨一塊兒,縣政府大概在中間位置,縣局則和縣中扎堆在西南角,民政局和教育局又在另一邊,車管所婚姻登記所婦幼保健院又在一塊兒,其他部門也是零星散布。   跑了三個紅綠燈,兜了兩公裡左右,便也到了縣局門口。條件所限,縣刑偵大隊並未徹底獨立出來,不過在縣局大院裡也有棟勉強算得上獨立的小樓。   同樣受條件所限,縣局下轄各個工作隊分工不似市局下屬各支隊明確,刑偵、經偵等大隊都是同一幫人馬,同時掛著好幾套個牌子。   由於職能相對重要,前些年升為了副科級大隊,隊長由縣局的一位副局兼任,屬副科級副科職。   但還是比蘇平低半截,他是正科級副科職。   將來要刑偵支隊升級了,和交管局交警支隊一般成為副處級支隊,加掛個啥牌子,他就能比平寬公安刑偵大隊的負責人高個一截。   而且近些年許多地方刑偵支隊的級別與刑警待遇也都在往上抬。   可這個過程快不了,蘇平估摸著等不到。   這些單位的級別其實相當複雜且混亂,祁淵見習將近一年也只摸清了點大概罷了,細節方面也是一頭霧水。   此刻他也只知道,蘇平理論上能指揮縣大隊辦案,縣大隊也有義務配合,但要他們隊長硬不配合的話蘇平也沒轍。   畢竟縣局大隊比區分局大隊的獨立性要強的多,因為縣的獨立性本就比區大不少。   再加上蘇平對縣刑偵大隊隱約表現出的排斥,祁淵心裡多少有點擔心。   好在這種情況出現的概率其實極低,體制內的人大多即使撕破了臉打出了狗腦子,面上依舊還是客客氣氣的。   所以大隊的晁隊長聽說蘇平過來,立刻笑著從辦公樓裡跑了出來,遠遠地就伸出了手。蘇平也不算無腦莽的蘇傲天,起碼能做到伸手不打笑臉人,也跟著打了個招呼,然後還算客氣的說:   「老晁,老荀他手傷了,你也知道,不大方便,所以今天我替他,幫他說聲不好意思啊。」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晁隊長笑笑:「你們今天要提審嫌疑人嗎?」   「不需要了,他們已經招供,沒必要再費功夫。」蘇平搖頭:「供詞我大致看了眼,沒有問題,今天主要是想把各項證據補充完畢,咱就將嫌疑人帶回支隊並經預審轉檢方申請逮捕了。」   「行,看你們了,我反正跟著你們幹。」老晁輕笑兩聲,接著又問:「有什麼需要我們配合的嗎?」   「當然得麻煩你們,」蘇平不假思索的說:「我們總共就四個人,忙不過來。可以的話,再給我點人手吧,不用多,三五個就成。」 第530章捉摸不透   晁隊長很乾脆,直接拍著胸膛說:「成,我直接跟著你們吧,這樣如果要調人也方便許多。」   蘇平眯了眯眼,但沒拒絕,點了點頭。   祁淵若有所思——晁隊長把自己塞進來,這種行為其實是有些可疑的。但荀牧昨兒說的卻也沒錯,懷疑大隊可以,但不好表現的過於明顯。   否則大隊真要跟他們對著幹,在縣大隊的轄區地盤上,他們也會很頭疼苦惱的。   見蘇平點頭同意,晁隊長嘴角揚的更高了些,又和蘇平扯了幾句,便側過身說道:「蘇隊咱們進去聊吧,把細節再好好說說,儘快把這樁影響極其惡劣的殺人案給結了。小方同志他們也在裡頭等著呢。」   「好。」蘇平面帶微笑,隨後瞧了一眼祁淵眼神示意他跟上,便與晁隊長並肩走進辦公樓,晁隊長不時的開口引路,而祁淵則落後了三四步,不遠不近的在後頭吊著。   蘇平察覺到了祁淵的小動作,但沒有多說什麼。   說他機靈懂事了點也好,說他不復當初那般純粹也罷,人進了社會,總是會漸漸的往身上套上無窮的枷鎖,顧慮也愈發多了起來,自然也就變得圓滑,變得瞻前顧後,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兒。   不如此,難以生存。   多數人爬不到不需要太多顧慮的位置——哪怕只是在極有限的情況下,比如成為某基層單位的一把手。   而少數爬上來的人,卻也已經失去了本心,早不復原本的純粹。   蘇平其實不排斥祁淵的這點變化,甚至覺得很欣慰。因為他知道,自己這樣的人是很難走通這條滿是荊棘的道路的,若非運氣實在太好,資歷也老,哪怕他實力更強一些,也難爬到副隊的位置上。   更可能是因為氣不過而選擇終結刑警生涯,轉行打工或創業。   荀牧這樣,有能力有原則,而又不失圓滑的人,才能走得更遠。他們這樣的人走得遠了,才有一絲絲希望扭轉局部的風氣。   所以蘇平其實是想把祁淵培養成第二個荀牧的。如今他不但能力方面成長了許多,人也終於開始變得激靈了起來,情商也有所增長的亞子,他還是挺欣慰的。   一行人很快上了二樓,走進一個小會議室裡。   方常和王兆這會兒就呆在這兒,手裡都捏著個包子啃著。除了他們倆之外還有三名大隊的刑警,同樣在吃早餐。   瞧見三人進來,這五個刑警都停下手中動作站起身打了個招呼。   「坐,吃你們的就是。」蘇平擺擺手,隨後看向晁隊長:「老晁,咋說?你有計劃?」   晁隊長沒直接回答,反倒走到門口看了一眼,隨後小心翼翼的將門關上。這才回過神,長呼口氣,說道:「這下可算是……蘇隊,你放心,這三位兄弟絕對值得信賴,有什麼事兒都能直接說,不必拐彎抹角。」   「你這是什麼意思?」蘇平微微皺眉。   方常和王兆的動作也頓了頓,隨後默默放下包子,三兩下把嘴裡的東西給咽下肚,就默默的看著晁隊長。   而另外三人倒是面色如常,只是啃油條的動作也慢了些許。   「蘇隊,這都自己人,沒必要隱瞞了。」晁隊長深吸口氣,說:「實話實說,這樁案子,並不是尋常的殺人案對不對?其背後,涉及到了一個有組織犯罪團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受害者不是線人就是臥底,對嗎?」   蘇平皺起眉頭盯著他。   祁淵心裡也咯噔一聲,眼角餘光忍不住瞥了他兩眼,隨後咽口唾沫,一言不敢發。   緊跟著,蘇平的雙眼又掃向了方常和王兆,他倆似被嚇了一跳,趕忙緩緩搖頭。   「蘇隊,你不用擔心什麼。」見狀,晁隊長搖搖頭說道:「沒有人洩密,你們保密工作挺好。我之所以清楚這些事兒,是因為我幾年來也一直都在調查這個團夥,知道一點內幕。」   頓了頓,他再次壓低聲音,說道:「不怕再給你們透露件事兒,我懷疑咱們大隊的教導員,還有我的搭檔,可能和這個團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因為我在調查的途中發現,總有人在不停的幹擾我。   我也不想懷疑他們倆,但多年憖憖然的查下來,甚至幾次試探,線索都指向他們兩個……」   蘇平依舊沒有回答,而祁淵發現,他身上的肌肉已經崩緊了。   「我知道你懷疑我們刑偵大隊,所以昨天的荀隊也好,今天的你也罷,都對我們隱瞞了許多,搞的這樁案子乍一看好似只是尋常命案似的。   我也知道,我貿然攤牌可能會引起你們的懷疑,懷疑我與你們套近乎好獲取你們的案情進展,甚至於陷害你們,或者說污衊、構陷他們倆……   但我沒辦法,這個團夥……我不能容忍這個團夥再繼續存在下去了,否則……」   祁淵又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覺得這老東西是在演。   而他似乎也想到自己這番話很難取信於人,想了想,便改口道:「算了不說這些漂亮話,沒有意義,努力就是了。   我自己也是搞刑偵的,也知道你們沒那麼容易信任我。這樣吧,我也不需要你們的信任,你們想查什麼,只管放心大膽的放手去查就是,別的事情交給我,我幫你們打掩護,如何?」   蘇平還是沒有接話,但總算有了動作,身上肌肉崩的不是那麼緊了,並走到會議桌邊上,拉開一條椅子坐了下來。   緊跟著,他又調整了下坐姿,身子微微扭了下,面朝著晁隊長,右腿提了起來,腳後跟踩在椅子腿的橫梁上,一手壓椅背上頭,另一手在桌面上無規律的輕輕點著。   晁隊長見狀,輕輕一笑:「這樣,蘇隊不如好好考慮下。當然你不答應也不打緊,我不會將你們的目的透露出去,同樣,也會儘可能幫你們打掩護。   其實也不一定非要合作什麼的,只是提前跟你說一聲,免得到時候引起誤會。   這樣,我們就不打擾了,如果有什麼需要,隨時跟我聯繫。需要人手也可以直接打電話給我。」   說著,他也不再看蘇平反應,對那仨刑警使了個眼色,隨後又對王兆、方常和祁淵點點頭,轉身就走。   還順便帶上了門。   四人抬頭對視一眼,都皺起了眉。   正這時,門鎖處忽然發出「吧嗒」一聲…… 第531章煤氣   方常立馬驚起,三兩步竄到了門口,壓了壓門把,試著拉了下,忍不住又轉了轉下邊的反鎖紐,又拉了幾把,這才無奈的皺眉說:「不行,反鎖了。從外邊用鑰匙反鎖的,咱沒有鑰匙打不開。」   隨後又忍不住怒罵道:「這幫人想幹什麼?把咱們關在這兒,這算是軟禁還是怎麼說?」   「可能沒那麼簡單。」蘇平依舊坐在椅子上,倒是穩得很。   他翻出手機,瞧了兩眼,隨後:「把我們關在這兒,毫無意義。如果是三樓或更高還好說點,這兒只是二樓,樓層也不算高,根本困不住我們。   何況,我們手機也還在手裡,信號也沒被屏蔽,與外界的聯繫根本沒被切斷……除非整個縣局上上下下都已經徹底倒向該團夥了,否則只要一個電話就能找人把我們放出去。」   頓了頓,他又說:「再說了,這會兒人來人往的,哪怕信號同樣被屏蔽,咱們喊幾聲,有人路過聽到了……」   方常聽到這兒,鬆開了門把手,又納悶的問道:「那他們把我們關在這房間裡幹啥子?有什麼目的?」   蘇平搖搖頭:「不清楚。但總歸對我們毫無威脅,不必在意。」   說著,他對方常倆揚了揚下巴:「趕緊先把早餐吃完吧,吃完了咱們該幹活了。而且……隨著時間推移,他們的目的也該暴露出來才對。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卻是不大好應付。」   方常撇撇嘴,坐回原位,也不再說什麼,抓起包子大口啃了起來。   祁淵則挪到門邊蹲了下去,擺弄了下門鎖,若有所思。   大傢伙兒都沉默下來,會議室裡只有方常兩人啃包子的些微聲響。   半分鐘後,祁淵終於忍不住開口,打破了這份寂靜,問道:「蘇隊,這門該不會是晁隊他們關的吧?」   「不是他們還能有誰?」方常嗤一聲,說:「他們前腳剛出去後腳門就關了,哪怕不是那個姓晁的關的,他肯定也看見了,但他沒阻止,肯定是知道些什麼。」   蘇平沒表示,未置可否。   祁淵則輕輕點點頭。方常說的沒錯,這事兒就算不是晁隊長幹的,但他肯定知情……   不,不對,門確實是他們關的,祁淵瞧見他們最後一人出去的時候順便帶上門了。   不過門被關上,到門鎖發出啪嗒一聲,被人用鑰匙反鎖,間隔著大概二十來秒。   這時間足夠晁隊長他們走到拐角離開了。   想到這兒,祁淵便又將他的想法給說出來。   這下方常也有些遲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終可能自己也覺得不太靠譜,便又咽了回去,隨後默默的啃起包子來。   蘇平指頭又在桌面上瞧了幾下,輕聲說:「別瞎猜了,毫無線索的情況下怎麼說都有理,我們對這個老晁也說不上了解,沒法根據他的性格等進行靠譜的分析,猜來猜去,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靜下心等吧,只要等到他們露出馬腳,咱們掌握更多的信息,自然就能揣摩他們的用意……」   話沒說完,他忽然皺眉迅速的吸了幾口氣,問道:「什麼味兒?」   「味兒?」方常眨眨眼,也聳了聳鼻子,隨後看向王兆:「你放屁?」   「滾你丫的,吃著飯呢,你才放屁!」王兆翻個白眼。   「不是屁……」祁淵分辨了會兒,咽口唾沫:「好像是煤氣?」   「煤氣?」蘇平有些詫異,又嗅了兩口,臉色微變:「確實是煤氣……該死這會議室裡哪來的煤氣?快,快把窗戶打開,通通風!」   王兆大吃一驚,趕緊把最後半個包子塞進嘴裡叼著,跟著倆箭步衝到窗戶邊上,將扣鎖給撥開,然後抬手用力一拉……   「不行啊,打不開,不知道是卡住了還是怎麼說。」王兆著急的說道。   蘇平也跑了過來,用力拉了拉窗戶,無果。   「怎麼辦蘇隊?」方常焦急道:「煤氣有毒,這樣下去……」   「人還能讓尿憋死?」蘇平斜了他一眼,立刻將自己的外衣給脫了下來,包在右手上邊,然後對著窗戶用力一錘。   「嘶!」他抽了口冷氣:「鋼化玻璃?不是他們有病吧會議室窗戶搞鋼化玻璃?」   祁淵聽了這話,趕忙抓起一張辦公椅就衝到窗戶邊,用椅子腿對著玻璃四個角狠砸。   用對了方法,鋼化玻璃也不是那麼堅固,四角很快就出現了大量細密的蛛網狀裂紋,爾後他又扛著椅子對著玻璃中間用力一撞,整塊玻璃就都飛了出去落到樓下。   王兆幾人如法炮製,很快四塊玻璃就都被打碎了,室內不再是密封環境,煤氣的威脅小了許多。   「這是怎麼回事兒?」危險暫時解除,方常冷靜了一些,忍不住問:「到底哪裡來的煤氣?」   「強力膠……」蘇平卻趴在玻璃邊上仔細觀察,爾後皺眉道:「用強力膠黏住了窗戶,這窗戶用的還是強度不低的鋼化玻璃,再加上反鎖門,放煤氣,這是要弄死我們麼?」   「沒理由吧?」王兆搖頭說:「咱們幾個要在縣局刑偵大隊這兒死了,呵呵,不管兇手是誰,他姓晁的都肯定別想好過,他怎麼可能用這種昏法子?」   「那如果,這其實是針對他老晁的陰謀呢?」蘇平斜了王兆一眼,輕聲說道:「既要弄死咱們,又能把老晁給拉下馬……   如果他剛剛沒有撒謊,確實在一直調查這個犯罪團夥,甚至查到了點蛛絲馬跡,懷疑上了他們大隊的教導員和副隊的話……嘖!」   「可是,」祁淵接話:「教導員同樣是大隊一把手,咱們出事晁隊是討不了好,他教導員也有責任吧?甚至責任可能還比晁隊更大幾分。」   「是啊,」方常說:「咱們被人在大隊會議室裡害了,十之八九是有內鬼否則沒法搞這些布置。而教導員主要就是思政工作這方面的一把手,責任肯定比那姓晁的高的多。   要我說,那姓晁的先前說的那些話就是煙霧彈,用來掩人耳目裝好人的,甚至可以說是賊喊抓賊。這些事兒,就跟他脫不了干係!」 第532章逃離   聽了這話,祁淵靈光一閃。   「方哥說的有道理啊!」他說道:「即使鎖了門窗,玻璃又是鋼化玻璃,但想要憑藉煤氣弄死我們終歸不容易,咱們也不是傻子,想脫困不難。   所以如果搞事情的傢伙並不是想要咱們的命,而是想以這種加害咱們的方式給咱們故意給咱們傳遞一些信息,迷惑咱們的判斷呢?   比如,晁隊讓我們結合他先前說的那些話,分析出了有人要陷害他,要搞他的事兒,便放下了對他的戒備心,從而與他合作。   又或者反其道而行,這一切都是他對頭布置的,讓我們分析出上述那種可能從而對晁隊戒備心加強甚至與他針鋒相對……」   「你猜我猜不猜得到的到你想讓我猜到的事兒?」蘇平翻了個白眼:「分析推理就好好搞,你要套娃就沒意思了,講這麼多和沒講又有什麼區別?」   祁淵撓撓頭。   王兆鼻子又抽了抽,皺眉問道:「蘇隊,你們有沒有覺得煤氣的味道更濃鬱了許多?」   「嗯?」蘇平抽了抽鼻子,往窗外一看,納悶道:「不應該啊,都已經暴力開窗通風了,不說煤氣全部散開,怎麼著也不應該變得更加濃鬱吧?」   「說明煤氣釋放的更多了許多唄。」方常理所應當的回了句,隨後又納悶道:「問題是這煤氣到底哪來的?」   「別管哪來的了!」蘇平說道:「我們得離開這兒!現在這煤氣濃度,隨時可能引發火災乃至爆炸。外頭又沒有什麼風,哪怕開窗通風依舊不保險。」   「跳下去麼?」王兆探頭往下看了一眼,說:「目測也就三米多高,四米不到。我倒是沒事兒,方常和小祁應該也沒問題才對。但蘇隊你……」   祁淵也有些擔憂的看了過來。   且不說蘇平腿腳已經不大利索了,走路都有點跛。哪怕啥事沒有,這麼跳一下也夠嗆。   他畢竟也是快五十歲年紀的人,別看身子還硬朗的緊,渾身上下都是肌肉疙瘩,但年齡總是不會騙人的。   他練得那些本領雖然不至於太過傷身,但也養不了身,肌肉還強勁,但骨頭已經不行了,尤其膝蓋等常年承受巨大壓力的大關節。   「不打緊,先跳吧,別囉嗦了!」蘇平猛地一揮手說:「毒還不打緊,咱們趴在窗戶邊呼吸新鮮空氣沒什麼事兒,但要起火了或者爆炸了……與其被炸出去倒不如自己跳。   快點,趕緊的!老子還沒五十歲呢,別整的我跟八九十的老頭似的!小祁你先跳,跳下去就立刻喊人!」   「行吧。」祁淵也不多說,起身越過窗臺,低頭瞧了一眼,咽兩口唾沫,便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他身體各方面的素質總歸是不差的,雖然也不會翻滾之類的卸力法門,但兩腿也迅速彎曲下來,順勢做了個深蹲,倒也沒有什麼大礙。   緊跟著是嫌棄方常和王兆一直在那絮絮叨叨的蘇平,也直接縱身一躍跳了下來,他倒是比祁淵高明得多,就勢一個翻滾,雖然便跳起身,看著毫髮無損的樣子……   也就是翻滾的時候胳膊肘杵了下地,蹭破點皮。   見狀王兆和方常也雙雙跳了下來。   此時祁淵還沒來得及喊人。   而有刑警已經聽到了這兒的動靜,迅速衝了過來,一手本能的按在槍套上喝問:「什麼人……」   話沒說完,認出蘇平啥,愣了愣,趕忙將壓在槍套上的手鬆開,問道:「蘇隊?你們怎麼在這兒?」   「等會再解釋!」蘇平嚴肅的說道,隨後擺擺手:「立刻叫人跟我上去會議室,把門給我打開!方常,你去監控室調閱走道和會議室裡頭的監控。注意安全,槍不離手!   小祁,你即可通知老荀,讓他把我們的事兒轉告給他,同時叫他申請安排一隊特警過來,快!」   「是!」幾人戀戀點頭,方常直接拔出槍,子彈上膛,唯有保險還沒開,隨後就這麼直接衝了出去。   祁淵則掏出手機給荀牧打電話,同時跟著蘇平和王兆往樓裡走。   那刑警還有些懵,不明白咋回事兒,但看蘇平的表情也只好跟著。   重新上了二樓,站在會議室外,蘇平問道:「房門鑰匙在誰手裡?」   「這個會議室主要是三中隊再用,三隊隊長和晁隊手裡都有鑰匙。」刑警趕緊回答:「後勤手裡也有備用鑰匙。」   「小王!」蘇隊喊了聲。   王兆點點頭,也從槍套中拔出槍,迅速離開。   那刑警都快被嚇壞了,一個個的拔出槍就跑也不知道要幹什麼,他一個小小的三司,說也不敢說,問也不敢問……   過了許久他才咽口唾沫試探著問道:「蘇……蘇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啊,要不我喊咱們孟隊過來?」   蘇平斜了他一眼,沉默。   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好在只過了一小會兒,蘇平就說道:「去讓他來一趟吧,麻煩了。」   「好的!」他鬆了口氣,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蘇平卻叫住了他,指了指他腰間的對講機:「直接用對講機喊吧。」   「……」他僵硬的點點頭,取出對講機,開始呼叫晁隊。   晁隊倒是很快回復,聽說蘇平找他,很乾脆的說立馬過來。   只過了三分鐘,他便急忙忙跑了過來,見他們都站在走道上,不由得愣了愣:「不是,蘇隊你們怎麼在外頭?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蘇平轉過身看向他:「你們剛離開,我們就被反鎖在裡頭了。」   「嗯?」晁隊長眉頭一擰:「你們被反鎖了?誰會幹這種無聊的……呃,蘇隊我多句嘴,你說被反鎖在裡頭,怎麼又……站在門口了?」   「我們跳窗出來的。」蘇平淡淡的說道:「有人想害我們。」   「怎麼可能?誰這麼大膽在咱們的地盤上對咱們的人動手?」晁隊長不假思索的說道。   蘇平沉默沒回話。   晁隊長又皺起眉,問道:「蘇隊……能說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萬一這只是個誤會呢?」   話音剛落,蘇平便隱約聽到陣不輕不重的爆鳴聲。   下一瞬,走道上的火警報警器忽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棟辦公樓。 第533章動手腳   「起火了?」晁隊長大一驚,趕忙抓起對講機,安排大家趕緊救火,並聯絡消防大隊迅速過來一趟。   很快,他得知著火的地點,便是他們眼前這間反鎖了門的辦公室。   「這是什麼情況?」他張了張嘴,臉色不大好看。   蘇平全程沉默,暗暗觀察他的反應。   祁淵同樣如此。觀察了一小會兒,他暗想:「晁隊長這副模樣看起來倒不像是裝的,看來這件事兒應該和他沒關係……但也不好說,老狐狸往往都是兼職影帝的……」   頓了頓,他又抿抿嘴:「荀隊說過,除非證據確鑿,且已開始展開行動,否則不好跟大隊鬧得太僵。晁隊已經直接間接問過好幾次這個會議室裡的情況了,蘇隊估計不太好再避而不答……應當要透露部分了吧?」   然而,又沉默了幾秒之後,蘇平目光終於從門上移開,退後了些許,依舊沒提這事兒,只說:「多少有些危險,咱們還是先離遠點兒吧,交給專業的人去解決。」   這時候又有刑警跑過來,匯報了下火勢情況——從外邊看,房間內濃煙滾滾,床邊能瞧見火舌吞吐。   不過由於用的防火隔熱材料還算給力,站在門外,並沒有感覺到多灼熱。   「別在這多逗留!」晁隊長吸口氣,一揮手:「所有人撤離!先退出去再說!別貿然開門,以免火勢蔓延!」   蘇平點點頭,斜了祁淵一眼,隨後立馬往樓下跑。   重新跑到一樓,來到他們剛剛跳下來的地方,便聽轟的一聲,似乎什麼東西爆炸了,不過聲音雖響,威力卻不是太大的亞子,從窗戶這邊看,也僅是火舌往外猛吐了一截,便又縮了回去。   這會兒風也不大,再加上這棟樓用的多是防火阻燃的建築材料,防火級別還蠻高,一時半會應當不會蔓延,但久了就不好說了。   建築材料再怎麼阻燃,辦公桌椅、窗簾之類的,總歸是可燃易燃的,風險還是存在。   而這時,蘇平終於看向晁隊長,說:「就剛剛,你們走後不就,讓你們順便帶上的門就被人給反鎖了……」   聽到這兒,晁隊長顧不得再問別的,趕緊先開口解釋道:「帶門是我暗示同事做的,尋思著你們可能需要個相對封閉的環境商量些事,怕你們誤會我連監控都叫人先斷了。但反鎖的事兒我真不知道。」   「你讓人把監控斷了?」蘇平當時還真沒關注會議室裡的監控工作狀態,便問:「什麼時候斷的?」   「就我們走的時候,我打電話讓人斷了。到現在一共應該也沒半個鐘。」晁隊長趕緊解釋,但說著說著,總覺得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   蘇平瞧了他兩眼,沒多說什麼,只搖搖頭,又順著剛剛的話題接著說道:「之後不久,我們在室內聞到了一股煤氣味,有些奇怪,同時第一時間打算開窗通風,結果發現窗戶被人用強力膠封死了。   沒辦法,我們只能打碎窗戶,從上邊跳了下來,打算找人開門看看到底怎麼回事,這時候就忽然起了火。」   「有這種事?」晁隊長張了張嘴。   隨後又忍不住扶額,頭疼得很。   這事兒他是真難解釋清楚了,恐怕不論他怎麼說,蘇平一干人都會對他抱有濃濃的懷疑。   無他,這一切太過巧合,又是吩咐人把門帶上,又是讓監控室把會議室裡的監控暫時切了,然後恰巧出現這檔子事情……   他有點百口莫辯的感覺。   蘇平又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接著又連續聽到幾聲爆鳴。   祁淵若有所思,問道:「蘇隊,這些爆炸聲,應該就是釋放煤氣的玩意兒被火燒炸了吧?」   「應該。」蘇平輕輕點頭,說:「想來這煤氣應當是煤氣罐中發出的。不過他們怎麼藏的煤氣罐?又怎麼控制煤氣罐釋放燃氣的?   或者,他們用的小型便攜的煤氣罐方便藏?但可攜式煤氣罐容積太小……如果是可攜式,那應當放了好幾支才對。但如何控制煤氣罐釋放煤氣,依舊是個大問題。」   祁淵撓撓頭,沒回話。   蘇平都想不通的事兒,他更沒法想明白了。   消防隊的戰士很快就到了,並迅速展開救火。   蘇平找到這支中隊的隊長和指導員,告訴他們自己等人著火之前就待在房間裡頭,當時聞到了煤氣味,可能是煤氣引發的起火,即為氣體可燃物。   這些事兒還是蠻關鍵的,針對不同的引燃物及著火物,有著不同的處理方式,需要靈活變通,不是拿著個高壓水槍無腦撲滅就可以了的。   當然水還是普及率與使用率最高的滅火劑,絕大多數情況下,水都還是最優選,因為綜合了滅火效率與成本後,還是水最為合適。   消防戰士雖然好奇會議室裡為什麼會有煤氣,但這會兒也不是問這些的時候,當即安排人迅速商量好一套滅火的策略,便迅速展開撲救工作。   由於火勢並沒有蔓延開,而且會議室內易燃物並不太多,倒是沒用多長時間就將明火全部撲滅,隨後有消防戰士翻窗進去,對室內可燃物進行一次細緻的隔離覆蓋,避免復燃。   同時,王兆和方常也先後跑了過來。   蘇平皺眉:「怎麼去了這麼久?」   方常搖頭:「我看了一遍監控,壓根沒有人進入過會議室,也沒人經過走廊。」   「沒人?」蘇平有些詫異:「這怎麼可能?」   「問題就在這,沒有人。」方常著重強調了這幾個字,說:「包括我們經過走廊,進入會議室的畫面都沒有。   另外,大概八點十七分——我想應該差不多就是我們被關在會議室裡的時候,姓晁……」   頓了頓,他瞥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晁隊長,改口說:「晁隊通知他們暫時關閉了會議室裡的監控。」   「沒有拍到任何畫面……」蘇平捏捏下巴:「監控也被人給動了手腳,這幫傢伙……準備的蠻充分啊。」   王兆見方常說完,便立刻小聲匯報:「到處都找過,沒找到三中隊隊長,隱晦的問過幾個人,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第534章聯繫不上   「找不到人?」蘇平若有所思。   隨後他便別過頭,聲音抬高了些,說道:「老晁,老晁!過來一下!」   晁隊長尚且還在糾結,覺著自己這一波恐怕很難解釋清楚,幾乎沒可能打消蘇平等人的疑慮了,正在那暗暗頭疼,忽然聽到蘇平叫他,愣了半秒,又立馬回過頭看向蘇平,擠出笑容然後趕忙跑過來,問道:「怎麼啦蘇隊?」   「你們三中隊的負責人呢?」   「啊?誰?老佟麼?」晁隊長有些發愣,不明所以的問道:「蘇隊你找他做什麼?」   「我聽說那間會議室,一般是你們下邊的三中隊在使用,鑰匙也在他們手裡。」蘇平說。   「蘇隊你懷疑老佟?不能吧,他……」   「不能說懷疑,只是聽說他有鑰匙,所以在火災發生前,喊人去找他過來開門。」蘇平打斷晁隊長的話,淡淡的說道:「可……我的人找了一圈,不只是你們這棟樓,分局大樓和其他幾個辦公樓也早過了,都沒招到人。」   晁隊長臉色漸漸嚴肅起來,並問道:「要不要我打個電話給他?」   蘇平點頭:「打吧。」   他便立刻掏出手機,找了一陣後便撥了個號碼出去,然後把手機放到了耳朵邊上。   想了想,他又將手機拿了下來,開啟擴音。   那頭彩鈴響了老半天,卻始終無人接,最後響起了號碼暫時無人接聽的提示音。   晁隊長眉頭擰的更深了許多,皺眉說道:「沒人聽?奇怪了這個老佟在幹什麼?」   說著他又打了一個電話過去,還是沒人聽。   等他打了第三個,對面直接關機了。   晁隊長臉色更加難看:「艹!這啥情況,我……」   「可能出事了。」蘇平皺眉說道:「一般來說我們的手機不會隨便關機,頂多靜音。   先前沒人接通還可以理解為沒聽到,現在……碰巧沒電這種概率太低了。所以鐵定出事了。只是不知道,這手機現在是依舊在他手裡,還是……」   「唉!」晁隊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長嘆了口氣,然後搖搖頭,又抓起對講機:「查一下,老佟手機信號消失之前的大致定位。還有,找到他警務通定位,鎖定後立刻發給我,要快!」   「明白!」   隨後他看向蘇平,問:「蘇隊,你……」   「這事兒交給你了。」蘇平不假思索道:「我要先查明白這事兒,搞清楚究竟是誰這麼大膽,竟想要我們幾個的命。」   「這……」晁隊長猶豫一陣,最終還是點點頭說了聲好吧,轉而又說道:「那這樣,有什麼進展我第一時間跟你講一聲。」   「行,去吧。」   他點點頭,說了聲這裡的事兒一切聽蘇平的吩咐,便帶著幾個人轉身離開了此地。   祁淵這時候才敢湊過去蘇平身邊,問道:「蘇隊,我怎麼覺得,晁隊長他人還是挺坦蕩的?」   「搞不好是賊喊捉賊。」方常翻個白眼,顯然對他還有著強烈的懷疑。   「也不能這麼說。」蘇平輕輕搖頭,瞧著還能隱約辨認的晁隊長的背影,輕聲道:「我倒是和小祁一樣,也覺得他挺坦蕩的。   就算是賊喊捉賊,也不必要做到這一步,而且太冒險,真正有腦子的人,這會兒應該儘量避開這事兒別湊上來才對,他也算老刑警了,不應該不明白這點。所以像賊喊捉賊之類的冒險的法子,他不應該用。」   王兆也輕輕頷首,說道:「我也贊同蘇隊的看法。」   方常聳聳肩,不再發表什麼意見。   「先把這事兒給查清楚吧。」蘇平說道:「到底是誰搞的鬼,這才是最關鍵的。沒必要把目光一直落到他身上。只要把真相給查明白了,那麼自然,是他就是他,不是他就不是。現在瞎猜,其實沒有意義。」   「也是這個理。」方常再次聳聳肩,隨後抬起頭。   會議室裡頭這會兒連煙霧都已經沒有了,消防戰士們的工作顯然已經到了尾聲,接下來便是對火災現場進行勘察,確定著火點和起火原因。   「我尋思著……」方常想了想,說:「背後那人應該是採用了類似於延時點火之類的技巧謀劃的這事兒吧?」   「點火或許是延時點火,但煤氣的事兒……不太可能。」蘇平說道:「普通的延時點火的法子,只能確保往後順延一段時間以製造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卻不能精確掌控。   而這一次他們玩的套路,顯然不是這麼簡單的。封窗、關門、反鎖、放煤氣、點火等,都要求精確掌控好每一步。   前邊那些都還好說,防煤氣必須得在反鎖之後,點火也得在煤氣濃度達到一定水平時,否則效果都將大打折扣。」   「那也不難啊。」方常不以為意的聳聳肩,說:「現在科技啥的已經這麼發達了,搞個遙控裝置還不簡單?無人機都能在幾百米甚至幾公裡之外操控,更別說只是防煤氣和點火這類的相當粗淺的指令了。」   蘇平若有所思,隨後撇撇嘴:「是我跟不上時代了。」   「沒必要把這些事兒想的太複雜,法子很簡單的。犯罪也得與時俱進的嘛是不是。」方常又接著說:「至於藏煤氣罐和點火裝置的地方……我想了想,會議室裡確實沒哪裡好藏的,推測就兩處。」   「噢?」蘇平立刻問道:「哪兩處?」   「一處就是多媒體柜子裡了。」方常說:「那裡頭空間其實挺寬裕的,如果要藏的話也不難,只是有點冒險,一旦我們打算使用多媒體立刻就能發現,他們的布局也就落空了。   而且多媒體設備並不易燃,柜子還是用鋁合金打造,點火裝置放在那裡頭的話,效果不太好。」   祁淵有些好奇:「如果多媒體那個柜子也不合適的話,還有哪裡?」   「桌子底下啊。」方常不假思索的說道:「只要放在會議桌底下偏中心點兒的位置,就不容易被發現了,咱們平時基本都不會往桌底去看,那桌子也挺大的,放在靠中心處,就算低頭撿東西也不容易被看到。」 第535章勘察   「桌底下?」蘇平嘖一聲:「不,能引起這種程度的火災和爆炸,在著火時室內平均煤氣濃度應達到了1%以上……別槓,我知道煤氣是一種混合氣體,這邊姑且先將其包含的所有氣體看做一個整體,方便計算。   那個會議室面積不算小,二十八平,三米高,接近九十個立方,1%的濃度,差不多一個立方了。   何況還得考慮窗戶已經被砸壞,肯定有不少煤氣溢散到了室外。這麼看來煤氣罐絕對不會小到哪兒去,即使是用了多個罐子。   如果是可攜式小氧氣瓶那種,倒還能掛到桌底下,但那種小氧氣瓶就算把桌底貼滿都釋放不了多少煤氣,兇手用的煤氣罐肯定比那種小瓶子大許多,貼不上去的。   所以不大可能是在桌底下,肯定是藏在了別的地方。」   方常愣了兩秒,遲疑一陣,便搖搖頭說:「那我就想不通他們能把煤氣罐藏哪兒了。」   祁淵聽到這兒,忍不住撓頭問:「蘇隊,猜測他們把煤氣罐藏在哪兒有什麼意義麼?等會兒消防這邊的兄弟勘察完現場了,應該會告訴我們起火點之類的吧,那麼……」   「由易燃氣體引發的火災,起火點不一定就是氣體『洩漏』點。」蘇平看了他一眼說道:「比如室內煤氣洩漏,此時有人插拔插頭,這一瞬間有電火花形成並進而引爆煤氣,那麼著火點就是插頭,而不是煤氣罐。   另一方面,氣體的溢散性太強,起火之後用不了幾秒,整個室內都會一塊兒燃燒起來,這種情況下想確定著火點也很不容易。」   說到這兒,蘇平又嘖兩聲,壓低聲音說道:「況且……縣裡頭經費有限,很難培養、聘請起什麼專家,所以消防大隊不像市裡的消防支隊,除了滅火之外還能對火災現場進行相當專業的勘察。   我估計,大隊能把火撲滅,防止復燃,就已經到頭了,勘察現場的事兒說不得還得我們來。而偏偏,火災現場勘查我們雖然都略知一二,卻並不專業。   所以沒辦法,我們很難對大部分線索都被火焰破壞殆盡的火場進行有效的勘察,幾次爆炸產生的衝擊波,也可能會將許多東西移位從而變得面目全非,所以咱們只能靠著邏輯推理的法子來進行猜測了。   至於你說的猜這些有什麼用……你就把火災當成命案,你覺得,命案當中兇手的作案手法,難不成是無關緊要的事兒嗎?」   祁淵似懂非懂。   但蘇平也不再解釋,只是你一言我一語的和方常、蘇平討論著什麼,祁淵在一邊旁聽。   討論到最後也沒個確切的結果。   又過了十五分鐘,早先接到蘇平通知的老魏,派出的痕檢員也終於抵達了縣局。至於老魏自己嘛,他還需要繼續憑藉那些工藝品,將裡頭隱藏的線索給逐一整理出來。   這事兒比較關鍵,他不敢交給別人。蘇平也不敢讓他交給別人,從這起火災看,這個犯罪團夥此刻不但比他先前預估的還要兇惡的多,對他們的滲透程度也比他想像中要高,甚至能摸進大隊內行兇……   當然更可能是該團夥背後的那些傢伙為求自保,搞出來的事兒,和該團夥並沒有直接關係。只是也不得不防,畢竟這事兒牽扯太大,十分關鍵。   而他們剛到,還沒和蘇平等人聊兩句,這支消防中隊的指導員與隊長便來到蘇平面前,敬了個禮,告訴他們火災已經被完全撲滅,且現場已降溫並撲了一層阻燃劑,風險已經解除,他們可以進入現場進行勘察了。   至於火場勘察的事兒,比如著火點之類的,他沒說,蘇平也默契的沒問,知道這事兒已經超出了該中隊的能力範圍。   「基層這塊,專業化程度還是不夠啊。」目送消防員們到一邊休息,蘇平輕聲感慨了句。   但沒有辦法,他解決不了,也沒可能解決這事兒。   基層隊伍專業化,牽扯到的方方面面太多了,最重要的,錢和教育一個都不能少,而不論經濟建設還是教育推廣都急不得,短時間內不可能有成效,只能依託於目前的大策慢慢演變。   收拾好了心底裡的想法,蘇平帶著一干人進入火場當中。   消防員們也沒離開,雖然他們打包票已經沒問題了,但多少還有那麼一點點的風險,多留一陣子,萬一起了火,他們也能第一時間撲滅。   他們便蹲在一旁抽菸、休息,以及相互之間給被燙傷的同事抹點兒燙傷膏之類的。   三名痕檢員很快投入工作,蘇平等人幫不上忙,只能四處看看。   但有一件事兒,剛進入火場他們就確定了——藏煤氣罐的位置。   還真就是方常首先提出,但又認為可能性不大的位置,多媒體設備的大柜子裡。   而此刻柜子已然因爆炸直接變了形,幾乎看不出原有的模樣來。痕檢員分析了半天,推測這多媒體設備中有不少硬體已經被人搬走了,騰出的空間都用來放煤氣罐。   進而又細細分析,推測藏在裡頭的煤氣罐一共有五個,為五公斤規格。   痕檢員又多看了幾眼,翻開筆記本瞧了瞧,拿出手機打開計算器算了半天,一邊算一邊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最後說:「這種5公斤規格的煤氣罐,顧名思義就是罐內最多允許裝入5公斤液化煤氣。   而液化煤氣的密度大概是580公斤每立方,如果煤氣是裝滿的,那差不多是8.6升出頭。液化煤氣化作煤氣氣體,體積膨脹約240倍,即一罐最多能夠釋放出約兩立方的煤氣。   裡頭一共藏了五個煤氣罐,也就是說極限最多可以釋放十個立方米的煤氣……當然如果煤氣罐不滿,或者偷工減料什麼的,那就不好說了。」   蘇平立刻問道:「能看出來這煤氣罐的閥門是怎麼打開的嗎?」   「嗯?」   方常接過話,解釋說:「我們推測,咱剛進來的時候,煤氣罐的閥門是處於關閉狀態的,咱們進來後才被人以遙控的方式打開。你們能看出具體用的什麼方法麼?」   「這……」痕檢員遲疑一陣,說:「我再看看吧。」 第536章惡臭   三名痕檢員當即調整了重點,尋找爆炸的煤氣罐的殘骸。   又過了幾分鐘,蘇平手機忽然響起。   他擺擺手,示意刑警們繼續幹活,便掏出手機走到一旁,瞧了兩眼來電顯示,微微皺了皺眉,隨後便接通了放到耳邊,問:「老晁怎麼說……什麼?好我知道了。在哪兒你給我發個定位我馬上過去!」   隨後他掛斷電話,看向祁淵等人:「小祁小王,你倆跟我走!方常,你留在這兒,現場有什麼發現立刻告訴我,另外保護好這幾個兄弟的安全……   你再管老荀求求援吧,咱們這點兒人手不太夠,讓他通知支隊,再派點人過來,要快!」   「怎麼了蘇隊?」方常有些納悶:「出事了?」   「三中隊的隊長佟浩傑的妻子遇害了。」   「蛤?」方常愕然。   「先不說了,具體我也沒問。」蘇平擺擺手:「咱們先過去吧。」   祁淵和王兆對視一眼,隨後輕輕點頭,跟著蘇平跑了出去,一路跑到停車場,上了蘇平的車。   啟動前,蘇平將手機掏出來,解鎖了扔給祁淵,說道:「上微信,看看定位在哪兒,然後直接導航過去。縣城的路我也不熟,沒導航沒法走。」   「好的……在香葉園小區,東門,離得不遠,七百多米,很快的。」祁淵瞅了一眼,隨後立刻說道,並迅速開了導航。   蘇平嗯一聲,起車開出縣局大院,照著導航的指示往目的地開去。   這會兒路上仍舊沒什麼車,三分鐘左右就到了目的地。   晁隊長就在門口等著,對著蘇平的車招了招手。蘇平停車,開了車門鎖,他便上了後排座然後道:「蘇隊你們可來了……呃往前直走,第三個路口再左轉,然後第二棟樓就是了。」   「嗯。」蘇平應一聲,然後問:「什麼情況?」   「之前我不是讓人查老佟他電話關機前的大概位置和警務通的定位嗎?」晁隊長說道,「結果發現,兩個信號都在他家附近。我就立刻帶上幾個兄弟趕過來了。   到了地兒,發現他家門口的地墊有血跡,敲門又一直不開,我心裡就咯噔一聲,趕緊把門鎖撬開,進去一看就發現弟妹她倒在血泊裡,再一瞧,屍斑都出現了……我就讓幾個兄弟在現場守著,我給你打了個電話。」   蘇平沉默。   祁淵抿抿嘴,問道:「要不要讓凃主任過來一趟?」   「問問他有沒有時間吧。」蘇平回一句,隨後又瞥了眼內後視鏡,問道:「通知你們隊的法醫了麼?」   「通知了,法醫痕檢都喊了,應該馬上就能到。」蘇平輕輕頷首,隨後斜了祁淵一眼,猶豫片刻,隨後騰出右手,比了個六,又轉了轉手腕。   祁淵立即會意,給凃仲鑫打了個電話。   他明白,蘇平並非是看不上縣局法醫的能力,而是不信任他們。   很快到了目標單元樓下,蘇平停好車,晁隊長就在前邊帶路,領著他們進了電梯。   進了門,蘇平又問道:「對了老晁。佟浩傑呢?還沒找到?」   「沒見到人,我確認他老婆遇害就一邊給你打電話一邊出小區門口等著你們了。」   蘇平嗯一聲,不再開口。   上到九樓,電梯門打開,晁隊長又領著他們走了一小段路,最後來到佟浩傑家門口。   祁淵大老遠便嗅到了一股血腥味,但其中隱約又帶著點異樣的味道,他鼻孔便略略擴大了些許,輕輕吸氣,又摘下口罩嗅了兩口,問:「奇怪,什麼味兒,臭烘烘的,又不像是屍臭……倒有點像屎,可也不大對……」   「嗯?」蘇平也跟著摘下口罩嗅了嗅,隨後說:「是屎,不過不是人的,而且至少有兩坨。」   祁淵:???   蘇平跟著解釋道:「一股貓屎味,極臭,臭中還帶點兒酸,這是因為貓是肉食動物,食譜以肉為主,加上胃腸道中特殊的消化液和菌群共同作用產生的附著在貓屎上邊的可揮發性氣體;   另一股是狗屎,臭中帶苦,相比貓屎我是更噁心這種味道的,很難聞,還不如純臭來的……咳咳,反正就那個意思,這兩種味道都很有辨識性,養過貓狗的應該都能認出來才是。」   王兆在一邊點點頭:「我家養了狗,狗屎確實大多都這個味兒。」   祁淵撓撓頭。   晁隊長下眼瞼顫了顫,隨後又納悶道:「不對啊,老佟他沒養寵物,哪來的貓屎狗屎……而且我確定,剛剛我來的時候根本沒有這股味道。」   「你確定?」蘇平皺眉。   「確定。」他不假思索的點點頭,說道:「況且我留了人在現場裡看著,他們不可能放貓狗進去,更別說在裡頭拉屎。」   「聞著味兒,倒是挺『新鮮』的,應該剛拉不久。」王兆點點頭。   祁淵抿抿嘴,這話題口味有點兒重。   「別屎啊屎的了。」蘇平擺擺手,又看向晁隊長問道:「你說你留了人下來……人呢?咱們都到門口了怎麼還沒半點動靜?」   晁隊長一愣,跟著臉色驟變,喊道:「阿武老成,你們人呢?在不在?」   話音落下許久,並沒有人回應。   等了十幾秒,晁隊長終於等不得了,咬咬牙便跑進了套間內。   蘇平立刻給祁淵使個眼色,隨後看向王兆。   王兆會意,將對講機、甩棍、電棍等武器都遞給了祁淵,示意他小心。   祁淵點點頭,主動後退半步。王兆和蘇平則拔出腰間的手槍,同樣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祁淵抿抿嘴,他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畢竟室內空間不大,他進去了也只能礙手礙腳,倒不如就待在這兒幫他們看著門。   於是他握著電棍的手微微緊了緊。   忽然他想到了些什麼,立馬開口提醒:「蘇隊,王哥!這濃烈的臭味……會不會是為了遮掩啥有毒氣體的味道?」   「嗯?」蘇平腳步一頓。別說,這種可能還確實客觀存在。而且這莫名其妙的臭味,來的確實有些不太對勁。   正在這時,忽然聽晁隊長大聲喊道:「阿武!阿武!你怎麼樣了?說話呀!你怎麼了?」 第537章布置   王兆臉色微變,立刻說:「蘇隊我過去看看!」   言罷他就往前跑了兩三步,但很快又頓下腳步,回頭看向蘇平。   多多少少,他也有點擔心這事兒有詐,萬一有人搞鬼……   蘇平眉頭皺了些許,但也來不及多思忖,隻眼珠子轉了轉,便說道:「也好……不過這兒似乎有古怪,小祁說的可能性也存在,不得不防……你先把口罩戴好,多戴一層,能防就防,我叫人送點防毒面具過來!」   王兆搖搖頭:「我隨身就這一個口罩。」   「行吧,那你小心點,情況不對立刻出來。」蘇平只好道。   「嗯。」王兆應了一聲,將槍的子彈上了膛,不快不慢的往晁隊長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不過保險依舊沒開,手指也並未放到扳機上。他怕不小心條件反射便扣下了扳機,把自己人給打死。   反正真有什麼情況,大拇指一摁便能將保險打開,食指略微調整便能扣下扳機,左右也用不了半秒鐘時間,耽誤不了事兒。   說來也奇怪,那晁隊長急急忙忙的喊了一聲過後,就再也沒什麼動靜,讓王兆不安到了極點,額角也開始沁出層細密的冷汗。   腳下的動作,不知不覺中也放滿了許多,他還時不時的咽口唾沫。   有汗珠滑進了眼角,可他不敢擦,就這麼聚精會神的盯著眼前的地兒緩緩往前挪動。   後邊的蘇平也緊張得很,死死的盯著他的動作,緩緩跟在他身後不近不遠的位置。   這樣既不至於被一網打盡,又能給個照應,萬一有人偷襲什麼的,蘇平也能來得及作反應,免得被逐一擊破。   祁淵則將電棍抓的更緊了些,指節都有些發白。   終於,王兆摸到了臥室門口——也就是晁隊長方才焦急大喊的房間門外。   「咦?」他忽然頓足,緩緩收起了槍,隨後又繼續往房間裡走,但腳步加快了些。   「小王!」蘇平立刻喊住他,問道:「停下!發現什麼了?」   「晁隊長昏過去了。」王兆立刻回答,緊跟著又補充道:「他暈過去的地方附近……不太好解釋,蘇隊你自己來看吧,我瞧著該是被電暈過去了……」   說著他反手試著開了下臥室燈的開關,同時抬頭看了眼,電燈毫無反應,便又道:「果然斷電了,該是觸發了漏電保護開關。不過……家用電能讓人瞬間一聲不吭的暈過去麼?」   蘇平皺眉,原地思忖片刻後迅速走了過去,但仍然沒放下槍。   王兆自覺的讓開了點地,騰出些空間。同時摸出手機,打了急救電話。   蘇平定睛一看,就見晁隊長俯躺在地上,身後不遠處半空中橫著跟裸露的細電線,看高度,結合晁隊長的身高,差不多正好橫在他脖子處。另一名刑警躺在不遠處,仰躺,臉朝上。   視線遊移左右瞧瞧,就見電線一頭連接在一個四四方方的不知名的玩意兒上邊,另一頭在牆那一段固定住,隨後往上經天花板兜了個圈兒,也連接在那設備的的上端。   那玩意兒還延伸出條電線,插在了插座上。蘇平瞥了幾眼,見那插頭比尋常的要略大些,猜測估計是16安插頭,對應的插座應該也是16安規格的,最大支持功率3500瓦,用於空調、電熱水器等大功率家電使用。   「恐怕不是漏電開關,而是功率過大觸發了短路保護吧。」觀察一陣子過後,蘇平說道。   王兆輕輕點頭,取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隨後又往另一個房間走去。   蘇平又掃了兩眼室內,沒進去其中,只繼續跟在王兆身後,也好照應。   晁隊長兩人,他倆暫時沒管,因為摸不準房間內還有什麼布置,是否還存在別的危險,別又把自己給搭進去,那搞不好就得團滅了   總歸是安全為上。   而隨著繼續前進,空中瀰漫的惡臭氣味也濃烈了許多。   兩人都忍不住放緩呼吸,騰出一隻手捂著鼻子。哪怕有口罩阻隔,這味道也著實難以忍受,令人作嘔。   期間兩人經過了客廳,瞥見了沙髮腳下那抹刺目的紅,以及趴在血泊上的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隨後便移開了目光,沒仔細看。   當務之急並非是查案子,而是想辦法搞清楚就剛剛幾分鐘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以及儘可能解除房間中可能存在的危險。   既然有人能對晁隊長他們出手,自然也敢敲蘇平一行人的悶棍。何況就在不久前,他們剛遭遇過一陣煤氣洩漏、起火、爆炸事件……   祁淵都能感覺到,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然籠罩住了他們,更別說蘇平和王兆了。   再瞧見陽臺門和窗戶都開著,空氣還算流通,他倆便繼續前進。   終於走到另一個房間,王兆腳步又是一頓,隨後緩緩轉過身,身子看上去似乎有些僵硬。   他咽了兩口唾沫,才接著說:「蘇隊……這房間裡有四人……一對瞧著五六十歲左右的夫妻,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還有……還有個穿著警服的同事。   那對老夫妻和孩子身上都是血,怕也遭不測了。那個同事應該就是晁隊長先前喊得『老成』,仰躺在地上,身上瞧著沒什麼傷痕,肉眼可見胸口在平穩起伏,也就是還有呼吸,但……」   話沒說完,蘇平已經踏上前兩步。   目光迅速一掃,他眉頭擰的更深了些——惡臭的味道在這個房間當中極其濃鬱,而大致瞧一眼就可見,地上、床上,散布著不少貓狗的糞便。   乃至於屍體以及疑似是叫「老成」的同事身上,都被抹了一些。   「小祁的猜測應該是對的,兇手可能是想利用這股惡臭遮掩什麼。」蘇平腦力全開,思維轉的飛快,一面分析,一面輕聲說道:   「可……布置現場的人哪弄來這麼多『新鮮』糞便?又或者,這幫人有著糞便保鮮技術?另外……大隊兩位兄弟受襲擊,其中一人身上還被抹了屎,而且老晁分明說他來的時候並未聞到糞便的味道。   這麼說來,就在剛剛,這傢伙——或者說這幫傢伙,甚至仍舊留在現場,或者說去而復返,對他倆動手了。   不是,他們怎麼就如此大膽?」 第538章電   王兆同樣一頭霧水。   從警多年,大大小小無數案子辦下來,他還是頭一回碰見如此詭異的情況……   兇手之猖獗,同樣相當罕見,就是放在十多二十年前,犯罪團夥遠比今天更加猖獗的時候也是少有。   過了幾秒,王兆才咽了口唾沫,問道:「蘇隊,現在怎麼辦?我們……」   「先退出去,首要任務還是保證自身安全。」蘇平輕輕搖搖頭,便示意王兆跟自己出去。   救人當然也重要,但必須講方法,如果把自己給搭進去,那大家可就都在劫難逃了。只有保證自身安全,才有能力救助他人。   王兆也知這個理,便緩緩與蘇平一塊兒退了出來,和門口的祁淵匯合。   祁淵這才鬆口氣,隨後問道:「蘇隊,王哥,這裡頭到底什麼情況?」   蘇平瞧了王兆一眼,王兆便大致將自己所見告訴他。   隨後蘇平又暗暗瞥向他,眼裡有一點期待,似乎是在期待他那奇特的腦迴路能再給點兒新奇的見解。   可惜祁淵這回同樣一臉懵逼。   見狀,蘇平倒也並不失望,畢竟本來就沒太多期待。   ……   縣城小的好處,體現在叫人非常快。五分鐘左右,救護車便到了樓下,近乎與此同時,特警大隊、刑偵大隊的同事也都聯袂而來。   他們還帶來了許多防毒面具,還有防刺服。防彈馬甲車裡也有幾套備用。   兩名特警小心翼翼的護送醫務人員進了室內,將晁隊長等三人扛出來送去醫院接受治療。   好在,三人生命體徵都還算平穩,理應沒什麼危險。   將他們仨送走之後,蘇平才算鬆了口氣。   隨後眾刑警小心翼翼的將整個房間勘察了一遍。   「很明顯,這是一樁滅門案。」王兆抿抿嘴,說道:「這一家五口,四人遇害。除了三中隊隊長佟浩傑之外,其餘家庭成員都死了……   從屍體做大致判斷,死者……唉,我也不很懂法醫這一塊,只能看點表面的東西,知道他們都死於銳器傷,應該是匕首之類的東西,現場有較為明顯的搏鬥痕跡,但更具體的我看不出來。」   祁淵便接話說道:「蘇隊,這是報復吧?報復性殺人,報復的對象應該就是這位佟隊了……   只是他為什麼會被兇手盯上?作案的是那個犯罪團夥嗎?還是另有其人?這樁案子,還有會議室煤氣洩露、引燃、爆炸案,以及信天……以及安志河遇害案,這些案子是否滿足併案調查的條件?」   「目前還都說不清楚。」蘇平緩緩搖頭,輕聲說道:「這樁案子……這樁案子可以說是近幾年來咱們遇到的最大的挑戰了,且生命安全根本無法保證,危險是實打實的。   小祁,最後提醒你一次,你現在退出還……」   「我不會退的。」祁淵微笑著搖搖頭:「我知道,人,是一種非常喜歡給自己的行為找一個貌似合理的理由或藉口的動物。   如果我這次因為經驗不足之類亂七八糟的原因退了,那麼下一次再面對這種情況……我想我肯定還是會找別的理由退避。說實話吧,怕倒真的挺怕,但我不想當懦夫。」   蘇平嗯一聲:「那……保護好自己,別拖後腿。」   「明白。」祁淵立即回答。   蘇平目光又落到了王兆身上,問:「其他方面呢?有沒有發現?比如……那倆同事怎麼昏過去的?嫌疑人是否返回過現場?」   「這些還在查,一時半會可能不會有結果。」王兆搖頭說:「但晁隊昏迷的原因,基本明確了。   那房間裡頭的設備,原理非常簡單,就是個變流器。   相對來說,家庭電路可以看做是「高電壓低電流」,當然這只是相對而言,而這個變流器的作用則是在最高功率依舊維持在三千五百瓦以內的前提條件下,改變電壓與電流,將電的形式改為低壓大流……」   「不對。」蘇平微微皺眉,搖頭說道:「不合理。學過初中物理就知道,多數情況下發生的觸電,都是與電路進行串聯……   而像老晁這種情況,只是後頸觸碰到了線路,實際上是相當於將自己並聯到了該線路上。   咱們不妨簡單的將人體看做是一純電阻電路。將純電阻電路串聯在一條導線上……初中物理就告訴了我們,並不會有電流經過人體,自然也不會觸電。   而說的再深一點,產生電流的重要原因之一,可以理解為是介入電路的物體兩端產生了電壓差。   這種低壓大流電路,導線電阻極小,別說脖子寬度這麼點距離,就算差個一兩米也不會產生明顯的電壓差,遠達不到足以損傷人體的程度。   除非……是哪種高壓高阻線路,那麼人體並聯上去,倒還有可能導致電流經過人體從而引發觸電。」   頓了頓,蘇平搖搖頭說:「所以……我想老晁他應當不是因為觸電而導致的昏迷,該另有……」   「呃,那可能是我判斷錯了,」王兆撓撓頭:「那個設備或許並不是變流器而是變壓器……」   「嗯?」蘇平眉頭一皺:「你是說……這玩意兒,你不確定那個設備是變壓器還是變流器?」   王兆訕訕的笑了笑,有些尷尬:「這塊專業的同事還沒拆解呢,我就瞧了兩眼構造還有使用說明書,再加上我記得之前看到過這方面的知識說一定範圍內低壓高流比高壓低流對人體的損傷更大……   我又尋思著嘛,家用電雖然其實也足以致命了,但想讓人一聲不吭就瞬間昏迷過去還是不大可能,就尋思著這玩意兒應該是個變流器……但聽蘇隊你這麼一說我就發現我想岔了,這東西到可能是變壓器。」   蘇平斜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這麼想當然的就下結論了?拿猜測去『定義』現場疑似兇器的物品的作用,可以啊你。」   王兆撓撓頭。   說了他兩句,蘇平又輕嘆口氣,隨後搖搖頭:「行了,我知道你壓力也大……但記住,不論如何,不能著急,也別自亂陣腳,免得把整個勘察方向都給帶偏。」   「知道了!」 第539章原因   頓了頓,蘇平又搖搖頭說:   「但……就這插座最高能支持的三千五百瓦功率,也難以做到讓老晁與這個電線『並聯』的情況下一聲不吭便被瞬間電暈過去。   一般來說,乾燥情況下,人體接入電路的兩端電壓差不超過二十四伏基本就是安全的,當然實際情況相當複雜,各方面的影響因素很多。   但這麼一點點導線的距離,產生的電壓差太小了,除非直接放棄考慮電流這一物理量,將電壓與線路電阻都提高到一個令人髮指的程度。   可那樣一來,先不考慮「導線」材料,單單只看電阻的數值本身,這所謂的電路也可以直接視作為「斷路」了,又怎麼傷人?   這插座支持的功率最大只有三千五百瓦而已,這點功率下電阻達到一定程度就能視作為絕緣體了。而如果超過了這個功率臨界值,就會引發保護機制導致跳閘。   簡單說就這樣一根裸露電線理論上並不足以產生讓老晁碰到一下便瞬間昏迷過去的條件。老晁昏迷,應該另有原因。」   王兆聽了蘇平這話,隱約覺得他說的有些不對,但又說不出來,只好點了點頭。   指正王兆一句之後,蘇平就決定靜觀其變,等勘察結果出來了再說。   縣局即使條件稍差了點,但至少法醫、痕檢等技術科室還是專業的,想來能分析出點東西。起碼那個四四方方的古怪電器的作用能摸出來。   實在不行,大不了再叫支隊派人過來。   當然,蘇平等人的重心雖然在現場這兒,但同樣早有人去監控室調監控視頻了,還有不少刑警被安排出去,在附近仔細走訪。   甚至於警犬也被副隊與教導員調來幾條,想試試通過氣味這條線索能否鎖定嫌疑人。   嗯,晁隊長昏迷接受治療,大隊便暫時由副隊長負責領導指揮了。至於教導員也打著協助的名義跑了過來。   從這也看得出來這位教導員在大隊中不太有存在感。不過這也不足為奇,公安與部隊還是有所不同。   名義上似乎同樣是「雙首長」,支隊長與正偉、大隊長和教導員、中隊長和指導員平級,但實際上思政長官在日常工作中根本沒有存在感,話語權甚至可能不如副隊長。   望著忙前忙後的眾人,祁淵如上述般想道,一手也不自覺的始終握緊電棍的把手。   如此多的同事並沒有給他太大的安全感,反倒讓他有點方,不大踏實。   沒辦法,蘇平等人討論的時候從來不避諱他,因此他知道眼前這負責指揮大傢伙兒完成蘇平下達命令的副隊與教導員,可能……   而蘇平給他下的指示也是別管那麼多,站在他邊上就好。   一個小時後。   支隊增援的警力趕到現場,這波又來了將近六十號人,除去十餘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特警,以及法醫、痕檢、圖偵等專業人員外,重案大隊二中隊的二十七名刑警都被蘇平給調了過來。   這麼大的陣仗,祁淵入職以來還是第一次見。   祁淵和他們不太熟,畢竟他主要待一中隊,再具體點,是待松哥負責的小組。   而二中隊嘛,相對比較熟稔的就是二隊唯一的女警寧雨珂了。因為她主要負責內勤這方面的工作,祁淵和她打過幾次交道,不過總共也沒說過幾句話。   只是沒想到這次她也跟著一塊上來。   二中隊共分為四個小組,蘇平很快給他們分別安排好大致任務,更細緻的則由各組組長自行分配。   而現場勘查工作還在繼續。   隨後凃仲鑫胳膊肘碰了碰蘇平,問道:「怎麼講?過去這麼長時間了,大隊這幫法醫難道連現場屍檢都沒做完?」   「做完了。」蘇平輕聲說:「這方面沒什麼技術難度,很快完成。嗯,初步推測兇手三人,持統一樣式的匕首,與受害人一家搏鬥一陣後將他們殺害,死亡時間大概是今天凌晨四點左右。   也有一個疑點……死者中有個十一歲的男孩兒,是失聯同事佟浩傑的兒子,他有自己的房間,現場勘查後也確定他死於自己臥室當中,但他屍體卻被兇手轉移到了佟浩傑父母的房間裡。我們分析過,沒猜出兇手動機。」   凃仲鑫皺了皺眉,片刻後,問道:「屍檢工作,需要我幫忙嗎?」   「暫時不需要,但之後不能保證。」蘇平表情嚴肅,想了想,又說:「可以的話,老凃你去趟縣醫院,問問那倆兄弟昏迷的具體原因吧。老晁昏迷的原因倒是出來了,確實是觸電,另兩人現在還沒消息。   嗯,安全起見,我請兩位特警隊的兄弟貼身保護好你。」   凃仲鑫應一聲好。   大概情況,他來的路上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只是沒見到人,他也說不準晁隊長几個究竟是怎麼昏迷的。   想了想,他又問:「那個疑似變壓器的設備,你們搞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有什麼用了嗎?」   「怪就怪在這。」蘇平嘆了口氣:「那玩意兒還真是變壓器,額定功率為3200瓦,輸出電壓4000伏,額定電流0.8安。   電線也是特殊材質,電阻率挺大的,經計算總電阻有五千歐,整個電路可以看做是純電阻電路。   另外裡頭還被安置了個開關,據推測,應該是老晁進入房間後該設備才被啟動,隨後老晁觸電,漏電保護器瞬間切斷了電路。所以該電路重通電時間不長,產熱量也就不大。」   「這有什麼奇怪的?」凃仲鑫眨眨眼睛。   蘇平皺眉道:「老晁是觸電昏迷,再結合電線的位置,他觸電時應當只有一小部分電線,而且只有一根電線,可以視作為他並聯在了這段線路上。   這麼一點點的長度,以電線的電阻率,以及『電源』的電壓,產生的電壓差其實很小,老晁他又怎麼可能會觸電呢?」   凃仲鑫又眨了眨眼睛,臉色有些古怪。   「怎麼了?」蘇平問道。   「那個……」凃仲鑫扶額,有些納悶的問:「這些原理你都知道,那怎麼就不知道單線觸電呢?」   蘇平:(⊙o⊙)… 第540章死角   王兆嘴一抿,想笑不敢笑——他一下反應過來,一小時前為什麼會覺得蘇平哪兒說的不太對勁了。   因為人——鞋子與瓷磚——鋼筋混凝土,這一結構形成了一個「電容」,同時家用電屬於交流電,經變壓器變壓後也還是交流電。   而交流電可以通過電容……   二百二十伏的家庭用電都如此,何況經變壓器轉換後,其擁有四千伏的高壓電了。此時甚至完全不用想的那麼複雜,可以直接將帶點線路、人體與地面視作一個閉環電路。   想通了這點,蘇平忽然有些尷尬,忍不住乾咳兩聲,說:「沒想到這好些東西都還回去……」   「少來,」凃仲鑫說道:「單線觸電分明是常識,別扯那些有的沒的。」   蘇平再次乾咳兩聲,面色赧然,更加尷尬了。   凃仲鑫又嘖一聲,略帶擔憂的說道:「四千伏啊……這是相當危險的電壓了,即使觸發了漏電保護機制,觸電時間很短,但也有可能致命危險,何況按你說的,還是後頸或者後腦處觸電……」   「醫院那邊倒是說,還算穩定,傷的不算太重。」蘇平說道:「不過還沒醒來……可能這會兒已經醒了,畢竟那邊給消息已經是二十分鐘前的事兒。」   「等會我過去問問吧。」凃仲鑫說道,隨後左右瞧瞧,又說:「沒什麼事兒,我先過去了。」   「嗯。」蘇平頷首,隨後抓起對講機,請特警隊分出兩個人護著凃仲鑫前往縣醫院。   隨後他目光落在了王兆身上。   王兆莫名有些心虛,別過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並吹起了口哨。   蘇平忍不住扶額,略顯無奈的問道:「幹啥呢?」   「咳咳,」王兆收回腦袋:「蘇隊有啥吩咐?」   「看著點這兒。」蘇平擺擺手:「我下去一趟……記得看好了。」   「放心。」王兆臉色嚴肅起來,摸了摸腰間的槍,重重點了點頭。   這會兒房間裡人倒也不多,就五名痕檢,倆是大隊的,三個是支隊的。再加上大隊副隊王常勇和王兆,一共七人。   倒不算太擁擠,同樣耗費多少心力。   而就算大隊,就算王常勇有問題,王兆此刻也有自己人在,他倒也沒什麼危險,壓力也不大,只需要看著就好。   祁淵跟著蘇平離開,寸步不離。   下了樓,蘇平又將口罩扯到下巴處,靠在車邊點了根煙,祁淵和他保持了兩米左右的距離。   他眼珠子不時地轉一圈,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或者說在想些什麼。   祁淵見狀,便也在心裡好好的梳理了下案情。   目前來說應該一共是三個案子,能否併案,暫不確定。   其一,昨天清晨,指揮中心接到平北村村民報案稱發現一隻斷手,他們與縣局刑偵大隊前後腳趕到後發現斷手是猴手而不是人手。   但剛鬆口氣,便又有人從山林裡逃出來,稱山中有條大蟒蛇,擊斃蟒蛇後祁淵發現一隻斷足,進而在蟒蛇腹內發現一具屍體,進而確定死者身份為公安臥底信天翁,引出了一大犯罪集團。   而孟雲益提供的信息表明,縣局中有人與該團夥疑似有著往來聯繫,其中就包括縣局刑偵大隊的教導員褚華,副隊王常勇。   此外蟒蛇巢**發現大量藏有大量信息的工藝品,截至目前已發現了好些線索,不過具體的蘇平沒說,祁淵也不清楚。   其二,今天上午,他們「被困」在會議室內,有人在其中藏了煤氣罐,並在特定時間將它開啟了,隨後更是將其點燃導致起火、爆炸。   一個多小時時間過去,痕檢科也大概完成了勘察,倒也得到了些線索,只是都不大有價值,他們沒能在煤氣罐中找到指紋之類的重要證據,至於多媒體柜子這些地方上的指紋,用處不大。   因為會議室說起來也屬於公共場所了,平時就有不少人使用、出入,指紋密密麻麻,什麼都無法說明,不具備什麼勘察價值。   遙控開閘、點火裝置倒也確定,還真如方常先前所說,就是些很尋常的玩意兒,用了些許特殊的無線傳輸指令,而類似於開閥、點火等簡單指令,有效傳輸距離可達到五公裡之遠。   所以想憑這個進行追查,也很難。   其三就是這樁滅門案了,也是這一系列案件當中,疑點最多,最複雜的一起案件。   晁隊長昏迷的原因倒已經確定,後頸觸碰到電線被電暈的,但另外兩名刑警昏迷原因仍未確定,這點也很奇怪。   或者換個說法,醫院做了血檢後確定了他倆昏迷的原因——呼吸性酸中毒——並據此推測應該是窒息,但究竟為何窒息,尚未查清楚。   排除機械性窒息,又是在通風環境下,縣醫院還真分析不出他們窒息的原因。   而佟浩傑至今不知所蹤,其手機、警務通都被留在家裡,手機在不久前還讓人關機了……   祁淵越想越頭大,整個兒分析了一圈,卻也沒能找到半點兒思路。   這三起案件如果不是同一幫人所謂,彼此之間沒有直接關聯,那要調查這些案子的工作量可不小,三案齊頭並進對於刑偵支隊的警力而言也是巨大的考驗。   如果是同一團夥所為,該組織這樣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也讓人捉摸不透……   「滅口……」蘇平忽然開口,他的話語拉回了祁淵的思緒。   就聽他說:「關鍵二字,在於滅口——如果三樁案子滿足同一團夥所為這個條件的話。」   一開口,祁淵就知道蘇平應該他剛想的事兒差不多。   而他沒插話,只靜靜的聽蘇平接著說道:「殺信天翁姑且不說,對我們下手,對佟浩傑和老晁他們下手,這般舉動太過冒險,狀若瘋狂……這是否說明這幫犯罪團夥,這會兒已狗急跳牆了?   狗急跳牆……意味著咱們已經將他們逼到了死角,以至於他們不得不殊死一搏,爭取活路。」   祁淵忍不住了,接話問道:「可我們分明什麼都還沒做啊!」 第541章破譯   「未必是我們。」蘇平搖搖頭。   祁淵立刻頓悟。   接著,蘇平又抬起頭,往樓上瞥了一眼:「跳腳的也未必是這個犯罪團夥本身。」   祁淵跟著抬頭,目光上移,很快想到了王常勇和褚華兩人,當即便再次秒懂了。   隨後,蘇平口袋中傳出聲清脆的消息提示音,正好這會兒沒旁的大事兒,他便收回目光,將手機從口袋裡摸了出來,瞧上兩眼,隨後輕笑:「老魏發來的消息……」   說著他便將手機扔給了祁淵:「你瞧瞧他發來了什麼,再大致跟我說說都什麼情況。」   「啊?」祁淵有些詫異,以為蘇平又在考校他,但低頭瞥了眼微信消息又覺得不對。   老魏發來了好幾段消息,每一段都洋洋灑灑幾百字,蘇平不可能這麼快就過一遍。   果然,便見蘇平揉了揉眉心,說:「昨晚上沒睡好,瞧見這密密麻麻的字就腦瓜疼眼睛癢,你整理下吧。」   得。   感情這就是字多不看。   沒辦法,祁淵只好將手機又抬起了一點兒,耐著性子仔仔細細瞧了起來。   雖然他昨晚也沒怎麼休息,同樣的眼睛難受的慌,但領導有要求他又怎麼能敷衍,他不過一個小小的見習警,可不能像蘇平一樣任性。   畢竟蘇平和荀牧,說起來只需要給個大方向上的指引就好了,具體細緻繁瑣的活兒,自然大多都交給下邊的刑警去辦。   很快,祁淵便將這些內容大致看了一遍,腦子裡有了大致的印象,便又將信息前翻,隨後一邊瞧著一邊說:「老魏主要匯報了四件事兒。大致上說……   第一件事兒,發現的那些工藝品已經全部拼接完畢了。   過程中他一直都有盯著看著,保證參與到這件工作中的同事都只參與了拼接工作,並沒看到其中隱藏的信息,只是瞥到兩眼比較表象的線索也因太過碎片化而看不出什麼。」   「嗯,不錯。」蘇平頷首:「不愧是隊裡的老人,提醒一句後果然就足夠穩健……不過之前咱還沒上來的時候他怎麼不說?」   「這個他沒解釋。」祁淵搖頭。   隨後瞧了眼蘇平臉色,見他沒有進一步表示,便又說:「剩下的三件事就都和這些工藝品中隱藏的信息有關了。其中第二件,是通過信息推導出的這些工藝品與這條蟒蛇的來源。」   「具體講講。」蘇平插話道。   「好。」祁淵應道,就是蘇平不說他也不會講的太簡略,不過既然蘇平提了,他便又重新組織了下語言,重新看了這幾段消息,才繼續說:   「簡而言之,這些都是『信天翁』幹的。大概一年多以前,他隱隱約約查到自己的臥底身份疑似已經暴露,甚至連自己與上線——也就是孟隊——聯繫的渠道可能也被該團夥掌握。   當時他的心情具體如何已經不得而知,但魏主任推測應當是很忐忑不安的……   畢竟臥底嘛身份暴露基本不可能善終,死都算輕的了,搞不好會被狠狠折磨一頓甚至殃及家人,但好在團夥似乎也有顧慮始終沒對他下手,他就又漸漸……」   「停,」蘇平皺眉:「叫你說詳細點沒讓你什麼都說,這些可以略過。」   「哦。」祁淵立刻花兩秒鐘重新組織語言,爾後道:「總之他從那時候起就開始做了兩手準備,通過舊渠道聯繫孟隊的時候都只匯報些無關緊要的事,而比較重要的線索則用更隱晦的方式整理出來。」   「就那些工藝品?」   「對。」祁淵說道:「花了許多時間,零零碎碎的搞了這許多東西,將信息隱藏在上邊,然後分別藏起來,如果自己在劫難逃,就在最後關頭能留多少線索留多少。   而指向這些線索的就是那隻金絲猴。那猴兒被他專門訓練過,能找到他藏起來的工藝品碎片。   而且,這些事兒他並沒有匯報給孟隊,因為……他自認為自己與孟隊的聯繫渠道保密性還是很強的,結果就這麼暴露了,自然難以避免的會產生些別的想法甚至對孟隊起疑心。   魏主任推測,大概一星期之前,信天翁應該是意識到自己在劫難逃了,便做了最後布置,悄悄將之前分散開的線索又收集了起來,然後趁夜來去了平寬山挖了個洞將這些工藝品都埋進去。」   說到這兒,祁淵便頓了下來。   蘇平陷入沉思,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那那條蟒蛇呢?」   「沒提。」蘇平搖頭。   「那麼……蟒蛇應該是個意外。」蘇平輕聲說道:「而且這條被飼養長大的蟒蛇,也尚不具備築巢的能力,便直接佔用並改造了信天翁挖出來藏線索的坑洞。如果是這樣的話,許多東西,倒可以解釋了。」   「但我想不明白,」祁淵問:「他明明有這麼長的時間準備,那為什麼不跑呢?一走了之,豈不……」   「這樁案子這麼危險,你又為什麼要硬著頭皮跟進呢?」蘇平問道。   「不一樣的。」祁淵倒是坦誠:「對我而言只是危險。但如果是必死無疑的情況,在有退路的情況下,說實話我肯定不會頭鐵的硬要留下死磕。」   蘇平搖搖頭,沒再過多解釋。   祁淵見狀,便又換了個問題:「還有,既然線索都已經被分開隱藏,他為什麼又要冒險將這些東西聚在一塊?萬一被這個犯罪團夥的人發現並截了,豈不是……」   「為了給我們減少點工作量吧。」蘇平輕嘆口氣,說:「至於這團夥……他既然這麼做了,想來是有十足的信息能瞞過團夥耳目。   而事實也證明了這點,這些帶有重要信息的工藝品並沒有被團夥發現,而是到了我們的手中。」   頓了頓,他下巴一揚:「接著說,第三、第四點是什麼?」   「第三是一大串地名,」祁淵沉默兩秒,便將目光又重新落到了屏幕上,說道:「最後有解釋,這些地方,都是某些相對重要的團夥成員的落腳點,以及個別秘密據點、加工坊、交易地點和名下產業等。   第四是一大串人名,是信天翁所懷疑的,疑似團夥成員或與該團夥有聯繫的人員名單。」 第542章目擊者   蘇平輕輕點頭,隨後說:「打個電話給老荀……就用我手機打,把揚聲器給打開。」   「哦。」祁淵又應了聲。   荀牧的號碼,被蘇平置頂了,一打開聯繫人首位上的就是。   電話一撥出去,荀牧那頭便立即接通,聲音從中傳出:「老蘇怎麼了?」   「老魏找過你了吧?」蘇平直入正題。   「那當然啊,我一直在他邊上待著。」荀牧說道,隨後便問:「你都看完了吧?有什麼發現沒有?」   「基本相當於讓小祁給我念了一遍。」蘇平一面說,一面將菸頭掐滅,彈進附近的垃圾桶中,又讓荀牧稍稍等一下,便給祁淵使了個眼色,同時掏出鑰匙打開車門示意他上車。   祁淵反應過來,趕忙跟著上去,然後將門關好。   蘇平將車窗都鎖上,點火開了空調,隨後說:「好了,現在勉強算安全,聊聊吧。」   「你先說。」荀牧的聲音從揚聲器當中傳出。   祁淵默默翻出筆記本,將他倆聊的內容擇重點記下來。   ……   聊了有十來分鐘,蘇平掛斷電話,爾後便放下駕駛室的座椅靠背,雙手疊在後腦勺上,整個人躺了下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祁淵則不停的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他覺得,這個犯罪團夥,這一系列案件之上籠罩著的重重迷霧,已經被揭開了一角。   又過了五分鐘,有刑警走到車邊,抬起手用指節咚咚咚的敲了敲車窗。   蘇平立馬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伸手將車窗放下。   敲門的正是重案大隊二中隊唯一的女警,寧雨珂。   「蘇隊,小祁。」她向二人打了聲招呼,隨後說道:「剛剛,住戶給我們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他似乎看到作案人了。」   「噢?」蘇平聽到這話,立刻來了精神,左右瞧瞧,便將放下的座椅靠背收了回來,並打開車門鎖,說:「上車聊!」   「好。」寧雨珂頷首,直起身走到後邊,拉開車門做了進來,隨後雙手輕輕一撐,屁股往邊上一挪,便坐到了中間位置,隨後身子微微前傾,說:「提供線索的是案發現場對面單元樓的住戶。   凌晨五點左右,他剛弄完報表,準備洗漱下去睡覺,結果在關陽臺門的時候便瞧見有人鬼鬼祟祟的從單元樓中出來,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   說來也是巧合,他當時沒太過在意,關完陽臺門就跑去上廁所,解了個大手順便刷了會兒逼乎,起來的時候眼睛往窗外一瞥,又瞧見那夥人鬼鬼祟祟的進了單元樓。   剛剛咱們找到他的時候,他說自己當時也沒太把這事兒往心裡去,沒想那麼多,等我們上門詢問才一下反應過來,把這事兒跟我們說了。」   蘇平嗯一聲,隨後問:「嫌疑人身材、樣貌特徵之類的,有麼?」   「有,但價值貌似不很大。」寧雨珂搖頭說:「當時天黑,路燈也沒全開著,他雖然住的不高,三樓,但也看的不清楚。   只能說都是中等身材,樣貌特徵就說不清楚了。唯一一條有重要價值的線索就是,這群人當中有以個披著長頭髮,但身材相當健碩,胳膊上都是肌肉疙瘩。   不管是男的留長頭髮,還是女的一身腱子肉,相對來說都比較少見,所以我們幾個都覺得這應該是一條相對比較重要的指向性線索。」   祁淵將這條信息寫在筆記本上,隨後抬起頭看向她,問道:「寧姐,這個長頭髮的嫌疑人,頭髮具體有多長?」   「扎了個馬尾,發梢處還是過了肩。」寧雨珂說道。   蘇平再次抬起手,疊在後腦處,身子微微往後靠了些。   過片刻,才追問:「幾個人?」   「四個。」寧雨珂說道。   「四個……」蘇平眉頭微微擰起。   祁淵則將筆記本往前翻了翻,上邊寫著,縣刑偵大隊的痕檢員初步勘察結果表明,兇手應該為三人。   不過痕檢結果也不能說明一切,比方有人在外邊望風而未入室,又或者有兩人穿著同款同大小的鞋子且步態相接近等。   更何況,王常勇與褚華具備一定的嫌疑,不能保證乾淨。這種情況下不能排除有人在他倆的指示下刻意給出錯誤線索誤導警隊的可能。   寧雨珂有些奇怪,問道:「怎麼了嗎?這人數有問題?」   「縣局大隊的痕檢員推測作案人為三人。」蘇平說道,隨後搖搖頭:「晚些時候再說,現在都不打緊。嗯,你剛剛說,目擊人是凌晨五點左右發現這事的?」   「對。」寧雨珂也沒多想,點頭道:「他說自己那會兒剛加完班——他是自由職業者,一名畫師,因為太過自由而自律性又相對較差,所以作息這方面非常亂,早的時候十點十一點就休息了,晚的話會通宵『加班』。」   「畫師……」蘇平眉頭向上宣了宣:「既如此,能不能拜託他將昨天看到的人畫下來?我們可以給他提供一筆線索徵集獎勵金。」   「他已經主動說幫我們畫下來了,不過需要點時間。」寧雨珂微笑著說。   「那也得把該給的給了。」蘇平淡淡的說:「他可以不要,但我們不能不給,這是原則問題。」   「明白。」寧雨珂頷首。   蘇平又接著問:「還有其他收穫嗎?」   「暫時沒有。」寧雨珂說:「作案人行動時間在深夜,正是大多數人都睡得最沉的時候,所以知情人目前就發現了這麼一位。而且也沒人表示昨晚聽到了什麼可疑的動靜,包括現場附近的幾套房子與上下樓層的鄰居。」   蘇平抬手捏著下巴。   「行,辛苦了。」幾秒後,他說:「這條線索蠻重要的,但還不夠。你們幾個受點累,儘快再走走,摸排摸排,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跟我匯報。」   「是。」寧雨珂頷首,說:「那沒什麼事的話,蘇隊我先走了。」   「嗯。」   她便開門下車,與自己的同事匯合,打算繼續往下走訪。   「四人,鬼鬼祟祟……現場痕檢推測則為三名兇手……」蘇平嘀咕一聲,眯眯眼,又對祁淵說:「你聯繫下圖偵那邊的兄弟,讓他們查監控的時候重點搜搜長頭髮的男人,或者健碩的女人。」   「好。」 第543章監控   不出意料,圖偵這邊其實一無所獲,案發單元樓附近的監控畫面都被「凍結」了,什麼都查不到。   一如縣局刑偵大隊辦公樓內的監控一般。   不過小區內也並非所有監控機位都被凍結了,那樣太假容易被看出來。就像縣局刑偵大隊的辦公樓,也僅有幾個監控畫面被動過手腳。   而且只有昨天晚上九點到凌晨五點五十,以及清晨七點半到現在這段時間是被凍結的。凌晨五點五十到七點半,這近兩個小時,監控同樣正常。   想來這段時間剛好日出,天將放亮,還是固定著晚上的畫面,容易露出破綻來。   幾名圖偵警便將這些畫面一動不動的監控位點逐一標記出來,然後在地圖上將之連成線,倒也推算出了嫌疑人進出小區以及案發現場的路徑。   只是貌似沒有太大的意義。   祁淵把這發現轉告給蘇平的時候,見他又沉默許久,便說道:「蘇隊,我現在個人覺得,這樁滅門案和大隊發生的煤氣洩漏、引燃事件有關聯的可能超過五成了。」   「嗯。」蘇平點點頭:「將監控畫面固定下來……總的來說,不算什麼太巧妙的操作,以往也不是沒碰到過,甚至更高明些的,將一定時間段內的監控循環播放以此試圖騙過我們的法子曾經也有兇手使出來。   我問過專業人員,法子不難,關鍵看能不能想到而已。兩起案件,都用上了這種手法,作案人所見略同的概率不大,更可能是同一幫人的手筆。   而難點也是有的,就是如何入侵監控系統了。   大隊這邊就不用說了,安防監控這塊要麼直接不聯網,要麼接的是內網,與網際網路物理隔絕,黑客技術再高超也休想遠程侵入其中動手腳。   除非他們藉助個同時接入內網與外網的終端設備作為橋梁。又或者,無需介入內網,將某個連接到外網的終端設備接入監控系統即可。當然,直接摸去監控室對幾個監控探頭直接操作動手腳也可以。   至於小區監控,來的時候就問過,他們的監控系統並未聯網,只做本地保存而已。   綜上……想要搞監控,不論是安全點的,接入個設備遠程搞,還是冒險些直接上手操作,都得有『內應』進行操作。   其中,縣局大隊有他們的人,這點倒是合情合理。但該小區物業也安插內應的話,就有些太誇張了,也完全沒有必要。所以我想,應當是有人以某些合情合理的藉口,得以接觸到小區監控系統,方便他們動手腳。   很可能……是隊伍裡的某個同事,以案件需要為由管小區調了監控,趁機搞事情。   當然,理論上說調取監控等物證,需要介紹信、取證通知書與警察證複印件文件才行。但一般非公家的單位,諸如小區物業這種,基本上咱們口頭說一聲,他們就不會為難,畢竟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他們也沒什麼損失。   所以想要從程序上將這人揪出來,恐怕不大可能。好在這事兒應當也不會發生在太過久遠之前,頂多也就是一星期吧。那麼保安應該有印象才對。」   聽到這兒,祁淵立刻說:「那讓人去問一問保安?」   蘇平點點頭:「嗯,但不要聲張。你發個信息給小王,讓他看看咱們二中隊的同事有哪個得閒,安排去走訪,免得打草驚蛇。」   祁淵眨眨眼:「讓咱們痕檢的同事直接問不就好了嗎?」   蘇平:……   幾秒後他緩緩別過頭去,乾咳兩聲,說:「那你叫人吧。記住,別用對講機,打電話或者發簡訊、微信都行。」   「好。」祁淵立刻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雖然蘇平說發簡訊微信也行,但不能保證什麼時候才能被看到,還是直接打電話的好。   那頭倒是很快接通,祁淵說了事兒,並說是蘇平交代的。   幾分鐘後,圖偵回了電話,祁淵立刻接聽,並開了擴音。   他們報了個名字——佟浩傑,並且,將監控調閱出來後也發現,他確實在昨天晚上來過監控室,鼓搗了一陣子。自那以後,小區內幾個監控機位的畫面就被凍結了,直到凌晨五點五十方才重新有了動靜,七點半又重新被凍結。   顯而易見,就那麼一小會兒,監控應當就被植入了一個程序,以對監控畫面做手腳。   其中應該也被加入了定時開啟關閉的程序,以便在天亮時解除凍結免得其他監控畫面都亮了就這幾個機位的還黑著,從而引起懷疑。   總的來說難度其實並不大,只要能想到,總能把程序搞出來。   「佟浩傑……」蘇平皺著眉,有些納悶的說道:「怎麼會是他?到底什麼情況?他聯合著外人一塊把自己家人給害死了?沒可能吧?這小子竟然這麼狠的麼?」   祁淵搖搖頭表示不知。   蘇平嘖一聲,又捏著自己下巴糾結了起來。   過了兩分鐘後,他又看向祁淵:「再給那邊打個電話,問清楚,最近是不是只有佟浩傑去過監控室。另外問仔細了,佟浩傑去監控室幹什……算了,左右監控室也就在三號門邊上,倒是不遠,還是咱倆直接過去吧。」   「好。」祁淵當然沒什麼意見,當即便開門下車,隨後與蘇平一塊兒往監控室走去。   走了大概兩百多米,三四分鐘,也就到了監控室。   此時監控室裡,除卻兩名保安之外,也就只有劉勳、小趙兩名支隊的圖偵警。至於大隊的圖偵警,早在他倆到來的時候就找了個藉口給打發走了。   「蘇隊。」劉勳兩人瞧見蘇平,立刻起身打招呼。   蘇平擺擺手,便問道:「除了剛剛匯報的事兒,一無所獲?」   「一無所獲。」劉勳輕輕搖頭。   「嗯……」蘇平微微皺眉,卻也不算失望,畢竟早有準備,便又直入正題給他們安排任務,說:「這樣,你們好好查一查,近期……就暫時先以一個月為期吧,查查這段時間內是否有其他同事來過小區,進過監控室。」   「那個……」小趙撓撓頭,輕聲說:「蘇隊,該小區監控只保留二十一天……」 第544章保安   蘇平沉默了有兩秒,說:「那就查這二十一天,要是還查不到的話,也沒辦法了。」   說完他就轉頭看向倆保安,問:「除了佟浩傑之外,最近有別的民警過來調監控什麼的嗎?」   「沒有了。」年紀較大的保安當即搖頭說:「至少我沒印象……不過監控室這邊是兩班倒的,我問問另一班的同事?」   「嗯,麻煩了。」蘇平輕聲說道。   想了想,他又補充說:「你打個電話讓他過來吧,咱們在這兒說。」   「哦。」那保安立刻點頭,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正這時,蘇平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老凃?」他將手機摸出來瞧瞧,然後立刻接通問道:「喂,老凃啊,怎麼說?噢?有結果了?嗯好,你說……嗯,嗯,好,我知道了,你自己注意安全,確定了再給我電話吧。好的好的,那我就先掛了,回見。」   掛斷電話,正好迎上祁淵眼神。   「那倆兄弟昏迷的原因終於確定……也不說確定吧,老凃有了猜測。」蘇平便壓低聲音說道:「懷疑是二氧化碳中毒。   你應該知道,人突然進入高濃度二氧化碳環境當中,就可能突發昏迷,而且起效極快,快到常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另外,二氧化碳對人體的影響相對複雜,低濃度二氧化碳可對呼吸中樞有興奮作用,高濃度則反過來有抑制、麻醉作用,常常抑制呼吸,導致死亡。」   「案發現場,怎麼會形成高濃度二氧化碳環境呢?」祁淵有些納悶,有點兒想不明白,便問道:「現場通風情況相當良好呀!」   「老凃猜測現場可能被設置了什麼隱晦的機關,在某一時刻忽然放出高濃度二氧化碳吧。」蘇平說道:   「但也正因現場通風情況良好,二氧化碳濃度迅速降低並漸漸消散,否則那倆同事可能就真死於窒息了。別說他們,就是我們和老晁,都可能在進入現場的時候突發昏厥。」   祁淵這才瞭然的點點頭,又問:「那是否要讓現場的同事好好查查這一方面的線索?」   「應該的。」蘇平說道:「但到現在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說明要麼這玩意兒隱藏的特別深,要麼,就是縣局大隊的痕檢員刻意隱瞞甚至趁我們不足以幫著將留下的一點兒蛛絲馬跡給處理掉了。所以,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那我們該怎麼辦?」   蘇平這回沒說,只是看向已經打完電話的老保安,問:「阿叔,問一下,佟浩傑他來調監控有說是做什麼嗎?」   「說是最近接到報警,」那老保安不敢隱瞞,趕忙說:「就住這小區的人說,最近疑似有小偷在蹲點,瞎按門鈴,敲門,敲完就走,就報了警,他過來看看情況。」   「然後呢?」   「然後沒有了呀。」保安手一攤,說道:「他把監控看過兩遍,說要拷貝一份走,就拿個方方正正的盤子插進電腦裡把東西都拷走,沒了。怎麼了啊警官,有什麼問題嗎??」   蘇平輕輕搖頭,沒多說什麼。   不一會兒,這保安叫來的兩名同事也從宿舍跑到了監控室,隨後其中一人立馬主動開口問道:「警官,找我有啥事兒?」   這倆保安看著倒是都滿年輕的,三十歲上下的年紀,腦殼上雖然頂著三兩根白頭髮,但總體看上去還是黑油油的挺精神。   兩人都胖,各自頂著個啤酒肚,目測不亞於七個月……咳咳。   只不過一個人愛笑,瞧著有點兒憨,另一個則板著臉,有些緊張。   問話的便是愛笑那胖保安。   「沒啥,就問一件事兒。」蘇平輕笑著問:「這監控室,就是你們四個人負責的嗎?」   「對啊,」四人同時點頭,隨後愛笑保安便說:「咱們商量好了的,一班守十四個小時,這樣六天左右就能輪一次,徹底顛倒過來。」   「就只有你們?」祁淵提出個問題:「一組守十四個小時,那不是完全沒有假期了?」   「有啊,六休一。」老保安說道:「周天的時候老闆會安排別的同事過來臨時看一眼。其實也沒什麼事兒,就看著而已。」   愛笑保安臉上微笑不變,補充說:「老闆挺大方的,每星期頭四十個鍾每小時給十塊錢,超過的每小時給十五塊,周末有一天要上班,那天每小時是給二十。算下來差不多每個月能拿四千五百多。   我們沒什麼文化,偏偏又沒有技術,也沒多少力氣,說實話一個月能拿這麼多錢,很不賴了,能找到這樣的工作已經非常幸運。」   蘇平抿抿嘴。   他剛剛也想到了休息這事兒,但沒想到祁淵反應比他竟然還要快一點。   而這幾個保安,倒也能解釋過去,應該不存在什麼問題。   雖然按照勞保法,每星期工作時間不該超過40個小時,超過了需要補1.5倍工資,而且每天原則上工作時間不超過8小時,延長一般不超過1小時,特殊原因延長不超過3小時,每月總延長時間不超過36小時。   算下來,這些保安每周工作時間,就已經超過44小時,將整月可超過的額度給用光了……   但是,這年頭除了國企事業單位以及公立學校教師等極少數職業之外,能有幾個單位能嚴格遵從這個最高工時規定?   說起來,996才是常態。甚至996都已經算是相當幸福的了,早八晚十幹六天的都有不少,而且並沒有加班工資……   996之所以讓許多人抨擊,根子也在這兒,要求加班,但沒有加班工資,很多時候還壓根就是無意義的加班。否則即使工作苦了點,壓力大了些,員工的怨氣也不至於那麼重。   可惜大老闆們老愛偷換概念。   但他們……   蘇平又想到一件事兒:「你們老闆,沒想過多招個人嗎?」   如果不發加班工資也就罷了,給1.5倍工資,那說實話不如多招兩個人,讓他們三班倒,每人八個小時。   這樣用人成本反而會更低一些。   聽到這話,貌似憨厚的愛笑保安只是呵呵傻笑,卻並不回答。   祁淵見狀,眼睛微微一眯,若有所思…… 第545章天方夜譚   寧可多給工資,也不多招人,再看眼前這四名保安的模樣……   這裡頭肯定有東西。   蘇平沒有也懶得追究這裡頭的彎彎繞繞,直入正題,對著愛笑保安問道:「請問一下,你最近這段時間,值班的時候有沒有咱們的同事上門說要調監控或者別的什麼的?」   胖保安撓撓後腦,隨後搖頭說:「沒印象,應該是沒有。」   蘇平眼睛一轉,從口袋中掏出手機,翻到了佟浩傑的照片,隨後將手機屏幕朝向他,問:「那這人,你有印象嗎?」   「咦?佟警官?」胖保安倒是很快認出人來,立刻說到:「認識啊,佟警官嘛,平日裡很照顧我們的。也虧的有他住在咱小區,給咱們省了很多事兒。你們警察住的嘛,一般小偷打聽見了也不敢上門來。」   「他進過監控室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當值的時候是沒進過。怎麼,出事啦?」   老保安立馬接話,神叨叨的說:「出事了!佟警官他老婆孩子父母都被人害了!慘吶,聽說四口人全都被殺了,就死在家裡……」   說到一半,忽然警覺蘇平祁淵等人就在這兒,他瞎八卦講點兒從小趙和劉勳這倆圖偵警這兒聽來的,點夾雜點自己猜測的,捕風捉影的,不靠譜的消息……   可能不太妥。   便又訕訕的笑了笑,尷尬的閉上嘴。   愛笑胖保安終於收斂起了笑容,詫異道:「這怎麼可能?佟警官他……佟警官他怎麼可能被害了?」   「不是佟警官,是他家人。」老保安趕忙說道。   「那有什麼區別?他家人都被害死了,他怕也兇多吉少……」   蘇平雙手環胸,靜靜的看著他們一唱一和。   很快另外兩名保安也加入討論當中。   劉勳和小趙則完全不受影響,自顧自的查閱著監控視頻,祁淵則站在蘇平斜後方一言不發。   他們幾個說了好一會兒後,蘇平才幹咳一聲。   四人瞬間回過神來,老保安猶豫了一陣,便用不太確定的語氣試探著問:「警官,你說該不會是他昨晚來我們這查監控查到了什麼東西才被害的吧?」   這話一出口,另一個板著臉的胖保安立刻抽了口冷氣,仿佛被嚇到了,忍不住問:「什麼監控?查什麼?我們會不會也被殺人犯報復啊?警官你可得救命啊……」   蘇平擺擺手直接岔開話題:「行,大概情況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們不要瞎想,也不要瞎傳,這樁案子,我們會儘快偵破,查明真相的。」   「是是是。」那胖保安立刻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說道:「咱們肯定守口如瓶,管好自己嘴巴,放心吧!」   愛笑保安也跟著連連點頭。   老保安左右看看,學著胖保安的動作捂住了自己嘴巴。   蘇平斜他一眼,又說:「此案事關重大,還請你們務必保守秘密。如果洩露機密造成嚴重後果,可能會被追究法律責任。」   這話當然是嚇他們的。   其實就現在而言,這幾個保安洩密不洩密根本無關緊要,如果真的需要嚴格保守秘密的話,蘇平也不會就這樣直截了當的問出來,完事了這麼隨意警告一番。   當然也是順便設個套,再安排人盯一盯。   又問了幾個問題,見沒有什麼結果,蘇平便與祁淵離開了監控室。   這時祁淵才問道:「蘇隊,我感覺這幾個保安好像有問題,你覺得呢?」   「嗯。」蘇平悶悶的應一聲,隨後沉聲說:「他們倆同事來了後,那老頭兒說的話有點古怪,那個總笑眯眯的胖子也一樣,他們表現的太刻意了點,這裡頭不大對勁。   還有寧願給1.5倍工資也不願意多招兩組人,無形中反而拔高了用人成本,這點也有點說不過去。   所以……跟你一樣,我也懷疑這幾個保安有鬼。而如果真是他們整的,那麼幕後兇手想要在監控上動手腳就太簡單了。」   祁淵撓撓頭:「蘇隊,你先前不是說,往這幫保安當中安插人手著實沒什麼必要,犯罪團夥不太可能幹這種事兒嗎?」   「不太可能跟不可能還是有很大區別的。」蘇平輕聲解釋說:「更何況相比於該犯罪集團往保安隊裡塞人,佟浩傑加入該犯罪團夥幫著他們害死自己家屬顯得更加……   我找不到形容詞了,反正就那個意思。就算佟浩傑喪心病狂,可以咬著牙幹掉自己老婆乃至是親生父母,但兒子理論上總歸狠不下心腸。   所以……硬要說是佟浩傑策劃的這一切,是他打掩護固定住小區內的監控探頭所拍得的視頻的畫面,讓犯罪團夥動手的話,跟天方夜譚也差不哪去。」   祁淵輕輕頷首,沒再接話。   「打個電話,」但蘇平卻又吭聲了,說:「讓我們的人去大隊查查,昨兒佟浩傑都有什麼任務,是否拷了監控視頻回大隊,那塊移動硬碟還能不能找得到。」   「好。」祁淵領命,接著又好奇的問:「不過查這個幹什麼?」   「也有可能,他被人算計了。」蘇平輕聲說:「他本身並不知情,是別人安排給他的任務,但硬碟在接入監控系統終端時就自動安裝了程序。其實就像藉助U盤、移動硬碟傳播的病毒一樣,這種程序也不難編。   至於那幾個保安,也不一定就與該犯罪團夥有關,說不得只是收受了一些好處,又或者被威逼利誘而就範……總之可能性並不少,而目前線索則沒有幾條,一切還不能妄下定論。   但如果他本身沒有這個任務,那麼……雖然說起來玄幻了點,但……畢竟人心這玩意兒,最複雜,有人能為了孩子豁出去一切,但在個別人眼裡,孩子同樣也有『價格』。」   祁淵哦一聲,便又乖乖掏出手機。   剛解鎖,他又眨眨眼睛問道:「那……蘇隊我們找誰去查這事兒啊?」   「找老羅。」   「老羅?」   「羅鎮寰,二中隊隊長。」蘇平說道:「你拿我的手機打給他,就說是我說的。」   蘇平將手機掏出來遞給他。   祁淵撓撓頭:「蘇隊為什麼你不自己來?」 第546章電話   蘇平斜了他一眼。   他咽口唾沫,趕忙接過蘇平的手機,然後翻了下通訊錄,找到了一個被備註為「小羅」的號碼,問道:「蘇隊是這個人嗎?」   「對。」   祁淵趕緊打了電話過去,將蘇平剛說的事兒交代完畢,掛了電話,才說:「好了蘇隊,還有什麼事兒麼?」   「再打個電話給老荀,讓他聯絡科技通信處,與縣局通訊保障科聯絡,再聯合技術隊等多個技術方面的部分一塊兒,查查佟浩傑的警務通歷史定位記錄與收發過的信息等。   簡單來說,就是想辦法確定佟浩傑這段時間都去過哪兒,接觸過什麼人,並嘗試著將他找出來。可惜他這會兒手機和警務通都沒帶在身上,我們只能以邏輯推理的方式把他給找出來了。」   「可不可以試著查查交通監控?」祁淵忽然問道。   蘇平:「嗯?」   幾秒後他又道:「你具體說說。」   「大概是這樣。」祁淵撓撓頭:「有大佬給我託夢……」   「託你妹!」蘇平臉一黑。   祁淵乾咳兩聲:「反正就是恍惚間夢到了嘛,說既然縣局大隊已經被滲透了,那咱們就別拘泥於安防治安監控,交通探頭才是咱們最重要的法寶。   畢竟交通探頭可不比安防治安監控,交警隊在公安系統中的地位也相對比較特殊些,是個獨立的系統,刑偵系統的人員是無權限進入的,即使需要調取也要跑過手續以後再去查。   所以交通監控被動手腳的可能性很低,犯罪團夥理應也想不到這點,那麼利用附近的交通探頭,咱們說不定能直接鎖定嫌疑人,再不濟,也應當能利用人臉識別、車輛追蹤等方式確定佟隊的大概位置。   我記得我堂哥那個案子,咱們也是跑手續調了交管局的監控,最終發現了重要線索……」   「是這回事兒。」蘇平打斷了祁淵,輕輕點頭說:「但話說回來,你什麼時候夢到這事的?從縣局到這兒,你沒有打盹的機會吧?」   祁淵撓撓頭:「就之前在車裡……」   「所以你當時睡著了?」   「咳咳。」祁淵乾咳兩聲。   蘇平翻個白眼,隨後道:「行了,同樣的,你打個電話給老荀,讓他負責這事兒吧,我現在跑不開。」   「可荀隊他還在平和鄉,豈不是更……」   「遠程指揮對他而言,不是什麼大問題。」   「哦。」祁淵便又打了個電話,將查詢佟浩傑近段時間的警務通定位的事兒,以及申請調閱交通監控的事兒一併跟他說了。   剛掛點電話,蘇平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蘇隊,陌生電話,接是不接?」祁淵問道。   「陌生電話?」他挑了挑眉,隨後將手機拿了過來,接通,並直接開了擴音。   「蘇平是嗎?」   低沉沙啞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且明顯被人做過處理,聽上去很奇怪。   「你誰啊?」蘇平皺眉,他對這些裝神弄鬼的人一向沒什麼好感。   同時,他忽的對祁淵打了個手勢。   祁淵一愣,但很快會意,瞧瞧湊過來記下了一個號碼,隨後將這個號碼發給了技術隊,通知他們立刻對該號碼進行定位。   「佟浩傑在我們手中。」電話那頭的人說道,聲音沙啞依舊,且又多了點陰森的味道,讓人聽著有些不寒而慄。   「你們想幹什麼?」蘇平瞬間皺眉。   「你。」   蘇平:???   似乎是覺得這話有點歧義,那頭乾咳兩聲,又說:「想救他,你就過來,就你一個人,否則,我立刻斃了他。嗯,你大概還有四十分鐘。」   「地址!」蘇平沉聲說道。   「自己查。」那頭冷笑道:「從我打電話給你那一刻起,你們就開啟定位了吧?我也不關機,就這個位置,查到了趕緊來吧。提醒一句,你要來晚了,佟浩傑的血可就流幹了……呵呵呵!」   說完那頭就掛了電話。   蘇平翻個白眼:「這人……神經病啊?」   「蘇隊!」祁淵有些緊張:「這裡頭肯定有詐,敵人鐵定設下了陷阱,你不能……」   「我知道。」蘇平說:「立刻聯絡特警,帶好武器防爆盾防彈衣,只要技術隊那邊確定了大概位置咱們就立刻出發!」   「哎?」祁淵眨眨眼睛:「可對面不是說不許帶人過去,不然就斃了佟隊長嗎?」   「你剛不還想勸我別一個人以身犯險?」蘇平翻個白眼:「你是想勸我自己去還是帶著人去嘛!」   祁淵啞口。   「得了,放心吧!」蘇平說道:「我也不是無腦莽夫,也不是偉光正到能為了個不認識的同事甘冒奇險的人,這麼明顯的餌,我不會上鉤的。   更何況無腦莽的結果,十有八九就是,人救不出來,我還得把自個兒搭進去,那樣虧本虧大了。   所以……首先得保證自己安全,佟浩傑能救就救,救不了就把該團夥搗毀了為他報仇,這才有意義。」   「蘇隊說的對啊!」祁淵立刻道:「我還擔心你……」   「擔心什麼?」他輕笑一聲,爾後又迅速收斂起笑容,說:「但我真沒想到,這個犯罪團夥比我想像中要中二不少……   竟然喊我一個人去救佟浩傑,還只有四十分鐘……怎麼,把我當成傻批了嗎?還是說偉光正主角的電視劇看多了以為我也會這麼莽過去?」   「看起來這個團夥不至於這麼幼稚。」祁淵壓低聲音說:「倒覺得恐怕還有其它的陰謀。」   「先別管什麼陰謀不陰謀的了,趕緊通知特警隊同事吧!」蘇平斜了他一眼說:「再拖拖拉拉,四十分鐘過去,佟浩傑就掛了。   當然,經驗告訴我,他這會兒理應就已兇多吉少,咱們就算能如約趕過去能救的也只是一具屍體而已。」   祁淵點點頭,趕緊拿出對講機,通知了附近的特警,請求集合獲取幫助。   緊跟著,他手機微微振動,提示有新消息,便掏出手機打開微信,隨後說道:「蘇隊,定位完成了,在咱們東面五公裡左右的那棟爛尾樓那,咱們現在過去嗎?」   「等人到齊。」蘇平淡淡的說:「這麼危險的事兒,至少得拉十來個特警兄弟一塊才有安全感。」 第547章爛尾樓   特警們倒是很快就過來了。   這事兒,蘇平也沒有想要保密的意思。這麼多人一塊行動,也根本不可能瞞得住,保密工作做的再好,只要一開始行動,就肯定會暴露,犯罪分子便會知道蘇平並非孤身前往。   畢竟他們電話都打過來了,說明他們其實一直在以某種方法觀察著這邊。蘇平一行動,他們就能知道。   既然如此又何必白費那般功夫浪費時間呢。   大概聽說了這事兒之後,特警隊的負責人就皺起眉說:「這事兒不好辦,讓你獨自前往顯然不行,那樣太危險了;但如果我們一塊兒去,萬一這會兒佟浩傑還存活著,他們可能也會立刻採取行動,將佟浩傑殺害。」   「沒什麼辦法可想,咱們時間也不多,直接先出發吧,到時候走一步看一步了。」蘇平搖頭說道:「頂多,咱們兵分兩路,我先過去,繞點路走慢點,你們則緊跟著出發先一步趕到那邊做好埋伏。」   「恐怕不行。」特警隊長搖頭說:「這麼淺顯的布置恐怕瞞不過人。」   「那也沒轍了,我們就只有四十分鐘。」   「嘖。」特警隊長撇撇嘴,隨後說道:「成吧。那就先按照你說的去做,小心點兒,把防彈衣給穿上。」   蘇平嗯一聲,很快便有特警拿了個防彈馬甲過來,蘇平接過,披在身上。   這玩意兒其實用處不大,只能防護軀幹部分不說,防護能力還挺差,被打上一槍依舊得手上,搞不好要斷兩根肋骨,或者傷到內臟什麼的。   如果敵人擁有威力大上許多的步槍,防彈馬甲可能反而會造成更加嚴重的傷勢,當場死亡也有可能。   但敵人擁有步槍的可能性非常低,防彈衣好歹也能護住軀幹,聊勝於無。   此時祁淵也立刻說道:「蘇隊,我也跟你一塊……」   「你跟著幹嘛?礙手礙腳!」蘇平斜了他一眼:「你就在這留著,別給我亂跑亂動,凡事由我們!」   祁淵抿抿嘴。   過了幾秒,他嘆口氣,點點頭。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這種時候,也不能逞強。即使幫不上忙,至少也不能拖後腿,這是他給自己的一貫定位。   「走了!」蘇平檢查了下自己的配槍,隨後點點頭說道:「你們看著點時間吧。小祁,你現在立刻回去和小王匯合,別自己一個人亂跑,多注意安全,等我回來!」   「嗯。」祁淵點點頭,對蘇平敬了個禮,說了聲小心。   蘇平回禮,轉身上了自己的車,起車離開。   在縣城各條道兜兜轉轉,他的對講機很快收到特警隊的通知,他們已經抵達了目的地周圍,對面沒有什麼動靜,想來特警們的行動並未暴露。   蘇平反而皺起眉頭,暗覺奇怪。他們的行動根本算不得隱秘,畢竟時間有限情況緊急,做不出啥精妙的布置,這兒也不是他們的「大本營」,可以讓特警支隊從其他地方調人趕過去,瞞過犯罪分子的耳目。   這種情況下,犯罪團夥不應當發現不了他們的意圖才是。除非他們壓根沒有盯著蘇平……   但從該團夥先前犯下的事兒來看,這理應是幫相當難纏的對手,沒理由,也沒可能犯下這麼大的疏漏……   除非他們其實並不在乎蘇平到底帶不帶人過去。亦或者,他們本就反其道而行,特地用這種方式讓蘇平感受到致命危險,從而拉上其他人跟著自己一塊趕去那棟爛尾樓,好一網打盡。   「說不過去啊!」蘇平眉頭擰的更深了些:「不管他們說什麼,我都不可能孤身前往,特地恐嚇我一番又有什麼意義?更何況他們也沒理由對特警隊的兄弟動手……   嘖,不管了,先過去再說!」   想到這兒,他也不在繼續兜兜轉轉,而是徑直往目的地開了過去。   縣城本就不大,那棟爛尾樓離著他們也並不算遠,不再兜圈後,花了不到十分鐘他就抵達了目的地。   嚴格來說,這兒並不止一棟爛尾樓,應該說是片爛尾地。   這塊地自十年前被一家開發商給承包下來,打算建成小區,從規劃上看小區規模也不大,總共僅十五棟樓,地段倒也一般。   也正因如此,他們的期房賣的並不是很好,慢慢的便陷入了泥沼當中,先蓋的五棟樓尚未封頂,開發商就撐不下去跑路了。   類似這樣的事兒其實發生的不少——08年經濟緊張,過了一兩年,略微復甦了些,許多有點家底的人便想進房地產這行創業,結果市場調研沒做好,並沒有人買帳,房子便爛尾了。   又是在縣城這種地方,用地並不緊張,爛尾地樓盤也沒被拆除,就這麼一直留了下來。   前幾年又是一輪炒房熱,有開發商打算接盤,把這片爛尾地買下來重新蓋房,但最終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這棟爛尾樓得以繼續保留。   畢竟爛尾樓重建,並不見得能比新起樓盤省多少錢,手續反而非常麻煩,前開發商爛尾的苦果他們也得接下來,倒不如推翻了重起一樓。   但推翻了重建的成本又比承包新地段起房子來的高……   所以這樓就繼續爛尾下去了,可預見的,除非將來被拆除,否則它就將一直爛尾下去。   下了車,蘇平左右看看,便壓了壓早已戴好的耳機,問道:「發現佟浩傑在哪棟樓裡了麼?」   「沒有。」耳機中傳出特警的回話:「我們大致看了一遍,沒發現有人,犯罪分子會不會轉移了?」   「只敢放狠話卻不敢真的動手,發現我沒按他們的意思去做就直接轉移麼……」蘇平心中浮現起這般想法,隨後又搖搖頭,說:   「不會,劫持刑警,殺害刑警家屬,已經是重罪,再殺了佟浩傑對他們而言也不算事了,蝨子多了不癢嘛。   既然動手的膽子不缺,那麼應該不至於只放狠話不做事,也就不會帶著佟浩傑轉移。除非佟浩傑對他們還有別的用處,他們暫時不想殺他。」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我往裡頭搜一搜,你們繼續警戒。」 第548章恍惚   說著,蘇平又掏出手機給祁淵發了條簡訊,讓他通知技術隊,叫技術隊的同事想辦法將信號位置定位得更加精確些。   隨後他又給先前來電的號碼打了過去。   結果手機響了半天,就是沒人接,也沒人掛斷。   他明白人可能已經離開了,只把手機放在原地,便又給祁淵發了條信息,讓他通知荀牧,稍後調取交通監控視頻的時候,順便查查這棟爛尾樓附近,查清楚進出過這棟爛尾樓的人。   隨後他便將手機收好,從腰間抽出槍,打開保險,子彈上膛,槍口斜向下指地,小心的走入爛尾小區當中。   說實話,四十分鐘內要將五棟爛尾樓找過一遍,確定佟浩傑所在,並不容易,難度很大。更何況蘇平還要小心的戒備四周,走的速度不快。   雖然爛尾樓外牆並未砌成,基本一眼就能看清爛尾樓某個方向的大半的情況,但裡頭畢竟還有不少內牆遮掩視線,真要找人,恐怕還得一層樓一層樓的找過去。   可惜他們沒攜帶大功率的熱感應追蹤設備,否則能省不少事兒,只要追蹤到接近人體的熱信號源,就能大致確定位置。   因此走了一路,計較許久之後,他便再次開口:   「敵人或許真的已經撤離了,這樣,勞煩你們分出一小批人出來,分頭行動,將每一棟每一層樓都迅速的看過一遍,先確定佟浩傑的位置再說。至少,也要先將給我打電話的那臺手機找到。」   「明白。」特警們立刻回應,隨後埋伏在各處的特警便分出了九人,每兩人一棟樓,一個自下而上,一個自上而下進行搜查。還有一人則跑到蘇平身邊跟他搭檔成組。   蘇平對他點點頭,說:「麻煩你跑去頂樓,從上邊開始往下搜查吧。」   「是。」他也知蘇隊腿腳不大利索,立刻答應,隨後一溜煙便跑了。   蘇平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開始從一樓往上探查。   漸漸地,他心率緩緩平復,開始時那般緊張不安的心情也逐漸消散,雖然依舊戒備,卻不似之前那樣草木皆兵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心頭疑惑卻也越來越重,想不明白犯罪團夥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怪事兒。難不成他們並沒想著利用佟浩傑做餌,把我吸引過來幹掉?難不成是調虎離山計?不對啊,把我調來這裡幹什麼?對付小區現場裡的那幫同事麼?   那邊還留著好幾名特警,剩下痕檢圖偵二中隊還有縣大隊的同事加起來得有五六十個,他們瘋了才敢發動襲擊……   總不能他們真打算將佟浩傑給放了吧?我一直在和空氣鬥智鬥勇?不,不可能,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放了佟浩傑,還不如直接將他殺了還我們一具屍體……   又或者,難不成佟浩傑真的倒向了他們,他們想用這種法子給佟浩傑洗白麼?」   越想,蘇平便越覺得糊塗,想到最後,乾脆搖搖頭將這些念頭都壓下。   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佟浩傑再說,再不濟也得找到那臺手機,瞧瞧能否發現什麼。   很快,十分鐘時間過去。   加上趕來這棟爛尾樓所花費的時間,犯罪團夥給出的四十分鐘,眼看便過去大半了。   蘇平不免再次緊張起來。   姑且不論犯罪分子究竟有何目的,姑且當做他們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麼此刻的佟浩傑,很可能正在被人綁起來放血。   倘若他早就死了,那麼自然無所謂,他們再怎麼努力也無濟於事。但倘若他沒死,時間過得越久,他的處境就越危險。   但凡有一線生機,總得全力以赴去爭取。   其餘特警也一樣。所以漸漸地,他們在尋找之餘,也終於忍不住開口大聲呼喊,希望佟浩傑如果尚且清醒,聽到了他們的喊叫的話,能給個回應,幫助他們更快的找到人。   找了這麼長時間敵人都沒有絲毫動作,想來大聲喊幾句話也不打緊了。要暴露早就已經暴露,敵人要動手也早已動手,喊話與否根本無關緊要。   特警們的嗓門兒都不小,隔著一棟樓蘇平都能聽到,奈何依舊沒有任何回應。又或者佟浩傑回應了,但聲音太小,隔得又比較遠,他們聽不見。   轉眼又過了五分鐘。   蘇平耳機中忽然傳來一句話:「蘇隊!找到人了,找到人了!從東往西第二棟樓,第九層,這兒躺了個人,應該就是佟浩傑,邊上還有臺手機……你們快過來看看!」   「噢?」蘇平打起精神,立刻下令除了在狙擊位中埋伏的主副狙擊手外,所有人過去集合。   他自個兒也騰騰騰的往下跑,不一會兒便氣喘籲籲的跑到了目的地,他一眼便看到地上躺這個人,一動不動,邊上放著臺手機。   抱著微衝的特警站在那兒,瞧見蘇平,立馬敬了個禮,隨後輕嘆口氣,搖搖頭說:「死了許久,屍體都有些涼了。」   蘇平抿抿嘴,走過來低頭看了兩眼,確定死者正是佟浩傑。   片刻後,他又移開目光,看向地上的手機,又將自己手機逃了出來打了個電話。   那手機果然很快便亮屏了,開始嗡嗡振動,來電顯示上標註的正是蘇平的號碼。   「果然,在給我打電話之前,人就已經死了。」蘇平收回手機,卻更加納悶:「可這幫罪犯騙我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叫我給佟浩傑收屍麼?」   嘀咕了一陣子,他又壓了壓自己左耳的耳機,問道:「狙擊手狙擊手!是否發現可疑目標?   報告蘇隊,一切正常,未見可疑目標,無人在爛尾樓區域內逗留,也無人在爛尾樓外徘徊兜圈,完畢!」   「沒有人,想來真的撤離了。」蘇平放下手,雙眼滿是迷惑,搞不懂這幫犯罪分子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   與此同時,某間昏暗的地下室當中。   一盆水潑到了祁淵身上。   他一個激靈,迅速睜開雙目,臉上除了本能的驚恐之外,還滿是茫然——他只記得,蘇平剛走,他回到了案發單元樓,剛進樓梯間後不久,便是一陣恍惚…… 第549章迷惑   迅速回憶了下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兒,祁淵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那點兒恐慌與迷茫強行壓下去,   恐懼也無濟於事,自己應當是被窮兇極惡的匪徒給劫持了,保持冷靜,要慌慌張張六神無主,那是必死無疑,保持冷靜和淡定,指不定還能找到生路。   第一眼他便瞧見,自個兒身前有兩人,一站一坐,都帶著口罩和鴨舌帽,看不清臉,站著那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坐著的不好估算,目測應該在一米八以上,兩人身材倒都挺勻稱的,不胖不瘦。   除此之外,室內還瀰漫著一股濃烈的煙味兒。   祁淵曾經也是抽過煙的人,即使其實並沒多深入研究,但也勉強能分辨得出這煙味兒雖嗆卻不刺鼻,隱約還透著一股淡淡的清香,而非劣質菸草燃燒後與與焦油、唾沫等混合而成的臭味。   由此判斷對方抽的煙應該挺高檔,用的捲菸紙與濾嘴都還不賴,不至於讓抽菸者嘴裡有太濃烈的口臭。而且煙被吸入肺中再吐出來的多,自然燃燒釋放到空中的煙霧略少。   這兩人挺有錢,且菸癮很大。   這是祁淵第一反應,可說起來這個判斷似乎也沒什麼鳥用。   他眼珠子很快又斜向左右兩邊,大致觀察了一下現場環境。   這個房間挺狹**仄的,目測就十個平方左右,空空蕩蕩,總共只有兩張椅子,一臺矮桌子。   其中一個椅子他坐著,矮桌則擺在那兩人前邊,上面放著少許瓜子花生和啤酒,桌底下還有個小水壺,像是常見的1.5升水壺,方才這兩人應該就是拿這水壺裡裝著的水把他給潑醒了。   整個房間非常昏暗,只有頂上一個光照度不大強的燈泡,勉強照亮這個小房間。   「我昏迷的時間應該不算長,而室內卻完全沒有自然光線,想來不僅僅是房間內無採光那麼簡單,應該是在地下室……」   他又如是判斷道。   「你這傢伙,倒是淡定。」終於,坐著的那人開口了。   他手一翻,掌心的瓜子殼便落在地上,跟著雙掌拍了拍,又在大腿上搓了搓,將巴掌擦乾淨,又接著說:「可以啊,醒過來兩三分鐘了,發現被咱們綁在這兒,還能這麼淡定一聲不吭,怪不得蘇平那傢伙這麼看重你。」   祁淵抬起頭,心念電轉,但畢竟經驗不足,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也不知道該如何掌握主動。   說到底只是強行壓下去的慌張,此刻觀察半天發現也是無法可想,慌亂便又再次抬了頭,心率都高了許多。   如果是尋常劫匪,自可搬出自己的刑警身份震懾住他們,一般蟊賊還真沒膽子對公安下手,算是一道穩妥的護身符。   可也不能排除某些傻缺想著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幹掉他這個知情人然後逃之夭夭的可能。更何況他就是在幹活的時候被綁過來的,刑警身份對他們恐怕毫無作用。   「小哥兒,別擔心,我們沒有惡意。」這時,站著的那人反而開了口,輕笑著說:「我們請你過來,也只是想讓你幫咱們個忙,做好了,我保證你完好無損的回去。」   祁淵皺眉,不過緊張的心又再次平復了一丟丟。   這傢伙竟然還是個女子。   他又忍不住側目瞥了這女人一眼。面容被遮掩,頭髮也被收束,還真看不出什麼來。   一米七五的女子,在南方地界也著實少見。   「而且……」他暗暗嘆了口氣:「這麼『窮胸極惡』,怪不得看岔眼。」   「喂,啞巴啦,到現在還一聲不吭的?」作者的男人一拍桌,罵道:「這忙你幫不幫,給個痛快話!」   祁淵撇撇嘴,終於開口,貌似淡定的問道:「幫什麼忙?」   「給咱哥幾個一條生路!」男人哼道:「只要你點頭,我會給你那些同事留下點線索,保證咱離開後他們能尋過來,把你救出去。」   「給你們生路?」祁淵抬了抬頭,有些詫異,說:「我不認為自己有這麼大的能量。」   「不用你認為。」那男子不耐煩的一揮手:「給你們隊長打個電話,坑兩聲讓他們知道你被我抓了就成!」   祁淵嘴角又一抽,雖然知道不應該,但心底裡那點兒顧慮頃刻間便消散了大半。   沒辦法,這忽然的大總裁畫風,讓祁淵很是無語。   但緊跟著他臉色就歸於嚴肅,心底更加納悶——這男人哪來的底氣,憑什麼認為劫持了他一個小小的見習警,就能迫使荀牧等人放他們一條生路了?   要知道,種花家骨子裡可是強硬的很,本質上其實壓根不吃人質這一套,也絕不會對犯罪團夥有任何妥協。   只是相比毛子來說,表面上瞧著要更溫和不少,沒那麼直接罷了。   無數反人質……咳咳,反劫持行動就證明了這點,而若干次行動當中,人質受傷乃至遇害的事兒其實也並不罕見。   祁淵作為見習警而非普通民眾,某種意義上說,上邊的領導下起反劫持行動的命令應當更加沒顧慮才是,民警要有犧牲精神嘛,頂多事後追授個烈士。   當然犯罪分子未必知道這點,未必會想太多。不過就算要劫持,把蘇平或者其他民警綁了不是更穩妥麼?   既然這幫人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蘇平很看重他,說明他們對刑偵支隊的了解不淺才是,應該清楚,他再怎麼得荀牧、蘇平看重,也不過只是個見習警員罷了,與支隊刑警的交情怎麼也比不過那幫老人。   「小哥兒,奉勸你一句,我們不想傷害你,但……你沒得選,最好配合我們。」這時,那女子又輕輕開口,說:「你好好考慮下吧,這電話你打還是不打。   你要配合,最好不過。你要不配合,我們也只能拍個視頻,剪斷你一兩根指頭,發給你們的隊長,好好警告警告他們了。   說實話,不是逼不得已,我們也不願意走到這一步,不想與你為難。但事關咱們的生死大事,我們同樣沒得選,只有綁了你,才能有生路。」   祁淵眨眨眼睛,感覺自己更懵了。   最初時的慌亂早已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大大的疑惑…… 第550章威脅   祁淵心念電轉的同時,那窮兇極惡的女子,也摘下口罩,啪嗒一聲點了根煙。   「考慮的怎麼樣?」   祁淵抬頭瞧了一眼,發現這女子長得普普通通,沒什麼特點,目測應該三十歲左右年紀。   同時他也認出來了,她抽的芙蓉王鑽石。   這煙蠻高檔,祁淵當初也是禁不住舍友誘惑,奢侈了把,大傢伙兒集資買了一包,一人分個五根,這才算是抽過。   別說,味道還真……   抽不出什麼明顯特別區別來。   但心情當真完全不一樣,以至於他那會兒還暗暗下定決心,將來發達了就抽這種煙。   此刻瞧見,心兒也不免有些痒痒,戒斷了兩個多月的菸癮又悄然抬頭。但好在畢竟是戒掉了,加上這會兒情況不大對,這點念頭很快就壓了下去。   邊上的男人自然的接過煙盒,也扯下口罩點了根,又吐了幾口煙霧,這才不耐煩的說道:「問你事兒呢!痛快點說,是配合咱們給你隊長打個電話,還是讓咱們剪兩根手指拍個視頻發給你隊長?」   「打電話吧。」祁淵嘆口氣,秒從心,但依舊在拖延時間,問道:「我要怎麼說?」   「你叫他一聲就成,剩下的事兒,我們會說。」   女子說著,似乎也失去了耐性,從矮桌上翻出把大約倆巴掌大的園藝剪,便將煙叼在嘴邊,那邊嘴角微微揚起,將菸頭上翹些許,下巴也抬起了些,眯著眼一手叉著腰走了過來。   走到祁淵面前,她便「居高臨下」的問道:「怎麼說?」   「不是,姐,打電話當然沒問題了,但我就一個小小的見習警,怕是沒這麼大的能量,怕他們不會答應……」   「那就怪你倒黴了,好不容易把蘇平那傢伙支開,把你拐過來,要咱們保不住命,也只好讓你幫咱們墊墊背。」   說著,她左眼也溼潤了起來——倒不是感性,純粹被煙燻得。   她便抬起了叉腰那隻手,將嘴邊吊著的煙又拿了下來。   祁淵聽了這話,心念電轉,已然大致明白,蘇平接的那個電話有問題,只不過這幫傢伙既然並非針對蘇平,而是針對他……   這幫傢伙的兇惡程度,也遠遠超脫了他的想像。   但他依舊迷茫——道理他動了,可為什麼選他?   女人又將煙叼到了嘴角,兩手抓起園藝剪,悶悶的說:「你剛不挺淡定,咋這會兒逼事兒那麼多?」   「再問一個問題……」祁淵依舊在拖延時間,期望自己人能迅速發現他被人劫持並立刻找到這兒,好救他出去,雖然他也知道這可能性不大,但總歸要爭取爭取。   「咋?你是覺得這剪子不夠利,剪不下你手指?」   祁淵嘴一抿,別過頭:「那(N)沒(M)事(S)了(L)……」   女子立刻騰出只手拿下煙,隨後露出笑意:「早這樣就好了嘛!」   祁淵注意到她眼眶更溼潤了些許——想來這傢伙在抽菸上就是個雛兒,老煙槍沒理由這麼頻繁的被自己的煙給燻到,一點經驗都沒有。   不過……   這條線索好像也同樣並沒有什麼卵用。   讓祁淵心裡不由也暗暗嘆了口氣,想自救,基本沒可能了,儘可能拖延時間然後聽天由命吧,該配合就配合,儘可能不激怒兇手,保全自己。   雖說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可不是真的到了絕路,總歸還是不想死。   女人轉過身:「哥,把他手機拿來。」   男人嗯一聲,從口袋中掏出一疊手機,翻了翻,找出祁淵的遞給女子。   「看一眼。」女子調轉手機說道。祁淵只好乖乖照做,然後面部識別解鎖了手機。   女子又說:「報一下電話號。」   「你打開通訊錄直接搜荀隊就行了。」祁淵說道,同時別過頭去,心中多多少少還是起了點兒愧疚感。   同時也暗罵這幫傢伙真夠穩的,竟然不解開他身上的繩讓他自己操作。那樣多多少少還有點兒機會反殺這兩人然後逃出去。   雖說對比下漢子和他的身板,他能反殺的可能性極小。   而且這也只是基本操作,除非智商堪憂,否則正常人也不可能讓人質獲得自由,哪怕只是有限的行動力。   電話很快接通,而女子已經開了擴音。   荀牧的聲音很快從中傳出:「喂?小祁怎麼了?老蘇那邊又有什麼事兒交代嗎?」   「荀隊,我……」祁淵按約開腔。   但只吐出一句話,嘴裡便被女子塞了塊毛巾,隨後將菸頭與園藝剪同時往地上一扔,騰出只手摁住毛巾不讓祁淵將它頂出來,便將手機水平抬起,機屁股湊近自己嘴巴,冷笑道:「荀隊長,聽到你家小可愛的聲音了嗎?」   祁淵掙扎的動作一頓,額頭上掛起了幾個問號。   小可愛?   什麼鬼?   綁架呢!能不能嚴肅點!   「你們是什麼人?」荀牧聲音瞬間愣了下來,肅然道:「我警告你們,最好……」   「別給我提警告,他什麼身份我清楚,否則也不會專門挑他下手。」女子再次冷笑著打斷荀牧,隨後道:「現在你閉嘴,聽我說,別打岔,否則我可不敢保證,他是不是能完好無損的給你們還回去!」   祁淵雙眼一眯。   身份?   電話那頭也沉默了兩秒,便聽荀牧聲音再次傳出,只是語氣上似乎已經軟了許多:「你們想怎樣?」   「給條生路。」   那邊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有十來秒,荀牧才接著說:「具體點。」   「把有關我們的案卷、資料、證據,統統銷毀。我給你們半個鐘時間,拍下視頻,就傳到這部手機——另外,別想著定位,敢不關了他手機,甚至給你們打電話,自然是做好了萬全的反定位措施。   還有,今天之內,你們支隊,還有你們叫來的所有人,統統撤出平寬縣,等我確定你們撤出去之後,就會把這小哥兒的位置發給你們,你們自行安排人來解救。」   荀牧那頭又是沉默。   女子接著說:「當然,你可以選擇不信,我無所謂,大不了魚死網破。急著半個鐘內把視頻給我發過來,否則我就先挖了他一隻眼珠子!   就這樣,條件我已經跟你說了,你也不用給我回復,半個鐘後,我會再給你電話,到時候是聽他報平安,還是聽他慘叫,全看你!」 第551章不妥協   說完,女子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祁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想讓荀牧等人焚毀所有關於該犯罪團夥的案卷、罪證,無異於痴人說夢。   到時候自己眼珠子可就得被挖掉了……   除非蘇平等人能在半個鐘之內找到這兒。但自己到時候作為人質其實也並不安全,尤其身處地下室,狙擊手什麼的都安排不開,許多反劫持的路數都使不出來。   就怕到時候搞成反人質了。   「小哥,」那女的又轉過身,笑著說:「你是死是活,就看他們的了!別怕,自信一點,他們肯定不會放棄你不管的。」   祁淵別過頭去。   ……   與此同時,爛尾樓處。   蘇平摸出手機看了一眼,立馬接聽:「老荀,咋……什麼?小祁被人劫持了?怎麼可能,光天化日,誰劫走他的?怎麼劫走的?這不合理!」   荀牧說:「先別管合理不合理的問題了,想想怎麼把人救出來吧!」   「嗯,」蘇平應一聲,隨後左右看看,走到了角落當中,摘掉了口罩,又伸手將嘴與手機下方的麥克風一塊捂住,壓低聲音問道:「他們提出了什麼條件?」   「半個鐘內銷毀關於他們的案卷、資料與證據,拍視頻發給他們。」荀牧的聲音傳出:「如果半個鐘內他們沒收到視頻,就挖去小祁的一隻眼睛。」   「換句話說,我們要想強行救人,只有半個鐘的時間?」蘇平皺眉,隨後又問道:「還有沒有別的條件?」   「我們所有人退出平寬縣範圍內,他們確定咱離開後,會給我們一個地址讓我們去救人。」   蘇平沉默,過了許久才問:「你怎麼看?」   「我請示下劉局吧。」   「他不會同意的。」   「總得問一問。」   「那你問吧。」蘇平嘆口氣,又說道:「我去一趟縣交警大隊,調取一下監控探頭,瞧瞧能否發現他們的去向。」   荀牧立刻補充說:「別忽略了案發小區本身,他們說不得還在小區裡。」   「明白,放心吧。」   掛斷電話,蘇平擰著眉心,目光落在了佟浩傑的屍體上。   掙扎片刻後,他便一揮手說:「勞煩你們在這兒守著,不要讓人破壞現場觸碰屍體——雖然應該也沒人會來這兒。我已經安排了痕檢與法醫科的同事過來檢查,到時候也拜託你們為他們提供保護了。」   「放心吧。」特警隊長點頭,說:「你要走?」   「出了點急事。」蘇平應了一聲:「時間緊,這就走,不多留。」   「你們倆,跟上,保護好蘇隊。」他立刻點出兩人跟上蘇平。   蘇平再次點頭,說聲謝了,便轉身離開。   走到自己的車邊長,他想了想,摸出鑰匙遞給一名特警,拜託他幫忙開車先回小區,便鑽進了後排座,而倆特警則一左一右,上了駕駛室與副駕駛。   他又打了個電話給王兆與二中隊的隊長,讓他倆立刻趕去交警大隊調取交通監控,他會安排人先打好招呼,手續晚些補上。   又過了一小會兒,荀牧再次打來電話。   「老荀怎麼說?」蘇平問道。   「果不其然,否了。」荀牧似乎也跑到了個安靜的角落,完全聽不到其他嘈雜的噪音。便聽他說道:「而且這不僅僅是劉局的意思,還是祁老書記的指示——決不妥協。」   「果然,放棄他了麼……」蘇平輕嘆口氣,搖了搖頭,隨後看了眼前邊的倆特警,便抄起方言壓低聲音感慨道:   「也是,他再怎麼看好小祁,畢竟……他不太可能容忍小祁的身份曝光,那樣對他本身也有著巨大影響。」   「是啊,晚節不保,可不是說說而已。」荀牧聲音再次傳出:「他願意提攜小祁,但肯定不願意犧牲自己去為小祁鋪路。這會兒出了事,尤其這幫犯罪團夥明顯知道了小祁的身份,那他也只能選擇壯士斷腕,犧牲小祁。」   蘇平沉默了一小會兒,問:「要麼小祁被他們處理掉,來個死無對證,然後他再對那幫罪犯撒火……要麼將該團夥搗毀,讓他們永遠閉嘴,把小祁強行救出來麼?」   「應當只有這兩條路了。」荀牧回答。   「可……他們究竟怎麼知道小祁身份的?」   「不清楚。關於他的事兒,知道的人不多,應該好查。不過又有一句話,秘密被第二人得知,就不再是秘密了,關於小祁的身份,指不定早已通過某些渠道流了出去。   旁的不說,你我二人如此關注一個見習生,以至於支隊裡都有謠言咱倆要將他當成接班人來培養,這本就是個巨大的破綻。   指不定,這幫犯罪團夥也並未能猜到小祁的具體身份,只是根據這些蛛絲馬跡猜出來他不簡單罷了。但祁老書記肯定不願意冒這個險,所以……   先不扯這些了,時間很緊,現在只剩二十五分鐘不到。說吧,你有什麼打算?」   「你再給他們回個電話。」蘇平眯起眼睛,說道:「半個鐘,時間太緊,讓他們多寬限些時間。」   「他們恐怕……」   不等他說完,蘇平便打斷道:「就說半個小時連調集這些案卷與證據都不夠,既然是交易,總得講究點實際,雙方都拿出些誠意來。   我們可以先把手上的這些資料與證據銷毀,並拍攝視頻發給他們,但他們也得給我們多寬限些時間。   否則就是故意為難,如此不切實際的要求,我們不可能達成,無非是換著法子想要小祁的命。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又要配合他們?   那乾脆魚死網破吧,反正我們按他們的吩咐做了小祁也必死無疑,咱們幹嘛還白費功夫?你就這麼跟他們說!」   荀牧沉默了一小會兒,隨後應一聲知道了,接著又道:「聯絡方式就是小祁的號碼,要不你跟他們說?」   「我沒時間,我得儘快將他們位置鎖定,才好強行救出小祁。」蘇平立刻說道:「談判的事兒,實在騰不出精力了。本身你談判方面的功夫也不弱,自信點,就你來。」   「行,那我再和他們掰扯掰扯。」   「對了,銷毀的資料,只能是備份,原件必須小心貼身收好了。」   「放心,我又不傻。」 第552章鎖定   地下密室當中,女子接了通電話,有些氣急敗壞,但最終還是選擇妥協,多給了荀牧一個半鍾時間。   即,每半個小時發一次視頻,將警方已整理出來的關於他們的情報與證據銷毀,兩小時後,關於他們的案卷、證物必須全部清空。   倘若半小時一次的視頻沒有如期發來,他們便剪去祁淵一根指頭,如果兩小時後未能完全達成要求,即將祁淵殺害。   隨後又拍了段視頻證明現在的祁淵完好無損。   倒是讓祁淵聽著心驚膽戰。   他能猜到這應該是荀牧的緩兵之計,換句話說,他們並不打算與犯罪團夥妥協,只想拖延點時間,瞧瞧在這兩個小時內能否將他救出來,如果不能,也只能放棄……   女子回過頭看了祁淵一眼,冷哼兩聲,又挪到一旁去蹲著,再次摸出根煙抽著。   祁淵時不時的瞥她一眼,想努力將她這副不大有特色的面容記下來,雖然不一定有用,但總好過什麼都不做。   偵查學裡,自然也有介紹記人樣貌、身材和穿著的辦法,再怎麼普通的大眾臉,花點時間也能牢牢的記下來。   ……   與此同時,地上。   蘇平回到了小區當中,第一時間召集了二中隊的大部分刑警,將祁淵被劫持的事兒轉告他們。   他們大部分雖然對祁淵都不熟,此刻卻也義憤填膺,咬牙稱定要將這幫傢伙揪出來。   蘇平勉強保持著冷靜,開口就要布置任務。   正這時,他手機忽然再次響起。   「嗯?」將手機掏出來看了眼,他忽然愣了一瞬,爾後擺擺手,示意眾刑警稍後,便走到一旁摘下口罩捂著嘴問:「劉局,怎麼了?」   「你那邊準備的怎麼樣?」   「正準備著,打算一方面穩住兇手,另一反面試試儘快將他們的位置鎖定將小祁救出來。」蘇平壓低聲音說道:「我已經讓人去縣交通大隊去調取監控視頻了,老荀那爭取到了兩個鍾,應該有希望……」   「不用耗那些功夫了。」電話那頭,劉局也壓低聲音打斷他,說道:「他們人離得不遠,就在案發的那棟樓的地下室。   地下二層,車庫,下去了往前直走,走七十米後可以看到個電動車保管充電站,再繼續往前,第一個拐角拐進去,走到盡頭左手邊那個房間就是。」   「噢?」蘇平有些意外,問道:「怎麼查到的?」   「該團夥內有人自首,通過小孟跟我聯繫,上報了這條線索。」劉局的聲音似乎更低了些,蘇平聽著都有些費力:   「他沒膽量與祁老書記作對,希望能有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也不求多,抓住他後無期乃至死緩他都認了,只求不是死刑立即執行。」   「你答應了?」   「沒,這事兒答應不了,只答應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行了,就先說到這兒,你趕緊挑兩個信得過的人,把小祁救出來再說吧!」   「明白了。」蘇平點點頭答應,隨後掛斷電話,目光一陣閃爍不定。   幾秒後,他深吸口氣,回過神來,繼續按照原計劃給二中隊的刑警們安排好了任務,便讓他們就地解散。   畢竟這會兒還不確定劉局給的嫌疑人位置是真是假,不能將全部希望砸在這上邊。況且即使消息是真的,把祁淵救出來前,還是得故布疑陣混淆視聽才穩妥。   做完這些,他又走到監控室找到劉勳兩人。   「蘇隊?」兩人立馬站起身。   「問幾件事。」蘇平說:「案發單元樓室內樓道,是否有監控?」   「有啊。」劉勳立刻說道:「不過也被人處理過,監控畫面靜止不動。我們試著『殺毒』,沒能解決,只能統治技術隊的同事過來。   當然,大隊的同事咱們信不過,支隊的還在路上,得再等一會兒才能到。怎麼了嗎?」   蘇平瞭然,猜到劉勳倆還不知祁淵被劫持的事兒,便又說:「調出來我看看,監控都在哪兒。」   「好。」劉勳見蘇平不想多說,便立刻將樓道內的監控調了出來。   視頻很快調了出來,蘇平大致看了下,確定了監控機位及能拍到的大致範圍之後,又問:「確定監控都被人固定住了嗎?」   「嗯。」   「那麼,」蘇平再次問道:「有沒有這種可能,我們在這兒看到的監控畫面是靜止的,但別人能看到實時監控動態畫面?」   「可能性倒是有,但該小區監控沒有聯網啊。」劉勳說:「聯網是個相當複雜的活兒,不是拉條網線啥的就可以的。   而這個小區內的攝像頭內並未潛入相應的處理晶片,不支持直接聯網,除非將網線接到這臺電腦上來。   總而言之,沒能人通過網絡的方式竊取這個小區的監控,這點蘇隊你大可放心。」   「那就好。」蘇平輕輕頷首,又勉勵了他們幾句,讓他們繼續幹活,便轉身離開了監控室。   猶豫片刻後,他決定暫時不和荀牧聯絡,直接找了兩名特警與他搭檔,離開小區換了身衣服,戴上帽子、口罩等,租了兩輛電動車回到小區。   他們速度雖快,這一波行動下來,卻也耽擱了二十來分鐘。幸虧荀牧已經爭取到兩個小時,否則他們只能採用相對冒險點的方法了。   三人直接從停車場出入口下去,兜了一圈,直接走到案發那棟單元樓對應的電梯間邊上,然後再根據劉局提供的情報迅速往前緩慢開。   經過電動車停車點後,三人將電動車停了進去。蘇平不著痕跡的瞥了眼負責人幾下,暗暗記住他的樣貌,隨後便帶著兩名特警繼續往前走,看到第一個拐角後立刻拐進去。   再走到盡頭,蘇平便看向左手邊的房間,眯了眯眼,又從口袋中摸出個小鐘模樣的玩意,小心的將之貼在門上,將耳朵附上去傾聽。   「小哥兒,」他便聽到:「你隊長踩點踩的還真厲害,剛好押著半個鐘給我來電話發視頻,只差一點點,我就要把你這顆漂亮的眼珠子挖下來了呢。」   聽到這兒,蘇平雙眼一眯,立刻對兩位特警打了個手勢——就這兒!   嘗試下寫第三更,不過寫出來估計也很晚了 第553章解救   特警跟著打了一套手勢,詢問是暴力破門還是騙裡頭的人開門。   蘇平輕輕搖頭,表示這兩者都不靠譜,可能引起裡邊的犯罪嫌疑人警覺,為解救行動平添難度,最好能技術開鎖。   不過技術開鎖多多少少要發出點動靜……   想到這兒,蘇平掏出手機,開了靜音,隨後給荀牧發條信息,讓他立刻再給嫌疑人打個電話,儘可能吸引嫌疑人的注意力。   隨後他便繼續趴在門板上仔細聽。   聽到裡頭果然傳出了點聲音,而且聲音不小,似乎在相對「克制」的吵了起來,蘇平立刻摸出萬能鑰匙準備開鎖。   這樣的小「倉庫」,門鎖乃至門本身的防盜級別都非常低,即使沒有什麼工具,一張硬卡紙塞進門縫裡也能直接給扒拉開,但那樣發出的動靜會比通過鑰匙孔開鎖的動靜大得多,穩妥起見,蘇平沒選擇這個法子。   嫌疑人並沒在門鎖上下過功夫,僅僅只是A級鎖而已,蘇平試了兩下,輕輕一擰鑰匙,便將鎖給打開了。   隨後他回過頭對兩名特警再打個手勢,便小心翼翼的將口袋裡的槍摸了出來,子彈上膛,保險撥開,便猛地踢開門衝了進去,厲聲喝道:「都別動!警察!」   荀牧曾經管嫌疑人要過視頻以確認祁淵完好無損,因此這個房間內的布置警方已大致清楚,極大概率是個通間,如此成本最低不說,相對狹小的空間內的利用率也能達到最高。   並且荀牧專門分析過房間裡的光照,確定該房間應該在地下,可能是地下倉庫之類的。   一般地下倉庫也不會搞成一室一廳、兩室一廳。   而這一發現荀牧當然也告訴了蘇平,好幫他做一個最基本的排除,查找的方向也能明確一些。   破門後,巨大的動靜瞬間吸引了兩名嫌疑人的注意力。   緊跟著兩名特警便也迅速衝了進來。   祁淵反應也說得上迅速,腰力當即爆發,上半身用力向前傾,竟帶著塑料靠椅一塊站了起來,隨後用腳尖點地往後用力一跳,與嫌疑人拉開距離的同時用身體砸爛了背後的塑料靠椅,以此獲得一定限度的自由。   爾後他迅速翻身並站了起來,再次後退與嫌疑人拉開更大的距離,保證自身安全。   與此同時,女子反應過來後立刻回頭,就想第一時間躲到祁淵身後去作為掩護,但祁淵卻已經滾到了角落,離她有著兩米距離,而且已經恢復了相當的行動力,再想劫持他已經來不及了……   她只得怒罵一聲,拉開手上的園藝剪轉過身面對蘇平三人,與他們僵持。   下一瞬,那壯漢咬咬牙,似乎是篤定蘇平不敢在如此狹小的室內空間當中開槍,猛地站起身抓起腳下的塑料座椅便往他身上砸過來。   見狀,蘇平猛地後退兩步,隨後雙眼微眯,冷笑兩聲——倘若真的不敢開槍,他又何必將子彈上膛保險撥開呢?   當即他便直接舉槍扣動了扳機。   「艹!」壯漢怒罵出聲,立馬扔下椅子雙手在身前一陣亂揮,臉上滿是鮮血。   女子聽聞槍響也被嚇了一跳,身子微微一僵,手上的園藝剪也不由得落到地上。   瞧著壯漢臉上的血跡,她咽口唾沫,立刻乖乖舉起手來。   蘇平這第一槍,其實是空包彈。   只不過如此近的距離,空包彈也有一定的殺傷力——槍口中噴射出來的大量火藥顆粒,擁有相當可觀的威力,直接灼傷了壯漢的半張臉。   「哼!」蘇平冷哼一聲,關了保險,退下自動上膛的子彈將之重新塞回彈匣之中,隨後手好槍,冷冷的盯著他。   此時那女子已經被特警控制住,戴上了手銬。   「看著他,順便麻煩幫忙打個120,等會找人陪著他上醫院瞧瞧。」吐出一句話後,蘇平才看向祁淵,微笑道:「沒事吧小祁?」   祁淵剛剛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裡,說實話,挺滿意的,趁著嫌疑人被吸引注意力的一瞬間拉開距離並有限度的解除身上的約束,確實能極大程度保證自身安全。   「沒,沒事。」祁淵搖搖頭。   此刻他背後的椅子早就破碎,只有兩條同樣破破爛爛的椅腿與兩隻殘了的扶手依舊被繩索綁在他四肢上。   蘇平取出匕首,避開繩結將他四肢的繩索割斷,隨後拍拍他肩膀,關切的問道:「真沒傷到哪兒?」   「他們還沒來得及。」祁淵說道。   「那就好。」蘇平嗯一聲,隨後道:「轉過來,我瞧瞧你有沒有被椅子的碎片割傷……噫!還真有!」   祁淵剛轉過身,便見兩枚碎片正好扎在祁淵背上,扎的還挺深。   除此之外,背上還有兩條手指長的口子,好在不大深,但這麼長的口子恐怕也免不了縫針了。   可能是因為高度緊張,腎上腺水平提高,祁淵這會兒竟沒感覺到明顯的疼痛。   蘇平本能的抬手就想將碎片拔出來,想了想,又停下了動作,搖頭說道:「算了,等會救護車過來,你也一塊上醫院做個檢查,順便讓醫生幫你處理傷口吧。」   說著他又嘆口氣:「也怪我,丟下你一個人跑了,才讓你……」   「沒有的事兒,」祁淵立刻說道:「都是我不小心。」   「說起來,你到底怎麼被拐的啊?敲悶棍?還是啥情況?」   「呃……」祁淵撓撓頭:「我也不是很清楚,就記得當時剛回樓梯間,就忽然覺得一陣恍惚,眼冒金星的那種。我還以為自己是低血糖,結果下一瞬就沒意識了,再醒過來就發現被人綁在這兒。」   「這樣……」蘇平若有所思。   祁淵昏迷的原因,應當與晁隊長手下的那兩名刑警一致,也即高濃度二氧化碳導致窒息並引發瞬間昏迷。   但同樣的問題,樓梯間那種地方,如何產生高濃度二氧化碳呢?   「行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蘇平很快壓下迷惑,便再次拍了拍祁淵的肩膀,說:「這些可以慢慢查,現在……你沒事就好,我和老荀也可以放心了。」   祁淵笑笑。   他正打算回話,忽然背部便傳來陣劇烈的疼痛,火辣辣的,刀割一般。他這是腎上腺素水平下降,疼痛感抑制不住了。   晚安 第554章懷疑   救護車很快趕到。   到了這時候,也沒什麼保密不保密的了,蘇平直接帶上四名荷槍實彈的特警,跟車來到了縣醫院。   荀牧也動身自平和鄉往縣城而來,同時給老趙頭打了個電話。   這位臨近退休的正委思忖再三,終於決定「出山」,幫荀牧看著場子,坐鎮督戰,協助指揮。   不多時趕到縣醫院,兩名特警押著壯漢去治療,另兩人則陪同蘇平一塊,帶祁淵去處理傷口。   說起來倒都是些小傷,做了清創、消炎、縫合與包紮後,蘇平便領了消炎的針水交到護士站,又帶著祁淵到輸液取。   他的傷都在後背處及臀部,雖然臀部僅僅只是有些擦傷與青紫,但醫生還是給他整了個床位,讓他能趴著輸液,多少好受點兒。   「蘇隊。」幾分鐘後,祁淵問道:「我的血檢結果出來了嗎?」   「還沒,出來了我會去拿。」蘇平搖頭說道:「不過……很可能是二氧化碳中毒。」   祁淵抿抿嘴。   「你有沒有覺得,」蘇平又壓低聲音問道:「這樁案子,頗為複雜。」   「是啊。」祁淵也有些感慨:「這幫罪犯的動作一個接一個,處處開花,真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以至於我們手頭的線索也很亂,一團亂麻。」   「就是這個。」蘇平輕輕點頭:「總覺得他們這一系列動作背後,另有所圖。只是究竟所謀為何,現在還是毫無頭緒。」   祁淵嗯一聲,同時又有些納悶,蘇平為什麼會忽然主動跟他說這些。   幾秒後,他忽的若有所思,問道:「蘇隊,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蘇平猶豫幾秒,隨後有保留的說道:「有人不願意與我們徹底撕破臉,暗中與我們聯繫,希望我們能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並將你的位置告訴了我們。」   「不願意撕破臉?」祁淵一愣,總覺得邏輯上不太對。   都已經把佟浩傑的家人殺了,佟浩傑恐怕也兇多吉少——祁淵這會兒還不知道佟浩傑已死的事兒——可以說已然徹底對立,又何來不願意撕破臉之說?   但蘇平似乎並不願意在這方面多解釋,他也就沒多問,只把疑惑壓心底。   過了一會兒後,蘇平又忽然一笑:「是了,你被救出來的事兒還沒來得及跟老荀說,你在這好好歇著,我去給他打個電話。」   「好。」祁淵應一聲。   蘇平示意倆特警照看好祁淵,便轉身離開,走到了醫院大門處,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扭頭左右瞧瞧,見無人關注,便雙腳一彎,整了個亞洲蹲。   抬頭瞧瞧,這兒算是個戶外抽菸點,他便又一把扯下口罩點了根煙,這才摸出手機給荀牧打了個電話。   「老蘇?怎麼樣人救出來了嗎?」   「救出來了,現在在醫院……」   剛說一半,荀牧便焦急的打斷他:「你說什麼?醫院?什麼情況?小祁受傷了?沒出什麼事吧?他……」   「別著急,沒事兒,你聽我解釋,」蘇平安慰一句,便將前因後果仔仔細細的告訴他,末了問道:「怎麼,劉局沒給你電話麼?」   「沒有……不過大致能猜得到。」荀牧說道。   蘇平一愣:「你這都能猜到?」   「不是你發信息給我叫我打電話牽制住嫌疑人的注意力,好方便配合你行動嗎?」荀牧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我就猜到你肯定找到小祁的位置準備解救了。不過這關劉局什麼事兒?你行動之前給他匯報了?」   「不是,」蘇平低聲解釋道:「是劉局給我的地址。」   「噢?」   「簡單來說,該團夥中,有高層人員並不想把祁老書記得罪死,便通過老孟瞧瞧與劉局取得了聯繫,並將小祁的位置告訴劉局,然後劉局再轉告我。」   「這樣麼?」荀牧回到:「老孟……」   蘇平腦海裡仿佛浮現出了荀牧此時的模樣,正捏著下巴眯著眼,認真的思索著什麼。   於是蘇平又道:「知道這消息到現在,我就一直在想,老孟……究竟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信天翁與老孟的聯繫渠道為什麼會暴露?該犯罪團夥高層人員又為什麼會通過老孟跟劉局聯繫?」   「你懷疑他?」荀牧的聲音傳出,音色倒是聽不出什麼來。   蘇平若有所思,問道:「你車上還有誰?」   「小松。」   「哦。」蘇平應一聲,隨後道:「也不是懷疑,只是沒那麼信任……怎麼說呢,你就理解為懷疑好了。」   「你想說什麼?」   「兩個方向,要麼試探一波,確認下老孟到底是否可信;要麼想辦法支開老孟,接下來的行動不帶他。你選吧。」   「怎麼試探?」   「暫時還沒主意,等你來了再好好商量。不過想要在短時間內試探出來的話,法子應該會相當激進。」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許久,而蘇平也不催促,就這麼靜靜的等著。   足足過了半分鐘左右,才說:「後者總歸是治標不治本,選方案一吧。我想他應該也能理解咱們才對。」   「嗯。」蘇平回應,抬頭又左右瞧瞧,便掐滅了菸頭,站起身說:「那我先不和你多聊了。你趕到縣城,直接去那棟爛尾樓,或者佟浩傑家裡都行,到時候給我發個信息,我過去找你。」   「好。」   「先掛了。」蘇平說道,隨後便掛斷電話,走到垃圾桶邊將菸頭扔了,想了想,又給阿先打了個電話。   「餵阿先,嗯,沒別的事兒,就想問問,衛軒他怎麼樣了?噢?醒過來了啊?那就好那就好……他父母也到了?   行,麻煩你先照顧著他們,我們暫時脫不開身。嗯,辛苦你了,有什麼需要你就直接打電話跟我說。」   再次掛斷電話,他抿抿嘴,將手機揣進兜裡,便轉身進了急診醫學部的大樓。   想了想,他腳下又兜了個圈兒,打算先去瞧瞧那壯漢的情況,晚點兒再回去找祁淵。   此時壯漢正被銬在床上,醫生給他做著清創。雖然理論上應該打了局麻,但他瞧著已然十分痛苦的模樣,兩手死死的抓著扶杆,兩臂青筋暴起,肌肉盤虯……   在外恰火鍋,手機先敲出一章來,第二更等我回去立刻擼,可能要晚點,抱歉…… 第555章牛角尖   說起來,這個男人的傷並不算多麼嚴重,也沒有生命危險,但處理起來卻相當麻煩,毀容的風險也極高。   畢竟當時他離著槍口太近,槍管內噴射出來的火藥顆粒,已然深深地嵌入到他皮膚之內,再加上高溫灼燒……   實際上醫生這會兒也有些愁。   蘇平在外邊看了一會兒後,就聽醫生對特警說,他這邊幫著做個清創儘量避免感染,然後便轉院送到市醫院去。   特警正為難,以別過頭,就恰好看見蘇平站在門口,並比了個「ok」的手勢,便立刻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並開口表態稱稍後辦好手續便由他倆押送著轉院。   醫生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了眼,但這會兒蘇平已經轉身離開,他什麼也沒見著,不過也並沒太在意,只嗯一聲便繼續清創了。   片刻後,蘇平便挪回了祁淵的病床邊,翻出了筆記本,開始仔細的分析起來。   這樁案子,疑竇叢生,同時矛盾重重,讓蘇平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於,作案人許多行為可以說是在沒事找事,這樣的騷操作就讓蘇平更納悶了。   思來想去,也只有該團夥內部已然分裂,且彼此已然在互相傾軋這一種可能,能勉強對這一系列犯罪事件背後的犯罪人的迷惑行為做出相對較為合理的解釋。   當然也不一定是同一團夥分裂而出的兩大派系,也可能是兩個存在競爭關係的不同團夥。   只是結合從信天翁提供的隱藏在諸多工藝品中的核心證據,以及信天翁中了毒癮等情況判斷,他臥底的犯罪團夥高層人員產生分歧的可能性更大些。   而就目前這幫傢伙搞出的動作看,他們說不定還想利用公安的力量將另一伙人給端了。   「也不對。」提筆分析到這兒,蘇平便搖搖頭,一面將上邊那句話給划去,一面暗想:「縱使理念不同,他們曾經畢竟也是「兄弟」,彼此可以說知根知底,一方被抓,另一方也絕對討不了好去,肯定會被供出來。」   想到這兒,他又忍不住嘖一聲,將筆記本合上,雙手一抱,煩躁不已。   「蘇隊。」祁淵腦袋轉了過來看向他,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就覺得很迷。」蘇平鬆開手,又忍不住開始連連跺起腳來,一邊跺一邊說:   「想不明白,咱們的對手究竟是幫什麼樣的人?腦袋裡裝的都是屎麼?搞這麼多無謂的毫無意義的多此一舉的事兒出來幹啥子?到底有什麼目的?這裡搞搞那裡整整,鬧著玩似的,搞什麼嘛?」   「呃……」祁淵張了張嘴,但腦袋有點卡殼,啥都說不出來。   蘇平又嘖一聲,說:「辦案這麼多年,我真是第一回碰到這樣的對手,整的我毫無頭緒。   兩方面,他都沒說完,說到一半便頓住。隱而不說的話,祁淵能猜到一部分,但卻猜不全。   不過有一點他還是清楚的——如果上頭真的派了武警,那麼案件性質,以及對該團夥的定位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目前而言,刑偵支隊還是將其視作「有組織犯罪團夥」,或者通俗點說,涉嘿集團,性質已然十分惡劣。   這完全是兩個概念,而相信,該團夥的幾個頭頭腦腦,應該也知這個理,理應不至於幹出如此惡劣的事。   祁淵明白,蘇平最疑惑的點就在這兒,幕後搞事的這幫人分明就是在自尋死路,而且他們理應知道自己在找死,這些行為,便很叫人迷惑了。   蘇平長嘆口氣,站起身,又對祁淵說道:「你好好歇著,我出去散散心,有事兒叫我。」   祁淵嗯一聲,沒多說什麼。   再次示意倆特警招呼好祁淵,他便又出了急診醫學部,走到剛剛蹲著的那個吸菸區,扯下口罩點了煙,想辦法理清自己的思路。   事情遠不止這麼點,但關於祁淵的身份,以及對老孟的懷疑,他猶豫許久還是沒說出口,只壓在心底深處。   關於祁淵的身份倒還好說,畢竟這事兒祁淵恐怕早晚都得知道,只是這會兒時機還不太對罷了。關鍵是老孟的事兒,蘇平自己也還拿不定主意,並不想對他妄加懷疑。   同時這些事猶如個牛角尖般,越是分析,便越沒頭緒。   ……   接連抽了三根煙後,他手機忽然響起。   「老荀,到了麼?」瞥了眼來電顯示,他便直接接通,問道。   「嗯,已經到了,小鬆開著車,我讓他先送我來醫院找你,然後他再開我車和老魏一塊兒趕去爛尾樓調查。」   「也行,那我在這等你,縣人民醫院,急診醫學部門口這兒,你下車就能看到我了。」   「五分鐘內到。」   「嗯,掛了。」   掛斷電話,蘇平將菸頭掐滅,送入垃圾桶,便緩緩站起身,同時扯起了口罩。   不一會兒,便看到了荀牧的車。小松往前多開了一點兒,避免佔用到急救通道的可能,停車後也沒多逗留,荀牧下車關好車門,他便將車輛啟動直接開走了。   蘇平目光跟了一陣子,便又落回到荀牧頭上。   不等荀牧開口,他便率先說道:「老荀,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咱們必須得想辦法,化被動為主動,搶先出手掌握先機!」   「說的輕巧。」荀牧搖搖頭:「我們刑警,天生就站在被動角色上,兇手犯案,我們查案……化被動為主動,雖不是不可能,但又談何容易?」   說著,荀牧走上前,伸出完好的那隻手拍了拍蘇平胳膊,說:「倒是真的辛苦你了,我也沒想到你今兒碰到的事,竟然會比我昨天精彩這麼多。」   「嗯?」蘇平聽到這兒,腦中忽的電光一閃:「昨天?今兒?」 第556章動機   荀牧左右瞧瞧,見沒人注意著這邊後,立馬上前走了兩步,完好的那隻手搭著蘇平的肩,走到他剛剛抽菸的角落,扯下口罩給自己點了根煙,又遞蘇平一根,才問:「你想到什麼了?」   頓了頓,他又追問:「你不會是想說,他們在針對你……或者說在針對小祁吧?」   「不會。」蘇平搖頭:「其他先不說,滅門案發生在凌晨,縣局爆炸案也需要相當繁瑣的前期布置和準備。   滅門案姑且先不說,單單縱火、爆炸案,如果是針對我和小祁,最快也得等到下午才能實行,因為我帶著小祁過來,是今早才臨時升起的想法,他們得知消息到算計、布置總需要時間。」   說到這兒,他用力深吸了口煙,才接著說:「所以這幫人針對的不是我,而是你,或者是方常、小王兩人。   又或者,昨天你們的行動,刺激到了他們,才讓他們下定決心搞出這些事情來……」   荀牧皺眉:「可昨天咱們並未深入調查,只是抓了那幾個直接參與殺害信天翁的嫌疑人啊,其他事情我們都沒做。」   「那麼……突破口恐怕就在這些嫌疑人身上了。」蘇平聲音壓得更低了,說:「另外,發生於今天凌晨的,佟浩傑一家被害案應當也是突破口之一,查明兇手的作案動機,本案便能取得重要進展。」   「也是。」荀牧輕輕點頭:「但這幫傢伙究竟如何想的?竟然直接滅門?這也太過了吧?」   「目前已知的線索是,」蘇平說道:「發生爆炸的那間會議室,鑰匙掌握在佟浩傑手裡。」   「他們總不能為了一把鑰匙殺人吧?」荀牧翻個白眼。   「當然不會,這不合理,但再往深裡想想呢?」蘇平問:「咱們來理一理時間順序。注意,是案發的順序,而非發案順序。   首先,是信天翁遇害,你帶方常、小王來到縣城調查;   其次,佟浩傑於昨晚前往監控室,爾後便可視作『失聯』了;   再次,他全家慘遭滅門;   最後才是縣局縱火、爆炸案。   這樁案子我說詳細點,是我和小祁趕到縣城,老晁帶我們去往案發會議室,方常、小王與老晁的三個心腹也在裡頭,老晁還與我們推心置腹的說了一番話,見我還是沒表態,這才離開給我們騰出空間,還帶上了門。   之後……大概也就五到十秒左右,門忽然吧嗒一聲,被人給鎖上了。我們倒並不是特別在意,只是有些疑惑他們到底要幹什麼。因為我們都尋思著只是鎖個門而已,不可能給我們造成多大的困擾。   但就這時,我忽然嗅到了一股煤氣味,並且發現窗戶也被人用強力膠黏上了打不開,這才有些心慌。   最終,咱們敲開了鋼化玻璃,從樓上跳下來,解除了威脅,便有個同事過來詢問我們出了什麼事兒,我們回到那間會議室門口,並叫來了老晁,接著就聽到了一陣異響,會議室被瞬間點燃。   至於發現佟浩傑家屬遇害,也是因為老晁提出這會議室一直是三中隊在使用。   但我們找不到佟浩傑,老晁就給他打了電話,結果沒人接,後來更是直接關機了,老晁便託人定位他的信號,最後發現他手機和警務通都在家裡,進而發現,他家人統統遇害被殺。   事情基本就這麼個事情,我先前也與你大概講過一遍。但現在系統的分析下來……你能從中發現點什麼嗎?」   荀牧挑眉:「有個問題不知道你察覺到沒有?」   「噢?」蘇平一笑:「反過來問我?你說說,啥問題?」   「關於佟浩傑的。」荀牧說:「這樁案子你先前就和我講過,結合小祁被綁一事可以發現……如果他們真的想『殺警』,那麼,你、小祁、老晁等等,有一個算一個,都跑不了。」   蘇平很乾脆的點頭承認:「對,沒錯,如果他們真想殺我們,你現在瞧見的就是咱們的屍體了。」   隨後他話鋒一轉:「有機會,卻不動手,原因可能多種多樣,但有一點是必然的,他們心中依舊有顧慮,所以若非逼不得已,他們並不會對咱們下狠手才是。   以此為思路,那麼佟浩傑遇害乃至被滅滿門,以及縣局爆炸案,就很耐人尋味了。所以我才說,他們殺害佟浩傑的動機,很可能也是這一系列案件的重要突破口。」   荀牧輕捏下巴:「照著這個思路……對這個犯罪團夥而言,殺害你我及其他同事,可以,但沒必要;殺害佟浩傑並滅門則為可以,且有必要……」   「兩種可能,」蘇平見荀牧老不接他關鍵話茬,也懶得再套路了,乾脆說道:「私仇,或者嚴重的立場衝突。」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私仇的可能性應當不大,但不可完全排除。至於嚴重的立場衝突……換一種說法,即他的存在,對於該團夥而言是個致命的威脅。」   「所以王常勇和褚華的嫌疑,其實已經可以排除了。」荀牧忽然說。   「噢?」這回蘇平倒是愣了一瞬:「怎麼講?」   「你想想,什麼叫致命威脅?」荀牧掐滅菸頭,將之用面巾紙包裹著攥在手心,又重新點了根煙,抽兩口,才繼續淡淡的說道:「講白了無非兩點,要麼掌握重要但非核心的線索,要麼猜到究竟誰與該團夥有染,但缺乏證據。」   頓了頓,他繼續解釋道:「應該不至於是核心線索或直接指向『內鬼』的證據,否則這幫傢伙要做的應該就不是滅口,而是準備跑路了。   畢竟核心線索關鍵證據這種東西,不是一人兩人的努力就能掌握的,少說也得是一對搭檔……是以殺害佟浩傑,也沒有太大的意義,抓緊時間趁著警方還沒開始行動趕緊跑路才是真的。當然,就本案而言,這不算太關鍵。   關鍵是……懷疑副隊王常勇,教導員褚華,乃至縣局副局等人與該團夥有聯繫這事兒,是什麼時候匯報上來的?挺久了吧?」   蘇平若有所思。   「而如果是他們,要動手,恐怕早就動手了,不至於等到現在。」荀牧聲若細蚊,說:「所以……我懷疑,王常勇和褚華,只是煙霧彈!」 第557章視線   「甚至於,他們與犯罪團夥根本沒有關係,是該團夥故意將他們推出來用於混淆視聽的。」   「確實……」蘇平若有所思,隨後輕輕點頭:「不如回頭找個機會,將他們倆約出來,咱們試探試探。」   「可以。」荀牧說:「好了到你了,你想說什麼?」   蘇平:……   幾秒後,他也重新摸出跟煙點上,才說:「被你一打岔我思路有點亂……你讓我再想想。」   荀牧眼角微彎,笑意滿溢而出。   蘇平見狀翻個白眼,滿是不爽,但終究沒發作,只翻出筆記本掃了兩眼,又摸出手機看了看,跟著微微一愣,隨後將手機屏幕往荀牧方向偏了偏,讓他瞧了幾眼,才若無其事的轉回來繼續翻著。   過了兩三分鐘,他才收回手機再次開口,說道:「我是這麼想的,有一條線,能將三件事兒串起來。」   「哪三件?」荀牧果斷當起捧哏。   「說白了就是一個起因,兩個結果。」蘇平說:「起因是你昨兒帶方常他們倆上縣城,結果是佟浩傑一家被滅門案以及縣局爆炸案。   當然,這兩個結果,與你上縣城,彼此間可能也沒有直接的因果關係,只是時間上太過巧合了一點兒,所以我想,這至少是個導火索。   而另一方面,佟浩傑及他家人遇害,以及他負責的三中隊所使用的會議室內發生爆炸,這……又是一個『巧合』。   第三,剛好是我們進入會議室,剛好是老晁離開並帶上了門,剛好有人過來反鎖,然後煤氣洩漏,發生爆炸……這同樣也太『巧』。   尤其是這第三點,這點是真的巧。剛說過,藏煤氣罐之類的動作需要提前準備。這還不是最關鍵的,他們原先針對的或許是你,只是恰巧你沒來我來了所以改主意對我下手,這也能解釋過去。   而關鍵在於他們布置的手段——將多媒體櫃內的設備搬空,並將煤氣罐藏在裡頭,同時安上了可遠程遙控的開閘機關與點火機關。老荀,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嗯……嗯?啊?」   「嘿你沒聽?」蘇平濃眉一挑。   「不是,聽了。」荀牧趕忙將蘇平剛剛的話大概複述一遍,然後說:「接連巧合下,應當就是必然了。但……我隱隱約約知道重點在哪兒,但總是抓不住。你就別賣關子了,直接說吧!」   「你少來!」蘇平翻個白眼:「顯而易見,設套的人有十足的把握,他布置下的『陷阱』,一定會在多媒體設備下一次被打開之前啟用。   或者換句話說,他有把握,老晁一定會帶我們去那間會議室……當然,結合兇手後邊並沒有對我們下死手的事兒看,『帶我們』這三個字或許也可以摘了。」   「也就是說,兇手對付完佟浩傑,還想對付老晁,是麼?」   「是這個意思。」蘇平頷首:「之後倆同事二氧化碳中毒,而老晁卻被『高壓電』給電暈過去,也是佐證。   二氧化碳中毒雖然有窒息而亡的風險,但畢竟總量有限且現場通風情況良好,散去後只要吸入了新鮮空氣即可脫離危險。   但高壓電不一樣,之前是我忽略了單線觸電的情況,而如此高的高壓電,若非他家裡的觸電保護器還算靠譜瞬間斷電,短短幾秒就能要了老晁的命。」   荀牧皺眉:「可他們如何保證老晁一定會觸電呢?姑且不說這點設計被發現的概率其實很大,單單就憑一根裸露電線,老晁也不一定會觸碰到吧?」   蘇平不答,幾秒後,荀牧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於是蘇平便又岔開話題說:「技術隊的部分同事也帶著部分相對便攜的設備趕到縣局了,我讓他們直接接受本案技術方面的工作,藉助縣局提供的設備協助我們查案。」   「這麼搞,其實就相當於擺明了咱們不信任縣局的人了。」荀牧說。   「無所謂。」蘇平眯眼:「三、四中隊的人,我也讓他們隨時待命。如有必要,直屬二大隊也能再抽調人,事到如今,我們已不需要依靠他們,也不敢依靠他們。   何況,剛剛給你看的那條信息背後意味著什麼,你一點都沒意識到麼?」   荀牧沉默。   蘇平深吸口氣,又將手機從口袋中翻出來,解鎖,亮給他看。   「小高發來的消息,他特地跑了趟爛尾樓,用佟浩傑的指紋解了鎖,發現昨天晚上八點半左右,老晁讓他出去了一趟。而八點五十分,佟浩傑就去了監控室。   此前我就一直在想,他查自己小區的監控幹嘛?又為什麼,他查完監控過後幾個關鍵的攝像機位就被凍結了?   而我讓人去查過他最近經手的案件,上級分派給他的任務,可惜並沒有結果。我也叫人查過他當時手上拿著的移動硬碟,但到現在還沒結果,那塊硬碟下落不明。   而現在,我卻更好奇,昨天晚上八點半,老晁叫佟浩傑出去幹什麼?聊了什麼?佟浩傑去查監控,會否與此有關?老晁又為什麼不跟佟浩傑一塊去監控室?   老荀,說了這麼多,你懂我的意思嗎?」   「怎麼不懂?」荀牧翻個白眼:「你都已經把懷疑兩個字寫臉上了。只是……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先前把你們領到那間會議室裡,與你『推心置腹』說的那番話……   太戲劇了,沒可能的。如果他真的與本案有關,這時候該做的就是儘可能低調。   什麼反其道而行,什麼苦肉計,這些騷操作都太過冒險太不穩妥了,除非腦袋被驢踢過,又或者是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否則誰會這麼搞?   而這樁案子,他們分明還掌握著一定的主動權,至少此前我們壓根沒查到關於他與犯罪團夥有關的線索,他又怎麼會冒險做這些設計?   最重要的,你別忘了,剛剛還說過,佟浩傑要麼已經掌握了雖非核心但相當重要的線索,要麼已經猜到了『內鬼』是誰只是暫時還沒證據。   其中後者的可能性要遠大於前者,因為常規情況下證據不是他一個人能掌握的,多數情況下都是集體成果。   即,如果老晁是內鬼,且佟浩傑猜到老晁是內鬼,他與老晁見面後……」   「這確實是個問題,但是,」蘇平面露微笑,終於開口打斷道:「你聽我說。」 第558章無果   「我……」荀牧一頓,側過頭上上下下的看了蘇平幾眼,隨後一揚下巴:「行,你說吧。」   「首先說明,根子上,我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這個老晁不可能是內鬼,否則我也不會還老晁老晁的叫他了。   至於依據……很簡單,別忘了這起案件發生在哪兒   而他作為縣局副局兼大隊長,正是大隊的一把手,發生了這起案件,不論有沒有造成什麼惡劣後果,他其實都已難逃其咎。   如果更嚴重點,萬一我們真出了事兒,那麼他都頂不起這個雷,整個平寬縣都得大動蕩。   並且,這個責任,是不論此事是否與他們相關,他們都避免不了的。正因如此,就算他們想搞事情,也不可能用這種昏招,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動手,否則就跟同歸於盡差不多了。」   「是這個理。」荀牧輕輕點頭,並補充道:「換句話說,整個縣局,乃至整個縣政法口,只要帶點級別的領導……或許有個別人與該團夥脫不了干係,但和這個案件絕對沒有關聯,且毫不知情,否則都會盡全力阻擋。」   「而老晁的身份相對特殊些,」蘇平接話道:「他是大隊長,主管刑偵,如果他是內鬼,應當是該犯罪團夥打入咱們隊伍內部的內鬼當中級別最高的一個了,按理如果團夥有行動,沒可能瞞過他。」   「沒錯,所以就像你剛剛說的,這方面咱們達成共識了。」荀牧挑眉。   「當然了,不是內鬼,但有可能是『保護傘』,對該團夥了解有限,也只是為他們提供一定的庇護而已。」蘇平話鋒一轉。   接著不等荀牧反駁,他又說:「不過仔細分析,這種可能性也不大。否則案件發生後,他應當知道自己這個讓庇護對象給背叛了,並且還順帶狠狠的坑了他一把。   那他的反應,應當與此前表現出來的截然不同。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去佟浩傑家後,也不應在小區門口等著我,並在事後被電擊暈,而應該趕忙抓緊時間跑路才是,至少往深山老林裡一鑽,他多多少少還有機會。   而要說他急暈了頭想出這昏招嘛……呵,他當時不說多淡定,但也沒到急過了的程度,否則肯定昏招頻出,而不僅僅只是個『苦肉計』而已。   況且就算把他的行為視作苦肉計,其實也有許多矛盾點。   一,電擊暈畢竟太過危險,搞不好就玩死了,就算要搞苦肉計也不可能這麼搞;   二,他一個人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布置出臥室那道機關,要搞苦肉計肯定得讓人配合,但要配合就得提前通氣,這樣一來又回到了原點——倘若提前通氣的話,他又怎麼可能會允許內鬼在縣局搞這種手腳?   所以綜上,老晁和這個犯罪團夥,理應並無關聯。」   荀牧忍不住以手扶額:「所以你打斷我……到底想說什麼?不是,就三個鐘不見,你咋忽的變得這麼囉嗦了?」   蘇平斜了他一眼。   他立刻正襟危坐,乾咳兩聲:「其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明擺著的了嘛。簡單講,老晁和佟浩傑,一夥的吧?」   「……」蘇平又斜了他一眼,語氣有些無奈:「什麼叫一夥的……那叫心腹!叫親信!或者叫搭檔!」   荀牧抬手摸了摸不太長的劉海,兩指頭輕輕一捻,隨後又鬆開,同時輕笑著說:「意思就那麼個意思。行了行了,聽你講那麼多,我大致能猜到你想要說什麼……」   「噢?」   「無非是以『佟浩傑查自家門口監控』這事兒作為切入點唄。」荀牧說:「這裡頭有兩個疑點,其一是他究竟在查什麼,其二是為什麼他查過監控後好些個機位的視頻就被凍結了,移動硬碟裡有什麼秘密?   而這兩個疑點,或許都能從老晁身上找到答案,因為是他約佟浩傑出來之後,佟浩傑才去調查監控的,而且移動硬碟也很可能是老晁給的他。   同時,選中這種地點布局地點作案,這裡其實也同樣透露出許多線索,值得咱們好好琢磨琢磨……」   蘇平輕輕頷首,表明他就是這麼想的。   但這時,荀牧忽的話鋒一轉,說道:「但……老蘇你有沒有想過,你是不是太猴急了一些?   這許多事兒,咱們並非毫無線索,只是需要時間。比如老晁昨晚和佟浩傑見面說了什麼,包括通過交通探頭確定這些嫌疑人的行動軌跡、車牌號等,前者需要等老晁甦醒,後者則需要等圖偵那邊回消息。   而這些事實際上都急不得,咱們必須得給他們點時間。等時間到了,自然會有無數線索匯聚而來,有了足夠的信息,咱們才好做進一步推測,漸漸貼近真相,你說是嗎?   可現在,在咱們極端缺乏線索的情況下,你硬要去推出真相,找條道路,無異於是以一己之力去跟這整個犯罪團夥硬拼,又怎麼能拼得過呢?   老蘇,這些道理我相信你都懂,你往常莽歸莽了點,但本質上還是比較穩的不會幹這種不切實際的事兒,今兒是怎麼了?著急成這個樣兒,甚至話都比平常多了許多?」   蘇平張了張嘴,最終長嘆口氣,微微別過頭去,輕聲說:「主要還是愁的——這幫兇手太過喪心病狂了些,接二連三作案不說,手段極其殘忍,全然不計後果。   再這樣下去,天知道他們究竟會幹出什麼事來,造成怎樣的後果。所以我不得不逼著自己腦子全速轉動起來,試試看能否藉助僅有的這些線索靠著經驗與邏輯推理儘可能接近真相,至少也得試試能不能化被動為主動……」   「這話,我剛下車你就迫不及待的跟我說了。」荀牧輕笑:「但當時我就說過,我們這一行,絕大多數時候都是被動的角色,難以扭轉。   況且兇手的行為看似癲狂,但其實依然有著底線,並不會真的亂來。既然如此,靜下心等幾個小時,又有什麼問題呢?」   「我……」   「別強求,做好分內本職工作。」荀牧伸手拍拍蘇平肩膀:「你資歷比我老許多,按理這些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懂才對。」   今兒好睏,頂不住,根本頂不住……   請假一晚上,第二更明兒一起床就開寫,寫完就立刻發,爭取中午十二點前發布…… 第559章氣罐(補更)   「對了,」荀牧問道:「那個通過老孟聯繫上劉局的人,是誰?」   「不知道,劉局沒說,回頭你問問。」蘇平道:「這條線索相當關鍵,咱們也該把他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有他配合,本案肯定會順利得多。」   「通過老孟聯繫……」荀牧若有所思,又問:「是這人直接向老孟要了劉局的聯繫方式,還是把事情告訴老孟,讓老孟轉告劉局的?」   「也沒問,當時比較著急,顧不得問這麼多。」   荀牧捏捏下巴。   兩人蹲在抽菸區,閒聊了個把小時。   其實沒什麼本質上的突破,因為線索太少,只是在講些羅圈話罷了,幾個點反反覆覆的說著,倒是越說越亂了,說到後頭便乾脆瞎聊起來。   眼瞅著太陽一點點滑到頭頂,已來到了正午,兩人煙都抽掉了大半包,嗓子難受得緊,他倆終於站了起來,卻也沒挪步,還是站在原地閒聊。   因為腿麻……   祁淵已經輸完了點滴,不過蘇平還是建議他在這休息休息,明兒一早如果恢復的差不多的話再重新投入到案件當中。   雖然他受傷不算太重,但畢竟傷到了背,多少有些影響。不過這點傷也著實算不得什麼,一天時間休息差不多了,之後不給他安排些吃力氣的活就是。   等腿麻緩解了許多,兩人到食堂吃了點東西,讓兩名特警保護好祁淵,蘇平倆便打算離開。   過去這麼長時間,總該查到了些蛛絲馬跡,開個臨時會議整合下各個小組的發現也好。   兩人剛上車,蘇平才點火,荀牧便伸手指了指:「等等……你看那,是不是老魏的車?」   「咦?好像是。」他看了兩眼,便又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抬起手揮了揮。   那輛車很快發現蘇平,便開到了他邊上,停下,隨後車門打開,有名痕檢員走了下來,快步跑到蘇平身前說:「蘇隊,有發現,魏主任讓我們過來給您瞧個東西。」   「嗯?」蘇平挑眉:「有什麼發現直接匯報不行,還得特地找過來?」   「有關於『作案手法』的。」他一邊說,一邊請蘇平跟他過去。   此時荀牧也正好下車,便點點頭,跟蘇平一塊和這名痕檢員走到老魏的那輛suv車屁股後頭。   痕檢員打開了後門,隨後微微側開點身子給荀牧倆讓位。   兩人一眼看到疊一塊兒的幾個證物袋,裡頭分別裝著些許看不清模樣的零件。   「這是什麼?」蘇平忍不住問道。   「開始時我們也迷糊,沒見過這玩意兒。」痕檢員一面回答,一面伸手翻找片刻,很快選中一個證物袋,遞給荀牧同時說:「直到我們發現了這個電動閥門,之後再去辨認其他的東西,就大概猜出來了。」   「噢?」   「這閥門其實不是放氣閥門,而是……怎麼說呢。」痕檢員撓撓頭,勉強組織了下語言,隨後便說道:「總之這是盛裝二氧化碳的『容器』上的重要零件。   而這個容器並不是咱們常規理解的那種一體的氣罐,而是由多個零件參照類似於榫卯的結構形式拼接而成,並利用罐內的氣體氣壓作為結構強度支撐,能在一定的罐內氣壓範圍下保證結構穩定。   但這個遙控電動閥門……我們推測應該是該氣罐穩定性的一個重要命門,一旦閥門被強行推開,整個氣罐的榫卯結構……至   少閥門周圍的榫卯結構就會發生改變,原本作為強度支撐的內部氣壓,就會瞬間衝毀這一部分結構,進而引發連鎖反應,導致整個罐體崩潰,內部氣體瞬間溢散而出。   而我們拜託技術隊根據現場的各個零件做了個還原,請了這方面的專家大致判斷,猜測該氣罐最高應當足以承受10到12個大氣壓力,內部容積則為60升左右。   換言之,它極限狀態下可瞬間釋放出約莫600到720公升的二氧化碳氣體,如此大量的氣體瞬間釋放到室內空間當中,即可讓一定範圍內的空氣中二氧化碳濃度含量超過10%,這個濃度已足以讓人瞬間中毒昏厥……」   「等等,」蘇平打斷了這名痕檢員的話,說:「這裡有個問題。」   痕檢員一頓,隨後點點頭:「蘇隊你說。」   荀牧掏出手機迅速計算了一遍,便接過話說:「600升的二氧化碳,如果緩慢釋放的話,即使是封閉的室內空間,也並沒有太大的威脅。」   「嗯。」蘇平道:「室內按12個平方算,高3米,即36立方,600公升的二氧化碳溢散其中也只是讓室內二氧化碳濃度提高個1.67%左右的樣子。   加上空氣中本身的二氧化碳含量,也仍舊低於2%,這個濃度下二氧化碳是無害的。」   痕檢員撓撓頭:「可剛剛說了,這些二氧化碳並非是緩慢溢散,而是瞬間釋放的……」   「問題就在這兒。」荀牧瞥了他一眼,輕笑著說:「見過爆胎嗎?」   「啊?」痕檢員一愣。   「車胎胎壓一般在2.4到2.7個大氣壓範圍內,爆胎引發的動靜都極大,人如果挨得近了都會被炸傷,更遑論10個大氣壓。   這樣的氣壓下,如果真像你說的,氣罐結構發生改變導致內部氣體瞬間釋放出來……那毫無疑問,這氣罐無異於『破片炸彈』,殺傷力可大的很。   到時候別說那倆中毒的同事得被炸死,恐怕就是室內的家具也得被破壞的七七八八,我們到現場入目絕對是一片狼藉,仿佛被炸過一般。」   那痕檢員撓撓頭:「我倒是沒想的這麼細,可從現場上看應該和我們猜測的差不多吧……」   「或許罐內氣壓並沒有達到極限值。」荀牧輕聲說:「如果是榫卯結構,那麼只要內部壓力比外部壓力略大些,應當就足以支撐結構穩定了。」   「但如果二氧化碳過少,則不足以在短時間內讓人中毒昏迷。」蘇平接話說道:「我猜,這個氣罐應當並不僅僅只有這點布置才是,或許還有別的什麼講究……   這樣,拜託你們再好好查查,最好能把這個氣罐大差不離的複製出來,仔細研究研究……對了,那些氣罐的零件,都在這兒了?」 第560章時間   「都在這兒了,」痕檢員說道:「魏主任讓我拿過來跟你們說一聲,接著我就得把這些送回支隊去,大傢伙兒好好研究研究,再請點這方面的專家幫忙參謀參謀。」   「也好。」蘇平點點頭,一揮手:「那你先趕緊回去吧,路上注意點,安全第一。另外,回頭給我發個復原圖,我有用。」   「好的。」   目送這名痕檢員駕車離開,荀牧輕笑一聲,說:「這下又多了條有價值的線索。」   「是啊。」蘇平說:「榫卯結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特難,一般的小廠都整不成,何況還得加個『閥門』,估計結構上會更加複雜,恐怕得找點加工精度較高的工廠定製。」   「所以我們只要問問最近有沒有工廠定製過這玩意兒就行。」荀牧說道,隨後話鋒一轉:「而且行動我不建議保密,就光明正大的查,給他們施加點壓力!」   「確實不需要保密了。」蘇平說道:「咱們先前雖然打算暗中調查,然而目的還是暴露了出去,導致小祁被綁……所以不如按你說的,支隊全面接手本案大大方方的查。   但必須得小心,這幫傢伙喪心病狂,一旦真的查到了什麼關鍵線索他們很可能會殺人滅口,說不定就直接對咱們動手了。」   「如果他們再動手,上頭肯定得直接出動武警了。」荀牧一抿嘴:「不過不管怎麼說,再動手,對我們也是巨大的威脅。希望該團夥中的理智派,或者說妥協派還能夠鎮得住……」   「鎮得住的話就不會有先前那麼多事了。」蘇平搖頭,與荀牧再次回到車上,沒急著打火,而是先給凃仲鑫打了個電話。   凃仲鑫早先就從縣醫院離開去了爛尾樓。   「老凃,怎麼說?」   「大致檢查了下,」凃仲鑫的聲音傳出:「死亡時間大概在凌晨兩點半左右,死因為機械性窒息,溺死的,身上有大量細密的機械性損傷,生前可能遭受到了拷打,作案人或許想從他嘴裡問出點什麼來,也不知成功不成功。   基本情況就這些,死因和死亡時間都還算明確,解剖屍檢的意義不大,我個人覺得沒必要解剖了,留個全屍吧。」   「先放屍櫃裡吧。」蘇平說道:「後續如果還有什麼疑點,必須要解剖的話也方便。」   「那是自然。還有什麼事兒嗎?」   「老魏在不在你邊上?」   「在呢。」   「麻煩讓他接一下電話。」   「哦好……老魏,老魏!過來下,蘇隊找你……蘇隊,怎麼了?問現場發現的麼?」   蘇平嗯一聲。   揚聲器再次響起:「目前沒什麼發現,這兒肯定不是死亡現場,有價值的證據不多,手機上也沒發現指紋,顯然被嫌疑人清理過,之後使用的時候應當也帶著手套。   足跡嘛,排除了你和特警隊兄弟的足跡後,尚有三組可疑足跡,猜測嫌疑人有三人,初步判斷兇手該是一人抓手一人抓腳將嫌疑人給搬上來的,另一人則在跟你打電話這樣。」   說到這,凃仲鑫的聲音也跟著傳了出來:「哦對對對,剛剛忘記說了,受害人手腕腳踝可見皮膚剝脫,但沒有生活反應,所以老魏剛說的也沒錯,死者屍體是被人抓著手腳抬上來的,應該沒有用到板車或者行李箱之類的工具。」   蘇平又詢問了幾個問題,得知現場痕跡著實少,便吩咐他們注意安全並在勘察完現場後回案發小區集合,便掛斷了電話。   荀牧輕聲說:「凌晨兩點死亡。那麼時間線上又多了一環。」   「是的,」蘇平說道:「昨晚老晁和佟浩傑見面,之後佟浩傑獨自去查監控,再次幾個關鍵點位的監控視頻就被『凍結』了,再之後佟浩傑失聯,遭受嚴刑拷打,於兩點半左右身亡。   再之後,凌晨五點上下,他的家人遇害身亡,八點多,我們來到縣局,老晁迎接我們……」   「等等,」荀牧忽然打斷他,說道:「按邏輯……這裡有條重要線索。」   蘇平若有所思,並很快反應過來:「動機,還是兇手的作案動機。他們之所以劫持並殺害佟浩傑,甚至殘忍的滅了佟浩傑滿門,一定是因為佟浩傑有所發現。」   「而老晁還活著。」荀牧若有所指,說:「至少,他是今天上午,在佟浩傑家裡才被犯罪團夥下手對付,卻也仍舊留了一條命。」   蘇平捏捏下巴:「這就意味著,導致佟浩傑被滅門的那件事,或者說那個發現,老晁並不知情。   而且老晁今早跟我對話,他所懷疑的對象也是副隊與教導員,而先前我們其實已經排除了他倆的嫌疑……這點其實也可以作為他並不知情的佐證。並反過來證明,老晁讓佟浩傑去查監控應當也不是為了內鬼的事兒。」   「這方面你有點想當然了。」荀牧接過話,說:「雖然佟浩傑是在與老晁見過面後才去查的監控,但……誰說一定是老晁讓他去查的呢?」   「嗯?」   「而且他在查過監控之後便失聯了,這事兒我們反反覆覆強調過許多遍,而且這裡的先後順序也引出一條邏輯關係,即他通過查監控這事兒,引出了他被劫持這個果。簡單來說,就是他在監控中確定了一件事。」   蘇平接過話,輕聲說:「從現場監控來看,他調取監控的時間並不長,應當是將監控視頻拷貝走了。」   「那麼先不論那些虛頭巴腦的,單單從直接邏輯開始著手分析。」荀牧說道:「確定好一個前提,即他真的在監控當中有所發現,而且必然轉告給了另一人得知——否則他『有發現』的事兒,就不會讓犯罪團夥得知。」   「他也就不會遇害。」蘇平果斷說道:「所以他找了誰,把這事兒告訴了什麼人,這點很關鍵。但……   他手機已經查過了一遍,沒找到存疑的聊天記錄,運營商那兒也聯絡過,八點之後,並沒有人和他聯繫,不論是電話還是簡訊。」   第一更 第561章甦醒   「有沒可能是社交軟體的聊天記錄被刪了呢?」荀牧問。   蘇平不假思索道:「當然!不過還原軟體的消息記錄,難度比查通訊記錄要大些,手續也相對繁瑣點,早就讓人去做了,可惜暫時還沒結果。   而且那家公司你知道的,體量相當大,又不在咱們餘橋當地。雖然介紹信和取證通知書一下,他們倒不至於不配合我們,而且事也不多,但效率卻非常低,所以……希望今晚之前能有消息吧。」   「還可以從另一個方向切入,」蘇平輕聲說:「比如……他為什麼不告訴老晁,而通知了其他人?」   蘇平摸出小本本放在方向盤上,寫寫畫畫整了一陣子,才說:「他的發現應該是某個人。不告訴老晁,無外乎兩種可能。   一個,是他懷疑老晁,另一個則是,這人與老晁之間有著某種直接或間接聯繫,他心裡有顧慮,遲疑了,所以並未第一時間找老曹匯報。」   「兩者都有可能。」荀牧說道:「這會兒倒是……」   話沒說完,蘇平手機響了起來。   荀牧立馬改口:「你先接吧。」   他嗯一聲,掏出手機瞧了一眼,隨後接通:「餵你好……嗯,我是。噢?老晁醒了?好,稍等我立馬過去。」   掛斷電話後,他將手機收好,說:「走不了了,先去找老晁吧,不知道他這邊能給我們提供多少線索。」   荀牧接話:「至少他怎麼昏迷的,以及昨晚他為什麼忽然聯繫佟浩傑,跟佟浩傑說了些什麼,都明了了。」   「走走走,去看看他。」蘇平說道,同時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了車,又補充說:「說起來跑醫院一趟還沒去看過他,也是不應該。」   「啥?」荀牧有些詫異:「你來都來了也不去看看他?」   「這不忘了嗎……」   荀牧嘴角一抽。   兩人不再瞎扯,徑直往住院部跑去。   很快兩人便來到外科病區,找到了老晁的床位。   「蘇隊……荀隊你也來了?」看到他倆,老晁掙扎著要起來。   蘇平立刻擺擺手示意他躺好,他又說將床搖起來,蘇平便也隨了他的意,走到床位一邊搖床一邊問:「怎麼樣沒什麼事吧?」   「沒大礙,剛醫生來過一趟,說醒了就好,修養一陣子就沒事了。」老晁笑笑。   「那就好。」蘇平回一句,隨後擺擺手,示意特警出去休息休息,便搬了兩條凳子,和荀牧一左一右坐在床邊。   「老晁,我問你,」荀牧說道:「你還記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怎麼昏迷的?」   「大概記得。」老晁立刻說道:「當時我看到阿武躺在地上,就立刻過去問他怎麼了,結果蹲下沒多久就聞到一陣刺鼻的味道,好像是乙醚,嚇的我立刻站起來。」   「乙醚?」蘇平一愣,跟著瞭然的點點頭,說道:「現場放了許多貓狗的糞便,惡臭燻天,我們當時就猜測可能是為了遮掩某種氣味,現在看,遮掩的可能就是乙醚味了。   不過現場怎麼會有乙醚?那倆同事分明也不是乙醚中毒導致的昏迷,那麼乙醚有什麼用呢……」   「等會再拜託相關同事仔仔細細的查一遍就是。」荀牧對蘇平擺擺手,示意他先別岔開話題,便又看向老晁,說道:「老晁你繼續。」   「嗯,好。」老晁點點頭,想了想剛剛說到了哪兒,便繼續道:「剛說到我本能的站起來……結果剛一起身,就忽然覺得一陣心悸,之後的事我就記不清了。剛剛聽了醫生說起來,我才發現我觸電了。」   「你進去的時候,沒瞧見半空中懸著的那根電線?」蘇平問道。   「沒有。」老晁搖搖頭說:「當時我雖然著急,但進去之前還是左右瞧了幾眼的,絕對沒有電線這玩意兒。」   「那就奇怪了。」蘇平皺眉:「我們當時進房間,一眼就瞧見了電線。那根電線雖然不粗,但足夠顯眼。而且電線兩端都固定在了牆上,崩的挺直,加上我們當時就在現場……」   「會不會是臨時固定的呢?」荀牧問道:「當時雖然你和小王在現場,可畢竟心有顧慮比較小心謹慎,聽你說的,從你喊話到去到房間,過去了差不多一分多鐘。   這一分鐘裡,如果動作夠快的話,足夠將線兩端固定在牆壁上,然後立刻翻窗逃離現場的了。   所以,他們大可先不固定電線兩端,將它收束到天花板上,這樣就不容易注意到了,等老晁過去再將電線立刻放下來,讓老晁觸電,然後……」   「作案人怎麼可能猜到我們會小心翼翼的慢慢的挪過去?這麼做未免太冒險的。」蘇平切了荀牧一眼,說道:「況且收束電線倒是不難,可收束裝置呢?這麼短的時間,還能將那東西一塊帶走不成?」   「那你說怎麼解釋嘛?」荀牧聳聳肩:「老晁一眼並沒有看到電線,但電線本身又比較顯眼……那顯然之前被藏起來了,並不是固定在你們發現的那個位置啊。   至於冒險……兇手當時早已殺了佟浩傑,老晁這邊其實也有不小的概率直接身亡,那說不定他們就尋思著,如果你們慢悠悠挪過去他們就跑,如果你們忽然衝過去就乾脆把你們也給幹掉呢?」   「室內沒有其他的機關了,而我們手上有槍。」蘇平斜了他一眼,說道:「兇手沒可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幹掉我們的。」   「等等,」老晁有些後知後覺的說道:「老佟他……死了?」   「嗯,」蘇平抿抿嘴,看向他說道:「屍體被發現在爛尾樓,死亡時間在凌晨兩點半左右。」   他滿臉愕然,難以置信:「怎麼會?這幫傢伙,竟然真敢殺我們警察?」   「都已經滅門了……」荀牧輕聲說道,但話沒說完,便閉上了嘴。   老晁沉默,一言不發。   蘇平和荀牧對視一眼,荀牧嘴唇動了動,無聲的吐了兩個字:「監控?」   「嗯。」蘇平點點頭,決定先將觸電的事兒放一邊,繼續問道:「昨天晚上八點半左右,你找過佟浩傑?」 第562章矛盾   「嗯?」老晁抬起頭來。   蘇平濃眉緊蹙,納悶道:「怎麼,難道你沒找過他?」   「不是,找過呀,」老晁立刻說:「就昨天晚上的事兒嘛,荀隊剛離開不久,我吃了飯,尋思了一陣子,就立馬過來找他了。」   蘇平眉心這才舒展開,剛那一瞬間,他還真以為又出了啥子變故,有人頂替老晁的身份和佟浩傑見面啥的。   與此同時,荀牧立刻接過話,問道:「你去找他做什麼?」   老晁左右看了一眼。   「放心,這個病房裡就你一人,門口有特警看著,咱們身上也帶了反監聽設備,隔牆有耳也不怕。」荀牧淡淡的說道。   「呃,倒也不用這麼誇張。」老晁訕訕的笑了笑,撓撓頭,說:「主要是昨兒荀隊你來縣局晃悠一圈,只稍稍費了些周章抓了幾個直接兇手,然後就不管……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看出來了,你們對我們並不放心,但這事我完全可以理解,沒辦法。   但,這事兒我追查了好些時日了,可惜每一次都徒勞無功。我尋思著這次你們來縣城,或許是個大機會,我能幫你們牽制著這幫人,而你們則專心調查案子——這事兒今早我還跟蘇隊說過。」   見蘇平輕輕點頭,他接著說:「而老佟……老實說吧,老佟是我的老搭檔了,對他我是絕對放心的,自然就想找他商量商量,具體該怎麼做。」   荀牧問道:「你讓他去查監控了?」   「沒有啊,」老晁眨眨眼睛,有些納悶道:「我讓他查監控幹什麼?」   頓了頓,他納悶道:「老佟回去後,查監控去了?」   蘇平與荀牧對視一眼。   片刻後,蘇平說道:「你和佟浩傑在哪兒見的面?」   「他家門口,出了門左拐直走三百米,有家賣炸洋芋的,我們就在那兒聊的,點了盤炸洋芋兩盤烤豆腐……聊沒多久,幾分鐘,他東西也沒吃,直接帶走了。」   蘇平想了想,又問:「你們具體聊了些什麼?」   「就我今早說的事兒,」老晁說道:「我和他想辦法牽制住內鬼,讓你們能好好查案,他同意了。」   「你還是認為內鬼是王常勇和褚華?」荀牧問道。   老晁點點頭。   「想想今早的爆炸案吧。」蘇平輕嘆口氣:「好好想想,你現在還覺得他們倆是內鬼嗎?」   老晁沉默。   「很明顯,能使出這招,說明縣局系統之下,帶有官銜兒的都不可能是內鬼。」蘇平輕聲說道:「當然內鬼肯定有,只是這人的身份並不高,你們一直以來懷疑的方向都弄錯了,明白了嗎?」   老晁頹然的點點頭。   「你們當時見面的具體時間,說一聲。」荀牧站起身,說:「我親自往交警大隊去一趟,好好查查這段路的監控。   他沒理由無緣無故的跑去查監控,既然不是你叫的,那麼定然是他路上有所發現,亦或者又碰到了什麼人。而這個監控,卻也葬送了他的命……   這點非常關鍵,我們必須搞清楚,他查過監控前後,都和誰見了面,否則案情很難做進一步的推進。」   「具體時間我也說不清數。」老晁抿抿嘴,說:「我八點半叫他的,八點三十五人還沒到,但肯定不到八點四十,他就來了。」   「知道了。」荀牧看向蘇平:「那我先走,這裡交給你了。」   「也行。」蘇平頷首。   目送荀牧離開,老晁抿抿嘴,忍不住問:「蘇隊,能不能和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兒?」   蘇平捏著下巴,猶豫幾秒,隨後有保留的將事情轉告給了他。   其實也只隱瞞了犯罪團夥中的某個人通過老孟聯繫上劉局的事兒,其他基本上都說了。   老晁眉頭越皺越深,漸漸地,眼中也帶上了濃濃的迷茫之色。   「所以這案子,竟然複雜到了這種程度?」   「說實話,」蘇平擺擺手:「複雜,或者說覺得沒有頭緒,是因為咱們手上線索太少。而線索少的根本原因,則在於咱們經手本案的時間過短。   而……我想今天,咱們應當就能取得不少的線索。總之咱們別著急,該急的是他們。況且你想想,如今的他們,也確實是一副急了眼的模樣,那麼今兒咱們依舊毫無收穫,只要能穩住,他們自身也會崩潰。」   「是這個理,但我想,我能提供一條思路。」老晁忽然說道。   「噢?」蘇平挑眉:「怎麼說?」   「按照你們的思路,如果說老佟真的在監控中發現了什麼的話,除了我之外,他最可能去找刑禾通。」老晁說道。   頓了頓,他又立刻補充說:「這個刑禾通,算是老佟的心腹了,當年他入進隊後不久就被老佟看上,老佟可以說是他師父,一手領著他……   簡單說,我當上大隊長之前,我是他的搭檔,之後,刑禾通就成了他新搭檔,並一直維持到現在。   按照你們的意思,他在監控上發現問題後十有八九會去找這個刑禾通。所以依著邏輯,刑禾通是內鬼的可能性極大。」   蘇平站起身,忍不住在病房裡踱步。   片刻後,他說:「暫時,先別打草驚蛇,咱們需要先掌握證據,然後雷霆出擊……對了,還有一事,昨晚八點半多,他來找你的時候,手上是不是拿著個移動硬碟?」   「沒有吧?」老晁似乎也不太確定,先是搖頭否認,隨後回憶了許久,才接著說:「我記著他當時應該是兩手空空的,什麼都沒拿。」   「行,那我知道了。」蘇平頓足,說道:「在見你之後,查監控之前,肯定有另一人與他見過面,給了他移動硬碟,讓他去查監控信息。」   「那他們的目的呢?」老晁納悶道:「如果說,監控真的有問題,他們這算不算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沒問題,那這幫人為什麼要殺了老佟?   而且這裡還有個邏輯漏洞,不知道蘇隊你想過沒有——你們認為幾個關鍵機位上的監控視頻,是被移動硬碟裡的『病毒』程序凍結的,但……   若真如此,他們凍結通往老佟家的監控畫面,說明該團夥在老佟查監控之前,就已經已想對老佟下手了,對嗎?」 第563章破綻   「反過來想,如果是老佟從監控中發現了什麼,才導致他們起了殺心,那麼監控又是怎麼被凍結的呢?   或者說,他們為什麼要在老佟剛調取監控後就凍結了幾個關鍵機位的監控視頻?他們凍結這幾個攝像頭做什麼?   嗯,別忘了,監控視頻被凍結的時間,是晚上九點,可以說就發生於老佟剛離開監控室不久。   如果不是為了動手,他們凍結監控毫無意義。如果已決定下手,那麼下手的理由,恐怕也與監控發現無關了,蘇隊,你說是嗎?」   蘇平一愣。   他竟忘了如此重要的一條線索,竟然有如此致命的疏漏。   按照老晁的意思,如果犯罪團夥老早就決定對佟浩傑動手,那麼他們的動機就確實與監控中發現的事兒無關了。   反過來說,監控內,也未必真有什麼對這幫犯罪團夥而言堪稱是致命的畫面。   那麼先前他和荀牧討論的許多內容,都將失去意義。推理的起點就錯了,又怎麼能找準正確的方向呢?誤打誤撞麼?那概率未免也太低了點。   但……   「但有一點沒錯,」蘇平很快便重新調整好了思路,深吸口氣,說:「犯罪團夥即使再怎麼窮兇極惡,卻也不會隨意、肆意的下下手,定然是有明確的原因與訴求……或者說『目的』的。   也就是說,佟浩傑肯定抓住了該團夥的命脈,只不過這條命脈,並非是通過監控視頻抓住的罷了。   而且,這個犯罪團夥也並非能掐會算,佟浩傑勾起了犯罪團夥的殺心,一定是有人將他的發現洩露給了這幫人。   另外這事兒你應該也不清楚,而且這個『嫌疑人』也知道你不清楚……或者說至少這個嫌疑人認為你不了解這事兒,否則的話……   雖然這麼說有點難聽,但很明顯,如果他們認為你也掌握了這條命脈,你不可能活到現在,昨兒凌晨,恐怕就成一具屍體了。」   「照這麼說來,依舊是刑禾通的嫌疑最大。」老晁接過話頭。   「沒錯。」蘇平點點頭,隨後又斜了他一眼:「但你別轉移話題。我剛說了,『嫌疑人』認為你不了解這事兒,背後的意思你應該很清楚。」   「我知道,簡單說就是,老佟可以悄悄告訴我這事兒,只要這個犯罪團夥不知道就行了。」老晁抿抿嘴:「可我真不知道到底咋回事兒啊,我要知道的話,今早還能告訴你說我懷疑老王和老褚?」   「好傢夥,稱呼換的倒是挺快。」蘇平翻個白眼:「上午還直接叫人家的職務,這會兒就老王老褚了。」   老晁別過頭去。   見狀,蘇平又主動岔開話題:「老晁,再問你件事兒。」   老晁也回過頭來:「蘇隊你問就是了。」   「你先前說過,你和佟浩傑算是老搭檔,彼此非常熟悉與信任,對吧?」蘇平問道,隨後見他點點頭,又說:「既然如此,你覺得什麼情況下,他發現了某條重要線索後,會選擇對你隱瞞?」   「這個……」老晁皺眉。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大概兩種情況吧。」   「噢?」   「一個是,這條線索相當危險,知道了就可能要命,那他可能會選擇不連累我。」老晁說道:「但這種情況下他肯定也會留後手的,這樣要萬一自己真遇害了,也能將線索給我們傳下來。   你說老佟死之前受到了嚴刑拷打,那我猜,就是他留後手的事兒也被這個犯罪團夥給知道了,所以他們就逼問老佟這個後手是什麼,放在了哪兒,最後更是上門將他家人全部殺害,甚至可能還好好的翻找了一陣。」   「如此說,兇手滅門,倒是可以解釋了。」蘇平輕聲嘀咕了一句,接著又問道:「第二種可能呢?」   「他懷疑的目標,與我關係密切,比如是我老婆,我父母,我兄弟姐妹這樣。」老晁說道:「換做是我,如果我查到老佟的親人頭上,我肯定也會有這種顧慮。   不過這種可能性應該比較小,我家人、親戚,除了我沒有當官的,恐怕夠不上格,去當這個犯罪團夥的大內鬼。再說了我也就只是個副科而已,沒多大能量。」   「別拿副科不當幹部。」蘇平嗤一聲,隨後又說:「不過客觀分析下來,這種可能性確實不大。」   頓了頓,他又問:「對了,昨晚你約他的時候,沒發現他表現有點奇怪?比如心事重重憂心忡忡之類的?」   「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有些心不在焉,心思沒在這身上,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麼。」老晁立馬接話道:「當時坐了好一會兒,我跟他說什麼他都有點兒敷衍,只說嗯,好,配合我之類的話……」   「你當時就沒看出來他不對勁?」蘇平皺眉。   「當時我自己也滿腹心事啊。」老晁低下頭,說:「一方面我覺得你們親自帶隊來了咱們平寬縣,這是個將該團夥一網打盡的好機會;另一方面,不怕得罪蘇隊你,我心裡也有顧慮,多少有些擔心你們會不會也和那團夥有關。」   「噢?」   「如果你們也和那團夥有關,那我這種湊上來,不說自尋死路,恐怕也差不多了,而且還容易打草驚蛇。   但最後想了許久,我當了這麼多年刑警,始終沒能端掉這個犯罪團夥,我也心中有愧,機會難得,我必須得抓住,賭他一把,即使賭錯了,那死就死吧我也認了。   當然我也有點小心眼,這怎麼賭也得講方法,我研究了你和荀隊良久,最後還是覺得蘇隊你比較可靠,所以這些話我昨天沒和荀隊講,今天才跟蘇隊你說。」   蘇平眉頭微微上挑,臉上多少流露出了些許笑意。   老晁的話對他而言算是最大的認同了。   但很快他又板起臉,說:「還有一個問題,至關重要。」   「蘇隊你說。」   「既然佟浩傑在查監控之前就和你見過面……那麼,犯罪團夥哪來的把握確定他沒把事情告訴你呢?」   「這……」佟浩傑一愣。   「兩點,」蘇平緩緩伸出兩根手指,說:「這說明了兩點。」 第564章證據   「第一,」老晁反應也非常快,立馬接過話說:「老佟這個發現,時間上距今並不會太久,應該就是近期的事兒,或者說,就是昨天才發現的。」   「嗯。」蘇平點頭表示認可,隨後又接話說:「第二,近期,你和佟浩傑見面或者通話,都被該團夥的人給死死盯著,聊了什麼,說了什麼,他們都一清二楚。」   老晁忽然有些不寒而慄。   其實任誰發現自己被人監控到這種程度,恐怕都會有這種感覺。哪怕知道被監控的時間並不長,哪怕已經有了猜測,但當被另一人說出口的時候,總難免雞皮疙瘩起一身。   而蘇平又緊跟著問:「所以,你有沒有留意到,你和佟浩傑吃飯的時候是否有人在刻意關注你?」   「沒有。」老晁立馬搖頭:「先前我雖不是全然沒往這方面想過,畢竟盯著這個團夥這麼多年始終徒勞無功,我就知道肯定有一雙眼睛在暗中注視著我了,所以我倒也習慣性的會觀察觀察……   但可能是對方實在太專業吧,反正以我的反跟蹤反偵查本領,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發現……倒也不能這麼說,不過我很顯然被人給帶偏了,竟然懷疑老王和老褚。」   蘇平斜了他一眼。   老晁腦袋低垂,攤開雙手,看著自己的掌心,輕嘆口氣,說:「說起來怪丟人的吧?好歹我也是老刑警了,但這麼多年來,長進的只有體重和自己的這點級別……」   「……」蘇平抿了抿嘴。   他看出來了,這位「老刑警」能力確實蠻平庸的,看似情商不錯蠻有心計的亞子,但也只是看似,實際上還挺莽挺耿直,腦迴路也驚奇。   關鍵他本身還沒啥背景、關係。   這樣的人能爬到縣局副局兼刑偵大隊隊長的位置,說起來,還真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他現在大概明白了,他能爬到這個位置,或許是有人刻意為之——這個犯罪團夥,不僅僅需要保護傘,他們和他們的保護傘,也需要個能力平庸的「對手」……   或者說,如果能將「對手」演變成自己人當然最好,但如果不能,那就讓這個對手儘量廢一點,以此最大程度保證自身安全。   所以老晁能爬到這個位置,但應該也僅能爬到這個位置了。   當然這些都是蘇平的猜測。   緊跟著,他轉念一想,又說:「也不見得。別的不說,想跟蹤你這麼長時間而半點蛛絲馬跡也不讓你發現,甚至還能誤導你往你副隊跟教導員身上想,也是不容易。   這份專業素養可以說非常強了。而……不是我自黑,說實話咱們隊伍裡總體實力上課,但大專業的細分能力下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偵查員也沒幾個,有這份能力的絕對堪稱精英了,絕大多數其實還是普通人。」   老晁抿抿嘴,片刻後,他又輕嘆口氣,說道:「蘇隊你就直接說了吧,我承認,咱們縣局這方面確實差了點,我們大隊上下據我所知應該沒有這樣的人才,基本都被你們挖走了。如果真有,只能說他隱藏的可真深。」   「咋,抱怨我支隊不給你留人才啊?」   「也不是,畢竟人往高處走,咱們縣這條件……唉。」老晁搖搖頭。隨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問道:「蘇隊,你是對跟蹤我的人的身份有猜測了?」   「有一點,但或許不靠譜。」蘇平點點頭,猶豫片刻後,又壓低聲音吐出四個字:「偵察老兵……」   老晁明顯怔了怔。   ……   與此同時,交警大隊。   荀牧站在某個並不大的小屏幕前,盯著監控畫面,時不時低頭看上一眼手機,臉上卻是毫無表情。   片刻後,他手指滑動,給蘇平發了條消息——佟浩傑與老晁分開之後,在回去的路上「偶遇」刑禾通,兩人交談了有五六分鐘,隨後刑禾通遞給佟浩傑一塊移動硬碟。   幾十秒後,他手機微微振動,卻是收到了蘇平的回信。很簡短,就兩個字——收到。   荀牧將靜音關閉,便把手機收回了口袋當中,繼續盯著交通監控視頻。   別說,交通監控可提供的線索並不少,尤其是縣局附近的監控探頭拍到的內容,頗有價值,且耐人尋味。   此外還拍攝到,九點零五分,佟浩傑的車開離了小區,自西行去,隨後監控一路追蹤,直到這輛車進入一片盲區,後再也未出現。   且,通過對盲區周邊監控進行細密排查,最後確定刑禾通也進出過這片盲區。   他倒是還算謹慎,並沒有開自己的車,而且戴著口罩。但在進入盲區的前倆個紅綠燈路口處,他在等紅燈時恰好落下口罩喝了幾口水,被高清監控拍個正著。   隨後這輛車自然就被鎖定了。   於是至此,這一系列案件,總算有了位明確的、直接的懷疑目標——刑禾通!   荀牧又把這一信息發給了蘇平。   蘇平這次回話依舊相當快——「知道了。你取證,我拿人。」   「這傢伙,啥時候也惜字如金了?」荀牧嘀咕了一聲,隨後默默收回了手機。   不過話說回來,取證工作雖然不難,但手續方面挺繁瑣的,有不少程序需要走。當然兢兢業業只是繁瑣罷了,耗費些許時間就是。   倒是蘇平那邊,難度不小。至少荀牧暫時沒想到個穩妥靠譜的法子。畢竟動他就可能打草驚蛇,但若不動,短時間很難取得進一步突破。   而,雖然只要再等等,就肯定會有新的線索冒出來。但這兩天下來事情一件接一件,蘇平肯定也憋屈到了極點……   所以琢磨了片刻後荀牧就直接放棄,並盲猜一波,他肯定會選擇莽……   ……   果不其然,蘇平放下手機之後,就看向老晁,問道:「刑禾通家在哪?」   「啊?」老晁一愣,有些錯愕:「你現在就要找他麼?萬一打草驚蛇怎麼辦?」   蘇平沒回答。   老晁又問:「而且,這個點他應該在單位……」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蘇平語氣平淡,說:「我會派人在他家周圍蹲點布控,再派人去單位堵著,另外再請人通過他的警務通和手機信號定位。」   頓了頓,他輕輕握拳,說道:「這人,我非抓不可!」 第565章嫌疑車輛   刑禾通倒仍舊在「崗位」上。   或者說,他就在現場,在王常勇與褚華的指揮下,與其他刑警一道配合刑偵支隊的偵查員在小區當中走訪。   蘇平拜託兩位特警照顧好老晁,便立刻出了病房,下樓開車回案發小區。   平寬縣縣城著實太小,只六七分鐘他就回到了回到了目的地,這還是路上信號燈一個不差都撞到了紅燈的結果。   停下車後,他又掏出手機——路上手機提示有短消息,不過因為在開車就沒細看。等紅燈的時候雖然有點時間,但畢竟太短,也不方便好好看什麼。   果不其然,這條簡訊也是荀牧發來的,內容挺長,稍加提煉一下的話,大概就是刑禾通開的那輛車的線索。   經辨認,那是輛銀灰色2019款哈弗M6,具體配置未知,車牌為套牌,位置理應在婦幼保健院西南方向那塊監控盲區之內。   因該車進入此範圍後便再沒出來,而且不久後刑禾通戴著口罩步行離開了該區域。   而其餘兩輛進入該盲區的同款同色車,荀牧也拜託交警做了細緻的調查,發現兩輛車車牌與車輛型號都能對應,駕駛人也都是車輛所有人本人無疑。   這兩輛車中,其中一輛車很快離開應該只是路過,另一輛車次日駛離,且車主就住在那一塊,理應沒有問題。   穩妥起見荀牧還仔細對比過三輛車的內飾,以及另兩輛車出入監控盲區時的照片對比內飾擺放位置,確定並無問題,排除了藉助同款不同牌車輛通過互換車牌甚至同時互換內飾以讓涉案車輛脫離警方視線的可能。   同時荀牧還在微信上發來了幾張具備重要參考意義的照片。   照片清晰展示出了車內的各種配飾,包括內後視鏡上掛著的由文玩核桃串成的手鍊串,靠近前擋風玻璃中部的灰狼模樣的香薰瓶與金色佛塔,靠近副駕駛位放著的潔柔牌紙盒裝可溼水面紙與兩張黃符。   於是他思忖片刻,便給方常打了個電話——上午方常被留在了爆炸會議室現場負責調查這件事兒,隨著火場勘察完畢他也得了空閒,蘇平便給他個新的活幹。   電話很快接通:「蘇隊,什麼指示?」   他問的倒是乾脆,蘇平便也不多說,直接道:「你去查一輛車,為銀灰色哈弗M6,車牌號是XXXX……不過該車牌已確定是套牌,因車管所登記的該車牌對應的車輛品牌型號什麼的都對不上。」   「啊?」方常語氣聽上去有些懵:「不是,蘇隊,就一個顏色和車型,完了給個假車牌,這讓我怎麼查嘛?」   「別急,那車應該停在婦幼保健院西南側的監控盲區中,也即新安寨北邊的那個居委村裡,你去仔細查查就是了。   我再給你發幾張照片,關於車內內飾的,還挺清晰,線索很多,夠你鎖定嫌疑車輛了。找到之後,查查車架號,直接發給老荀,讓他調出車輛信息具體看看該車歸屬於什麼人所有。」   「那行。」方常似乎鬆了口氣,說:「那我這就過去……」   「你一個人不行,不合程序,也不安全。」蘇平想了想,說:「我把小王也調過去,再請兩名特警暗中保護你們……   嗯,小心為上,也不必穿著便裝,別擔心打草驚蛇,對方已經什麼都知道了,我們現在需要做的並非保密,而是與他們搶時間,在該團夥重要人員卷好鋪蓋轉移好資產跑路之前,將他們擒獲。   當然也不怕他們立刻轉移,倘若我們施加的壓力足夠大,讓他們放棄大部分財物決定直接強行轉移的話也未必是壞事。」   方常那邊沉默了一小會兒,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幾分鐘才道:「縣城周邊……都布控好了?」   「沒,也沒意義。」蘇平說道:「或許平寬縣是他們重要的『根』,但並非他們的大本營,信天翁這些年給的線索也證明了這點。而鄰縣並不隸屬於我們餘橋,管不到,沒辦法布控。」   「那為什麼說逼得他們強行轉移也不是壞事兒?」方常忍不住問。   蘇平輕笑一聲,沒回答,只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嗯,就先這樣,幹活去吧。」   「行吧,那我到了給你發消息。」   「好。」   掛斷電話,蘇平依舊沒有去找刑禾通,而是找兩名民警一塊,去地下停車把三輛租來的電瓶車取了還回去。   之後,他請王常勇和褚華來一趟,將事情大概給他們說了——當然,做了很大程度保留,僅僅只將佟浩傑遇害案本身告訴他們。   「這……這怎麼可能?」褚華詫異道:「小刑我知道,我對他印象老深,蠻忠厚老實的,思想覺悟也挺高,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兒?」   蘇平瞥了他一眼,輕笑道:「老褚啊,你好歹也是大隊負責思政工作的一把手,怎麼,真耿直還是假老實都看不出來麼?就算看不出來,人心隔肚皮的道理你也該懂吧?」   「這……可……」褚華一陣結巴,片刻後才重新組織好語言,說:「可他是老佟的搭檔啊,兩人關係可鐵,配合也默契,怎麼可能……」   「很奇怪嗎?」蘇平盯著他,頗有深意的說道:「這年頭,太多東西都是假的,都虛無縹緲,唯有利益在大多數人眼中都實實在在……   為了利益背叛兄弟,乃至背叛配偶的案例比比皆是,舉目之下甚至都看不過來,太正常了。」   褚華無言以對。   倒是王常勇淡定的多,等他們討論完後,才輕聲問道:「蘇隊,你跟我們說這些,是……」   「也不怕你們介意,」蘇平說:「此前我們確實懷疑過你倆,不過現在排除了。嗯,為曾經的懷疑,不信任,我在這正式對你們道歉。」   「這……」褚華一愣,跟著連連擺手:「蘇隊你千萬別這麼說,都是為了破案嘛,職責所在,我們也是警察,都能理解。」   王常勇嘴角也微微揚起了些,點點頭認可褚華的話。   「多謝理解。」蘇平鄭重的說一聲,隨後道:「那麼……能否幫我個忙,聯繫下刑禾通讓他過來?」 第566章詰問   褚華本能的有些遲疑。   畢竟他是思政長官,隊伍中要有人背叛了組織當了內鬼,他也難逃其咎。   所以剛剛蘇平說刑禾通可能有問題時,他本能的提出質疑,除了卻是難以置信外,也是下意識的想逃避這一可能要讓他承擔責任的事實。   而王常勇思忖片刻之後,便點點頭,掏出手機說:「那我叫他。」   「哎……」褚華又不自覺的抬起爾康手想要阻止他,但緊跟著,他又嘆了口氣,「害」的一聲將手放下,搖搖頭。   蘇平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只嗯了一聲,輕輕頷首。   王常勇便立馬給刑禾通打了個電話。   「小刑啊,你過來一趟。嗯,我就在案發單元樓樓下。嗯,快點兒。」電話接通後他就說到,同時看了蘇平一眼,嘴唇又動了動,無聲問了句,見蘇平再次點頭,便補充說:「蘇隊也在這,快些。」   蘇平雙手抱臂。   王常勇從口袋中掏出煙,取出三根隨後手伸向蘇平。蘇平搖頭拒絕,先前和荀牧在醫院門口抽了太多根了,這會兒喉嚨還隱隱作痛,嗓子也幹得很。   褚華則接過煙和王常勇一塊抽了起來。   兩分鐘後,刑禾通從隔壁樓的樓門口出來,左右看了看,便往蘇平三人這一路小跑了過來,隨後調整了下微喘的呼吸,問道:「蘇隊、王隊、教導員,你們找我?」   「我問你,」蘇平鬆開抱臂的手,開門見山道:「昨天晚上八點半到九點左右,你在哪兒?」   「啊?」刑禾通張了張嘴,眼珠子忍不住微微一斜,目光滑向了王常勇和褚華。   「瞧我幹什麼?」褚華這段時間調整了下心態,瞧見刑禾通的目光,反而急了,立馬說道:「蘇隊問你話你就直接回答唄,看我倆幹什麼?」   「哦……哦!」刑禾通立刻回一句,隨後眼珠子迅速轉動,說:「昨天下了班我在路上閒逛呢,結果正好遇到了佟隊,跟他在路上聊了兩句……」   「僅僅只是聊了兩句嗎?」蘇平眯眼。   「這……」   刑禾通遲疑了一小會兒。   蘇平趁著他遲疑的瞬間,又立刻詰問道:「既然你昨天晚上見過佟浩傑,先前我們調查佟浩傑失聯並遇害,極其家屬被害一案時,問過昨晚是否有人和他見過面,你為什麼不站出來?」   事實上蘇平這麼做就是在攻心,打心理戰術。   先前刑禾通不站出來承認自己和佟浩傑見過面,顯然有一定把握蘇平等人無法追查到他。   但當他得知支隊前往交警大隊調查交通監控視頻的時候,他立馬發現了自己的疏忽,心裡就有點兒忐忑了——縣城交通探頭密度雖說並不高,可同樣也不算低了,他無法保證自己與佟浩傑見面會否被查到。   只是先前沒承認,那會兒他也不好站出來再說這事兒,畢竟還有一些僥倖心理。   可這會兒蘇平指名道姓找他,開口就問他昨晚八點半到九點去了哪兒在做什麼,他便明白這事已經兜不住了,只好承認。   蘇平再一詰問,一時半會之間他還真有些支吾。   但他好歹也是個老警員,訊問經驗還算豐富,反過來如何應付審訊的法子自然也有些,當即便憨笑兩聲,故作淡定的說道:「那個,蘇隊,我這不忘了嗎……」   「忘了?」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偶遇了說兩句話,然後很快分開了,當時沒太往心裡去,所以你們問的時候也沒想起來。」他撓撓頭說:「但這會兒……這不,你一問詳細時間,我這記憶就被引導出來了。」   「只是說話?」蘇平眼睛一眯。   「這……」刑禾通眼珠子又立刻轉了起來。   兩秒後,他顯然決定避重就輕,透露一點點,而不是抱著僥倖心理繼續博弈以免再次被揪穿後啞口無言,便說:「我給了他一個移動硬碟。」   「所以佟浩傑手中的移動硬碟是你給的?」蘇平再次盯著他的眼睛,仿佛這會兒才知道硬碟的事一般,又繼續質問道:「還是那個問題,先前我們詢問誰給了他移動硬碟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站出來?」   「啊?」這回刑禾通反應倒是很快,顯然決定說出給了佟浩傑硬碟時就想好了下文,立刻就說:「佟隊拷貝監控視頻的那個硬碟,是我給他那塊?」   顯然這傢伙是決定咬牙狡辯了。   與此同時,王常勇和褚華在後頭對視一眼,臉上都閃過一絲瞭然。   他們也看出來刑禾通問題不小,畢竟哪有這麼巧的事。   可惜巧合併非辦案的依據,也不能以巧合作為判斷有罪的邏輯支撐,這也是刑禾通狡辯的原因,雖然有些牽強,但並非不能解釋。   蘇平卻反倒沒再追究這事兒,並輕輕點點頭,只繼續問道:「那麼之後你做了什麼?」   「什麼之後?」   「佟浩傑走了之後。」   「又逛了一圈,想到口罩快用完了,就去藥店裡又買了一些。」刑禾很快回答說:「然後我就回家睡覺了。」   「幾點回到家的?」   「八點五十。」   「誰能證明?」   「超市和藥店的監控應該都能證明吧?至於在家……那就沒辦法了,我單身獨居。不過你們可以查我警務通和手機的定位記錄。」   「這說明不了什麼,只要你出門不帶著它們即可。」蘇平淡淡的說道,隨後追問:「你回家後就再也沒出過門了麼?」   刑禾通雙眼迅速轉動起來,隨後立刻搖頭說沒有。   顯然他又決心抵賴了,但這會兒並非僥倖,而是自信。他沒開自己的車,換掉了警服,又全程戴著口罩,不可能被發現才對。只能說這次疫情某種程度上也為他的行動提供了些許便利。   但這時,蘇平卻哼了一聲:「到現在還滿口謊話,強行狡辯!刑禾通,你身為刑警知法犯法,知道……」   「哎哎哎,不是,蘇隊你不能污衊人啊。」刑禾通立刻急了:「我犯什麼法了?你得拿出證據!」   「正在調。」蘇平淡淡的說。   他仿佛鬆了口氣:「蘇隊你就別詐我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   「還不信是麼?」蘇平打斷他沉聲道:「昨天晚上九點十二分,你路過建設路口的時候拉下口罩喝了口水,被路口監控拍個正著!」   刑禾通身子一僵。 第567章被迫   「拿下吧。」蘇平下巴微微揚起,淡淡的說道。   王常勇皺了皺眉,看了一眼褚華後,便抿了抿嘴,上前一步。   「等等,等等!」刑禾通徹底著急了,後退兩步,雙手抬到胸前位置連連擺手:「你們不能抓我!你們沒證據!   是,我承認我出門了,可那又怎麼樣?我難道沒有自由權嗎?下班時間難道我都不能上街晃悠了?我又沒出縣城,難道這樣還得我提前申請報告沒報告就要抓我?   是,我承認我撒謊了,可是我有苦衷,我……說點謊話也不代表就是犯罪吧?我……」   王常勇頓了頓。   蘇平則靜靜的看著他慌不擇言不管有沒有用的話都一股腦的往外說,等他終於卡了殼才淡淡的說道:「姑且不論你出門幹了什麼,據我們調查,你當時開的車輛套了別人的車牌,光這點便已違反了交通安全法。   可以說是嚴重違紀行為,我現在就正式對你執行口頭傳喚,配不配合在你。」   刑禾通的雙眼漸漸失去光澤,臉上絕望的神色愈加濃厚。   蘇平又淡淡的說道:「我們已經派人去找那輛車了,我想要在那輛車上找到佟浩傑待過的痕跡,並不難,甚至還可能發現血跡你信不信?   應該懂我們的規矩。怎麼樣,負隅頑抗,還是招供?」   「我……我……」刑禾通又開始支支吾吾,非常掙扎。   蘇平多少還是剩下了點耐心的,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王常勇同樣沒有別的動作,只是右手卻已經摸向了腰間,顯然接下來是掏槍還是拿手銬,就看刑禾通接下來的表現了。   「我招。」刑禾通終於嘆了口氣,低下頭去,低聲說:「我承認,是我約了佟隊出來然後打暈他,把他給帶走的。   但我沒殺人,再怎麼樣我也不可能殺他,我把他帶到地方下了車交了鑰匙就直接走了。   我也沒想到那幫傢伙竟然真的這麼大膽,竟然真的敢殺警察。我還以為他們讓我把他帶過去是要談判想要買通他的,我真沒想到……」   「這麼說,你也被買通了?」   「不,沒有,我是被逼的。」刑禾通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神色,說道:   「就在我被調到大隊不久跟著佟隊學偵查,算是和他組成了搭檔後沒多長時間吧,我就忽然接到個電話,對方說我爸媽被他們劫持了,還讓我聽了我爸媽的聲音……   我爸媽倒是沒有求救什麼的,反而很開心的樣子說是在外頭玩讓我不要擔心什麼,似乎是完全沒意識到他們被綁架了。   那時候我真的手足無措,也體會到了氣抖冷的感覺。但他們並沒有提什麼要求,反而給了我一個地址並說我爸媽正在那兒跟他們的人在打牌,讓我抽時間過去接他們。   但,如果我把這事兒告訴同事,他們就立刻撕票,說讓我瞧瞧究竟是他們下手快,還是我們救人快。而且還不允許我把真相告訴我爸媽,否則他們同樣撕票。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妥協了。我相信自己同事的能力,也相信如果我爸媽真出個三長兩短這幫犯罪分子絕對討不了好,但我爸媽終究……   當然我也沒完全相信他們,就利用我學過的那些技能去他們給的地址附近逛了逛,看看具體情況再決定是直接去把我父母接出來還是報警並通知其他同事。   結果我就看到,他們真的只是單純的在那打牌,還有說有笑挺開心的,又猶豫了一會兒,我就露了面,把我爸媽給接走了。   之後我又接到個電話,繼續強調不許把這事告訴我爸媽,他們已經安排了好幾個人接近我父母,一旦我爸媽知道真相露出了憂心忡忡之類的神色他們立刻就會對我爸媽動手。   那時候我就知道,我已經輸了,他們名義上是劫持我父母,但實際上卻是在劫持我。我很清楚他們的目的,無非就是要我成為一顆扎在大隊內部的釘子成為他們的眼線罷了……   可是我沒得選。我自己的話死就死了,但我爸媽不成啊,他們含辛茹苦把我養大,最後還要因我而死嗎?   我一直沒有處對象,沒有結婚,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已經被人劫持了,身不由己,難道還要害了其他姑娘嗎?還要再自己硬生生造個死穴,然後推給這個犯罪團夥嗎?」   蘇平眉頭緊鎖,雙眼死死的盯著刑禾通,但臉色卻在不知不當中緩和了許多。   他不認可刑禾通的行為,但卻能理解,畢竟被劫持的並非是他父母家人,他也沒資格去職責刑禾通什麼,更不可能指著他鼻子就要他咬牙跟犯罪團夥硬肛然後扯一大堆大道理。   慷他人之慨的事,蘇平做不到。   對於叛徒他是痛恨的,但因利益而妥協,與因父母家屬被脅迫而妥協也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後者他同樣不認可,站在他的立場上他也同樣痛恨,可他並不會去鄙視,只算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但有個大前提,便是刑禾通當真是被脅迫的,而非是他為了取得同情而在扯謊——因為縱使是法律,對於被脅迫犯罪者同樣是『同情』的,大多數時候都會適當從輕、減輕懲處,乃至取消懲罰。   何況刑禾通的話語當中也並非是沒漏洞,至少還有些自相矛盾的地方。   比如他一開始狡辯時說的,他沒想到犯罪團夥真的敢動手,以為是打算收買佟浩傑,與後邊他說自己家人被挾持從而被犯罪團夥脅迫這兩件事之間,便存著一定的矛盾。   都已經動了劫持手段了,又如何可能只是綁過去收買呢?   想了想,蘇平眼珠子一轉,為了確認自己的判斷,他又問道:「那麼在該犯罪團夥劫持你父母之前,是否曾經試過收買你?」   「沒有。」他抿嘴搖頭。   「這些年你為他們坐實,有沒有收取過什麼好處?」   「一分錢都沒有,」刑禾通握拳說道:「為他們辦事沒好處,但不配合他們就要了我爸媽的命。」   「呵,那就有意思了。」蘇平挑眉:「他們從未試圖收買你,你怎麼確定他們要你把佟浩傑綁過去是為了收買他?」   「他們說的。」刑禾通這次倒是沒慌,挺淡定的說:「他們只說想和佟隊好好聊聊,我就以為他們是想要收買佟隊了。」   「用打暈這種暴力的方式?」   「沒辦法,佟隊我了解,收買不了的。但既然他們想收買,我也不能不配合。我也猜得到,他肯定不配合,而這個團夥估計會用差不多的方式,去用他的家人威脅他,逼他就範。   其實很好猜,他們給我的那塊硬碟讓我想辦法騙騙佟隊,讓他去查自己小區的監控,我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硬碟裡的程序我也知道,凍結監控機位的嘛。他們凍結機位要做什麼我也清楚……或者說我自以為自己清楚——打算劫持他的家人以此作為威脅。但我真的沒想到他們竟是要滅口……   我承認我這麼做很不地道,哪怕我是被威脅的我也沒法洗。套用前幾年很火的網文裡的句子,就是死道友不死貧道,這種行為非常自私,非常惡劣,我也不狡辯什麼,總之基本情況就是這樣。」   蘇平哼了一聲。   片刻後,他又繼續問:「硬碟在哪?」   「和車鑰匙一塊兒交上去了。」   「那輛車在哪?」蘇平又問。   「北中村如意巷A77棟。」刑禾通說:「就在婦幼保健院附近,建設路口那邊,新安寨對面那個居委村。」   蘇平雙眼微眯,這個地址有一點點熟悉。   仔細思忖了許久後,他發現,該地址似乎在信天翁加密過的那堆證據當中出現過,他隱約記得北中村如意巷這六個字,但更具體的就記不住了。   畢竟當時也只是掃過一眼而已,記憶並不深刻,能對這六個字有點印象就已經很不得了了。   「簡單來說,是你故意製造機會『偶遇』佟浩傑,然後給他提供假消息讓他去查監控,等他將監控拷貝出來後便又把他騙出來讓他找你,同時移動硬碟中的程序也發揮作用凍結了幾個監控機位的視頻,是這麼回事吧?」   「差不多。」刑禾通點點頭道:「我跟他說最近查到有內鬼疑似在他小區當中出沒觀察他,讓他好好查查。」   「如果是這樣,他也不該自己獨自去監控室拷貝監控啊!」沉默了許久的褚華這時終於忍不住了,接話說:「先不提他任何文件——比如取證通知書和介紹信什麼的——都沒有開具,還是他自個兒獨自去取的證物……   這樣的證據根本就不被承認,因為取證程序並不合法,他也是老刑警了怎麼會犯這種錯誤?」   「也是我的原因。」刑禾通抿抿嘴說:「我告訴他咱們大隊裡有內鬼而且一直在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如果他走正式程序取證的話那一定會洩密的,到時候就打草驚蛇了。   我就建議他說,咱們不著急取證,先將線索收集完畢,確定究竟誰是內鬼以及這一系列的犯罪真相。   這樣,當我們將真相查明,且清楚各部分證據在哪兒了之後,就可以再走正規程序把合法的取證程序都給補上,以雷霆之勢直接將他們連根拔起。」   蘇平捏捏下巴。   「你有沒有告訴他內鬼是誰?」   「沒有,只是隱晦的提了一句,他也沒多問,因為信任吧,說實話我挺對不起這份信任的。」   蘇平又哼了一聲,爾後問道:「犯罪團夥為什麼盯上他?」   「因為……」刑禾通本能的左右瞧瞧,壓低了聲音,   這話聲音壓得非常低,除了蘇平聽得清清楚楚外,稍微遠些的王常勇都沒聽真切,只捕捉到幾個關鍵字,更遠些的褚華更是什麼都沒聽到。」   「常務……」蘇平嘴唇蠕了蠕,身子也略微僵硬。   這位大佬在公安系統當中其實挺低調的。但再怎麼低調   想要對付這樣的人並不容易,而這樣的人想對付他們卻並不多難,蘇平著實也沒有多少信心。   刑禾通暗暗盯著蘇平,見他這副模樣,竟也不自覺的感到了些許失望。   雖然他背叛,但心底裡他卻也仍舊希望這個裡能有真正的硬骨頭存在,偏生也同樣並不希望有這樣的人,很是矛盾。   憧憬著英雄,又不期望英雄真的出現在眼前……   而蘇平的脾氣,整個餘橋刑偵系統的刑警都多少了解,也聽過許多他的事例,算是圈子裡的名人之一。但這會兒連他都感到了恐懼想要退卻,公理與正義恐怕就真的成空話了。   依舊懷揣正義感的人說不上話,說得上話的人丟了正義感……即使民警真正維護的是秩序而不是正義,但如果這成了事實,依舊讓人心裡很不是滋味。   但很快,他就見蘇平握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我不管站在背後的是誰,有多大的能耐,只要讓我查到,絕不放過,付出一切代價也在所不惜。」   刑禾通精神一震,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同時蘇平目光再次落到了他的臉上,輕聲問:「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暫時應該就這些。」他抿抿嘴:「如果我想到了會第一時間找你們。但我有個要求。」   「說。」   「保護好我爸媽!只要你們能做到,別的……都好說!」   慎終追遠,紀念偉大先驅馬克思誕辰 第568章調整   蘇平注視了他兩秒,隨後點點頭:「需要什麼程度的保護?」   「嗯?」   「我直接派支隊直屬的同事與特警上門,向你父母陳述事情,隨後將他們暫時帶回餘橋市區,帶到支隊進行保護,如何?」蘇平問道,隨後又解釋說,   「你應該很清楚,目前咱們的證人保護制度尚不完善,更多是宣示性的規定而缺乏實質上的可操作性,別說對人身安全什麼的,就連保密措施都並不夠嚴密,很容易洩露,造成各種各樣的麻煩。   證人都如此,何況是證人家屬了,更別提汙點證人的家屬——雖然我國也並沒有實質上的汙點證人這概念。   而報復作為犯罪集團的重要威脅及自保手段,發生的可能性很高。我們出於辦案需要當然會為你儘可能提供保護,但如果純粹走程序的話你家屬很可能會被忽視,更何況也沒有靠譜的程序可以走。   所以你要真有心保護自己的家屬,我認為我的提議最行之有效。當然這畢竟算是限制了人身自由,如果犯罪團夥……或者說犯罪團夥背後的人以此攻訐我們,我們也很難辦,所以必須取得你與你家屬的同意。」   「真能這樣,再好不過了。」刑禾通反而鬆了口氣,輕輕點頭。   蘇平後退半步,手一引:「那麼,請上車。」   他沒動,反而主動伸出雙手,倆手腕併攏。   蘇平明白他的意思,看向王常勇。   王常勇嘆口氣,取出手銬,卻沒直接銬上,而是請他上了警車,再將他左手與車後排的扶手銬在一塊,進而幫他打開車門通風,免得車內溫度過高空氣過悶導致中暑什麼的。   同時蘇平掏出手機,給二中隊隊長羅鎮寰打了個電話,讓他立刻帶一位同事兩位特警即刻趕到城北刑禾通父母的住所,向他們陳述情況,提供保護,並且要快。   又過了一會兒,蘇平再次接到電話,這回是老趙頭打來的。   「老蘇啊,」電話一接通,他便開門見山的說道:「我到平和鄉現場了,這邊情況還算穩定,不用擔心。」   「哎,行,老趙辛苦你了。」蘇平立刻回一句,想了想又問,「支隊那邊怎麼樣,還算穩定吧?」   「抽調了這麼多警力,剩下的同志工作壓力有些大,」老趙頭回答說道:「不過還好,支隊平時事情不算太多,可以支撐。   但也不能太久,這樁案子必須得儘快偵破。雖說我們必須做好與對手打持久戰的準備,但也得認識到一個事實——咱們並沒有真正與他們長期打大規模持久戰的條件。」   「我明白。」蘇平悶悶的回一句,沒辦法,警力這一塊目前仍舊太缺,實在沒條件抽出大量警力長時間投入到一樁案子當中。   片刻後,老趙頭聲音再次從聽筒中傳出:「我跟你講啊,除了重案大隊六中隊,二大隊五中隊外,這倆大隊剩下的人我可都給你拉過來了,目前講這也達到了極限,不好再調人了啊。」   「什麼意思?」蘇平有些納悶,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提這事兒。   「你和老荀不打算讓支隊全面介入、全面接手這一系列案件麼?我就給你把人都帶來了。   雖然咱們直屬的大隊,單對單人數比不上縣大隊,但這近乎兩個大隊加起來人數也蓋過他們了,放手去做吧,就當我退休前再陪著你們幹筆大的,好好配合你們,合作愉快咯!   哦對了,特警支隊那邊,又支援了三個中隊,與我們一塊出發的,不過我下高速的時候就和他們分開了。我這邊也有三名特警,放心吧。   至於去你們那兒的,算算時間,應當還有二十分鐘到。不過能到的應當只有一半左右,也就是差不多四個中隊的人吧,還有一半,按照你們先前的指示分散到各個鄉鎮去調查信天翁提供的那些地址中展開調查去了。」   「行,我知道了。」   「要乾脆,要快。」老趙頭又說:「既然決定了全面接管,就別優柔寡斷的,擔心縣局這邊不滿啊、打草驚蛇啊什麼的。   他們要不滿早就該不滿了,蛇也已經被驚了,再考慮那些沒意義。簡單說,就是放手幹,什麼顧慮都別有,明白嗎?」   蘇平眯了眯眼。   他明顯感覺到老趙頭話裡有話,似乎想要提示他些什麼,卻又不敢明說。正因如此,他也不好多問,只能自己揣摩。   片刻後,他眼睛又睜開了些,笑道:「行,我清楚了,你自己也小心點,多注意安全。」   「知道啦知道啦。哎,話又說回來,老蘇你打算什麼時候退休啊?」   「嗯?」蘇平一面思忖,一面迅速回答:「我還早著呢,至少可以再幹五六年的。」   「唉,真要不行就別強撐,你現在完全可以申請提前退休。」老趙頭有些苦口婆心的說道:「別的先不提,單單這身體啊,就吃不消。你現在搞『超前消費』,等到了我這年紀,都得連本帶利的還回去,苦喲!   再說,你都已經老眼昏花,看不清人了,幹嘛還強撐呢?早點解脫了多舒服的,這麼強撐著,苦的還是自己,危險也得你自己扛,甚至還得付出巨大的代價,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蘇平沉默,過了良久,他才接著說道:「謝謝,我會好好考慮的。」   「你這麼說就見外了不是?行啦,我不跟你多說了,你好好考慮吧。你要有什麼想不通透的就直接找我吧,我是過來人,有經驗。」   「好。」   掛斷電話,蘇平又是久久無言,靜靜思考老趙頭無緣無故說的那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如果說前邊說的那些只是意有所指的話,那麼後半段話就明顯是話裡有話了。   畢竟老趙頭由於平時太過低調,基本不管事兒,偶爾開大會也跟個悶葫蘆一樣自顧自的坐在一邊,蘇平往常跟他一年都說不上幾句話。   就算時間再往前推些,他還不是副隊長,老趙頭也並非正委的時候,他倆也幾乎全無交集——他是從基層爬上去的副隊,而老趙頭則是市局空降下來的正委,此前並不在一個單位。   交淺言深可是大忌,體制內更是如此,畢竟體制內的大環境便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講究多想多看,少做少說,如老趙頭這般的人更是如此。   不過說起來老趙頭的意思也很明顯了,蘇平只是無法準確確定而已,總覺得隱約有些似是而非……   靜靜的想了幾分鐘後,蘇平又掏出手機,給荀牧發了條簡訊,問他現在方不方便。   幾秒後荀牧就打來電話,接通後開口就問:「老蘇咋了?」   「剛老趙頭給我電話了。」   「噢?他說了什麼?」   蘇平便大概將老趙頭說的話都複述了一遍。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分鐘,蘇平才接著聽到荀牧的聲音:「你等一下,我去廁所跟你說。」   「嗯。」   又幾分鐘後,便聽荀牧說道:「路上我也想了一下,如果老趙頭沒有什麼深意,只是想吐露的意思的話,應該就是一個建議兩個提醒了。」   蘇平很快接話:「建議我們動作快點,提醒我老孟真的有問題,另外提醒我注意安全?」   「對,他那可能收到了什麼消息亦或者收到了劉局的提示什麼的。」荀牧說道:「但……如果只是這麼淺顯的意思,他直說就好了,何必如此拐彎抹角的呢?所以我尋思著應該不這麼簡單,應該還有別的意思。   而再分析多一層的話,前半段,他好幾次有意無意的提及人數,提及全面介入什麼的,是提醒我們縣刑偵大隊的普通偵查員同事被滲透的很嚴重?」   「再仔細想想吧,或許還有別的說法。」蘇平捏捏下巴,尋思片刻,忽然想到件事兒,便說:「對了,刑禾通招供了,倒是挺配合。按照他的說法,他是被人以父母的安全作為脅迫,無奈下才成了該犯罪團夥的眼線的。」   「那他有供出為什麼犯罪團夥會對佟浩傑動殺心甚至直接滅門嗎?」   「說是佟浩傑懷疑上了一個人,但還沒證據。」蘇平說道。   「誰?」   「句悅聞!」   荀牧聲音驚駭:「句……!是他?」   「嗯。」蘇平壓低了聲音說:「我現在懷疑,該團夥十年不滅,除了他們還算謹慎且有分寸之外,恐怕也有他養寇自重的因素在……   他短短幾年時間就從縣局局長爬到了市局常務副局的位置,恐怕該團夥貢獻了不少力量,讓他撈了不少證據。」   「先別急著下結論。」荀牧回一句,爾後語氣謹慎的說道:「畢竟還沒有證據,指不定是犯罪團夥潑給他的髒水……」   「潑髒水?」蘇平翻個白眼:「開什麼玩笑,他們腦子抽了才通過殺害刑警並滅其滿門的方式去給以為常務副局潑髒水,逗我呢?」   「不是,你沒理解我的意思。」蘇平趕緊解釋說道:「我不是說佟浩傑恰好懷疑到了句局,犯罪團夥打算順便給句局潑髒水才對他動手並滅門的,而是說……」   蘇平秒懂,問道:「你是說,刑禾通在潑髒水誣告,佟浩傑懷疑的人並非是句局?」   聽荀牧嗯了一聲,他沉思片刻,又道:「我覺得不太可能。就目前看我比較傾向於相信刑禾通確實是被迫犯罪的。何況身為眼線,他也不該對犯罪團夥如此的『忠心耿耿』,到了這種時候還在幫該團夥做事。   更何況,就算他仍舊在扯謊,就算他在潑髒水誣告,對象也不該是句局,畢竟整個市局,除卻劉局和黃正委下來就是他了。該團夥幕後boss不應該這麼睿智,把他給拉下水。」   「倒也是。」荀牧回一句,接著又問:「這事兒你和劉局說過了嗎?」   「你跟他說吧。」蘇平回答道:「順便問問他到底是誰通過老孟聯繫他的……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問的直接點,問他老孟到底是否可信。」   「所以你沒問?」   「你以為我問了?」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才聽荀牧嘆口氣,說:「行吧,那我直接給劉局打個電話,回頭再找你。」   「好。」蘇平應道。   掛斷電話,他又給方常發了個簡訊,將北中村如意巷A77棟這個地址發給他,並讓他在附近找找可疑車輛。   同時他給二大隊隊長胡秋雨打了個電話,詢問他到了哪兒——雖然名字女性化了些,但他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彪形大漢。   得知還需要一小會兒才能趕到後,蘇平尋思片刻,便說:   「你到達縣城後直接和羅鎮寰聯繫,將案情前因後果搞個清楚明白,如果到時候我沒給你另外的指示,那麼重案大隊、二大隊所有同事,暫時交由你來領導指揮,沒問題吧?」   「沒問題!蘇隊放心!」   「嗯,那先掛了,有事聯繫我……對了,險些忽略了,你到了之後,記得安排人去好好把負責監控的四名保安給我仔細查過一遍,總覺得他們不太對勁的樣子。   還有,到了後不用第一時間展開工作,你先把案情一筆一筆捋順了,做個筆記,然後再做具體安排。   這樁案子太過錯綜複雜,線索很少,方向太多,各個因果邏輯,各個方向不搞清楚,很容易把自己繞迷糊,錯過一些重要線索。   包括我們這兩天,就有不少疏忽,忽略了不少地方。雖說受條件與人數所限沒有辦法,但總歸不夠完美,同樣的錯誤你別犯,尤其現在咱們並不缺人手了。」   「明白!」   「行,先掛……小祁?」   說到一半,他微微皺眉,竟瞧見祁淵正往這兒走,不由皺眉叫了一聲,隨後又說:「沒事,就這樣,掛了。」   於是他便掛斷電話,隨後快步往祁淵走去,在他身前一米左右停下,問:「你怎麼跑這來了?不是讓你在醫院好好休息嗎?保護你的那倆特警兄弟呢?他們跑哪去了?」   「蘇隊,」祁淵輕輕握拳,抬頭看向蘇平,澀聲問道:「我爺爺……究竟是誰?我爸他……真是私生子?」   推薦一本刑偵推理文《嫌疑與真相》,感興趣可以看看。   該書六十萬免費字數,看看不吃虧,支持一波唄! 第569章身世   (本章海量諧音詞,見諒)   蘇平眉心一擰,上上下下的看了他兩眼,隨後問道:「你聽誰說的?」   祁淵從口袋中摸出手機,解鎖,遞給蘇平。   蘇平瞅一眼,眉頭擰的更深了。   信息很長,通過虛擬號段發送——當然虛擬號段同樣可以追蹤到IP位址。   但內容上卻不算太豐富,只向祁淵強調,他爸祁郊,並非他爺爺祁耀宗的親生兒子,而是某大佬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所以這個犯罪團夥中的激進派選擇綁架他,試圖以此逼迫市局妥協並以此脫身。也只有他這樣的身份,才有一定希望達成這事兒。   否則哪怕綁的是荀牧,刑偵支隊都不可能做出實質性的讓步,更別說市局了。   然而在得知祁淵於某大佬心目中的分量並沒有該團夥想像中的重,至少某大佬對下做出決不妥協的指示之後,該團夥的妥協派便軟了,立馬投降求活。   基本內容大概就是這些。   蘇平抬起頭,將手機還給了祁淵。   「蘇隊。」祁淵忍不住問:「這上邊說的,都是真的?」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我想聽你說說。」   「……」蘇平沉默,扯下口罩,從口袋裡掏出煙,摸出一根,點上,抽了兩口,才輕聲說:「後半部分,大多數都是猜測,不過和我們猜的倒是挺接近了。」   「前半部分呢?」   「雖然有些閃爍其詞,但基本可以說是事實。」蘇平吐出口煙霧,跟著輕嘆口氣,終於上前兩步,拉近了與祁淵的距離,隨後一抬手勾住他脖子,略微用力的摟了摟,便說:「走,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再好好講講。」   祁淵抿抿嘴:「這麼說來,其實是能全盤跟我講的?」   「老書紀沒要求,其實就是默許了我們找機會跟你說。」蘇平輕聲道。   「老……老書紀?」祁淵張了張嘴,又沉默了片刻,隨後說:「餘橋似乎沒有姓『祁』的領導和退休領導……他不跟我們一個姓么?那隱藏的確實挺深啊。」   「祁老書紀,怎麼會不姓祁。」蘇平微笑,隨後抬手指了指上頭:「不是咱們餘橋,更上頭。」   說到這兒,他恰好找到個相對僻靜且陰涼的小亭子,便勾著祁淵肩膀走了進去,隨後用手拍拍石凳上的灰,大剌剌的坐了下來,隨後拉了拉祁淵手袖示意他也坐。   雖然他屁股有傷,不太好坐,但也沒條件給他趴,坐下總歸稍微比站著要舒服點。   祁淵抿抿嘴,嘆道:「蘇隊,能給我根煙嗎?」   「你不戒了麼?」   「心情很複雜,想要來一根。」   蘇平便從口袋中掏出煙,連煙盒帶火機一塊遞給他。   「謝謝。」他結果,取出一根,點上,吐口煙霧,動作自然無比,畢竟才剛戒菸個把月,怎麼也不可能生疏了。   就是他身體對一氧化碳的抗性降低了些,腦袋有點兒暈。   「還聽麼?」彼此沉默了半分鐘,蘇平主動開口問道。   「聽。」祁淵點頭。   「簡單說,他是咱們省,公、檢、法、司政、國安、反邪六大部門的最高……」   「省正法委……書紀?」祁淵愕然,這位祖父,貌似比他想像中還要更了不得一些。   「得加個『老』字,兩年前退休了。」蘇平說:「當然,影響力依舊相當大。」   祁淵再次沉默。   「至於你父親,嚴格說,並不是私生子。」蘇平掐滅菸頭,重新給自己點了一根。   祁淵雙眼微微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別過頭說:「既然不是私生子,又為什麼……」   「避嫌。」   祁淵彈了彈菸灰。   蘇平又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四五十年前,發生了什麼事兒,你應該清楚吧?」   這話出口,祁淵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但思索了兩秒就輕輕點了點頭。   「而你爺爺能算是紅二,當時你曾爺爺是縣長。然後……你懂的。」   頓了頓,抽口煙,蘇平眼角餘光暗搓搓的看了祁淵兩眼,然後立刻移開,並接著說:「那時你父親剛出生八個月,而你曾祖父雖還未倒,卻也是風雨飄搖了。   於是你奶奶與你爺爺離婚,抱著就那麼點大的你父親離開了昌洪市,跋山涉水來到餘橋,恰好流落到了你老家,又恰好發現你老家那的人大多數都姓祁……   她仔細甄選,最後挑了最務實、風評最好的祁耀宗,將你爸託付給了他,並留下了些許飯票,好些錢,希望他能好好撫養好自己的孩子。   祁耀宗這人,我想你應該很清楚,確實務實、老實且負責,和他老婆對你爸視如己出,一視同仁——甚至還不止,對你爸的照顧其實比對自己的孩子都要多些。你幾個叔伯也沒得說,幾個知情的孩子也把你爸當親弟弟看。   呵,那個時代,雖然罪惡不少,一片亂象,可樸實的人也真多。」   「原來是這樣……」祁淵掐滅菸頭,長嘆口氣:「所以當年,是我奶奶她……」   「別急著下定論,聽我說完。」   「另有隱情?」   「嗯。」蘇平淡淡點頭,隨後說:「不久後,這事便也過去了,你曾祖父還算幸運,撐到了最後一刻,熬來了曙光。而你爺爺,也正式踏上了仕途,並一心投入工作。   但其實,他對你奶奶是有怨的,雖然理解她,但卻並不願原諒她,是以直接將此事拋到了腦後。」   「我不認同。」祁淵立刻回道,但很快聲音又低了下來,說:「但確實可以理解。」   「是啊,別人的家事,外人如何評頭論足呢。」蘇平贊同道,又接著說:「可孩子是無辜的,你父親那會兒才八個月,完全沒有選擇權。如今苦難過去了,他總歸是想把你父親給接回來。   於是他開始抽時間打聽你奶奶的消息。不過你奶奶躲得很遠,很深,他一個縣長兒子,在那個消息比如今閉塞的多的時代,想要找一個有心躲著他的人也極難。   再加上那時候可以說百廢俱興,他自身也踏上了仕途,工作忙碌得很,不得不暫時壓下這件事。   結果這一拖,就……   十多年後,他被調到平寬縣,升任副縣長。又過五年,平寬縣被劃歸我餘橋市管轄,同年升任縣長,三年後平級調至陵陽區任區長,次年當選市常偉。   之後他又輾轉多地多處,分管過國企、銀行等等,輪調了一大圈,最終當上了省偉副書紀,省正法偉書紀,並於前年榮退,享受退休生活。   期間他多次嘗試尋找前妻——也就是你奶奶——的蹤跡,奈何時間過去太過久遠,始終一無所獲。」   「所以呢。」祁淵聽到這,只覺得心情更加複雜了,憋了許久才問:「他最終怎麼找到我們的?」   「你奶奶娘家人找來的。」蘇平抿抿嘴,也別過頭去,說:「去年,他退休後八個月左右,你舅爺找到了他,向他訴苦——對了,其實這麼多年來,你奶奶娘家人從未找過你爺爺,倒是相當有骨氣。」   祁淵心緒被蘇平帶動,忍不住問:「那他們去年來找老書紀做什麼?」   「剛不是說了嗎,訴苦。」蘇平緩緩講述道:「他們家在大約兩百多公裡外的豐安縣,是農村但靠近縣城,打算搞旅遊度假村,開發商打算徵用他們家的地。」   祁淵嘴唇動了動。   但蘇平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立刻搶白道:「只是地的話也沒什麼,開發商給的價格還算公允,且旅遊度假村真的搞起來對於多數村民而言也是利好。   問題是,開發商欲要規劃的地,腦闊了你奶奶的墳。你舅爺打小就寵你奶奶,自絕不可能答應這事,給再多錢都不同意,奈何扛不住開發商壓力,甚至還被輿論造謠成了厚顏無恥想坐地起價的那種釘子戶。   也是被逼無奈,他才會找老書紀,並告知老書紀一個事實——你奶奶離開後不久,就將你父親交給了一戶人家撫養,並貼上了自己全部積蓄,然後回了娘家,等死……!」   祁淵眸子一顫。   「看來你猜到了。」蘇平又嘆口氣,似乎他今天的情緒格外多:「不過我估計你猜的不對,怪狗血的呵,可不是你想的那種狗血。」   聽了這話,祁淵臉上適當的浮現出了些許迷茫之色。   但沒辦法,有人眼紅。無論什麼時候,紅眼病的人總特別多。   為了減少你爺爺家的壓力以便熬過那一時節,也為了與家人共渡難關,她深思熟慮後只得同意了你曾祖父的建議,離婚,然後抱著孩子交由他人撫養,自己兜了個圈回到老家。」   「曾祖父的建議……」祁淵握拳。   蘇平沒理,自顧自的接著說:「不久後,她不堪重負,病倒了,死在自己家中,連名字都不能留下,火化的時候還用了假名。這也是你爺爺無論怎麼追查都查不到他的重要原因之一,她存在過的痕跡,幾乎都被抹去了。   而她臨死前就對你舅爺交代,不論如何,別去找你爺爺,別讓他為難,也別讓他知道自己已死。   也拜託你舅爺,如果有機會,就幫她遠遠地看一眼兒子,然後到墳前告訴自己,但千萬別打攪你們的生活……   你舅爺信守承諾數十年,直到她的墳都要保不住了,他才決定說出實情。   當然,你爺爺理所當然的再婚了,有一子一女。出於各方面的考慮,他不願打攪你們的生活,或者說打攪各自的生活,也不願你父親知道真相……   但他對你們終究有愧,而且你也年輕,所以他不介意你知道這一切,也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你一把。   當然,這幫忙其實很有限,他所做的只是儘量給你一個更高的起點,並讓你的競爭環境儘可能趨於公平罷了,至少讓你在中基層階段,晉升可以只看能力不看其他。   所以你也可以放心,別的方面不敢說,但至少對你父子,他從未曾違法亂紀。而且還是那句話,他做的很有限,甚至不願意讓自己晚節不保,也不願意因你父子而連累到他另一對子女。」   又頓了頓,這次時間比較長,有半分鐘,蘇平重新點了根煙,才接著說:「所以你被抓後,他沒妥協。」   「對此我倒挺慶幸的,還好他沒妥協……」祁淵喃喃道。   蘇平輕笑:「真心話?」   他機械的點點頭。   「那知道這些,你有什麼感覺?」蘇平又問。   祁淵扶額:「就……挺禿然的。」   隨後他又補充:「有點不真實感吧,不過某種程度上,卻也鬆了口氣,放心不少。」   蘇平挑眉,這反應到多少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片刻後祁淵又問:「不過有個問題,這些事,蘇隊你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劉局和我說的,也是老書紀的意思,不用刻意隱瞞,畢竟這對他而言也算不得醜聞。甚至必要的時候說清楚,也好過到時候謠言四起,真真假假難以辨別。」   彈彈菸灰,摸摸下巴,蘇平又說:「另外,你們或許不大了解,但上邊也算人盡皆知了——劉局,是老書紀的妻子的外甥。」   祁淵眼角抽了抽,忍不住抬手揉揉眉心,吐槽道:「真是……好大一棵樹啊。」   「你不也是這棵樹上的枝椏之一麼。」   「……」祁淵乾咳兩聲:「蘇隊你這麼說我怪尷尬的。」   蘇平聳聳肩:「所以,從你被綁架,以及從你收到的這條信息,還有從你被綁架後有人迅速得知老書紀不妥協的事兒等等幾點來看……」   祁淵見他講一半就停下不說,眼珠子轉了幾圈,立馬明白了他意思,接話道:「又一目標將浮出水面,且需要排查的圈子相當小!」   蘇平嘴角揚起,打了個響指。   今兒情況比較複雜,晚上計劃不定,可能沒時間碼字,擠時間提前更了。   晚安。   愛泥萌~ 第570章總結   「祁潼恩……」祁淵念叨道。   祁潼恩自然就是祁老書記的名兒。   「知道我身份的人,說多不多,但說少也不少。」念叨兩句後,祁淵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重新拉回案子上。   畢竟自己身世什麼的,他猶有濃烈的不真實感,心情很是複雜。   只有將注意力暫時轉移開,他才能多少好受一些。   所以他就又說道:「所以雖然說著個排查圈子並不大,但總還是得先將圈子確定下來,才好進行下一步。」   「沒錯,而且這也是咱們接下來調查的重點。」蘇平說道:「這人的身份在該團夥當中恐怕很不一般,只要能將他給揪出來,外加我們目前已掌握的線索與懷疑目標,想來該團夥的脈絡就能摸個七七八八了。」   「所以……」祁淵接話問道:「我親奶奶叫什麼名字?」   「馮予書。」蘇平再一次抽出根煙,猶豫幾秒,又塞回了煙盒裡,隨後輕聲說:「這是她十來歲時給自己改的名字,之後也一直在用,直至死亡。」   「我舅爺呢?」   「馮章德。」蘇平回道:「不包括你奶奶本人,她有三兄弟四姐妹,然而除了馮章德之外,僅有么女馮艾蘭還活著。但馮艾蘭並不在國內,她和她的丈夫早在三十多年前就移民新加坡了。   而要再算上馮章德的子女、侄兒侄女等,說起來也蠻龐大,能有三四十號人左右。」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不過關於你與你父親的事兒,只有馮章德知曉,其餘人就算是他兒子也是不知。   至於我們這邊……這事雖然算不上醜聞,但事關老書紀,我們同樣謹慎,目前能確定知曉你身份的,應當只有我、老荀和劉局三人。   而應該清楚你的事,但我們暫時還不能確定的,老孟算一個,老趙頭算一個,句悅聞也算,市局政治部王主任也算。   這四人肯定清楚你身份不簡單,不確定的地方在於,我和老荀都無法保證他們是否能精準確定你和祁老書記的關係。」   「句……」祁淵忍不住張了張嘴。   雖然除了孟雲益外,另外三人祁淵都沒見過,但名字和身份還是知道的,畢竟都是餘橋公安系統的大佬了。   同時他也有點兒納悶,王主任蘇平都用的姓+職務的敬稱,怎麼句局他就直呼其名了呢?   「至於能看出你身份不簡單,但應該猜不到你和祁老書記關係的,就更多了。」蘇平又繼續說道:「畢竟,這一年來我和老荀對你的照顧,許多人都看在眼裡。   可這個犯罪團夥明顯很清楚你的確切身份,所以這一大部分都能排除,剩下的,老孟、老趙頭、句悅聞、王主任,其實都有嫌疑。而……句悅聞就是我們的重點懷疑對象。」   「為什麼?」   「嗯,有件事兒你還不清楚,如果你知道的話就不會這麼問了。」蘇平側過頭瞥了眼刑禾通待的警車的方向,隨後說:「剛剛我們將導致佟浩傑及其家屬遇害的『內鬼』給揪了出來,他就是佟浩傑的搭檔刑禾通。   刑禾通很配合咱們,很快就招供了,並招出佟浩傑死亡的導火索——佟浩傑查到了句悅聞的身上。   當然這到底是不是他死亡的導火索還不好說,也只是刑禾通的個人猜測,不過我覺得十有八九了。」   祁淵恍然,但緊跟著又有些不寒而慄:「我竟然被這樣的大佬盯上了?」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蘇平聳肩:「對你來說也挺恐怖的,畢竟常務副局,通俗講就是第一副局了,各副局對他負責,他對劉局負責,背景硬點手段強點甚至有希望架空劉局。   這樣的人想對付你一個小小的見習警,你怕是得寢食難安了吧?」   祁淵臉色稍顯不自然,說:「這……不太可能的吧……」   「確實,想架空劉局他還不夠格,就算帶個常務兩字,那也還是副的,何況他不論職權還是背景亦或者手段都遠不及劉局。但他要真想撕破臉狠下決心搞你,劉局也攔不住,祁老書記也未必好使。」   「……」祁淵忍不住扶額。   「好了,不嚇唬你了。」蘇平擺擺手:「還記得信天翁提供的,關於他臥底的犯罪團夥高層人員的信息之一嗎?該團夥最高層以六人為主,分別是大哥到六個。   而這個句悅聞,我想應當和該團夥脫不了干係了。只是不知道他與該團夥是合作關係,還是說,他本就是該團夥重要一員。倘若是,那我想這六人之中肯定有他位置,而且地位頗高,不是大哥就是二哥。」   祁淵鬆開手,有些納悶:「如果他是該團夥負責人中的一員,那我想他應該是大哥了吧?這團夥中還能有人比他更牛批不成?」   「難說。」蘇平搖搖頭:「別忘了,該團夥的主要根基在隔壁清安縣,而清安縣隸屬於鄰市。   當然鄰市中有身份地位比句悅聞更高的人也是該團夥成員的可能性其實也不大,而且將該團夥根基放在隔壁縣,很可能也是求穩的一種手段。   所以倘若句悅聞真是該團夥成員的話,他是大哥的概率極大。何況老孟昨天說過,信天翁提供的關於該團夥核心六人的線索當中,二哥曾經露過臉。」   「但另一方面,」祁淵立刻又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覺得他與這個團夥有直接關係的可能性也不大,應該更像合作者才是,他為該團夥提供保護避免該團夥核心被徹底搗毀,該團夥不定期犧牲外圍成員為他刷政績。」   「確實。」蘇平頷首:「可尋常人並沒有資格直接與他對話、商議乃至於是談判,所以該團夥與他接觸的,也只能是大哥,至少也得是二哥才成,剩下四人都不夠格。」   「所以查明白了他,也就約等於查明白這個團夥了。」祁淵再次接話。   「沒錯。」蘇平應一聲:「到此為止,如果我們推測為真,那麼許多疑點都可以解釋了。」   說到這他就頓住,看著祁淵,顯然是想要祁淵做這個總結。   「我先簡要理一理時間線。」祁淵瞭然,立刻說:   「首先,臥底信天翁及他養的金絲猴遇害,而且他與金絲猴生前都被犯罪團夥剁了雙手雙腳。   其次我支隊出警抵達案發現場,確認死者身份信天翁,隨後荀隊帶人上縣城,抓獲直接殺害信天翁的嫌疑人但同時他受到暴力抗法手受了傷;   而蘇隊你繼續留在現場查案,另外魏主任發現信天翁留下了承載大量線索的工藝品碎片——對了,期間衛軒師兄被風箏線割斷頸動脈與氣管,但這事與本案無關就不展開說了;   再次,荀隊自支隊回返,我們這開始破譯出部分工藝品展現出的信息,差不多時間內,佟浩傑與晁隊長見面……」   蘇平聽到這兒,補充一句:   「佟浩傑與老晁分開後,回去的路上又碰到了刑禾通,刑禾通給了他一個移動硬碟,並且讓他回去調取監控,之後他便按照約定離開小區,最後被刑禾通攻擊帶到北中村,凌晨兩點半左右遇害。」   祁淵嗯一聲,接著講述:「佟浩傑一個人去了監控室,之後失聯、遇害,到了凌晨五點,佟浩傑家屬遇害;   再之後,蘇隊你帶著我來到縣局,晁隊長在停車場迎接,隨後帶我們去了會議室,接著他離開不久,會議室被『封鎖』,我們逃離後發生縱火爆炸案;   緊跟著我們尋找佟浩傑下落並發現佟浩傑一家被滅門,晁隊長和兩名刑警先後中招昏迷,現場留有該團夥諸多布置;   最後……」   說到最後,祁淵又頓了頓,臉色有些尷尬。   「這兒我來說吧。」蘇平淡淡道:「最後我被該團夥虛晃了一槍,被引導到爛尾樓裡發現了佟浩傑的屍體,同時你被他們以二氧化碳整暈隨後被抓,緊接著有人自首舉報,我把你救了出來。   不算刑禾通自首,案情事件差不多就到此為止了。」   「然後我們從中提取疑點,並逐個解釋。」祁淵接著說:「各式各樣的小點先不提,著重說說較大且重要的幾個方面吧。   第一,臥底身份到底是怎麼暴露的?很顯然是有內鬼,但他的臥底身份,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孟隊和前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隊長知曉……   當然也可能是他一個不慎暴露了什麼而引起懷疑,不過他是老臥底了應該不至於犯這樣要命的錯誤。」   蘇平嗯一聲,示意他繼續。   他便接著說:「第二,既然臥底身份已經暴露,為什麼該團夥到現在這時候才動手?從那堆破碎的工藝品的情況看,犯罪團夥明顯不知道信天翁掌握的核心線索,那他們此時動手的動機是什麼呢?   第三,他們為什麼對佟浩傑下手,還是殘忍的滅門。如果刑禾通沒撒謊的話這個疑點其實已經解開了,因為佟浩傑雖然暫時還沒證據,但他已經看見了該團夥的命脈,接著來只要將這命脈掐住,該團夥就有覆滅之危。   第四,從荀隊昨天上縣城的情況看,該團夥顯然在發現事情敗露後,就已經把直接參與到殺害信天翁的兇手給推了出來作為替死鬼。既然如此,幹嘛還要節外生枝,搞縱火爆炸案?   這點其實截至目前也基本能解釋——他們要對付的目標並非是我們幾個,將該案與佟浩傑遇害案併案看,再加上佟浩傑曾是晁隊搭檔,算是晁隊長親信這點看,答案呼之欲出了。   晁隊和佟浩傑倆在聯手追查該犯罪團夥,他們應當有個密會商議的地點,就是案發會議室。   佟浩傑看到了該團夥的命脈,讓該團夥感到致命威脅,那麼潛伏在大隊中的內鬼與團夥人員顯然會想方設法清除威脅才對,這就是他們在會議室內藏煤氣瓶的根本原因。   他們要對付的應當是晁隊長才是——之後在佟浩傑家裡發生的事其實也證明了這點,對付另外倆刑警用的都是危險性相對小的二氧化碳,而對付晁隊長卻直接用上了高壓電擊,這應該能說明他們是想要殺死晁隊長的。   只不過他們沒預料到咱們會被牽扯進來。但某種程度上說我們的威脅其實比晁隊長更大,所以他們乾脆調整計劃,利用早先在會議室布置好的陷阱,以縱火爆炸的手段對付我們。   也就是我們運氣好,監控內的探頭被他們自個兒給搞壞了,而他們也計算錯了點火的時間,這才讓我們躲過一劫。   最後一個疑點,就是我自身了。他們為什麼會清楚的知道我的身份,又怎麼通過孟隊聯繫上劉局投降自首的……   如果句局真的有問題,那麼這個疑點自然不構成疑點,他有孟隊的聯繫方式也不奇怪,但要真是他的話,他向劉局自首,又何必經過孟隊呢?」   蘇平嘖一聲:「你比我想像中更能說。」   祁淵再次抬手扶額。   「也可以理解,你現在心情比較複雜,即使被轉移了注意力,也需要有其它的宣洩渠道,想說就多說點吧。」蘇平又道。   但這會兒祁淵是真的沒啥子心情說了……   見狀蘇平也不勉強,乾脆自個兒接起話說:「基本上就是你說的這些,就像之前講的,絕大多數疑點其實已經有解釋了——如果我們目前的方向沒錯的話。   包括你說的最後一點,其實也很好解釋,我不展開講,你自己好好想想。   唯獨第二個疑點,犯罪團夥此時殺害信天翁的動機,至今還毫無頭緒。而偏偏信天翁的死是這一系列事件的起點,也是本案的一大關鍵點。」   祁淵又被重新吸引了注意力,自然而然的接話道:「但從案子的發展看,即使信天翁沒死,恐怕佟浩傑遇害案照樣會發生,縣局縱火爆炸案可能也難以倖免。所不同的只是,我們未必會被引入其中。」   「確實,」蘇隊贊同道:「所以信天翁遇害案,雖也是該團夥所為,但其實並不適合做簡單粗暴的併案調查這麼簡單,如果有條件有精力,應該分出部分人手單獨調查,兩條線齊頭並進才是。」   「那……」祁淵突發奇想:「信天翁與佟浩傑,會否有什麼聯繫?」   「嗯?」   這樁案子很多東東都被「悅凍窩芯」大佬猜中了……   我試圖較勁故意往另一個方向寫結果失敗惹……   硬往別的方向寫前邊的鋪墊和調查結果就太扯破壞整體邏輯,最後不得不拐回來嚶嚶嚶……   挫敗,伏筆就埋的這麼淺麼嚶嚶嚶……   對了再做個調查問卷,大家比較喜歡現在這樣四千字的大章還是以前的兩千字小章? 第571章撥開雲霧   小會兒之後,蘇平摸出手機發了條簡訊,讓人調一下佟浩傑的檔案。   同時他腦子在迅速轉動,翻開筆記本寫下了幾行字:   信天翁,名安志河,本名安遠,三十二歲,畢業於省警官學院下屬的公安高等專科學校,為2009屆偵查系偵查學專業04班畢業生;   佟浩傑,平寬縣公安局刑偵大隊三中隊隊長,三十四歲;   晁志高,平寬縣公安局副局長,刑偵大隊隊長,三十九歲。   其中第二行和第三行後頭,他留了一段空白。   片刻後,他又空起兩行,補充道:晁志高、佟浩傑曾為搭檔,現為上下級關係,彼此有師徒之實。   祁淵看不見蘇平在寫什麼,只瞅見他不停的寫寫畫畫,不由好奇道:「蘇隊,信天翁不會真的和佟浩傑有關係吧?」   「原則上不允許,但倘若他們原先早就認識,存在人際關係,紀律什麼的也斬不斷這份聯繫。」蘇平說道:「但缺乏一條明確的線索……所以我現在也不能肯定。」   頓了頓,他搖搖頭。正打算再講些什麼,他手機卻忽然響起,便立刻對祁淵擺擺手示意他等一下,便掏出電話接通:「喂?」   「蘇隊,出事了!」   「什麼事?」蘇平皺眉,沉聲問道。   「刑禾通父母家裡根本沒人,而且聽街坊鄰居說,昨晚他們出了門以後就再也沒回來過。」   蘇平嘖了一聲。   許久後,他回一句知道了,便掛斷電話,站起身徑直往刑禾通待著的警車走去。   祁淵立馬跟上。   遠遠瞧見他過來,王常勇立馬下了車敬個禮。   蘇平嗯一聲,問道:「怎麼說?」   「關於早上那樁縱火爆炸案,他也都招了。」王常勇立刻說:「監控視頻是他固定的,早上的門也是他鎖的,但其他事情他也不清楚,他也不知道煤氣罐那些是從哪來的,他只是配合行動。」   蘇平點點頭,隨後道:「我有點事要問他。」   「蘇隊輕便。」王常勇立刻讓開。   「鑰匙。」   王常勇立刻遞給他手銬鑰匙。隨後蘇平便上車解開了刑禾通的手銬,帶他走到輛警用麵包車前,接著就示意祁淵一塊上車。   重新將他銬在扶手上,蘇平便開門見山的說道:「很遺憾,我們沒能接到你父母。」   「什麼?」刑禾通愕然。   「據街坊鄰居說,昨晚他們出門過後,就再也沒有回來。」蘇平補充道。   刑禾通呼吸粗重起來,面色潮紅,渾身都在微微顫抖,嘴唇不時蠕動,似在輕聲說些什麼,但聲音極小,近在咫尺的蘇平也只能聽見斷斷續續的幾個詞語,都是諸如果然、不該僥倖之類的。   「所以,你到底知道些什麼。」蘇平見狀,更確定了自己的判斷,輕哼一聲後,說:「要再不肯說,依舊對我們有所隱瞞,你父母就真的沒救了。」   「不,已經沒救了,他們肯定兇多吉少了……」刑禾通喃喃道:「我就不該有僥倖心,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和我爸媽的,昨晚我按照他們的吩咐把事情做完,我就沒利用價值了,他們肯定不會心慈手軟……」   「這邏輯不太對。」祁淵忍不住搖搖頭:「按照他們的行為模式,不但敢殺害刑警、滅門,還敢在縣局製造爆炸案,那他們肯定也不會放過你。」   刑禾通抬起頭,呆呆的看向祁淵,雙目無神。   祁淵又接著說:「畢竟你知道他們不少事,尤其還知道佟浩……佟隊長已經懷疑句局的事,他們對你又不知根知底,怎麼能保證你會替他們保守這個秘密呢?   所以穩妥起見,最好是在殺害佟隊長之後,同時將你也給解決了。可他們並沒有這麼做,就說明你一定還有利用價值。   而這種情況下,你父母就是他們手中最重的籌碼,所以他們顯然不會輕易對你父母下殺手,否則就沒法保證你乖乖聽話了。   簡單來說……你父母應當還未遇害,還有希望救出來。前提是,我們必須儘快確認你父母現在在哪兒,然後才能展開救援行動,否則一切都白搭。」   刑禾通雙眼恢復了些許神採。   這時蘇平又立刻接話說:「我不確定你剛交代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我能確定,你應該還有所保留。   都到了這種時候,你沒有別的選擇了,要真想救你父母,只有相信我們,配合我們,讓我們將他們救出來,而不是將希望寄托在那幫犯罪分子會大發慈悲的信守承諾上。   你也算是老刑警了,應該很清楚,犯罪分子都不可信,將希望放在他們身上,無異於直接放棄了你父母。」   「我沒有。」刑禾通緩緩搖頭,說道:「我所知道的事,我已經都和你們說了,並無隱瞞、保留。」   蘇平眯了眯眼。   「就像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刑禾通剛恢復些許的神採又很快黯淡了下去,說:「雖然事情發生到自己身上,難免有些患得患失,不再客觀,也總有些僥倖心理……但是,我還不至於昏了頭。   我想我所知道的信息當中,最敏感的當屬句局了吧?我連這條線索都與你們說了,剩下那些,又還有什麼必要隱瞞呢?」   蘇平盯著他。   片刻後,蘇平又問:「那麼……有個疑點,希望你能給我解答一下。」   見刑禾通不為所動,他又補充說:「我知道你擔心你父母的情況,但……剛你自己就說了,道理你懂,我們只有儘快偵破本案,你的爸媽才有生還的希望。   提出疑點、質疑,不是為了跟你槓,而是為了查案,破案。解決了這些個疑點,我們自然就離真相更進一步……   另外,我不論你和該犯罪團夥事先有什麼約定,有什麼顧慮,但面對我和小祁,我想你應該可以放心才是。我連執法記錄儀都沒開,你的供詞也不會成為證據,找你只是為了確定正確方向而已。   所以……你說的話,除我和小祁之外,不會有其他人知曉,我甚至可以向你保證,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在將你父母解救出來且徹底搗毀該團夥完全除去你後顧之憂之前,我們聊得內容,我連老荀、劉局都不會透露。」   刑禾通定定的看了蘇平幾眼後,終於輕輕點頭:「你問。」   「老晁和佟浩傑,一直在追查那個犯罪團夥的事兒,是吧?」   「嗯。」刑禾通頷首,並主動補充道:「這事兒,晁隊主要就交給咱們三中隊辦,由佟隊負責。」   「所以昨天老荀上縣城調查命案,老晁其實是能猜到我們的真正目的的,是嗎?」   「沒錯。」刑禾通再次點頭:「也同樣是交給佟隊負責。或者詳細點說,晁隊親自帶人在表面上配合荀隊的工作,同時也牽制暗中的『內鬼』,並讓佟隊在暗中搜查本案的情報以在必要的時候給你們提供有力的幫助。」   「那麼問題來了。」蘇平說:「佟浩傑忙活了一整天,好不容易下班了,你還讓他去銬監控視頻?這個邏輯不對吧?哪有下邊人指揮領導辦事的理?你就不怕引起他懷疑麼?又或者找罵?」   刑禾通沉默,沒回答。   蘇平卻已瞭然,接著又問:「另外……你是什麼時候知道他懷疑句局的?昨天?還是更早之前?」   「昨天,傍晚,快下班的時候。」   「你第一時間把這事給轉告給犯罪團夥了?」   刑禾通遲疑了兩秒,才再次點頭。   「他怎麼和你聯繫的?」蘇平又問:「想來不是打電話發簡訊,這方面我們都查過了。直接找你當面說,或者用的聊天軟體吧?   不過,雖然其實問題不大,但他應當不會心大到直接在秋秋微信上跟你說太敏感的消息,如果用聊天軟體,應該也是含糊其辭的說點然後約你見面?」   「微信。」刑禾通輕聲說道:「下班後他約我出去見面,然後跟我說了這事兒。八點半,我又找了他,給了他移動硬碟……」   「所以移動硬碟其實是他讓你準備的吧?」   刑禾通張了張嘴。   「我就說你肯定有所隱瞞。」蘇平嘖一聲,又問:「聊天記錄什麼的,都被你刪乾淨了?」   「我沒動,應該是被那個團夥的人給刪了吧。」刑禾通搖搖頭:「刪了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能恢復,無非麻煩一點繁瑣一些而已。」   蘇平回個嗯字,點點頭,又見他依舊沒提移動硬碟的事,知道他鐵了心不願意說了,便道:「那就先這樣,你要想清楚想明白了,發現還有什麼重要線索忘了跟我們說的,隨時找我。」   「好。」刑禾通別過腦袋。   蘇平又等了二十秒,見他還是不吭聲,有些失望,便用胳膊肘懟了懟祁淵示意他開車門,隨後就直接下了車。   一路走到王常勇邊上,將鑰匙扔還給他,隨後帶著祁淵回到那個涼亭。   「蘇隊,他……」   「不用說,我大概知道。」蘇平嗤一聲,搖搖頭說:「既然他還是選擇相信那個犯罪團夥而不願意相信我們,那就由得他吧。」   「這怎麼能成?」祁淵詫異不已:「這……」   「他已經給了我們足夠多的線索了,別為難他了。」蘇平搖搖頭:「他父母,咱們儘量救就是。」   祁淵一怔:「啊?線索?什麼線索?」   「移動硬碟,確實是佟浩傑讓他準備的。」蘇平淡淡的說道:「並且佟浩傑查到句悅聞,也是在昨天,所以這個犯罪團夥才著急忙慌的動手,而且下手極重,寧錯殺不放過。」   頓了頓後,蘇平又冷冷一笑:「而且我認為,佟浩傑查到的應當不只是句悅聞才對,刑禾通還是有所隱瞞吶!」   祁淵眨眨眼睛,表示不懂。   蘇平便又解釋道:「除了句悅聞外,他應該還查到該團夥『大哥』了。這才是最要命的。   所以該團夥必須將佟浩傑殺害。至於刑禾通落網,或許也在該團夥的意料之中,他們之所以不將刑禾通也幹掉,就是想利用他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好為他們爭取到逃離的時間。   拋出句悅聞,同樣如此。句悅聞一定是個相當難纏的對手,短時間內想要將他拿下並不容易,非得妥善布置並大費周章不可。如此一來在咱們大量精力被牽制的情況下,布控難免出現疏漏,讓他們抓住機會逃離。   至於句悅聞……畢竟只是他們的『合作夥伴』而非自己人,在現在這般要命的關頭,連自己人都能拋出來擋槍,他們把句悅聞以合情合理的方式扔出來就再正常不過了。」   說到這兒,蘇平雙眼一眯,往監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再次翻出自己的筆記本,在上邊寫寫畫畫。   佟浩傑有所發現→委託刑禾通準備移動硬碟→離開監控室→失聯→遇害→被滅門→縣局縱火爆炸案→佟浩傑被滅門案發案。   隨後他另起一頁,又寫道:   1、監控室兩班倒,僱傭四人的成本甚至遠大於六人;   2、兇手在佟浩傑家中做了大量布置,並火速脫身;   3、犯罪分子於小區內劫持了祁淵,並就近將之帶到地下車場內一雜貨間當中。   4、滅門……   寫到這,他便蓋上本子,淡淡的說道:「滅門這事,不太可能是單純的報復或者威懾,而是有著其他更加明確的目的。或者說佟浩傑家裡一定有他們需要的東西。」   祁淵嗯一聲。   正這時,蘇平手機一響,提示有新郵件,便立刻將郵件打開,瞥了兩眼,隨後輕笑著說:「佟浩傑的檔案資料到手……」   隨後他又咦了一聲。   祁淵趕緊問:「怎麼了?」   「佟浩傑十八歲那年,收到公安高等專科學校的錄取通知書後便入伍參軍服兵役了,學校為他保留了學籍。」蘇平嘖一聲說:「二十歲那年退役復學,分到了06級偵查系偵查學專業04班,09年畢業,即09屆畢業生。」   「這有什麼問題嗎?」祁淵依舊不明所以。   蘇平翻開筆記本,將這條信息寫上去後,才回答說:「他跟信天翁,是同學。」   @悅凍窩芯,嚶嚶嚶,都讓你猜差不多了我寫什麼……   嚶嚶嚶 第572章方向   「信天翁?」祁淵眨眨眼睛:「他跟佟浩傑是同學?這……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確實很巧。」蘇平不知從哪兒掏出個保溫杯,擰開蓋兒喝了口溫水,才接著說:「而且別忘了,信天翁他時不時的往平寬山跑——那座山是該犯罪集團與其他團夥交易的地點之一,使用相當頻繁。」   「這麼說來……」祁淵若有所思:「邏輯上講,佟浩傑很可能會發現信天翁。」   「嗯。」蘇平頷首:「早在10年就『壯烈犧牲』的老同學忽然死而復生,還與一幫犯罪分子混在一塊,換做你,你怎麼想?」   「第一眼肯定是以為自己看錯了。」祁淵接話回答說:「但如果能確認自己沒看錯的話,肯定會猜測他在執行臥底任務。」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出於保密原則與對臥底的保護等,組織上有一套嚴密的紀律,所以即使佟浩傑發現了信天翁也不可能和他相認,也不會有直接接觸,頂多偶爾心照不宣的有默契打打配合罷了。   甚至……我覺得更有可能的是,佟浩傑發現了信天翁,但信天翁理應不知道佟浩傑。」   「嗯。」蘇平再次緩緩點頭:「多一個人知道信天翁的真實身份,他就多一點危險,哪怕是被自己老同學認出來,對他而言也是致命的。   更何況佟浩傑的身份是刑警,還是中隊長,這樣一個人和信天翁接觸,只要不留神讓他人看見對信天翁而言就是天大的麻煩。   所以,如果佟浩傑不是傻子,或者他已經倒向了犯罪集團,那他只會將這個秘密壓在心底,頂多暗中關注關注信天翁罷了。而從他已遇害的結果可知,他不可能與犯罪集團站在同一戰線,相反,他是我們的親密戰友。」   「那如果他認出了信天翁,意味著什麼呢?」祁淵問道:「另一方面,如果他並沒有見過信天翁呢?」   蘇平沒回答,具體的思路他也需要好好理一理。   不一會兒,他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荀牧打來的。   聊了幾句後,他便掛斷電話,對祁淵說道:「查到了,那輛套牌車車主名叫『謝英凡』,本縣鳳城鎮人,四十二歲,還是縣三中的教導主任。   車輛套牌至今沒去掉,而偽造車牌可是違法行為,涉案車輛自然被交警那邊依法扣留了。   另外通過後窗玻璃往裡看,可以瞧見後備箱裡有著幾點相對明顯的血跡,咱們的人也得以通過血跡直接對該車展開細緻調查,各手續都直接省了下來,簡直完美。」   頓了頓,他嘴角微微揚起,浮現出些許笑容,說:「老荀那邊已經在查他名下的電話號碼了,到時候能直接定位到他大概位置……折騰了將近兩天,總算有相對重要的犯罪人員浮出水面,案子算是往前推了一大步。   不過,想要撬開謝英凡的嘴恐怕也並不容易,希望痕檢那邊的同事能有進展吧。這幫窮兇極惡的亡命徒,不少人就算證據確鑿依舊死鴨子嘴硬,難整的很。」   沉默了一小會兒後,祁淵又問:「蘇隊……」   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蘇平嘖一聲:「有話就直說,婆婆媽媽的幹什麼?跟我混了快一年了,還怕我罵你不成?」   「這是真的怕……」   蘇平翻個白眼。   祁淵訕訕的笑兩聲,組織下語言,便說:「我在想,咱們先前被刑禾通給誤導了,所以沒抓住重點,而現在得知移動硬碟是佟浩傑主動讓刑禾通拿過來給他的……   這是不是意味著,佟浩傑在他們小區當中發現了什麼,所以需要通過調查監控求證?而查監控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有結果的,一直待在監控室裡調查不靠譜,所以他才會尋思著拷回去慢慢看吧?」   「沒錯。」蘇平贊同:「所以你想說,好好查查監控,看看能否有收穫,從監控中發現佟浩傑鎖定的線索對吧?」   見祁淵點頭,蘇平才嘆了口氣,說:「沒用,圖偵的同事到現在都還一頭扎在監控裡,到現在都沒發現,所以我想視頻恐怕已經被人給動過手腳了。」   祁淵撓撓頭,又補充說:「還有個問題,邏輯上我覺得怪怪的。」   「你說。」   「蘇隊你剛講了,嫌疑人之所以滅門,現在看,是他們為了掃除後患破壞證據,或者說,是他們確定佟浩傑掌握了他們的命脈,並認為佟浩傑將線索放在了家裡,所以他們要將這線索找出來,為此不惜滅門,對吧?」   蘇平應了聲嗯。   祁淵便繼續說:「那邏輯就不太對了。嫌疑人大約是凌晨五點才上門的,而早在昨天晚上九點他們就已經將監控視頻給凍結了……   那就很奇怪,他們早早在移動硬碟裡動手腳,說明他們早有心要上門,為什麼會等到凌晨五點?   不不不,重點錯了,應該說,他們為什麼要搞監控?知道監控有問題怕被佟浩傑真的看出來所以提前做了準備?那直接借刑禾通的手將佟浩傑騙走什麼的不就好了嗎?再讓他去查監控,豈不是節外生枝?   況且他查了監控後就立馬離開,接著刑禾通就暗中跟上將他打暈帶走,這豈不是確認了他只要查監控就肯定能發現什麼麼?這未免也太……」   太了半天,祁淵發現自己有些卡殼,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形容下去。   「所以我懷疑,是保安的問題。」蘇平輕聲說道:「咱們先前陷入了思維誤區當中——佟浩傑離開監控室,幾個監控機位拍攝的視頻就出了問題,未必是移動硬碟裡被動了手腳有什麼程序,而是……」   祁淵反應極快,立馬接話:「有人將佟浩傑離開監控室後,幾個關鍵機位的監控錄下來的後續視頻統統刪除,並將監控視頻凍結在了那一刻?」   「而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到這事兒的,只有保安。」蘇平補充道:「   或許佟浩傑在監控室就瞥到了重要線索,所以才會立刻將監控拷貝下來,並離開監控室找個地方慢慢調查。而這一幕,則被保安給看到了,並進而匯報上去,上頭通知刑禾通立刻將佟浩傑約出來將他帶走。   期間佟浩傑肯定回了一趟家,這事兒團夥高層應當也知道,並懷疑他在家中留下了什麼線索,所以犯罪集團在殺害佟浩傑之後又去了他家一趟。這樣,這樁滅門案才勉強算是合理。」   「可是……」祁淵又皺起眉:「不對勁啊,記得今早蘇隊你就說過這個事兒。犯罪集團往縣大隊乃至往我們支隊安插內鬼都還說得過去,往一個小區的物業裡塞人……這算什麼?沒道理嘛!」   「正常說是這樣,」蘇平輕哼一聲,撇撇嘴說:「但如果這小區是該團夥核心分子與某些大人物秘密會見、會談的地方呢?甚至於這小區,都可能是該團夥明面上的產業之一。   這麼多年時間下來,足夠該團夥野蠻生長一段時間積澱起相對足夠雄厚的資本,再一舉洗白了。   而這年頭,恐怕沒有犯罪集團不想著儘可能洗白的,至少該團夥核心需要有明面上的合法身份。畢竟沒人喜歡成天提心弔膽的生活,現在這時代對他們的壓力也相當大。」   祁淵若有所思,接著又輕輕點頭。   「不過這些都還只是猜測,並沒有任何證據。」蘇平又接著說道:「好在這個猜測應該靠譜,方向估計是沒錯的,照著這個方向查下去,總會有收穫才是。」   「能將這個團夥連根拔起嗎?」   「只能說盡力。」蘇平壓低聲音道:「如果先前沒猜錯,該團夥將句悅聞拋出來是為了吸引我們精力用句悅聞來掣肘我們的話,他們的核心人員應該在想辦法撤離了才對,最近幾天可能就會跑路。   如果我們能在他們跑路之前破了本案將該團夥搗毀,自然最好不過。如果不能的話,難免出現漏網之魚。如果只是在國內輾轉都還好說,如果讓他們出了國門……說實話就沒什麼希望了。」   頓了頓,他搖搖頭,又沉聲說:「最壞的結果,該團夥的『大哥』,這會兒恐怕就已經不在國內了。」   祁淵面色略顯黯然,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盡力就好。」蘇平拍拍他肩膀,說:「某種意義上說,把該團夥高層統統逼出國外,將來不及逃亡的成員全部抓獲,也算是搗毀這個團夥,也算是為民除害了。至於那幫跑了的人,只要敢再回來,那自然……呵呵呵!」   祁淵當然知道蘇平在安慰自己,但還是忍不住說:「只不過,如果不能將他們抓捕歸案的話,總歸是個遺憾。」   蘇平再次拍拍他肩膀,這次沒再多說什麼。   祁淵輕嘆口氣,也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蘇平手機又雙叒叕響起來了,這回是刑偵支隊二隊長胡秋雨打過來的,告訴蘇平他已經到了。   蘇平想了想,決定還是按照先前說的那樣,將指揮權暫時交給胡秋雨,他現在需要個相對安靜的環境,好好分析分析目前已經掌握的線索。   當然,這短短二十來分鐘裡,許多線索都已經變更,方向也略有調整,還得讓胡秋雨過來一趟,他好好交代交代再說,否則要查錯了方向,只會越努力走越偏罷了。   「投入到本案的人越來越多了啊。」祁淵抿抿嘴,說道:「算上特警,有百多號人了吧?要再把縣大隊的同事加進來,兩三百人?加入支隊這麼久,還是頭一回見這麼大陣仗呢。」   「別說你了,」蘇平翻個白眼:「我從警二十多年,也罕見一樁案子投入這麼多警力的情況——各種組織起來的統一的專項行動不算。   就是早十多年前,零幾年的時候,各類犯罪團夥比現在猖獗的多,也很少出動這麼多人的,一個大隊頂天了。而那會兒,比起八幾年九幾年,那幫人又要溫和得多……   只能說咱們,尤其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生在了個相當好的時代啊,當年的先輩們真的是拋頭顱灑熱血,腦袋別在褲腰上,現在環境已經好太多了。   當然,當年刑偵技術和現在遠沒法比,隊伍的平均能力素質方面也不如現在,很多時候只能依靠人海戰術。   而這年頭,已經在奉行精英化路線了,專業人才越來越多,比例同樣越來越大,許多早些年困擾我們的疑難雜案放在現如今,恐怕也都不算什麼。   就拿這樁案子來說,別看偵破起來特別難,走了許多彎路,可我們從出警立案到現在都還沒三十六小時……」   說起這事兒,蘇平似乎有特別多的感慨。祁淵也不打攪他,就坐在一旁默默的聽著,臉上帶了些許微笑。   聽了片刻,蘇平又喝了口水,然後忍不住摸根煙。   瞧見他再次點菸,祁淵正式宣布戒菸失敗,然後也摸了跟出來點上。   「對了。」抽了兩口之後,祁淵問:「我記得凃主任說過,臥底染有獨癮對吧?」   「嗯。」蘇平吐口煙霧,說道:「從他精心準備的諸多核心證據看,他並沒有背叛我們組織。   所以……你之前並不確定的猜測,應當成真了,即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染上了癮頭。   畢竟如果沒背叛自己的身份的話,即使不慎染上癮,也不可能瞞而不報。除非他有把握在功成身退之前將癮給戒斷。   可別說戒獨了,戒菸都要人命,他哪來的信心?而被逼無奈下染癮,被迫服毒,想來上頭也能理解,只是必須得強戒罷了,只要他腦子不抽風,肯定知道如何選。」   頓了頓,蘇平眉頭微微向上揚了揚:「怎麼忽然提起這個?難不成,你想到什麼了?」   「我也不太確定。」祁淵捏著下巴說道:「但一路追查到現在也沒發現該團夥有涉及獨品的跡象……總感覺這裡有點不太對勁。」   「這有什麼不對勁的?」蘇平輕笑:「毫無疑問,獨品生意這條線該團夥隱藏的非常深,別說咱們僅僅只查了三十多小時了,老晁他們追查這麼些年下來也什麼都沒發現。總之別著急,慢慢查就是。」   「不是啊,」祁淵趕緊解釋:「我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   誤以為自己更新了然後放心出(zhao)去(jian)浪(zhi),累成狗回到家發現忘了更……   幸虧回來得早…… 第573章態度   「通過肅清平寬、清安兩縣反過來揪出該團夥?」蘇平反問。   祁淵點點頭。   蘇平呵呵一笑:「先前跟你說過了的吧?該團夥很可能出了分歧,分割成了保守派與激進派,兩派甚至內部就在不斷的傾軋、攻訐。   雖然將他們抓獲之後,這幫傢伙一定會供出保守派的成員,可一旦我們開始行動保守派或許就會立刻捨棄現有的一切直接轉移了。   另一方面,我們現在時間很緊,真的騰不出手來,再針對市場展開什麼行動了,當務之急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將該團夥剿滅才是,千萬別節外生枝,免得又將其他團夥給牽扯進來。   當然不是說其他團夥咱們就不對付,市場就無視了,完全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在人手相對不夠時間偏偏又很緊的情況下,咱們只能一樣樣來,先搗毀該團夥,進而搗毀市場,最後再順藤摸瓜的將其餘團夥剿滅。」   「我懂。」祁淵輕輕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想法並非不可行,只是太過理想化,這關頭沒條件整。   蘇平話音剛落,手機再次響起。   他瞥一眼,見是荀牧打來的,便直接接通:「喂?又啥事兒?」   「你不是問我向劉局詢問下自首的人是誰嗎?」荀牧聲音很輕:「我問他了,但劉局不肯直接說。」   「不肯說?啥情況?」蘇平詫異:「他難道還信不過我們?」   「嚴格說劉局現在恐怕誰都不信。」荀牧嘖了一聲後回答說:「但聽劉局隱晦透露出來的意思,這個自首的傢伙目前處境貌似不太好,他在動用自己手上的資源想辦法將他給撈出來。   聽上去,只要把他給帶到安全屋,保證了他的安全後,劉局就會告知我們他的身份,並安排我們進行審訊了。但,在劉局把他撈出來之前,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關於他的任何事。」   「行吧,我知道了。」蘇平有些無奈,但還是表示理解:「劉局這麼做也有道理,畢竟信天翁的身份都能洩露,畢竟句悅聞有巨大的嫌疑,這種情況下再怎麼謹慎倒是都不為過。」   「是這個理,所以這條線暫時指望不上,等吧。」   「嗯。」   「對了,先別掛,還有件事。」荀牧的聲音再次傳出:「我讓老孟上縣城來找你,估摸著應該快到了,你安排下跟他見個面吧。你要不見也行,怎麼處理你自己看著辦。」   「某件事確定之前,先關他禁閉?」蘇平挑眉。   「關錘子,拿什麼理由?」荀牧罵了一句,隨後說:「想辦法牽制住並盯著他吧。」   「知道了。不過,認真說,老荀,你跟他相對比較熟一點,你覺得他有沒有問題?」   「不好說。而且正因為我跟他比較熟,容易受主觀判斷影響,我才讓他直接去找你的。你面對他,好歹能多少客觀理智一些。」   「那行吧,知道了。還有沒有別的事兒?」蘇平問。   「沒……」   「那我先掛了。」   掛斷電話,他看向祁淵。   祁淵隱約能猜到點什麼,不確定的問:「關於……孟隊的?」   「嗯哼,」蘇平默認,想了想後,忽然問道:「小祁,你跟他幾乎沒有交集……所以照你判斷,他有沒有可能……」   祁淵撓撓頭:「我不知道啊。但聽他昨天晚上決定參與本案時,說的熱血沸騰的那堆話,感覺不像是在演戲吧?」   「嗤!」蘇平撇撇嘴,翻個白眼:「漂亮話誰都會說,聽聽就好,至於演戲,要連這點演技都沒有還怎麼當內鬼?所以這些都做不得數。   想正確認識一個人,聽他說了什麼沒用,要看他都做了些什麼。但現在的問題就是,有的人一裝就是許多年,看他做了什麼,也不太靠譜,怪讓人頭疼的。」   祁淵沉默,不敢隨便插話。   「行了行了。」見狀,蘇平直接擺擺手,也不再多說,獨自陷入沉思。   很快,二十分鐘時間過去。   蘇平隱約察覺到有人走進了涼亭,立刻回過神抬頭看去。   「蘇隊。」就見孟雲益頓足,雙腳併攏,敬了個禮。   「嗯。」蘇平應一聲,輕笑:「你瞧上去有點緊張啊。」   孟雲益咽口唾沫:「大概猜得到什麼事兒,緊張……難免的。」   「過來坐吧。」蘇平指了指石桌對面的座位。   「好。」孟雲益應一聲,對邊上的祁淵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坐下摘了口罩。   蘇平卻半晌不言,沒有吭聲。   孟雲益再次咽下口水,乾脆自己主動說道:「蘇隊,看樣子,你和荀隊在懷疑我,對吧?」   「什麼時候猜到的。」蘇平淡淡的回一句,聲音毫無波瀾。   「凌晨吧。」孟雲益想了想,主動說:「或許更早一些,在老魏找到那堆工藝品之後。   我尋思著,那堆碎片應當是信天翁處理過後藏起來的,也能猜到裡邊可能有些關於犯罪團夥的核心證據。   但他從來沒告訴過我這些東西,很顯然,他並不信任我。而來自臥底的懷疑,很大概率會引起你們的重視才對,所以你們早晚得懷疑上我。   同時,關於那些工藝品的消息,你們都不與我說,今兒的行動似乎也有意無意的將我撇在一邊。   還有,小祁被拐了之後,某個自稱團夥高層的傢伙想自首,又偏偏聯繫了我並通過我聯繫上劉局……我就想,你們就算還沒懷疑我,潛意識裡應該也不再信任我了才對。」   「聽起來還蠻像這回事兒。」蘇平摸摸下巴,隨後挑眉問:「所以你,不打算解釋解釋?」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怪讓人頭大的。」孟雲益似乎也有些苦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先從信天翁這說起吧。」   蘇平嗯一聲,擺出傾聽的姿態。   「畢竟我不是他最開始時的搭檔,而是中途接手的,所以我想,他也確實不可能百分百信任我。」孟雲益放下手,說道:   「甚至可以這麼說,臥底了十年,見過形形色色的爾虞我詐,不停的勾心鬥角,無止境的在犯罪團夥中浮沉的他,恐怕已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懷疑早已成了他的本能,否則他活不到這個時候。   他能相信的只有他自己,以及他的信念。所以當他察覺到自己可能已經暴露的時候,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這個上線了。   哪怕他沒有暴露,十年了,以現有的刑偵手段以及對這類犯罪集團的打擊力度,依舊沒能觸及到該團夥的核心,他肯定意識到咱們內部有問題。同樣首當其衝的還是我。」   說完,他看向蘇平。   蘇平未置可否,只同樣靜靜的看著他。   他便再次開口解釋:「至於那個自首的人怎麼會聯繫上我……這個我真沒法解釋。不過我的聯繫方式也不算什麼秘密,如果隊伍內部真的有鬼,聯繫上我也不難。」   「問題不在於怎麼有你的聯繫方式,而是為什麼選中了你。」蘇平終於再次開口,只是語氣依舊平淡,明明是問句,卻以陳述句的口吻訴說。   「不知道,或許他只放心我?」孟雲益聳聳肩:「如果我是內鬼的話,我肯定不會給他劉局的號碼,至少得讓他不能提到我免得引起你們注意吧?」   蘇平挑眉:「有意思,不信任我和老荀,反而只信任你麼……但是……算了,我就直說吧,既然對方是打著自首的名號聯繫你的,你為什麼不直接問他小祁的位置,然後直接轉告我們,反倒把劉局的號碼轉告給他了呢?」   「他不肯說。」孟雲益扶額道:「他指名道姓要和劉局交涉,他願意向劉局陳述一切,其他人免談。我問他到底是什麼人,在犯罪團夥裡是什麼身份,他也不肯說。   當時情況可以說是十萬火急了,我也不敢拿小祁跟他們賭,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我就只能咬咬牙把劉局的號碼告訴他了。   之後我本想聯繫你們,但劉局又給我發了條消息,叫我別多管,別主動找你們,有什麼誤會等蘇隊你和荀隊找我,談開了就好了。」   蘇平挑眉:「劉局這麼說的?」   「你可以問。」孟雲益攤手。   蘇平又沉思了幾分鐘,接著雙目微眯,問:「所以,你果然知道小祁的身份?」   一旁的祁淵有些尷尬。   孟雲益瞥了他一眼,隨後點點頭:「大致猜得到,不過估計不太準確。」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道:「畢竟除非是技術人才,否則我們支隊很少接見習生,更別說受到你和荀隊重點關注甚至隱約有種當成接班人培養的感覺了。   所以只要不是傻子恐怕都能猜到小祁身份不簡單,但我也查過,小祁他們一家,除了小柴外沒在體制內的人了。   小柴嘛雖然厲害,可她也只是主任偵查員而已,讓你還有荀隊賣個不大不小的面子還成,但要讓你倆把他當成接班人培養就有點不夠格了。   當時我怪納悶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就忍不住查了下去,結果正好發現在小祁入職前不久劉局去過一趟省城,跟退休的祁老書記吃過一頓飯,回來後不久又來了趟支隊,之後小祁就來了……   當時我就隱約猜測,小祁恐怕和這位祁老書記有點關係,不過具體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蘇平挑眉:「找你這麼說……這位祁老書記比我想像中更無所謂嘛,他恐怕壓根就沒想過要做多大力度的保密工作,只要肯花點功夫其實都能大致猜到一點。   不過也對,說起來這其實也不是什麼醜聞,就算關係公開了也是天經地義的,就是從生活作風上也都找不出問題來,他的確不需要有太大的顧慮。」   孟雲益眨眨眼睛。   線索不太多,他聽得不是很懂,只是先前默默地將祁淵可能是那位的私生子或者孫子的可能性給排除了。   蘇平又抬起頭看向孟雲益。   他立刻正襟危坐,表情嚴肅不發一言。   「說實話,三言兩語的,我不可能完全相信你。」蘇平再次開口:「不過說起來你講的這些邏輯上也站得住腳……」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願意自證清白,自願接受組織的調查。」孟雲益立刻主動說道:   「或者要關我禁閉斷絕我和外界的聯繫也沒關係,我全盤接受。」   「自證清白?」蘇平終於笑了,嘴角大幅度揚起:「我倒是想聽聽,你打算怎麼自證?」   孟雲益直起來的腰板又彎了下去,頗為無奈的嘆口氣說:   「我就這麼一說……要真有法子我也不至於在這兒苦逼兮兮的跟你解釋了,你還不一定信。但我想總能有辦法的吧,我一個根正苗紅的刑警,還能莫名其妙被冤枉了不成?」   祁淵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別過頭去。   「別給我嘻嘻哈哈的,嚴肅點!還以為在胡鬧呢?」蘇平臉色又是一肅,哼了聲,說道:「穩妥起見,我沒有條件讓你自證清白,這段時間你就留在我這邊好了。」   「也行。」孟雲益立馬說:「我完全理解,並主動申請組織監聽我與外界的聯絡,在我身上放竊聽器也是成的,我……」   「那倒不用。」蘇平抬手指了指他肩膀:「把你執法記錄儀打開就好,我會定期看。」   孟雲益歪頭瞥了眼,隨後立馬抬手打開了執法記錄儀。   「記得留意電量,」蘇平又淡淡的補上一句:「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到時候要視頻有中斷,可別拿沒注意電量自動關機了這種理由來搪塞我。」   「……」孟雲益臉色一苦,但還是連連點頭。   想了想,蘇平又伸手一指:「看到那輛車了麼?」   「嗯。」孟雲益頷首:「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車上還銬著個同事,當時就有點好奇……大隊裡的內鬼就這麼被你們給揪出來了?真不愧是蘇隊,簡直牛批!」   「少來這套。」蘇平翻個白眼,隨後說:「去吧,去那車上等我。你要有閒心思,和他閒聊兩句也成,等會我過去找你。」   「啊?」   「啊什麼?」   「呃,沒事,我這就過去。」孟雲益立刻起身走出涼亭。   蘇平望著他的背影,呵呵笑了兩聲。 第574章一線之隔   聽到這笑聲,祁淵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問道:「蘇隊,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蘇平目光一斜,瞥了他一眼。   祁淵撓撓頭:「總覺得你笑的很奇怪。」   蘇平嘴角微微揚起,搖搖頭沒解釋,並岔開話題問道:「小祁,關於這事兒你有什麼看法?」   「我覺著吧……」祁淵本能的看了眼孟雲益離去的方向,才說:「孟隊基本上都解釋清楚了,如果真有劉局的背書的話,我想應當沒什麼問題才對吧?蘇隊你覺得呢?」   蘇平聳聳肩,依舊位置可否。   過了小片刻之後,他才輕嘆口氣,問道:「你覺得我為什麼要讓老孟全程開著執法記錄儀?」   「大概是監督他吧。」祁淵想了想,說道:「又或者說,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噢?」   「孟隊這事兒,認真想想無外乎兩種可能。」祁淵補充說道:「要麼他確實有問題,那麼咱們現在要做的無外乎就是搜集證據而已。   但目前來看我覺得這種可能性應該並不大,畢竟他不太可能拿著劉局的話來撒謊,太容易被揭穿了。   而剛剛我就說過,如果有這劉局的背書,那我想他的嫌疑應當就可以初步排除了才對,畢竟站在劉局的位置上,如果沒有相應的把握,他不可能……反正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   另一方面,他是清白的,那再仔細想想,咱們懷疑上孟隊,真的只是因緣巧合嗎?會不會是該犯罪團夥的某些人在背後有意無意的進行引導呢?   且不論這種可能性究竟大不大,但只要存在,那我覺得咱們就不得不防。而這會兒讓孟隊保證自己的執法記錄儀處於二十四小時開機狀態,根本目的我想就是避免落人口舌了吧?   只要沒有了藉口,幕後布局之人就沒法再去攻擊他,也即是對他的一種保護了,同時也是避免咱們的精力消耗在內部懷疑當中。   再結合以我對蘇隊你的了解,在我看來,保護的目的恐怕還佔了大頭,你還是不願意懷疑他,或者說你傾向於相信他……對嗎?」   蘇平嘴角揚的更高了些。   等祁淵說完,他才緩緩點點頭:「不錯,這段時間下來,你的進步真的很大,至少看待問題的角度廣了許多,學會從正反兩方面去分析了。」   「那麼……」祁淵又繼續說道:「這一系列事件其實都已經有了方向,或者說,縣局縱火爆炸案、佟浩傑遇害、滅門案都將脈絡查的差不多了,接下來的取證工作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完成即可,嫌疑人也早晚能一個個揪出來……   就只剩最初,也是最根本的那樁案子——信天翁遇害碎屍案沒解開了吧?咱們是不是應當回歸……」   「嚴格來說,並非碎屍案,他沒有被分屍。」蘇平搖搖頭:「是傷害致殘與故意殺人。   按照法醫與痕檢現場勘查得出的結論看,他是被人控制住後,斬斷了雙手手掌與雙足腳掌,之後再以連弩殘忍射殺——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他們殺害信天翁養的那隻金絲猴用的也是同樣的手法。   我這些時日就一直在琢磨這件事,他們為什麼要以相同的手法殺害信天翁與金絲猴呢?這種手法,會不會是某種懲戒方式?那麼他們又幹了些什麼……   還有作案動機的事兒。他們到底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將信天翁給殺害?引發這一系列案件的導火索究竟是什麼?   而單單看信天翁遇害的案子,他剛被控制的時候並沒激烈反抗,反而還留有僥倖心理,這說明他本身並不知該導火索為何。   但另一方面又有個矛盾——信天翁是知道自己身份以暴露的事實的,甚至猜測自己可能隨時被該團夥殺害,所以才想方設法的去定製各種工藝品以承載自己搜集到的核心證據,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留有僥倖心理?」   祁淵張了張嘴:「這事兒我倒是沒注意,但蘇隊你一提,還真奇怪的不行了……沒道理呀,一方面信天翁知道自己身份暴露甚至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另一方面被該團夥控制的時候卻又有僥倖心以至於沒反抗。   甚至不能叫僥倖心了,該團夥對付他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也即他有信心犯罪集團的人不會在這個時間段對他下手……」   「所以只有一個解釋,」蘇平再次點上根煙,接話說:「他在整理手中核心證據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事兒。並結合該團夥明明知道了他的身份卻沒對他動手這一客觀事實,猜到了團夥不動手的原因。」   祁淵眨眨眼睛,蘇平這話說的有點繞,他腦子一時半會轉不過彎來。   「句悅聞。」蘇平彈彈菸灰,也不在賣關子,直接說:「先假設我們目前獲得的線索都為真,且調查方向正確——事實上就目前而言我至少有八成把握保證咱們的大方向沒出錯。   那麼有兩點尤為重要:一,老孟並未背叛我們,並未背叛組織,信天翁的情報並非是他洩露的;二,句悅聞,真的與該團夥高層有著合作,彼此狼被圍奸……」   頓了頓,他吐口煙霧,又輕聲說道:「那很明顯,信天翁的消息,是句悅聞透露給該團夥的。換句話說信天翁暴露的時間恐怕比他預料中還早的多。」   「不是,」祁淵忍不住開口插話,納悶的問道:「句悅……」   他終究不太敢直呼其名,抿抿嘴便轉口說道:「句局他怎麼會知道信天翁的事兒?孟隊才是信天翁的上線吧?而且理論上應該是唯一上線,只有他才知道……」   「呵,天真。」蘇平冷笑兩聲,搖頭說道:「我問你,句悅聞在市局是什麼身份?」   「常務副局啊。」   「還有呢?」   祁淵一臉懵逼。   蘇平翻個白眼:「身為民警,哪怕只是見習的,但你也著實不該忽略這條重要線索——我問你,咱們公安必須服從誰的領導?」   「市政……」祁淵脫口而出,但緊跟著就察覺到不對,回憶起了自己臨畢業前參加統考時做過的試題,立刻改口:「不對,是檔的領導。」   「那就對了。」蘇平壓低聲音說:「常務副局,同時也是檔組副書記啊。而信天翁當臥底莫非是被開除檔籍與公職了嗎?顯然不是,他組織關係什麼的可統統都還在。   這種情況下,只要句悅聞他有心,就不難查到信天翁的真實身份。而某種程度上說句悅聞和該團夥可以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理應提醒該團夥注意信天翁才是。」   祁淵眨眨眼睛:「那該團夥為什麼不將信天翁給清理了?」   「因為他們並不是依靠自己發現信天翁的。」蘇平淡淡的說道:「如果是信天翁自己暴露倒也罷了,但如果他是因組織關係而導致暴露,那麼他一死,我們徹查,便很可能將句悅聞給暴露出來。」   頓了頓,他又輕笑道:「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信天翁並未查到核心證據,而他們並不想與我們公安撕破臉,所以才一直放著信天翁沒動。   但,信天翁有長期服毒的指徵,這說明該團夥對信天翁也並非全然不管不顧不聞不問,很顯然,他們想將信天翁徹底控制住,獨品便是手段之一,畢竟就是鐵打的漢子,也基本不可能熬過癮頭髮作的痛苦。   但他們現在依舊殺害了信天翁,且目前已有的情況表明他們並不知信天翁刻畫在那堆工藝品碎片上的相對核心的證據。   那麼便有三種可能了:   其一,就是最初時說的,信天翁猜到該團夥不殺害自己的原因,即他可能查到了句悅聞。   其二,其實和上一個可能沒什麼區別,只是更進一步,信天翁不但查到了句悅聞,甚至可能還查到了句悅聞與該團夥核心人員見面甚至掌握了見面的地點。   這裡做一個補充,信天翁提供的那些核心證據裡並沒有關於句悅聞的事,應當是還沒來得及將之添加上去,也就是說,這事兒就發生在近兩天。」   祁淵順著蘇平的思路想了下來,點點頭:「那再結合佟浩傑遇害一案看,邏輯上基本沒太大的問題了。   即,問題就出在佟浩傑所住的小區上。信天翁查到句局秘密來到該小區與犯罪團夥核心人員見面,而同時佟浩傑也發現了信天翁進而發現句局。最終因為這事兒,信天翁、句悅聞雙雙遇害。」   說到這兒他又皺眉嘀咕道:「可信天翁他們又是怎麼暴露……」   話沒說完,他便立馬反應過來,當即自問自答道:「是了,之前猜的,小區保安。保安見到了信天翁,而恰好句局與團夥核心人員見面這事兒相當命案,單憑此,就足以讓犯罪人下殺手了。   畢竟犯罪團夥和我們有著本質的不同,他們不講證據,且在極端敏感的事情上理應信奉的是『寧錯殺不放過』。   另一邊,佟浩傑調取監控,也看到了信天翁及句局,這一幕又被保安看在眼裡,匯報上去,所以該團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讓刑禾通將佟浩傑騙出來並殺害。   最後,他們理應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便拿佟浩傑的父母為要挾,讓他按照他們的吩咐,在他被抓的時候將句局抖出來而不暴露其他,讓我們的注意力吸引到句局身上,為他們逃離爭取時間。」   蘇平嗯一聲:「大概是這樣。」   「那第三種可能呢?」祁淵又問。   「其三則是,」蘇平抿抿嘴,說道:「該團夥可能因某些原因已經與句悅聞決裂,他們不再需要為了掩護句悅聞而留著信天翁,加上信天翁一直沒有變節的跡象,對組織可謂相當忠誠,對他們而言則是個巨大的威脅,便乾脆將之剷除。」   頓了頓,他翻開筆記本掃了兩眼,重新整理了下思路,點點頭說:「或許三者兼有,句悅聞與該團夥最後一次見面後,彼此關係出現了不可彌合的巨大裂痕,偏生他們發現信天翁查到了句悅聞及團夥核心分子。」   放下筆記本,蘇平眼珠子迅速轉動,腦力全開思索起來,過了十幾秒又說道:「那我們回歸到剛剛作案手法的問題上。   假使這一猜測沒錯,他們選擇剁手跺腳並以弓弩將信天翁活活射殺,除了洩憤或者懲戒等標稱原因之外,會否也代表著與句悅聞徹底決裂的態度……   不,理應不至於,對他們這種人而言,沒有朋友與敵人這樣粗淺的關係,彼此只講利益。   換句話說,就算他們彼此關係產生了裂痕乃至決裂,也不會這麼幼稚的釋放這種『勞資跟你撕破臉了』的信號,畢竟說不準什麼時候,又得再次抱團合作。   何況釋放出這種信號,除了讓句悅聞心生戒備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意義。那麼難不成是提醒麼?提醒句悅聞他已經暴露了,讓他早做準備?」   祁淵腦袋有點暈。   繞了許久之後,他才問:「既然已經決裂,他們為什麼要提醒句局?」   「很簡單,句局準備越充分,我們要對付他就越難,被牽制的精力自然也就越多,而他們爭取到的時間也就越充足,逃脫的把握能更大幾分,不過是利人利己罷了。」   祁淵撓撓頭:「有點複雜……」   「理就是這麼個理。」蘇平說道,想了想又補充說:「當然也不排除別的可能。畢竟別忘了,該團夥內部很可能還產生了分歧成了兩大派系,說不得這內部隱患也是句悅聞與他們產生裂痕的原因。   以殘忍的手段殺害句悅聞、佟浩傑,乃至滅了佟浩傑滿門,甚至於劫持你……這些手法都太過激進,應當是激進派的手筆,那麼……」   說到一半,他卻又不繼續說下去了,只低下頭抓起筆,並將筆記本新開一頁然後在上頭寫寫畫畫起來。   祁淵雖然好奇蘇平又想到了什麼,但看他這副狀態也不敢打擾,何況剛剛蘇平說的他也沒消化完畢,只知道他們距離真相或許只有一線之隔了,便乾脆不發一言,靜靜的坐在邊上整理思路。 第575章行動   不久後,王兆又打了個電話過來。   「怎麼?」蘇平接通後直接問道。   「已鎖定嫌疑人謝英凡,他目前就在家裡,也就是北中村如意巷A77棟301室內,我們觀察到室內除他之外還有十三人,客廳裡擺了兩桌麻將……   簡單說,共有八人正在打麻將,五人在炸金花,謝英凡則在到處遊走『觀戰』中。不過很奇怪,謝英凡的車都已經被交警隊那邊的人依法扣留了,他怎麼還跟沒事人?」   「可能通知被老荀給暫時押下了吧,再說扣留也只是批下了扣留手續,還未對車做實質性的處理。」蘇平回答。   「也對。」王兆應一聲,又問:「那蘇隊,咱們現在怎麼整,要不要立刻行動將他們給拿下?」   「那十三人,什麼身份?只是謝英凡的同事、朋友,還是嫌疑人?」   「這我也不知道吶。」王兆說:「不過我看他們玩挺大,妥妥的涉及聚賭了,要不咱們直接拿下再說?」   「等等。」蘇平立刻制止,然後問道:「你們那有多少人?」   「不包括我和方常,共七個兄弟,還有六名特警,其中主副狙擊手各一。嗯,咱們都便衣,暫時應該還沒被發現。另外狙擊手已經在第一時間到達最佳狙擊點。」   「那成,那就先別輕舉妄動,小心布控,等我……算了,我現在身上吸引的目光恐怕不少,就不過去了,我去指揮車上指揮著吧。」   「好,那我們等你。」   「對了。」蘇平又問:「早上技術隊那邊整理出了一份名單,我單獨發給了連你在內的幾個信得過的兄弟……怎麼,你沒看?」   「看了啊,怎麼了?」   「你看了怎麼不確定聚集在謝英凡家裡的是不是嫌疑人?」蘇平納悶道:「難道有名單之外的嫌疑人露頭了?」   「不是,」方常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名單只是名單而已,又沒有照片,我們怎麼辨認嘛。又不是新出場個角色他腦袋邊就會浮現字幕給出他的身份和名字。」   「倒也是,我忙糊塗了。」蘇平應一句,隨後嘖一聲:「話說回來,小王你竟然開的擴音?」   「呃,蘇隊你聽我解釋。」王兆立刻說:「沒開擴音,咱倆戴耳機呢,我手機能同時連兩對藍牙耳機,方常他也能聽見能說話的。」   「行,知道了。」蘇平呵一聲:「方常是吧,我記住了。」   王兆那邊傳來一陣異響,咚咚咚的。   「咋了?」   「方常摔了一跤,耳機掉在了地上。」王兆解釋。   蘇平扶額:「沒什麼事的話,先掛了,我去指揮車上再跟你們說。」   「好。」   掛斷電話後,蘇平便站起身,同時瞥了祁淵一眼。   祁淵立馬跟上——他也挺好奇的,在支隊混了這麼久,他還沒上過指揮車呢。   這玩意兒,顧名思義就是用作遠程及移動指揮所用,通過智能執法記錄儀等錄像、錄音、對講與集群對講等設備進行實時的指揮及交流。   為保證信號傳輸穩定可靠低延時,以及對數據進行必要的加密,指揮車集成了許多各式各樣的重要設備。而且指揮車本身,也僅僅只是多媒體通信指揮系統的一環罷了。   整個指揮系統,可以說複雜得很。   其包括而不限於Hanhsx超短波通信系統、HanhsxCDMA多通道圖像傳輸系統、無線會議系統、中控系統、遠程視頻會議系統、投影顯示系統、信號存儲系統、衛星TX移動前端、衛星控制終端、單兵發射前端、衛星定位系統等。   而指揮車就相當於一個移動的輸入輸出埠,相當於將室內的指揮系統搬到了車輛裡。   是以整個指揮車造價不菲。   而這輛指揮車也是跟著二大隊隊長胡秋雨一塊過來的,此時胡秋雨就坐在這裡頭進行指揮。   瞧見了蘇平,胡秋雨立刻站起身打了個招呼:「蘇隊。」   祁淵也對胡秋雨打聲招呼,隨後立馬好奇的看了看車內的布置。   然後他發現自己看不懂……   車裡無數複雜的儀錶盤,他根本摸不透這玩意兒是怎麼操作的——雖然以前上學的時候其實有教過一些皮毛,但對他們專業而言並非考點再加上沒有見過事物,時間久了他也就忘光了。   所以他能勉強看懂作用的之後車上的幾塊屏幕以及幾個麥克風……   「來活了,」蘇平則點點頭說道:「騰兩塊屏給我,和小王、方常他們連接上,嗯,他們目前都在北中村如意巷附近。屏幕記得做好分屏,我先總體看上一遍。」   「好。」立馬有操作員點點頭,與王兆、蘇平等刑警、特警進行連接。   他們一隻耳朵都已經戴上了耳機,方便隨時接收指揮命令及互相交流,另一方面也能同時監聽環境音。   「蘇平呼叫行動組,聽到回答。」蘇平接過小話筒,喊了一句。   「收到。」王兆、方常等人一一回答。   蘇平迅速掃了兩眼屏幕,兩個顯示屏此時都分成了3×3的形式,各九個小框,共十八個。   其中十五個是各民警身上的執法記錄儀拍攝、錄製的第一視角移動畫面,另外三個則是王兆、方常安裝在現場附近的攝像頭拍攝到的第三視角視頻。   藉助這三個畫面,蘇平迅速的大致判斷出其餘十五人的大致位置,便又接著問道:「布控完畢了嗎?」   「布控完成,目的單元樓已被我們隱晦包圍。」王兆回答說:「暫未發現除目標外的其他可疑人員出現,也未發現有可疑人員在觀察我們,完畢。」   「我剛擺脫技術隊的同事,發了份新的名冊給你了。」蘇平又說:「上邊有嫌疑人的戶籍照,部分有過前科的嫌疑人,還有正、側身的半身照,你再好好看看,現場除了目標謝英凡外是否還有其他嫌疑人在裡頭。」   「是。」王兆立刻回答。   這時方常又問:「蘇隊,幹嘛要這麼麻煩,直接破門抓人不就好了嗎,到時候這些人是什麼身份不都一清二楚?反正別的不說,這些傢伙聚眾賭博,我們完全可以……」   「如果條件允許,我想放長線釣大魚。」蘇平淡淡的說道:「倘若這些都是嫌疑人,那麼,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等他們散了,很可能會與其他嫌疑人接觸。」   「他們沒理由這麼蠢的吧。」方常又提出反對意見:「對該犯罪團夥而言現在可是非常時期,上頭肯定早有交代讓他們小心,短時間內應該不會線下接觸了,接觸的也只會是外圍成員而已。」   「也是。」蘇平挑眉,揉揉太陽穴,想了想說:「那你們見機行事吧。」   「我們剛觀察到,有人出來買煙了。」蘇平又說:「咱們先進樓裡準備,等那人回來敲開門,咱們立刻行動衝進去。」   「注意安全。」   「放心,都穿了防刺服。」   蘇平頷首。   隨後就見屏幕上的畫面出現了相當程度的重合,隨後又迅速分開,顯然民警們集合了起來,隨後分批逐個進入單元樓中,在四樓隱匿著。   期間王兆在三樓樓處貼了個針孔攝像頭,不過指揮車這邊沒畫面,想來那個針孔攝像頭並不支持遠程傳輸信號。   到了樓梯拐角,王兆立刻蹲下,取出個設備打開盯著,通過他身上的執法記錄儀可以發現,設備屏幕顯示的正是三樓走道的畫面。   同時他對著樓上打了個手勢,是以如果有人下來,讓上邊的同事先將人給攔下並制止其發聲。   蘇平點點頭,又說:「小王,現場就交給你指揮了,完成後聯繫我。」   王兆悶悶的回了句嗯。   「行了,這裡的指揮權還是交給你。」蘇平拍拍胡秋雨的肩膀,又抬起手在祁淵眼前晃了晃:「走了。」   「哦!」祁淵立刻跟著蘇平離開指揮車,路上又忍不住問:「蘇隊,那麼小個屏幕,還給分成了九個小畫,這怎麼看啊?太吃力了吧?」   「條件所限,沒有辦法。」蘇平回道:「不然你以為圖偵就只是單純的盯著監控看麼?又或者你以為圖偵是人人都能幹的?哪有那麼簡單!小區監控還好點,咱們刑偵這塊可沒這麼容易。」   祁淵哦一聲:「那我現在能幹什麼?」   「等就好了。」蘇平說:「我們主要是動腦,指明方向。我記得我和你說過好些回了吧?怎麼還問?」   「我記得的,所以我問我能幹點什麼。」祁淵撓撓頭:「我經驗還是比較欠缺,蘇隊你邀我提思路的話,我倒是勉強能說說我的想法,有時候誤打誤撞說不定還能有點用,但這樣動腦子指方向的活我真不成。」   「你小子,倒是越來越謙虛了,跟誰學的?」蘇平頓足看向他。   「呃……這不是重點啊,」祁淵眼角抽了抽:「我就覺得,師兄們都在一線幹活,我在這啥事沒有,總不太好,就想問問我能幹些什麼事兒。」   「得了,再讓人逮著機會把你綁了讓我再救一次?」蘇平聳聳肩:「老老實實逮著跟在我身邊,你就算綁了大忙了。   你現在還是見習警,見習見習,注重多想、多看、少做、少說,儘快積累經驗走上正軌,免得因為業務不精能力不濟反而好心辦了壞事。   這近一年來你成長倒確實飛快,但還不夠,能力太不穩定了,就像金老爺子筆下的段譽似的,功夫時靈時不靈,這可不行,咱們也不敢讓你獨當一面,你說是不?」   「道理我都懂,可是……」   蘇平回過頭,認真的看著祁淵,看了幾秒鐘,才拍拍他肩膀。   他知道祁淵其實依舊走不出心裡那道坎——雖然他的身世算不上打擊,甚至可能現代還有不少人幻想過某天冒出一對土豪夫婦對他們說自己是他們的親生父母……   再加上受起點孤兒院海量實際背景很牛批的偽孤兒主角的影響和薰陶,類似於祁淵身世這種事,人們的接受程度已經比幾十年前要高得多了。   更何況祁淵他爹仍舊是他親生父親,只是他親爺爺「不太對勁」而已。   可終究還是有點不適應,用祁淵的話說,就挺禿然的。   蘇平也沒經歷過這樣的事兒,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   最終還是祁淵自己走出來,擠出點兒笑容。   「喏?」蘇平默默掏出煙盒子遞給他。   「謝謝,不抽了。」祁淵擺擺手:「今天抽了好些,還是停了吧,好不容易戒掉可別再抽上了……」   「不是,」蘇平手又往他方向伸了伸:「你不說想找點事兒做嗎?這包煙抽完了,幫我扔一下,順便再幫我買包煙回來。」   「啊?」祁淵眨眨眼睛。   「不幹?」   「乾乾幹。」祁淵接過煙殼子,本能的晃了晃。   「嘿你還不信我咋滴?」   「沒沒沒,本能。」祁淵趕忙轉身一溜煙跑了。   蘇平在他身後嚷嚷道:「小心點別再叫人給拐了!」   這回他當然是沒再碰到啥子意外的,很快就回來了。   路過門禁的時候,他忽的靈機一動,眼睛往監控室瞥了眼,正好看到四名保安坐在裡頭圍成一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祁淵眯了眯眼,立刻挪開目光,若無其事的路過。   正好這時,蘇平也在往這兒走來,瞧見祁淵就立刻對他招了招手,祁淵便乾脆小跑著過去,然後將煙遞給他。   「手機給我一下。」蘇平又說。   祁淵默默解鎖遞過去,蘇平接過,手指頭在屏幕上一划拉,就還給了他:「成了,煙錢我微信上幫你接受了。」   祁淵嘴角一抽:「就二十塊錢,沒必要啦……」   「噓,別嗶嗶。」蘇平擺擺手,接著眼睛迅速往監控室那邊瞥了眼,然後將祁淵拉過來點兒輕聲問道:「你剛經過監控室的時候,看到點什麼了嗎?」   「就看到四個保安在裡頭圍坐在一圈。」祁淵瞭然,立馬回了一句,接著又說:「我就知道蘇隊你不可能特地叫我去扔煙殼子再買個煙,這才是蘇隊你的目的吧?」   蘇平聳肩:「他們對我肯定很戒備,我去看的話啥都看不出來,倒不如讓你『路過』一趟,我在外頭瞧瞧他們的反應。」   頓了頓,他又問:「怎麼,你就看到他們圍一塊兒,沒別的了?」 第576章自首者   祁淵怔了怔,又仔細回憶了片刻,隨後搖搖頭:「沒什麼太大的反應,瞧著他們應該也並沒有看到我。」   蘇平斜了他一眼,又伸出一根手指頭對著監控室門隱晦的勾了勾。   「嗯?」祁淵一愣,立刻回頭去看:「奇怪,這門什麼時候關了?我剛出去的時候分明還是開著的。」   「我過來的時候,有個人瞥到我,然後站起身故意左右看看,伸了個懶腰然後低著頭過來把門關上了。——我估計就是想佯裝沒發現我的樣子,儘可能自然的去關門,戲還蠻多。   但事與願違,他演技怪差的,想要表現的自然些結果反而太刻意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勁來。」   「那,咱們要去把他給拿下嗎?」祁淵立刻問道。   蘇平搖頭:「先不。咱們整這一出的主要目的並不在於抓人,而在於確認咱們先前的判斷。至於抓人,等有證據再說吧。」   說著蘇平便直接轉身離去。   祁淵自然立刻快速跟上。   一路走回到剛剛帶著的那個涼亭中——蘇平似乎意外的喜歡這兒——兩人又在石桌兩頭分別坐下,蘇平又從口袋中摸出拿包煙,拿出來在巴掌上敲了兩下,隨後才將外膜撕開,摸出跟煙遞給祁淵。   祁淵掙扎一下,終究還是克制住了,擺擺手表示不抽,然後問道:「蘇隊你都習慣抽之前拍一下煙的麼?」   「嗯,這樣菸草緊實些,味道更濃,更有勁兒。」蘇平說道。   「這樣啊。」祁淵瞭然的點點頭。   「哈哈,逗你的。」蘇平啪嗒一聲將煙點上,隨後說:「其實味道上沒什麼區別,至少我感覺不出來。   只不過這樣菸草不至於掉的哪兒都是,不然一掏口袋,指甲縫裡全都是碎菸絲,那感覺可膩歪。」   祁淵眼角一抽,隨後敷衍的哦了一聲。   蘇平也不在意,緩緩轉頭,看向孟雲益和刑禾通所在的那輛車上。祁淵見了,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離得不是很遠,祁淵視力還算不錯,看的相當清楚。   那輛麵包車有三排,此時刑禾通在中間那排,閉目假寐,而孟雲益則在後排摳著指甲縫。   縣刑偵大隊副隊孟雲益坐在副駕駛,戴著耳機,也不知道在聽寫什麼,一手扒在方向牌上,身子有節奏的微微搖晃……   「這個老孟,挺會享受還!」蘇平翻了個白眼。   「他這是借『懶政』來擺脫自己的嫌疑吧?」祁淵若有所思:「某種程度說他現在應該挺尬的……」   「尬什麼?」蘇平嗤一聲,說:「他就是不想審刑禾通,用這種方法來跟我抗議呢!   抗議個屁,他想審我也不會讓他審,當迴避條款是擺設麼?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一個隊伍裡的人,彼此關係其實也算不錯,哪能讓他主審?我只不過讓他去看好刑禾通而已,想那麼多幹什麼。」   祁淵乾咳兩聲,岔開話題:「話說,蘇隊,就讓他們這樣在車裡待著,真的沒問題麼?就算不放心縣局縣刑偵大隊,總該信得過看守所吧?那咱們也該在確定嫌疑後把人送看守所才是……」   「等等,你這邏輯我沒理清楚。」蘇平有點兒納悶:「什麼叫『就算不放心縣局縣刑偵大隊,總該信得過看守所』?   咱們支隊都只是名義上指導縣刑偵大隊罷了,更別說看守所,我對平寬縣看守所可以說毫無了解,天知道裡頭是什麼個情況?把人送進去領不出來了咋辦?   還是說你覺得在犯罪團夥看來,看守所、監獄這些地方不需要滲透?又或者他們滲透不進去?開什麼玩笑?讓自己人返點事兒塞進去能有多難?別說犯人,拉攏獄警啥的也不比拉攏咱們刑警難,甚至應該更簡單些。   再說了,刑禾通能送進去,老孟呢?把他也給送看守所去?不瞎搞麼?」   「那也沒理由就這樣讓他們待車裡吧。」祁淵反問道:「不行的話送回支隊裡去?」   「嗯。」蘇平這回倒是沒反駁,反而點點頭贊同道:「我也這麼想的,待在我們身邊不僅麻煩而且還有一定的危險,相對而言支隊要比這裡安全得多,也方便得多。   不過暫時騰不出人手把他們送過去了,畢竟還得防備著兇手在路上動手什麼的,必須確保安全才行,所以怪麻煩……   害,也不打緊就是,實在不行我像縣局申請下使用警用直升機,有本事那幫憨憨把咱直升機給打下來。」   祁淵嘴角又一陣猛抽:「直升機……先不說他們有沒有內能力,要真有那膽子把咱直升機給打下來的話……上頭怕是得用飛彈轟他們了吧?」   「那肯定。」蘇平挑眉:「就目前來講上頭給他們的定義仍舊是『犯罪團夥』,畢竟『敵人』這兩個字分量太重不會輕易上升到這個層面。可一旦他們真過了線,上升到了這個等級,額呵呵呵!   現在還是咱們公安跟他們對壘,到時候換成武警,他們可就不那麼講證據了,一旦確認是敵人,那麼摧毀即可。而各式各樣的偵察、反偵察裝備,玩死他們沒商量。」   說完,蘇平又摸出手機瞅了眼,輕笑道:「老荀又摸到幾條線索,看來查交通探頭這個方向果然沒錯,這幫傢伙也忽略了交通探頭,或者說忽略了交警這條線。」   「就算他們沒忽略,恐怕也沒轍吧?」祁淵接話說:「畢竟交通探頭可不好整,凍結畫面之類的方式分分鐘就被看出問題來,要被刪除剪切了一小段也很容易被發現,就算交警隊裡他們同樣有人,也不好動手腳。」   「確實。」蘇平應道,隨後收回手機,抬頭瞧了瞧天色,說:「天馬上又要黑了。」   「今天晚上,該團夥會對我們動手嗎?」祁淵忍不住問。   「理論上不會,」蘇平搖頭:「目前看激進派應當已經被妥協派給全面壓制了,至少他們二者應當也在僵持當中,否則我們沒那麼容易把你救出來。   所以,激進派騰不出手對付我們,而妥協派……如果他們會輕易動手的話就不叫妥協派了。不過也不好說,妥協派自然也不可能是一昧的妥協,必要時照樣會出手。」   「比如呢?」祁淵趕緊問道。   「比如,核心人員準備在今晚逃離,」蘇平淡淡的說:「那麼妥協派與激進派很可能達成一致,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牽制我們的精力為他們出逃爭取到時間。   而方法就難說了,比如已經用出來的,向句悅聞潑髒水;又比如故意暴露些許重要但非核心的窩點,我們自然得派人去搗毀該窩點,精力也就自然被牽制了;再比如,就像你說的,派人攻擊、襲擾我們。   不過最後這點可能性不大,那幫犯罪分子再怎麼豪橫也只不過是幫烏合之眾罷了,在咱們有準備的情況下要敢來襲擾,保準他們一個照面就被統統拿下了,其實能牽制到的精力和拖延的時間並不多。   何況這種襲擾無異於讓那幫傢伙自殺,我想該團夥核心人員手裡頭應當也沒那麼多這般死心塌地的死士吧?」   「也是哎。」祁淵點點頭:「那我們應該可以放心……」   「放心個屁。」蘇平翻個白眼:「不排除對方腦抽的可能,還是小心為上吧。」   搖搖頭,他又接著說:「或許咱們可以考慮考慮,先對『四哥』方添浩下手了。另外五哥『石明泰』的落腳點也必須儘快查清楚。其他四個先不說,至少這兩個已經有眉目的人決不能讓他們跑了去。」   祁淵眨眨眼睛,有些納悶:「所以咱們到現在為止竟然一直都沒有對這個所謂的四哥動手?」   「先前擔心打草驚蛇,所以沒抓他,反正這人已經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了,跑不了。」蘇平搖搖頭。   「派人盯梢了?」   「嗯。」蘇平輕輕點頭:「不但有我安排的人,還有燕鷗等線人也在盯著他。」   話音剛落,蘇平手機再次響起。   他嘿了一聲,立刻掏出手機瞧了一眼,便接通問道:「喂?怎麼說……什麼?等等,你讓我想想……」   說著,他翻開筆記本,琢磨了一會兒後,又道:「行,我知道了,你先拖住人,我打個電話給劉局再說。」   言罷,他便掛斷電話。   祁淵立刻問道:「怎麼了蘇隊?」   蘇平擺擺手顧不上回答,又將手機放到了耳朵邊。   幾秒後,他捂著嘴壓低聲音問了幾句話,離得最近的祁淵都聽不清他講了什麼,只聽見幾個詞,諸如「派人」、「方添浩」、「確認」之類的。   片刻後蘇平放下手機,操作了幾下後又立刻將他放耳邊,這次他倒是沒捂嘴也沒壓低聲音了,直接說:「你讓那人接電話。」   又過了一小會兒,他接著說:「嗯,我是蘇平。說實話,事關重大我信不過你,剛我和劉局聯繫過了,並臨時編了個口信,你現在立刻聯繫劉局問清楚口信是什麼,再回復我。如果對得上,我放人。」   隨後又等了半分鐘上下,蘇平微微一笑,說:「你把手機還給他吧,我讓他放人。」   緊跟著交代幾句,他就掛了電話。   祁淵一臉好奇,但念及剛剛蘇平刻意壓低聲音的模樣,便也識趣的沒問。   畢竟這個涼亭裡就他和蘇平倆,他這麼幹想要瞞著誰可想而知。   但沒想到,蘇平收起手機後反而笑眯眯的看著他,問道:「咋了,不好奇到底發生什麼事?」   祁淵眨眨眼睛,有些搞不懂蘇平到底在搞啥子了。   「嘿,」蘇平倒是一下猜出了他的想法,又輕笑兩聲,解釋說:「我壓低聲音捂著嘴倒不是想瞞你,而是對劉局擺個姿態,用這種法子告訴他我很注重這件事而且很注重保密,小心到了極點罷了。   要不這麼做,他可能壓根不會對我說實話。就這樣他還猶豫了許久才告訴我實情,不過無所謂,我能猜到。只不過我差點懷疑他是不是想乾脆借我的手不留痕跡的把方添浩給……」   祁淵大概猜出來了:「所以,那個聯絡劉局自首,並將我所在告訴劉局的妥協派的核心人物,就是方添浩?」   「對。」蘇平點點頭:「他自然想保住方添浩的,但他派人將方添浩撈出來,跟我派人逮住他,其實沒區別,他只要讓方添浩活著不落到該團夥激進派手裡即可。」   祁淵:「可劉局先前不是並不信任我們麼?他……」   「左右權衡之下,選擇相信了吧。」蘇平說:「而且他也沒辦法,方添浩現在就在我手中。   但……只要我不知道方添浩是自首者,就算我與該團夥有關係,也未必會冒險去將方添浩送走或殺害,他依舊有機會把人救走。我想這也是先前他猶豫的原因。只是最後,他還是選擇信任我。」   「說起來,如果蘇隊你都有問題,那整個支隊恐怕也沒人可以信任了。」祁淵立刻說道。   蘇平撇撇嘴,說:「這個方添浩也是個憨憨,酷愛腦補,發現了我安排在他邊上的便衣同事後竟然以為是激進派的人要對付他。   所以他一下子草木皆兵疑神疑鬼的,慫巴巴的向劉局尋求保護,這也是劉局先前認為他處境不太好的原因,實際上就目前而言他安全的很。」   「很正常吧,」祁淵乾咳兩聲:「他們這樣刀頭舔血的人,難免敏感。」   「也是這個理。」蘇平站起身說:「雖然有些出人意料……但自首者是方添浩,是六大核心人員之一,再好不過了。」   祁淵跟著起身,接著又遲疑的問:「萬一他都不知道大哥二哥他們的身份怎麼辦?」   蘇平斜了他一眼,如看傻子一般:「要你是方添浩,身為前任野生動物園園長,你能捋起袖子給個全然不知根知底的傢伙賣命,組建個龐大的犯罪集團麼?」   「呃,信天翁不說管事的都是老二麼?方添浩也可能是給老二賣命吧?」   「那我們就去逮老二,再通過老二查『大哥』,總之就是順藤摸瓜。」蘇平說道。   「所以,」祁淵又問:「我們現在去審方添浩?」   「不,方添浩我已經交給劉局了。」蘇平搖頭說:「我們得去幹另一件事兒……」 第577章算計   「什麼事?」祁淵趕緊問道。   「來了你就知道了。」蘇平搖搖頭,隨後徑直往自己的車走去。   剛走到車子後邊,他忽的發現了什麼,眼睛一眯,腳步也頓了頓。過了一小會兒,他就忽然轉頭對不遠處的王常勇大聲說道:「老王,我帶小祁去見個人,問點事兒,這邊你看著點!」   王常勇隱約聽到有人在叫他,摘下耳機探出頭來。   蘇平又說了一遍,他立刻打個ok的手勢表示收到了,蘇平便直接鑽進駕駛室,又摸出手機發了幾條消息,便插入鑰匙發動車子。   祁淵這時剛好拉開後排座門。   「滾前邊來!」蘇平翻個白眼:「我開車你坐後排?把我當你司機?膽子挺肥啊!」   「沒沒沒,沒有那意思!」祁淵趕緊解釋道,隨後繞著車屁股兜到了副駕駛位置,開門上車,拉好安全帶。   接著他又岔開話題問道:「蘇隊咱們現在要去哪裡啊?」   「去見個人。」   「誰?」祁淵問道,同時大腦飛速運轉,又脫口而出:「石明泰?」   「不是。」蘇平搖頭:「找他幹什麼?」   「他不是團夥老五麼?老四被劉局帶走了,那我們……」   「可石明泰在團夥中負責的是標本與珍貴植物這一塊。」蘇平說:   「而先前老孟說過了,他名下的公司具備相應的動植物標本製作及運輸、售賣的資格執照,也具備部分名貴植物的經營許可權,也就是說,他負責的生意基本是合法的。   所以說,至少在查到他的犯罪證據之前,找他的意義並不大。」   「那我們現在要去見誰?」祁淵問道:「難不成是蘇隊你的線人?」   「也不是。」蘇平再次搖頭:「我名下的線人倒確實是不少,不過平寬縣這邊是個空白,主要還是分部在幾個區中。」   「那我們去見誰?」祁淵更加納悶且好奇了:「情報掮客?」   「越扯越離譜了啊!」蘇平斜了他一眼:「別問,早都跟你說了,到了地方你就能知道。」   「所以是我認識的人咯?」   「不認識。」   「那為什麼到了地方我就能知道?」   「你TM今兒咋回事兒?這麼囉嗦?」蘇平拍了拍方向盤,滿臉不耐煩。   祁淵縮縮脖子,不敢再扯東扯西了。   蘇平這次要跑的地方還蠻遠,開出縣城後還一路往西走。   走了有十多分鐘,依舊沒到目的地的跡象,祁淵自覺得雙眼越來越沉,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   蘇平見狀,嘖一聲,抬手將他那邊的車窗拉起來大半,自己這兒的也收起了許多,免得他吹著風著涼。   緊接著,迷迷糊糊中,祁淵仿佛聽見蘇平喊了聲「劉局」……   ……   半個鐘後,祁淵趕到一陣顛簸,不由得睜開眼,發現天已經完全黑了,可車依舊還在開著。   鄉道也沒什麼路燈,還凹凸不平不大好走,車開的也不快。   「這是……」祁淵有些懵:「蘇隊,我們怎麼跑這來了?」   「我說了,見個人。」蘇平說道。   緊接著他就打了轉向燈,在前邊相對開闊的路面靠邊停了車。   「到了?」祁淵問道,同時順手就想解開安全帶。   「沒,抽根煙。」蘇平搖頭,接著從口袋中摸出煙,點上,抽了兩口,之後又取下手機退出導航,指頭在屏幕上迅速滑動,不一會兒就發出嘖的一聲。   「怎麼了蘇隊?」祁淵好奇:「難不成被導航帶偏了?」   「沒。」蘇平擺擺手,將手機掛回手機架上,又把手伸出車窗彈了幾下菸灰,才接著說:「有尾巴!」   「嗯?」祁淵悚然一驚:「我們被跟蹤了?」   「是啊。」蘇平淡淡的說道:「離的不遠不近,跟蹤技巧還算可以了。」   話音剛落下,就有輛車從後邊的彎兒中跑了出來,隨後迅速超過蘇平這輛停在路邊的車,並漸行漸遠。   「喏,看到了吧,那輛車就是其中之一。」   祁淵咽口唾沫。   但很快他又想到蘇平上車前刻意對著王常勇嚷嚷了一句,就問:「蘇隊你是刻意把消息放出去讓他們來追的?」   「嗯。」蘇平頷首。   「可你說的這麼模糊,他們怎麼知道你要見誰?又怎麼保證他們一定會追出來呢?」祁淵又問。   蘇平大拇指往身後戳了戳:「車屁股上貼著枚定位追蹤器呢!還是在我上車前才發現這玩意兒。   不過我尋思了下,這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兒,就決定留下它,然後喊老王一聲看看能不能把我要帶你去見那個人的消息傳出去,能的話最好,不能其實也無所謂,他們發現我開的方向後應該也會搞事。」   「所以說這個團夥也知道蘇隊你要找的人?」祁淵覺得自己腦袋有點不夠用了,納悶的說:「而且他們也清楚,蘇隊你要找的人對他們有巨大的威脅?所以才在察覺到你的意圖後派人來搞事兒?」   「差不多就這個意思。」   「那就更奇怪了。」祁淵嘖一聲:「既然這人對他們威脅這麼大,他們幹嘛不直接幹掉他嘞?」   「因為不敢。」   「別逗我玩了蘇隊,」祁淵扶額:「這幫傢伙連我們警察都敢殺,還是滅門這麼狠辣決絕,連縣局都敢炸,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的?」   「但,這個人他們真的不敢殺。」蘇平呵一聲,說道:「除非他們膽大包天到,敢進山地支隊駐軍中搶人頭。」   「啊?」祁淵張了張嘴:「山……山地支隊?」   「就是武警省總隊山地作戰支隊。」蘇平淡淡的說道:「也是咱們的目的地。咱們要找的人,受到山地支隊的看押控制,同時也是一種保護。」   「他到底是誰?為啥要來找他?」祁淵愕然。   「黑客。不過現在應該叫他紅客了。」蘇平道:   「技術還算高超,而且他不僅僅只擅長軟體這塊而已,硬體這塊也相當擅長,曾經改進過某中距離無線傳輸協議,不但大大增加了傳輸距離,還增加了傳輸帶寬,降低了延遲及穩定性。嗯,協議名字我記不住,一長串英文。   所以曾經犯罪入獄後,上頭很快就有人找到了他,並與他達成了個協議,讓他為部隊信息化建設而服務,也即加入山地支隊信息作戰大隊。」   「聽起來很牛批的樣子……」祁淵若有所思:「可這根該犯罪團夥有什麼關係?」   「知道他拿手絕活之一是什麼嗎?」蘇平問道,隨後又自問自答:「偽造各種證件。」   「可……證件信息什麼的,貌似都在專線內網裡儲存著吧?理論上來說黑客技術再高超也沒什麼用啊,他還能篡改戶籍資料庫不成?」祁淵更加納悶:「何況他不都被山地支隊看押控制著了麼?還能搞這種事?」   「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蘇平回答道,同時手指一捏,直接將菸頭給掐滅了,隨後丟出車窗,又重新點了根,接著說:「你說的不錯,他沒能力動戶籍資料庫的資料。   但誰跟你說偽造證件需要入侵及篡改資料庫了?」   「啊?」   「首先你應該知道,現如今公民的基本身份信息,其實毫無隱私可言。」蘇平吐口煙霧,說:「想要得到詳細的身份證、護照等信息其實不難,不僅僅包括證件號、發證機關與有效期,還包括上邊的證件照。」   「所……所以呢?」   「接下來的事兒就簡單了。」蘇平淡淡的說道:「只需要通過人臉識別檢索出與目標模樣相對接近的人的證件,將其偽造出來,為其附磁。   只要能做到以假亂真——只需要能騙過車站、機場的識別系統——目標就相當於有了個全新的身份。而有了全新的身份,他們才在極端情況下也擁有了退路,至少可以用假身份證與護照逃出國境逃到海外去。」   祁淵若有所思:「言外之意,我們要找的人就掌握了這種手段?」   「嗯。」蘇平說:「而且只有他造的最好,最難辨認真假。」   「可……還是那個問題,他不是被看押了嗎?」   「有一句話叫堵不如疏,還有一種刑偵方法叫設套緝捕。」蘇平輕笑道:「他相當配合。當初放人的時候我們也起了這方面的心思,並達成了相應的協議。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實際上此前我對這事兒也並不了解,都是之前打電話時,劉局透露給我的。」   「呃……」祁淵愕然:「也就是說,誰找他偽造過證件,偽造的是什麼證件,咱們都清楚?」   「對。而且為了保護他,再加上設套本身並不能作為證據……」蘇平解釋道:「所以咱們並不會立即動手,只會盯著他偽造出的證件的動向。   一旦確定目標離開,咱們就會立刻進行追蹤,然後在合適的時間緝捕,並將那人摘的乾乾淨淨。理論上在知道他的犯罪分子眼中,他屬於不得不為部隊辦事但還時不時搞私活的傢伙。   而我想,如果該團夥核心成員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的話,那理應早早就聯繫過他,委託他幫忙製造假身份。只是這個時間恐怕很長,或許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但沒關係,只要幹過,只要有跡可循,總能查到的。」   頓了頓,蘇平接著說:「該團夥老大老二等人不總神神秘秘,且極端小心謹慎麼?想到這個人,我就尋思著,他們恐怕得吃下太過小心的虧了。」   「而……」祁淵反應倒也不慢,立刻明白過來:「有人跟著咱們,是不是就確定蘇隊你的判斷沒錯,他們很可能確實聯繫過這個人?」   「對。」   「那他們為什麼不動手?」祁淵問:「這算是他們的命門了吧?這種時候可以說火燒眉毛了,動不了那人還動不了我們麼?他們應該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對我們動手才是。車開在路上,製造個車禍什麼的……」   「沒那個必要。」蘇平淡淡的說:「他們此前應當並不知道我們和那人的關係,可既然我準備去找他了,就意味著這事兒已經暴露,就算殺了我們,也可以另外派人去找他。   更何況如果他們對咱倆動手,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上頭立刻就能確定那人肯定『有問題』,進而甚至無需派人,只要與山地支隊聯繫讓他們直接審查那人即可。   所以正確的做法並非阻止我們,而是確認我們的目的。一旦確認了我們真的是要去找他,而不是找恰巧在這個方向上的什麼人,那麼該團夥尚未撤離的核心人員,就會當機立斷,放棄已經沒條件轉移的大量資產直接迅速跑路。   以上,理應是他們的思路。而也只有這樣,他們才有一點可能,搶在我們確定他們的假身份之前離開。畢竟如果這事真的相當久遠的話,想要查清他們的身份也需要時間。   同時我還能確認,他們暫未轉移走的資產,一定龐大到了個相當誇張的程度,以至於他們到現在都不肯孤注一擲的直接走人,顯然是在抓緊一切可抓緊的時間轉移財產。」   祁淵說道:「那我們應該快馬加鞭趕緊過去啊,怎麼還停在這半路……」   「忘了麼,我先前說過,咱們與他,與武警方面都有協議。」蘇平嘴角揚起:「要查這事兒,何必親自過去,只需要與山地支隊聯繫就行了。」   「那我們還跑這麼遠……」祁淵扶額。   「不跑這麼遠,怎麼確定我的猜測呢?」   「也不對啊,」祁淵又問:「蘇隊你開始時不知道車上有該團夥安裝的跟蹤定位器,那你當時想的顯然不是算計該團夥,通過他們的行動來印證自己的判斷吧?」   「嗯,」蘇平頷首:「我本來安排了人,在小區門口等著,製造個偶遇讓他趁機問我這麼晚了去哪兒,然後我報個山地支隊附近的地名出去,好通過監控室那四名保安將我的目的往上傳,以此試探該團夥的。   結果正好發現了車上有跟蹤定位器,那就不用那麼麻煩、那麼刻意了,直接喊一聲帶你見個人,然後開車走就搞定。而他們果然沒讓我失望,呵呵!」   頓了頓,他又冷笑兩聲,說:「半個鐘前我就確定了確實有尾巴在後頭吊著,當時就聯繫劉局了,這半個鐘兜兜轉轉,同樣也是在跟他們拖延時間。   不出意外的話,劉局那邊,應該已經有了點進展了吧!」 第578章見面(兩千字小章第一更)   祁淵汗顏。   他發現蘇平這幫人腦袋裡的彎彎繞繞真的多,他覺得自己要跟蘇平他們對上的話怕是得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尤其蘇平,看著濃眉大眼的像是個暴脾氣的莽夫,情商也低的令人髮指,但心眼兒同樣一點都不少……   正這時,忽然抬手用臂彎捂住嘴,打了個噴嚏。   他打的挺猛地,手上的菸灰都落了許多,好在沒將鼻涕啥的給噴出來。   隨後他揉揉鼻子,又抽了張溼巾將菸灰擦乾淨,便斜了祁淵一眼:「總感覺你在罵我。」   「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祁淵否認三連。   蘇平再次斜了一眼,下巴微揚。   「那蘇隊,聽你的意思,其實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帶我去見誰誰誰麼?」祁淵趕緊岔開話題問道。   「也不說,說起來確實要帶你去見個人,而且順路。」蘇平說道:「即使沒人跟蹤,山地支隊也得跑一趟。」   「那我們現在就在這兒幹坐著?」   「人還沒到,得稍微等一會兒。正好順便拖延一下時間,故布疑陣。如果等我們處理完你的事兒,老荀那邊正好確定了團夥其餘四名核心成員的身份甚至直接抓住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祁淵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抽完這根煙,蘇平再次上路。   就這般一路走走停停,過了有一小時,他掏出手機瞧一眼,這才露出微笑的表情,然後不再多拖延時間,徑直往目的地而去。   路上祁淵曾掏出過導航瞧了眼——導航上其實並沒有山地支隊駐地的具體位置,但他可以問駐地附近的地點然後直接搜,所以看出來蘇平其實一直在繞路。   但這會兒蘇平不繞了,所以十來分鐘後就到了目的地。   雖然導航上搜不到,但其實山地支隊的駐地也並非特別隱秘,畢竟這就不是一支保密級別非常高的部隊,所以遠遠地,祁淵就看到了支隊哨站。   有武警官兵攔下車,讓蘇平降下車窗,然後分別檢查了他和祁淵的證件與樣貌,當然也免不了順便測個體溫,確認一切都沒問題之後才放行。   山地支隊相當於旅級建制,但作為野戰部隊,駐地範圍要略大於其他常規旅級單位。   不過也並沒有大太多,所以又開了一會兒祁淵就瞧見了營房,隨後蘇平停車。   兩人下了車,直接往一棟營房走去,祁淵也不敢多問,只低頭跟著。   營房門口有戰士值崗,遠遠地就伸出手豎起巴掌示意蘇平倆停步。而蘇平走到了他身前約三五米處才停下,隨後敬了個禮,自報身份。   戰士回個軍禮,隨後說了聲請稍等,他通報,便側頭對著肩膀處的對講機打報告。   對講機中很快傳來「放行」二字,他才側過身,但依舊沒放行。   蘇平明白他的意思,主動交出了配槍、手銬、警棍等警械,又看向祁淵。祁淵乖乖照做。   又有兩名戰士從營房中出來,搜過身後,點點頭表示沒問題了,便直接退走。   站崗的戰士這才說了聲「請」。   「謝謝。」蘇平再次敬禮,就帶著祁淵走進了營房。   一路來到四樓,又有名戰士在這等著,瞧見蘇平便直接敬禮,說聲請跟我來,便轉身在前面帶路。   蘇平也不說什麼,跟在他身後。   一路走到走廊盡頭,戰士立定,向右轉,隨後敬禮:「報告!蘇隊長已帶到!」   「來!」   戰士放下手,上前一步打開門,側身。   蘇平對他點頭示意,隨後讓祁淵跟上,便直接走了進去。   祁淵落後了一步,而他剛踏入室內,身後的門就被關上了,嚇他一跳。   這也讓他更加好奇,這陣仗,到底是要見誰?   他忍不住抬頭迅速打量了眼環境,接著又是微微一愣。   嚴格說,這是個一室一廳,室是什麼作用不清楚,廳則是辦公室。   房間被牆壁隔開,有多大不好說,廳卻不小,目測有二十平,深處擺了四張辦公桌拼接而成的大桌子,有三個辦公位,兩側則是一列列碩大的鐵柜子。   而靠近門口這,還有張小茶几和一套黑皮沙發。   此時黑皮沙發上坐著三人,一人穿著軍裝,兩人穿著警服。   穿著軍裝的祁淵不認識,只看肩膀上掛著的二毛四的軍銜的話,倒是能判斷出是大校,也即該支隊的負責人之一,不過是支隊正委還是支隊長就不清楚了。   另外倆穿警服的,祁淵雖然說不熟,但卻也認識……   一人肩膀上扛著的銜章碩大無比,上有銀色橄欖枝環繞國徽半周,正是省內唯一的一位副總警監——華衛功華廳。   另一人頂著二監警銜,祁淵曾經也見過他幾面,不是劉局還是誰?   他心中更加納悶,華廳和劉局在這兒幹什麼?況且,劉局現在不該正忙著呢嗎?畢竟蘇平先前正好有個針對該團夥的算計,而且方添浩也落入了他手中……   「人到了,你們聊。」這時,那位上校卻忽的呵呵一笑,雙手按了下膝蓋直接站起身。   劉局與華廳也站起身,跟他寒暄兩句,然後目送他離開。期間蘇平一直沒插話,祁淵也重新低下頭一聲不敢坑。   雖然現在知道了自己爺爺挺牛批的,可……   砰地一聲,門再次關上。   華廳露出微笑,目光落到了祁淵頭上:「你就是小祁吧?」   「哎,我是。」祁淵一愣,趕緊應一聲,然後說:「廳長好。」   華廳呵呵一笑,點點頭:「年輕人精神頭很足啊。看樣子,小蘇給你培養的還算不錯。」   說完他又看向劉局。   劉局乾咳兩聲:「小祁啊,你應該知道自己身世了吧。」   祁淵點點頭,同時暗暗猜測,這大概就是劉局找他的原因了……吧?   剛想到這,就聽劉局又說:「華廳對你很感興趣,想見一見你。當然,還有一位,同樣想趁著這機會見你一面。」   說著他看了蘇平一眼,就見蘇平杵在原地發呆,並不接話。   「啊?」祁淵則更加錯愕,想不通到底還有誰要見他。   「老師,」正這時,華廳忽然看向那房間門,說:「差不多了,您看?」 第579章方針   房門緩緩打開。   「這門的質量還挺好,半點異響都沒有。」祁淵胡思亂想道。   其實他大概猜到是誰要見他了。   劉局親自作陪,華廳口呼內行……呸,口呼老師,又應該與他有點兒關系所以蘇平帶他來見此人……   除了那位沒見過面的「親爺爺」,他想不到還能有誰。   很快有位目測六七十歲的老人走了出來,面容瞧上去,果然和祁淵有幾分相似,和祁淵的父親祁郊就更像了,那眉眼,那鼻子,簡直就像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   祁老左右瞧瞧,目光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隨後笑呵呵的說道:「都別站著呀,坐,都坐,咱們坐著聊吧?」   「老師您先做。」華廳走上前來,伸手想攙扶著祁老,劉局也走了兩步,口擺了個「O」,似乎想喊姑夫,但最後出口的卻成了祁老。   當然他不可能犯這種錯誤,那個無聲的「姑夫」是故意擺出來和祁老拉近關係的。   「不用不用。」他擺擺手:「別看我糟老頭子一個,身子骨還硬朗。行啦行啦,都坐下吧,你不坐我不坐的,得謙讓到什麼時候去了?」   這話一出口,蘇平就默默的在角落坐了下去。   祁淵眼角一抽。   關於蘇平為什麼能力出眾且功勞卓絕卻仍舊只是副隊的原因,他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   不過有了他打頭,其餘幾人倒確實也不用再那般你讓我我讓你了,先後都坐了下去。   祁老目光迅速在祁淵身上又掃了幾眼,不過沒停留多久,很快便挪開落到了華廳身上,說:「小華啊,這兩年來,真是辛苦你了。」   「沒有的事,都是分內職責,應該的。」華廳面露微笑:「而且最近這些年實際上都很安穩,並沒有多少壓力。」   「那就好。」祁老點點頭:「雖然身子骨還行,但畢竟是老啦,何況到了這一步,我也著實幫不了你多少忙了,接下來的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去爭取。」   「學生只要做好分內的事,不出差池,對得起組織的培養,對得起人民的信任就夠了。」華廳微笑:「其它的,學生我不強求。」   「這心態好。」祁老豎起大拇指:「組織辛苦培養出了我們,我們就得對得起組織消耗的資源,要做有用的人。」   「老師教訓的是。」華廳微笑不變。   祁淵坐在蘇平邊上,豎起耳朵靜靜聽著他們的話,卻大氣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蘇平則乾脆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也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同樣在傾聽。   不過想來發呆的可能性應當更大一些,畢竟蘇平對這些話術什麼的從來都不感興趣。   說起來這幫老傢伙還真是麻煩,彼此分明都知根知底的,但嘴上說話卻一個賽一個的好聽,講的大義凜然半點都挑不出刺。   不過要做不到這點的話,恐怕也爬不到他們的位置吧。   唯一能插上話的只有劉局,不過劉局也沒講幾句,更多時候同樣是在聽。好在兩人也時不時的和他講些話,倒不至於冷落了他。   這份本領是目前的祁淵壓根不具備的,他完全無法在聊天的時候兼顧其他人……   不知不覺中重點落到了劉局頭上。   就聽華廳問道:「說起來,小劉你之前上報的那個團夥……」   他頓了頓,劉局便自然而然的接話道:「這團夥確實不好解決,目前有線索表明,它竟然在鄰市幾個轄縣中紮根了整整十年之久,我市平寬縣同樣也有他們的活動痕跡。」   這卻是直接將責任大頭都推到鄰市去了。   祁老則端起茶盞抿了口,他已經退休,倒是不好主動插到這些事兒來。   但華廳當然不會冷落了他,他雖退休但人脈還在,何況他們還是名義上的師生關係,除非祁老犯了致命錯誤並且被人查到晚節不保,否則他都會盡力維持良好關係,免得讓人說他不尊師重教不識感恩什麼的。   於是聊了幾句他就看向祁老,問道:「老師您怎麼看?」   祁老擺擺手:「我一糟老頭子能有什麼看法,你們商量就是了。」   「老師過謙了,您經驗豐富,自有真知灼見。」華廳說道。   祁老只是擺手。   華廳便說:「老師又想考校學生了。那這樣,學生大膽提提意見,有不當之處還請老師指正。說起來,好久沒聽老師教導了,真有些懷念。」   「你呀!」祁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點頭道:「那你說。」   華廳沉吟幾秒,便道:「很明顯,咱們隊伍出了點問題,肯定有幹部在給這幫傢伙打配合,這方面必須徹查。   也只有把給他們通風報信的蛀蟲給打掉,該團夥,才有被徹底給拔除了的可能。如若不然,就是搗毀這個犯罪集團,某些人也不過只是換一雙白手套而已,小劉你說是嗎?」   「對的。」劉局嚴肅的點點頭。   與此同時,祁淵則想道,華廳說的看似只是句廢話,並沒有多少營養,但實則不然,他是在給劉局定方針下指示,讓他以內部自查為主。也是在給他底氣,讓他放手去查。   與此同時劉局又說:「事實上,多虧了小荀和老蘇這兩位刑警精英,也多虧了刑偵支隊近些年的不懈努力、辛苦工作,我們已經有了相當眉目,也有了懷疑目標。   只等證據確鑿,我自然會上報市偉、省廳、省偉等,聯合檢方與紀偉妥善處理好此事。」   「市偉的意見,多聽。」祁老忽然輕聲說道:「該上報的要上報,一定要慎之又慎,把一切都辦妥當,證據確鑿,千萬別冤枉了好同志。當然了,更不能放過蛀蟲。」   兩人連連點頭。   三人又閒聊一陣,華廳與劉局確認了大方針,同時祁老的面子上也都能過得去。   而這些話其實都是說給蘇平聽得,目的就一個,讓他放手去幹,別顧這顧那。說難聽點,劉局留著他這樣的得力幹將,這時候不當一柄利劍使用,什麼時候用?   最後,祁老終於看向祁淵,輕聲說道:「孩子……」   晚安 第580章爺孫   祁淵立馬坐的更直了,雙手放在膝蓋上,渾身僵硬的很。   「孩子。」祁老看他表現,忍不住露出微笑,再次喊了一聲。   「哎……哎!」祁淵這才反應過來,連連應道,但緊跟著卻又卡殼了,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祁老。   其實在來之前祁淵就想過將來與祁老見面後該怎麼面對他。   他原以為,畢竟是自己爺爺,且畢竟已經退休,雖然恐怕也難免多少會有點緊張,但應該不至於太過不堪才對。   可沒想到真見面之後,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祁淵也沒想到,正因為眼前這位退休的老書記是自己的親爺爺,他反而更加緊張、拘束。   更沒想到,這樣的大佬,哪怕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站在他面前,自己就像做錯事了一般,只覺口乾舌燥。   別說他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蘇平,這會兒不也靜靜的坐在那……   祁老人老成精,當即便道:「孩子,咱們出去聊聊吧?」   想了想,祁淵點點頭站起身。   蘇平見了也跟著站起來。   劉局立刻拉住他,對他使了個眼色,隨後壓低聲音說道:「他們爺孫倆嘮嘮嗑,你跟過去幹嘛?」   隨後又立刻對祁老說:「祁老,您隨意,我和老蘇談談關於搗毀該犯罪團夥的行動方針,就不作陪了。」   「沒事兒,」祁老擺擺手:「正事要緊,你們好好商量。   隨後他就帶著祁淵走出了房間,走到過道。   此時左右都沒人,祁老也不擺什麼架子,半倚在防護牆上,又伸手摸出包煙,遞給祁淵。   「謝謝,我不抽,戒了。」祁淵連連擺手。   祁老微笑:「戒了好啊,抽菸沒什麼好處。」   隨後他又問:「你這名兒,誰給你起的?奇冤……不太好,有機會的話最好改個名字。」   祁淵沉默。   祁老又問:「你爸爸現在叫什麼名字?」   「您沒查到他麼?」   祁老:……   祁淵成功把天給聊死了。   不過老人瞧著不太在意的亞子,又自顧自的說:「祁郊,是吧?交給別人撫養的意思麼……唉!」   「那不是別人,」祁淵抿抿嘴,很認真的說道:「他也是我爺爺,並不是什麼別人。」   「呵呵呵,孩子,恐怕在你心裡,我才是那個『別人』吧?」老人失笑,隨後取出根煙,點上抽了兩口,跟著又說:「可對我而言,他才是別人。」   祁淵皺眉。   「都無所謂了,你也別太在意,我無意與打擾他現在的生活。」老人忽然話鋒一轉,搖頭說道:「他都已經快五十歲的人了,人生過去了大半,有些事兒不知道也無妨,知道也沒什麼意義。   甚至可以這麼說,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非但對誰都沒好處,反而可能整出許多麻煩事兒,倒不如就叫他安安穩穩的過下去。」   「那我呢?」祁淵抿抿嘴。   「你不一樣。」祁老搖頭說道:「你還年輕,有著無限的可能。而說起來我對你們父子倆也確實心存愧疚,我想補償補償你,至少能給你個相對公平的環境,至少保證在你有能力的前提下,不至於被那些關係戶給擠下去。」   「謝謝。」祁淵回道。   老人再次露出笑容,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聲說:「我還以為,血氣方剛的你會很排斥這些,會覺得自己的人生被別人給操控了,又或者,看不慣這些事兒。」   「我不是個迂腐的傻子。」祁淵輕輕搖頭,說:「您說的那種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事兒,我不會做。」   祁老滿意的點點頭,接著又說:「我有關注過你,小荀和小蘇他們倆對你評價都很高。他們倆我也有所了解,挺有才,也挺傲。   尤其是小蘇,如果不是有真本事的話,他或許會賣我個面子,但絕對不會給你好臉色,更不會誇獎你。所以能得到他們這樣的評價,還蠻難得的。   可惜……或許你能當個好刑警,成為一個精英級的偵查員,但你的性格並不適合從政。」   「我知道。」祁淵終於略略放開了一點兒,輕輕點頭說道:「可能是從小經歷的原因吧,我情商蠻低的,而且可能是受蘇隊影響,我也很排斥官場裡的那些彎彎繞繞……   多少學了點東西,有了些這方面的意識,卻也是為了自保,不至於在不知不覺之中得罪人。」   「所以說,你不適合從政,至少目前不適合。」祁老輕嘆口氣,說:「情商什麼的可以培養,只要你有心總歸會越來越好的。   但很顯然,你並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就像你說的,你做的那些都只是為了自保罷了。   如此,你將來頂了天,能爬到小蘇現如今的位置,但更進一步基本沒什麼可能,即使有我的面子也沒用——畢竟雖然現在我還多少有些人脈,可再過幾年,誰還記得我這糟老頭子?   至於你幾個叔伯兄弟……他們不太成器,你別太指望他們。」   祁淵搖搖頭:「以後怎麼樣我不知道,現在我只想對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對得起我頭上頂著的國徽,踏踏實實做好自己的工作即可。不是因為這個警察夢的話,當初我也不會報考警校。」   「是啊,以後怎麼樣誰有說得準。」祁老卻只聽到了他第一句話,再次露出微笑,隨後拍了拍他肩膀,問:「你……有什麼需要的麼?能滿足你的,我都……」   「沒有。」祁淵抿嘴搖頭,接著微微皺眉。   祁老不以為意,只當他忽然想到了需要的,不由抬了抬下巴,讓他繼續說下去。   片刻後,祁淵輕嘆口氣,道:「硬要說的話……我希望您也能給蘇隊一個機會。」   「噢?」   「他是個好警察,不該只因為不屑於去阿諛奉承,就被人如此打壓。」祁淵輕輕握拳,說道:「不論他當初是因為什麼原因照顧我,對我總歸是有知遇之恩的,如果可以,我想幫他。」   「他啊……」祁老緩緩眯起了雙眼,走到垃圾桶邊,將菸頭掐滅。   「不行麼?」祁淵抿抿嘴,有些失望。   「不是,某種程度上而言,讓他更進一步,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祁老搖頭說:「我只是沒想到,你開口竟然是為了他。」   祁淵立馬說道:「那麼……」   「等等,先別急。」祁老搖頭說:「你先仔細想清楚了,讓他更進一步究竟是好是壞。」   他沒理解這句話,脫口便問道:「什麼意思?」   「身為二把手,更多時候,只需要執行即可。」祁老淡淡的說道:「即使情商低點兒也沒關係,只要能力足夠就好了。   但如果更進一步的話……他將舉步維艱。因為現在的他,是個相對來說非常純粹的警察,而不是一個政客。你硬將他推到風口浪尖上邊,將來得罪了什麼人,或者擋了誰的路,恐怕……不得好死。」   祁淵張大嘴。   「你心是好的,但可千萬別好心辦了壞事。」祁老輕聲說:「不如你先找個機會問問他的意思,再告訴我吧。我說過,如果真的需要,這都只是舉手之勞——趁著我這糟老頭子暫時還有點用。」   「謝謝。」祁淵認真的說道,緊跟著他想了想,吸口氣,又補充說:「謝謝爺爺!」   「不錯!」祁老臉上起了些許溝壑,滿意的點點頭:「還算有點腦子,也能拉的下臉,不算沒得救。」   祁淵擠出少許微笑。   「還有別的什麼要求嗎?可以一併說了。」   祁淵搖搖頭。   「沒關係,你不用急著回答我,什麼時候想到了,什麼時候說就好。」祁老再次拍拍他肩膀。   尋思片刻,祁淵試探著問:「爺爺,不考慮性格方面因素,您是希望我當名純粹的刑警呢,還是……從政?」   「嚴格來說,都不希望。」祁老很直接的說道:「刑警畢竟危險,而官場同樣如此。甚至從商也是,商場如戰場嘛。其實不管什麼領域,想要爬到一定的高度,總是伴隨著一陣陣腥風血雨。   所以,單單從『爺爺』的角度來說,我僅希望你能當個普普通通的中產階級,吃喝不愁、有房有車、收入穩定,再娶個跟你三觀契合的媳婦,生下一對兒女,無災無病無痛的過完這一生。」   「我也想。」聊到這個話題,祁淵更加放鬆了許多,點點頭說道:「不論怎麼想,中產階級、小康之家,都應該是幸福感最高的一群人了。」   祁老點頭。   「但……」祁淵又接著說:「總要有人負重前行。我是個挺喜歡,也挺容易自我感動的人,為他人負重前行,以自己的肩膀扛起風風雨雨……這種感覺我很喜歡,這也是我警察夢的由來。   曾經中二時的我,認為警察是英雄,而我想當英雄。現在其實也一樣,我喜歡這種感覺,尤其在蘇隊、荀隊的庇護下,我能不去考慮那麼多彎彎繞繞,只需要做好本職的事就好,這種感覺,我更喜歡。   最重要的是,被蘇隊引導了一年,現在我也想向他一樣,去當一個執火者——或者說火炬手,將公義之火傳下去。   因為……蘇隊這樣的人,總是讓人忍不住喜歡,忍不住佩服,我也想當他這樣的人,讓人敬佩,我享受那種感覺。」   「如果僅僅是享受這種感覺的話,你的境界,和小蘇差的還有些大。」祁老抬起頭,看著漆黑的夜空。   天上不知什麼時候匯聚起了團團烏雲,星辰明月統統都看不見,空氣還沉悶的很,想來是要下大雨了。   看了一會兒後,祁老再次開口:「但……聖人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聖人,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只要能做到小蘇這般,就是好的。」   「所以,爺爺你果然還是支持我當刑警的吧?」   「相對於從政,刑警確實適合你。」祁老喃喃道:「況且現如今,刑警的危險性同樣也在下降,喪心病狂的犯人越來越少了……」   轟隆隆!   話音剛落,天色驟然一亮,有道閃電划過,點燃了半片夜空,緊跟著便是震耳欲聾的雷霆響起。   這仿佛是某種信號,雷霆過後,便忽的起了風,風越刮越大,這雨估計馬上就要落下來了。   「爺爺,回去吧,」祁淵輕聲說道:「外邊風大。」   「嗯。」祁老應一聲,背負起手,卻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邊走便說:「你自己回去便是,不必管我。」   「可……」   「回去吧!」   祁淵頓足,而祁老則下了樓。   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祁淵的視線範圍之內。祁淵卻又站了一小會,便也跟著轉身,回到了那個房間門口,輕輕敲門。   門倒是很快被打開,蘇平站在門後,鐵塔版的身影塞滿了祁淵視野。   「走吧。」蘇平說。   「去哪?」   「回去。」他答:「要下暴雨了,趁雨下來前先上車。」   「哦。」祁淵便後退兩步讓蘇平出來,然後默默的跟在蘇平身後。   走了幾步,蘇平忽然開口:「怎麼了,瞧你興致很低的樣子,跟老書記鬧不愉快了?」   「沒有,爺爺他比我想像中的好相處,聊的事兒也比較輕鬆,總之比我預計的情況要和諧許多。」   蘇平忽的笑了:「你預計的情況?什麼樣兒?他讓你喊爺爺,你捂著嘴不喊;他跟你講道理,你堵著耳朵說不聽不聽?」   「……」祁淵眼角一抽:「蘇隊你為什麼會想的這麼瓊瑤風?」   「怎麼難道不是?」   「也差不多吧。」祁淵別過臉,乾咳兩聲。   幾分鐘後,他又補充說:「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自然而然的。他對我和我父親只有愧疚,其實沒有太多感情,而我對他就更加沒什麼感情了,只覺得心裡怪怪的……所以現在的這種相處模式,對誰都好。」   「你能這麼想就行了。」蘇平回道。   很快下了樓,有戰士將蘇平的槍械手銬等警械都還了回來,他道聲謝,收好,便與祁淵上車,直接往平寬縣城方向開去。   車子剛剛啟動不久,祁淵忽然問:「對了,蘇隊,你有沒有想過,在仕途上更進一步?」   「嗯?」 第581章松哥   「更進一步?」蘇平嘴角揚起,瞧了他一眼:「你跟祁老書記說了些什麼?」   「沒,」祁淵搖搖頭,想了一小會兒,又老老實實的說道:「他問我需不需要幫助……我自然是不需要的,但想了下,我覺得以蘇隊你的能力,不該受到這樣不公正的待遇,我就問他能不能給你一個機會,公平競爭的機會。」   「你這是要我欠他一個大人情啊!」蘇平笑道:「像他這樣的人,人情債可不太好還。」   祁淵一愣,隨後趕忙解釋到:「蘇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好心。」蘇平說:「放寬心吧,沒怪你的意思,而且我也不打算接受。」   「為什麼?」祁淵問道:「你明明……」   「我問你,再往上爬,怎麼爬呢?」蘇平打斷他,說:「搶了老荀的位置嗎?還是接替老趙頭?都不妥,還不如當個二把手舒心呢。   又或者打算給我調離刑偵支隊?調到市局某個辦公室當主任養老?那你還不如直接革我職來的痛快點。」   祁淵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行啦行啦,你顧好你自己,抓緊成為能獨擋一面的精英就好了。」蘇平眼角彎彎,說道:「至於我,不需要你操心。況且我也一大把年紀,都想好等你出頭我就申請退休了,這點時間,就讓我安安穩穩的過,行麼?」   「知道了。」祁淵低下頭去,輕嘆口氣:「對不起,我……」   「不用為這種事說對不起啊憨批,」蘇平臉上笑意更加濃烈:「雖然我不需要,但真的很謝謝你。謝謝你為我考慮,也謝謝你……讓我知道,我和老荀沒看錯人,我能放心的把炬火交給你了。」   「嗯!」祁淵重重頷首,暗暗給了承諾。   隨後蘇平繼續開車。   山地支隊距離平寬縣著實不近,再加上路並不太好走,很是顛簸,預計恐怕得四五十分鐘才能趕回去。   偏生又下了暴雨,豆大的雨點啪嗒嗒的打在擋風玻璃上,蘇平即使將雨刷開到最大,眼前依舊是一朵朵雨花,眼中影響視線。   況且即使不算擋風玻璃上水幕的影響,暴雨之下,雨簾當中,可見度本就很低,加上地面泥濘不堪,溼滑非常,車也開不快。   所以預計恐怕得一個半鐘左右才能抵達縣城了。   蘇平又不再開口,專心開車,祁淵便摸出手機刷了起來。   很快他便皺眉說:「蘇隊,這樁案子,影響很惡劣呃,往上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了。」   「正常的。」蘇平說道:「先是山區巨蟒體內發現一具被他人殺害的受害人屍體,緊跟著發生縱火爆炸,又爆出一家慘遭滅門……   連我們的這樣的單位都接二連三發生大事兒,下邊的民眾當然會恐慌了。事實上,這樁案子比你想像中的還大,市偉、省廳乃至省偉都在高度關注,不然你以為今兒華廳為什麼會來?真的只單純的是作陪麼?   別看本案上頭並沒有明確要求限期破案,但實際上他們已經在給咱們施加壓力了,劉局也很難做……   就現在而言,整個平寬縣諸多幹部,如果沒有深厚背景的話,仕途可以說已經到頭了,不少人事後還要被追究責任。   而我們……如果本案能儘快偵破並且破的漂漂亮亮那還好說,如果不能,咱們的下場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這……這麼嚴重?」祁淵問道。   「那當然,不然你以為久不管事的老趙頭為什麼同意『出山』冒險跑到平寬這邊來?」蘇平說道:「只不過這些事情跟你們沒什麼關係,也沒必要讓你們承擔這些壓力,我們幾個頂頭的扛著就是。」   祁淵哦一聲,繼續默默的刷其新聞。   過了片刻,他無奈的嘆口氣,說:「罵我們的人可真多。」   「難免的,別太往心裡去,咱們工作也不是為了讓人誇,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與職責就好了。」   「可我挺在乎。」祁淵抿抿嘴,再一次老實說出自己的想法:「蘇隊,這麼講可能有點……怎麼說呢,有點虛偽或者說功利吧,但說實話,我挺享受別人的誇獎,也享受別人的崇拜,我……」   「這也是積極的內在驅動力。」蘇平打斷他,寬慰道:「不需要為此而自責愧疚什麼。   只不過,如果你享受這些的話,那你就更應該盡職盡責完成自己的工作,不要落人口舌,別幹點什麼骯髒事兒,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到時候自然會收穫你想要的誇獎與崇拜。」   祁淵輕輕點頭。   隨後二人再次沉默,蘇平握著方向盤,靜靜的開著車。   一小時四十分後,他回到了縣局,將車停在了刑偵大隊辦公樓下。   已經沒什麼大礙,硬是辦了出院手續的晁志高打傘來接。   進了大樓,晁志高一言不發,只帶著蘇平往前走,蘇平也什麼都不問,就這麼默默的跟上。   祁淵覺得心裡堵得慌,壓抑的很。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二樓會議室——今早發生的縱火爆炸案似乎給晁志高帶來了心理陰影,所以他直接把門鎖給整廢了,門壓根關不上。   只有倆刑警守在門口警戒。這倆刑警也是熟面孔,今早剛剛見過,同時他倆還是在佟浩傑家被迷暈的那兩人……   很顯然他們倆也是晁志高的「親信」。   此外,會議室裡還有不少人,以荀牧為首,胡秋雨、王兆、老海、松哥、羅鎮寰、老魏、凃仲鑫等人都在座,近三十號人將小會議室塞得滿滿當當。   阿先也換了別的民警,從市區跑了回來。   見到蘇平進來,他們紛紛轉頭,蘇平則只嗯一聲,便直接帶著祁淵入座,隨後問道:「現在怎麼說?」   「今晚行動。」   「查到『大哥』等人的身份了?」   「正在查,所以我們在這兒等。」荀牧說道,隨後又補充:「不過應該很快。方添浩已經招供了,並指證句悅聞。而句悅聞也被市局紀委請去喝茶,嗯檢方也有派人過去。   簡單說,句悅聞沒硬抗,招的挺乾脆,並告知了我們這位『大哥』的具體身份。」   「別在關鍵的時候頓住啊喂!」蘇平罵道:「這個『大哥』怎麼回事?」   「和你先前猜的差不多,句悅聞和他鬧掰了。而在此前,他可以算是句悅聞的白手套。」荀牧說,隨後他抓起筆,用筆帽在桌上不輕不重的敲了三下,才接著道:   「而更久遠之前,大概十八年了吧,那時候,這位『大哥』是句悅聞的下線臥底。」   聽到這兒,祁淵眼角一抽,忍不住抬手扶額。   他腦海裡浮現出如下畫面:   大哥:帶佬,你們到底什麼時候行動,我都混成團夥高層了!   句悅聞:別著急,穩紮穩打,現在證據還不充分。   三年後……   大哥:帶佬,你們還行不行動啊?我都成團夥老二了!   句悅聞:再等等,時機一到我們立刻行動。   又三年後……   句悅聞:你們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組織即將展開行動。   已經混成老大的大哥:你說什麼?警官有沒有搞錯,我們可是良民!   ……   想到這兒,他眼角又抽搐起來。   在許多情況下,屁股決定腦袋都是真理,臥底混成了團夥高層,還很可能仍舊心系組織,可一旦真混成了老大,整個團夥都是他的了,這種情況下……   而與此同時,蘇平則皺眉說道:「你確定句悅聞不是跟咱們開玩笑的?他的臥底真混成了老大?」   「我想應該不是。」   「那他就是在撒謊。」蘇平翻了個白眼,說:「臥底混成團夥高層甚至混成老二都不奇怪,但要當老大……   呵呵,老大是能混上去的麼?沒有足夠的人脈與手段,根本不可能取而代之,甚至即使前老大指定他繼承他都幹不好。   所以……什麼混成了老大,要我說,他當時恐怕就沒安什麼好心思,估計就有這讓自己心腹混進去掌握該團夥作為他白手套的打算,之所以這麼跟紀檢和檢察院的人這麼講,恐怕是在想方設法為自己脫罪。   我沒猜錯的話,他肯定還說了這個『大哥』反過來用各種法子威脅他,他不得已只能配合對不對?」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荀牧聳肩。   蘇平又問:「這人叫什麼名字?」   「喬翰,」荀牧說道:「喬峰的喬,翰林院的翰。這是他的本名。當臥底後更名為王飛正,之後洗白又改名叫夏月新。   現在我們已經與『那方面』取得聯繫,那邊正在加緊調查,翻出此人曾經偽造的證件身份——嗯,目前可以確定的是,他確實找過那個人。」   話音剛落,他手機忽的響起。   他翻出手機瞧了眼,立刻站起身:「查到了!同志們跟我走,立刻出發,目標……」   「你們先去,我等會追上去。」蘇平淡淡的說道:「另外,小祁、松,你倆留下,我有話對你們說。」   荀牧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隨後一揮手,帶人離開。   晁志高最後一個出門,臨走前還對蘇平打了個手勢,問他要不要留人看著這兒什麼的,蘇平直接擺擺手表示不用。   很快人就走空了,小會議室裡只剩他們仨。   「蘇隊,」祁淵這會兒才開口問道:「留我下來幹啥子?」   「你是獨生子……」   「這有什麼關係的?」祁淵皺眉,打斷蘇平說道:「好幾個師兄也都是獨生子啊,他們不也衝上去了?」   「聽我說完。」蘇平輕笑:「你不但是獨生子,而且經驗不足,加上又沒配槍,就這樣冒冒失失衝上去太過危險了,所以別著急。   我知道你想當英雄,我也不會剝奪你的夢想,只不過我也得保護你的安全才行,等會兒你就跟在我身邊,聽我指揮吧。」   「這……」祁淵猶疑一陣,隨後點頭。   接著,蘇平又看向松哥,從口袋裡摸出煙,遞給他。   他取了一根,點上。   「松,」蘇平也點了一根,說:「疫情期間值崗回來後,感覺你性格就變了很多,變得沉默寡言,很沒存在感了。」   松哥擠出微笑,吐了口煙霧。   「這可不像你啊,」蘇平又說:「以往的你綽號金毛,可是個大暖男,現在這模樣……怎麼?有什麼難處?」   松哥輕輕搖頭。   「松,」蘇平抿抿嘴,一口氣將煙抽了五分之一根,接著也不過喉,直接將白霧給噴了出來,忽的道:「我還可以信任你麼?」   「蘇隊你……」松哥終於開口:「不是始終都沒真正信任過我麼?」   「職業病。」蘇平嘆口氣,拍拍他肩膀:「也算是無妄之災,你還在緝毒隊的時候,有次,連你在內只有三人生還。   偏生,你還是『他』的搭檔,是『他』的兄弟,以至於那件事後,組織對你進行了長期、嚴密的排查。   最後,即使仍舊沒發現什麼,你也被調出了緝毒隊,進了我的重案隊,成了我的手下。」   松哥輕笑:「都好些年前的老事了,提他做什麼?」   「不瞞你說,我也觀察了你很久。」蘇平卻自顧自的說道:「不只是我,還有老荀。   畢竟吧,緝毒警出身,在最危險最黑暗最詭譎的角落掙扎沉淪了這麼多年,最後遭遇大變,隊友近乎全滅,你卻還能如此陽光開朗,待人和善,說實話真的讓人難以理解。   所以我和老荀都傾向於認為,這是一種偽裝。因為只有刻意偽裝,才能表現的如此『完美』。」   松哥竟也輕輕點頭:「我還是緝毒警的時候,『人設』就是如此,把最真實的自己隱藏起來,而自己製造一個『人格』。久而久之,這種偽裝卻也成了習慣。」   「我相信。」蘇平說道:「人格——personality,來源於persona,本意本就是面具。假面戴的久了,自然也就成了你本來的面貌之一。」   「噢?」松哥輕輕抬頭。   「猜了這麼多年,挺累了。」蘇平說道,隨後掐滅菸頭,定定的看著松哥的眼睛,道:「所以我想乾脆與你開誠布公的談談。   松,我可以信任你嗎?」 第582章包圍   松哥吐出口煙霧,語氣有些無奈:「蘇隊,這種問題,你問的這麼直接,合適嗎?」   祁淵在邊上看的一臉懵逼,不理解蘇平和松哥到底在說什麼。   但有一點他還是能聽出來的——蘇平和荀牧,懷疑……或者說曾經懷疑過松哥。   可想到與松哥搭檔的一幕幕,他又覺得很不可思議——怎麼可能呢?松哥怎麼會是內鬼?   不過祁淵也勉強算是成熟的刑警了,勉強能做到屏蔽主觀情緒去看待各個問題。   於是他也發現,某種程度上說,松哥確實有嫌疑,因為就像蘇平講,松哥表現的太完美了。   這些心理活動祁淵當然不可能說出來,他低著頭蜷在一旁蹲著,一言不敢發。   而與此同時,蘇平終於結束了長久的沉默,輕輕點頭說:「我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   松哥掐滅菸頭,道:「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蘇隊你還能信任我,就像以往那樣。」   「好,那我就相信你。」蘇平嘴角揚起,露出微笑。   「不怕信錯人?」松哥眨眨眼睛。   「信錯就信錯。」蘇平無所謂的說道,接著他又話鋒一轉:「既然我願意信你,你呢?願意信我嗎?」   「當然。」松哥終於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如果蘇隊你都不值得信任,那我想整個刑偵支隊就……」   「那麼,」蘇平打斷他:「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我能幫上什麼忙麼?」   松哥張了張嘴,隨後長嘆口氣:「二月二十八號,正月初六,從那天起,我……沒有爸爸了。」   蘇平眉頭一皺。   「當時我在執勤,職責在身,加上安全需要,我沒法回去,只能通個視頻讓他見我最後一面。」   「肺炎?」   「嗯。」松哥輕輕點頭:「這事過去才不久,我真的……真的提不起多少性質,抱歉。」   蘇平又遞給他一根煙,隨後拍拍他肩膀,輕聲問道:「為什麼不說?」   「有什麼必要呢?」松哥輕笑:「都過去了。放心吧,我沒什麼事,很快就能調節過來。   畢竟我都三十多了,我爸六十幾歲的人,生老病死這方面,我早做好了心理建設,只是沒料到這天來的這麼早這麼突然……」   「需要我給你放個假麼?」蘇平又問。   「不用啦,我真的沒什麼事兒。」松哥搖搖頭,又說:「蘇隊,咱們該追上去了吧?他們都走了十來分鐘了,再晚怕追不上。」   「嗯。」蘇平站起身:「走吧,咱們也出發。小祁!」   「在!」祁淵也立馬站起來,然後恍恍惚惚的跟著蘇平走出去。   這會兒,他滿腦子都是一個詞:就這?就這??就這???   如此嚴肅的把松哥留下來,說了一大通,問了老半天,就這?   就這麼問了句能否信任,然後就揭過了?   但緊跟著,得知松哥父親死亡……   祁淵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松哥這一年來對他的照顧做不得假。而且說起來,情感上,祁淵也不願意相信松哥真的有問題。所以這會兒祁淵心情有些複雜。   看了蘇平一眼,猶疑一陣,他又搖搖頭,決定不在想著許多,交給蘇平去判斷吧。   既然蘇平願意相信松哥,那他又有什麼理由接著持懷疑態度呢?   三人各自領了一套黑色的雨衣,再領一把傘,便走出了刑偵大隊大門,開傘往蘇平的車走去——要不開傘的話,雨衣溼漉漉的,可就把蘇平的座椅給搞溼了,整理起來怪麻煩。   「鳳城鎮西三百米,半山別墅園區。」蘇平瞧了眼導航,便直接將車輛啟動開了出去。   別墅園區距離縣城也不是很遠,六公裡上下。   祁淵掏出手機了解了一下,說:「這個別墅園區是在十多年前建成的,裡頭都是獨棟別墅,佔地在二百八到四百四不等,都是一半面積為建築,一半面積為獨立院落的結構。   價格方面,他們賣的倒也也不貴,普通規格,也就是總佔地二百八十平,帶獨立院落還帶裝修的三層小別墅,僅和二線城市三環左右的百平房子差不太多,一百多萬,四百多平相對高檔許多的別墅也才賣不到三百萬。   就是別墅首付至少都得一半,而且就算這樣貸款也不好批。但因為距離縣城不遠,賣的還是相當不錯,入住率相當高。」   頓了頓,他又問:「蘇隊,那個『大哥』就住在這?」   「不,」蘇平搖頭:「忘了麼,他們的根基並不在平寬縣,而在清安縣。老大老二老三和老五都常住那邊——老荀這會兒就在往清安縣趕去,同時那邊也有大量同事配合行動。   而常住平寬的,只有老四和老六,老四已經落在了劉局手裡,咱們現在要去抓的,是老六許則安。」   「清安縣?」松哥顯得有些憂心忡忡:「現在趕過去得要一個多鍾吧?來得及嗎?還有,當地同事能放心麼?能全力配合咱們行動?」   「放心吧。」蘇平說:「現在的行動,實際上是對省廳負責,也是省廳在親自指導,我們並不是主力,只負責『配合』。   給你透點風,上頭已經請了武警配合我們行動。當然,直接出動武警的話性質上相對比較惡劣,所以他們都會換上特警服,以確保萬無一失。   而我們這次行動,也就是六十多人配合,再加上特警隊的兄弟和我們的人手,百多號人,許則安肯定擋不住,也絕對跑不了。」   「這……」祁淵張了張嘴,說道:「太誇張了吧?有必要嗎?」   「當然有。」蘇平通過後視鏡斜了他一眼,說:   「首先他們手中擁有什麼樣的武器咱們並不確定,制式槍械管控十分嚴格他們或許沒有,有的話數量恐怕也並不多。   但獵槍、氣槍,還有土作坊生產的土槍,他們恐怕都有些。   這些武器或許穩定性、可靠性與安全性等什麼的,綜合考慮之下遠不如我們,但本身威力也相當可觀,一個不慎便會陰溝裡翻船,不得不小心謹慎些。   其次,咱們這次行動,基本都在居民區之內,如果不能以雷霆之勢將他們給拿下,影響了其他住戶就不好了,要讓他們劫持了人質那就更糟。」   「是這個理。」松哥深以為然:「咱們的目的並不僅僅是緝拿嫌疑人,還得儘可能保證自身及周邊群眾的安全。   尤其周邊住戶,人身與財產安全務必得保證,否則就算拿下嫌疑人,後續也會有不少麻煩,行動就不能算完全成功。」   祁淵若有所思。   幾分鐘後他又問道:「那我們到了目的地是直接行動,還是等一下荀隊他們的消息,所有人都就位後再動手?」   「到了地方先看看情況,隨機應變。」蘇平說:「如果條件允許,各方面同時動手自然最好。但如果沒有條件,比如許則安察覺到不對意圖逃跑,就必須立即動手了。」   祁淵嗯一聲。   對經濟不太發達的縣城而言這會兒已經算是深夜了,路上沒什麼車,但暴雨依舊嚴重限制車速,即使沒有紅綠燈和堵車的苦惱,六公裡也開了將近十五分鐘。   下了車,撐起傘,祁淵一愣:「人呢?」   「人要能輕易讓你看見,咱們布控不就全都暴露了嗎?」松哥輕笑著解釋說:「就是便衣也不靠譜,下著暴雨呢,又是『深夜』,如果不是必要的話沒人會在外頭溜達,三兩個人還好說,咱們百來號人,肯定不能擺在明面。   所以這會兒弟兄們應該都躲起來了才是,只等蘇隊這邊下令行動,才會忽的蜂擁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將目標包圍並緝拿。」   祁淵點點頭,其實他也懂這個道理,畢竟已經見習一年,不再是那個啥都不懂的愣頭青了。   只是這種情況他參與的不多,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而已,松哥開了個頭他就猜到大概情況了。   於是靜靜的等松哥說完,他就回以一個微笑表示理解。   但蘇平鄙夷的眼神依舊扔了過來,祁淵接受到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行了,我們也找個地方躲起來,等行動開始。」蘇平說道:「離許則安的別野隔著兩棟,有個空房,咱們就在那躲會兒。」   松哥點點頭,撐著傘跟上。   三人走的不快不慢,低著頭,蘇平手上還提著一袋蘋果、一袋荔枝,儘量保證即使有人在觀察監視也不至於看出什麼破綻來。但如果這樣還是引起了許則安的警覺,那也沒有辦法,蘇平只能下令立刻行動了。   想來應當不至於有什麼問題,畢竟先前百來號人也是這般化零為整潛入到這個別墅園區中來的。   走了幾分鐘後,三人抵達目的地,裡頭有人接應,三人很快進入小別墅中,在車庫下邊躲雨。   蘇平收傘,用力甩了甩將上邊的水珠抖掉,又放下雨衣的帽子,便戴上耳機輕聲說道:「各組,匯報下準備情況!各就各位了嗎?」   之後便是一連串的就位報告。其中三組狙擊手更是早就各自選擇好最佳狙擊點蹲伏了。   確認各組就位,卻有人在實時盯著許則安後,蘇平也鬆了口氣,便直接打開裝著水果的袋子:「用來偽裝的工具,到了這會兒沒啥用了,現在閒著也是閒著,咱分了吃吧。」   其餘五人對視一眼,各抓了個蘋果,擦了擦便直接啃了起來。   至於荔枝暫時沒人動——荔枝比較甜,先吃它的話再啃蘋果就沒什麼味道了。   幾分鐘過後,蘇平將蘋果核收好,又給荀牧打了個電話,得知他們還在路上,便繼續等待。   雨下的愈發大了起來。   祁淵抬頭看看天,可惜看不清楚,便撇撇嘴吐槽說:「怎麼偏偏下暴雨了呢?這場雨也不知道究竟要下到什麼時候……」   「難說,不過估計一時半會不會結束。」松哥搖頭道:「瞧瞧,還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呢。   但說起來,暴雨其實也有好處,對我們的行動而言是相當有利的掩護,讓咱們不至於那麼快暴露。」   「嗯。」蘇平淡淡的應一聲:「武警與特警兄弟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如果運氣好的話,等行動的時候,說不定直到將許則安控制住,他才能反應過來呢。」   說完,他又搖頭失笑:「太理想化了些,這個許則安挺謹慎的,目前發現他樓裡至少有六人,可能還隱藏了些別的人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直接打穿過去,不大容易。」   「他有飼養烈性犬之類的麼?」松哥問道:「狗的鼻子挺靈活的,如果他養了的話,恐怕是個麻煩。」   「有,而且不只是烈性犬,他們甚至還可能養了別的猛獸,」蘇平說道:「畢竟該團夥的主營業務之一就是珍惜保護動物。   某些人的樂趣,咱們無法理解,說不定人家就在地下室整了頭猛虎或者黑熊啥的,都不好說,得提醒行動的兄弟們注意安全。」   祁淵皺眉:「室內遭遇大型猛獸的話,怕不好辦吧?雖然我方手上有槍,可室內環境相對狹窄逼仄容易造成跳彈……」   「所以除了狙擊手外,半數戰士配的都是微衝。」蘇平打斷他,說:「雖然威力比步槍小得多,但短距離內夠用了,綜合來看這種環境下比步槍更為合適,跳彈傷人的風險也降低了很多。」   祁淵點頭,他也就是隨口提一嘴而已,本身並不是特別了解,既然蘇平他們已經有所意料,那他也就沒必要再多說什麼了。   松哥與蘇平又輕聲討論起來,而三名特警則抱著槍小心巡視,避免出錯。   就這般,又過去了四十多分鐘。   蘇平手機一震,他摸出來瞧了眼,便見荀牧給他發了條簡訊,告訴他清安方面各組已就位。   「好!」蘇平收回手機,又伸手按著耳機輕聲說道:「各行動組,匯報各自情況!」   隨後等了一小會兒,等各行動組表明就緒後,他又道:「驗槍上子彈,準備行動!」 第583章攻破   松哥掏出自己的手槍,檢查了一遍,然後咔噠一聲,將子彈上膛,不過保險沒開,儘量保證安全。   而祁淵只能默默的握住警棍。   「一二三組,」蘇平又輕聲說:「行動!」   一會兒後,祁淵就聽到了槍聲。   聽上去他們應當並未用消音器與亞音速彈,而是用的普通彈,所以隔著幾十米,又有暴雨和雷霆的遮掩,依舊能聽得比較清楚。   畢竟05式衝鋒鎗本就是「雙微」型槍,配合消音器與亞音速彈為微聲衝鋒鎗,拆除消音器用普通彈則為微型衝鋒鎗。   想來以這次想行動的任務性質而言,「消音」的意義並不是很大,所以他們才直接放棄。   畢竟消音器的效果其實相當有限,因為消音器算是個錯誤的稱呼,它的本名該叫抑制器才是,也即抑制火光與噪音,而非消除。   它真正的作用在於保護射手的聽覺,同時一定程度上改變噪音性質,遏制其傳播距離,甚至性能強些的消音器,配合亞音速彈的情況下能讓槍聲聽起來不那麼像槍聲。   即使05微衝在這方面的性能相當優異,在距離槍口兩米左右位置探測到的噪音「僅」有76分貝,相比於其他加裝了消音器分貝也動輒在130往上的步槍而言是相當不錯了……   可這個音量,在一樓開槍,四樓照樣能聽得清清楚楚,哪怕外頭正下著暴雨。所以說消音在此時並沒有多少意義。   除非每打一槍都正好炸個響雷,說不定還能遮掩過去。   只是……   「蘇隊,直接就開槍麼?」祁淵有些納悶:「這種時候不應該包圍的同時潛入,然後……」   「武警兄弟的戰術思路和我們有很大區別。」蘇平搖搖頭:「核心宗旨就不同,我們是在儘可能保證自身安全與周圍群眾人身財產安全的前提下捉拿犯罪分子,而他們是儘可能降低自己損失的同時殲滅或俘虜敵人。   行動的本質不同,行為模式自然也就不一樣。他們應該是包圍目標建築的情況下直接派人潛入進去開始行動了,雙方很快打起來……走吧,我們也過去看看。」   祁淵立刻打傘,想幫蘇平遮雨。他搖搖頭,直接把傘拿過,又戴上雨衣帽子,同時說:「各自打各自的吧,雨這麼大,兩人同傘不方便。」   「哦。」祁淵應一聲,又拿起自己的傘,與松哥一道跟在蘇平後面。至於那三位特警,早在蘇平下令的時候他們就先行離開準備行動了。   他們距離許則安的別墅不遠,即使頂著狂風,也很快便走到了樓下——這一過程中蘇平仨發現撐傘實在太不方便,就乾脆收了起來,祁淵主動接過,一人帶著三把傘,右手捏著個警棍。   而蘇平和松哥都握著槍,神情戒備。   此時許則安別墅院子外已經被包圍了,樓下停著好幾輛車,也不知道是從哪兒開出來的,這麼迅速就能就位。   不只是院子外,院子裡也有不少穿著特警服的武警戒備,他們一手抬著防爆盾,一手持槍,表情無比嚴肅。   槍聲也明顯了許多,突突突不停歇。   瞧見蘇平過來,幾人點點頭喊了聲蘇隊打過招呼,便又全神貫注的盯著別墅。   正這時,祁淵忽聽到一陣獸吼,緊跟著便瞧見頭碩大的黑熊從別墅中衝了出來。   「這傢伙果然飼養了大型猛獸!」祁淵心中一凜。   不過卻沒有太過擔心,猛獸也是血肉之軀,扛不住槍械射擊。如果是在空間狹小的室內還有點兒麻煩,但既然它衝了出來,就沒什麼威脅了。   當先的幾名武警戰士當機立斷,立刻抬起槍扣動扳機,一陣短點射後,身中十餘槍的黑熊便倒在血泊中,無力的呻吟著。   瞧著它無能狂怒的模樣,祁淵心中也有些感慨。   也不知道許則安是出於什麼目的培養的這隻黑熊,可能只是某種興趣,也可能是想作為被緝捕時的底牌,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在槍械面前,這頭熊根本沒能對他們產生威脅。   很快,一夥嫌疑人就被逼到了天台,下邊的武警立刻持盾抬槍,對準天台方向。   祁淵大致數了一下,還剩四人,其中三人隱隱將一健碩男子保護在身後,想來那男子應該就是許則安了。   「許則安!」這時,蘇平忽然抬頭放聲吼道:「投降吧!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投降?」許則安低頭看向蘇平,笑了起來:「警官,我投降了,你能保我一條活路嗎?」   「我沒法給你承諾。」蘇平淡淡的說道:「但負隅頑抗必定死路一條,配合我們還有一線生機,你最好……」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許則安哼了一聲,同時抬起槍。   「保護蘇隊!射擊!」正這時,邊上一人大吼道,同時抬起防爆盾對蘇平飛撲而來。   與此同時,祁淵瞳孔猛地擴大一圈——天台上的許則安,右肩忽的炸裂,鮮血如爆掉的血管一般狂噴而出,持槍的胳膊也被打飛了出去……   近乎與此同時,他聽到「砰」的一聲槍響,再之後,許則安才抱著斷肩滾倒在地慘叫連連。   「狙擊手!躲起來,找掩護!」保護他的三人呆了一瞬,立刻異口同聲的吼道。   但此時又是兩朵血花迸射,緊接著兩聲槍響,又兩人躺倒在地翻滾,持槍的雙臂直接被打斷。   另一人立刻舉起手,隨後指頭一松,手上的槍落在地上,接連咽了兩口唾沫後,顫聲喊出投降兩字。   跑到蘇平身邊,將他整個身子擋在防爆盾後的武警低頭說了兩句,天台門便被踢開,一隊特警蜂擁而出,將投降的嫌疑人拿下。   之後又有人帶著急救箱衝進別墅,給受傷的武警與嫌疑人進行簡單包紮。   蘇平側目,那人立刻會意:「急救車早就安排好了,不遠,我讓他們立刻過來救人。」   「嗯。」蘇平應聲,接著又說:「再仔仔細細查一查,別有漏網之魚。還有,查清楚這頭黑熊從哪跑出來的,是不是有地下密室,裡頭還有沒有別的猛獸或者犯罪分子。務必調查清楚,別有錯漏,同時注意安全。」   「明白!」武警再次應聲。   ……   很快救護車開進小區當中,將傷者轉移,不少武警直接跟車,確保安全,此外還特地抽掉了一小隊戰士開車跟上,保駕護航什麼的。   又半個鐘後,有特警從別墅裡跑出來,對蘇平敬禮,說道:「報告蘇隊,搜查完畢,可疑人員統統都被控制,安全!」   「辛苦了。」蘇平點點頭,隨後左右瞧瞧,示意祁淵和松哥跟上,便直接抬腳走進別墅當中展開調查。   走了一路,他忽然頓足瞥了祁淵一眼,問:「怎麼了?表情這麼擰巴。」   「蘇隊,我在想咱們這麼幹,直接派人衝進來把許則安打殘,甚至把他手下都給幹掉了好幾個……」祁淵扶額問道:「這麼幹……合法嗎?」   「合法?」蘇平嘖兩聲,念叨了幾遍這兩個字,搖搖頭笑而不語。   祁淵若有所思,果斷自覺閉嘴,不再嗶嗶。   邊上的特警這會兒說:「蘇隊,咱們是先去許則安的書房和臥室瞧瞧,還是先去地下室看看?」   蘇平頓足,想了會兒後,說:「地下室吧。」   「好。」特警便在前邊帶路,同時說:「地下室的話……說起來還有好些棕熊。」   「有危險?」松哥問道,同時緊了緊手中的槍。   他搖搖頭:「沒有,這些棕熊都被關在籠子裡,而且瘦弱不堪,狀態非常不好。」   祁淵想到了好些年前看到過的新聞,脫口而去:「取熊膽?」   特警看了祁淵一眼,點頭:「嚴格來說是取膽汁,等棕熊撐不住的時候可能才會將膽囊摘除。   這玩意兒曾經屬於名貴中藥,後來受到上頭嚴打而禁絕,且官方專門給出了五十四種與熊膽功效類似的中草藥,情況這才好轉。   但東南亞那邊受我國文化尤其中醫文化影響較深的地方,這東西依舊屢禁不止,非常搶手,不說價值連城也差不太多了。」   「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名貴。」蘇平淡淡的說道:「不過也確實價值不菲堪稱暴利就是了。」   說著幾人走到了地下室入口——其實就是電梯口,不過一來電梯需要密碼啟動,而來通向地下室的「按鈕」也被隱藏了,算是雙保險。   還是投降的那傢伙說了密碼,並用鑰匙打開保險蓋,才看到-1與-2兩個按鈕。   「地下室有兩層?」   「地下二層藏著金條和現金,還有許多瓶瓶罐罐密封袋,裡頭裝著白色粉末顆粒、藥液、膠囊、藥片等,懷疑可能是獨品。」特警說道:「地下一層就是剛說的,關押這些大熊的地方。」   蘇平點點頭,特警便按下電梯按鈕往下落去。   很快到了地下一層,電梯門打開,迎面就聞到了一股臭味。那是糞便尿液等排洩、排遺物混合在一塊的味道,但並不算特別濃烈,還可以忍受。   顯然地下的衛生與通風條件意外的還不錯。但想來也是,畢竟是許則安自己的房子,哪怕是不住人的地下室,理應也會稍微愛護些不會瞎折騰。   如果該團夥還有別的窩點,恐怕環境方面就比這兒惡劣的多了。   另外祁淵還發現這個地下室竟然還挺大,中間也沒有隔斷,只有許多承重柱和少許承重牆支撐著,高度目測在三米二到三米三左右,面積得有四百來個平方米,比地面建築佔地要寬得多,應該是將整個院子的範圍都給佔據了。   入眼就能瞧見許多個碩大的黑鐵籠子,裡頭各自關著一頭棕熊。這些棕熊確實都瘦骨嶙峋的,瞧上去悽慘無比,多描述幾句都可能被河蟹。   祁淵長長的嘆了口氣。   蘇平則徑直走向那幾個「工作人員」,他們此時都被戰士們控制住了,雙手被束縛在伸手,蹲在地上,腦袋上還盯著槍,一動都不敢動。   「這裡,你們負責的?」蘇平低頭,淡淡的問道。   那人抬起頭,趕忙說道:「警官,警官,你聽我狡辯,我們也只是聽老闆的意思幹活,沒得選的啊,都是上邊的意思,我們……」   「狡辯。」蘇平呵兩聲:「你是企圖逗笑我,讓我對你網開一面?」   「沒,我沒……」   「行了,說說吧,幾頭熊?」   「還有幾頭……」   「我問你們總共關了幾頭熊?」   「那我就不清楚了,怕是不少吧。」他抿抿嘴,非常配合的說道:「最威武最雄壯的那頭,老闆捨不得整,留著養,天天大魚大肉的,那夥食我看著都羨慕。   但其它的就沒那麼好運氣了,只能被關著取膽汁,死了以後還會把熊掌膽囊之類值錢的都取下來……」   「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這我也不清楚啊。」他連連搖頭。   「除了熊,還幹些什麼?」   「不知道啊,我們就都是些小人物,上頭讓我們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哪能知道那許多。」   「再下邊那層,去過沒有?」   他連連搖頭。   「真的沒有?」   他再次搖頭:「沒去過,老闆也不讓我們去。記得有一回有個兄弟沒忍住好奇,趁著坐電梯的功夫偷偷下去了,結果我們就聽到砰的一聲,再接著他就被送了回來,腦袋上開朵大花,死的特別慘。」   蘇平眯眼,也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   搖搖頭,他也不再多問,左右掃了一圈後,說:「等會通知有關部門的同事過來一趟把這些棕熊都拉走吧,能救治就儘量救,沒辦法的話至少給它們一個痛快……算了,這方面我們也沒決定權,通知過去就好。」   松哥點頭答應。   蘇平又說:「走吧,再去下層瞧瞧。」   「蘇隊,」祁淵則忽然說:「我想不明白,你剛說過,熊膽確實是暴利,但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值錢,對吧?」   「嗯。」   「而這下邊,藏有大量的金條、現金,以及疑似獨品的東西,對吧?」   「嗯。」   「別的先不說,獨品……一個月的利潤,恐怕就比這些棕熊一年能出產的利益還高得多吧?那他們為什麼還要繼續養著這些棕熊呢?高成本高風險,賺的錢還不如別的生意多?」 第584章搜查   「不要只看表面利益啊小祁!」松哥輕聲解釋說:「除了表面上的金錢之外,還有些隱形的好處,甚至這部分好處至關重要,是該團夥立足的根基。」   「什麼隱形好處?」祁淵思索一陣,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也就直接開口問道。   「人脈。」蘇平淡淡開口:「有些大佬需要這些,而他們能夠提供,彼此這就搭上了關係。某種程度上說,這玩意比錢還好使。」   祁淵恍然:「原來還有這種意義……各種彎彎繞繞可真多。」   「嗯。」蘇平點點頭:「這幫傢伙的各種手段,有時真的超乎想像,什麼煙盒卷錢,什麼字畫藏金,十字繡用金線……這些都是十年前的老手段了,現在各種亂七八糟的法子更讓人開眼界,咱們也得與時俱進才行。   好在這方面,更多是檢方那邊在頭疼,我們碰到的還是以衝動犯罪為主,沒太大的難度,有時甚至會碰到很奇葩的案子,憋笑憋的怪辛苦。」   祁淵深以為然,畢竟也入行一年了,該懂的都懂。   言語間,三人跟著那名特警來到地下二層。   這兒明顯經過了一場惡戰,地面上還有血跡,電梯外門也能瞧見不少的槍眼。   有五個犯罪嫌疑人被押在牆角,十名特警盯著他們。   祁淵輕嘆口氣。   光看現場的痕跡,他就知道武警戰士與特警兄弟為了拿下這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畢竟想下來就只能經過電梯,而敵人顯然早早就架起了武器,電梯門一開便是一陣噼裡啪啦的掃射。   他們只能扛著防爆盾頂著槍林彈雨衝出去,離了電梯,擺脫絕對的地形劣勢,然後才能發動反攻。   好在敵人手裡沒有爆炸性武器,否則在電梯內這麼狹小的空間當中發生爆炸,後果不堪設想。   而除此之外,房間中央還堆了一大堆東西。   有目測超過兩立方米的陷阱堆,還有鋪開的大量金磚,以及擺在上邊的許多土質槍械、武器和袋裝、灌裝的藥物。   祁淵咽了口唾沫。   其他那些東西先不說,金磚加現金,總價值恐怕幾億個叭?   不過仔細瞧瞧,金磚貌似不是特別多的亞子,雖然數量不少,但多是五十克、一百克和五百克規格的,一公斤規格的也有但是少,大致估算一下,總共應該不超過五十公斤,價值也就兩千萬上下……   也就……   腦海中迴蕩著這兩個字,祁淵覺得自己有點飄了。   走出電梯間,蘇平沒搭理那堆現金和金條,只戴上手套拿起了一袋物品瞧了起來。   「光看著,我也沒法判斷這是啥玩意兒。但肯定不會是尋常東西。」蘇平搖搖頭說:「讓人過來勘驗一下確定種類和重量吧,這些都是重要證據。」   說完,他抬頭看向蹲在角落的那五人,問道:「他們五個啥情況?」   祁淵目光也落了過去。   再一看,隱約察覺到了點兒不同,其中兩人顯得有些「離群」,而且雖然也戴著手銬,但特警的槍並沒有指著他們。   而另外三人則不時瞪他倆一眼。   「他倆自稱是臥底,」那特警回答道:「事實上我們的戰士下來時,也多虧了他們忽然發難製造了一點兒混亂,否則我們也沒法輕易從電梯中出來,恐怕得付出更大的傷亡。   從這個角度考慮,他們就算不是臥底,也算是有重大立功表現了。」   蘇平輕輕點頭,隨後走過去,與兩位穿著特警服的武警戰士說了兩聲,便領著以為疑似臥底的戰士走到一旁。   祁淵掙扎著將視線從那堆巨款當中抽離,緊緊地跟在蘇平身後。   走到另一處牆角後,蘇平打開了他的手銬,然後又重新銬上,將他原本背負在身後的手挪到前邊,然後遞給他一根煙,幫他點上,才問道:「你的上線是誰?」   那人抿抿嘴。   「怎麼,不放心我?」蘇平問道。   「不是,到了這時候了還有什麼放心不放心的,總不能說你們這樣的行動都還只是演習而已吧?」那人抽了兩口煙,隨後自嘲一笑,說道:「只是……他在三年前不在了。」   蘇平挑眉。   那人嘆口氣,說:「我們在這出生入死,每天都在冒著生命危險,結果上面卻都沒人知道了……」   「講不過去。」蘇平搖頭打斷。   「怎麼,你不相信我?」他抬起頭來盯著蘇平,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呵呵,果然,人間不值得啊,我們為了信仰拋頭顱灑熱血,結果到最後連個相信我們的人都沒有。蘇隊,我還以為你跟其他人不一樣,沒想到……」   「先別激動,聽我說。」蘇平輕聲道:「個人來講,我很佩服你們,你們能做到的事兒,我沒把握也沒信心做到,更別說做的更好。   但,這裡頭有個邏輯問題——你說你的上線沒了,那麼,身為臥底的你又怎麼……」   「原來是這個。」他也打斷蘇平,再次自嘲笑笑:「這個啊,很簡單吶,因為我們親手殺了那幾個兄弟作為投名狀。去年下半年,他們團夥開始搞起這生意的時候,我們更是主動服毒。但就算這樣,他們依舊不完全信任我們,只讓我們幹點苦力活,比如在這裡看場子什麼的。」   蘇平握了握拳。   祁淵則心中凜然。   別看這人說的輕描淡寫,但祁淵很清楚這裡頭的兇險,也能看出這人內心深處的痛苦。   即使臥底之間理應是互不認識的,但在身份揭露的那一刻,他們自然就成了戰友,成了生死兄弟。親手將同行解決以作為投名狀,他心裡恐怕並不好受吧。   那麼這些年,他們恐怕很難熬吧?   除了內心煎熬之外,他們的生死危機其實也並沒有解除——就像他們自己說的,臥底身份一旦暴露,就基本不可能真正取得團夥的信任了,一個不留神可能就會被幹掉……   半分鐘後,蘇平鬆開了手,輕聲問:「那……其他人呢?」   「傷的傷,死的死。」他說:「其他地方不太清楚,看著這兒的,我們的兄弟,連我在內一共五個。察覺到這兒暴露,發現電梯運轉後,我們幾個對視了一眼,很快就達成了共識——幫你們爭取時間。   然後他們仨,有兩個直接被亂槍打死,一個重傷生死未卜……我們倆運氣好,在他們反擊之前找到了掩體,一邊牽制他們一邊掩護自己,不然我們倆恐怕也掛了。」   那特警點點頭:「我們組織起反攻的時候,我看到的情況差不多是這樣。當時這下邊人挺多的,目測得有二十多人吧,也是我們這次行動中打的最激烈的一場了。   說實話,他們五個,即使是忽然反水猝不及防,想要引發這種程度的混亂也不容易,真的是拿命在拼了。   一直到我們第二波同事下來支援,才算勉強佔據上風,而到了第四波支援抵達才算控制住局面,就這樣我們也傷了十幾個兄弟——你們看到了,電梯太小一次來不了多少人。」   蘇平輕輕點頭,咧嘴說道:「回頭有機會,我請你們吃飯,喝酒。」   「不用不用。」他搖頭說:「百多號人呢,太破費了。」   隨後他又說道:「蘇隊有心的話,咱們慶功宴上幹幾杯,我們這幫兄弟輪著幹你!」   「好……」蘇平點頭,但緊接著眉頭一挑:「等等,不是,你說什麼?」   「嗯?」他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隨後立馬乾咳兩聲:「口誤,口誤,一起灌你,找你乾杯。」   蘇平擺擺手,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只看著這名臥底。   祁淵也是,看著這臥底,心中五味雜陳,十分複雜。   不管怎麼說,這臥底殺了人服了毒染了癮……   下場肯定是好不了,牢底恐怕都要坐穿,即使他最後的行為可以算是重大立功表現,也不能免刑,最多減輕一些……   而這一切的源頭,某種程度上說,都是他,或者說他們的上線……   「等等……」祁淵忽然想到件事兒:「這下邊,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整整二十多個?而且,孟隊的線人先不說,臥底就有好些……搞什麼鬼?這麼一個犯罪集團怎麼會塞進來這麼多臥底?」   他莫名想到柯南裡的黑衣人組織……   咳咳咳,那也是臥底扎堆的存在。   心疼琴酒,琴酒盡力了……   又問了幾個問題,了解了些許細節,蘇平點點頭,又給他一根煙,然後將他送了回去,換了另一人過來。   那人比他還平靜許多,靜靜的講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其實跟剛剛那位說的也差不多。   再次將他送回去,祁淵才捏著下巴問蘇平:「奇怪,這個團夥……到底有多少線人?二十個?五十個?塞了這麼多人,怎麼還十多年下來,竟然都毫無進展呢?」   「道理還不簡單麼?」蘇平輕笑道:「這根本不是個單純的犯罪團夥,還是句悅聞的白手套。所以沒辦法,他們只能一邊斂財,一邊捏著鼻子認下他們塞進來的臥底。   然後,通過這些臥底,不斷的剪除他們的一些外圍不法勢力,以及搗毀他們的合作夥伴,搗毀那些犯罪團夥。   所以你以為為什麼這些臥底交了『投名狀』之後就能安然無恙了?真當這團夥人員並不弒殺什麼的麼?錯了,他們只是不敢過線而已。」   「這樣啊……」祁淵在正值方面的智商實在不高,蘇平點出來,他才能想到,才恍然大悟,隨後又忍不住說:「這麼說起來的話,這個犯罪團夥也是真的慘。」   「慘什麼?」蘇平冷笑道:「活該!」   說著他指向中間的那堆錢財、藥物,說:「這些東西雖然不明白具體都是什麼類別,但從信天翁給的工藝品中的信息看,顯然無一例外都是獨品,而且種類繁多。   別的不說,單單就這裡的這些藥物,就算他們團夥有五百個人,均攤下來每個人都吃得上槍子。你說,他們慘?能同情?」   祁淵縮縮脖子:「我也就隨口一說……」   蘇平沒再多講什麼,只點點頭,又在這附近掃了一圈,便轉身離開。   離開前他吩咐特警、武警們先將嫌疑人帶上去,統一看管。這兒留下四人保護現場即可。   回到一樓,蘇平問道:「許則安的書房在哪兒?」   「二樓,跟我來。」特警領隊說道。   不管用不用得上,也不管用來做什麼,別墅裡大多都會專門設置個書房,許則安也並不例外。   書房面積算不上大,目測二十個平房左右,裡頭擺了個碩大的辦公桌,還有好些書櫃,書櫃中書不少,各式各樣的手辦、擺件也很多,價值不菲。   祁淵大致估算一下,這一張書櫃,恐怕夠的上二環一套百平左右的房子首付了。   「看不出這個許則安竟然還喜歡手辦。」蘇平吐槽兩聲,隨後靠近個綾波麗的玩偶,打量了兩眼,點點頭:「挺精緻的,沒個幾千塊怕是下不來。」   接著他又轉身看向那張大辦公桌。   「抽屜裡有一支槍,六枚子彈。」那特警立刻說道。   「臥室還有一支獵槍。」特警又說:「機械結構契合度一般,工藝水平一般,估計是用土方法整出來的,穩定性應該很差,但威力也不容小視。」   晚些時候還有第二更,也是四千字大章。   但具體啥時候不能保證……   晚安! 第585章審訊(為悅凍窩芯大佬加更,理由我   也不知道但那不重要)   蘇平和松哥點頭,作為老刑警,這些基礎知識他還是都懂的:   其他各式各樣複雜的單兵武器姑且不言,單純就從槍械來說,一戰中後期的槍械威力就已經過剩了,而現在普通常規槍械所用的彈藥大多都是「中間威力彈」。   或者換句話說,現代武器,在單兵常規槍械這一塊上追求的已經不再僅僅是威力,而是威力、後坐力、可靠性、易用性、標準化、模塊化等多方面的綜合分值。   至於口徑即正義、威力即性能等言論,單就手槍、衝鋒鎗與突擊步槍而言已經過時了。   ——松哥如是給祁淵解釋道。   祁淵也只是笑笑,說:「松哥,你跟我講這些沒有太大的意義,我就訓練時摸過幾次槍,這些知識記歸能記住,但不能實踐操作對比的話也就沒有什麼實質上的概念,和紙上談兵也差不太多,沒法子活學活用的。」   「哪有多少次機會給你實踐操作啊。」松哥失笑搖頭:「這年頭多數刑警還不是只有訓練打靶的時候才能真正用到槍,平時也就是一個威懾性的武器罷了。   別的不說,好些刑警幹了許多年,都沒真正在任務中對匪徒開過槍呢,對天鳴槍警告警告就是了。」   祁淵瞭然,表示明白了,說:「那我好好研究下。」   「嗯。」松哥頷首。   蘇平斜了他倆一眼,沒多說什麼,既然松哥願意給祁淵科普,他也樂得輕鬆。   「倒是和松把話講開後,他總算也恢復了點原來的模樣。」蘇平又暗暗想道:「是因為父親去世刺激到他,念起這些年我們對他的戒備與懷疑,心裡有些不舒服或者患得患失麼?」   又搖搖頭,將這些想法趕出去,他便繼續在書房裡勘察起來。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但實際上也沒什麼好勘察的,大致看過一遍,並沒有多少實質性的證據。   可惜他受傷太重,右臂齊肩而斷,這傷勢以現代醫學手段處理起來也不輕鬆,治療需要大量的時間,一時半會沒法展開審訊。   正這時,他感受到手機振動,便將它從口袋裡掏出來,瞧了眼來電顯示,便關閉靜音接通說道:「老荀,你那邊也搞定了?」   「嗯。」荀牧的聲音傳入他耳中:「挺順利的,大哥夏月新、二哥楚華寶和三哥柳南芸都落網了。   另外,石明泰應該算是自首,我們行動之前,他就直接和我們的人取得聯繫自首了。   另外有點兒意外啊,柳南芸是個女的,三十七歲,但偏偏讓人叫她三哥而不是三姐。想體現自己巾幗不讓鬚眉嗎?」   「噢?柳南芸?」蘇平也有些詫異,不過說起來都只是小事而已,他也不很在意,便接話說:「我這邊也已經結束,總體來說還算順利,就是主要目標許則安被狙擊手打斷了胳膊,目前正在接受治療,短時間內恐怕沒有辦法審訊。」   「我這邊倒還好,除了楚華寶被打斷了膝蓋之外,夏月新、柳南芸都乖乖投降了。」荀牧的聲音再次傳來:「不過我打算將他們帶到平寬縣審。」   「嗯,那就帶回來再說吧。你那邊搜集到多少證據?」   「主要是贓款。你那邊呢?」   「多了。」蘇平淡淡的說道:「你那邊只有贓款?」   「嗯,不過柳南芸投降的時候告訴我們一條重要線索——楚華寶與許則安關係密切,他們倆是激進派的首腦,而剩下四人則都是妥協派的。」   蘇平若有所思,隨後輕輕頷首:「等你回來後咱們再好好聊聊吧,現在先這樣……我是在許則安家裡等你,還是去市局?又或者,看守所?」   「縣看吧,市局和省廳的同事已經接手了那兒,安全。另外刑禾通也可以帶過去了。」荀牧回答,隨後說了聲回見,便掛斷了電話。   蘇平放下手機,將大概情況轉告給松哥和祁淵。   「倒是不意外。」松哥輕聲說:「既然搞起了這些東西,這幫傢伙肯定早已沒了人性,而且知道自己一旦落網那肯定必死無疑,所以選擇負隅頑抗也很正常。」   蘇平接過話:「所以方添浩、石明泰先後自首,夏月新和楚華寶見事不可為,也了選擇投降,但許則安、楚華寶反抗到底,最終一個被打斷了肩膀,一個則被打碎了膝蓋。」   「那這樁案子,應該算是結束了吧?」祁淵問道。   「還沒呢,還有許多收尾工作要辦,」蘇平輕輕搖頭:「而且,檢方恐怕也有得忙了。」   隨後他又看向松哥:「通知一下,讓老魏他們過來一趟吧,好好的把現場勘查過去,將證據都給收集好了,不能有半點疏漏。」   「我留下來盯著吧。」松哥微笑,想了想,又補充說:「算了,我還是跟你一塊……」   「你願意的話,自然再好不過。」蘇平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辛苦你了,這是個細緻活,可能要忙碌一通宵,看著點。」   「好。」松哥嘴角揚起:「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不過……蘇隊,你真的相信我了?」   「說相信,就相信了,哪怕信錯人也沒關係,我會負責。」蘇平的手再次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說:「這麼多年的交情,值得我賭一把。」   松哥笑容散去,臉色歸於嚴肅,重重的點頭說:「放心,蘇隊,保證不讓你失望!」   「武警特警會留在原地保證你的安全,我也會留部分同事下來,暫時歸你指揮,聽你安排。」蘇平說一聲,又說:「小祁!跟我走。」   隨後他掏出對講機:「重案大隊二中隊留下,其餘人,收隊!」   ……   半個鐘後,蘇平等人抵達位於縣城西側的縣看守所。   當然,被蘇平帶走的那些刑警自不可能全部都趕過來,他們都帶著今晚行動逮到的嫌疑人,前往縣局或者就近的派出所對他們展開訊問。   而一次行動其實難免有漏網之魚,因此必須儘快展開訊問,得知更多嫌疑人的情況,逐一傳喚、拘傳乃至拘留。   所以目前待在平寬的,可供調動的數百警力,全都調動了起來。且餘橋方面還在源源不斷的往這兒輸送警力。   長時間調動大量警力投入到一樁案子當中自然不可行,但這種緊急情況突擊行動,時間控制在二十四……或者延長些到三十六乃至四十八小時以內,還是沒問題的。   當上頭展現出決心的時候,下邊就能爆發出驚人的行動力與執行力。   就是比例並不算多但其實也不不能說少的老油條,這會兒也打起精神,從自己的殘軀之內擠出了強大的力量,爆發出了不俗的行動力。   ……   蘇平打了個電話,得知荀牧至少還要半個鐘才能抵達現場後,便在看守所內換了身乾淨衣服與鞋襪——雖然穿著雨衣和水鞋,但暴雨實在太大,他們依舊溼透了。   接著,他發現劉局親自帶著方添浩來到縣看。   蘇平頭髮都顧不得吹,通知祁淵趕緊過來,就跑去和劉局見面。   「劉局。」在審訊室中見了面,蘇平點點頭打個招呼。   劉局擺擺手示意他坐下,隨後遞給他一本記錄冊,說:「這是我們先前審訊記下來的,他的供詞,你看看,瞧瞧有沒有遺漏的地方,看看要不要再補一遍詢問。   我畢竟許久沒直接接觸案子了,有點生疏,而且這方面硬要說起來,咱餘橋範圍內恐怕沒幾個比你更專業的了,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聽聽你的意見。」   蘇平應了聲是,隨後接過記錄冊大致翻看了一遍。   同時祁淵也趕了過來。   劉局露出微笑:「小祁啊,過來。接下來交給你和老蘇了,我就在邊上看著,旁聽。」   祁淵眨眨眼睛,有點懵,但很快反應過來,點頭表示明白。   但沒想到劉局並不是去隔壁的監督室,而是搬了個小馬扎坐到了角落。   似乎是身上的白襯衣有點咯皮膚,他很快又站起來,略微鬆了松腰帶,抬手重新理了理襯衣下擺,整齊的塞進褲子裡,又重新坐了下去。   在祁淵看來,這時候的劉局一點兒都不像是個領導,反倒像是鄰家大叔似的。   蘇平仔仔細細的瀏覽起記錄冊,不一會兒就大致看了一遍,隨後交給祁淵,讓祁淵也瞧瞧。   同時,蘇平則抬頭看向方添浩,問道:「第一個問題,你們六人,誰下令殺害信天翁的?」   「信天翁?哦,安志河吧?。」方添浩正襟危坐,很是配合:「他讓人幹的。但我們也同意了。」   「為什麼殺他?」   「他瞧見了絕不該讓他瞧見的事兒。」方添浩說:「他追去了香葉園小區看到了我們,也看到了句……句悅聞。   如果只是看到句悅聞的話我們還能當做不知道,但很遺憾,我們幾個的身份同時暴露,只能對他動手了。   雖然我們有信心,他這些年應該一直沒查到核心證據,但……大哥二哥他們的身份,就是核心線索,只要你們確認了我們六個人的身份,沒人再能保持神秘……以你們現在的手段,想端掉我們恐怕再容易不過。」   「你們給他服用藥物了?」蘇平再次問道。   他搖搖頭:「這個問題,之前的人也問過我。我不知道,我甚至直到去年十二月份才發現,老六那傢伙竟然背著我們搞起了這種生意,到了一月初才知道他還在老五明面上合法的標本裡藏東西,運輸他的藥。   至於他給安志河用藥的事,我真的不清楚。但安志河是臥底對我們六個人來說都不是秘密,他用這種手段想試著控制安志河,我覺得也不奇怪。」   蘇平嗯一聲,經驗告訴他方添浩並沒撒謊,而且這個答案,先前他們也大致猜到了。   幾秒種後,蘇平又問:「為什麼和句悅聞鬧掰?」 第586章轉正   半小時後,蘇平結束審訊,對著劉局輕輕點頭,表示沒問題。   劉局滿意的嗯一聲,站起來背負著手離開了。   同時荀牧也終於趕了回來,和蘇平打聲招呼,便馬不停蹄的開始審訊。   一審便是一通宵。   期間不時有人被帶進來,又有無數指令從看守所中傳出,海量民警紛紛行動起來……   一輪風暴,以餘橋市平寬縣為中心,浩浩蕩蕩的掀了起來,一掀就是好幾個月。   ……   時光飛逝,不知不覺間,祁淵從警已滿一周年了。   某些部門的效率極低,許多民警甚至轉正半年後,警察證才能下來,但祁淵不一樣,效率飛快,這天便收到了他的證件,與之對應的還有警號、警銜等等。   他的兩拐終於能換成一槓一花,成為三級警司了,也真正擁有了執法權。   「可以啊小祁!」松哥拍拍他肩膀:「轉正啦!算是個喜事兒,今晚下班咱們去搓一頓?」   祁淵露出笑容,重重點頭:「好啊!喊上荀隊、蘇隊他們一塊,咱們吃螃蟹去。」   「吃螃蟹?」蘇平的聲音傳來,接著就見他倆並肩而至。   蘇平擺擺手說:「我不行,過敏,你們吃吧!」   「那換一個吧,」祁淵想了想說道:「半年前吃的那家自助羊肉火鍋就很不錯。這次我請客,荀隊、蘇隊、松哥,這回你們可別搶買單了。」   「你請你請。」荀牧咧嘴笑道,隨後取出一個羊皮紙帶遞給祁淵。   「這是什麼?」   「持槍證。」荀牧微笑:「從今天起,任務中你可以配槍啦!」   「噢?」祁淵趕忙將紙袋子拆開,從中摸出本墨綠色的公務用槍持槍證,會心的笑了起來,然後趕緊將之放在口袋中收好。   「加油好好幹。」蘇平拍拍他肩膀。   話沒說完,又民警跑過來:「荀隊,蘇隊,你們果然在這……那個,出事了!」   「火鍋泡湯了?」荀牧眨眨眼睛,然後問:「什麼事兒?」   「有個行李箱裡發現了碎屍……」   「又TM是行李箱藏屍案?」蘇平皺眉:「怎麼回事?」   「呃,嚴格來講不是。」那民警搖頭說:「是有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拖著行李箱到派出所自首,派出所同事一看行李箱裡裝著屍塊,就立刻將本案上報到區大隊。   而碎屍案都是大案,所以大隊又上報給我們。荀隊、蘇隊,你們看,咱們……」   「接。」蘇平立刻說道:「松,搖人,我和老荀先過去,你把人喊齊了就直接過來。小祁,你跟我們一塊走還是跟松一塊?」   「跟你吧。」祁淵說道。   蘇平點點頭,嗯一聲,沒多說什麼,轉身就走。   ……   二十五分鐘後,三人抵達紅山街道派出所。   嫌疑人邱藏海已被扣押在留置室內,裝有屍塊的行李箱也被搬到了二樓,總不能讓它一直留在一樓大堂處。   派出所負責人與刑警中隊幾人將荀牧仨迎了進去。   沒有過多寒暄,他們都知道蘇平的脾氣,便直接領路走到二樓放著行李箱的房間。   一進門,入目便是個巨大的行李箱,目測是33寸的,即旅行拉杆箱的最大規格。   此刻行李箱大開,祁淵瞥了幾眼,發現這箱子並沒有裝滿,不過想來也是,這麼大的行李箱直接把人塞進去都夠了,更何況……   屍塊也不算太碎,被分解成了二十餘塊的模樣。而且存在明顯生活反應,不需要法醫鑑定,見多了這類案子的祁淵都能看得出來。   蘇平迅速走上前去,蹲下身瞧了眼,微微皺眉,又扇動空氣引到自己鼻尖嗅了嗅,說:「怎麼有股魚腥味?」   「嗯?」荀牧一愣,也趕忙過來嗅了兩口,點頭:「確實有股味兒,不輕不重,還算明顯。」   祁淵也走上前來,看向行李箱內部,最後目光落在了角落的那一灘血水上說道:「蘇隊你們看看,這血水……好像很淡?」   「確實。」蘇平瞥了眼說:「感覺像是被稀釋了一樣。」   祁淵鼻尖兒輕抽,也跟著嗅了嗅味道,隨後說:「結合這股魚腥味……你們說這屍塊會不會曾被冷凍過?就那種凍海鮮的冷凍庫。」   「不排除這種可能。」蘇平靈機一動,點頭。   隨後他問:「嫌疑人在哪裡?」   「留置室關著呢。」中隊長回答。   「過去瞧瞧。」   「那我留這兒看看。」荀牧說道,同時從口袋中摸出手套戴上,並問道:「行李箱上的指紋什麼的,都採集了吧?」   有刑警點頭。   同時中隊長側身:「蘇隊跟我來。」   蘇平瞧了祁淵一眼,祁淵猶豫一陣,也同樣選擇跟上。   很快帶他們來到留置室,祁淵在門外往裡頭看了眼。   就見到個胡茬邋遢的中年漢子坐在裡邊,低著頭一言不發。但很快他就察覺到有人站在外邊,便抬起頭瞧了眼。   祁淵眉頭一皺,這傢伙眼窩深陷,黑眼圈濃的嚇人,眼珠子上滿是血絲,憔悴的讓人生怖。   這是作案後吃不飽睡不香折騰的嗎?卻也不奇怪,心理素質過人的犯罪人畢竟也只是少數,大部分兇手作案後都飽受煎熬,因不堪忍受心理折磨而選擇自首的同樣比比皆是。   但祁淵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畢竟碎屍比殺人更難,不僅是個體力活,也需要相對極強的心理素質。不過也不能把話說死,如果有著深仇大恨,作案後依舊氣憤難平的話,在氣頭上將屍體剁了也不是沒可能,等氣消了自然也就感覺到害怕了。   線索太少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瞎猜也沒什麼意義,祁淵便乾脆看向蘇平。   蘇平示意中隊長將門打開,隨後瞥了祁淵一眼,就走進了留置室,而祁淵自然立刻跟上。   「叫什麼名字?」蘇平問道。   「邱藏海。」男人回答,聲音低沉、沙啞,讓人聽了寒毛直豎。   「死者呢?」   「黃開泰。」邱藏海說道,停頓幾秒,又補充說:「他是我女婿。」   蘇平挑眉:「為什麼殺他?」   「也不能說殺吧。」邱藏海重新低下頭,說:「就前段時間,喝酒嘛,喝完打麻將,打著打著吵起來,我推了他一把,他沒站穩,腦袋撞在茶几上,就……就……」   因為某些原因,上個案子只能虎頭蛇尾的結束了……好在該交代的都已經交代的差不多,只是還覺得非常遺憾……   害,推掉了舊的故事大綱,新案子我得好好思索思索設計設計,所以這章就是小章了,下一章還有的,大章,但估計會很晚,抱歉。 第587章推測(為運營官明月加更)   「就怎麼?」蘇平追問道。   「死了。我慌急了,只好把他剁碎,想扔進海裡頭。」他說:「但越想越害怕,整夜整夜的失眠。他是我女婿呀,就這麼失蹤了,最後一次出現是在我家,這……明擺著跟我脫不了干係。   苦惱了好久,沒有辦法,想想還是自首吧,好歹爭取個坦白從寬。基本情況就是這樣。」   蘇平輕輕點頭:「作案過程,再詳細說說。」   「剛說完了啊,」邱藏海道:「我推了他一把,他撞死了,我把他砍碎,本來想扔海裡餵魚,一了百了,但思來想去覺得還是……」   蘇平手輕輕一拍,站起身來:「這麼拙劣的謊言,騙不過我的眼睛。我怕不管你是撒謊還好,有所保留也罷,到了這會兒還不願意詳說,不願意跟我們講實話,那我基本可以斷定,本案另有隱情。   我也不想和你多掰扯,自己考慮考慮吧,你想打草稿也好,還是決定跟我講實話也罷,都由你,但,那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奉勸你,自首就要有自首的樣子,別自作聰明讓自首變成自投羅網。」   邱藏海張了張嘴。   祁淵輕嘆口氣,這個邱藏海,所言與他們通過屍塊上發現的線索有著極大的出入,所以很顯然他撒了謊,至少也是有所隱瞞。   至於到了這會兒仍舊有所保留的原因,無外乎兩種,要麼他是替人頂罪所以不知道具體細節,故而語焉不詳,要麼妄圖改變案件性質,避重就輕。   不過目前祁淵也無法分辨具體是哪一種可能,也不知蘇平猜到了沒有。   過幾分鐘之後,邱藏海終於開口,用略顯心虛的語氣說道:「警官,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什麼叫生活反應麼?」蘇平淡淡的說道:「簡單來說,通過屍塊看,受害人被分屍的時候並沒有死亡。」   「怎……怎麼可能?」邱藏海身子一僵,咽了口唾沫。   蘇平盯著他。   過了一小會兒,他忽然擺出恍然大悟狀:「我想起來了,當時我砍的時候他好像確實動了一下,不過我沒在意……殺魚的時候也這樣啊,有時把魚腦袋砍了半天了它還能動彈不是。」   蘇平冷笑,接著問:「你什麼時候殺的人?」   邱藏海臉色糾結。   蘇平輕嘆口氣:「行了,到了這時候,偽裝沒什麼意義,說吧,兇手到底是誰?」   「我……」邱藏海張大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蘇平搖搖頭站起身:「不說就算。但奉勸你一句,你剛剛自己也都說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如果你真的為她好,最好奉勸她乖乖過來自首,畢竟想要查到她頭上,真的不難。   別以為自己抵死不認就沒事了,其實答案顯而易見,死者是你女婿,而你又這麼心甘情願的來自首……想必兇手不是你女兒就是你老婆吧?」   邱藏海張了張嘴。   「最後給你一個機會。」蘇平說:「打電話讓兇手過來投案,只要她如實供述罪行,仍舊算是自首,對你……我也可以為你爭取立功表現,適當爭取減刑——對了,提醒你一句,你的行為已經構成包庇罪了。」   說到這兒,他轉過頭看向中隊長,說:「把他手機還給他。當然,也沒必要強迫他,打不打電話隨他便。」   「好。」中隊長點點頭,抽出對講機,吩咐人把他的手機送回來。   與此同時,蘇平便帶著祁淵轉身離開了。   「蘇隊,」走出一小段距離之後,祁淵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麼確定他是頂罪,而不是避重就輕的呢?」   「兩方面。」蘇平也沒賣關子,說:「一個是,你沒發現他對案件細節了解非常有限麼?連受害者死亡時間都給不出個確切的數,顯然準備不夠充分。   另一方面嘛,如果是避重就輕,那麼我們提出他碎屍之時他的反應不應該是這模樣。而且從他詫異的表情看他也很驚訝受害者被碎屍時竟然未死,而且找的理由也很生硬……   換句話說,當時受害者死沒死,甚至受害者究竟是怎麼死的他都不在乎,對他而言不打緊,他只想要認下這個罪。這意味著什麼,你應該很清楚吧?」   祁淵輕輕點頭,表示明白。   不一會兒,凃仲鑫等人也抵達了派出所,而且此時凃仲鑫已經在勘驗著屍體了。   「蘇隊。」瞧見蘇平進來,幾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各自工作。   走到荀牧身邊,蘇平問道:「怎麼說?老凃這邊有沒有什麼發現?」   「才剛剛開始呢,等一會兒吧。」荀牧輕輕搖頭,想了想,又說:「不過老凃講了一點——屍塊確實經過冷凍,而且冷凍時間在一個月以上。   但具體死亡時間是什麼時候,他得回去測算測算屍塊中的水分量、胞質各離子濃度等指標來計算出被冰凍的時間,再結合屍體現象等才能給出了。」   祁淵插嘴問道:「被冰凍過的話,恐怕很難得出確切的時間吧?」   「嗯,」凃仲鑫聽到了這話,嗯一聲說道:「確實很難,而且受多種因素的影響,包括冷凍時間、冷凍溫度等。   一般來說,溫度越低,時間越長,誤差就越大。不過從這些屍塊的性質上看冷凍屍檢應該超過一個月,但不足三個月,冷凍溫度不會低於零下二十度,所以誤差大不到哪去。」   祁淵瞭然點點頭。   蘇平側目問道:「那死因呢?能得出不?」   「目前也無法確定,不過邏輯上說是損傷失血引發的休克致死。」凃仲鑫道:「你們也看出來了,許多屍塊上都有明顯的生活反應,也即受害人是在或者的情況下被肢解的。   可大致看上去,屍塊應該是完整的,但沒有發現受害者身上有明顯的約束傷,換句話說受害者死亡時並未受到束縛,但那種情況下,除非失去意識,否則受害人沒可能不掙扎抵抗的。」   說著他端起一顆腦袋,將後腦勺朝向蘇平和荀牧,說:「但是,你們看,這兒有一塊很明顯的傷創,從傷口形態上看,估計是撞到茶几、桌面的稜角造成的,傷的很重,肉眼可見枕骨且枕骨凹陷性骨折……   這樣嚴重的傷創,很可能傷到顱腦組織,產生嚴重的顱腦損傷,進而造成受害人昏迷等。   這種情況下,作案人要麼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肢解死者然後將其放入冷庫中冰凍,又或者可能誤以為受害者死亡,之後為逃避法律責任,將其肢解,這兩種動機都符合邏輯。」   頓了頓,他問:「不說作案人自首了嗎?人呢?」   「留置室,」蘇平說道:「那傢伙是個頂雷的,沒用,我給他施加了點心理壓力,看看他能不能想通然後給兇手打電話吧。   不過方向也有,因為死者是他女婿,所以我尋思著,兇手恐怕不是他女兒就是他老婆。穩妥起見,我已經派人去盯著了,他們跑不了,儘管放心。」   「這樣啊。」凃仲鑫思忖片刻,搖頭說:「沒法子,這條線索不足以給我多少參考價值……算了,我還是從屍體本身入手吧,把結論告訴你們,到時候你們自己去分析就是。」   說著他問:「這些屍塊我可以帶回去了吧?」   「嗯,帶吧。」   「好,」凃仲鑫便招呼著手下幫他把行李箱合起來。   剛合好拉上拉鏈,他忽然又想到件事兒,說:「哦對了,從斷離面的傷創性狀看,兇手用的銳器非常鋒利,但存在輕微豁口、卷刃,所以創壁非常平整的同時還存在有少量皮瓣。   但另一方面,兇手力量並不小,可是也不算大,在用的砍刀非常不錯的情況下,腿骨等相對堅硬的長骨依舊砍了兩三下。   不過嫌疑人技術不錯,每一刀基本都砍在了一個位置,且並沒有傷到肉,這份刀工,有一說一,很棒了。」   「噢?」祁淵若有所思:「凃主任,您的意思是說,嫌疑人先用利刃將受害者的血肉分開,再用砍刀剁碎骨頭,而不是連肉帶骨直接剁的?而且嫌疑人刀工方面還相當不錯,所用兇器非常鋒利?」   「嗯沒錯。」凃仲鑫點點頭:「怎麼你想到啥了?」   祁淵沒直接回答,反而又問道:「切肉與砍骨的兇器,是同一件嗎?」   「明顯不是。」凃仲鑫說:「從屍塊上看,切肉用的兇器應當接近片刀、料理刀這類刃部弧度不大且刀背較薄的刀具;而砍骨用的則是擁有相當重量的厚背砍刀,且砍刀刃部弧度較大,整體形態甚至接近斧子。」   「這種法子有點特殊。」祁淵說道:「一般而言這種情況下應該直接上砍刀了吧?就算是先切再砍,那也是以砍刀完成切、砍的操作。   畢竟砍刀也不能說不鋒利,只是刀背厚了些,不適合完成片肉的工作,但單純切割還是絕對可以勝任的才是。   包括殺豬其實也是這樣,我看過我老家人殺豬,都是放血後一把砍刀就把整頭豬都給分了。   而兇手偏偏用了兩把刀……可否理解為,這是一種職業習慣,或者說強迫症?再乾脆點說,因職業習慣而產生的強迫症呢?」   「這道不是什麼強迫症,」凃仲鑫輕笑道:「你所理解的砍刀跟我剛剛說的肯定不一樣,我說了,兇手用的砍器形態上接近斧子,適合砍削卻並不適合切割。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兇手的工具某種程度上可以說相對專業了。而且如果有類似斧子一樣的大砍刀的話,直接砍就是,沒必要先切再砍,這可能確實是中職業習慣。不過什麼樣的職業能養成這種習慣?   你別跟我說醫務工作者還有法醫啊,很明顯嫌疑人切割用的刀具不是解剖刀,而且解剖刀刀片都是一次性的,不可能用到出現卷刃甚至產生豁口。」   「呃,」祁淵撓撓頭說:「沒有啦,我還是傾向於認為犯罪人應該從事的是與屠宰切割有關的肉製品行業的工作才對……   而通過凃主任你剛剛的描述看,分離血肉,然後幾刀下去都只傷骨而不傷肉……從這方面看他們的工作對於「刀工」的要求,應該體現在肉上吧?保證肉完整平整?   但也不對啊,您剛也說了刀具卷刃,如果真在這方面有要求的話他們又怎麼能容忍刀具卷刃呢?」   「魚肉加工製作。」荀牧忽然開口說道:「魚肉不同於許多其他肉用的牲畜,單就宰殺而言其解剖結構非常簡單,許多種魚除去鰓和內臟——甚至可以直接不取出——兩刀就能將它兩側的肉給完整的取下來,製成魚柳等……   而且受限於運輸難度或者成本,許多海魚,尤其是深海魚,在捕撈後都會立即處理,取淨肉後直接急凍,到了陸地在轉賣給經銷商。   其中某些相對名貴些的魚類,則對魚肉也有要求,需要儘量保證完整,所以他們用的刀大多都非常鋒利,且技術嫻熟的漁夫能很輕鬆的將魚肉直接切割下來,然後再單獨拔除魚刺。」   頓了頓,他指了指行李箱說:「結合這上邊附帶著的不輕不重的魚腥味判斷,我想兇手很可能就是從事這方面工作的——當然,如果沒有魚腥味作為方向,沒有小祁忽然提醒,我也想不到這些。」   「荀隊謙虛了。」凃仲鑫笑笑,隨後又皺眉:   「但如果像你說的,他們對肉有特別要求的話對刀具理應特別保護,卷刃這種事不應該出現在正在使用的刀上。」   「不用管這刀為什麼卷刃,為什麼有豁口。」蘇平搖搖頭說:「到時候逮到人,謎題自然解開。   而且,卷刃部位之類的還能作為同一性鑑定的重要參考依據,從這方面來說,它應該是條重要線索,而不是咱們的苦惱來源。」   至於為什麼更換刀具的事兒,蘇平其實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乾脆不提。   「說的也是。」凃仲鑫點頭頷首,說:「我還是先把屍塊帶回去做個系統的檢查吧,早點查完也好早點給你們個結果。」 第588章家庭   凃仲鑫前腳剛走,中隊長就急急忙忙的跑過來。   「怎麼?」蘇平問道:「邱藏海打電話了?」   「沒,但他接了個電話。」中隊長說。   「監聽著呢嗎?」   「那當然,」中隊長點頭:「打電話來的是他兒子,這不馬上中秋節了,而且今年中秋國慶正好同時,他兒子就打電話過來問候問候,並說打算回來一趟。   邱藏海不同意,推脫說自己夫妻倆打算出去旅遊,他回來沒人招待,聊了幾句他兒子也就放棄了,然後結束通話。」   蘇平皺眉:「就這?」   「就這。」中隊長點點頭。   「那你這麼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幹什麼?」蘇平扶額問道。   「這不擔心他們在對暗號什麼的嗎,」中隊長問道:「蘇隊,這真的沒問題嗎?」   「理應不會。」蘇平搖頭說道:「不過也確實不能排除他的嫌疑。先關注著吧,通過定位瞧瞧他在哪兒,必要的話,打個電話讓他來一趟。」   「不怕打草驚蛇麼?」中隊長又問。   蘇平打量他兩眼,說:「需要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會通知你。現在,你們只需要盯好邱藏海一家子人就行了。」   「明白了。」中隊長感受到蘇平的嫌棄,心中凜然,趕緊接連點頭。不敢多說什麼。   「另外,黃開泰父母能不能聯繫上?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一趟。」荀牧開口補充一句。   「明白!」中隊長立刻說。   「嗯,你去忙吧。」荀牧微笑道:「晚些時候可能還需要你們提供點兒幫助,到時候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中隊長連連擺手,隨後說:「那我這就安排人,一定盯好這個邱藏海。」   「嗯,辛苦你了。」   目送中隊長離開,蘇平忍不住翻個白眼:「這傢伙,走後門進來的吧?不太行啊,好歹也是中隊長了,這麼沒主見!」   「人家咋了?」荀牧輕笑:「還不是怕出錯麼,事無巨細都跑過來徵詢你的意見免得辦錯事兒,不也正合你心意?咋滴你怎麼這麼難伺候呢?」   「少來。」蘇平輕哼一聲。   「好了好了,」荀牧搖頭說:「術業有專攻,比抓賊蹲小偷你不一定比得過人家。」   「咋?諷刺我腿腳不好怎麼滴?」   「這怎麼能是諷刺呢?嘿不是,我說老蘇,你今兒咋回事兒?吃啥了火藥味這麼重啊?之前不都還好好的麼,咋審個邱藏海回來後就成這樣了?」   「沒咋。」蘇平翻個白眼懶得搭理荀牧。   「嘿你這還耍小性子呢?」   「不是,你……我……」蘇平有些無奈:「我就隨口吐槽一句,你幹嘛非要曲解我的意思?」   荀牧笑而不語。   蘇平忽然眼睛一斜,瞥向祁淵:「小祁!你幹啥呢?」   「呃,沒有沒有。」祁淵訕訕的笑兩聲……   然後默默結束拍攝,收回手機。   「錄視頻?」蘇平眯眯眼,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名為危險的味道。   「咳咳……」祁淵乾笑兩聲:「刪除了,真的刪除了!」   「拿來我看看。」蘇平伸手。   祁淵表情一僵。   蘇平忽的噗嗤一聲,露出老父親一般的笑容,荀牧也輕輕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祁淵長呼口氣,暗道僥倖。   一會兒後,松哥走了進來,說:「荀隊,蘇隊,關於嫌疑人邱藏海,一些比較表面的人際關係已經挖掘完畢了。」   「說說家庭情況就好了。」   「行。簡單說,邱藏海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松哥說道:「大女邱如萍,二十七歲,大專學歷幼師專業,目前就職於一品小精靈幼兒園,已婚,育有一子;   二女邱雪萍,二十五歲,高二時輟學外出打工,並與黃開泰相識,十九歲那年辦了婚禮並生下孩子,之後補辦結婚證與出生證等證件,與黃開泰在鄰市討生活,靠海吃海,捕魚為業;   三女邱悅君,二十二歲,未婚,無業三月前畢業於城建學院,城市規劃管理專業,本科學歷學士學位;   么子邱履道,二十二歲,未婚,與邱悅君是龍鳳胎姐弟,高中畢業後即輟學,去年邱藏海幫他承包了個菜鳥驛站,收入倒也還可以。   另外,邱藏海有過兩段婚姻關係,但最後……   嗯,他大女、二女為第一人妻子所生,當時邱藏海是大貨司機,一年有三百多天都在車上……」   聽到這兒,祁淵忍不住問:「所以他妻子出軌了?還是不堪忍受跟他離婚了?」   「都不是。」松哥輕輕搖頭:「有一夥流竄作案的匪徒得知他家情況後起了歹念,入室搶劫並與他妻子強行發生關係。   為了保護女兒,她只能配合併伺機報警,等我們同事感到將那幫匪徒逮個正著緝拿歸案後,她不堪其辱跳了樓。」   祁淵張了張嘴。   輕嘆口氣,松哥繼續說:「得知這事,邱藏海不再開大貨,用幾年的繼續承包了個社區水站,兩年後再婚,又一年後生了對龍鳳胎。   然而,好景不長,又三年後他第二任妻子就再次出了意外,被一柄自高樓飛出的菜刀砍到了頸動脈,不治身亡。   那以後,邱藏海自認克妻,不敢再娶,只咬著牙將三女一子拉扯長大,總的來說子女關係倒挺和睦,熬過初期最艱難的時期後,收入也還算可觀。   除卻婚姻外,事業方面他其實挺幸運的,二十年前承包水站的時候,挑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牌子,但經過二十年的發展,該品牌早已成了咱們餘橋桶裝水這塊的龍頭企業,業務輻射到了周邊市縣,他也算乘了波東風。」   「厲害啊,」荀牧誇到:「短短一個鐘不到,你就查到了不少消息。哪裡打聽來的?都靠譜嗎?」   「我管他哥問的。」松哥說:「他哥挺照顧他,加上他發達後投桃報李,所以兩家關係一直很不錯,兄弟倆幾乎可以說無話不談。」   「無話不談……」蘇平品了品這幾個字,接著問:「那麼,關於二女邱雪萍與其丈夫黃開泰的事兒,他有提供更詳細點兒的線索麼?」   「倒是聊了幾句,不過也詳細不到哪兒去,」松哥說:「我挑重點匯報一下吧。」   今兒家裡來客人了……   先發章小章,我馬上再寫著大章。   不過……可能還是會很晚emmmm…… 第589章明確(為阿墨加更)   「你說。」蘇平點頭。   「邱雪萍不是高中沒讀完就輟學了嗎。」松哥聳聳肩說道:   「我當時聽到這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是他們家是不是供不起這麼多孩子讀書,畢竟邱藏海拉扯著四個孩子,確實也不容易。   但轉念一想又不太對,根據年齡倒推一下,邱雪萍讀高二的時候應該也已經到了10年至12年之間的樣子了,義務教育早已普及,而她弟弟妹妹應當讀著初中。   當然,義務教育歸義務教育,但要搞精英教育的話還是挺貴的,培訓班興趣班課外讀物各種如果想整或者被半脅迫的整的話也得花不少錢。   可一個能讓孩子輟學的父親——就算是重男輕女——花大代價給其他孩子接受精英式教育的可能性也不高,何況邱履道同樣高中畢業後就沒再上學了,而邱悅君讀的也只是三本。   果不其然,我刻意問了下,就得知邱藏海那會兒家庭條件已經不錯了,年收入穩穩四十萬以上,撫養四個孩子問題不大,至少供他們讀書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再仔細追問,便知邱雪萍輟學,完全是她自己的原因,她不想讀了。雖然她初中時的成績還算不錯,但她其實並不愛學習。   她很聰明,至少其實很有讀書的天賦,哪怕基本不寫作業,課堂上也不怎麼聽講,但初中時成績依舊穩穩在班級前十。   但到了高中就不成了,她的天賦已經不足以支撐她高中階段即使鹹魚也依舊能考個好成績的程度,便越學越覺得沒意思,最後選擇輟學。   邱藏海自然堅決反對,但硬磨了一個月發現完全就是浪費時間,何況她已經落後了一年多,沒那麼容易補上來,所以最後邱藏海還是選擇妥協,同意她輟學。   他本意是讓邱雪萍到他的水站幫他算帳的,但顯然邱雪萍她有著自己的想法,偷了家裡五千塊錢獨自跑到了鄰市打工。   得知這事的時候,邱藏海氣得夠嗆,直接追到了鄰市去要把她逮回來,甚至想過報警……但最終他再次選擇了妥協,只拜託鄰市的親戚和同學幫忙照顧好邱雪萍。   很快得知邱雪萍跟人談了戀愛,對方大她五歲,他雖然有些擔心,不過這回卻沒過多幹涉,只是專門又去了一趟鄰市,挨家挨戶的去幾個親戚、同學家裡拜訪了一圈,請吃飯什麼的,拜託他們一定幫著照顧點之類。   他們彼此感情倒一直都很不錯,逢年過節邱雪萍還會帶著黃開泰回家來看看他,他雖然仍舊不太喜歡黃開泰,但對他也有了些許了解,覺得他挺勤懇老實的,對他也就還算滿意,就更不幹涉他們倆了。   直到邱雪萍剛過十九歲生日沒多久,邱雪萍打電話回家說,她想和黃開泰結婚。當時邱藏海沒想太多,畢竟他們也處了三年了,感情很不錯,他也沒打算要彩禮錢什麼的,就說等她二十歲了,親自為他們操辦婚禮。   結果邱雪萍說她現在就要嫁給他,邱藏海覺得不對勁了,追問之下才知道邱雪萍懷了孕,而且已經有點顯肚子了……   當時邱藏海再一次暴跳如雷,但最後仍舊不免一次次妥協,從堅決要求邱雪萍打掉孩子,再到讓他們先把孩子生下來等養好身體領了結婚證了再去辦婚禮,再到最後同意他們先把婚禮辦了,先上車後補票……」   蘇平聽到這終於忍不住說道:「這個邱雪萍……性子挺倔啊!屬驢的?這一次次的未免也太過了吧?要我女兒這樣我非得打死她不可。」   「得了吧!」荀牧翻個白眼:「就你?捨得?你女兒沒給你溺愛出公主病來都已經是奇蹟了!」   「說起來,邱藏海也著實不容易。」松哥搖搖頭說道:「四個兒女當中也就屬邱雪萍最不省心,最為任性。但沒辦法,誰叫她長得幾乎和她媽一模一樣呢。」   「誰?」蘇平皺眉問道:「他第一任妻子?」   松哥嗯一聲,蘇平便撇撇嘴:「得了吧,妻子亡故兩年就另外娶了老婆,哪來的臉賣深情人設?」   「難說。」荀牧聳聳肩:「妻子亡故後再次結婚,說起來天經地義,也不代表他對前期就沒感情了。更何況這種結論也不能亂下,別輕易給人貼標籤,你都當了二十多年老刑警了,怎麼這個道理還不明白?」   蘇平忽然側目看向荀牧。   荀牧挑眉:「咋了?這麼看我幹嘛?」   「你今天不太對勁,老跟我唱反調。」蘇平納悶道:「我今兒……哪得罪你了麼?」   「emmm,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兒。害,這麼多年交情了,你忍著點唄!」   「莫名其妙。」蘇平翻個白眼。   祁淵險些沒忍住再次掏出手機來拍視頻,不過最終還是克制住了。   反正身上帶著執法記錄儀,一直處於開啟狀態咳咳咳……   蘇平看向松哥,說:「行了,言歸正傳。他們結婚之後呢?這對夫妻鬧矛盾了?」   「不清楚。」松哥搖頭說道:「邱雪萍其實很少跟家裡說這些事情,邱藏山——就是邱藏海他哥——對她其實意見很大,在電話裡跟我交流的時候還忍不住罵了幾句,說她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蘇平皺眉,輕聲說道:「雖然這麼罵有點……但某種程度上說,確實有點那樣的感覺。」   「邱藏海對她太好,以至於她把這些當成理所應當的麼?」荀牧同樣也跟著擰起眉心,但隨後搖頭道:「也不對,剛就說了,別隨意給別人打標籤。」   蘇平又冷哼一聲:「如果真是她啥的黃開泰……不論動機究竟是什麼,單單就她還有臉讓邱藏海為她頂罪這事……呵!」   祁淵則問道:「松哥,邱雪萍夫婦究竟做什麼的,邱藏山有說過麼?」   「先前介紹的時候就說了吧?」松哥說道:「靠海吃海,捕魚為業。嗯具體點的話是遠洋捕撈,也就是在200米等深線以外作業。」   「我知道,」祁淵點點頭:「有沒有更具體點的消息?比如他們有沒有自己的漁船什麼的?」   「自己的漁船?」蘇平斜了他一眼:   「想多了,漁船可不便宜,足以支撐遠洋捕撈的至少都得是中型漁船,光個外殼就得上百萬,各類機械等加起來也得要個百多兩百萬,還有網,單張不貴幾千塊,可船上的網可不是只有一兩張的。   再加上保養所需要錢的、油錢等,沒個五六百萬存款他整不起來。說實話我不認為他們夫婦有這錢。」   「確實。」松哥說道:「他們是幾家人合夥出資買的漁船,據說整船將近六百萬吧,當年邱藏海給了邱雪萍八十萬,再加上婚房抵押貸款,大概湊了一百四十萬左右。   這是邱藏山了解到的,後續油錢保養費之類的怎麼分配,他也不清楚,利潤怎麼分紅也不知道,總之小兩口過的應該還不賴,逢年過節回家都是春風滿面的,帶的禮物也很多,開的車也不賴。   如果說這些還說明不了什麼的話,漁汛期邱雪萍時不時就會給邱藏海打筆錢,少的話三五千,多的話兩三萬也有,四年半下來林林總總也打了將近五十萬吧,很不錯了。」   蘇平眉頭鬆開,輕輕點頭:「還知道反哺家裡,倒是不錯了。」   「所以說,結論下的早了些。」荀牧說道:「可能邱雪萍的性格上就比較內斂不太會表達而已,單憑她不經常和家裡聯繫就說她白眼狼有點過分了。」   「不對吧,」祁淵問道:「白眼狼這個標籤可不是我們貼的,而是她大伯貼的。既然他大伯都知道她幾年來林林總總給家裡打了將近五十萬塊錢,為什麼又說她白眼狼呢?」   松哥聳聳肩:「這錢可不是孝敬她爸的,是讓她爸幫她存著,說以後可能會分出來自己買船僱人出海捕魚,那樣賺頭要更大得多。至於黃開泰,他存不住錢。」   蘇平嘖一聲:「松,你說話能不能別故意留兩嘴?釣魚?」   松哥聳聳肩:「說完了,基本就這麼個情況——對了,我問邱藏山方不方便過來一趟,他同意了,大概半個來小時就能到。」   「嗯。」蘇平嗯一聲,說道:「按照現有的線索,邱雪萍作案的可能性極大了。」   「這才對嘛。」祁淵說道。   蘇平:???   荀牧也問:「對什麼?」   「呃……」祁淵撓撓頭:「總不能每樁案子都複雜到讓人頭禿唄,按理說絕大多數案子其實都應該很簡單才對。   而且許多案件都是熟人作案,所以受害者的配偶、子女、兄弟和朋友往往會受到我們的重點關注,受害者的人際關係排查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這倒不是重點啦,重點是多數犯罪都是衝動犯罪,沒什麼彎彎繞繞,出警後半個鐘破案都很正常,只不過證據收集之類比較繁瑣的工作需要點時間。   但偏偏我入職到現在一年就沒碰到過幾樁輕鬆的案子,難得碰到個簡單的這才對嘛!」   蘇平斜了他一眼:「你想多了,直覺告訴我這樁案子簡單不了。」   祁淵扶額:「其實我也有這樣的直覺。」   荀牧乾咳兩聲,岔開話題問道:「黃開泰的家屬呢?通知到位了嗎?」   「通知了,不過他父母都在鄰市,過來的話需要點時間——當然來肯定是來的,他們得知自己孩子遇害後都很激動。   另外他們說,黃開泰的三叔在我們餘橋電網公司上班,讓他先趕過來,應該也是半個鐘左右到。」   「嗯。」荀牧應了一聲,接著捏著下巴說道:「常住鄰市啊……也不知道黃開泰是在鄰市遇害,還是在我們這遇害的。   不過應該是在那兒吧?黃開泰屍塊被冷凍過,身上也有股不輕不重的魚腥味,先前也判斷過,估計是在用於冷凍海鮮的冷凍庫中冷藏過一段時間,超過一個月。   而黃開泰夫婦就是做這一行的,除了船上之外,家裡或者說屬於他們的私人倉庫裡理應也有冷藏庫,那麼……」   「也不對吧,」祁淵說道:「我們餘橋也臨海,而且邱藏海也說過把他扔海裡去之類的話。」   蘇平斜了他一眼。   但不等蘇平開口,他自己就反應過來了:「不對,邱藏海可沒有海船,理應也沒有冷庫。就算有冰箱之類的,也不會儲藏太多海產品才對……   就算他女兒女婿孝敬他一些海產,一次給個十來斤也就差不多了,再多也不好帶。而這點量的海產,又是冷凍情況下,屍塊上的魚腥味不該這麼明顯才對。   從這方面說,邱藏海能達成的條件與儲存屍塊的條件不匹配,這一個多月以上的時間裡,屍塊並不儲存在邱藏海手中。」   荀牧淡淡的說道:「回頭我與鄰市刑偵方面的兄弟協商一下,本案具體如何調查吧。」   「確實需要好好協商。」蘇平點頭說:「案件展開總免不了要過去走訪黃開泰夫婦的親友,繞不開的。   說起來,要不是邱藏海拉著屍體來我們這自首的話,這樁案子跟我們就直接沒什麼關係了,那邊人調查就是。」   荀牧說:「但偏偏邱藏海就拉著屍塊過來了,所以我們也躲不掉。」   「沒想躲,」蘇平說:「前段時間一直跟那個犯罪集團的事兒,瑣屑的要死,麻煩事一大堆,人都累瘦了,正好辦樁相對正常點的命案放鬆放鬆。」   祁淵眼角一抽——怎麼覺得這話好像有點耳熟?   這就是大佬的世界嗎?   「所以在相關人員到達之前,其實我們能做的事情並不多。」荀牧說道:「受害人的人際關係圈子主要都在鄰市,案發現場與藏屍地點,估計也同樣都在鄰市,真正的第一嫌疑人邱雪萍又不在……」   「這句話裡就能提取出咱們的工作了。」蘇平輕笑著說:「先前已經讓人查過邱藏海的親屬所在,其中包括了邱雪萍,所以不用再重複。   那麼……就查查邱藏海最近的出行軌跡圖吧,看看他是否去過鄰市,是否拉著這具屍體回來——這屍體可沒法過安檢,所以如果他真是從鄰市拉來的,那肯定是自駕,不難查。」   害,又這麼晚了……   明天理論上基本沒啥事兒,儘量保證正常時間更新叭。   愛你們,麼麼噠!   晚安! 第590章指向   二十分鐘後,蘇平等人回到刑偵支隊。   邱藏海家,還有他承包的水站自然有民警去走訪調查,不過考慮到邱藏海的直接作案可能很小,荀牧、蘇平就沒親自過去。   前腳剛回到支隊,後腳邱藏山也到了。商量商量後,蘇平帶祁淵「接待」了他。   「你好,邱先生。」蘇平給他倒了杯水,又遞給他一根煙。   他接過,說聲謝謝,仰頭將水喝完,隨後點上煙,蘇平示意祁淵給他續上一杯,隨後便問:「邱先生趕的很急?」   「能不急嗎,我……唉,警官,你說著到底怎麼回事兒啊,阿海他真的把黃開泰給殺了?」   「具體情況目前尚在調查當中,這也是我們請你過來的主要原因。」蘇平說道:「我就直入主題了,邱先生,嫌疑人邱藏海與他女婿黃開泰,近期是否發生過矛盾?」   「沒有啊。」他搖搖頭,隨後說:「這個問題之前的警官也問過我,我記得我回答的很清楚了。   確實,他不太喜歡黃開泰,他心情我也理解,我也有女兒,對女婿……說實話真的喜歡不起來。但另一方面,沒得說,黃開泰卻是孝順,要我說比那個白眼狼要強多了,阿海怎麼也不至於跟他鬧矛盾。」   祁淵抿抿嘴,這個「阿海」,倒是跟隊裡的「老海」撞了,感覺有點怪怪的……   「你口中的『白眼狼』,莫非是邱雪萍?」蘇平又問道。   「不是她還能有誰?」邱藏山翻了個白眼,意見很大的樣子。   蘇平問:「為什麼說她是白眼狼?」   「這不顯而易見麼?」邱藏山嘆了口氣,說:「那孩子說白了就是被阿海給慣壞了,從小到大她想要什麼都給她,整的她稍不順心就又哭又鬧……反正就是教壞了,自私自利,什麼都只想得到自己,而不知道阿海多辛苦。   這事兒我也說過阿海,沒有用啊,唉……反正那白眼狼從小老大幹過的操蛋事多了去,要以我的脾氣肯定得暴打一頓再說,但沒辦法,他……唉!」   「先前聽同事說過,」蘇平接過話:「他最溺愛邱雪萍,是嗎?」   「沒有錯,」邱藏山說道:「其他兩個女兒一個兒子,都很正常,甚至可以說教育的蠻好的,就偏偏這個二女兒……唉。   說起來,也是她長得跟她娘太像了。阿海和她媽初中時就認識,高中確定關係,談了有七八年吧,結了婚,感情可好,婚後一年就生了對雙胞胎可把阿海給高興壞了。   可惜好景不長啊,沒幾年他家碰到了那檔事兒,她死得慘,老海到現在都不能釋……唉!」   「第二任妻子,是什麼情況?」蘇平再次問道。   這個問題其實有點兒尖銳了,不管實際情況究竟如何,邱藏山剛說他們感情好,蘇平就立刻問第二樁婚姻的事兒,怎麼說都有點打臉。   但邱藏山不是很在意的樣子,擺擺手說:「第二任婚姻……怎麼說呢,算是個意外吧。」   「意外?」蘇平難得的露出錯愕的神情:「怎麼會是意外?」   「那是阿海從水裡救上來的女人。」邱藏山搖搖頭說:「也不知道是真的一見鍾情了還是怎麼說,那女人就纏上阿海了。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她花了點小心思把阿海灌醉,睡了他,懷了孕……   阿海自大小就是個負責的人,幹不出來始亂終棄的事兒,就跟她結婚了,結果可惜,結婚沒多久這女人也糟了意外。   阿海自覺自己可能是天煞孤星還是怎麼說,克妻。別說,我們老家那也有了點風言風語,加上阿海本身也沒那個心思,就再沒婚娶,甚至會刻意去避開那些女人,自己拉扯著四個孩子長大。   這些事情,我記得我先前就和打電話給我的那警官說過了,基本上就這麼個意思。」   祁淵瞭然的點點頭,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那先前的一個小一點,或者說蘇平心裡的那點兒不以為然,也就解開了。   只是不得不說一聲,傳話有時候真難免曲解願意,哪怕是松哥這樣的老刑警竟然也無法避免。   好在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關於邱藏海的基本情況,其實邱藏山在電話裡已經說得非常詳細了,蘇平接連詢問了好幾個問題,他回答完後都會補充一句已經在電話裡說過。   所以問了十幾分鐘後,蘇平就乾脆看向祁淵。   祁淵搖頭表示自己也沒什麼補充的,蘇平便站起身,將筆錄給邱藏山好好看了看,示意他確認無誤後籤字,便結束了這次問詢。   剛出問詢室,他倆就撞見了荀牧。   「怎麼說?」蘇平對他太過了解了,瞧他的模樣就知道他肯定有事。   荀牧嗯一聲,說道:「和當地同事了解過,他們同意將案子全權交給我們負責,如果需要派人過去那邊走訪問詢、取證什麼的,只需要提供介紹信等相對應的證件,他們就全力配合。」   「噢?」蘇平有些納悶:「那幫傢伙,竟然這麼好說話?竟然不搶功勞什麼的了?」   荀牧輕笑:「我舍友,也是大我兩屆的師兄在那邊。我才知道他在那邊當了分管刑偵的副局。   當初咱們交情就不錯,我跟他提了一嘴他就同意了,還調侃我說,別人都把事往外推,就我還跟當年一樣喜歡往自己身上攬。」   「副局?」蘇平嘖一聲:「只比你大兩屆啊,那爬的也確實夠快了。」   荀牧聳聳肩:「他嶽父,咳咳咳。」   蘇平不由得斜了祁淵一眼,想到了他先前說過的話,忍不住脫口而出說:「好大一棵樹!」   祁淵有些尷尬的低下頭,荀牧則聳聳肩不吭聲。   好在邱藏山早已在他們之前離開,否則這番話落到他耳朵裡恐怕會產生些不好的影響——當然如果他還沒走的話荀牧也不可能說這些話。   蘇平搖搖頭,道:「既然那邊這麼配合,咱們也該投桃報李……等等,老荀你該不會已經許給他們好處了吧?」   荀牧輕笑:「不爭功,對外就宣布聯合辦案,以他們為主。」   蘇平扶額:「果然!我就說哪怕是舍友,十多年不聯繫……不,就算時不時的聯繫,爬到這個位置肯定還是以利益為主,怎麼會對你這麼好說話,感情是你把咱們都給賤價賣了啊!   我說你圖啥?千辛萬苦破了案,功勞大頭還都給讓出去了?你就算不為自己想想,好歹也得為下邊的兄弟考慮下吧?這道理你先前跟我說了不少,怎麼這會兒反而輪到你自己拎不清了呢?」   荀牧搖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   「噢?」蘇平詫異道:「難不成……還有什麼隱情?」   「分管戶政、治安的那位,跟黃局沾點親帶點故。」荀牧說道:「劉局的意思是,賣那位一點面子,不論如何,我們必須得佔據本案的主導權。」   蘇平眉頭皺了起來:「怎麼,打算查到人之後,狠整一頓麼?」   「那不是,我也不可能讓他幹這種事兒。」荀牧說:「只不過是劉局想給他一個交代罷了,而這個交代,只需要保證本案能公平公正的結案即可,嫌疑人如果常住那邊的話,最終破案後也會交由那邊負責。   劉局的意思,只要能辦好這樁案子,他欠我們刑偵支隊一個人情。我想以此為籌碼,在『功勞』上稍微讓點步,也不無不可,你說呢?」   「好好查個水落石出就好,記住千萬別搞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蘇平說。   其實他也知道,劉局如此上心,怕是跟那位也關係匪淺,只是看破不說破了。   兩人又討論了幾嘴之後,蘇平便說:「既然你在那邊有熟人,那這次就由你帶人過去吧,我留在支隊吧。」   「行。」荀牧頷首,同時看向祁淵:「小祁你呢?跟我還跟他?」   「跟你吧。」蘇平擺擺手:「多去見見世面也好,儘快成長起來……」   「行,」祁淵點頭說:「我跟荀隊吧。」   「好啊,」荀牧呵呵笑道:「印象裡,小祁你這是第一次單獨跟我吧?」   祁淵保持沉默,不敢多嗶嗶。   ……   又過了二十分鐘,邱如萍、邱悅君姐妹倆趕到刑偵支隊,她們也都在本地生活。   荀牧想了想,將工作交給蘇平,便帶上祁淵、松哥和阿先三人往鄰市趕。   人不用帶太多,有需要的話管當地的同事要就好了——也不能真的讓他們沒半點參與感,然後就把功勞大頭拱手讓出去。   不一會兒車就開上了高速,此時荀牧的手機響了。   他瞥一眼,伸手一划,直接接通並開了擴音,問道:「老蘇?這麼快就出結果了?」   「嗯。」蘇平聲音傳出:「她們了解的信息比邱藏山多些,但也有限。同時這對姐妹對邱雪萍同樣很有意見,所以……基本可以確定,這個邱如萍在做人方面真的不行。   另外……他們目前也聯繫不上邱如萍,這個人貌似『失聯』了,以至於他們也懷疑,是邱如萍殺了人,然後讓邱藏海來頂罪。」   「這樣啊。」荀牧若有所思,隨後又道:「放心,那邊的同事盯著呢,一個鍾前就確定她的位置了,不用擔心。」   「總覺得心裡不是很踏實,不然你打個電話過去問問吧。」   「怎麼,」荀牧問道:「不相信那邊的同事?」   「畢竟不是你們,不知根知底的,沒法完全信任。」   「疑心病!」荀牧笑罵一句,接著說:「行我知道了,我這就給那邊打個電話然後告訴你情況。」   「好。」   掛斷電話,荀牧說:「小祁幫我打個電話過去吧,你直接翻通話記錄,那個叫『老尹』的就是。」   「好的……額鎖屏了。」   「密碼830728。」荀牧說道。   「咦?」祁淵驚奇道:「0728?蘇隊生日?」   同時他忍不住露出吃瓜的表情,滿臉都寫著八卦,松哥和阿先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你家蘇隊83年出生啊?」荀牧卻翻了個白眼:「這我老婆生日!剛好湊巧和老蘇同一天而已。」   「哦。」祁淵應一聲。   「怎麼感覺你很失望?」荀牧眼角抽搐:「你一天天的腦袋瓜裡想些啥玩意兒?你再這麼惡意曲解我給你穿小鞋了啊!腐女我見的多了你個男的這麼腐是咋回事兒?呃……你小子到現在都沒談過,該不會你自個兒是彎的吧?」   「我沒有我不是別亂說!」祁淵趕忙道:「我只是八卦……」   說著他趕緊解了鎖然後翻出通訊錄打了出去轉移話題。   荀牧卻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歪了點什麼。   不一會兒,電話接通。   「小荀啊,怎麼你就要到了?」   有些意外,這位「老尹」的聲音還怪好聽的。   「沒呢,是這樣啊,我想跟師兄問件事兒,」荀牧趕緊回道:「那個邱雪萍……我記得你先前就說已經盯著了對吧?」   「嗯,對。她一直在家裡呢,怎麼啦?」   「她的姐妹說聯繫不上她,我忽然有些擔心,大概是一種直覺吧。」荀牧說道:「也沒多大事兒,就問一句……那個,師兄,再問一嘴啊,你們怎麼盯著她的啊?」   「直接上門咯。派支隊兄弟過去跟她說一聲,她丈夫遇害了,需要她配合調查,現在還在問著呢。」   「這樣啊,」荀牧鬆了口氣,接著又說:「問出什麼來了嗎?」   「沒有,就目前來看還挺正常的,雖然不能排除她的嫌疑,但也不能確定就是她犯的事兒。」   「冰櫃那些查過了嗎?」   「她主動帶我們去看了,家裡的冰櫃,還有他們夫妻租的冷藏庫,都看過一遍,現在相關同事在查,暫時沒結果——怎麼,你打算自己帶這這方面的同事過來查?」   「沒,沒有,我們這就四個人。」荀牧笑笑,說:「行,那師兄我不跟你多聊了,見面再說吧,等這樁案子破了請你喝酒。」   「免了吧,酒精過敏,無福消受了。成,總之等你過來了再說。」   晚安 第591章矛盾   四十分鐘後,荀牧的車下了高速,再次給尹許相打了個電話,尹許相也就是他那位師兄。   尹許相讓他直接去刑偵支隊。   又二十分鐘後,平貞市公安刑偵支隊,尹許相親自站在大樓面前等候,瞧見荀牧的車後,便立刻衝臺階上走了下來,滿臉堆笑,等荀牧下車,他更是直接伸出手給了他一個擁抱:   「師弟,畢業至今十來年,咱們還是頭一回見面吧?」   荀牧有些尷尬,卻也只好喊了聲「師兄」。   隨後尹許相又看向祁淵:「你就是小祁吧?我聽師弟提到過你。」   荀牧隱晦的翻了個白眼——他提了個鬼,關於祁淵的事兒,恐怕他是從旁的方面打聽到的吧。   畢竟祁淵的身份,自打搗毀那個犯罪集團之後,在某個小圈子裡就不再是什麼秘密了。   想來尹許相這回之所以答應的這麼幹脆,也有祁淵的原因,想賣個面子給祁老。畢竟祁老的人脈遍布全省,指不定哪天就有機會用到。   況且搭上了這條線……   如此說不定尹許相看在祁淵的面子上會把功勞推回來一點兒?書面上這樁案子也是以餘橋刑偵主導偵破?   短時間內,荀牧心念電轉。   而祁淵則自然的伸出手去與尹許相握了握,張了張嘴,想回拍個馬屁,但最後又放棄了,只說了聲久仰。   荀牧露出微笑,祁淵還是那個祁淵。   松哥和阿先也沒被冷落,尹許相很自然的與他們聊了兩句,便說:「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走吧,我先帶你們提交介紹信和協查申請等文件,我都已經交代好了,提交上去就成。」   「也好。」荀牧頷首:「麻煩師兄了。」   「小事,」他擺擺手。   很快將相關文件呈交,尹許相又打算帶他們去落腳的地方。   「這不急,」荀牧擺擺手說:「現在還早,晚些時候咱們自己去招待所就好了。師兄,先跟我們說說目前查到的消息吧。」   「也好。」尹許相點頭說:「怎麼說呢,按照你們的判斷,受害人遇害在一個月之前的話,挺不好辦,時間過去太久了,雖然嫌疑人邱雪萍無法提供合適的不在場證明也很正常,說明不了什麼。」   「確實,這點不大好辦。」荀牧接話道。   尹許相又說:「關於受害人的人際關係,我們也排查過了。這個黃開泰,與人為善,待人寬和,簡單說就是很會做人,會來事,沒得罪過人,和船上幾個合資的老闆關係也都很不錯。   從目前來看,確實邱雪萍嫌疑最大。但動機方面……有點迷,他們夫妻感情一向很好,邱雪萍手藝相當不錯,一種魚至少能整出十來種花樣來,對外黃開泰也一直在誇她,一副以她為榮寵妻狂魔的感覺。   所以,懷疑歸懷疑,但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甚至無法確定如果是邱雪萍作案的話,她作案動機是什麼。   「孩子呢?」荀牧忽然問道:「他們不是有個孩子?這是個切入點吧?」   「確實,」尹許相點頭,頓了頓,又補充說道:「說起來邱雪萍也並不忌諱咱們詢問那孩子,我們的同事還真試探性的問了兩嘴,比如在家過的開不開心什麼的,也沒問出什麼來。   我看過執法記錄儀拍下的記錄,那孩子表現的活潑大方又機靈,還很有禮貌。偵查員故意問過他,爸媽吵架的時候他害不害怕,他說爸媽不吵架,有時候嚷嚷兩句就很快道歉了……   我是覺得沒吵過架的話恐怕誇張了,估計鬧矛盾的時候都會刻意避開孩子什麼的。   但你我都是有孩子的人,也應該清楚孩子比大多數人想像中其實是要敏感的多的,光看孩子我就能確定這家人肯定是和和睦睦的,而且父母教育的還都不錯才能這樣。所以從孩子的角度上看,邱雪萍作案的可能就更小了。」   松哥忍不住問:「得知父親的死訊後,邱雪萍是什麼反應?」   「就挺難以置信的,然後央求我們務必查明真相。」尹許相說:「從表現上看也沒有破綻。   她哭嚎了一會兒,又擦去眼淚洗把臉,央求我們千萬別和孩子說這事兒,就說黃開泰出差了,務必幫她瞞著她兒子,接著就去幼兒園接她兒子回來。   另外按照她的表述,黃開泰一個月前確實出差了,說去魔都一趟,然後經魔都去霓虹國,一兩個月後再回來。   原先我們認為這是一個破綻,畢竟他人都死一個多月了,身為妻子邱雪萍怎麼可能一無所知,但如果出了國的話……」   「也是破綻,出國不太可能超過一月不聯繫。」荀牧搖頭說:「即使國際長途話費貴,像QQ國際版、微信等也是可以使用的。」   「就知道你會這麼問。」尹許相嘆口氣:「然而這一個月來,他們的聯繫沒斷過,至少每天都會聊上幾句,不時還會發幾句語音。」   頓了頓,他又說:「不過有點奇怪,語音不管是長是短,都是一秒……」   「呃,這個我前不久剛好看到新聞!」祁淵立刻接話說:   「這是類似於某種外掛的語音包,使用的時候只需要點擊語音再點發送就可以替換掉,而語音的內容也可以提取出來長時間保存。   因為這套操作耗時就在一秒左右,所以語音的長度統一顯示的一秒,算是個破綻……具體我忘記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噢?」尹許相立刻反應過來:「語音包麼?如果這麼說的話確實是個大破綻啊……」   「也不能說是破綻。」荀牧搖頭:「別的不說,黃開泰死於一個月之前這點可以直接確定,那麼這段時間與邱雪萍聊天的便絕對不是他。這個發現,只不過是讓我們確定了他們聊天的手段,僅次而已。」   尹許相嗯一聲,補充道:「他們還打過電話,不過這……」   荀牧看向祁淵說:「這倒與小祁入職後碰到的第一樁命案有異曲同工之處了,當時也是死亡好幾個小時的『受害者』還在跟他玩遊戲,語音開黑那種,小祁是一點兒都沒聽出來。」   祁淵乾咳兩聲,隨後又大方的點頭說:「當時我趕到現場發現死的可能是我那同學後,真被嚇的夠嗆,感覺整個腦袋都嗡嗡的,半天反應不過來,還被蘇隊懟了一頓。」   松哥輕笑:「當時蘇隊也不知情嘛,畢竟考慮不到這事兒的話,你當時的表現在其他人看來確實……咳咳,有點不足,就算通過社招招來的輔警都不止於……」   祁淵點點頭表示明白。   「好了,言歸正傳,」荀牧說:「通話記錄什麼的,查了麼?」   「導出來了。」尹許相說:「走吧,去我辦公室,我給你們瞧瞧。」   「好……」荀牧應一聲,這時他手機又響了起來,不由說聲抱歉,隨後掏出手機一瞧,見是蘇平,便立刻接通:「老蘇,怎麼……噢?邱藏海沒來過平貞,反而駕車去了帽坪市?   又牽扯……噢,這樣啊……行我知道了,你繼續關注著吧。嗯,我到平貞刑偵支隊這邊了,沒什麼問題,放心。嗯這邊也有一些發現,我等會再大概跟你說說,好就這樣,先掛了。」   見他收回手機,尹許相便問道:「怎麼說?」   「我們那邊調查了下邱藏海,發現他近期並沒有來過平貞,反倒是昨天中午往帽坪方向開去,但也沒有抵達帽坪,在我市和帽坪挨著的地方停了下來,離那邊大概還有三公裡左右。   值得注意的是,他停留的地方是個小漁村,同樣也靠捕魚為業,不過是以近海捕撈為主,成本小很多。我們那邊已經派人趕過去調查了。」   「嘿,這就奇怪了,」尹許相說道:「我們這邊有查到,邱雪萍近段時間並沒有離開平貞。難不成咱們調查方向出錯了?嫌疑人另有其人?」   「或許吧。」荀牧隨意回了一句,隨後便捏著下巴思索起來。   見狀尹許相說:「算了,先去我辦公室吧,給你們看看目前的一些調查進展。」   「也好,麻煩師兄了。」   「客氣,這邊走。」   一行人便出了小會議室,走幾步來到尹許相辦公室。   他辦公室不大不小,除了辦公桌椅外,還有一套沙發與茶几。   辦公桌上擺著桶沒吃完的泡麵,尹許相見了乾咳兩聲,立刻將泡麵桶收好然後問:「喝點什麼?」   「熱水就行了。」荀牧對這方面沒講究。   「熱水……算了我給你們泡菊花茶吧,清火明目。」尹許相說:「贛江婺源縣那邊的朋友給我寄的,我喝著還不賴。」   「也行。」   說著他便將一疊報告遞給荀牧,接著便忙活著燒水什麼的。   荀牧接過文件大致瀏覽了遍,然後迅速分門別類分成了四份,給祁淵他們分了分,大傢伙一塊看,看完了再交換。   很快菊花茶泡好,分別放在四人面前的小茶几上,四人異口同聲的說了聲謝謝,隨後繼續看著手中文件,只有祁淵呆呆的直接端起杯子往嘴裡湊,然後被燙的一陣齜牙咧嘴……   他這人做事入神的時候,不管給他遞什麼他都能往嘴裡湊。   「呃……」尹許相抿抿嘴說:「小心燙嘴……」   「沒,沒事。」祁淵抹抹眼角,尼瑪眼淚都被燙出來了。   尹許相又給他倒了杯涼水,他趕忙接過喝兩口,然後繼續看報告。   報告內容很多,但其實沒有多少實質性的線索,畢竟他們也是下午才剛剛開始展開工作的。   硬要說價值最高的話,目前看應該是松哥手中的通訊記錄與聊天內容,以及荀牧手中的給邱雪萍做的筆錄了。   但這兩份看上去也沒有什麼問題。   半個鐘後,四人交換了三趟,將這疊文件都看完了。   尹許相問道:「怎麼樣,有發現沒有?」   荀牧搖搖頭說:「暫時沒有。方便的話,我想跟邱雪萍見一面,問問她幾個……」   「現在?」尹許相問道,同時抬起手看了眼時間。   「方便嗎?」   「也還好,現在倒不是很晚。」尹許相說:「那我打個電話問問她吧,她應該不會介意。」   說著他掏出自己的手機打了個電話。   倒是很快就被接通了,他說了幾句,便結束通話,過了大概一分鐘左右又收到條信息,瞧一眼後他就點頭道:「嗯,沒問題,咱們現在就可以過去。」   「行,麻煩師兄帶路,我對這路況不熟。」   「沒事兒,不遠,就五個紅綠燈,很快就到了。」他擺擺手說道。   ……   十五分鐘後,兩輛車抵達秋水小區,停在了邱雪萍家樓下。尹許相抬頭指了指說:「十二樓就是了。這個小區前幾年才新建的,地段也好,均價上不便宜,每平得要一萬八。」   荀牧輕輕點頭,又跟著尹許相上樓。   很快乘電梯來到十二樓,尹許相按下門鈴。門很快被打開,邱雪萍側過身請他們進去,並說:「警官,拜託動作輕一點兒,我兒子睡下了,他明早還得去幼兒園。」   幾人輕輕點頭。   祁淵注意到,她雙眼微紅,臉上還掛著淚痕。   走進房間,他又左右瞧了幾眼,發現這套房還挺大,目測有四室。臥室什麼情況不好說,客廳與飯廳面積都不小,裝修看著也舒服,讓人感覺蠻有品味的。   幾人到客廳落座,邱雪萍給他們倒了茶,同時說:「真是麻煩了,為了我老公的案子,幾位警官到現在都還在跑著……」   「沒什麼,應該的。」尹許相搖搖頭,隨後看向荀牧說道:「這位是餘橋市公安刑偵支隊的隊長,荀牧,也是這樁案子的負責人——您丈夫的屍體,就是在餘橋被發現的。」   「我知道,先前的警官有說過,」邱雪萍抽出張紙在臉上擦了擦,哽咽著說:「他們說是我爸爸拉著他的屍體去派出所自首……   可是……可是,這怎麼可能呢?我爸怎麼會殺我老公?他們關係明明很不錯的,一定是哪裡搞錯了吧……」   晚安 第592章矛盾(下)   「確實。」荀牧淡定的說道:「所以我們懷疑,你父親可能是在為他人頂罪。」   「也不可能吧,我爸爸他又不是傻的,怎麼會替別人頂罪?」邱雪萍說,隨後搖頭道:「還是,我今天那麼配合你們了,你們想查什麼我都盡全力去提供,你們還在懷疑我?」   「邱女士,還請理解。」荀牧歉然道:「我們也是公事公辦,你的嫌疑目前來說仍舊客觀存在。」   「理解理解……」她聲音抬高了些,似乎胸腔裡都是火氣,但終究又將這口氣給長嘆了出來,點頭說:「好吧,行吧,我理解,我配合,只要我能做的我都願意去做,只要你們查出我老公遇害的真相,還他一個交代。」   荀牧點頭:「感謝你的配合。你放心,我們會儘快查明真相。」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邱雪萍問道,語氣聽上去似乎有些疲憊。   荀牧卻裝作聽不出這絲疲憊的模樣,直言直語的問道:「邱女士,再確認一遍,你父親與你丈夫,近期真的沒發生過矛盾?」   「真的沒有,他們能發生什麼矛盾?」邱雪萍皺眉說:「我能感覺到我爸不喜歡阿泰,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阿泰似乎也明白但每次問他他都笑著搖頭,也完全不介意。   逢年過節回去我爸家的時候,阿泰也都會準備很多禮物,我也能看出來,我爸雖然還是表情嚴肅但其實也很開心,經常和阿泰喝酒什麼的。   而且不習慣歸不喜歡,他對阿泰同樣也也很好,早些年他想買船我和我爸爸講了,他問了要多少錢二話不說就打過來,我都眼紅了,當年我管他要錢他都沒給過這麼多,十分之一都沒有……   所以他們能發生什麼矛盾?不說多麼和睦,至少不至於吵架打架吧,更別說殺人了。」   「那你呢?」荀牧又問了個很尖銳的問題。   祁淵有些詫異的看了荀牧一眼,覺得有些奇怪——這荀隊是不是拿錯劇本念了蘇隊的臺詞了?按理說他不可能這麼咄咄逼人的才對啊。   果然聽到這話邱雪萍再次皺眉,又做了幾個深呼吸,似在壓抑脾氣,隨後說道:「沒有。我偶爾心情不好會和他鬧小情緒,而他脾氣極好很少生氣,偶爾不耐煩說了我兩句,過幾分鐘又會調整好心態過來哄我開心。」   頓了頓,邱雪萍輕嘆口氣,說:「其實我感覺得出來,他對我一直有種愧疚心理在。」   「愧疚?」祁淵好奇的問道。   「覺得我為了嫁給他捨棄一切,他卻不能讓我過上好日子,還得跟著他出船在海上受風吹日曬雨淋,幫他切魚分肉吧。」邱雪晴說道。   祁淵立刻投過去一個懷疑的眼神——邱雪萍皮膚白皙細膩,白裡透紅,怎麼也不像是長年累月在船上受風吹日曬的模樣。   這時邱雪萍繼續說:   「也就是這兩年日子好了些,他不再需要我跟船了,還帶我去打水光針美白針什麼的,帶我祛斑祛皺縮小毛孔,就是一套美容,才好了些,早些年的時候的我,挺醜的,醜小鴨似的。   但就算這樣,那些年風吹日曬帶來的傷害也不能完全抹除,畢竟不開刀的話,許多東西都挽救不回來了,開刀的話我又擔心風險……   而當年的我不說多好看,至少在及格線以上吧,而他是眼睜睜的看著我變醜的,所以這份愧疚他一直埋在心裡。   我也不能完全確定,但應該是這樣,所以他一直百般對我好。」   祁淵又暗暗打量了她幾眼。   果然,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她皮膚雖然白嫩,但總體膚色卻不是那麼自然均勻,毛孔也有粗有細,臉上鼻梁兩旁有些細微的難以察覺的暗斑。   但這些小瑕疵其實完全可以用化妝掩蓋過去。   也即是說,適度的美容在這年頭,只要肯花錢,找個靠譜的機構,效果確實相當給力——畢竟她本身五官就算標誌,也不需要做什麼調整,只要美白祛斑祛皺就行了,底子在那,效果自然好。   荀牧也輕輕點頭,接著便直接又岔開話題:「聽師兄說,大概在一個多月之前,你丈夫說去出差了,對嗎?」   「嗯沒錯。」邱雪萍點頭說道:「具體是上上個月十七號,到今天是四十七還是四十八天了來著,他說要去一趟魔都,然後經魔都去霓虹國。   他問我要不要一起去來著,我是想帶著兒子一塊去的,但想了想,還是算了,這一去少說是三個月,會影響到兒子學習——雖然只是幼兒園,但不能輸在起跑線上嘛。   當年我沒好好學,這會兒想想雖說不至於後悔,卻也不想賭,我兒子未必能有我這麼好的運氣不是。所以我就沒跟著一塊兒去,他自己走了。」   「他有說去做什麼嗎?」松哥忽然抬起頭問了一嘴。   「說是去學習的,」邱雪萍說:「說霓虹那邊主要……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支柱產業?哦對了,支柱產業之一就是捕魚業,很發達,他想過去好好學一學,將來我們有了自己的船,也能幹的更好。   而且他還說,發達的捕魚業下,相對應的工業製造方面肯定也很給力,他想看看那邊的工廠,尋思著到時候是不是從他們那兒進口一批捕撈用具回來,也可以問問現在一塊兒合夥的幾個兄弟,需不需要更新換代一下。   還有魔都那兒一代,以及山東啊、舟山那一片捕魚業也很發達,他也想看看,如果到時候霓虹那邊價格不合適的話,也可以考慮那邊的東西……   而我們這兒嘛,說實話雖然也臨海,但……   那句話又怎麼說來著,哦想起來了,他說過,這邊主要還是以輕工業、金融業和貿易業為支柱,海上資源主要利用在海上交通貿易這一塊,海上捕撈雖然有但規模與那些地方不能比。   而且這邊是輕工業不是重工業嘛,很多捕撈用具沒法生產,或者說生產規模相對很小,所以他才要特地北上一趟,然後在魔都去霓虹。」   「倒是合情合理。」松哥輕輕點頭,將這一筆也給記在自己的小本本上。   又接連詢問了幾個問題,沒有任何發現,荀牧悄悄時間,覺得這會兒確實有些晚了,何況人家孩子已經睡下,便起身告辭離開。   回到平貞刑偵支隊,尹許相當先問道:「師弟,怎麼樣有新的發現嗎?」   「邏輯上合理了許多。」荀牧接話:「所以……我現在已經傾向於認為,這個邱雪萍恐怕真的是清白的了。   而且我們那邊,邱雪萍的伯父一直跟我們說她是白眼狼,今天接觸了一下我們也覺得並不至於。   當然,線索還太少不好下斷言,不能說就是邱藏山對她的偏見什麼的,確實也有可能是一種偽裝。   但,邱雪萍近期一直沒有離開你們平貞,這是事實,如果再能查明黃開泰也確實離開了平貞去了魔都的話,那麼至少她直接作案的可能就能排除了。   不過買兇殺人的可能性依舊存在,但這好辦,查查銀行流水即可,明天試著爭取下看看能不能取得她的配合調查她的銀行流水,以及她丈夫的流水。   前者如果她不配合的話還有點麻煩,但也不是查不到,而後者作為受害人咱們是有權限直接調查的。   基本情況就這樣,師兄你認為呢?」   「我沒有意見,挺好。」尹許相立刻說道,隨後又看向祁淵等三人:「你們覺得呢?」   「挺好。」三人紛紛說道。   正這時,有名技術警跑到尹許相辦公室門口,敲門喊報告,尹許相下意識的說了句進來,才回過頭瞧了他一眼,隨後下巴一揚示意他直接說。   「頭兒,」他道:「查到了,黃開泰確實去了趟魔都,還在機場那家網紅面管吃了份麵條,那邊的同事給我們傳回了一份監控視頻,可以說是確認無誤了。」   頓了頓,他又說:「另外看行程,他在魔都待了七天,這七天應該是一直待在魔都的,畢竟他並沒有租車,也沒有購票、打車之類的行為。   而七天後,也就是二十四號下午三點,他在網上購買了次日飛往霓虹的機票,但次日卻並未登機,之後也始終沒有消息,人間蒸發了一般。」   「做的不錯,這條線索太關鍵了。」尹許相點頭誇讚一句,接著說:「那麼有理由認為,黃開泰應當在當月二十四號就已經遭遇意外。」   「沒錯。」荀牧也認可這一判斷說:「那麼還是那句話,邱雪萍的直接作案嫌疑已被排除。」   「可是……」祁淵忍不住問道:「如果不是邱雪萍殺的人,邱藏海為什麼要來頂罪呢?   就算是買兇殺人吧,兇手在魔都動手,直接將受害人沉海,或者以別的手段在魔都那邊處理了不好嗎?反正他只是個『外地人』,而魔都每日流動人口量都相當龐大,這樣一個人失聯按理不會引起什麼波瀾。   畢竟邱雪萍這邊,『黃開泰』可是一直在與她聯繫著的,穩住了她,她便不會報警。又或者她乾脆就是買兇人,就更不可能報警了,甚至會幫著穩住黃開泰的親朋。   即使時間久了瞞不住了,有人察覺到異常,再報警的話,由於無法提供精確地失聯事件等,加上時間過了許久,以及咱們對人口失蹤案確實不夠重視,投入的人力物力精力並不多……   總之本案最終很可能不了了之,過個四年後就可以宣告他死亡了,穩妥的很,又為什麼非要千辛萬苦從魔都那拉回來呢?   就算拉回來吧,你們說都凍了一個多月了,始終沒人發現異常,就這樣下去不也是個法子,邱藏海乾嘛要跳出來自首?這根本就不合邏輯。」   「確實。」尹許相點頭,說道:「小祁是說到點子上了,這點非常關鍵,只要咱們將這個矛盾給搞清楚,本案或許就能直接偵破。   不愧是師弟看好的人,小祁,很不錯啊!有時候真的羨慕你們餘橋,人才一個接一個的,我們這就不行咯,別說剛入行才一年的,就是三五年的都未必能比得過小祁……」   他這話實際上就誇張了,除了那些老油條、混子,真正踏踏實實工作的刑警,其實沒幾個的能力會弱於祁淵。   但也著實找不出幾個比祁淵更「硬」的存在。   祁淵自家事自家清,被尹許相這麼拍馬屁著實也有些吃不消,赧然的低下頭去不敢接話。   荀牧輕笑兩聲,也沒接話。   「不過總得一點點查,」尹許相又說:「今天是真的有些晚了,你們過來開車也辛苦,舟車勞頓的,我先帶你們去休息吧。」   「不麻煩師兄了,咱們自己去招待所辦入住就好。」荀牧搖頭說道:「那麼,明兒見?」   「行吧,那明兒見,我送你們下樓。」   ……   二十分鐘後,一行人抵達招待所,荀牧和祁淵一間房,松哥阿先一間。   招待所的條件嘛,其實和尋常的快捷酒店差別不大,倒也算不賴了。   放好行李物品,祁淵便回過頭問:「荀隊,泡腳不?」   「不了,」荀牧掏出手機,說:「我等會洗個澡吧,你不用管我,打理好自己就行,困了就早點睡,我先給老蘇打個電話和他交換交換線索。」   「行。」祁淵想了想說:「那我還是拿兩個桶吧,洗完澡要想泡一個的話也方便。」   「成啊……對了記得再拿點兒衣架和洗衣粉啥的,咱們說不定得在這待一段時間,身上衣服要換洗。」他說道,同時電話也接通了,他又立刻抬起手機湊到耳邊說:「喂,老蘇啊……」   祁淵點點頭,關上門離開,又去松哥那問了問,接著便下樓拿來了四個水桶,兩小袋洗衣粉和二十來個衣架,先分了一半給松哥那間房,又道自己房間面前敲門。   荀牧很快將門打開,隨後又湊到窗戶邊繼續和蘇平聊著。   祁淵掏出手機看了會兒新聞,便去浴室洗澡,順便將衣服洗了,便提了桶水出來舒舒服服的泡腳。   衣服暫時沒晾,他打算等荀牧洗完了後一塊提出去整。   就這樣,一晚上過去…… 第593章女孩   次日清晨,一行人吃過早餐之後,便直接來到刑偵支隊,和尹許相匯合。   「師兄,」荀牧說道:「咱們直接上門去找邱雪萍吧?」   「好。」尹許相點頭,說道:「我先打個電話問問她這會兒得不得空。」   說著他就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不久後掛斷,說:「她剛送她兒子去幼兒園,五分鐘後到家,得空。」   祁淵掏出個煎餅果子,問道:「尹隊,吃嗎?」   「喲,謝謝啊,正好早上起的晚沒來得及吃早餐。」尹許相接過。   荀牧忍不住扶額,祁淵這小子早上啃了樓下的煎餅果子,覺得味道不錯多買了一套,結果高估了自己的胃口,這會兒竟然剛好湊巧拿出來了……   「咦,味道不錯啊,招待所樓下那鋪子買的?」啃了兩口,尹許相眼前一亮:「偶爾有外地的兄弟過來辦事的時候,我路過那也會買一套,挺好的。」   「就是聞到了香味兒,又瞅著老多人排隊,我們才過去買的。」荀牧輕笑道:「那師兄你先吃著,我來幫你開車吧。」   說著他將自己的鑰匙遞給松哥,說:「小松,我的車你開。」   「好。」松哥嘴角微揚,笑容一如往常般治癒,讓人如沐春風。   五人很快分別上了兩張車,迅速往秋水小區趕去。   很快到了目的地,進了邱雪萍家裡,荀牧抬手止住邱雪萍想泡茶的動作,當即說道:「邱女士,我們來做個求證,很快的,如果沒有問題的話,你的嫌疑就能被初步排除了。」   「噢?」邱雪萍動作一頓,問道:「是查到什麼重要線索了嗎?」   荀牧笑而不語。   邱雪萍反應過來,點點頭說:「行吧,需要我怎麼配合?」   「我們需要你與你丈夫名下銀行帳戶、支付軟體的具體流水明細。」荀牧開門見山。   「這……」邱雪萍遲疑一陣,隨後點頭:「行,我願意配合,具體需要我怎麼做?」   ……   中午十一點,平貞公安刑偵支隊。   尹許相捏著一小疊報告走進小會議室,荀牧他們都在這兒等著——雖然尹許相的辦公室也能休息,但總不太能舒展開。   「結果出來了嗎?」荀牧問道。   事實上單純的流水早就打出來了,耗費不了多少時間,關鍵幾筆相對大額的,或者雖然每筆額度不高但相對頻繁的帳戶都需要做追蹤,這就磨人了。   「出來了,」尹許相說道:「都是正常支出,培訓班、興趣班之類的,還有對船的維護成本等——他們家是邱雪萍管錢,所以這些支出也都在邱雪萍的帳戶名下。   總而言之,這個邱雪萍理應是乾淨的,既沒有直接作案的嫌疑,同時也並沒有買兇殺人的嫌疑。」   「那麼這條線索,到這裡就斷了啊。」阿先皺眉說道:「不是邱雪萍,那又會是誰呢?」   「總之應當跟邱藏海一家脫不了干係。」尹許相說:「而且邱雪萍即使沒有作案嫌疑與動機,說不定也知情……」   「我的建議是暫時先放下。」荀牧說:「這種可能性雖然存在但並不大,我們警力有限不能在這棵樹上吊死,所以必須儘早確定其他方向,師兄,你認為呢?」   「嗯。」尹許相頷首,又抬手翻了翻手上的這疊報告,點點頭道:「還有一條線索,這個黃開泰,應該是有『私房錢』的。   咳咳,也不能叫私房錢吧,從近幾個月的流水看,黃開泰的收入轉給邱雪萍之前都會自己留一筆,我們問過,邱雪萍也知道這事兒,這部分錢她不管。   因為她管錢的根源只是為家裡存一筆繼續罷了,黃開泰花錢相對比較大手大腳的,管不住,所以夫妻倆協商後才決定由她負責。   她這部分錢用於生活開支和漁船維護、兒子教育以及儲蓄等等,而黃開泰留多少他自由決定,只要轉給她的金額相比往常不是少的過分就可以。」   祁淵眯了眯眼睛。   關於私房錢這三個字,尹許相展開說的很多啊。   他隱約察覺到了點什麼,隨後微微一笑,這是人家的家事,看破不說破就好了。   很快尹許相又說:「而我們仔細研究過黃開泰的流水,經過縝密的研究之後確定,這個黃開泰,是個老嫖客了。」   「嗯?」松哥一愣:「這……」   「挺頻繁的,一星期至少一次,另外還與兩個大學生聯繫頻繁、密切,疑似情人關係,他還給這兩人送過包包、手錶、彩妝等。   不過應當也只是情人關係而非包養關係,因為他與這兩人之間並無穩定持續的直接經濟往來。」   祁淵立刻坐直了身子,說:「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邱雪萍就有作案動機了!」   「可剛剛說過,邱雪萍的直接作案嫌疑與買兇殺人的嫌疑都被排除了。」阿先搖搖頭說道。   松哥也接話說:「但不僅僅是邱雪萍,邱藏海的作案動機也有了。甚至以他對邱雪萍的複雜感情和溺愛程度看,他動機恐怕比邱雪萍更強烈。」   尹許相深以為然:「邱雪萍知道這事很可能也只是離婚,甚至還有可能選擇原諒他,但邱藏海……指不定真的會殺人。」   「可邱藏海明顯對本案細節了解有限。」荀牧指出:「先前得出的結論就是,他應當是為他人頂罪的。」   「那有沒有這種可能……」祁淵腦洞大開:「兇手殺害了黃開泰,同時發現了黃開泰票唱、出軌的事兒,靈機一動打算將此案轉嫁給邱雪萍。   於是他便做出一系列設計,讓邱藏海發現黃開泰出軌,然後再讓他得知黃開泰已死,引導他認為是邱雪萍殺的人,從而在確認了黃開泰的屍塊之後主動自首,頂下這個罪責?」   「乍一聽有點道理。」尹許相輕笑:「不過……」   「不過有幾點邏輯站不住腳。」荀牧輕嘆口氣,說:   「首先,昨天就提過的問題,在魔都殺的人,直接在魔都拋屍就好了,一了百了,何必多此一舉大費周章的把屍體運回來呢?   這麼整看似合情合理把自己摘的一乾二淨,但反而加大了自己被發現的可能。   栽贓栽贓,除非有什麼深仇大恨,否則一般只有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才會以此作為最後的手段,很少有人作案之初就直接想好栽贓的。這個問題記得許久之前有提過。   其次,時間。就算有人自作聰明想要玩栽贓……但隔了一個半月,怎麼想都不太合理,要栽贓的話當時就該做了,而不是現在才這麼整。   況且一個半月無人發現黃開泰失蹤,按理兇手犯的事兒已經穩了才對,不出意外即使將來被發現了有人報案也只會不了了之,沒理由再節外生枝。」   「所以不是栽贓。」尹許相說道。   祁淵抿抿嘴,他只是提出一個思路……   不過荀牧說的也對,這個腦洞從根子上就站不住腳。   隨後眾人又開始發愁了。   「先用笨法子,看看走訪調查能不能有所發現吧。」荀牧說道:「那兩個大學生,是在平貞上的大學麼?」   「嗯,平貞學院。」   「那這樣。」荀牧立刻說:「我們四個分別去走訪他們兩人。師兄,麻煩你安排人手,將黃開泰的親朋都走訪過一遍,我們瞧瞧看能不能摸出新的線索出來。」   「好。」尹許相沒有意見,只說:「那我把那兩女生的名字什麼的都發給你們。」   「麻煩師兄了。」   ……   二十分鐘後,荀牧開車來到平貞學院校門口。   想了想,荀牧說:「咱們四人分開分別詢問她們兩個吧。我和小祁在這家奶茶鋪,邀萬子雯出來聊聊,你們隨便找個地方,邀邵思甜出來問問。」   「好。」松哥頷首,便直接和阿先轉身外遠處走去。校門口奶茶鋪子多的是,隨便找一家就好了。   荀牧則帶著祁淵就近找了家店,看了眼招牌後,給萬子雯打了通電話,結果又被當成詐騙犯給掛了……   荀牧表示心好累,不得已又打了通過去,好說歹說,才讓萬子雯同意到校門口奶茶店見面。   掛斷電話後他長呼口氣:「這女孩還蠻警惕的,我估計就算出示證件她恐怕也不信,幸虧你穿著警服,不然還有點麻煩。」   祁淵笑笑。他覺得警服的秋冬常服還蠻帥的,這天氣穿也正好,關鍵三司警銜剛下來還有點嗨捨不得脫……   又過了兩分鐘,奶茶鋪才空出了個位置,祁淵立刻和荀牧一塊走過去坐了下來。   奶茶鋪的面積很小,沒有幾個位,挺難等的。   不一會兒後,有個扎著馬尾辮,穿著碎花長裙的女生走進奶茶鋪,隨後便左右觀察起來,接著目光便落到了祁淵身上,遲疑著走過來。   這會兒正是飯點,除了吃飯的學生之外,奶茶鋪子裡也坐了好些人,光憑她的動作祁淵還真沒法確定她時不時萬子雯。   不過既然朝著穿著警服的他走過來的話那顯然就是萬子雯無疑了。   「荀警官麼?」女孩兒問道,聲音清脆,挺好聽的。   「我是。」邊上穿著便服的荀牧說道:「請坐吧。這位是我同事。」   「你好我叫祁淵。」祁淵一面說一面出示證件。   看了兩眼,女孩立刻歉然一笑,說:「抱歉警官,這些年詐騙犯太多了,而且我尋思著我又沒犯過事兒,更別說還是餘橋那邊的警官,下意識就以為是騙子,實在不好意思了。話說,出什麼事了嗎?」   「認識黃開泰嗎?」荀牧開門見山,說道。   「認識呀,我男朋友。」女孩嘴角揚起,笑容很甜:「我們認識快兩年了呢,他說過,等我畢業了就跟我結婚,也就是明年的事兒了。」   荀牧和祁淵對視一眼。   女孩挺敏感的,本能的看出了問題,問道:「怎麼了嗎?」   「他遇害了。」想了想,荀牧說道。   「什麼?」女孩瞪大眼睛,猛地站起身,眼眶立刻就紅了,不多時眼角便聚集起淚珠,止不住的往下滾。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手擦去眼淚,重新坐了下來,問道:「怎麼會這樣?什麼情況?」   「大約一個半月以前,」祁淵想了想,說道:「他跟他老婆說要出差,去了趟魔都,然後失聯。」   「嗯,這個我知道。」她點點頭說:「他也跟我說了,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兩三個月……嗯?等等?老婆?」   她整個人都驚呆了。   祁淵乾咳兩聲:「嗯,他結婚六年了,孩子上著幼兒園。」   女孩無力的抬手扶額,渾身都顫抖起來。   見狀,荀牧輕輕嘆了口氣,將自己的外套拉鏈一拉,披在女孩肩上。   「謝……謝謝……」她哽咽著說道:「警官,我……我現在該怎麼辦啊?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會給人家做小三……」   「可能是小四。」祁淵暗暗想到,不過終究沒說出口,他就算情商低了點也沒低到在這種時候還給人傷口撒鹽的程度。   那就不是情商低而是傻批了。   「關於這件事,」荀牧儘可能的寬慰道:「你並沒有錯,你對此事完全不知情,你也只是個受害者而已,不需要自責,沒必要為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你說是嗎?」   頓了頓,荀牧又說:「況且我們之所以能找到你,自然也是調查過的,你與他之間並沒有直接的金錢上的往來,說明壓根不是包養與被包養的關係,而是平等的情侶,只不過……」   「回去我就把他送我的那些包包口紅扔掉!」她忽然咬牙切齒的說:「瞧見我就嫌噁心!」   祁淵輕輕點頭,這姑娘其實挺剛強挺自愛的,調查時就發現,黃開泰說過送她一臺手機,她沒要,說太貴重了自己兼職買就是。   只可惜,這樣的女孩,終究還是遇人不淑。   也著實沒想到黃開泰竟是這樣的人,前期調查工作當中他對黃開泰的印象還始終很不錯來著。   過了一會兒,女孩兒情緒穩定了一些。   祁淵這才繼續問道:「這一個半月裡,他聯繫過你嗎?」   女孩卻別過頭去不想回答。 第594章凋零   祁淵其實能理解她,所謂因愛生恨,萬子雯這會兒肯定恨黃開泰恨得要死了,指不定還暗暗感激兇手殺了黃開泰呢,不願配合調查也是正常。   但是……   看了荀牧一眼,祁淵暗想,他們可絕對不會因為萬子雯的這點情緒而不取證了,頂多安慰兩句,實在不行,軟磨硬泡也得把線索給磨出來。   也幸虧是荀牧在這兒,如果是蘇平的話,以他的性子恐怕會直接擺出強硬態度壓著萬子雯讓她提供線索了。   別看荀牧年紀比蘇平小了十歲,但某種程度上說他要比蘇平穩重不少,脾氣更內斂圓滑許多。   也好在萬子雯還算識大體,沉默了一小會,勉強稍稍調整了下情緒之後,她就說:「上上個月,大概是……」   頓了頓,她摸出手機看了一眼,點頭說:「嗯,二十四號,晚上八點十七分,他跟我說明天就要去霓虹那邊了,到時候會特別忙,可能會不能和我實時聯繫,還問我需不需要帶點什麼。   這是最後一通電話,之後就都只是微信聯繫,零零碎碎的聊兩句,偶爾也會發兩句語音,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有點兒敷衍。   我也給他打過語音電話和視頻,但他都沒接,找藉口搪塞過去了,每次都這樣,也不知道在忙什麼,不過當時我尋思著,可能真的有事情吧,他去霓虹是辦正事的,就這麼一段時間,他實在忙的話我就不打擾他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關於語音的。很奇怪,有時候他分明說了一大段話,但顯示只有一秒,而且說的話……總感覺很耳熟他好像對我說過。   想起來了,有那麼兩段話,他前前後後反反覆覆給我發了有三四次,一字不差什麼語氣都一樣,當時沒覺得怎麼,現在一回想真的太奇怪。」   荀牧和祁淵對視一眼。   接著祁淵就說:「這是前段時間才被發現並曝光的一種類似外掛的軟體,可以將用戶曾經發過的語音都存儲下來作為語音包,需要用的時候直接一鍵替換,我們估計兇手就是用的這種手段,來製造黃開泰平安的假象。」   萬子雯瞭然,不過沒什麼表示,只低著頭。   「對於黃開泰,你了解多少呢?」祁淵又轉移話題問道。   她搖搖頭:「我現在才發現,我是真的一點兒都不了解他,竟然被他騙了這麼多年……」   又頓了頓,她又更冷靜了些許,說:「硬要說我這些年對他的了解……今天之前的我一直覺得他是個很完美的人,成熟、穩重、體貼,還會尊重人,是個完美的伴侶。   我是真的想跟他踏踏實實的過日子,所以也從不要求他什麼,如果成了一家人的話,總之……唉。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他是在海上混的,是個魚老闆。」   「他最近有得罪過什麼人嗎?」   「我算嗎?」萬子雯冷笑,接著又說:「另外……出軌的事兒被發現了的話他老婆不會放過他的吧?   不過如果被發現的話,按常理她應該是先來找我鬧一頓才對,就算知道我也是被騙了,起碼也會跟我好好聊聊,好好談談心,沒理由這麼不聲不響的,所以她估計到現在都還瞞在鼓裡吧。」   「沒錯。」荀牧輕輕點頭,說道:「截至目前,她確實依舊不知情,但估計快了,這種事我們沒理由瞞著她。但你放心,你也是受害者,處於對你隱私的保護,我們不會洩露你的身份。」   「無所謂了。」萬子雯輕嘆口氣:「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跟她談談,我……唉。」   說著說著,她瞳孔漸漸散大,目光失去焦距,怔怔出神。   但沒持續太久,十幾秒後就回過神,然後擠出些許微笑,問道:「警官,還有什麼問題嗎?」   想了想,荀牧輕輕搖頭:「沒有了,很感謝你的配合,多有打擾……」   「那我先回去了。」她站起身說道:「有點累,我想歇會兒。」   「需要我們送你麼?」   「不用。」她搖頭:「讓兩位警官送我回去,同學該怎麼看我?」   「那,交換個電話吧,有什麼需要咱們幫助的,你可以隨時聯繫我。」   「嗯。」她應一聲,掏出手機記了荀牧電話,又打了個過去,隨後掛斷,便轉身出了奶茶店。   望著她的背影,祁淵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荀牧推了他一吧。   「這個萬子雯……挺好一女孩,可惜了。」祁淵輕聲嘆道:「她離開的時候,那失魂落魄的模樣……怕她以後都要留下陰影了吧?」   「失魂落魄是難免的,誰碰到這種事都很難想開,除非一早就是為錢而當第三者。」荀牧緩緩搖頭,頓了頓後又說:「怎麼?對人小姑娘心動了?心動了就去追吧。」   「荀隊。」祁淵微微皺眉,語氣嚴肅的說道:「這種事情,不好拿來開玩笑……」   「沒跟你開玩笑,認真的。」荀牧也說:「我是過來人,看得出你對這女孩很欣賞。欣賞是喜歡的起點之一,我倒是覺得可以發展發展。」   「算了。」祁淵擺擺手:「她顏值倒是不賴,瞧著也比較文靜,但不是我的菜。」   「噢?你喜歡咋樣的?」   「咳咳,」祁淵尷尬的咳嗽兩聲,輕聲說:「我喜歡英姿颯爽點的,齊肩短髮,乾脆利落那種。」   「老蘇他女兒那樣?」   祁淵別過頭去:「只能說我喜歡那種類型的,不過我對她也沒什麼想法,畢竟只見過一次面而已。」   荀牧笑著拍了拍他後背:「怎麼樣要不要我去幫你做個媒?這點面子我應該還是有的,別看老蘇他把自己寶貝女兒看的緊,但再過幾年指不定就得催婚了你信不信?」   「咳咳咳,」祁淵又乾咳兩聲,說:「荀隊別拿我開玩笑了,我現在是真的沒這種心思,順其自然吧,說不定哪天就遇到了呢?」   「看你這模樣,懸。」荀牧努著嘴搖搖頭。   「可結婚什麼的是一輩子的事,不好將就。」祁淵說:「真將就了,可能就出大事了。」   「倒也是這個理。」荀牧點點頭,跟著又一笑:「算啦,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就好,我又不是你爸,管你的呢。走了,看看小松那邊結束了沒,有沒有啥收穫。」   「好。」祁淵點點頭。   剛一出門,祁淵左右瞥了瞥,便忽然頓足,忍不住眺目往校門裡看。   有不少學生往一處地方聚集,而且已經圍了不少人。校門外還有許多人行色匆匆的往裡頭走,一邊走一邊聊這什麼,祁淵聽了兩耳朵,聽見跳樓、女孩之類的零零碎碎的關鍵詞。   幾秒後他反應過來,臉色一變,馬上看向荀牧。   而荀牧則比他的反應還要快幾分,只喊了聲「不好,跟上」,便立刻抬腿往學校裡衝去。   祁淵見了趕忙跟在後邊。   這兒離校門並不遠,十七八米距離,而校門內就是個大廣場,廣場中央豎著三根旗杆,頂上旗幟隨風飄揚。   再往裡就是學校的圖書館,修建的還算氣派,同時也對外開放,只要辦理借閱卡即可。   而此時,有個扎著馬尾辮,穿著碎花長裙的少女正站在頂樓。   見狀,祁淵心一揪,張開了嘴。   但他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響,女孩兒便似乎有所感悟,低頭望了下來。   警服還算有標誌性,她兩眼便找到了祁淵,輕輕一笑,隨後邁出了兩步,身子微微前傾,雙手張開,便如同一隻百靈鳥兒般往下飄落,身子與地面平行。   長長的裙擺被風捲動,颯颯飄揚,煞是好看,卻只如黃昏,只是最後的美景。   她雙目閉著,不輕不重,身子肌肉也未緊繃,輕輕鬆鬆的樣子,仿佛看開了一切,放下了一切,沒了半點執著。   只是眼角依舊不停的擠出一顆顆晶瑩淚珠,一出生就被風拐走,不知卷向了哪兒,在哪一處地方跌碎。   這時祁淵那句「冷靜」才喊出來,爾後瞧著這一幕,瞬間瞪大了眼,目眥欲裂。   下邊幾名自發準備著的老師,以及就近趕過來的警務站民警也趕緊拉扯起被子——時間實在太短了,應急手段根本施展不開,只來得及從最近的宿舍樓抱過來幾床棉被而已。   說來緩慢,其實迅捷的很,不過幾秒鐘,被碎花圍繞著的女孩兒便重重砸在了棉被上。   棉被兩角瞬間從一名老師、一名民警的手中掙脫,他倆同時發出一聲痛呼,在看去,便見他們有幾根指頭詭異的扭曲著,怕是斷了。   另幾人抓的倒是很穩,但突如其來的巨力,哪怕早就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也絕非他們所能承受,當下便失去平衡,紛紛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緊隨其後,一點紅花在棉被上浮現,隨後越綻越大,沒多久就將棉被完全浸透,滲了出來,化作道小小的血流,曲折蜿蜒著向外爬行……   祁淵吃力的擠開人群,跑到棉被之前,瞪大的雙目中,一顆眸子不受控制的輕輕顫抖。   他腦子都空白了兩秒——方才還好好的在面前聊天,剛交換了號碼的女孩兒,生命之花就這麼忽然凋零,任誰都難以接受的吧。   但這一年來,他也見慣了生離死別,對這種事的接受度高了不少,加上肩上扛著的職責,讓他僅僅兩秒便迅速回過神來,立刻嚷嚷道:「大家散開!散開!別靠近她,更別碰她!她或許還有救,千萬別造成二次傷害!」   一面嚷嚷著,他一面掏出手機,迅速撥打了120,迅速將這兒的大致情況以及詳細地址報了過去。   同時他小心翼翼的將棉被展開,儘量不牽扯到萬子雯的身子,同時也避免她因為被棉被覆蓋而窒息。   此刻萬子雯仰面朝下,他有些猶豫不知道是該將她翻過來,還是就這樣不動彈,乾脆在電話裡詢問醫務人員,隨後默默的走到一邊,沒多做什麼。   顯然那邊的人告訴他了,這種時候哪怕萬子雯還留有一口氣,被他這麼一動怕也得絕了生路。   這時荀牧走了過來,抬頭看了眼,隨後輕輕一嘆,緩緩搖頭。   圖書館樓層數雖然不多,但每一層都挺高,樓頂距離地面目測在三十五米以上,接近常規居民樓十一二樓的高度。   這般高度墜落下來,即使有棉被作為緩衝,也是兇多吉少了,何況她軀體還與地面平行,這么正正的砸在棉被上,即使表面上看沒多大傷痕,但內臟估計都已全部破碎。   這樣的傷,基本沒得救。   但有沒有救,能不能救,他說了不算,除卻醫務人員,這種時候沒人有資格下斷言,所以荀牧什麼也沒說。   畢竟醫學奇蹟,也少少發生過幾回。   很快松哥等人聞訊趕來,荀牧大概給他們說了事情的經過,他倆也是一臉唏噓,久久無言。   而祁淵依舊在那兒,紅著眼竭盡全力的做著自己能做、該做的事兒。   「這是刑警該有的精神,穿上這身警服,他就該,也就會這麼做,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理由,就是一種純粹的使命感,純粹的精神。」荀牧輕聲說:「老蘇沒看錯、沒選錯人。」   松哥輕輕頷首,深以為然。   同時派出所民警、附近的巡警以及最近的消防隊戰士也先後趕到,可惜終究慢了一步。萬子雯從上頂樓,站定到跳下,前後耗費的時間太短,哪怕以國內不論在哪種尺度下都能算高標準的出警速度,也依舊慢了一步。   警務站民警第一時間趕過來盡全力拉扯起棉被嘗試救援,已是難能可貴,可惜以棉被救人,終究……   邵思甜站在不遠處,看了看松哥等人,又看了看萬子雯,若有所思。   她眼睛同樣微紅,臉上有些許淚痕,微微花了妝。   此時松哥和阿先也走了過來,輕聲與她說上了話——顯然他倆在儘量做邵思甜的工作,避免萬子雯的慘劇再次發生。   緊跟著,尹許相與救護車先後趕到。   看到醫生,祁淵上前迅速說了兩句,便退到一邊,隨後走到荀牧身旁。   荀牧說:「小祁,你盡力了,別太自責,太往心裡去。」   「我知道。」祁淵澀聲說道:「我就想……盡一份力,看看有沒有希望把她救回來。」   頓了頓,他攥起拳,說:「如果能救回來……」 第595章變化   很可惜,醫務人員檢查了一遍之後,便對祁淵輕輕搖頭,隨後說道:「很遺憾,沒救了,當場死亡。」   奇蹟並沒有發生。或者說奇蹟之所以被稱之為奇蹟,就在於它本身近乎不可能的屬性上。即使並不能稱之為「不可能」,至少也是極小概率的事件。   而萬子雯並沒有觸發這個光環。   這或許也是一種運氣,從三十多樓的高低,身體與地面平行,臉朝下摔下來……   怎麼樣的奇蹟,也無法讓她安然無恙,活下來了大概率也是植物人,運氣再好點能擁有自主意識並甦醒,那也是毀容加殘疾,一輩子只能在床上過。   那比死亡更折磨人。   祁淵也漸漸恢復了冷靜,輕輕點頭。   歸根結底,他與萬子雯素昧平生,此前從未見過面,之所以受到如此大的感觸,也只是因為有人活生生的死在他面前罷了,而且這個人先前還有短暫交流。   但也僅此而已了。   他不希望萬子雯就這般凋零。   但也僅此而已了。   當萬子雯選擇從高樓上躍下,張開雙臂擁抱大地的那一瞬間,對她而言死亡就是最好的歸宿。   雖然仍舊可惜,雖然仍舊對她父母不公,但這個女孩已經失去了生命,就不要讓她失去更多了吧,沒必要再對她橫加指責。   就讓她安靜的走。   而祁淵的心情……   某種程度上說,就如消防員冒著生命危險,在輕生者跳樓瞬間抱住了她,卻終究因承受不住巨大力量而最終失手導致她墜亡,在性質上差不多,程度上可能更輕一點。   所以當時那位戰士沒忍住失聲痛哭,而祁淵僅是不理智的竭盡全力的想要救回萬子雯。   隨著醫生下了死亡診斷,祁淵也漸漸平復,長呼了口氣,搖搖頭,走回到荀牧身邊,抿抿嘴:「荀隊,對不起,我……」   「不用為這種事道歉啊小祁。」荀牧拍拍他肩膀。   「可我終究是不理智了。」祁淵抬起頭說。   荀牧幫他把帽子戴好,又理了理他的衣領,撣了撣他肩上的些許塵埃,輕聲、再次說:「不用為自己的努力道歉,除非你不夠努力。」   祁淵嗯一聲。   尹許相遠遠地看著這一幕,胸腔裡似乎有某種力量正漸漸復甦。   他默默的摘下帽子,遠遠對祁淵點了點頭。   不過祁淵並沒看到這個動作。   ……   不一會兒,現場被清理完畢。   女孩兒是本地人,父母也很快抵達現場,從祁淵這大致了解了前因後果,便忍不住失聲痛哭。   祁淵輕嘆口氣,說:「很抱歉,我……」   萬母忽然失控,從地上跳起來,一把抓住祁淵的衣領,另一手在他胸膛上又撓又抓:「你!都怪你!發生了這種事,你怎麼能讓雯雯自己會學校?   你只要看著她一點,看著她一點她都沒機會爬上圖書館,她都不會死啊!你當什麼警察?啊?你當什麼警察啊!你去死,你還我女兒……」   祁淵微微皺眉,但最終也沒說什麼,只筆挺的站著,任由萬母大媽。   「女士,住手!」這時荀牧卻立刻走了過來,嚴肅的喝道:「立刻停止你的攻擊動作,否則我將採取暴力措施!」   同時他走到祁淵身邊,伸手輕輕一格,便拍掉了萬母的手。   她情緒更加崩潰,忽然厲聲尖叫,嘴裡吐出一個個聽不懂的音節,張牙舞爪的就對著荀牧衝了過來。   荀牧皺眉,迅速取出催淚噴霧。   這時她丈夫終於反應過來,趕緊抱住她,拉到一邊,她兀自不依不撓。   終於,她丈夫忍無可忍,打了她一巴掌。   她呆愣在原地,接著夫妻倆扭打起來,打著打著,卻又互相抱團痛哭。   「這或許是他們的發洩方式之一吧。就是怪沒素質的,能理解,但不能接受,晚些時候應當予以批評才行。」   祁淵輕嘆口氣,如是想道。   荀牧又幫他撫平衣服上的褶皺,爾後淡淡的問道:「為什麼不反抗?」   「如果這樣她心情能好點兒……」   「傻批!」荀牧忽然嗤一聲打斷他,罵了一句。   祁淵眨眨眼,沒反應過來。   「怎麼,覺得我罵的不對?」荀牧冷笑:「小子,警察不是像你這樣子當的!我們是什麼?我們是暴力執法人員,素質執法只針對能交流的人,她剛剛那模樣是能交流的樣子?   你就該狠狠的推開她,嚴厲警告,警告無效後抽出你的噴霧滋她一臉,還在反抗的話就該上警棍甚至掏槍了!而不是像你剛剛那樣,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任她打罵,然後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自我感動!」   祁淵張了張嘴,想解釋,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覺得委屈啦?」荀牧表情愈發嚴肅:「是不是覺得自己這行為還得受到表彰?呵!表彰?我想關你禁閉!你這麼做是在坑所有的兄弟!   要你這行為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宣揚出去,別的兄弟遇到這種情況是不是只能像你一樣站著挨打啦?但凡公事公辦,稍加反抗,就得被人拉出來大肆指責?   到時候對的變成錯的,錯的變成對的,那是你想看到的場景?」   「我沒想太多……」祁淵低下頭去。   「那以後就想多點。」荀牧盯著他的眼睛,說道:「記住,你現在不是見習警了,你是三司!」   祁淵點頭。   荀牧又說:「回去後寫篇檢討。另外,我希望,關於怎麼做一個警察,這是我最後一次教你。   現在,就像你半個鐘前跟我說的那樣,趕緊從你那消沉的情緒中走出來,打碎可笑的自我感動,去做你該做的事,知道嗎?『新人』!」   「是!」祁淵眸子輕顫,當即立正,嚴肅的點點頭。   荀牧點點頭,讓他重新去和家屬交流,安撫家屬情緒。   尹許相提著兩瓶礦泉水走過來,將其中之一遞給荀牧,荀牧道聲謝,接過便擰開瓶蓋喝了起來。   「有點小題大做了吧?」尹許相也喝了兩口水,然後忽然說道:「要我說事情沒那麼嚴重,他……」   「是沒那麼嚴重,但我只是希望他能保護好自己而已。」荀牧解釋:「從沒和他說過重話,老蘇也許久沒罵他了,趁著這次機會,說重一點,也算長點教訓吧。   警察不是那麼好當的,要破案,要緝兇,必要時還得維穩、指揮疏散,要保護別人,還要保護自己,這個尺度得把握好,他太理想化了,這樣下去早晚得吃虧。   我帶來的那人,小松,知道吧?這小祁受他影響很嚴重,脾氣越來越好了……但小松有分寸,他有時候沒有,這不行。」   一口氣說了許多,荀牧又喝了口水。   「也沒必要這麼急吧?」尹許相輕笑,隨後搖搖頭:「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不會罵人啊,那奶兇奶兇的模樣,故作嚴肅的表情,刻意上綱上線的語氣……我尷尬癌都差點犯了。」   「噗,」荀牧一口水噴出來:「什麼兇?」   「咳咳,」尹許相別過頭去,岔開話題:「也無所謂啦,他能聽進去就好了。只是教育這種事兒,真的難,老事與願違。不過話說回來,這小傢伙還蠻有意思,這一年裡被你們保護的挺好,沒見太多醜惡吧?」   荀牧自動無視了他後半句話,只說:「盡力而為吧,他三觀還算正,也這麼大年紀了,該懂的都懂,不太懂得思考思考也能懂。要這都還能走歪的話,我也沒有辦法。」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如果換做老蘇在這兒,他能罵的更兇些。」   尹許相對蘇平不太熟,只嗯了一聲就搪塞過去。   同時,那對夫妻勉強恢復了些許理智,同時雙雙對祁淵道歉,甚至還想掏出錢包給祁淵塞錢,被他連忙制止。   不久松哥和阿先也走了過來。   「怎麼樣?」荀牧問道。   「邵思甜狀態還算穩定,雖然得知自己無意間做了第三者的時候也確實有些激動,但並沒有到崩潰的程度。」松哥說道:   「她和黃開泰雖然有感情,但感情並不算深,加上據了解,邵思甜本身性格就相對比較開朗火辣熱情,而且硬說起來,她和黃開泰其實已經算分手,所以按理不會有什麼事兒。」   「分手?」荀牧有些詫異。   阿先嗯一聲,卻沒展開解釋,只說:「我和松哥也有特地囑咐她舍友、同學、輔導員和學校的心理導師,想來不會有事了。」   阿先聳聳肩:「話說回來如果這樣還出事的話,我們也真沒辦法。」   「是這個理,可惜小祁之前扭不過彎來。」松哥輕嘆道,接著往遠處瞅了瞅,看向祁淵背影:「這會兒他應該想通了吧?」   「被我罵了一頓。」荀牧挑眉:「罵挺兇。」   阿先眼睛一斜,滿臉都寫著不信。   「好了,」尹許相說:「剩下的事兒我建議交給下邊派出所或者大隊的同事去處理吧,我們還是回歸到黃開泰遇害案本身來?」   荀牧嗯一聲,尹許相便又說:「那我叫人去把小祁替下來。」   不一會兒,祁淵回來,瞧見荀牧的時候還有些尷尬,目光躲閃不敢正眼去看,但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和幾人打了招呼。   於是荀牧便又看向松哥和阿先問道:「你們從邵思甜那得到了什麼線索沒有?」   松哥搖搖頭:「他忙,所以邵思甜和他接觸不太多。而且邵思甜覺著這樣的感情不是自己想要的,黃開泰太忙了,都沒多少時間陪她。   可能是年紀相對小一些吧,她還是比較渴望陪伴和浪漫的,所以兩個月前就想和黃開泰分手,結束這段戀情了。   之後黃開泰失聯不久,她覺得黃開泰的態度有些敷衍便賭氣不搭理他,結果『黃開泰』也沒主動找她,她一怒之下更是直接刪了黃開泰的微信、QQ,之後黃開泰也沒再加她,她就以為兩人結束了。」   尹許相接過話:「從聊天記錄看,黃開泰的帳戶與她最後一次聯繫大概在二十二天之前。   而且看規律也確實都是她們聯繫黃開泰後黃開泰給回復,從來沒主動找過任何一人,包括邱雪萍。   所以我估計吧,黃開泰微信號的持有人說不定都沒發現邵思甜把他給單方面刪了,畢竟微信不同於QQ,被刪了也不知道,除非主動發消息過去才能看到紅感嘆號。」   荀牧嗯一聲,表示瞭然:「所以這兩個女孩身上,並沒能取得突破。」   說著他又不自覺想到萬子雯,輕嘆口氣,爾後岔開話題,問:「師兄,你這邊呢?目前取得什麼線索了嗎?」   「查到了一些,不過似乎都不是什麼核心線索。」尹許相說:「黃開泰他有兩個朋友知道他票唱的事兒,不僅如此,他們還和黃開泰一塊玩過,三人點了七個,十人在一間屋裡玩,玩的還挺開挺荒唐。」   荀牧忍不住翻個白眼,接著又問:「還有呢?」   「還有就是時間。」尹許相說:「就目前得知的情況是,那兩人因為單身所以一向放浪,而黃開泰則貌似是兩年前才開始跟他們一塊兒鬼混的。   具體時間就沒有辦法提供了,大致上是邱雪萍開始不再跟船以後不久吧,之前邱雪萍都和黃開泰在一起,後來她不出海了,有一回黃開泰跟他們喝醉了酒被帶出去鬼混,從此就變了個人。」   「邱雪萍知道這事兒嗎?」荀牧問道。   「應該不知道。」尹許相搖頭說:「他們都說邱雪萍性子挺烈挺潑辣,同時還很衝動,如果知道這事兒那絕對不會忍氣吞聲,肯定得鬧,而且是大鬧一點面子都不給留的那種。」   「呵,自己幹了點什麼事兒心裡沒點譜,還想要留面子?什麼邏輯?」荀牧冷笑兩人,忍不住連連吐槽:「這些人可真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啊!」   尹許相攤手:「有的人就這樣,以這種事兒為榮,被曝光了反倒還惱羞成怒怪人不給自己留面子,也不想想這面子到底是誰給親手撕碎的。」   松哥則默默記下這條線索,隨後沉思起來。   祁淵見了便問:「松哥,你想到什麼了嗎?」 第596章視線   「在分析這些線索能不能和邱藏海扯上關係。」松哥說道,接著又擺擺手隨意的說道:「就是個笨辦法,每發現一條新的線索,就琢磨一下跟邱藏海有沒有什麼關係,和黃開泰的死有沒有因果關聯。」   「這才是最重要的。」荀牧說道:「這個案子的根本疑點就在於此,邱藏海究竟為什麼替兇手頂罪,搞清楚這個疑點,案件自然偵破,所以不論方向怎麼調整,這根本重心不能變。」   祁淵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所以如果黃開泰的人際關係這一塊找不到突破口的話,我們恐怕還得回歸到邱藏海……」   「不是回歸,」尹許相打斷他,微笑著指正:「是同步展開。」   「師兄說的對。」荀牧點頭:「老蘇那邊,也正在同步針對邱藏海展開調查,就看那邊能先取得突破了。」   祁淵聽了這話,立刻想到一件事兒:「對了荀隊,我記得昨天和蘇隊訊問邱藏海的時候,蘇隊曾給邱藏海施加了一定的心理壓力,不知道……」   「這事兒昨天老蘇和我說過。」荀牧說:「挺遺憾的,邱藏海熬過去了。   問題應該就出在方式上,老蘇當時說過兇手無外乎他妻子或者他女兒,但可惜現在看邱雪萍並無作案嫌疑,而他兩任妻子都已去世多時。」   「這……」祁淵張了張嘴,跟著搖搖頭,有些感慨的說:「也是啊,誰能想到,看上去板上釘釘,結果偏偏出了岔子……」   「你要記住這個教訓。」荀牧說:「千萬不能先入為主,導致錯失良機。沒有直指事實的證據,哪怕推測看上去再怎麼合理,也不能直接認定。   原本揪穿邱藏海是冒名頂罪的那一剎那,就應當是攻破他心理防線的絕佳時期,可惜終究是出了錯。」   松哥輕聲道:「早在小祁剛見習的時候,我和蘇隊就討論過這事兒,當時我給小祁的建議是不急不躁一步步來,但蘇隊還是習慣性一步到位……」   「他是年紀越大性子越急,這不一猜錯就……算了,能補救,儘快偵破本案就是。」荀牧說道。   「嗯,」松哥應一聲,接著看向祁淵說:「小祁,到時候你可注意點兒,千萬別提這茬,蘇隊這會兒心裡估計也不好受呢。」   「我懂。」祁淵點頭。   荀牧卻說:「別太『溺愛』他了,讓他漲個教訓也好,再對自己那一套這麼迷之自信下去……總之還是踏實點好,經驗不能代表一切。」   這個話題祁淵有點心虛,別過頭去不敢嗶嗶。   其他人同樣不好插嘴,尹許相是因為不熟,松哥和阿先是因為不敢。所以這個話題就直接帶過了。   學校裡頭的事大致處理完畢,且確認邵思甜無礙後,他們便也離開學校,各自再次投入到走訪工作當中。   下午三點,蘇平又打了個電話過來,當時荀牧和祁淵在一塊兒,都待在車上,他直接開了擴音。   簡單說蘇平給他補充了一條線索,除端午節邱藏海來了趟平貞跟女兒女婿吃過一頓飯之外,再沒離開過餘橋,先前疑似去取回黃開泰的屍塊時,也僅是靠近市界線,並沒有出去。   由此便確定了邱藏海並未直接殺人的事實,並進而證明其供詞為偽證,其投案行為不被視作自首。   同時,平貞方面依舊沒有收穫。   傍晚起點,蘇平通知,查到邱履道於七月二十日去了一趟魔都,於二十五日動身返回帽坪市,來回都是自駕——值得一提的是,邱履道常住帽坪,與邱藏海當時去的那個餘橋境內,緊挨著帽坪的村鎮並不遠。   另外七月二十六號,以及前天,他先後兩次前往該漁村。而且他至今仍未返回帽坪,反而在餘橋市區範圍內租了間賓館,住到現在。   先前他與邱藏海打電話的時候分明表示自己在帽坪,只是想在借著中秋國慶同一天的機會過來一趟——而且距離中秋也還有一個月時間。   於是邱履道立刻進入蘇平的視線。   ……   小會議室內,尹許相帶著祁淵、松哥和阿先走了出來。   他們剛剛開完會,而荀牧因為與蘇平聯繫,便沒出席這次會議。   尹許相等人進來的時候,荀牧剛剛掛斷電話,他便立刻站起身喊句師兄,然後問:「有什麼收穫嗎?」   「沒,還是一無所獲。」尹許相搖頭道:「基本上和黃開泰有聯繫的人都問過一遍了,暫時而言,並沒發現有價值的線索。   不過許多人都提到了一點,這一個半月裡,黃開泰從未主動和他們聯繫,而他們聯繫他後,他也只敷衍的回了幾句,偶爾會發一段語音,語音顯示都是一秒,但內容不算短,有時內容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他們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沒有往失聯這方面去想,更別說遇害了。反正基本情況就是這樣,除了老早就確定的,嫌疑人掌握了他的社交帳號並且懂的應用語音包外,毫無進展。」   頓了頓,他他又問:「你們餘橋那邊呢?有發現嗎?」   「有。」荀牧點點頭,隨後將蘇平剛剛通知他的事兒仔細的給尹許相說了一遍。   「這麼說來……是邱履道?邱藏海並不是給他女兒打掩護,而是給他兒子頂罪?」尹許相立刻道。   「老蘇現在也是這麼懷疑的。」荀牧再次頷首,緊接著又皺眉說:「單單從現有線索上看,他的嫌疑也確實不小。不過動機呢?我想不明白,作案動機是什麼?」   「或者他知道黃開泰出軌的事兒了?」祁淵小聲逼逼,但很快又搖頭說:「也不對啊,如果是這樣的話,邏輯上說是應該把這事兒告訴邱雪萍而不是自己默默弄死黃開泰。」   尹許相則問:「傳喚訊問了嗎?」   「正在。」荀牧說:「老蘇給我電話的時候,人剛請回支隊,掛斷電話他就直接去訊問了,希望能有結果吧。」   話音剛落,他手機再次響起,他微微一笑,一邊伸手拿手機一邊說:「正說著呢就來……呃不對你們進來的時候我才剛掛電話,應該沒這麼快……咦老凃打來的?」   說著他便接通電話,開了擴音,問道:「老凃,怎麼啦?」   「發現條線索,正打算去跟蘇隊匯報,結果聽說他在忙,」老凃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說:   「我這邊也還有事,等不了,我就尋思著先跟你講講吧,說完我得繼續去幹活了,等會蘇隊忙完了應該會第一時間給你電話,到時候你再轉告他。」   「行。」荀牧立刻點頭說道:「你講。」   「我在屍塊上發現了少量的蟲卵,包括蠅類……」   荀牧插話:「所以你又做了個昆蟲那什麼矩陣?」   「對,」凃仲鑫說:「你知道的,法醫昆蟲學也算我拿手學科之一了,我給你詳細說說,就是……」   「停停停,等一下,」荀牧立刻打斷他:「你要說法醫病理學、法醫臨床學、法醫現場學或者法醫物證學,這些相對常規點的,甚至法醫人類學我憑著這些年經驗都還能跟你掰扯上兩句……   但像法醫毒理學和法醫昆蟲學這些一大堆專有名詞我聽得不明覺厲雲裡霧裡的東西還是免了吧,你跟我講也沒啥實際意義,別炫技了,直接說吧,啥結論?」   電話那頭沉默了有幾秒鐘,接著凃仲鑫似乎嘆了口氣,才聽到他聲音繼續傳出:「行吧,那我直接說結論了。   第一,死亡時間,這個沒辦法給你很精確的數,只能鎖定在七月二十三到二十五號之間,這麼個比較大概的泛化的數字。」   「嗯,很可以了,」荀牧說:「我們可以確定他是二十四號晚上失聯的,那麼死亡時間大概就可以鎖定到二十四小時。」   「這些你自己判斷,」凃仲鑫說:「第二點,受害者死亡之後,經過了大概七十二小時左右才被冰封,這一點誤差不會太大,蠅類蟲卵嘛,孵化很快生長也很快。」   荀牧回了一聲,緊接著又問:「對了對了,差點忘了問,這些屍塊是同一人所有吧?而且能確定受害者是黃開泰吧?別我們調查了半天結果最後發現是個烏龍。」   「不是,你真的是荀隊?」凃仲鑫反問道:「不會被什麼奇奇怪怪的人給頂替了吧?」   「蛤?」   「拜託從邱藏海投案到現在都多久了?這些第一時間就該查的事兒我會不去查嗎?都查過了,沒問題,死者就是邱藏海。你還有沒有什麼要問的?」   「沒……沒有了。」荀牧莫名有些心虛。   「那我接著去幹活了,有事電話我。嘟嘟嘟……」   那頭直接掛了電話。   荀牧嘖一聲:「怎麼感覺老凃今天有點不大對勁,咋火氣這麼大?」   「大概是因為荀隊你幾次打斷他不給他炫技的機會吧……」阿先說:「剛開始我聽著凃主任聲音怪興奮的,感覺就像是忙活了許久忽然有收穫,興奮的想找個人分享,結果偏偏被你硬生生給掐斷了。」   「這樣啊……」荀牧捏捏下巴,下定決心以後絕不打斷技術宅炫技。   接著他又輕嘆口氣,說:「總的來說老凃給的線索挺有價值,但可惜我們已經從其他方面得到了更加精確的信息。」   「真羨慕你們餘橋,專業人才一抓一大把。」尹許相感慨道:   「哪像咱們這,就大貓小貓三兩隻的,法醫昆蟲學雖然也有掌握但不大行,其他方面綜合實力雖然也差不多但就是缺了點最精英的那一小撮,明明咱們兩地經濟實力都差不多……」   「得了吧你。」荀牧翻個白眼:「除了咱們法醫確實強點,畢竟老凃幹這行幹了三十多年了,別的能有啥子比你們強的?這話要讓你同事聽去了他們得跟你急!」   尹許相聳聳肩。   隨後他又轉移話題問道:「你們現在怎麼說?回去嗎?」   「不著急,可能還得再叨擾兩天。」荀牧搖頭說道:「那邊有老蘇,總的來說他比我靠譜,這邊還是繼續把工作完成吧,都說行百裡路半九十,可別漏了啥關鍵線索。」   「也是。」尹許相點頭應道:「到時候你還得重新跑回來,怪麻煩的。不過今兒工作差不多就到這了,我送你們回招待所吧?」   「不急,」荀牧再次搖頭:「你不還有兄弟依舊在外邊跑著走訪的嗎,現在還早,再等等。」   「隨你們。」尹許相表示無所謂。   但這一晚仍舊沒什麼收穫。   反倒是蘇平這邊……   ……   餘橋市公安刑偵支隊。   蘇平並沒急著問話,只坐在邱履道對面,靜靜的翻著交警支隊那邊提供的調查報告。   他在這已經坐了有三分鐘了。   但對面的邱履道也始終沒表現出什麼異常,看上去還挺淡定的。   將這份報告再次看完一遍,他才將之放到桌面上,抓起一隻筆,一面咔噠咔噠的摁著筆帽,一面問:「知道為什麼請你過來吧?」   「剛剛讓我籤字的那通知書上不寫了麼?說我涉嫌殺害我姐夫。」邱履道身子後靠,說:「我剛也說了,淨扯淡。   不過,畢竟死的人是我姐夫,被抓的又是我老爸,都是我的家人。我也想你們能儘快破案,還姐夫一個交代,也洗刷我爸的冤情放他出來,所以樂意配合你們……」   「冤情?」蘇平笑出聲:「好一個冤情。你爸可是『親自』拖著個碩大的行李箱,到他家門口的派出所去自首的,交代事情經過時還語焉不詳,滿嘴謊話,這你跟我說是冤情?   我也不怕跟你講明白點,就算這人不是他殺的,甚至這案子跟他沒關係,他至少也是包庇,同樣是犯罪。」   邱履道一攤手:「誰知道他是來自首的還是被逼的呢?甚至搞不好是你們的人……」   「少潑髒水,派出所有監控,我們有執法記錄儀,你要懷疑我隨時可以給你看。」蘇平將筆往桌面上一拍,力道不輕不重。   頓了頓,他又說:「別扯東扯西,咱們好好聊聊你的事兒。七月二十三號那天,你幹嘛去了?」 第597章同夥   邱履道腦袋一歪:「去玩啊。」   「去哪玩的?」   「你們警察管這麼寬的麼?」邱履道撇撇嘴:「我去哪兒幹了什麼還要跟你們打報告?」   「我們推測認為,黃開泰失聯……或者說遇害於七月二十四日到二十五日之間。」蘇平也不跟他置氣,只平淡的陳述道:「而你七月二十日動身自駕前往魔都,二十五日回來。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這也能扯上關係?」邱履道嘲諷道:「你們靠巧合破案的啊?」   蘇平瞧了他一眼,繼續說:「你父親前天去了一趟管澤村,巧合的是,七月二十六號那天,還有前天,你也去了那兒一趟。昨天,裝著黃開泰的行李箱就被你父親拉到我們派出所來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邱履道聳聳肩,說:「我去管澤村買海鮮的,那邊離我家也不遠,賣的也便宜,我時不時的想起來了就會去買點海鮮,不行麼?」   「七月二十五號呢?」   「一樣啊。」邱履道聳聳肩:「魔都那兒也臨海,海鮮也多。但那邊物價太高了,不大捨得吃,回來後越想越饞實在忍不住,就去買了點咯。」   頓了頓,邱履道又翻了個白眼,才接著說:「我高中同學,五年前入伍的,一期士官,上月底復員了,請我們一幫哥們兒過去坐坐。」   「你高中同學,魔都的?」   「不行?」邱履道撇撇嘴:「行吧我說,他餘橋人,不過他入伍第二年,爸媽就跑魔都發展了,退伍後他也就去了魔都唄。   正好我們當時玩的好的,好幾個都去了魔都,幾人碰了頭想到好久沒聚了就打算聚一聚,我就過去了。」   「所以那幾天你都和他們在一塊兒?」   「對啊。」   「你那同學叫什麼名字?」   「黃寅華。」   蘇平將這個名字記下,又問了住址和電話號碼,便再次問道:「昨天晚上我與你兩個姐姐聯繫過,她們說邱雪萍『失聯』。   但,她分明一直在配合我們平貞方面同事的工作,手機始終保持暢通狀態……」   「不是,警官你啥意思啊?」邱履道打斷蘇平,反問道:「我姐幹了點啥事兒你們想不通也要我負責也要我解釋唄?   那這樣好了,你寫,想讓我認啥罪統統寫下來,我直接籤字畫押好吧,明兒你們就直接宣布我有罪然後把我槍斃了得了唄!」   蘇平就靜靜的看著他,等他停下才問:「扯淡扯夠了嗎?」   邱履道身子後靠,攤手,一副很無奈且很不耐煩的模樣,幾秒後又問道:「阿sir,你到底想怎樣?」   「今天中午,我們請邱如萍、邱悅君兩位女士來了趟刑偵支隊,並檢查過她倆的手機。」   蘇平抬手在桌面上翻了翻,隨後取出一疊薄薄的報告,展開,調個個兒,往前一推,推到邱履道面前。   邱履道瞥了一眼就直接說:「有話你直接說,這玩意兒我看不懂。」   「她們的手機被動了手腳。」蘇平立刻道:「具體原理我不展開講了,簡單說,只要識別到某個指定的電話號碼,程序就會自行進行攔截,體現出的效果就是某個電話打不通。近期,只有你同時接觸過她們的手機。」   邱履道揉揉眉心。   接著蘇平又說:「你怪粗心的,並沒有禁掉QQ和微信的定位功能,於是我們還原了黃開泰這倆軟體的帳戶的登錄地點,發現都在帽坪市,就在你住處附近。   不止如此,他的手機雖然找不到了,最後一次登錄的基站在魔都,但他的電話卡卻還間歇幾次接入數據,與你家附近的基站進行過數據交換。   另外……你恐怕不知道吧,移動運營商那邊,是可以獲取到裝載電話卡的終端型號乃至更詳細信息的,這些數據,與你的手機都吻合。」   蘇平講述這些時,邱履道的臉色也在一點點發生改變,從吊兒郎當無所謂到緩緩變得嚴肅,再到後邊,臉上開始緩緩冒汗。   等蘇平說完,他咽口唾沫,說:「這又能代表什麼?說不定殺了黃開泰的兇手剛好住我家附近?用的手機型號也和我接近?」   「呵呵。」蘇平笑兩聲。   他似乎也覺得這說法太過牽強,又說:「又或者兇手想給我潑髒水,故意住到了我家附近呢?」   「說,繼續說。」蘇平淡然道:「你有的是時間慢慢狡辯。」   邱履道雙手握拳:「得了吧,還想詐我?我沒做過的事,不可能承認的。我沒做過的事,你們也不可能有所謂的證據。要你們真查出了這些事兒,剛開始為什麼不說清楚,跟我掰扯半天?」   蘇平輕笑:「你鬥地主上來就王炸?」   「扯,」邱履道依舊死不承認:「我沒罪,我沒犯過事兒!」   「行吧,」蘇平站起身:「那就是沒什麼好談的了。行,你堅持你的,我調查我的,希望到時候在證據面前,你還能睜著眼說瞎話。方常,通知同事把他帶留置室去,走了。」   一直充當背景板的方常立刻站起身。   「對了,」蘇平走了兩步,又頓足說:「查查他手機,這裡頭線索應當不少。其實也不用多,只要查到他手機插過黃開泰的電話卡,就給他扭送到看守所去吧!」   「明白!」方常立刻道。   邱履道猛地抬起頭:「你憑什麼調查我手機?你這是侵犯隱私權!」   「呵呵,」蘇平頭也不回,只壓低聲音嘀咕著罵了句傻批便直接離開,同時掏出手機,給荀牧打了個電話。   ……   荀牧手機響起,瞅了一眼,就立刻示意尹許相、祁淵等人過來,隨後接通電話同時開了擴音,說:「餵老蘇,查明白了?」   「沒,他死不承認,但基本可以確定是他了。」蘇平的聲音從揚聲器當中傳出。   「你又確定了?」荀牧皺眉:「不會再出什麼岔子吧?」   蘇平聽了想打人,但還是說道:「未必是他直接殺的人,但他肯定脫不了干係,而且這次我也沒把話給說死。」   頓了頓,他又繼續補充說:「另外如果兇手是他的話……我想作案者不止一人。」   「噢?」荀牧立刻問道:「怎麼說?」   「還記得在派出所裡,老凃大致檢查後怎麼說的嗎?」蘇平問道,隨後自問自答:「存在特定職業習慣,而且骨骼上的砍痕看,基本都劈砍在同一處,這其實是要點功底的。   而我看了他手,瞧了半天,白白淨淨,不像經常握刀的人,而且似乎是因為飲酒過度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都點抖,所以我不認為他有這份刀工。   另外他自稱去魔都是受到同學邀請,那同學五年前應徵入伍,今年一期士官期滿復員,去了魔都,邀以往的死黨聚會,他就過去了。   接下來我會安排兄弟和魔都那邊的同事聯繫,查查這方面,看他說的是真是假,是否有不在場證明等,不過時隔一個半月,也說明不了什麼了。   同時還有關於黃開泰社交軟體登錄地等等,這些線索都指向他,所以這方面是重點,我會著重調查,只等鎖定證據不怕他不招供。   另外還可以再提審提審邱藏海,與邱藏海交接的人應當是邱履道無疑了,先前猜測也不算錯的太離譜。   不過同樣的套路很難在一個人身上用兩次,除非鎖定證據,或者確定邱履道的作案動機,否則我想也不會有實質性突破,所以不著急。」   「嗯。」荀牧認真思索一遍他說的話,便點頭說:「是這個理,這回方向應該對了,順著調查就是。但這個所謂的同夥……」   「同夥的事不著急,」蘇平說道:「他不像是有那種覺悟,為了講哥們兒義氣自己咬牙死撐的人,這會兒之所以不供出同夥,我想還是存有僥倖心理不想認下這罪,畢竟供出同夥就意味著他承認自己參與到這樁殺人案中了。   如果不出意外,估摸著我們這邊一鎖定證據,他就立刻迫不及待的把人給供出來了,所以不用擔心什麼。   當然有精力的話還是齊頭並進的好,你們這邊也可以繼續查查,他同夥說不定常住平貞,因為同理,只要鎖定他同夥,我覺著這邱履道也就該坐不住立刻向我們招供了。」   荀牧看向尹許相,見他輕輕點頭,便又說:「成我知道了,我們也打算先繼續在這兒待幾天再說,繼續挖掘這邊的線索。」   「我尋思著還是要確定動機,包括邱履道的作案動機,還有那個同夥的作案動機,這是關鍵,也是調查核心。」蘇平說:   「至於犯罪手法等等,其實並不高明,不難查清楚,甚至有了明確的方向之後取證工作都很簡單。所以確定動機,確定案件性質,基本就意味著查出真相了。」   荀牧回話:「我知道……」   「聽我說完,」蘇平說:「兇手追到魔都,與受害者發生衝突,受害者被打暈——或許兇手誤認為受害人已經死亡——隨後肢解,將屍體運回餘橋放在冷庫當中冷凍……   犯罪人下手乾脆,理應有著一套犯罪計劃。即使不考慮後續演變,單看兇手跑到魔都與受害者發生矛盾這點,排除小概率的巧合外,可以確定兇手的目標明確,即使初始目的並非殺人,至少也是衝著黃開泰去的。   那麼談判也好,給他個教訓以洩憤也罷,乃至直接就是為了殺人,追根溯源無外乎三種可能——經濟糾紛、情感糾葛以及恩怨報復。   黃開泰常住平貞,交際圈也基本都在平貞,與邱履道扯上關係也是因為邱雪萍,但邱履道又不具備水準線以上的刀功,理應有其他同夥……   那麼我想這幫兇,不是在平貞,就是在魔都了。本案理應確實是發生在魔都那邊的,所以當地同事有權也有義務調查本案,我也會委託當地同事協查,並安排幾個穩重靠譜的同事過去。   而我覺得他大概率應該還是平貞人,所以平貞這邊,就靠你們了,務必要做好人際關係排查,同時出行記錄什麼的也別放過,不論是自駕出行還是利用公共運輸工具出行都得查清楚。」   「我知道,」荀牧說道:「聽你說邱履道還有同夥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這茬了。對了,本案核心疑點之一就是,嫌疑人明明將屍塊隱藏的很好,為什麼要將之主動暴露出來,你最好……」   「沒那個必要。」蘇平打斷他:「我們破案不是玩解密遊戲,不是每個疑點都必須在偵查階段中前期解開,只要偵破本案嫌疑人招了,這個秘密自然也就揭開了,不需要咱們花費太多心思。   當然,我也承認這個疑點很關鍵,解開這個謎理應能大大推動進展,但難度太大,目前毫無頭緒,我不建議將主要精力都集中在這上邊。   當然我也會派人跟進,這個謎的突破口在邱藏海和邱履道身上,他倆但凡有個人撐不住,這個疑點自然告破。」   「嗯,你心裡有數就好,」荀牧說:「那餘橋方面就交給你了,我不多插手,有消息你再告訴我。」   「行,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麼?」   「沒了,就這樣吧。」   「那掛了,回見。」   說罷蘇平那邊就掛斷了電話。   荀牧收回手機,看向默默做著記錄的幾人,等了一會兒,等他們紛紛放下筆之後,才說:「師兄,老蘇他說的……」   「說的有理,」尹許相說:「我會安排兄弟加大排查力度,同時請交管局那邊的同事協查,跟蹤相關人員七月二十四號前後名下車輛的行蹤,還有公共運輸工具出行記錄,也會請有關部門提供。」   「嗯,」荀牧說:「所以接下來的工作,量會很大且極其繁瑣,耗費不少人力物力,辛苦你們了。」   「但實際上沒多少難度,只是繁瑣而已不是麼。」尹許相輕笑:「方向你們已經確定剛好,嫌疑人也抓住了一個……哦不,兩個,只剩下這點這點『體力勞動』,我們又有什麼理由說辛苦?」   荀牧跟著輕笑,微微點頭。   他們都知道,到了這一步,雖然還有許多疑點沒解開,但其實距離破案已經不遠了。   這個月全勤耶……   本書開書以來最勤奮的一個月了,覥著臉求個票票?   另外……   提前祝大家是四小時後兒童節快樂鴨!   晚安! 第598章過程   「這種案件其實並不複雜,犯包庇的肯定是為了至親或其他重要人物,特定人員少好排查,追走再找到案發現場,形成完整證據鏈就OK。」   ——悅凍窩芯。   ……   邱藏海的至親,無外乎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如今排查過一邊,基本能確定是邱履道無疑。   至於他的同夥,其實也好辦,以行程為條件過一遍篩子就是了。   況且一旦邱履道的頂不住壓力,自然會供出同夥;亦或者同夥落網,邱履道也會立刻招供。   二者相輔相成,達成一項本案即破,所以餘橋、平貞兩方面都沒有太大的壓力。但在兩邊刑偵支隊的一把手的調動下,兩邊刑警也都卯足了勁兒,想要比上一場,看看誰能先取得突破。   說起來自然是餘橋佔優,畢竟這邊人已落網,有的是方法撬開他的嘴,但另一方面,就像尹許相說的那樣,餘橋確定了方向,逮到了重要嫌疑人,某種程度上說平貞只需要抄作業就好了,些許的劣勢又算什麼,他們並不在意。   就這樣,一宿過去。   天將蒙蒙亮時,平貞公安刑偵支隊,鎖定了一名新的犯罪嫌疑人——鄧繼川。   收到消息,荀牧立刻喊醒祁淵、松哥和阿先,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早餐也顧不上吃,便迅速趕到支隊。   「這麼快就來了?」得知他們到了以後,尹許相很吃驚,趕忙從樓上下來接他們。   荀牧輕笑一聲,說:「收到通知我們就立刻趕過來了,嫌疑人在哪?我們現在過去嗎?查出什麼了沒有?」   「不用過去,人在押送回來的路上了,估摸著還得十來二十分鐘才到。」尹許相搖頭說道:「我帶你們去食堂吃點東西吧,吃完人剛好也就到了。」   「噢?」荀牧有些意外:「押送?直接鎖定證據了?」   「先去吃飯,咱們邊吃邊說。」尹許相道。   荀牧便也點點頭,領著祁淵等人跟在尹許相後頭來到食堂,一人點了一碗白粥,一屜小籠包。   尹許相給他們準備好了蘸水,這才坐到一旁說:「跟隊裡北方的兄弟學來的吃法,蘸點辣椒醋,棒得很!」   荀牧輕笑:「我們那兒也是這樣吃的。」   頓了頓,他扒拉兩口粥,才問:「這個鄧繼川,咋回事兒?怎麼剛鎖定他就把人給抓了?掌握了證據?」   「差不多吧,」尹許相說道:「也是趕巧了,我們剛查到他七月下旬去了魔都,而且租的賓館一直都挨著黃開泰,有著不小的嫌疑,就打算派人去傳喚他過來。」   祁淵咽下嘴裡的包子,詫異道:「這麼早就去傳喚?」   「嗯,」尹許相說:「最近又有颱風要登陸,再加上黃開泰遇害他們得配合調查,所以這段時間他們都只在淺海捕撈。   近海捕撈基本都是起早摸黑的嘛,很早就走了,所以得到消息的時候我就立刻讓隊裡的兄弟過去瞧瞧,如果還沒出海的話就把人給傳喚回來。   結果吧,他可能是做賊心虛還是怎麼說,一看到我們的人嚇,這麼一大早的以為是要抓他,嚇的拔腿就跑,於是被我們的兄弟逮個正著,而且咱順帶著搜了搜他家裡,正好發現點兒證據,足以拘留審查他了。」   荀牧瞭然的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倒是不難理解,本身就心裡有鬼的情況下,大早上的瞧見刑警上門,心虛之下拔腿就跑再正常不過了。   頓了頓,他直接問道:「這個鄧繼川,是他的合伙人?」   「對,他們幾個合買了一條船,不過這個鄧繼川出資最少,就出了二十萬不到點,在船上也不怎麼能說得上話,平常也比較低調,人也很老實。   奇怪的是,他壓根沒有和黃開泰鬧過矛盾,說實話我到現在都想不清楚他的作案動機到底是什麼。」   荀牧微微皺眉,同樣不明就裡。   不過他很快就搖搖頭,說:「算了,咱也沒必要在這兒瞎猜什麼,等人到了好好問一問就是。」   「我也這麼覺得。」尹許相頷首道。   ……   十五分鐘後,一輛警車駛入刑偵支隊,在大門面前停下,後座車門打開,一名刑警下車,爾後彎腰伸手一拉,將鄧繼川也給拉了出來。   他倒是挺配合的,也沒有掙扎,看了眼站在門口的幾名刑警,便又重新低下頭去。   尹許相輕聲問道:「你審我審?」   荀牧還沒來得及回答,尹許相又說:「不然我倆一塊吧?」   他想了想,點頭同意。   很快鄧繼川被帶到審訊室,不過荀牧和尹許相沒急著進去,他倆得先了解了解從現場取得的部分證據。   證據倒是並不多,一個被刪除的文檔文件,一份管澤村冰庫的租賃合同,還有一份承包書,承包的一片魚塘,沒了。   幸虧他電腦並非純固態的電腦,機械硬碟上的數據刪除後並非是真的被抹除了,而是將之「打包」後做個標記,尋址時直接將這段標記跳過,硬碟空間不足後才會被重複覆蓋,所以即使被刪,也依舊有辦法通過技術手段恢復。   所以早些年時,電子設備遺棄後都有技術大神建議多刷機幾次,有條件的話最好用大容量的無效數據重複覆蓋幾回,以此確保個人信息安全。   不過現在的固態硬碟以及手機用的快閃記憶體原理上與機械硬碟大有不同,刪了便是刪了,這麼做便不再有太大的意義。   更何況大數據之下其實已經沒有多少所謂的隱私可言了,除非存留有一些不可見人的照片視頻等,否則其實這麼搞也沒什麼必要。   而很幸運,這份文檔文件被保存在硬碟當中,並且很快就被技術隊的刑警給提取出來。   這其實是一份計劃書——殺人計劃書。內容上相當複雜,乍一看還挺像一回事兒……   簡單說,他想將黃開泰殺害,為此設計了好幾套方案。但問題是這些方案與黃開泰的死因都不一致。   不過有一點倒是吻合的,即肢解。這上邊的方案,每一條裡都寫到殺人後將其肢解,並冷凍在冰庫當中,一點點的給他打碎作為魚餌,餵給他承包的魚塘中養的魚吃。   看完這份計劃書,荀牧和尹許相面面廝覷。   「我能感覺到這份計劃書上透露出的刻骨銘心的恨意,」荀牧面色古怪的說道:「可問題是……無緣無故的,這鄧繼川怎麼會恨他恨到了這種程度?黃開泰做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兒嗎?還是另有原因?」   「不知道。」尹許相搖搖頭說:「可能這事兒比較隱秘吧,問一問也就清楚了。」   荀牧點點頭,掏出手機給蘇平發了條信息,順便將那份文檔附上,並給租賃合同、承包書等拍了照片一併發過去,便說:「那咱們直接審訊去吧?」   「好。」尹許相沒意見,出了審訊監督室,和荀牧一前一後走進審訊室當中。   此時鄧繼川已經在裡頭坐了有十來分鐘了,聽見動靜,便抬起頭往門口瞧了幾眼,然後輕輕嘆口氣,說:「我爭取坦白從寬。」   荀牧挑眉,不過沒說什麼,只與尹許相雙雙落座。   過了一小會兒,鄧繼川再次開口:「我不止殺了黃開泰,我還殺了我的老婆,上個月殺的,只不過一直沒被發現,屍體在大海裡呢。」   聽了這話,荀牧腦海中靈光一閃,立刻明白過來——情感糾葛殺人。   果然,鄧繼川呵呵笑了兩聲,又接著說道:「他們攪和在一起挺久了,我也是半年前才發現,不過我沒讓他們知道。   我要報復,我要弄死這尖夫銀婦,要讓他們發現我知道了他們的事兒,搞不好會起戒備心,再想動手就沒那麼容易,要他們反過來想著要弄死我就更麻煩了……   別以為我在開玩笑,我聽到了的,他們在床上商量過,分別離婚,然後結婚在一起,如果不同意的話就分別弄死我和黃開泰他老婆……」   說到這,他嘴角揚的更高,笑的更加燦爛了幾分:「所以我決定先下手為強,於是就開始做計劃。   可惜,計劃好做,機會難找,我做了很多計劃,但最後都被我給推了——我想弄死他們,不是想和他們同歸於盡,那些法子看似穩妥,但行動後你們恐怕都會懷疑到我,到時候我也跑不掉。」   我只能一直盯著他們,尋找機會。結果我發現,這個黃開泰,牛的一批,不止跟我老婆搞在一塊,還和一堆人不清不楚瞎攪和,情人就有兩個,時不時還出去票唱,甚至跟其他人一塊玩多人運動……   我就搞不懂了,這黃開泰什麼毛病?搞什麼么蛾子?天天搞天天搞他不會吃不消嗎?那玩意兒就控制不住?他是泰迪成了精還是乾脆戟霸修成了人形?也是牛了逼了。」   這話罵的荀牧都覺得有些汗顏,不過他卻並沒有反駁,只靜靜的聽著。   看樣子鄧繼川已經做好了招供的心理建設,所以這次工作理應相當輕鬆。   當然了現在他們做的充其量只是搞清楚前因後果弄明白案件經過罷了,訊問以及相對應的供詞可不是這麼整的,供詞上的開放性問題並不會很多,大部分都非是即否,嚴謹的很。   鄧繼川繼續道:「七月份,終於讓我找到了機會,他竟然跑去魔都,而且一去就是許久,這機會簡直太好,只要他能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頭,而且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們說不定會以失蹤案論,倒是這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我就追到了魔都去,一直悄悄的跟蹤他,住在他租的旅館邊上,尋找機會動手。結果我沒想到我竟然晚了一步,黃開泰的小舅子竟然也找了過來……」   荀牧暗暗集中精神,知道接下來便是重點了。   ……   與此同時,餘橋公安刑偵支隊審訊室,蘇平也帶著方常提審邱履道。   先前猜的沒錯,在得知鄧繼川落網之後,邱履道立刻慌了,猶豫片刻他就說:「我招,我招。沒錯,我去了魔都,找到了黃開泰,想給他一個教訓,但我沒想到要殺人,我只是用乙醚弄暈了,然後塞進行李箱裡拉回帽坪。   但剛回家樓下,停好車,準備打開後備箱把行李箱拖出來,我就忽然感到腦袋一痛……   等我清醒過來時,就發現自己在個庫房裡,被人脫了衣服綁在椅子上,嘴巴上還封了布條,邊上還有個小茶几。接著我又看到黃開泰躺在地上,還是昏迷的狀態,還有個男人站在不遠處磨刀……   說實話那會兒我都被嚇死了,忍不住掙扎,他發現我醒了,就走過來,刀架在我脖子上,說,讓我別瞎嚷嚷,如果嚷嚷他就一刀把我給砍死,然後我就撕了布條。   我差點哭出來,也不敢嚷嚷,就問他是誰,要幹什麼,是不是要錢。結果他搖頭,說自己要命,要黃開泰的命,還說他不想殺我,但也不能就這麼放了我,因為這次機會太難得了,他不想放棄也不想毀在我手裡。   然後他問我幹什麼,我說我想把黃開泰綁了打一頓出氣,因為他對不起我姐姐。   他又問我為什麼把他從魔都帶回來,我說魔都我不熟,打完了不好脫身,帶回家的話我能安排妥當保證他不知道是我打的他,也未必敢報警,甚至可以直接在他昏迷時暴打他一頓然後丟到個沒人的地方……   然後他就忽然笑了,把我繩子解開,說讓我過去把黃開泰幹掉,他就不跟我為難,放過我。   殺人啊,我不敢的,可不殺我自己就要死,猶豫一會兒,只能選擇聽他的讓他給我把刀,但他不肯,讓我過去掐死他。   我只能照聽啊,可沒想到這會兒他竟然醒了過來,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瞧見我後似乎很生氣,就要撲過來打我,我也一肚子火啊,被他那麼一激,當時就給了他臉上一拳然後用力一推。   可能是太久沒吃東西了,又或者剛醒沒力氣,他身上軟綿綿的,被我一推就往後倒,結果正好撞在小茶几上,然後兩眼一翻,又暈過去了,我過去一瞧就發現他沒了呼吸。」 第599章前因後果   與此同時,平貞市公安刑偵支隊,審訊室。   鄧繼川也正好講述到這兒。   「當時黃開泰那小舅子推了他一把,他可能太久沒吃飯還是剛醒來身子發軟怎麼的,就直接摔了,腦殼撞在茶几上,咚的一聲,他後腦立刻破了,我在邊上瞅著都能發現他後腦凹下去一小塊,我看著都疼。   再然後,他小舅子就一副要哭出來了的模樣,走上前去,摸摸他呼吸,說沒氣了,我也過去摸了一把,發現其實還有點兒氣,只是很微弱,又聽了聽他心跳,也弱了不少,估摸著是活不成了。   我也不想等太久,小舅子動手了就成,就拿出刀,開始把黃開泰分屍咯,法子也簡單,先割開他皮肉找關節,方便割的地方就直接割,不方便割的再用砍骨刀來砍嘛,這兩種刀我都有,不麻煩。」   尹許相翻了幾眼荀牧提供的屍檢報告,接著抬頭問道:「為什麼換刀?」   「啊?」他抬頭有些不理解,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因為我割肉的那刀很薄的,切肉倒是方便,但砍骨頭就不行了,開始我也沒想那麼多,直接砍,看了兩三下沒砍開不說,刀一下卷刃了還有豁口,沒辦法我只好換砍刀。」   荀牧恍然,立馬解開了一個矛盾——切器鋒利、保養良好與刀上有豁口與卷刃的矛盾。   與此同時尹許相又問:「那你為什麼不直接用砍刀?換來換去不麻煩?」   「跟我平時的習慣有關吧,」他倒也乾脆,直接回答說:「我喜歡把肉切的整整齊齊的,直接用砍刀剁,肉就不大平整,我看著不舒服。」   荀牧暗道一聲果然,和祁淵當時在派出所第一反應下提出的看法差不多,職業習慣帶來的一定程度的強迫症。   尹許相又問:「按照你書寫的計劃,你是打算將受害人碎屍後冰封起來,逐批打成沫餵魚的對吧?為什麼沒這麼操作?」   「我把這工作交給黃開泰他小舅子了。」鄧繼川說:「我隔得遠,總是來回跑怕引起你們懷疑,就乾脆交給他。   也沒什麼放心不放心的,我們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他處理好黃開泰的屍體那咱們倆基本都沒事,要處理不好被發現了他也逃不掉。   而他家正好就住在那附近,隔得不遠,偶爾過去一趟說買點海貨啥的也根本不會引人注意,我覺得這是最穩妥的法子了。   哪裡知道,我千叮嚀萬囑咐,那憨批竟然動都沒動過黃開泰的屍體,最後還把這事兒給抖出來了,媽了個呸的,傻批玩意兒!」   「那麼,你老婆呢?」尹許相盯著他。   「那娘們兒可就簡單多了。」他撇撇嘴說:「臨出海前趁她睡著了拿刀一抹脖子,被子卷上塞點石頭鐵塊啥的,再買點高度白酒把被子都給打溼,起到個消毒殺菌的作用嘛,防止她臭的太快,然後找機會拉船上放我房間。   等出海的時候,挑個深夜他們都在打牌打麻將時,我再把行李箱往海裡一丟,就搞定了,對外就說跟她吵了一架,哄好後她覺得有點累想出門旅遊,也沒人懷疑什麼。   為了應付你們調查,反正她車票啥的我都買好了,怕你們查監控啥的我特地買的大巴車票,這樣你們就不一定能查到她是不是真走了。   我買的票目的地也是比較偏僻點的地方,再過兩天上她號說忽然想徒步入藏旅遊,路上搭搭便車什麼的,在無人區走一圈,這樣基本就完美了唄,等她家裡人那邊擔心了我就說我也很久沒聯繫她,再報個失蹤,搞定。」   聽到這兒荀牧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搞定個屁,這計劃看似完美,但他登錄自己老婆的帳號發說說、日誌什麼的就是個巨大破綻,登陸地和登錄設備之類的信息,可是能保存相當長一段時間的,而且失蹤者失聯前最後幾條消息,肯定會受到重點排查。   別看公安對失蹤案的重視程度及投入的人力物力遠不如兇殺案,但基本工作該做的一樣不落,到時候發現問題了鄧繼川照樣逃不了。   也就是說當他老婆的案子案發的時候,就是他落網的時候。雖然屍體是個問題,但案發現場已經足以說明問題,足以取得足夠的證據形成完整證據鏈,畢竟非專業人員想要將現場處理乾淨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這時鄧繼川又說:「屍體的話我覺得是別想了,我拋屍那地兒離陸地遠著呢,過了兩百米等深線了,我估計深度應該在四五百米左右。   那麼大片海域,你再讓我帶路指認我也指不出來,你們派人去撈估計累死也撈不到。更別說過去一個月時間,搞不好骨頭架子都沒了。」   尹許相哼了一聲,臉色瞬間拉了下來。   ……   與此同時,餘橋公安刑偵支隊。   蘇平面無表情的問道:「既然你說鄧繼川讓你分批次把屍體打碎……你為什麼不照做?」   「我不敢……」邱履道低下頭說:   「事實上鄧繼川走後我就再也沒去過那個冷庫……太可怕了,想到就在冷庫外邊的大房間裡,我殺了黃開泰,鄧繼川又把黃開泰砍成一塊一塊……我就害怕,怕的渾身顫抖,大熱天的全身冷汗手腳冰涼。」   「……」蘇平眼角一抽,表情差點沒繃住。   憋了幾秒,最後還是沒忍住吐槽道:「行啊你,別人氣抖冷,你怕抖冷,緊跟時代潮流啊!」   邱履道腦袋更低了些:「實際上,我一想到那事就覺得可怕,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失眠焦慮,整個人都不好了,最後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去找心理醫生,他給我開了藥,建議我把心事說出來……但我還是沒敢說。   只是後來還是沒忍住,跟我爸說了這事兒,我爸臭罵我一頓,說我糊塗,接著也顧不得問我為什麼殺黃開泰,就火急火燎的跑過來,我約他在冷庫那邊見面。   見面後他打了我兩個耳光,又臭罵我一頓,然後問我怎麼殺的黃開泰,我當時也磕巴,就說推了他一把,他腦袋撞到茶几上,暈了,然後就被肢解,本來打算餵魚但又不敢……   反正就說的不清不楚的,雖然提了鄧繼川,但他可能以為我是主謀拉上鄧繼川一塊殺人吧,又罵我糊塗,然後把那個大行李箱找出來,把屍塊裝進去就說,讓我別想太多,他會把屍塊處理好。   可是我沒想到他說的處理好竟然是自首啊,如果我早知道的話肯定會阻止他這麼做的,但我知道的時候木已成舟,他已經自首了,哪怕我再去自首他也逃不掉,兩個人都搭進去的話太傻,辜負了他一番苦心……」   蘇平聽了冷笑連連,自私的人無論什麼情況下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藉口。   邱履道也有些心虛,嘟噥兩聲帶過了這個話題,又說:「被你們抓到的時候……   我心情怪複雜的,一方面是鬆了口氣,這事兒折磨我太長時間了,被抓了反而放下了;但另一方面又有點不甘心,還是有僥倖心理,就想著試試看能不能給賴過去。」   蘇平嗯一聲,翻了翻記錄冊,隨後轉著筆問道:「為什麼對黃開泰下手?動機是什麼?」   「我說過,我沒想殺他,只是想給他個教訓……」   「所以我問的也是你為什麼對他下手。」蘇平打斷他說道。   他嘆口氣,老實承認:「他對不起我姐。」   「這事兒你姐知道嗎?」   「應該是不知道的……」   「你姐都不知道你怎麼知道?」蘇平斜了他一眼:「你跟蹤他?」   邱履道搖頭:「沒有,但我拖朋友整了個程序,給他手機和電腦種植了木馬,盜了他的號,而且他發什麼消息說了什麼話我都能監控到。   結果我就發現這傢伙小號不少,還包養情人,還成天票唱,我就不爽了,趁著他去魔都離開我姐身邊的機會打算拐了他給他個教訓。」   「你盜他號監視他幹什麼?」蘇平有些納悶,無緣無故的哪有小舅子監視自己姐夫的道理?」   「不知道,一種直覺吧,沒由來的,我就覺得他肯定會做對不起我姐的事情。」他說:「果然唄,盯了兩年就讓我發現了。」   「盯……!」蘇平險些被噎住:「兩年?你盯了他整整兩年?」   「嚴格來說三年多了,盯了兩年被我發現他有問題,之後又持續盯了他一年多,打算收集證據,拍點照片什麼的,等給了他教訓後再告訴我姐,讓她跟黃開泰離婚,照片什麼的證據留著打官司,叫他淨身出戶。」   蘇平便盯著他,死死的盯著——直覺告訴蘇平,這傢伙絕對有問題,正常人哪可能無緣無故盯一個人這麼久的,之後發現了問題持續跟進還可以理解,前邊兩年毫無收穫他究竟怎麼堅持下來的?   被蘇平這麼盯著,他越來越不自在,忍不住扭捏起來,目光閃躲,最終乾脆一咬牙,紅著臉說道:「是,行,我承認我喜歡我姐。」   蘇平等人:((-_-)-_-)-_-)   邱履道開始激動起來:「三個姐姐,就二姐最漂亮,最溫柔,性子好,小時候我犯錯都是她幫我背鍋,偶爾我被我爸打她就抱著我安慰,然後摟著我睡覺……   我喜歡她怎麼了?喜歡這種事是我能控制的嗎?雖然我跟她同一個爸爸,但我跟她不同一個媽啊!   我甚至都想好了,賺錢,拼命賺錢,大不了以後帶她離開,去德國,以後就在那生活,後代容易得病的話,我們可以不要後代,領養一個,我……   我就是喜歡她啊!可是……可是她為什麼就走了?我讀初中那會兒,才剛懵懵懂懂的發現我對她的感情,她就輟學了,跑到了平貞,還認識了一個野男人,搞大了肚子,飛快結了婚……   你們不會理解,當時我整個世界都坍塌了,我也無心讀書,渾渾噩噩混了一段日子,乾脆也學著她輟學,到帽坪市去打工。   那時候我才剛上高三,但我爸給我花了不少錢跑了不少關係,愣是給我保留了學籍最後混到了高中的畢業證……   開始時我是很生氣的,我不理解我姐,但慢慢的我氣消了,我又擔心黃開泰會不會對她不好,會不會欺負她,越想越是這麼一回事,就咬咬牙拜託學這方面技術的高中同學幫我編個木馬程序,我要幫我姐盯著他。   發現他真的做了對不起我姐的事的時候,說實話我生氣之餘還有點高興,我覺得我看到了機會,只要我姐跟他離婚,我就立刻帶她去國外領證,這些年下來我也攢了一筆積蓄……   所以我沒急著戳穿他,我一直盯著他,收集證據,一定要確保我姐怒不可遏直接跟他離婚,而且不能便宜了這小子一定要讓他淨身出戶!   我很幸運,我等到機會的時候,正好有同學邀我去魔都聚會,我覺得老天都在幫我。但我真的沒想殺人啊,如果我真殺了人,哪還有機會跟我姐……   我做了很多準備,包括託朋友幫我弄了一份語音包的文件,我要把他說過的那些話都下載下來,到時候好給我姐聽聽他說過的那些噁心話。   沒想到黃開泰竟然死了,更沒想到,這份語音包竟然發揮出了超乎我原本想像的作用,穩住了我姐,否則我沒把握拖這麼長時間。」   蘇平忍不住扶額,將這些信息都默默記下來。   又一個鍾後,審訊結束,蘇平將大概的審訊結果與荀牧交換,爾後押著邱履道趕往管澤村指認現場。   ……   平貞市,秋水小區。   得聞邱履道的事,邱雪萍久久無言。   半晌後,她才嘆了口氣,說:「我當年無心學習,中途輟學,就是因為這事兒。   怪我當年不知分寸,覺得是自己的親弟弟,就沒太注意保持距離,結果讓他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我很愧疚,但我也沒辦法,這事如果告訴爸爸,爸爸會打死他的。   我只能選擇輟學,選擇離開他,自己來到平貞打工,發展,儘量避免和家裡聯繫,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想通,但沒想到他變本加厲,我只好再刻意淡了跟家裡的聯繫,以此保持距離……」   祁淵沉默幾秒,忍不住問:「你嫁給黃開泰,也有……」   「那倒不至於。」邱雪萍搖搖頭:「我不至於那麼蠢,當年我是真的喜歡黃開泰。不過我弟弟的事兒,也勉強算誘因吧,如果不是阿道,我們可能不會這麼快結婚,我對爸爸的態度也不會那麼堅決。」   荀牧抿抿嘴,問:「你其實……應該早就猜到給你打電話,發微信語音的人並不是黃開泰了吧?甚至……你意識到對面那人,就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對不對?」   邱雪萍沉默,半晌後,她又輕嘆口氣,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瞧著這一幕,祁淵雙唇微微張開,錯愕之餘,也若有所思。 第600章日常   兩天後,本案結案——因本案涉及多地,手續上多少麻煩了些,所以耽誤了不少時間。   案子結了,荀牧跟尹許相吃了一頓飯,便不繼續在平貞逗留,開車回到餘橋。   蘇平早早在樓下等著,瞧見他們的車,便堆起笑:「走走走,別熄火了,吃火鍋去,慶祝小祁轉正,順便慶祝這樁案子順利告破。」   「啊?」荀牧張了張嘴,臉色發苦:「還吃啊?我們剛剛才和師兄吃了一頓,吃完才回來的,這會兒還不餓。」   蘇平表情微僵。   荀牧若有所思:「你這傢伙……該不會約了別人,就等我們幾個了吧?」   蘇平乾笑兩聲,隨後擺擺手說:「算了算了,你們要吃飽了的話,下次再找機會吧,我過去跟他們吃一頓就是了。」   他不喜歡強人所難,哪怕是出於好心,說些過去坐會兒,多少吃一點之類的話。   但荀牧卻說:「算啦,既然人都喊了,那咱們過去坐坐吧,動幾筷子菜嗑兩粒花生米,跟大傢伙兒嘮嘮也是好的。你們怎麼看?」   祁淵三人都輕輕點了點頭,表示沒有意見。   蘇平臉上再次洋溢起笑容:「那你們直接過去吧,我在後頭跟上,還是那家涮羊肉,就小祁說好吃的那家。小祁這次你請啊!之前說好的。」   「好的好的,我請。」祁淵微笑頷首,接著又納悶道:「話說回來,這種事打個電話就好了吧,蘇隊你沒必要特地在門口等我們啊。」   「咳咳,」蘇平乾咳兩聲:「也不是特地等你們,主要是等劉局,他說要過來一趟,我就在這等等。」   荀牧有些意外:「他也來?」   「不不不,他是有正事兒。」蘇平說:「可能是他也了解我的性子吧,所以他主動說了這事然後告訴我他不過來,他要在的話咱們大家都不自在,我們玩自己的就好了。」   頓了頓,他壓低聲音說:「還記得那個偷電瓶車的線人吧?」   一面說,他一面悄悄的往荀牧手心裡塞了個東西。   「噢?」荀牧立刻皺眉,一邊不著痕跡的將手心裡的東西展開迅速瞥了兩眼,一面關心的問道:「他?他怎麼了嗎?出事了?」   那副模樣,就和在課堂上當老師面抄作業,或者考場上當監考老師的面打小抄沒什麼兩樣,渾身上下都透露出自欺欺人的味道。   不過這畢竟是考場,祁淵等三人雖然看到了荀牧的動作,但也猜不到他手裡的到底是什麼。   對荀牧來說這就夠了。   「沒事兒,」蘇平搖頭說:「怎麼說呢,可以理解為跟我透點底吧。」   荀牧露出納悶的表情:「怎麼忽然選擇在這種時候透底?啥情況?」   「那人主動要求的。」蘇平聳聳肩:「可能是因為咱們之前的大動作取得了他的信任吧,總之這也勉強算是好事,掌握了他的動態,也有利於咱們的工作。」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不得不說這傢伙的情報網鋪的挺大挺給力的,有點傳說中的情報掮客的味道了,真怪厲害,以後再有什麼小混混犯事兒,或者某個團夥犯罪之類的,咱直接管他問,十有八九立刻就能抓住方向。」   「噢?這麼牛批?」蘇平愕然:「行啊這傢伙,有兩把刷子!」   「所以劉局一直抓住他不肯放,」蘇平說道:「別的不說,劉局身上的功勳政績,有一大部分就是依靠他掙來的。   不過他年紀也大了,尋思著在為數不多的幾年時間裡,能讓自己的價值最大化,想要再拼幾把,所以主動向劉局提出為我們服務,劉局也同意了。」   「這對劉局而言其實並無影響。」荀牧輕笑:「畢竟他是一把手,我們的功勞都有他的份,這人是為我們辦事兒,還是直接服務於他,其實區別並不是特別大。」   蘇平輕輕點頭:「是這個理,所以劉局才答應的這麼幹脆。   話說回來,讓他給我們,或者說給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服務,實際上才能讓他們作用達到最高,恐怕劉局其實也早就有這個心思了,所以上回劉局才故意把這事兒透露給我們知道。   只是他不開口,劉局也不好說。當線人的,最重要的就是穩妥,變更上線對他們來講風險太大,一個不慎就要丟了命。   但既然他主動提出了,劉局自然滿口答應,今兒他就是過來把我們應該掌控的東西交給我。」   想了想,荀牧問道:「我跟你一塊兒?」   「算了吧,你直接先過去,我耽誤不了太長時間,很快的。」蘇平輕笑著擺擺手,說:「別讓那邊人等太久,等我一個總好過等我們一群。」   「行吧。」荀牧說:「你也別著急,好好把手頭的事兒先解決再說,大家都老熟人了,不在乎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早來點晚來點都無所謂。」   蘇平嗯一聲,又道:「這事兒別再往外說了,咱們幾個知道就好。」   「我懂分寸。」荀牧重重點頭。   然後祁淵松哥阿先三人面面廝覷。   懂分寸?就這?   荀牧和蘇平對視一眼,隨後同時輕笑,並一塊兒給他們仨使了個眼色。   他們立刻明白,蘇平這麼做是故意的。   但他們仍舊無法理解,畢竟對臥底、線人而言,保密最為重要,知道他們身份的人越少越好。   即使有什麼計劃,也絕對不應該拿他們的生命安全來做賭注。   而最關鍵的是,別的無腦領導也就罷了,他們都明白蘇平和荀牧絕不會做慷他人之慨的事,那麼他倆這會兒的行為就顯得很迷。   荀牧又和蘇平寒暄幾句,便打方向盤調了個頭,離開了刑偵支隊大院。   開了一小會兒後,荀牧才拉起窗戶,然後說:「剛才的話,千萬別只是聽聽就好,你們接下來需要想辦法無意識的把消息給傳出去。」   「為什麼?」阿先難以理解:「你們是打算拿線人的生命安全來做賭注進行一場豪賭嗎?」   「不是。」荀牧搖搖頭,說:「你們應該知道我和老蘇都不是這樣的人,我們就算要賭也只會用自己的命,不會拿別人的安全去賭,因為我們並沒有這個資格。」   頓了頓,他又嘆口氣:「或者我也沒資格說這話,不久前我還拿人質的命來做過賭注,雖然那人質有些特殊……但我能保證,我不會用自己人去做這種事兒。」   阿先輕輕點頭:「荀隊你和蘇隊的為人,我們當然還是相信的。」   荀牧便又伸手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坐在副駕駛的祁淵,然後迅速把手給收了回去。   祁淵一愣,看了荀牧一眼,見他頷首,便低頭打量了手心。   那是一個紙團,桌球大小,被隨意的攥成了一小坨。   紙團捏的並不紮實,所以單手也能很輕鬆的展開。   瞧了一眼,祁淵迅速皺眉——只見上邊寫著幾個字:線人變節,其三名下線逃往海外。   將這紙團重新揉好,祁淵又看向荀牧。   「給小松和阿先也瞧瞧。」荀牧說道。   祁淵便將紙團遞給坐在後排的兩人,同時問道:「荀隊,這啥意思?搞什麼?」   「字面意思了,」荀牧說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非常清楚,這線人為什麼忽然變節,又是不是真的變節我也不知道,按理說沒理由偏偏在這個時候選擇這條路,畢竟餘橋範圍內稍微活躍點的不法勢力都已經被徹底肅清了。」   阿先和松哥先後看過紙團,跟著皺眉。   荀牧又搖搖頭,說:「以我對劉局的了解,他或許是想用這種方法,曝光他的身份,並把他給逼出來。」   祁淵似懂非懂,但他識趣的沒有多問。   荀牧同樣也沒有多說,因為他了解的情況同樣很少。   幾人便乾脆都默契的不再提這件事兒,紛紛轉移了話題,荀牧覺得空調吹著不大舒服,就乾脆又降下車窗。   不一會兒就抵達了那家涮羊肉火鍋店門口,停好車,掛了空擋拉了手剎,還沒來得及熄火老闆立刻就迎了過來滿臉堆笑:「警官,來了啊。」   顯然他已經認識荀牧等人了,畢竟他們身份特殊,同時也是店裡常客。   荀牧笑著點點頭,老闆便又說:「另幾位警官在二樓的包房裡,我帶你們上去。」   「謝謝,麻煩你了。」荀牧道謝,熄火解安全帶下車,車窗自動緩緩升了起來。   鎖好車門,他們便跟著老闆一路走到了二樓,來到包廂。   這會兒老海、方常、凃仲鑫等人都在,他們也著實不客氣,已經直接吃了起來。   此刻炭火鍋中清湯沸騰,片片羊肉在其中翻滾舞動,散發著陣陣清香,讓人食慾大動。還有人捧著個羊蠍子,啃的是不亦樂乎,叫荀牧幾個連咽唾沫。幾人原本並不餓,但這會兒,也著實想吃兩嘴了。   畢竟吃飯跟喝酒打遊戲一樣,好的氛圍對吃東西有著相當程度的加成。   他們的蘸水也都已經準備好,落座就能開吃,所以幾人便也都隨意找了空位坐下,直接抓起筷子開動。   這幫刑警之間的關係,早已到了不需要寒暄的程度,有兩個好的領導在前邊做榜樣,下邊刑警彼此也基本都互為搭檔,感情自然深厚得很,一樁樁案子下來自然而然就成了親密無比的鐵哥們,好戰友。   吃了幾片羊肉,祁淵舒服的呼了口氣。   這時荀牧面露微笑,舉起手裡的熱奶茶,說:「來來來,咱們大傢伙兒走一個,慶祝小祁正式轉正!」   幾人喔的一聲,紛紛舉杯,祁淵連連說著謝謝,端起杯子一飲而盡——他杯子裡裝著的是啤酒。   其餘刑警杯中也是五花八門,他們這會兒大多都不在備勤狀態,所以大部分杯中裝著啤酒或白酒,但有幾人需要開車,或者別的原因不能喝酒,就和荀牧一樣選擇喝奶茶或者旁的什麼飲料。   大傢伙兒都知根知底,幾人素質也都很高,喝酒不拼什麼就圖個氣氛喝個開心,開場的時候還是不存在勸酒啥子的。   不過合開了以後就難說了,總會有人相互碰杯喝的特別嗨,並時不時的招呼大傢伙一塊走一個,好在基本都不會硬勸,荀牧坐在這也不會讓他們瞎搞。   祁淵酒量一般般,而且還屬於典型的一杯紅臉,笑呵呵的跟大傢伙兒走過幾圈後,發覺太陽穴微微有點兒跳,就乾脆停下換成了蘋果醋。   食慾好歸食慾好,他們原先就吃了東西,又坐車跨城回到餘橋,幾口肉幾杯酒下肚祁淵就覺得有些膩了,而蘋果醋正好解膩,這也是蘇平告訴他的少許經驗。   瞧著愈發活躍的氣氛,祁淵嘴角微微揚起,這一幕幕對他而言著實溫馨。   支隊其他人不太能保證,但此刻包間裡的這些人,就像是個大家庭,彼此相互扶持,相互關懷,而荀牧和蘇平就向兩個大家長……   咳咳,前線嗑CP的日子,挺舒服。   戲言戲言,這兩人各自成家,取向也正好的很,只是純粹的兄弟搭檔情罷了,無外乎腐眼看人基,而他們也不在乎這麼一點玩笑之語。   又過了一陣,蘇平終於到場,幾人立刻起鬨著要他自罰三杯,他倒也不推脫,取了一罐可樂說:「來來來,我給大家表演個絕活兒,一口氣幹了這快落水不打嗝!」   「來!走一個,走一個!」阿先立馬喊道,他喝了四兩白酒,這會兒正有些興奮。別看他平時文文靜靜,喝酒後倒也頗為豪邁。   蘇平仰頭咕嚕嚕的開始灌可樂,不一會兒便滿臉通紅,顯然是憋得,這玩意兒灌的兇了漲的很,又賊辣喉。   很快他手一抬,翻過可樂罐,兩三滴快落水滴了下來,一罐可樂已算是被他喝完了。   大傢伙兒又忍不住一陣叫好,而他也終於忍不住打了個長長的氣打,漲紅的臉緩緩恢復如常。   「打嗝了打嗝了!」荀牧跟著起鬨:「這不算這不算,挑戰失敗,來再幹一杯!」   「嗯?」蘇平濃眉輕挑。   「咳咳,」荀牧秒從心:「不知不覺這麼晚了啊,餓了吧?別幹喝啊,快坐下,吃菜吃菜!」 第601章夜攤   吃飽喝足,已是夜裡十點,眾人紛紛回家,荀牧也給祁淵送到了家門口,擺擺手讓他早點歇息,便又開車走了。   祁淵並沒有上樓,微醺的他,帶著三分醉意遊走在樓下的街道上,他已經好久沒好好逛過了,今兒心血來潮,就忽然想逛一逛。   但涼風一吹,他隱約感到太陽穴微微跳動,腦殼一陣陣漲疼,有些難受,便也沒了興致,上樓睡覺了。   次日他醒了個大早,又是周末,左右無事,便在家裡打了一天遊戲,到傍晚時分才再次出門,又閒逛了起來。   自從三個月前,擺攤經濟忽然復甦,或者說上頭忽然放開了對擺攤經濟的限制並反過來鼓勵擺攤經濟之後,許多城市忽然就都熱鬧了起來。   不過也只是最初期罷了,擺攤經濟崛起只是個偽命題,鼓勵擺攤的根本在於儘量恢復經濟,儘量求穩。   因為一場變故,對經濟的打擊比許多人感受到預料中的還要大許多,太弱人失業了,也有許多應屆畢業生找不到工作,城市邊緣化的人數越來越多,比例越來越大,他們的生存就成了相當關鍵的問題。   當這部分人的比例相對小的時候,他們的訴求是小眾訴求,他們的問題也只是小問題,在某些人看來,創衛、創文明、市容市貌、秩序等更加關鍵。   而此時,小問題成了大問題,那麼解決他們的訴求,就比創衛什麼的要來的更加重要了。   一切其實都是取捨,不管作何選擇都很難十全十美,很多時候只能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就如取締小攤販,難免失去些許活力,少了一些熱鬧,讓許多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讓許多人的生活成本、經營成本驟增,但卻換來了對大部分人而言都有好處的穩定、整潔、安全與秩序。   而鼓勵擺攤,固然可以減輕這部分人的壓力,相對充分的競爭或許也能一定程度上壓低商品的價格另許多人生活壓力驟減,購置一些生活必需品也都方便了許多出門下樓即可得……   但流動性過強的商販與逛街的消費者也勢必會帶來各種各樣的問題,如扒竊乃至更嚴重的暴力犯罪事件發案率上升,如商品的質量難以保證等。   不管如何選,都有好處也都有壞處,都有得利者,也有損失者。損失者不甘心罵兩句都是正常,但很多既得利者跟著逼逼叨吐槽,未免就有些愚蠢了。   當然也有折中的兩全其美的方案,但需消耗的人力物力和精力就太多了,在被管理者人數太多,管理者人數太少的情況下,也會產生新的問題和新的麻煩,一刀切,也就成了本能的選擇方案。   祁淵本人還算客觀冷靜,能夠勉強維持理智去看待這些問題,對於小攤小販也並不排斥,與絕大多數人一樣,有時感慨它的便利,有時也難免吐槽假貨多或者過於擁擠吵鬧的,但基本都只在一瞬間,很快能冷靜下來。   更何況三個月時間過去,擺攤的人數比起當初也少了許多,畢竟擺攤雖然門檻低,但也不是誰來都行的。   總會有人黯然離場。   開始時往上還盛傳各種段子,諸如在網絡平臺上進貨,利用七天無理由退款規避風險,甚至以信用「財產」付貨款以免佔用本就拮据的現金等。   還真有人覺得有道理跑去試了,結果大多都比較悽慘。   這麼多年過去,網絡平臺上很多商品的價格早就不比線下優惠多少了,即使有許多看上去非常便宜的,也比批發進貨要貴,也就喪失了價格優勢,硬要維持價格優勢的話甚至可能會虧本,即使不虧賺的那點錢也太少太少。   何況退貨也是要郵費的,贈送運費險的商品並不多,而且很難抵平郵費,而自購運費險的話,隨著退貨頻率加大,運費險價格也會增高。   也有人走網上批發平臺,比如世界工廠、夭六巴巴等,但網上批發商城不一定支持無理由退款,還有起批件數限制。   所以又有許多投機分子黯然離場。   做生意依靠的東西有許多,僅有腦洞,僅靠抖機靈,遠遠不夠,真正的賺錢經,也不會有幾個人廣而告之。   擺攤經濟這陣風,不足以把豬給吹上天去。   是以比起三個月前,擺攤的人已經少了許多。   但依舊熱鬧。   其中各類美食攤佔據半壁江山,又以快炒和燒烤居多,是以馬路上煙霧繚繞,一眼看去朦朦朧朧,各種味道夾雜在一塊兒,還挺香的。   嗯,美食類小攤不允許直接在居民區內、居民樓下擺設,以免油煙對居民造成太大的影響,同時也不允許佔道經營,所以大多數都選擇聚集在馬路邊人行道上。   祁淵現在並不餓,所以對這些美食攤也完全沒興趣。   反倒是那些賣小玩意兒的攤子,他不時會駐足瞧兩眼,有些東西乍一看還挺有意思,也有許多確實是剛需值得一買。   比如豆瓣高評分電影日曆,比如隱約帶有蒙娜麗莎的微笑圖案的蒼蠅拍,比如一次性膠片相機,比如類似瑞士軍刀的多功能手機殼,比如哈利波特的小魔杖,比如口袋工作組合套,比如變形金剛筆,比如空氣沙、口袋野餐帶等。   有的相當實用,有的中看不中用,祁淵買過不少,部分能讓他驚喜,但新鮮勁兒很快也就過去,更多的卻直接就是交了智商稅。   但也有一些確實使用的,比如開瓶蓋神器,好用到哭。   剛需品就更多了,如居家穿的短褲、拖鞋,賊便宜的襪子等。   可今天祁淵並不想買東西——先前逛街也只是行色匆匆的買了需要的東西就走,而今天他想好好的、安安靜靜的逛一逛,享受一小段時間的慢節奏的生活。   喧喧囂囂,停停走走,不自覺的,祁淵臉上就掛起了微笑。   走著走著,他忽然聽到幾聲尖叫,職業習慣讓他瞬間心中一緊,猛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就瞧見個三十歲出頭的女子從不遠處的一間棋牌室中衝了出來,一邊跑一邊放聲尖叫,嚷嚷著殺人了之類的話。   祁淵趕忙往棋牌室跑去,同時掏出手機迅速報警,並大聲嚷嚷著表明了身份。   衝進棋牌室中,隱約聽見某個隔間內傳來微弱的哀嚎,他立刻左右掃視了幾眼,見周圍已經圍起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棋牌室裡還站著幾個男女,低著頭目光躲閃,不敢直視祁淵,心裡便大概有了數,隨後迅速往隔間走過去。   隔間門竟然還被鎖上了,打不開,他趕緊回過神,冷冷的說道:「鑰匙!拿出來!」   「沒……沒有鑰匙啊警官。」有個中年男子趕緊說道。   「沒鑰匙?開什麼玩笑!」祁淵挑眉,聲音拔高了幾分:「老實點趕緊把鑰匙交出來!耽誤救人,你們這是謀殺!」   「真的沒鑰匙啊,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這門忽然就被關上了,我們剛剛也試著開過,打不開,也沒找到鑰匙。」那個中年男子立刻解釋。   祁淵眉心一擰,哼了一聲,又說:「來兩個人跟我一塊把門撞開!」   那中年男子立刻上前,跟著祁淵一塊後退兩步,用力撞門。   一邊撞,祁淵一邊掏出手機打了急救電話,三言兩語說清楚狀況,便繼續撞門。   這門的質量並不怎麼樣,幾下就被撞開了,緊跟著祁淵就看到一名二十出頭的女子躺在地上,張大了嘴,嘴裡冒著白煙,還能聞到明顯的焦臭味。   這會兒她已經失去意識,一動不動了,祁淵趕忙上前,發現她瞳孔也已渙散,已是兇多吉少。   祁淵輕嘆口氣,再仔細看,就見她衣衫不整,領口也被扯破,脖頸、胸口處還有多道撓痕,抓的很深,破了皮,鮮血滲出了一片。   她手上、臉上也有不少燒傷痕,頭髮缺了好幾塊,許多髮絲不是被燒了,就是蜷縮著糊到成一片片。她身上、頭髮上和地面還有許多碳灰。   更仔細的瞧瞧,女子面色潮紅,焦臭味之下,還能聞到股酒精味。   「怎麼回事?」祁淵沉著臉問道。   幾人面面廝覷,卻沒人回答。   在祁淵的目光之下,先前那中年男子終於站了出來說:「我們真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啊,剛剛客人還在這人打牌呢,忽然聽到這個房間裡傳出慘叫,跟著又是一陣咚咚咚的聲音。   我正打算去看看怎麼回事,忽然有人嚷嚷說殺人了,許多客人嚇的立刻站起來往外邊跑,這裡直接亂成一團,麻將桌都被推到了兩張,緊跟著警官你就過來了。真的是,跑就跑,掀什麼桌子嘛……」   祁淵皺眉,左右瞧了瞧。   這個隔間還挺大的,擺了三張桌子,兩張是麻將桌,還有一張多功能棋牌桌,並沒有窗,靠著三個排氣扇通風,其實存在著不小的消防安全隱患。   裡頭還有一間廁所,祁淵又走進來瞧了眼,發現廁所當中有個窗戶,以百葉簾遮擋,此刻百葉簾亂成一團糟,窗戶大開著,窗臺上能發現幾枚殘缺的淺淺的鞋印,方向正好相反。   換句話說現場並非密室,但除卻門外也只有這麼一處離開的通道,按常規說嫌疑人就是從這兒走的——除非他作案時經過精妙的布置,在棋牌室中人聽到動靜的時候就已經裡去了。   但這顯然不可能,受害者身上有明顯搏鬥痕跡,而且聽那中年男子說門是忽然被關上的,因此當時作案人肯定留在現場,引起騷亂之後才急忙離開。   而從鞋印也可以看出,作案人進出現場恐怕都是通過翻窗。當然也有可能是出去後又故意爬上窗臺踩了一腳製造些假痕跡迷惑警方,雖然可能性並不大但祁淵也不會輕易排除。   到底怎麼回事,專業痕檢過來一查,做個鞋印分離和覆蓋分析之類的就知道了。   此外祁淵肚子裡還有許多問題,他便一個個問:「有人認識受害人嗎?」   「認識認識,是老吳的女兒,叫吳慧文,今年剛畢業。」還是那個中年男人開口:「老吳就是我的合伙人,咱倆同開的棋牌室,我出六成,他出四成。另外慧文跟我兒子處,已經在談婚論嫁了,我也把她當兒媳婦看。   下午大概四五點吧,慧文跌跌撞撞的走進棋牌室,顯然喝高了,進來就叫爸,但老吳不在啊他前天就回老家了,我問她怎麼了,怎么喝這麼多,她也不說,我沒辦法就給她倒了杯熱水,又扶著她進這個房間裡休息著。」   頓了頓,他再次重複、強調著說:「之後就是這樣了,忽然聽到慘叫和一些其他動靜,有人嚷嚷殺人,然後警官你來了。」   祁淵又接著問:「你扶她進來的時候,門沒關吧?」   「沒呢,裡頭不通風,那會兒店裡人也少不太吵,我就沒關門,我也好時不時的去照顧照顧她,我還給我兒子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一趟,把慧文帶回家去休息,棋牌室不好睡嘛,也沒張床什麼的只能擺幾張椅子讓她躺著。」   祁淵在心裡仔細過了一遍他說的話,隨後繼續問:「期間有人來過這個隔間嗎?」   「沒有,沒看到,然後門忽然就關了,我還以為是風吹的呢。」   「行,我知道了。」祁淵微微眯眼,又看了這男人兩眼,將他模樣給記了下來,並將他視作重要嫌疑人,需要重點排查。   原因很簡單,他回話的時候說死者是他兒媳婦,同時言語間有意無意的透露出自己對死者的關心,但祁淵光速趕到現場之後所看到的他的表現……   反正祁淵沒有看出多少關心來,開始時反倒有些躲閃,聽到慘叫後的反應也太過冷漠。   就連撞門都要祁淵開口,急救電話也不知道打,之前聽到動靜也就呆愣愣的杵在那兒,說找了鑰匙但沒找到然後就無作為了……   而且看他的表現也不像是慌了神或者嚇懵了的模樣。   祁淵自然而然的對他產生一定的懷疑。 第602章來電   一小會兒之後,派出所民警、救護車和蘇平等人先後趕到。   醫務人員和凃仲鑫仔細檢查了一下後,紛紛搖頭,下了死亡診斷。也就是說受害者吳慧文沒救了。   「小祁,」蘇平問道:「你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吧?也是你報的警?」   祁淵點頭說:「是我。」   荀牧便問:「具體怎麼回事?給我們說說。」   祁淵便說了他的所見所聞,並詳細講述了自己的猜測。   蘇平瞥了那老闆一眼,隨後問:「他叫什麼名字?」   「叔川向,叔叔的叔,是個罕見姓。」祁淵說道。   蘇平輕輕點頭說:「我還以為又碰到『本家』人了。」   「……」祁淵忍不住扶額:「我平翹舌不分這麼嚴重了麼?」   「自信點,把『了麼』去掉。」他拍拍祁淵的肩膀,然後看向迎面走來的凃仲鑫,下巴一揚,問道:「老凃,怎麼樣有什麼發現了麼?」   「受害者死亡時間就在十來分鐘之前,估摸著小祁剛進門她就咽氣了。」凃仲鑫直接回答道:「致死原因嘛,損傷、窒息,兩者共同作用導致她死亡。   簡單講,有人把燒紅的炭塊硬生生塞進了她嘴裡並往喉嚨伸出捅,導致其口腔及咽喉部位嚴重燒傷並致喉部黏連,導致氣管堵塞,最終造成受害人迅速死亡。」   「竟真是火炭?」蘇平皺眉。   其實作案方式相當明了了,看一眼現場就有了猜測,但當凃仲鑫點明的時候依舊讓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以這種方式死亡,可比掐死捂死砍死等相對常規的法子要殘忍的多了,窒息、劇痛、灼燒,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緊跟著老魏也走了過來,說:「窗臺上的鞋印我們大致檢查過,覆蓋面的分離工作暫時搞不了,所以現在沒法說他是通過翻窗的方式進出的現場,還是僅翻牆離開然後特地在外頭再踩下窗臺誤導我們。   當然,考慮到兇手作案引發了一定程度的騷亂,且小祁迅速趕到現場並嚷嚷了一聲警察,我認為兇手逃離的時候應該相當慌張才對,花心思遮掩現場留下假線索的可能性並不大。不過不排除兇手心理素質異於常人的可能。   結合現場發現的,不明顯但花紋樣式及磨損程度與窗臺處鞋印相吻合的鞋印進行判斷,目前可以確定兇手為一人,曾與受害者搏鬥但並不劇烈,身高應在一米七九到一米八二之間,其他線索暫時未知。」   凃仲鑫聽到這兒立馬補充:「對了,確實受害者身上存在相當多抵抗傷,但從傷勢程度來看抵抗確實不劇烈,可能是酒精與傷情共同作用的結果。」   頓了頓,他說:「可以大概粗略的還原一下現場經過——死者爛醉如泥的情況下,兇手潛入到這個隔間當中,關上門並反鎖。   接著,他捏開爛醉如泥的受害人的嘴,往她嘴裡塞了一塊火炭並用力的推了一把,死者受痛驚醒,奮力掙扎,想取出口中火炭但越掙扎,火炭反而陷的越深,最終卡在了她咽喉處。   除了摳嘴之外,她也與兇手推搡了一陣,所以手臂上、臉上有些許抓痕和徒手傷,另外她搏鬥同時也在本能的抓撓著脖頸、胸口,結果卻打翻了炭桶並摔倒在地,導致身上多處燒傷,頭髮也被燒掉一片。   之後兇手趕忙迅速的大致收拾了下地上散落的火炭,裝進炭桶裡頭然後提著炭桶迅速離開現場。   從目前已知的線索推測,全過程大概就是這樣,出入估計不大,整個作案過程說不上複雜。」   「聽起來確實不複雜。」蘇平點點頭說:「從作案手法分析,動機應該是情殺或仇殺,為預謀殺人,那麼接下來的主要調查方向,無外乎就是死者的人際關係,以及致死物來源了。」   「木炭來源可不好查。」荀牧接話說道:「想要弄到木炭太簡單了,想要查這玩意兒的來源,難度不比差一塊磚的來源要簡單多少。」   「但人際關係這塊應該不難,」祁淵忍不住說:「考慮動機理應是情殺或仇殺這兩種,再考慮到棋牌室老闆叔川向表現有些奇怪,兇手或許是他兒子,受害人的男友——叔如常。」   「他確實有著極大的嫌疑,」蘇平再次點頭說:「而且邏輯上說,死者應該算是叔川向的『準兒媳』,能讓他如此表現,隱隱像是在替兇手打掩護的,理應與他有相當親密的關係,他兒子剛好也滿足條件。」   荀牧便問:「他人現在在哪?」   「叔川向通知他了,在來的路上,估計很快就到。」祁淵說。   說曹操曹操到,話音剛落,就有民警跑到現場門口,對裡頭說道:「荀隊蘇隊,有個年輕人自稱是死者的男友,叫叔如常的,要放他進來嗎?」   蘇平一愣,立馬說:「帶他去隔壁隔間吧,我們過去等他。」   「你和小祁過去吧,我再在現場看看。」荀牧說道。   「嗯。」蘇平應一聲便看向祁淵,而祁淵自然也沒意見,他倆就直接走出現場隔間,去了隔壁。   剛走進來,那民警就去而復返,帶來了個年輕人,抬手說:「請。」   年輕人點點頭道聲謝,便走進房間當中,看向蘇平和祁淵二人。   祁淵打量了他幾眼,便見他雙目通紅,眼窩深陷,黑眼圈濃厚無比,好似許久都沒休息了。   面貌的話,他道算得上清秀,就是嘴唇一圈都是胡茬,頭髮也有些油膩,怪影響形象。   身高目測一米七左右,人還挺瘦,這一特徵卻與老魏得出的嫌疑人的身材特徵不大吻合。   蘇平同樣也在打量他,隨後眉頭不禁微微一皺,隨後又公式化的做了個自我介紹,便問:「叔先生是嗎?」   「嗯,是我,慧文怎麼了?聽我爸說她被人害了,誰幹的?」他有些焦急的問道,整個人都失了方寸。   「確實是在不久前遇害的,很遺憾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她就已經沒了生命體徵。」蘇平說道:「具體的案發經過,我們也還在調查當中。」   叔如常有些失神,隨後腳一軟,往後退了兩步,又本能的伸手扶住了邊上的棋牌桌,這才沒摔倒。   隨後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木然的抽過一條椅子,拉過來坐下,隨後長嘆一口氣。   「可能有點冒昧,但我們還是得問一下,」祁淵又說:「剛剛一段時間,您在哪兒,在做些什麼,有誰可以證明?」   他猛地抬起頭,錯愕的問道:「你們懷疑我?」   「調查之初,我們懷疑任何人。」祁淵說道。   叔如常皺起眉,過了幾秒後,他便選擇配合,說道:「我在公司上班,這幾天基本都待在公司,接到我爸的電話才急忙忙趕過來的,公司裡的同事都可以證明。」   「這幾天都待公司?」蘇平問道。   「我是遊戲策劃師,」他解釋道:「本周四我同事負責的遊戲進行了一次大更新,但更新的反響非常差,二十四小時登錄用戶數銳減,官方微博、官方群裡更是罵聲一片……   這塊遊戲其實挺小眾,用戶數量並不多,但口碑還算不錯,用戶粘度也比較大,通過大家口口相傳下來,利潤倒也還算可觀,但這一次更新事件影響太惡劣了,甚至可能讓這款遊戲判死刑。   老闆聽說這事兒,生氣得很,立刻把我同事抓去臭罵了一頓,然後趕鴨子上架讓我救場,這不這段時間就一直在忙,忙著更改活動方案,還有推出補償方案挽救口碑等等,事兒不少,一直忙到現在,昨晚我一晚上都沒合眼。」   說到這兒,他忍不住又是一聲長嘆,說:「我原本是計劃著這周末跟慧文求婚的,朋友我都找好了,場地也已經選好,大致的方案也都已經出來,我還提前約了慧文明天去吃飯……   可惜,周四凌晨更新,傍晚我老闆就找到我和我說這事兒,我估計這個周末要泡湯了,就跟慧文說了一聲,然後全身心投入工作裡希望早點忙完了騰出空來陪陪她,但沒想到……   她怎麼就被人害了呢?她這麼好的姑娘,也從來沒得罪過人,誰會害她?我想不明白。」   祁淵眉頭擰的更深了一些。   他有著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且不在場也是因不可預計的突發事件,很難事先謀劃、策劃,那麼他的作案嫌疑理應可以排除了。   但如果不是他,叔川向又怎麼會是那副表現?   難不成是僱兇殺人?而且叔川向是知情的?   也不太對,如果叔川向知情按理說肯定會想方設法阻止叔如常,更何況殺人這種事兒太過「私密」,即使是自己的親生父母,老婆孩子,也不太可能會主動透露給他們知道。   而這時,蘇平開口問道:「你打算跟她求婚的事兒,和她說過嗎?」   「沒明確說過,但她應該能猜得到。」叔如常說:「最近我們本來就在談婚論嫁了,這個是隱瞞不了的雙方父母都得知情並且定好彩禮嫁妝之類,事先說清楚也能免得事後鬧矛盾,有的東西真不能講驚喜。   但驚喜和浪漫還是要有,這些事情商量好後,我就打算給她一個難忘的求婚禮——婚戒什麼的我都準備好了。   我買婚戒的事兒沒讓她知道,因為我足夠了解她,早幾年剛談戀愛的時候我就帶著憧憬跟她看過各式各樣的對戒,然後這幾年也有持續跟進她的審美和喜好,所以買婚戒不會踩雷。   但布置求婚現場什麼的,還有方案的策劃等等,這些事情都不少,是個大工程,她又是個特細心的女人,恐怕能看出些蛛絲馬跡猜到我要做什麼了。」   他話不少,講起這些的時候,嘴角還不自覺的揚了起來,眼神溫柔無比。   但眼角還是難以避免的掛上了淚光,在祁淵看來,他這會兒似乎是在強撐著,硬繃著。   頓了頓,叔如常又反應過來,問道:「為什麼問這個?你們有什麼發現?難不成慧文被害和我沒能如約跟她周末……」   蘇平打斷他,說道:「我也不知是否有關,但今天下午她喝的爛醉如泥,跌跌撞撞的回到棋牌室,你父親扶她去了案發的那個隔間休息,並給你打了電話讓你過來照顧他。」   「啊?」叔如常一愣:「電話?什麼電話?我沒收到,我就接到了一個電話,我爸說慧文被人害了讓我趕緊回來一趟。」   「噢?」蘇平皺眉,看向祁淵。   祁淵立刻掏出手機——雖然他出門的時候沒帶執法記錄儀之類的工具,但問詢的時候還是特別注意了留下視頻,所以當時直接開啟了手機攝像頭並用上了錄像功能。   他拉了下進度條,不久,他和叔川向的一段對話就從揚聲器中傳出:   祁淵:「你扶她進來的時候,門沒關吧?」   叔川向:「沒呢……我還給我兒子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一趟,把慧文帶回家去休息……」   蘇平又看向叔如常。   叔如常眉頭也擰的很深,說道:「我確實沒接到我爸給我打的電話,這點我很確定,而且我也沒必要在這種事上撒謊吧?」   說著他又掏出手機,一面解鎖一面說:「這樣,我給你們看看通訊記……嗯?」   他抿抿唇,跟著又嘆口氣,自責的揪了揪頭髮。   「怎麼了?」   「有三個未接來電,我爸打的,我竟然沒接到……」他懊悔的說:「怪我……都怪我,要我早看到了趕回來,慧文她也不會被人給害了。」   蘇平挑眉,看向祁淵。   祁淵想了想,道:「聽叔川向的語氣,應該是接通了電話的才對。」   想了想,蘇平又看向叔如常:「叔先生,能把您手機給我看看嗎?」   叔如常一愣,隨後點頭說了聲可以,便伸出手將手機遞了過來。   「下午四點四十七分,確實有三個未接來電。」蘇平說道,頓了頓又接著說:「但三個未接來電的時間都是四十七分。」   祁淵瞬間明白了蘇平的意思:「如果是正常撥打後無人接聽到自動掛斷是一分鐘左右……」 第603章排查   一旁的叔如常沒反應過來,呆愣愣的問道:「什麼意思?」   蘇平沒說話,只默默的掏出手機,給祁淵打了個電話,剛響鈴一聲便直接掛斷,隨後再打了個電話,同樣也是如此,如此反覆三次才收回手機。   叔如常張了張嘴,雖反應過來了,卻依舊疑惑不解:「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祁淵輕輕搖頭,說:「具體我們也不清楚,等會再問詢問詢吧。」   聽了這話,輪到叔如常沉默了。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卻又不敢也不願往深處去想,是以心情糾結,表情複雜。   片刻後,他想要岔開話題,便問:「我能去看看慧文嗎?」   「跟我來。」蘇平站起身,與祁淵並肩領著他走到隔壁房間門口——他並不打算帶叔如常進現場,只是算算時間,再結合對凃仲鑫的了解,琢磨著他應該準備將屍體帶回支隊做進一步的細緻屍檢了,乾脆在門口等著他。   果然,他們剛出來,就看見凃仲鑫正往外走,身後兩人抬張託有屍袋的擔架。   「老凃,」蘇平叫住他,說道:「等兩分鐘,讓這位叔先生再看一眼受害人吧。」   「這位是?」凃仲鑫抬頭。   「死者未婚妻。」   凃仲鑫想了想,提醒他做好心理準備——死者這會兒可不好看,甚至說得上是猙獰可怖,尋常人恐怕根本接受不了,甚至可能會做噩夢。   叔如常點點頭,表示自己做好了準備,還說:「不論如何,她都是我的愛人,不管她變成什麼樣我都肯定不會被嚇到。」   凃仲鑫便讓人把擔架放下,隨後拉開了屍袋拉鏈,露出吳慧文的腦袋,站到一邊。   果不其然,叔如常低頭看了眼,身子便是一僵,且不受控制的往後退了一步,雙腿發軟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過了幾秒,他才顫聲道:「這……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她……她,什麼情況?是誰?誰這麼殘忍,竟然……」   「目前判斷,」凃仲鑫說道:「死者被人往嘴裡強行塞了一塊火炭,燒得通紅那種,一入口就將死者口腔嚴重灼傷,然後火炭入喉,導致咽喉部黏連,最終……」   「別說了,別說了!」他咬著牙站起身,雙眼更紅了幾分,眼淚終於忍不住譁啦啦的往外流,低聲咆哮著說:「我只想知道,誰幹的?弄死他……我弄死他!」   凃仲鑫搖搖頭:「目前還在調查中。」   說著他蹲下身將拉鏈重新拉了上去,讓人抬起擔架,隨後接著道:「先生抱歉,麻煩讓一讓,我需要對受害人做進一步的細緻屍檢,以期得到更多線索揪出真兇。」   叔如常木然的走到一邊,側身貼牆站立——他們這會兒在的位置比較窄,不讓一讓的話,凃仲鑫他們確實不好通過。   凃仲鑫等人離去,老魏又走了過來。   蘇平看向他,他立刻說:「蘇隊,剛剛看到有個人鬼鬼祟祟的在窗外往裡頭瞟,荀隊追出去了,你看……」   「安排兩個同事追上去幫忙,別叫老荀吃了虧。」蘇平立刻說道。   老魏說:「那肯定的,小松和阿先跟著追過去了。」   「那就好。」蘇平應一聲,接著問:「有新發現沒有?」   「暫時沒有,就是其他工作都做完了的話,我們打算『封鎖』現場,展開細緻的摸排,看看能不能取得嫌疑人的生物學證據,比如頭髮之類的。」   「恐怕意義不大吧?」蘇平皺眉道:   「現場是棋牌室,也算公共場所,人來人往的流量還挺大,而且衛生情況並不是太好,除了碳灰之外還能看到菸灰之類的,顯然沒有好好打掃過,這些線索,別說不足以作為證據,恐怕就連指向性線索都算不上。」   「也不見得,」老魏搖搖頭:「我之前打聽過了,這個隔間算是包房,收費比外頭稍微貴一點兒,主要都是一些常客,老熟人進來玩,生面孔並不多,這是其一。   頭髮掉落後,發囊部分中的DNA保存時間有限,一般不超過七天,而這七天裡包房內並沒來過生客,這是其二。   熟客當中,按比例分大概男三女七,身高都在一米七五以下,並沒有一米七九到一米八二之間的,也即兇手並非是該棋牌室的常客,這是其三。   綜上三點,我們完全可以利用排除法將嫌疑人給剔出來,而且排查面並不算大。當然,前提條件是,兇手有生物學證據遺落在現場。」   蘇平想了想,輕輕點頭:「那成,就交給你們了。」   想了想,老魏又說:「第二第三條結論,是圖偵方面的同事告訴我們的,另外還有一件事兒,棋牌室內雖然有八臺監控,覆蓋率算相當高的了,且案發隔間裡就有一臺,但很不巧,那臺監控兩天前壞了。   而大堂處的監控,有一臺正好能拍到隔間的門口,進隔間的都是熟客的結論也是從這個機位中得出來的,但……   那臺監控確實也沒有瞧見可疑人進入其中,只能確定,在下午五點五十八分的時候,房間門忽的關上,接著是六點零七分,小祁趕到現場撞門。」   蘇平皺眉:「監控又壞了?」   「難說是不是偶然。」老魏搖搖頭:「如果說是偶然,監控壞的未免太巧了些,剛好在兩天前損壞,剛好就這個隔間的監控損壞。   但如果說是蓄意,那麼作案人如何確定死者短時間內會獨自一人來到這個隔間,給他創造作案的機會呢?」   摸摸下巴,蘇平暫時也拿不準主意,便搖搖頭先將問題記下,又說:「從時間上看,很緊湊啊。」   「確實,目前圖偵那邊的同事提取出了四個時間點。」老魏又說:   「下午四點四十三分,吳慧文跌跌撞撞來到棋牌室,叔川向送她進隔間休息;   四十七分,叔川向取出手機打電話,且短時間內拿起放下數次,圖偵同事推測可能對方不在服務區或者沒信號導致撥打失敗;   五點五十八分,隔間門忽然關閉;   六點零五分,棋牌室內發生一定程度的騷亂,並不多的一些客人亂成一團四下亂竄,還有客人掀了牌桌;   六點零七分,小祁趕到現場並迅速鎖定案發隔間,開始撞門。」   「兩分鐘內趕到現場麼?不錯。」   祁淵撓撓頭:「當時我正好就在附近閒逛,恰巧看到了這事兒,就立刻跑過來了。」   蘇平嗯一聲,接著說:「至於第二個時間段,恐怕不是撥打失敗,而是剛撥通他就立刻掛斷了,根本不給另一頭接電話的機會。」   「噢?」老魏有些詫異。   祁淵想了想又問:「對了魏主任,掀桌的客人……能看出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麼?」   「這個他們沒說。」老魏搖搖頭,隨後道:「不過如果是掀桌而不是撞翻了桌子的話,我想肯定是故意的吧?   不過這確實是個問題啊,趁亂掀桌,這是故意火上澆油麼?害我也不是很擅長這塊,還是交給你們吧。   另外如果想知道具體的,還是你們去問一問的好,圖偵那邊的同事也只是和我閒聊了兩句而已,了解的並不細也不全。」   「行,辛苦你了。」蘇平頷首。   「那我先繼續幹活了,工作量還是不小的。」老魏說道。   蘇平嗯一聲。   於是老魏也走開了。   祁淵回過頭看向叔如常,就見他不知何時做到了地上,這會兒正抱著自己的膝蓋,雙眼茫然,臉上滿是淚痕。   蘇平也低下頭瞧了兩眼,忍不住微微皺眉,這種情況他也不擅長處理,怪為難的。   想了想,他還是蹲下身問道:「叔先生,你還好吧?叔先生?」   叔如常緩緩抬起頭,木然的看了蘇平一眼,然後雙眼一翻,竟直接昏死過去。   「臥槽!」蘇平被嚇了一跳,趕忙扶住他,一個勁兒的按人中,好在他呼吸心跳還算平穩,理應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半晌後,他睜開雙眼,看向蘇平,隨後又緩緩合上了眼臉,嘴唇蠕動,似乎在說些什麼,但根本聽不見,一個字也聽不見。   猶豫片刻後,祁淵不確定的問道:「他這是太累加上傷心過度,睡過去了吧?瞧瞧他這黑眼圈紅血絲的,恐怕二三十個鐘頭沒合眼了。」   「可能吧。」蘇平想了想說道:「再打個急救電話,送醫院去。」   祁淵輕輕點頭,掏出手機。   這不是謹慎過頭什麼的,長時間熬夜後,疲憊狀態下的心腦血管可以說非常脆弱,許多猝死案例都是這種狀態下的人昏過去後再沒醒過來,更別說此刻叔如常還受到了巨大打擊,精神臨近崩潰。   這樣的他,很容易發生腦卒中,一個不好人就沒了。   但祁淵也並沒有直接撥打急救電話,而是通知了叔川向——急救服務並不是無償的,相反收費不菲,他認為有必要通知叔川向一聲。   叔川向很快趕過來,聽說了這事兒,也慌得很,有些六神無主、茫然無措,聽到祁淵提出撥打急救電話,他沒想那麼多立刻同意了。   不一會,救護車又一次抵達現場,醫務人員大致檢查了下仍舊昏迷者的叔如常後,便和護士一塊把人抬上擔架床,進而推上救護車。   叔川向和老海跟車離開。   他們前腳剛走,荀牧後腳就回來了。   荀牧瞧了眼救護車離開的方向,納悶的問:「怎麼回事兒?救護車?又有人受傷了?」   「是叔如常,受害人男友。」祁淵趕緊答道,然後將剛剛的情況詳細的說給荀牧聽。   說完之後,蘇平插話問:「怎麼回事兒?人抓到了嗎?」   「嗯,抓到了,還扭送到了附近的派出所。」荀牧說。   「怎麼回事兒?」蘇平有些好奇。   「那傢伙,老千一個,平日裡遊手好閒,就靠出千和盜竊過日子。」荀牧說道:「正好這間棋牌室他常來,出過錢,透=偷過錢,扒過手機。   又正好他溜達到這了附近,瞧見警車和我們幾個,有點好奇的同時又有點兒害怕,擔心我們是來抓他的,所以才鬼鬼祟祟的往裡頭瞧了幾眼。但這時候他被我發現了,被嚇一跳,心虛下轉身就跑。   那我哪裡能讓他就這樣跑了,肯定是出門追啊!這小子倒是挺能跑的,刷刷刷追了半條街才追上,兩三百米呢!」   「呃……」祁淵沒由來想到當年那個苦練長跑結果作案後剛跑了半條街就被刑警抓住並拿下的賊。   這時荀牧又接著說:「我把他扭送到最近的派出所,讓小松和阿先在那邊審著了,我先趕回來。」   蘇平問道:「那人多高?」   「沒仔細看,只確定不高,可能不到一米七,穿的……怎麼說呢,我覺得他衣品挺差,上半身穿個短袖白襯衣,下半身竟然穿的大花沙灘褲,偏偏又穿著鞋襪……我都懷疑他不是衣品差是腦子瓦特了。」   「可能不到一米七……」蘇平自動無視了他最後一句話,輕聲嘀咕著說:「那他就應該不是直接兇手了。會是蹲點或者說望風的人嗎?」   「我覺著他應該是和這樁案子無關的。」荀牧說:「蹲點也好望風也好,人已經死了,兇手也已經離開,他們怎麼可能還在現場逗留?自然而然的離開才是最穩妥的。」   蘇平點點頭,他其實也這麼覺得。   想了想,蘇平又道:「圖偵那邊好像有點兒消息,咱們一塊過去看看?」   荀牧看向前臺——圖偵警這會兒就在現場快速但仔細的過監控。   隨後他說:「沒這個必要,之前我一直有跟進,他們發現的線索不少但意義都不大,要真的有重要發現,有什麼突破性的進展,我想他們早就喊我們過去看了吧?」   「那麼附近監控呢?」蘇平問道:「咱們的目光可不能只盯著棋牌室。」   「當然了,」荀牧立刻說:「不還是你安排的人在附近拷貝監控,還派人去了交警支隊調查交通探頭麼?   但這些工作可比調查棋牌室裡的監控視頻繁瑣的多,一時半會我估計也出不了結果。」   晚安! 第604章矛盾   武警醫院,神經內科。   方常也趕了過來,與老海匯合。   「醫生怎麼說?他沒事吧?」方常瞧了眼躺在病床上輸液的叔如常,開口問道。   老海輕聲說道:「CT片顯示,腦內有散在的出血點,好在出血量不大也並不嚴重,再加上治療及時,不會有什麼惡劣影響。   但其實也非常危險,叔川向跟醫生提供了叔如常的既往病史,他高中的時候踢球受了傷,也是顱內出血,且出血量較大,血腫塊佔位引發顱內高壓,雖然最後經手術也治療好了,但……   道理很簡單嘛,多少有點後遺症,比如時常頭疼之類的,受過傷的地方總歸比較脆弱,還是蠻容易出事的。當然也幸虧蘇隊和小祁當機立斷,否則拖下去搞不好會惡化。」   方常有些納悶:「那他還敢這麼熬?不要命啦?」   「那有什麼辦法,工作如此,他也沒得選。」老海搖搖頭。   「倒也是。」方常輕輕頷首,又瞥了眼坐在病床床尾上的叔川向,低聲說:「蘇隊的意思,是讓我過來跟你和叔川向聊聊。」   「嗯,」老海似乎並不意外,只問:「是詢問,還是訊問?」   「詢問。」方常說:「不需要太尖銳,聊聊就好,具體要問些什麼問題你應該也有數。」   「好,知道了。」老海說:「我跟他講一聲,咱們出去說。」   「嗯。」   老海便走向叔川向,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叔先生,咱們能出去聊聊不?」   「這……」叔川向瞥了眼床頭處的輸液瓶,見瓶中藥水還相當充盈,離開一會兒不會有什麼影響,便乾脆點點頭,說聲好然後站起身跟著老海往外走,方常自然也跟在後頭。   三人走到樓梯間吸菸區,老海摸出煙散了一圈,然後道:「叔先生,咱們快言快語吧,有幾個問題需要您回答一下。」   「嗯,儘管問吧。」他說。   「我們調查發現,」老海說:「今天下午四點四十七分,您雖然給叔如常打了幾個電話,但都是一接通就迅速掛斷,為什麼?」   「因為那會兒還在他上班時間。」叔川向不假思索的說道:「往常都是這樣的,如果是在他上班時間,我有什麼事情找他的話,除非特別急,否則都是成功撥出去後就立刻掛斷,等他得空了看到自然會打回來給我。   咱們父子還算有點默契,一般打一個就意味著可有可無,他回不回我都沒關係,打兩個的話就意味著雖然不急但挺重要,打三個就代表是關于慧文的,他得閒了就會第一時間回電話。」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所以我說通知他了,是這個意思,也是我沒說清楚,你們以為我兒子接通了電話。   但這種事情也一查就知道了,來電顯示都有時間的,幾分鐘幾個電話一目了然,我沒必要騙你們嘛。」   老海輕輕點頭,這倒是也個解釋,不過……   他又問:「既然你們父子之間有默契,那為什麼他發現你迅速掛斷電話的時候也沒說,相反他也表現的很奇怪呢?」   「有這事?」叔川向有些詫異:「不應該啊,就算他當時慌了神一時之間忘了,沒反應過來,也不至於很奇怪吧?」   方常皺眉。   叔川向壓根沒回答這個問題,反而還將問題拋了回來,但偏偏又合情合理……   老海也同樣抿了抿唇,感覺問話節奏都被打亂了。   還是過了會兒,他才接著問:「話說回來,你跟叔如常約定的,給他打電話,連續三次是代表事情跟吳慧文有關?」   「是這樣沒錯。」叔川向點頭。   「為什麼會有這種約定?」方常也抓住了重點,立刻接話問道:「難道她經常搞事麼?」   「也說不上經常搞事。」叔川向眉頭微微一皺,但又很快鬆開,說:「年輕人嘛,愛玩,喜歡泡吧,經常喝醉。開始時我是挺看不慣的,但阿常都表示能接受,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也是時代變了,不一樣,都不一樣,對我們那個時候來說算傷風敗俗的事兒,對這一個時代的年輕人來說再正常不過,那就隨他們吧。」   老海追問:「你的意思是,吳慧文經常出入酒吧,經常喝醉酒?」   叔川向頷首,說:「她好像有酒癮,每餐吃飯都要喝酒的。也是奇怪,有酒癮的女孩兒我還是頭一回見。」   ……   二十分鐘後,刑偵支隊。   荀牧剛剛回來,就接到了老海的電話,之後就將事情轉告給蘇平和祁淵。   「奇怪,」祁淵聽完後就直接說道:「怎麼感覺這個叔川向更奇怪了?兒媳婦出入酒吧,有酒癮,這種事兒他真就完全不在意?叔如常能接受他就不管了?總覺得不大對勁。」   「怎麼可能不在意。」蘇平撇撇嘴:「當父母的,總是會無法控制的關注自己兒女,連帶著對兒女的伴侶也很上心,哪可能真的任由兒女喜歡就乾脆不管的?   別的不說,要我女兒找了個男朋友,成天出入酒吧,總是喝的爛醉,這門婚事我能同意才有鬼了!」   「同理,」荀牧接話:「要吳慧文真像他說的那樣,他不太可能接受這個兒媳。而且針對吳慧文的人際關係排查也已經展開,並走訪了她好些朋友,目前並沒查到她經常出入酒吧,有酒癮之類的線索。」   「那就是說叔川向在撒謊咯?」祁淵挑眉道:「可他這又是圖啥?這種謊言很容易被揪穿的吧?別的就先不說了,等他兒子醒過來,可不就立馬被揭穿了麼?」   「是這個理,所以就矛盾了。」荀牧也皺著眉說道:「理論上說他不應該扯這麼低級的,很容易被揪穿的謊言,但另一方面他說的話本身又不符合常理很可能是在撒謊,且一些內容與我們目前查到的信息也不匹配。」   「我傾向於認為是他在撒謊。」蘇平撐著下巴說道:「他的許多行為都很迷,另外在現場時不作為……讓人難以理解摸不著頭腦的行為太多了。   但老荀說的也對,他為什麼要撒這麼低級的謊?不大對勁啊,看起來他也不像是完全沒腦子的人才對。」   今兒狀態不大好,更晚了,就兩千,抱歉。   下一更晚點兒 第605章指向   正這時,荀牧手機響起,是松哥打來的電話。   他立刻抬手示意暫停接通,說幾句之後便掛斷了,然後轉過頭對蘇平和祁淵說道:「他們那邊也調查出來結果了,你逮到的那一個傢伙就是個單純的小偷加老千而已,跟案子應當沒關係。」   「行,」蘇平站起身,說:「我去法醫科那逛逛,瞧瞧看老凃發現什麼了沒有。」   「一起吧。」荀牧點點頭。   蘇平嗯一聲,也沒說什麼。   很快三人下到地下室。   正好凃仲鑫從實驗室內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堆檢材,似乎打算送到實驗室去。   「嗯?老荀老蘇小祁,你們回來了?」他也發現了蘇平幾人,頓足,呵呵笑道:「正打算給你們電話呢。」   蘇平一指他手中的那堆檢材:「打算送去鑑定?」   「嗯啊,剛又取得了不少檢材,正好屍檢工作到這裡也差不多結束了,我要去拿第一批送檢的檢材的檢驗報告書,就自己過去一趟吧。屍體就交給其他同事縫合後送進屍櫃裡了。」凃仲鑫點點頭說道:   「其實沒什麼特別的收穫,得到的結論還是和現場結論差不太多,不過有一點,我在她胃裡頭發現了幾粒膠囊,送檢後不久同事就告訴我說是頭孢克肟膠囊。」   「頭孢配酒?」祁淵挑眉,接著又微微皺眉:「等等怎麼覺得這一幕隱隱約約好像有點熟悉?似乎在案卷上看過?」   「怎麼說呢,」凃仲鑫微笑道:「兩點,第一我覺得這頭孢應該不是受害人自己主動服下的。   畢竟這些年鋪天蓋地的關於頭孢和酒不能同服的宣傳,多少有些效果,再加上近段時間流行起來的關於頭孢和酒的段子,又起到了更好的宣傳效果,我想現在應該很少有人不知道頭孢與酒不得同服的事兒了才對。   另一方面……頭孢和酒不同服,並不是絕對的。或者換句話說吧,並不是所有的頭孢都不能和酒一塊服用,只是擔心廣大群眾搞不清楚,理不明白,乾脆就直接這麼宣傳了。   事實上頭孢配酒會中毒的根本原因在於部分頭孢類藥物當中的一些具有甲硫四氮唑側鏈在搞鬼,會引發雙硫侖樣反應,而頭孢克肟並不含有甲硫四氮唑側鏈,與酒精同服並沒有什麼影響。」   祁淵若有所思:「也就是說……這頭孢很可能是別人讓死者服下的,目的很可能是『毒殺』,但同時……死者知識儲備有限,並不知道頭孢克肟和酒精不會引發中毒反應?」   「是這個理。」   荀牧皺眉嘀咕道:「怎麼感覺……你科普過這個知識點。」   「我科普的次數多了,一遍遍的講我也煩,所以這次懶得展開了。」凃仲鑫翻個白眼:「你們大概知道就好,原理懶得詳細說。」   蘇平嘴角一抽,接著指著他手中的檢材,問道:「這些檢材又是?」   「吳慧文有病。」凃仲鑫說,說完又乾咳兩聲:「不是罵她,是屍檢的過程中發現她身體不少部位都有病變反應,挺嚴重的全身性疾病,疑似是癌,所以取了檢材讓實驗室那邊查一下具體是什麼病。」   「癌症?」祁淵詫異的說道:「如果是癌症的話,查查她的入院治療記錄什麼的就好了吧?」   「我讓人打電話問過她父親,她父親完全不知情。」凃仲鑫搖頭說:「入院記錄沒查,不過幾大醫院我倒是都有認識的人,可以問問。」   「不用了,我派人去查吧,更系統全面一點。」蘇平說道,隨後又說:「咱們一塊去實驗室吧,報告出來的話,你取到了也可以直接跟我們講。」   「好。」   四人便又往幾個病理實驗室走去,凃仲鑫提交了檢材,又去了趟遺傳學實驗室,拿到了報告書,瞧了幾眼,呵呵一聲說道:「果然是這樣。」   「噢?」荀牧立刻問道:「怎麼說?有什麼發現?」   「死者的手指夾縫裡有許多皮屑組織,」凃仲鑫說:「又考慮到她遇害時候本能的掙扎且與嫌疑人搏鬥,雖然反抗並不劇烈,但總歸是反抗,就尋思著裡頭會不會有嫌疑人的皮屑。   果然,經過實驗室分析表明,這些皮屑當中果然還有兩套不同的DNA,雖然細緻的圖譜還沒出來,不足以作為司法鑑定證據。   但沒關係,他們已經在搞著了,四小時後詳細圖譜就能繪製出來,到時候咱們就能直接得到一項鐵證。」   祁淵嘴角揚起:「這還真是意外之喜。這樣一來的話,倒可以讓魏主任不用忙活……」   「不,不行。」蘇平搖頭:「這只能證明嫌疑人與受害者遇害之前發生過搏鬥,但還不夠全面,畢竟死者遇害前正處於爛醉如泥的狀態。   無證不信,闕疑存異,孤證不舉,這是史學考證的重要原則,對我們而言也同樣適用。   所以,老魏那邊的工作還是不能停,不能放鬆。如果他能在現場也取得指向嫌疑人的生物學證據,且與老凃發現的皮屑組織指向的是同一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也不至於。」荀牧輕笑道:「即使老魏那邊沒有收穫也不打緊,只要能鎖定了人,總會有其他證據作為補充的。當然如果他那邊能直接取得證據自然再好不過。」   凃仲鑫接著說:「還有一個發現,嫌疑人是個女的,這個很好確定,不需要繪製圖譜,觀察染色體形態就成,所以結果直接出來了。」   「女……女的?」祁淵一愣,跟著又露出笑容:「那更省事了,一米八左右的女性可罕見的很。」   蘇平則看向荀牧問道:「目前查到的吳慧文的交際圈中,有身高在一米八上下的女性嗎?」   「暫時沒有。」荀牧緩緩搖頭,接著又說:「等會我再問問吧,要查到這樣的女生他們肯定也印象深刻。」   「是這個理。」蘇平也點頭贊同,整個人看上去輕鬆了不少——因為到了這一步,距離破案已經不遠了,一米八的身高,加女性的身份,這個線索指向性太明顯。   但這時祁淵忽然想到一個可能:「等等……萬一,嫌疑人故意穿著大幾碼的鞋子作案呢?」   晚安 第606章遭賊   「不會。」蘇平淡淡的說道:「老魏他們仔細鑑定過足跡,並進行過步態分析,如此粗淺的錯誤他們不會犯。」   祁淵輕輕點頭不再多說。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去吃飯了。」凃仲鑫開口:「吃完飯再給你們一份詳細的報告。」   「成,辛苦了,快去吧。」蘇平立刻說道,並拍拍他肩膀,隨後又看向祁淵問:「小祁,你呢?吃過沒?」   「沒呢。」他搖頭說道:「晚上涼了些,我就下樓打算好好逛逛,當時也不餓就沒想整東西吃,但忙活了許久也……」   「一塊?」凃仲鑫看向他問道。   「好。」祁淵咽下了沒說完的話,輕輕頷首。   荀牧抬起手看了眼時間,說:「這樣,九點半咱們開個會,你們慢慢吃,吃完了到會議室裡來就成。」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我發個通知,能來的就來一趟,實在來不了的就遠程參與,這都影響不大。」   蘇平點點頭,不過這些都和祁淵「無關」了,他和凃仲鑫已經轉過身,往樓梯口走去。   這個點食堂也已經關門,他們只能到支隊門口的大排檔吃點東西,不過價格也並不貴就是了。   兩人各點了份大份炒粉,便找了張桌落座。   接著就大眼瞪小眼。   「咳咳,」過了半分鐘後,祁淵沒話找話:「凃主任,最近有時間嗎?」   「怎麼?」   「釣魚去哇?」   凃仲鑫呵呵直樂,擺擺手說:「不行不行,這兩天得忙案子,下周末的話……你沒看天氣預報嘛,又有颱風要登陸,下周末很可能下大暴雨。」   祁淵問:「再下周末呢?」   但很快他又搖搖頭:「那隔得太遠了不好說啊。」   「再下周天我老伴兒過生日。」凃仲鑫嘴角揚起:「我得下廚給她慶生,再把三十周年結婚紀念日也過了,也騰不出空吶。」   「三十周年?」祁淵張了張嘴,接著立刻衷心的說道:「恭喜啊凃主任,真羨慕你們,幸福。」   接著他長嘆口氣,又哀嚎道:「只是沒想到跟您這樣的老前輩一塊吃飯竟然也能被塞一嘴的狗糧。」   凃仲鑫笑的更開懷了,但緊跟著他又想到什麼,立刻板起臉:「對了,小祁啊,拜託你一件事兒,最近說話小心點。」   「啊?」祁淵一愣:「怎麼了?有領導要來視察?」   「不是,」凃仲鑫嚴重的說:「別插旗,千萬別!這個生日我想好好陪她過——有十多年了,上次陪她過生日還是零八年。」   祁淵又張了張嘴,跟著臉上洋溢出笑意:「哎!凃主任您放心,我肯定管好嘴。」   凃仲鑫也收回了嚴肅表情,再次浮現出滿臉笑容。   緊跟著老闆端著盤熱騰騰的炒粉過來,樂呵呵的說:「來咯來咯,大份雞蛋炒粉,不要豆芽的是哪位的?」   凃仲鑫舉手,他對豆芽過敏,吃不了。   老闆便將炒粉放在他面前,接著又繼續去忙活。   「那我先開動了。」凃仲鑫微笑,從筷子筒中抽出雙一次性筷,輕輕掰開後便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他是真餓的慌了,沒兩分鐘就吃掉了三分之一。   這時祁淵的炒粉也送了過來。他其實沒沒多餓,不過凃仲鑫吃那麼快他也不好優哉遊哉的,便也狼吞虎咽起來。   吃完飯祁淵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迅速結了帳,和凃仲鑫一塊回支隊。   凃仲鑫還需要去整理一下屍檢報告,便直接回了法醫科,而祁淵左右沒事幹,便來到會議室等會議開始。   沒等多久,荀牧蘇平雙雙走進來。看到祁淵,荀牧微微一笑:「小祁?來挺早啊。」   祁淵趕緊關了手機屏幕,回了一聲。   他倆都沒多說什麼,找了個位置坐下後就各自翻開自己的筆記本看起來,時不時的抓起筆寫寫畫畫。   見狀祁淵忽然有些心虛,便站起身說:「那個荀隊,我的筆記本落在你辦公室了,我……」   荀牧抬起頭,輕笑,從腰間取出鑰匙輕輕一拋,說:「辦公室門我鎖了,你自己去開門吧。」   蘇平淡淡的補充道:「拿了筆記本就出來,老荀辦公室裡有不少相當重要的文件,丟了少了,麻煩的很。」   「嗯!」祁淵重重點頭。   如果換做一年之前剛剛入行見習的話,蘇平這番話說不定還會起反效果,反倒勾起他的好奇心了。當然也只是好奇心而已,這種死他不至於去作。   更何況這會兒他勉強也算成熟的刑警,這種不該有的好奇,他直接不會興起。   但剛走出會議室,他眼角餘光忽的瞥見走道盡頭有抹身影飄了過去,下一瞬就飄進了另一處拐角,消失不見。   祁淵一愣,那道影子看上去有點陌生啊……   不過刑偵支隊機構龐大人員眾多,他也不能保證全都認識,更別說都熟悉了,偏偏刑警因工作的特殊性除了一些重要場合外都不對著裝做特殊要求,只要得體即可,所以一道遠遠地人影也說明不了什麼。   他搖搖頭不打算多管閒事兒,趕緊先把自己的筆記本兒取會來再說。這麼重要的東西,他一直都隨身帶著的,怎麼就能落在荀牧辦公室裡了呢……   但正這時,祁淵對講機忽然傳出聲音。   「監控室呼叫荀隊、蘇隊;監控室呼叫荀隊、蘇隊,收到請回答!」   祁淵腳步一頓——監控室怎麼忽然呼叫了?   下一刻荀牧聲音傳出:「收到,請講。」   「報告,我們支隊……」這次對講機中傳出的聲音語氣有點奇怪:「好像混進來了一個賊。」   祁淵:???   荀牧和蘇平似乎也愣住了,半晌沒反應過來。   幾秒後蘇平才聲音才再次傳出:「咋回事兒?啥情況?」   「就是,剛剛監控裡忽然出現個人,開始我們也沒太在意以為是哪個同事東西落了回來找,但看他鬼鬼祟祟的就盯上他了,再仔細核對我們幾個都確認沒見過這人……   總之他似乎在找什麼東西,像是個賊。我們也納悶,啥賊膽子這麼大敢偷到我們這……呃,他下樓了,好像是要去地下室。」   「地下室?法醫科?」蘇平挑眉:「立刻通知老凃,讓他小心點,我這就過去!」   第二更晚點,具體多晚不能確定,抱歉emmm…… 第607章緣由   祁淵眼角抽搐。   讓他小心點,我這就過去……   怎麼感覺像是要過去揍他?   正這時會議室沒被拉開了,蘇平大踏步從裡頭走出來,就是腿腳多少還有點跛……   「小祁?」他眉頭一挑:「你怎麼還在這兒?」   「呃,蘇隊,」祁淵趕緊解釋說:「我剛剛看到有個人往哪兒跑了,不過沒看清楚,而且離得遠,就瞧見個影子,好像穿著個花格子的襯衫。」   說著他伸手往剛剛瞧見人影的方向指了指,繼續說:「他跑進那個拐角裡我就看不到了,當時我本能的想追上去,但緊跟著又想支隊裡哪個不開眼的敢來瞎搞,尋思著應該是哪個同事吧,就沒想管。   結果緊跟著就聽到對講機裡,監控室那邊的同事說發現咱們支隊好像竟然進賊了……」   蘇平忍不住扶額,然後說:「行了別叭叭叭了,趕緊先下去瞅瞅,老凃年紀大,法醫科這會讓又沒留幾個人,別真出了事。」   祁淵立刻點頭,和蘇平一塊兒迅速往樓下跑。   一邊跑,蘇平還一邊抓起對講機和監控室那邊聯繫,結果得知那傢伙鬼鬼祟祟的摸進了解剖實驗室。   蘇平反倒鬆了口氣,凃仲鑫這會兒並不在實驗室而在辦公室內,實驗室此刻應該沒有人。   同時解剖室裡也有監控,畢竟除了極少數區域之外,支隊絕大多數地方都有監控覆蓋,密度極高,雖難免存在死角,但不多。   所以嫌疑人的位置始終被監控室那邊牢牢鎖定著。   「蘇隊,」祁淵忽然說:「要不我們先別急著逮他,好好瞧瞧他到底打算幹什麼?」   蘇平斜了他一眼,嗯了一聲,輕聲說:「我就是這麼想的。不過也得有個前提,不能威脅到老凃他們,也不能讓他造成太大的破壞。」   這時兩人身上的對講機再次響起,監控室匯報,那個嫌疑人跑到了屍櫃那邊,並開始翻起屍櫃來。   蘇平又一次皺眉。   這會兒屍櫃裡其實並沒有多少屍體,畢竟多數屍體,排除他殺後,或真相大白後,便會交還家屬帶去火化埋葬。   除了吳慧文的屍身之外,剩下幾具屍體,一具為確認他殺,為刑事案件但暫未確認死者身份的無名屍,三具為未破命案受害人的屍體,還有一具是排除他殺但同樣無人認領的無名屍。   但即使並沒有多少,這些屍體肯定也不能讓嫌疑人給破壞了。何況這人到了屍櫃後就開始矮個的尋找,顯然他的目的之一便是這些屍體。   到了這一步就已經足夠了,於是早已暗摸摸「溜」進解剖室的蘇平,忽然跳出來厲聲喝道:「喂!幹什麼的!」   「臥槽!」那人被嚇的跳了起來,就如見到黃瓜的貓一樣,腳離地至少三十公分。   真·被嚇一跳。   蘇平抽出槍指著他。   他咽了口唾沫,定定的看了蘇平幾眼後,又瞥了兩眼槍,忽然抬手怕了拍胸膛,咧咧嘴,人放鬆不少,說道:「還好……還好,有槍就不是鬼,肯定是人……臥槽警察?」   祁淵:……   他和蘇平倆差點被這個人給逗樂了。   幾秒鐘之後,蘇平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繃著臉,嚴肅的說:「老實點!雙手抱頭蹲下!」   那人又咽了口唾沫,然後乖乖照做。   祁淵便上去將他雙手銬在了背後,接著蘇平便收起槍,又問道:「小子膽挺肥啊,敢摸到咱們支隊來偷偷摸摸搞事情,誰給你的膽子?來幹啥的?老實交代別給我耍小心眼!」   他哆哆嗦嗦,講不出話。   ……   幾分鐘後,他就被拉到了審訊室——自然,蘇平和祁淵,也沒法參與等會的會議了,不過問題不大,荀牧回頭會跟他們詳細講。   祁淵則好好打量了下眼前這人。   沒有錯,他穿著件花格淺藍色襯衫,下身穿著直筒休閒褲,打扮的中規中矩,就是祁淵先前看到的那人。   他的年紀瞧著有些大,目測應該在四五十歲左右。   「叫什麼名字?老實說!」   「吳……吳慶國。」他低下頭。   「嗯?」祁淵雙眉微挑,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幾秒後又忽然反應了過來——等等,你是……受害人吳慧文她爸?」   「是我。」吳慶國低下頭去。   蘇平聽了有些納悶,問道:「你鬼鬼祟祟的溜進我們支隊,做什麼?」   「我就想好好看一眼我女兒。」吳慶國依舊低著頭,用沙啞、低沉的聲音接著說:「她死得冤啊,就這麼被人給害了,聽說還是生吞火炭……」   「如果是為了見你女兒,」蘇平淡淡的說道:「你大可直接表明身份,提出要求,我們自然會安排你確認屍體,並在案件偵查結束後,交還給你們帶去火葬。」   「還……還有這回事兒?」吳慶國詫異的張了張嘴:「還能這樣的麼?」   祁淵忍不住翻個白眼,這年頭竟然還有人不知道這事兒?   身為家屬,想要再看一眼受害者屍體本就天經地義,在不影響案件偵破工作的前提下,公安也不大可能阻止。   當然,還是會儘量避免家屬直接觸碰死者。   頓了頓,吳慶國又接著說:「我還記得有位醫生說過,慧文疑似患了癌症……當時我還以為是騙子呢,後來說了半天我才終於確定他不是騙子,但對他的話依舊持懷疑態度。   同時他還告訴我說慧文死了,我……唉,我就想過來找找惠文的屍體,好好看一看……我知道偷溜進支隊恐怕是不合法的,但那是我女兒啊,不管怎麼樣我都要闖一闖。」   蘇平翻個白眼:「摸進刑偵支隊,到處晃悠,暗搓搓跑進解剖實驗室……有理你也變沒理了!」   吳慶國再次低下頭,久久無言、   這時候祁淵開口問道:「話說回來,你到底是怎麼摸進來的?」   「就……翻牆,沒什麼技術含量……」   祁淵忍不住扶額。   而蘇平的眉心卻擰的更深了幾分。   於是在接連問了幾個問題之後,蘇平就讓人直接把吳慶國給帶到留置室去了。   目送他離開,蘇平才冷笑兩聲,然後摸出一根煙,點上,淡然的說:「小祁,你覺不覺得這人有些古怪?」   「是有點不太正常,」祁淵納悶:「那為什麼不乾脆多問幾句呢?」   困懵了忘了發,然後垂死病中驚坐起……   抱歉更新晚了。   晚安! 第608章欲擒故縱   「我們線索太少,問不出什麼東西來。」蘇平搖搖頭:「沒必要浪費咱們的時間。當然也不是完全不問,我派個得閒的同事過去問幾嘴就好了。」   頓了頓,蘇平又接著說:「最奇怪的一點就在於……他女兒死了,他好像並沒有太過在意?剛剛也並沒有詳細問我們關於他女兒的死。」   「是啊,」祁淵贊同的說:「換做一般人,這會兒應該纏著我們不斷追問各種細節,而他……給我的感覺確實有些滿不在乎的味道,他只想來看看吳慧文,卻並不在意吳慧文的死本身……就有點奇怪。   說起來,這表現還不如叔如常呢,別的不提,至少對吳慧文的這份關心,沒得說。」   蘇平若有所思,隨後輕輕搖頭:「這樁案子,太迷了,好些個矛盾。咱們目前獲得的消息太多,有真有假,需要先甄別一道才行,否則工作沒法展開,很可能找錯方向。」   「主要疑點還是圍繞著吳慧文。」祁淵又說:「目前從各方的表述上看太矛盾了。」   「各方?」蘇平斜了他一眼:「你哪來的各方,別給我睜著眼說瞎話。叔如常根本沒有怎麼提到吳慧文這個人,只有叔川向一直吐槽一直叭叭,說她有酒癮愛泡吧,其他人的證言你又沒取到,就一個叔川向,哪來的各方?」   突然嚴肅起來的蘇平嚇了祁淵一跳,他趕緊解釋說道:「那個,先前跟荀隊在一塊的時候,有同事跟他做匯報,他直接開的擴音,我聽到了。」   「哦,那沒事了。」蘇平點點頭:「那你說說看。」   「就是矛盾,」祁淵說:「而且是很對立的矛盾。簡單講,在叔川向口中吳慧文並不是什麼好女孩……   呃,雖然因為她泡吧喝酒就說她不是好女孩也不太妥當,太武斷太片面,但是,我覺得不論男女吧,太愛玩,而且是在這方面,就顯得不夠沉穩,不是太適合安穩過日子那種。   而在吳慧文朋友口中就不一樣了,他們說她從沒去過酒吧,只偶爾去過幾次KTV,而且也很安靜,靜靜的嗑瓜子吃果盤,酒也就喝個一兩杯,歌也就唱個一兩首,有點融入不進去的感覺……   這矛盾就太直接了,截然相反啊,所以這裡頭肯定有一方在撒謊。而面對我們撒謊往往代表有問題……」   「那個,你們停一下,理理我好不好?」   「哎?老凃?」蘇平轉過身,詫異的問道:「你什麼時候來了?」   凃仲鑫扶額:「來了好一會兒了,你們都不搭理我。」   頓了頓,他又接著問:「不是說有人鬼鬼祟祟的摸到咱們法醫科來了?被你們拉到審訊室,我還想瞧瞧呢,這人怕是個傳奇啊,人呢?」   「剛問完,送留置室了。」   「哦。」他應一聲,又好奇的問:「誰啊,這麼大膽敢摸到咱們的地盤上來。還有,幹啥不好跑到咱們法醫科?幹啥來了?不會是偷屍體把?」   「真讓你猜對了,偷屍體。」祁淵乾咳兩聲,隨後說道:「來的人是死者的父親,吳慶國。目的也確實是『偷』屍體,吳慧文的屍體。   具體目標是不是真的是吳慧文的屍體就不好說了,不過我覺得他和其他幾具受害人屍體又沒有關係,沒理由偷那些屍體吧?所以基本不會錯了。」   凃仲鑫若有所思。   蘇平忽然問道:「會議結束了?」   「結束了啊,不然我哪能過來。」凃仲鑫道。   「走走走!」蘇平立刻說:「去找老荀問問情況再說!」   於是三人同時起身往小會議室裡走去。   荀牧這會兒果然還在這兒,松哥也在。不過會議室內也就僅剩他們兩個人了。   聽見門口傳來動靜,荀牧本能抬頭看去,隨後便揚起嘴角笑道:「那人,審完了?」   「沒怎麼問,感覺他有點問題,又問不出什麼來,而且本身其實也並不是太慌張,沒有心理防線崩潰的兆頭,就先送留置室去了。」蘇平說道。   「不慌張啊。」荀牧摸摸下巴:「言外之意,他應該預料到自己會被咱們給抓住了?」   蘇平視線微微向上抬,思索幾秒後便點頭:「感覺上像,他智商瞧著至少還是正常的,幹這種事兒應該能料到會落到咱手裡。」   松哥點上一根煙,忍不住嘀咕道:「荀隊蘇隊,聽你們說,我怎麼感覺他像是跑到咱們支隊裡避難來了?」   「嗯?」蘇平濃眉跳起舞來:「你這麼說……還真像是這麼一回事嘿,像是借著咱們支隊避難躲災來了。」   祁淵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納悶的問道:「有什麼問題的話,直接跟我們說不就好了嗎?幹嘛整這齣事出來?」   但緊跟著他就明白了,又說道:「說明他可能也不乾淨,或者有什麼把柄在某些人手中。」   蘇平又斜了他一眼:「自問自答?顯你能?」   祁淵:???   他沒忍住脫口而出:「不是,蘇隊,今兒你怎麼忽然又懟起我來了?」   「咳咳,」荀牧忍俊不禁,乾咳兩聲後說道:「估計是太久沒懟你了,他心裡不痛快。害,懟一懟又不會少塊肉,他就這麼個性子,你讓著一點他唄,尊老愛幼!」   蘇平翻了個白眼。   松哥立刻轉移話題:「這就有意思了,一個很可能不大乾淨的人,在自己女兒遇害之後用這種法子跑到咱們支隊裡變相的尋求保護……這背後有什麼故事?」   「管他有什麼故事。」蘇平哼一聲說:「明兒我就把他給放了,反正他也只是鬼鬼祟祟的跑了一圈沒偷什麼東西……嘿,他要真的尋求保護的話,看他到時候慌不慌。」   荀牧點了點頭,說:「倒也可以,把他放了瞧瞧他有什麼反應。不過必須得派人去盯著他,這個人很可能有問題,別讓他給跑了。」   「那當然不會。」蘇平說道,隨後又說:「那就……」   祁淵插話:「我可以。」   「你可以啥?」   「盯著他啊。」祁淵說:「不是需要有人盯梢麼?」   「你不行,你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蘇平皺眉。   松哥微微一笑:「我跟小祁一塊吧,我對他也挺有興趣的。」   這幾天狀態不大好,而且馬上要從昆明搬家到重慶,各種事情特別多,更新不大穩定,抱歉……   下一更不能保證能不能寫出來,寫出來應該也很晚了,大家早點睡吧,晚安。 第609章商議   「那這事兒先這麼定下了,明早我放人,你們找機會跟上去盯梢。」蘇平說道,隨後又看向荀牧:「老荀你這邊呢?今晚開會有什麼收穫沒有?」   「沒有,就是矛盾。」荀牧搖頭說道:「吳慧文朋友口中的她,跟叔川向口中的她壓根就是兩個人。   不過,叔如常的朋友對吳慧文的評價,也跟她朋友對她的評價接近,所以我們比較傾向於認為是叔川向在扯謊。   但是動機,想不清楚。叔川向為什麼要信口胡謅?而且還是這麼簡單就能被揪穿的謊言?我尋思過讓老海和方常再問問他,但又覺著,恐怕沒有什麼意義,他怕依舊會繼續胡扯,不如先收集更多證據後直接展開訊問。   至於其他方面……吳慧文的人際關係其實相當簡單,沒得罪過人,也不和別人有感情糾葛,經濟糾紛更不用說。   但仔細分析,也不像是隨機作案無差別殺人,又能排除激情殺人的可能,本案就有計劃的謀殺,那麼……」   他故意頓了頓,讓蘇平思考後接話,也好讓他更多點參與感。   蘇平毫無所覺,仔細想了幾秒後就說:「那麼……應該和叔如常有關吧?兇手因叔如常而遷怒吳慧文?」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   荀牧話沒說完,祁淵又緊跟著開口:「還有可能是吳慶國的問題把?他不跑來尋求保護麼?   而且聽叔川向說,吳慶國前幾天就回老家了,他老家離咱們餘橋還是有點遠的,結果又忽然出現……不會他一直就待在餘橋沒走吧?   再說即使是尋求保護,偷偷去法醫科解剖實驗室邊上的冰櫃裡找屍體,未免也太奇怪了,他幹點別的也好啊,找吳慧文的屍體做什麼?會不會是知道點內情?」   幾人若有所思。   凃仲鑫則低頭瞧了眼自己的筆記本,隨後搖搖頭:「除了大概率患有癌症之外,從屍檢上看不出別的什麼特別的問題來。所以就算他知道內情,應該也不會是屍體本身。   那麼……或許是確認死亡方式?口塞火炭,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嗎?或許真的有,畢竟相比塞火炭,直接一錘子敲死,或者割喉什麼的,都要更輕鬆更簡單的多。」   聽了這話,祁淵抬手捏著下巴,蘇平指頭無意識的在桌上敲打,荀牧則十指交叉,而松哥翹起二郎腿晃著腳丫。   嘖,強行押韻真累。   大傢伙兒都沉默起來,細細思索。   松哥一根煙抽完,又立馬重新點了一根——他菸癮似乎更重了幾分,祁淵瞧著覺得他現在一天怕是得抽兩包半。   果然菸癮極大的蘇平也忍不住瞅了他一眼,說道:「松,抽太狠了,克制點。啥肺也經不起你這麼抽啊!」   他嘆口氣,隨後點點頭說:「這根抽完就先不抽了。」   說著他又看向祁淵,感慨道:「要說牛批還是小祁牛批,這煙竟然說戒就戒了。先前看他在平寬,咱們辦信天翁那樁案子的時候他又重新抽了起來,還以為他戒嚴失敗了呢,沒想到緊跟著又戒了。」   「可能因為我抽得少癮不大吧。」祁淵撓撓頭。   蘇平指頭在桌上點的更頻繁了些。幾秒後,可能是不小心點用力了,疼,他忽的又停下動作,說:「本案的重點,還是死者的人際關係,其中又分為三個方向,分別圍繞吳慧文、叔如常、叔川向和吳慶國展開。   按照現有的線索看,吳慧文的交際圈,調查權重與價值反而小,但也不能直接放棄了,派兩位同事繼續跟著剩下的都收回來吧。   至於叔如常,就像小祁說的,因叔如常而遷怒吳慧文的可能性同樣不小,所以他的人際關係圈,需要重點排查。   另一邊,吳慶國和叔川向,這兩個人的表現都很反常,肯定有問題,要麼與本案有直接關係,要麼知情但因某種原因不敢明說,也必須關注著,同時人際關係也需要排查。   所以明天的工作,偵查、走訪方面大致就是上述這些了。另外在偵查走訪的時候要抓住一個重點,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女生。」   荀牧點點頭:「基本就這樣,我沒什麼補充的了。」   其餘人也聳聳肩。   蘇平又問:「那麼,圖偵方面有沒有收穫?」   「沒有直接收穫,」荀牧搖頭說道:「現場廁所那個窗戶外一片屬於監控盲點。不過周邊監控也沒拍到有人帶著火炭進入這片區域   兩種可能,要麼兇手就是在這片監控盲點範圍內燒的炭,要麼兇手對那一片區域監控分布非常了解,繞開了探頭,但距離也不會太遠才是,火炭雖一時半會不會熄滅,但提著它走太遠也怪麻煩而且容易引人注目。」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也有同事在現場附近走訪過,距離現場比較近的餐廳飯店小吃攤燒烤店都摸過一遍了,沒見到有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女人。所以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些,明兒我再讓同事擴大排查範圍。   另外我也拜託了圖偵的兄弟,讓他們查監控的時候時間往前挪一些,兇手應該蹲過點,監控或許能有收穫才是。就像小祁先前說的,一米八的女人太特殊了,所以只要出現、找到符合這個條件的女人,就是大突破。」   頓了頓,不等蘇平接著發問,荀牧又搶白道:「至於痕檢方面,目前沒有更多收穫,老魏還在現場辛苦工作,他們的活繁瑣得很,什麼時候能有突破也不好說。」   「不用強求,盡力就好。」蘇平搖搖頭,又看看時間,問:「別的都沒有啥了吧?」   「暫時沒有了。」   「那你等會記得通知下同事,查查吳慧文的入院就診記錄什麼的,看看她是否真的患了癌症,或者說,如果老凃這邊結果出來,確有其事,看看她是否知道自己得癌症。」   荀牧頷首答應。   蘇平站起身:「有點晚了,各自休息吧,明兒起早點,爭取這一兩天內將嫌疑人鎖定了,拖得越久越麻煩越不好辦。」   「成,那晚安。」荀牧回道,又看向祁淵和松哥:「對了,你倆明早不用集合,吃完飯就去車上候著吧,等吳國慶一走,我通知你們,你們就跟上。」   「好。」   晚安   另外書評區有活動,持續到六月十六號,大家踴躍參與鴨 第610章意料之外   次日清晨,祁淵到食堂吃了個早餐後,就給松哥打個電話,然後到停車場等他。   不一會,松哥也跑到門口,對他微微一笑,然後又從口袋裡摸出根煙,點上後說道:   「再等一會兒吧,蘇隊幫咱們從交警隊那邊弄來了輛寶來,前些年用來便衣隱藏在路上抓道路違法違章的,後來被淘汰了就一直閒置著沒怎麼用,讓他給淘過來了。」   祁淵張了張嘴:「便衣車?不用這麼誇張吧?」   「他昨晚也就跟那邊的領導隨口一提,結果那邊就主動說了這事兒並把車借了出來。」松哥聳聳肩:「既然這樣那就用上唄,也更穩妥點。」   話音剛落,就瞧見輛車開進支隊院子,停在了門口,隨後蘇平下車,將車鑰匙扔給了松哥,說:「等會兒你們就用這輛車跟蹤目標吧,現在你們先開出去,到巷子裡待命著,看到吳慶國離開就立刻跟上。」   松哥接過鑰匙,又笑問道:「蘇隊,大概啥時候放人?」   「再過半個點左右吧。」蘇平說道:「我先安排大傢伙兒今天的工作,然後就去把人給放了,你們盯著點。   記住了,頂多頂多只能設套,你們千萬別搞成釣魚執法。尤其你小祁,你在這方面沒什麼經驗,把握不好度,凡事得多聽松的,別自己亂來,更別一意孤行。」   「放心吧蘇隊。」松哥笑道:「小祁不是會自作主張的人,都跟咱們一塊幹了一年了咱們還能不了解他?」   蘇平嗯一聲,沒再說什麼,對祁淵點點頭後就走進辦公樓。   祁淵便和松哥上了這輛「便衣警車」,松哥調節了下座椅方向盤與後視鏡後,這才啟動車輛,迅速開出了刑偵支隊院子,隨後找了個不起眼的巷道把車停好,便聯絡監控室同事,讓他們發現吳慶國出來後通知他一聲。   過了大約半小時,吳慶國便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刑偵支隊。   但……   他並沒有按照蘇平他們原先預想的那樣離開,反而在門口踱了一會兒步之後,忽然脫下了自己的外衣,包裹在右手上,衝到門衛傳達室邊一拳砸碎了窗戶玻璃,然後紅著臉粗著脖子罵道:   「辣雞!你們這幫辣雞!幹我啊!來來來,有本事乾死我!一群廢物警察啥逼事兒不幹,拿我們納稅人的血汗錢吃香喝辣……你們這幫傻批!一群酒囊飯袋!」   不出意外,他又被人給拿下了,原因是涉嫌尋釁滋事……   這神轉折讓松哥都懵了,無奈他只好立刻和祁淵下車,跑回刑偵支隊。   ……   當他倆找到蘇平的時候,蘇平正在審訊室外來回踱步,一邊踱一邊吐槽,顯然也是被氣急了。   「蘇隊。」祁淵小心翼翼的打招呼,然後問道:「他……怎麼回事兒?」   「鬼知道他怎麼回事,問他也不肯說,一聲不吭就坐在那兒,媽的,氣死老子了。」蘇平罵道。   過了一會兒,他喘了兩口粗氣,又接著說:「這裡頭肯定有問題,尋釁滋事罪可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嚴重的可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但就算這樣他依然一聲不吭,這說明……」   「難不成他收到了死亡威脅?所以哪怕用這種極端的法子,也要獲取我們的保護?」祁淵接話道:「而且他肯定也犯事兒了吧,事情還不小,情節比尋釁滋事還要嚴重許多。」   蘇平輕輕點頭:「是這個理……但咱們現在什麼線索都沒有,他又什麼都不肯說,說實話挺難辦的。」   「或許……」祁淵腦洞開始擴大,思維開始發散。   過了幾秒後他就問:「會不會和吳慧文有關?而且,不管怎麼說吳慧文也是他女兒,還是獨生女……   另外十年前他和他老婆離婚了,父女倆相依為命,按照先前問詢得來的消息看他們父女倆感情還挺好的,這會兒吳慧文出了事沒理由這樣不聞不問毫不關心吧?」   蘇平斜了他一眼,隨後說道:「這事兒,昨晚我們就在懷疑。」   「噢?」   「簡單說,這對父女倆,一個跑去喝的爛醉如泥不省人事然後被害,另一個對自己女兒的死滿不在乎但又有些惶恐慌張,」蘇平解釋道:   「這對父女原先感情還挺深厚的。那麼,他為什麼慌張姑且不論,有一點可以確定,近期肯定發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兒,讓吳慶國與吳慧文的關係破裂了,至少也是讓吳慶國對吳慧文不再如以往那麼關心關注。」   松哥皺眉:「親子鑑定?」   「嗯,我懷疑他們近期恐怕做了親子鑑定,並且吳慶國發現吳慧文並非自己親生女兒。」蘇平說道:「所以昨晚散會之後我又去找了老凃,讓他取了份吳慶國的生物檢材送去遺傳學實驗室。   結果表明,吳慧文,果然不是吳慶國親生的。」   祁淵嘴巴張開,但很快又閉上,欲言又止。   或者說無言以對……   蘇平又繼續說道:「可也僅此而已了,解開了一個疑點,為什麼他並不是特別關心吳慧文的死,只在乎他自己,但剩下的迷,依舊沒有頭緒。」   祁淵忍不住又問:「那麼他不敢說的事兒,或者說被人抓住的把柄會不會也和吳慧文有關?」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可能性太多了,你這樣漫無目的的瞎猜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蘇平撇撇嘴。   松哥看向審訊室,猶豫一陣,問:「蘇隊,那我們現在能做些什麼?」   「查查吳慶國本人吧。」蘇平想了想後,便直接說道:「他的人際關係圈子,我有派人去查,想來很快也能摸出一個關於他的大致輪廓出來。   但側重點畢竟還是有些不一樣,我想儘快對他有個具體且系統的了解,你們就圍繞著他的幾個熟人直接展開問詢,整理好之後,跟我匯報。」   松哥眼珠子一轉,立刻說道:「也行,那麼其他人需要查嗎?吳慧文叔川向他們幾個?」   「不用。」蘇平搖頭:「我剛說了,摸查他們人際關係的同時,也會漸漸對他們有個系統的了解,只不過我現在想快些了解他。」 第611章市儈   兩小時後。   松哥和祁淵兩人來到蘇平辦公室,在門外敲了敲門。   蘇平這會兒正在嗦粉。   祁淵鼻尖兒抽了抽,這熟悉的味道,濃烈的酸筍「清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嗯,肯定是支隊外邊兩百米左右那家店打包回來的螺螄粉……   正宗不正宗不好說,畢竟祁淵也沒去過柳州,不知道正宗的螺螄粉是怎麼樣的,但真的味道真的棒。   而且對他們來說正不正宗的也無所謂,好吃就好。   想到這他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蘇平見了輕笑一聲,幾大口將剩下的粉迅速吃完,隨後蓋上飯盒一擦嘴,問道:「出結果了?」   「嗯,」松哥抿嘴,喉結上下蠕動,似乎也在偷偷咽唾沫,過了兩秒才接著說道:「基本明確了,吳慶國這個人吧……怎麼說呢,挺普通的吧。」   蘇平將飯盒扔進垃圾桶裡,從抽屜中摸出包煙,遞給松哥一根,自己也點了根,抽兩口,才接著問:「怎麼個普通法?」   「就他這種人挺常見的。」松哥說一聲,便拉了條椅子出來,在蘇平對面坐下,然後繼續說:「外表忠厚老實,好說話的很,其實非常圓滑,世故且市儈。   他吧,看似朋友很多,在哪兒都吃得開的樣子,其實大多都是酒肉朋友罷了,別說落魄時候怎麼樣怎麼樣,就是他順風順水的時候也不會幫忙,頂多幫忙喊喊口號,桌上幹兩杯酒那種。   要說酒肉朋友吧,多數人的朋友其實都是這個性子,但好歹順風局他們還是能幫點兒忙的,勉強算粗淺的人脈資源,但他這……嘖嘖嘖。   而且原因還在他自己身上,剛說了,這人看似忠厚,其實圓滑、市儈、唯利是圖,還有點守財奴。   普通朋友之間的幫忙,其實說白了也是一種合作吧,你來我往,有始有終的。而他不同,他總拜託別人幫忙辦事兒,別人求到他的時候他要麼裝傻充愣要麼裝忙各種推脫,一來二去的,誰還幫他辦事?那不是傻麼?」   蘇平轉起了筆來。   見他沒有要發問的意思,松哥就繼續說:「這人還有點精,見沒人幫他辦事了,他就打電話聚餐約吃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吃飽喝足了他就在那開始說事情。   本來喝的差不多了就比較嗨,他再這麼一講,不麻煩的事兒大家也不好拒絕,也就捏著鼻子認下了。   但一來二去就很煩,不過吧那幫人年紀也不小,基本都遭過社會毒打,臉皮要厚起來也是沒邊,何況對他這種人也不需要啥面子,到後頭基本上就是,要麼飯吃了,事兒不辦,要麼事辦了但瞎辦,慢慢的他就佔不到便宜了。」   「呵呵,」蘇平噴出口煙霧,輕笑兩聲說:「這種人……果然還真是普通且常見啊,很尋常的小人。」   祁淵撇撇嘴:「但尋常小人,可沒他那麼不要臉,或者說沒他那麼短視,至少還會知道個你來我往……」   「小人不短視,那就不叫小人了。」蘇平翻個白眼,說:「老話說得好,君子欺之以方,小人誘之以利。   絕大多數小人,眼裡頭就只有那麼一點點兒蠅頭小利,因為他們只看得到這點東西。他們並不是不知道細水長流的道理,但他們不在乎,大不了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是這個理。」松哥立刻贊同的說道,隨後他掐滅菸頭,又從口袋裡摸出自己的煙。   蘇平瞥了他一眼,他動作一僵,訕訕的笑了笑,把煙放回兜裡,然後接著說:「他就是這樣,一波朋友坑完了,換一撥接著坑唄。   即使很多同鄉同學都知道了他是什麼樣的人,但沒被他坑過心裡沒火氣,還真不一定拉的下臉來拒絕他,他就抓住了這心理。   而等一波人徹底坑過一遍了,實在沒有了利用價值,他就乾脆再換一個方向,坑另一波以往幾乎沒啥交際的人……」   「呵,」蘇平再次輕笑:「說實話,這種人一定程度上確實吃得開,至少聽你描述,我覺得他在將陌生人發展成表面朋友酒桌朋友這一點上,應該頗有造詣才是。」   松哥點頭:「是這樣,所以幾十年下來,他始終吃的很開。」   「其他方面呢?」   「大體上主要就是這些了,」松哥說道:「他老婆之所以跟他離婚也是因為這個,覺得他人不實在,太浮誇,當初也是被他老實人形象給騙了,婚後實在受不了,沒多久就離婚。」   「老實人……呵。」蘇平嘖一聲,說道:「這老實人三個字還真有意思,再加上吳慧文也並不是吳慶國親女兒……嘖,難不成他老婆當年也是玩夠了想找個老實人接盤?」   「這種事挺常見。」松哥攤手:「二三十年前到現在都很常見,在外頭玩夠了浪夠了,或者家裡人實在催的緊了,就找個好人家的老實巴交的男人或女人結婚過日子,生個一兒半女的,就當完成任務。   有的人或許還真能沉澱沉穩下來,就此肩負起自己應該承擔的社會與家庭責任,這也勉強還說得過去。但還有很大一部分,卻是依舊該怎麼玩怎麼玩,娶妻嫁人生孩子似乎只是任務,任務完成了擔子卸下了又野起來了。」   「跑題了。」蘇平擺擺手:「吳慶國和他女兒,怎麼說?」   「和之前大致了解到的情況差不多,」祁淵接話道:「他這人確實是不怎麼樣,但對女兒真的沒得說,真當成寶了,而且教育……   怎麼講呢,說實話這年頭教育這兩個字都讓整的有點玄學了,他教育怎麼樣說不好,但他女兒確實很棒。」   「嗯?」蘇平斜了他一眼。   「咳咳,我的意思是他女兒挺優秀。」自知失言,祁淵趕忙改口,然後又轉移話題說道:「而吳慧文和叔如常,兩家大人早就認識,好些年的交情,也難得吳慶國這人能有真朋友……   抱歉又扯遠了,簡單講吳慧文和叔如常兩人能算是青梅竹馬,還上了同一所大學,感情也一直很不多,確實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很多人都猜測他們過年前後應當要結婚了。」 第612章身份證   「青梅竹馬……」蘇平嘖一聲,品了幾秒,接著又問:「吳慶國和叔川向是啥關係?」   「戰友。」松哥說:「曾經在部隊裡服役的時候,投擲手雷的課目訓練當中,吳慶國失誤了,是叔川向捨命救的他,之後兩人關係就特別鐵。」   「噢?」   「吳慶國這半輩子坑過不少人,唯獨沒坑過叔川向。」松哥補充說:「而且叔川向有什麼需要,他也一定盡心盡力去幫忙。」   蘇平挑眉:「這人還算有底線。」   「在怎麼樣的人,總也會有一兩個真心相待的朋友的吧。」祁淵輕聲說:「他不是愛坑朋友,而是完全沒將那些酒桌上認識的人當朋友罷了,只是當一種一次性資源。」   「是這個理。」蘇平倒也贊同,跟著點了點頭。   正這時候,手機鈴聲響起,蘇平有電話打來,他看了一眼後,直接接通並按下擴音,開口說道:「講。」   「蘇隊,」電話那頭的刑警也直接開門見山的說:「吳慧文的高中同學,有個叫沈溫玲的,女生,身高一米七七,算是最接近痕檢科魏主任給出的嫌疑人身材特徵的女性了。」   「噢?」蘇平眼前一亮——足長、步間距與人的身高比例具備特異性,存在一定的個體差異,因此雖然依照著統計學原理給出了相對應的回歸方程式,並且標註了誤差,得到的範圍數值也不一定百分百準確。   在誤差範圍值內再波動個一兩釐米的情況雖然相對不多——畢竟回歸方程式給的範圍已經至少涵蓋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但也並不是沒有。   就算將標準放低到一米七七,這樣身高的女生同樣非常罕見,與吳慧文、吳慶國、叔如常、叔川向四人有關係的恐怕僅次一個了。   所以他很可能就是嫌疑人。   於是蘇平立刻問道:「她現在在哪兒?」   「聯繫不上。」那刑警回覆說:「這身高數據還是咱們調取了她當年入學的體檢檔案才知道的——吳慧文高中同學都記得有個女生特別高,然後我們特地去查過。   但高中畢業以後,就再沒和這些同學聯繫過了,也沒上大學,高考都沒參加,拿了高中畢業證就離開學校去打工了。   而且她QQ與微信許久沒更新,手機號碼也已停用,估計都換了新的,所以一時半會聯繫不上她。」   蘇平想了想,問:「她父母呢?」   「沒有。」   「沒有?」   「她是被人遺棄的,很小的時候,」那刑警回答:「被他們居委村的一位拾荒老人撿回家,當成自己的孩子在撫養。   但在她讀高三那年,就高考前夕,得狂犬病去世。她之所以沒參加高考直接離校去打工,這事是主要原因。」   「那你查到她身份證號了吧?」   「有的,我稍後發給簡訊給你。」   「嗯。還有沒別的事兒?」   「暫時就這條線索。」   蘇平又嗯一聲,說:「行,受累了,再辛苦你們繼續查,接下來你們這組的重點就是沈溫玲了,圍繞著她展開。」   「行,那回見。」   「掛了。」蘇平掛斷電話。   松哥立馬說:「估計兇手大概率就是這個沈溫玲了吧?不過她為什麼要害吳慧文?動機是什麼?」   「不知道,先把她找出來問一問再說。」蘇平道:「好在還知道她身份證信息,不難查到她。」   祁淵接話:「是啊,就算目前各種實名制其實都有繞過的方法,但她總不能從始至終都不用自己的身份證吧?就算她辦手機號各種帳戶帳號不用,出行住賓館什麼的,以及銀行開戶這些總得用。」   蘇平忽然皺眉,盯著他。   祁淵被他看得心裡有些發毛,忍不住咽口唾沫,問道:「怎……怎麼了嗎蘇隊?我說錯話了?」   「沒有。」蘇平搖搖頭,嘀咕道:「就是覺得,這人盡皆知的理兒被你說出口以後,搞不好她還真的一直不用自己身份證……」   「咳咳,這旗可不能亂插。」祁淵乾咳兩聲說道:「哪能呢,一直不用自己身份證跟身份證丟了有啥區別?   這年頭沒身份證幹啥都不方便啊,她也沒必要這麼整不是?除非她高中畢業那會兒就已經計劃好了昨天的這樁案子,否則沒必要啊。   但哪可能呢,高中生之間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她布局五年的?反正吧我覺得不靠譜,要真的……」   「要真的咋?你把這手機吃下去?」蘇平打斷他:「我有種預感,你這手機怕是吃定了。」   祁淵嘴角一抽:「咳咳,我可沒說要吃手機啊。但……還是那句話吧,除非特殊原因,否則她不可能在這幾年中都不用自己的身份證。」   蘇平翻個白眼,與此同時他手機一響,提示有簡訊,他便端起手機看了兩眼,點點頭,又打了幾個電話,讓人查查這個身份證號碼。   結果……   很快就有人先後回復,該身份證號近一年無出行記錄,無開房記錄,名下的手機號也被註銷許久。   蘇平挑眉看向祁淵,抬手將手機遞給他。   「咳咳,」祁淵乾咳兩聲,義正言辭的強調道:「我沒有說吃手機啊,我……」   「想得美你,我這手機剛買的,三千塊錢呢,你想吃我還捨不得。」蘇平翻個白眼,說:「瞧瞧這幾條信息。」   祁淵張了張嘴,隨後迅速把手機接過,松哥也側身過頭看。   「這……」看完那幾條回復,祁淵納悶道:「怪事,還真就查不到了,啥情況?而且近一年都沒記錄……難不成她籌劃這個案子籌劃了整整一年之久?   也不對啊,隱匿自己身份證理論上只有一種解釋,就是打算圖謀不軌,可反過來卻並不成立,因為想要殺人,沒必要刻意藏著自己的身份證……到底怎麼回事兒?」   蘇平雙手環胸,搖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   松哥嘖一聲,忍不住又摸出煙來,隨後小心翼翼的看了蘇平一眼,見他沒說什麼,便抽出兩根,給蘇平分了一根……   蘇平接過,點上,伸手拿回手機,又翻開自己的筆記本,眉心漸漸擰起。 第613章再陷僵局   一個鍾後,荀牧走到蘇平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接著直接走進來,又左右瞧了一眼,好奇問道:「怎麼啦?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   與此同時,蘇平正嘟著嘴,啵了個煙圈。   祁淵暗摸摸的掏出手機把這名場面給拍了下來。   聽到敲門聲,他抬起頭,正好瞧見荀牧往裡走,便伸手抓散了煙圈。   隨後便聽到他那番話,祁淵還有些好奇,他和松哥背對著門,蘇平又在那兒啵煙圈,荀牧怎麼看出他們愁眉苦臉來的?   雖然他們確實一籌莫展……   難道是因為蘇平啵煙圈?說起來祁淵入行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蘇平這副模樣,但看他吐的煙圈又大又圓,顯然技術相當高超了……   果不其然,就見荀牧在松哥邊上坐下,也摸根煙點上,輕笑道:「上次見你吐煙圈,似乎還是三年前吧?平寬那樁案子都沒把你給難倒,怎麼,這會兒反倒愁成了這樣?啥情況啊?」   蘇平翻個白眼:「那會兒人多。」   荀牧笑笑,又問:「到底啥情況?」   「查到了一個人,沈溫玲,身高一米七七,是死者吳慧文的高中同學。」松哥說道。   「這不有突破嗎?」   「但我們現在找不到這個人。」蘇平輕嘆口氣。   「找不到?」荀牧一愣:「什麼情況?」   「她幼年被父母遺棄,被一名拾荒老人撫養長大……」蘇平簡單把情況介紹給荀牧聽,然後說:「而現在,沒人有她的聯繫方式,通過身份證號進行查詢也同樣一無所獲,這個人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噢?」荀牧眉頭也擰了起來:「這就怪了……話說回來,查了……」   「一年,」蘇平似乎知道他要問什麼,不等他問完就說:「能追溯到的最早的時間點是一年前,去年的中元節,她打了一通電話,並買了張前往西南的高鐵票,之後再無消息,杳無音訊。」   荀牧捏著下巴沉思起來。   過了一會兒後問道:「那通電話打給誰的,查過沒有?」   「吳慶國。」蘇平扶額說:「那傢伙跟個啞巴似的啥都不回就坐在那兒一聲不吭,媽噠氣死爸爸了。」   「吳慶國?」荀牧一愣:「她?打給吳慶國?她跟吳慶國有啥關係?」   「就是不知道啊!」蘇平無奈的說道,隨後又啵了一口煙圈:「目前能查到的唯一一名,身材特徵與老魏給的嫌疑人身材特徵相接近,又與死者有人際關係的人,就這麼憑空失蹤了,嘖,艹!」   「別急啊,人肯定在餘橋沒錯,如果是她作案的話。」荀牧趕緊說道:「慢慢找就是了,監控啊,查監控嘛,現在人臉識別的技術不也已經非常成熟了麼?」   「找過,沒查到。」蘇平翻個白眼,跟個金魚似的吐了第三口煙圈,然後接著說:「現場附近半徑一公裡的安防監控、交通探頭等,都在查,截至目前並未查到面部特徵跟她接近的女人。   方法也簡單,先篩身高,再篩臉,這兩步都用算法快速過,最後再以人工來覆核。嘖,反正到現在都沒收穫。」   「西南那邊呢?」荀牧又問:「通知那邊同事協查了嗎?她去年跑去西南了這沒錯吧?那她應該在那生活過一段時間,總能查到點蛛絲馬跡的吧?而且如果真的是她作的案,那她是怎麼從西南回來的?」   「抱著試一試的態度,通知了。」蘇平聳聳肩:「但她在咱們餘橋的蛛絲馬跡咱都沒找到,西南那邊怎麼……」   「萬一人家就沒回來,一直待在西南那邊呢?」荀牧打斷他,笑著拍拍他肩膀說:「總之你也別太鑽牛角尖,八字還沒一撇呢,怎麼就確定是她犯的事兒?   要最後發現人家一直待西南那,有了不在場證明,人不是她殺的,那不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嗎?再說,誰說兇手就一定和死者或與死者關係密切的幾個人就得有往來了?萬一是買兇殺人呢?咱們最近接的這類案子可不少呢。」   蘇平翻個白眼:「那張身份證,沒辦理過入住記錄,手機號停機三月自動註銷,沒辦理過暫住證居住證,沒租過房沒在派出所登過記,什麼都沒有,這些是能比較輕易查到的消息。」   頓了頓,他吐出第四口煙圈,才接著說:「西南那邊曾經出過事,目前在治安管理這一塊上可以說非常嚴格,放眼全國都算得上首屈一指,地鐵站都不時有附近兄弟查身份證。   這些也就不說了,半年前那場疫情爆發的時候,全國上下查的有多嚴,多少逃逸十年二十年的通緝犯都被揪出來了,你說,她一個尋常姑娘,待在那兒身份證一直沒動靜,你覺得可能嗎?」   荀牧張了張嘴,片刻後又輕輕頷首,才發現左手夾著的煙屁股早已熄滅,便撇撇嘴將它扔進菸灰缸裡,接著也忍不住嘆氣:「我大概理解了,是真的愁哇,這人怎麼就忽然消失了呢……」   沉默許久的祁淵忽然開口:「荀隊、蘇隊、松哥,你們說她會不會偷渡出境了?之後又偷渡入境,然後一路交替打黑車回到餘橋……」   「不太可能。」蘇平緩緩搖頭,說:「偷渡出境倒還有可能,但入境……自從防疫工作的重心轉移到預防境外輸入,且與南亞那邊某個國家關係緊張起來後,邊境管理與戒嚴這塊就控制的愈發緊了。   也就是說,截止到目前,今年之內,她基本沒可能偷渡回來。」   祁淵再次沉默,松哥也一言不發。   辦公室內的氣氛再次凝固,壓得四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荀牧長嘆口氣,說:「實在不行的話,就換個方向吧,別在這個沈溫玲身上死磕了。」   「叔如常昏迷不醒,吳慧文已經遇害,吳慶國死不開口,叔川向滿口謊言……」蘇平說道,隨後又點上了根煙,吸兩口後沒忍住又罵了句髒話。   「相比起其他三人……滿口謊言的叔川向,或許更容易突破。」松哥卻說道:「他與吳慶國的關係極鐵,吳慧文還是他準兒媳,他的反應卻和吳慶國一樣都很奇怪……   早先我們就確定,這個叔川向肯定有問題,至少也知道點內幕,那麼咱們接下來就咬定這個方向不放鬆吧。」 第614章堵死   半個鐘後。   蘇平放下手機,又蹲到角落啵煙圈去了。   「啥情況?」荀牧眨眨眼睛,納悶的問道:「說的啥子?你講話啊。」   「沒戲,不能成,沒有突破。」蘇平喪喪的說道:「叔川向說到後邊實在圓不過去,就乾脆什麼都不說了……我能說他跟吳慶國不愧是兄弟麼?」   「操,」松哥的好脾氣都被打破了,忍不住拍了下桌子:「這幫傢伙一個個的嘴就這麼硬?」   「這麼說的話……」荀牧再次點上一根煙,說:「兩條路,要麼跟吳慶國和叔川向死磕,逼他們開口;要麼等,等叔如常醒過來,或者等其他同事找到別的突破口。」   「放屁,」蘇平翻個白眼:「搞明白吳慶國在害怕什麼,又在隱藏什麼,就有突破口了。他不說咱們就沒辦法了麼?查啊,查他最近跟誰打過電話聊過天,查他去過哪兒幹過啥,總會有結果。」   荀牧夾煙的手微微一僵。   「咋?別告訴我你竟然沒想到。」蘇平翻個白眼。   「不是,我……這……你……」荀牧一陣結巴,過了好一會兒才翻個白眼說道:「尼瑪的我這不是被你給帶進溝裡了,瞧你這消極的模樣咱們都忍不住跟著絕望……別說我,你瞧瞧小松都急了。」   蘇平不答,繼續默默的吐著煙圈。   「不是,你……」荀牧納悶道:「所以你到底在愁些什麼?」   「呵呵,愁的是這些我也讓人查過了,也沒有收穫。」蘇平嘆口氣:「他近段時間生活相當規律,家裡與棋牌室兩點一線。   也就前兩天回了趟老家,做了個親子鑑定,但鑑定結果還沒出來。按照正常流程來說的話,一般做這種司法親子鑑定是需要一星期左右的,不像咱們這邊這麼快。」   荀牧:……   過了幾秒,他不死心的問道:「通話記錄查過沒有?」   「查過啊,除了這兩天回老家打的電話比較多外,近段時間只有打入沒有打出,看大數據統計不是外賣就是快遞。」蘇平說道:「聊天軟體也查過了,什麼都沒有。」   「對了,」祁淵忽然插話:「那個沈溫玲是餘橋本地人對吧?」   「嗯,對的。」蘇平用朱一旦的標誌性語氣說:「原先就住在現場……也就是你現在租的房子那一片,好些年了,我想想,得有十五六年。   嗯,那會兒那邊還挺荒蕪的,大片大片的棚戶區,有用綠皮板子自搭的小棚子,還有貨櫃改的小屋……   當時她和那位拾荒老人就住在一個小棚裡。還好,棚子有門有窗,老人動手能力還強把撿回來的電風扇修一修整成幾個排氣扇,還湊活能住,能遮風擋雨。   07年還是08年來著……哦07,奧運會前一年,當時沈溫玲讀高中,而市裡頭搞文明建設,棚戶區才被拆,老人被接到福利院,沈溫玲學校住宿,因為成績特別好學校給她免了住宿費,每個月還有餐補,日子就這麼過。   然後又兩年,沈溫玲讀高中了,福利院不搞福利了,要收錢,老人捨不得就搬了出來,往北挪了十來公裡,在那兒找了個橋洞過日子,依舊每天拾荒攢錢給沈溫玲交學費、住宿費,讓她能吃飽穿暖。」   祁淵荀牧幾人聽到這兒,都忍不住皺眉。   蘇平頓了幾秒,又接著說:「後來老人就被瘋狗給咬了,有熱心人打死那條瘋狗救了老人,然後讓老人去打狂犬疫苗,老人不願意,好心人以為他沒錢又塞錢給他,但他也沒收,樂呵呵的說,自己撿破爛,不是乞討,靠手吃飯。   結果沒多久,發病,人沒了。沈溫玲知道這事,沒多久,拿著畢業證就失聯了。   有居民對這位老人印象很深刻,所以這事即使過去六七年,也都還記得比較清楚,再加上我們收集到的其他線索,差不多就推演出了這個故事……哦對了,當時老人被咬的地方,倒也就在現場附近。   那會兒叔川向和吳慶國就已經合夥開棋牌室了,嗯,我理一理……那小區是07年開始開發的,11年交付業主,第二年也就是12年叔川向和吳慶國就合夥買下了現在的鋪面辦了營業執照開棋牌室,而老人死亡在13年。」   說著說著,蘇平的眼神忽的明亮起來:「所以那條狗……」   但緊跟著他眼神又黯淡下去,顯然一閃而逝的思路,他沒能抓住。   祁淵則在一旁默默記筆記,小本本上畫滿了各種各樣的線條,然後成功把自己繞暈。   荀牧和松哥對視一眼……   松哥從口袋摸出煙盒子,遞給荀牧,意思很明顯——啥也不說了,咱抽菸吧。   但荀牧卻忽的站起來,開始來回踱步。   蘇平抬起頭有些期待的看向他。   「有一個問題,吳慶國和叔川向兩人,要麼沉默,要麼撒謊,都在隱瞞事實。」荀牧終於開了口:「那麼,原因呢?」   「無非三種可能,」蘇平顯然各方各面都考慮到了,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要麼,吳慶國犯了事兒,央求叔川向幫他,要麼反過來,又或者兩人同時犯事互相幫著隱瞞。   而這三種可能都有個共同點,這『事兒』,或者說『把柄』應當是和吳慧文的死多少有點關係的,他倆應當至少知情。   其中吳慶國本身或許還遭受著死亡威脅,所以他不惜以尋釁滋事從而被拘留的方式來尋求我們的保護。   至於前兩者的可能性哪個更大點,那就不好說了。戰友情怪特殊的,有人可以為此犧牲自己,也有人可以為此犧牲兒女。當然到了這種程度的戰友情有不少都出自於自我感動或者互相感動……」   「嗯,」荀牧接過話:「這裡頭有文章可以做。」   蘇平抬頭:「噢?」   「要麼利用倖存者偏差,各個擊潰他們……」   「沒用,他們現在篤定了心思死活不開口。」蘇平翻個白眼。   「那就只能從他們的感情本身下手了。」荀牧嘖一聲,隨後接著說:「想辦法讓他們意識到,沉默反而是在背叛他們的戰友情,如實供述才是真正的救贖。」   不行了熬不動了,更新只能起床再寫了……抱歉啊……   大家晚安 第615章談話   「你當他們是三歲小孩麼?」蘇平又翻個白眼:「就他們那樣的,三觀基本已經定型,哪有那麼容易被說服?我反正沒得法子。」   荀牧嘖一聲。   理麼確實是他說的這個理,但蘇平講的也沒錯,談何容易?   面對詢問、訊問,死活不開口,一聲不吭的嫌疑人,對警方而言確實頭疼的很。   理論上這片大陸上的嫌疑人並沒有「沉默權」,但嫌疑人就是不吭聲又有什麼辦法呢?還能打人不成?   這年頭真要打了職業生涯也差不多結束了……   「這個叔川向,有老婆麼得?」祁淵問道。   「死了。」蘇平淡淡的說,然後乾咳兩聲:「不是罵人,四年前家裡大掃除清理防盜網的時候,因為質量問題吧,焊接不是特別穩,沒能承受住她的重量,然後,連人帶防盜網從十九樓掉下去,沒了。」   祁淵撓撓頭:「那吳慶國的前妻呢?」   「也沒了,兩年前死於宮頸癌。」蘇平聳聳肩。   「他們的父母兄弟呢?」   「問過,多年沒聯繫,也就逢年過節聚一聚,感情還是深的,但是……」蘇平又點根煙,說:「如果叔川向連兒子都能『賣』,吳慶國連雖非親生但好歹養了二十五年的女兒都不顧,他們……又怎麼勸得動?」   「總得試試。」荀牧說。   「是啊,總得試試,我以我請他們過來了。」蘇平說道,隨後終於站了起來,又說:「行了,我也看開了,咱們沒得必要非得硬著頭皮挑戰自己,挑戰時間,等吧,等收集到更多線索再說。」   荀牧點點頭。   想了想,蘇平又說:「通知老海他們,辛苦點,看好叔如常,他醒過來後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荀牧挑眉:「你難不成還擔心叔川向會對叔如常動手?」   「難頂,萬一叔如常也不是叔川向親兒子嘞?」蘇平不假思索道:「又說不定對他們來講,天大地大都沒有基友大?」   「……」荀牧祁淵松哥三人扶額。   反倒是蘇平自個兒愣了愣,隨後……   他猛地抬起頭:「我……知道了!小祁,跟我去一趟醫院!」   「啊?」祁淵一愣,隨後接收到荀牧的眼神,便又立刻回了聲:「哦。」   ……   又半個鐘後,兩人抵達武警醫院住院部,神經內科病區,見到了叔川向。   走廊,吸菸區,蘇平敬了個禮,說:「老班長。」   「嗯?」叔川向一愣,接著笑道:「你們查過我啦?」   「都是些很表面的消息,隨便問問就知道了。」蘇平也回了個微笑,然後又說:「能聊聊嗎?不需要耽擱太久,我就問幾個問題——當然,你也可以拒絕回答。」   叔川向又一愣,跟著點點頭:「行,你問吧。」   「那三個電話,並不是你和你你兒子約定的暗號吧?」蘇平問道。   接著他果然不等叔川向回答,就又繼續道:「讓我猜猜。肯定不是真的找他,否則不會接通就直接掛斷。   那是為了摘除你自己的嫌疑麼?不,也不是,你說過這種事兒一查通訊記錄就知道,說明你也清楚通話記錄上有確切且具體、精確的時間,包括撥出時間和通話時間。   進一步說,你應該也清楚,這麼做只會讓你進入到我們的視線中,畢竟這種時候,一切不合理的行為都會引起我們的懷疑。而你明知如此還這麼做,難不成這是你的目的之一?」   說到這兒,他瞥了叔川向兩眼,又輕輕一笑:「是了,這同樣也並不是你的目的,只是不得已而為之,凡事都無法盡善盡美,總得有取有舍才是。所以這幾通電話,有更重要的目的。   那麼,既然不是找你兒子,也不是迷惑我們……是想確認下你兒子是不是真的再忙吧?短時間內能否趕回來?   再加上你在現場的表現,以及回到我這位同事的幾個問題,前後矛盾的言辭……你在替兇手掩飾,不僅如此,你還在為兇手放風,為兇手創造條件。」   叔川向忽然笑了起來:「警官,這故事挺好玩,哪兒聽來的?有意思,我幫著兇手謀殺我兒媳婦?呵呵呵。」   蘇平不為所動:「看樣子我猜對了。不過……倒也沒什麼,這些都挺淺顯的,我們早就猜的差不多了,只是我們之前一直沒有證據而已。」   叔川向皺眉:「沒證據就隨便冤枉人麼?」   「不不不,這只是我們基於目前所知線索與客觀事實,進行邏輯推理的猜測之一,本身是做不得數的。」蘇平微笑:「所以截至目前,我們甚至沒有對你做出傳喚,只是做例行調查而已。   我剛也說了,你可以拒絕配合,你甚至可以不回答我任何問題,始終保持沉默,都無所謂。」   叔川向眉心忽的鬆開,點起煙默默瞅著。   蘇平真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就像你剛說的,你沒理由幫著別人來害你兒媳婦,除非……這個人對你很重要。   或者說你所認為的兇手,對你來說很重要,當你勸過他阻止過他,發現實在阻止不能的時候,只好選擇配合他,去幫助他。   而你所認為的那個人,是吳慶國吧?」   「開什麼玩笑,」叔川向又沒忍住:「老吳殺他女兒?我會認為老吳要殺他女兒?認識他的人誰不知道他把慧文寶貝的跟啥似的,我跟他這麼鐵的關係了要他把女兒嫁我兒子我都廢了好大勁兒才說服他。」   蘇平嘴角微微揚起:「你可以和先前一樣保持沉默的。」   「我就看不慣你信口胡謅!」叔川向呸一聲。   「你就當我胡謅吧。」蘇平聳聳肩:「只是有一點,如果,只是如果,你真的猜兇手是吳慶國,那麼,很遺……哦不,恭喜你,你真的猜錯了,他不符合條件,沒有直接作案的嫌疑。」   叔川向張了張嘴。   「而且……」蘇平忽然又說:「我現在懷疑,兇手不僅僅想殺吳慧文,他很可能還想繼續對吳慶國動手。」   「什麼?」叔川向驚愕:「兇手……想對老吳動手?扯淡吧,老吳不被你們給逮住了麼?兇手還能在你們手裡搶人頭不成?」   蘇平手一攤:「嘛,我們也不是不近人情,所以我們打算批評教育他一頓就把他放了。」   叔川向:???   早安 第616章設套   類似尋釁滋事這類案子,雖然屬於公訴的刑事案件,但只要一方不加以追究就不一定會被視作尋釁滋事,而不被定性為尋釁滋事的話,自然也就不走公訴了。   就包括吳慶國在支隊鬧事這件事,是否定性為尋釁滋事,荀牧和蘇平有著相當的話語權。   如果定性,證據收集充分後移交檢方就是;如果不定性,口頭警告批評也可以,刑事拘留也沒問題,移交到治安管理支隊進行治安處罰、治安拘留等也說得過去。   「怎麼,不信?」蘇平輕笑:「要不我帶你會支隊,你自己去問他?   哦,對了,你想跟他見面的話記得幫我提醒下他,可別作了,比尋釁滋事輕的,都可以『調節』,而比尋釁滋事重的罪,我們再給他個屢教不改的評價……呵呵,你猜猜他要蹲幾年?這代價,可就未免太大了點。」   頓了頓,他也從口袋當中摸出一根煙來,點上,隨後輕聲問道:「考慮一下吧,要不要去見他一面?放心,給你們獨處的機會。」   「呵呵,當我是傻子麼……」叔川向忽然笑起來:「獨處……去你們的地盤上,說是獨處,不還有監控啥的?就算你們再把攝像頭給關了,只要你們願意,想聽想看,在老吳身上懂點手腳,我們還能發現啥不成?」   蘇平聳聳肩。   祁淵則在一旁默默的翻筆記。   聽了這麼久,他大概跟上蘇平的思路了……   說白了其實就是荀牧提出的想法——讓他們意識到只有如實供出事實才是對自己基友的真正意義上的保護。   只是想要扭轉他們這樣的中年老頑固的三觀確實不容易,不是打幾局嘴炮或者來幾場辯論就可以的。   於是蘇平換了個思路。   道理很簡單,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桿秤,會自然而然的去衡量一些事,並作出自己的取捨。   叔川向想要保護吳慶國,所以替他隱瞞了一些事實,無論警方怎麼說,如何循循善誘他都不肯洩露半點,哪怕把自己給搭進去,因包庇而入獄。   但只要讓她發現,有人要殺害吳慶國,動機就與他隱瞞的事有關,如果繼續隱瞞很可能會將吳慶國給害死的話……   他十有八九就會選擇開口,至少透露部分內容。   而這一部分內容對警方而言就足以作為突破口了。   更別說蘇平還直接點明,吳慶國並非是直接兇手,叔川向的掩護很可能只是白費功夫,吳慶國雖然確實犯了事,但犯的事比他想像中要輕得多。   這種情況下他原本的堅持就更容易被動搖了。   不過這裡邊也有個問題——叔川向得相信蘇平說的話才成,否則一切都是白搭。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猶豫片刻後,叔川向終於皺眉說道。   「唉。」祁淵心底裡暗暗嘆了口氣,像他這樣的人,果然難纏、難騙。   也不說騙吧,他很清楚這種時候最好的做法就是什麼都不說,所以雖然蘇平的話讓他動搖了,但卻並不能真正擊潰他,於是他選擇繼續自己的堅持。   或許他還做了兩手打算——如果吳慶國真的被放出來,經歷了危險,他沒得選的情況下,再主動找刑警交代一些事兒,也不遲。   甚至他可能還打算靠自己來保護吳慶國……   蘇平瞧了他一眼,點點頭,隨後說:「行,我尊重你的選擇。相信我的電話你也有,如果你想通了,隨時打給我。小祁,走了。」   「啊?」祁淵又是一愣——真的不再努力一下嗎?   蘇平卻毫不停留,直接掐滅菸頭走下樓梯,見狀祁淵只好趕緊對吳慶國敬個禮然後匆忙追上去。   吳建國站在原地,眉頭緊鎖,久久沒有動作。   ……   很快,蘇平和祁淵上了車。   「蘇隊……」   「別問,按我說的做,」蘇平打斷他說道:「截至目前基本能確定我猜測的沒有錯,那麼我有思路了……   你可以將接下來的行動理解為設套抓人,記得兩點,全程錄像錄音,不要中斷。雖然設套抓人所設的套本身,不能作為定罪的證據,但與其他抓捕行動一樣該有的一樣都不能少,這個你應該清楚。」   祁淵輕輕點頭,並迅速放空自己的大腦,騰出空間來聽蘇平的安排。   手上筆記本也已經就位。   見狀蘇平輕輕一笑,說:「今早那輛便衣車還沒還,正好,現在能用上,還是由你和松來負責這事兒吧,等會你打個電話給他讓他先上車等著,我把你送到之後,你就直接上車然後把具體的事兒轉告他。」   「好。」   「那麼,現在聽仔細了。」蘇平說:「等會兒我會打電話給叔川向,讓他到支隊門口等著,我們決定批評教育過後放了吳慶國。   而吳慶國或許還會繼續鬧事,但……叔川向有很大概率能勸住他,並將他帶走,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兩人一塊商量著想辦法。   你和松要做的就是跟上,跟進了。別的事情與你們無關,你們要做的就是死死的盯著他們,並保護他們的安全——兇手很可能會接近吳慶國,並嘗試對他動手。   同理,你們不但需要保護好吳慶國和叔川向,還需要盯好周圍,一旦有可疑人員接近他們,立刻通知我。   任務就這些,很簡單,怎麼樣,能不能幹?」   祁淵張了張嘴:「就這?」   蘇平斜他一眼。   他立刻乾咳兩聲,說道:「明白,雖然聽上去很簡單,但又要跟蹤又不能被發現,還得保護這兩人,以及觀察有沒有人接近,其實挺不容易的。」   「咋滴,為自己的任務貼金吶?」   「沒沒沒,我不是這個意思,」祁淵趕緊解釋:「我的意思就是說,我怎麼可能嫌棄這任務呢……呵呵,嘿嘿……」   蘇平時不時的盯他一眼,他心裡毛毛的,只好用乾笑掩蓋。   「得了吧,」蘇平翻個白眼,又接著說道:「記得到時候把耳機帶上,我隨時可能找你,給你安排一些任務。   另外,路上可能會有些突發狀況,需要你和松隨機應變,一定要打起精神來,明白嗎?」   「知道了,放心吧,保證完成任務!」 第617章假警   不久,兩人回到支隊,祁淵提前下了車,邁開腿biubiubiu跑到原先那個巷道當中。   那輛寶來還停在原地,松哥坐在車上盯著前方,瞧見祁淵便直接放下車窗並說:「小祁啊,上車把。」   祁淵點點頭,走到副駕駛拉開門上車。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松哥就幽怨的說道:「這個地方不能停車嘞,我剛來就看到了隸屬於交警隊的輔警兄弟在貼罰單,還罵了我一頓,讓我回來了就趕緊把車開走……」   「呃……」祁淵撓撓頭,問道:「然後嘞?」   「我就默默掏出我的證件,」松哥說道,然後語氣更加幽怨了,說:「但那傢伙有點一根筋,估計是剛出社會的學生吧,頭鐵,怪愣。   反正他就懟我說警察也不能亂停車,警告我別用身份來壓他,他身上記錄儀開著錄著視頻。」   祁淵險些沒忍住笑出聲,過了好一會兒又問:「然後呢?」   「然後我跟他說是在執行公務啊,他不信,以為我在找藉口,我沒得辦法只好讓他自己問支隊的領導,反正這也不是需要內部保密的東西……」   「再然後嘞?」   「然後就說開了唄。」松哥嘆口氣:「可惜罰單已經開了,回頭還得跑去銷一下,他這邊沒法直接銷。害,反正這次任務完了,咱還得跑一趟……」   祁淵終於沒忍住:「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頓了頓,他又納悶的問:「對了,不說輔警麼得執法權麼,他怎麼還出來貼罰單?」   松哥斜了他一眼,想吐槽一句,但他的性格最後又讓他嘴上軟了軟,搖搖頭說:「你沒在基層綜合崗位待過,很多事情確實不懂。   簡單說吧,輔警是可以對有各類違規、違法行為的車輛進行拍照取證採集信息的職責的,這只是取證,並非執法,最終還是需要交警進行審核並最終決定是否進行處罰,處置權還是在交警手裡。   而且交警、附近貼的罰單也不一樣。交警擁有執法權與處置權,確定違規違法行為並進行取證之後,就可以直接決定處罰並上報系統,貼罰單,這種罰單一般為《告知單》。   而附近沒有執法權與處置權,最終是否處罰還不確定,所以貼的單據叫做《提醒單》。   就拿違停舉例吧,交警兄弟貼的叫《違法停車告知單》,而輔警兄弟貼的則是《機動車不按規定停放提醒單》,本質上是兩種東西。輔警是不允許開具交警才有權利開具的罰單的,開了也會被視作無效。」   祁淵恍然大悟,表示奇奇怪怪的知識又增加了。   呃不對,這應該是大家都得懂的常識。   緊跟著他又像是發現了什麼,撓撓頭,指了指剛剛發現的手寫罰單,說:「可是這是違法停車告知單啊……」   「所以理論上這張罰單是無效的。」松哥搖頭說道:「但……你見習一年期間理論上應該也幫蘇隊籤過名蓋過章吧?」   祁淵點點頭。   「理論上那些籤名、蓋章也是無效的。」松哥嘀咕道:「一般來說並不會有人去追究,當然重要的文件荀隊蘇隊也不會偷這點懶就是了……   反正沒必要去撕破臉,也就跑跑腿把事情說清楚然後撤銷處罰就好了。」   「那他怎麼那麼理直氣壯的說自己錄視頻的。」祁淵嘴角一抽。   緊跟著他又忽的皺起眉頭,坐直身子抓起罰單仔細瞧了兩眼。   「怎麼了?」松哥一愣。   「不對勁……這張罰單是假的。」祁淵將單子遞給松哥,說:   「松哥你看著交通警察後邊的姓名及警號章,姓名就算了,警號是09開的頭……這是關南市的警號啊。沒理由關南那邊的兄弟跑出三四百公裡過來給我們開罰單吧?」   松哥看了罰單兩眼,又翻來覆去的瞧了瞧,納悶道:「還真是假罰單。但……不對啊,開這種假罰單主要是為了騙錢吧?在上邊印個收款碼啥的,可這也什麼都沒有不是。」   祁淵接回罰單瞅了兩眼,又下車仔細看了一圈,始終沒發現什麼,便又回到了車上。   這會兒松哥正在回看視頻——他自然也是全程錄視頻的。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見祁淵回到車上,他便問道。   祁淵搖搖頭表示一無所獲,也同樣無法理解假輔警的行為。   松哥嘆口氣,說:「剛看過視頻,也沒什麼發現。要不是你看的仔細,我到現在還沒察覺到這是假罰單呢。奇怪了,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見祁淵也搖頭表示不知,松哥便又端起罰單瞧了一眼。   看了半天,他終於看出問題來了:「等等,這個網址好像不大對。」   「噢?」   「等等我需要先確認一下,」他說道,然後掏出手機,翻開通訊錄,不久後打了個電話,說:   「喂,老林啊,那個,我這碰到了點事兒,有人給我貼了一張假罰單,我看半天,除了警號外沒看出特別的問題,就覺得網址好像不大對,你能幫我看看不?哎好,我這就發你。」   掛斷電話後,祁淵同時將手機側向松哥,說:「不對啊松哥,剛剛聽你說起來,我還以為這是釣魚網站的網址,但……打不開啊這。」   「打不開可能是被查封了。」松哥瞥了一眼,若有所思:「或許就像你說的,這應該是釣魚網站。」   「也不太對,」祁淵想了想,又說:   「如果是二維碼這種的話或許還有不少人會掃一掃,但這麼一個網址又並不太明顯,恐怕會嘗試的人並不多吧?畢竟老司機基本都知道怎麼處理違規,直接去交警隊交就好了。   或許還是會有人上當受騙,但只要有一個人拿著罰單真去交罰款了豈不是就直接暴露了嗎?」   「不要太高估騙子的智商啊小祁。」松哥呵呵一笑,然後抬起手機,又說道:「嗯那邊回消息了……哎竟然沒問題?還真是咱們交通信息網的網站?」   祁淵眨眨眼:「可能伺服器升級啥的吧?」   松哥略略皺眉:「總覺得不大對勁……」   正這時,祁淵的手機響起,是蘇平打來的。   他趕緊接通,想了想,便又開了擴音,然後問道:「喂?蘇隊,怎麼了?要開始行動了嗎?」   「行動個鬼!」電話那頭,蘇平似乎火氣很大:「你們怎麼回事?怎麼還沒開始就直接暴露了?」   祁淵有些愣:「啊?」 第618章甦醒   「啊什麼啊?」蘇平很沒好氣的回一句。   祁淵和松哥面面廝覷。   半晌後,松哥開口問道:「那個,蘇隊,我們怎麼暴露的?」   「那得問你們啊。」蘇平說:「剛剛支隊收到一封郵件,拍的就你們那輛便衣車,兜著轉了幾圈。那人還拍到了松你,這也就算了,你竟然還自報身份說自己是刑警在執行特殊任務?」   松哥眨眨眼睛,隨後脫口而出:「那個假輔警?」   「什麼假輔警?」   松哥便簡單的解釋了下剛剛發生的事兒。   蘇平沉默幾秒,隨後嘆口氣,說:「行吧行吧,我知道了,你們先回來再說。」   隨後他就掛斷了電話。   松哥撓撓頭:「不對啊,啥情況?那個假輔警發現了咱們也就發現了,拍視頻貼罰單是什麼意思?這不也反過來暴露自己了麼?」   「或許……是挑釁?」祁淵皺眉說道,隨後又搖搖頭:「不管怎麼樣我們先回去吧,把視頻交給蘇隊他們看看,說不定圖偵的同事能把他給揪出來。只可惜他戴著口罩……唉!」   松哥也只好點點頭,隨後熄火關窗下車,和祁淵一塊回到刑偵支隊,走到蘇平的辦公室。   這會兒蘇平正在自己辦公室裡踱步,瞧見他們倆,便立刻停了下來,擺擺手示意他們過去坐下,然後問道:「松,你原原本本仔仔細細的說說……」   「不用說了蘇隊,我這有視頻。」松哥遞上自己的執法記錄儀。   蘇平濃眉上挑,接過記錄儀仔細看了起來,接著點頭道:「成,也算是個大收穫。小祁,你把這視頻送去圖偵那邊,叫他們好好查查,把這個人給我揪出來。」   「哎,好!」祁淵立刻起身,拿著執法記錄儀走了出去。   松哥這時沒忍住又問:「蘇隊,他這是什麼意思?挑釁嗎?為了挑釁咱們而把自己給暴露了,未免也太蠢了吧?」   「也正常,兇手未必有我們想像中的聰明。」蘇平擺擺手說道:「更何況嫌疑人也不一定能確定那輛車是否是我們的,可能也是在試探,結果真被他給試出來了。   再說,所謂的暴露……也難講,畢竟戴著帽子口罩,想要把這個人給揪出來其實也不容易,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   「哎,也怪我。」松哥揪著自己的頭髮說:「都這個時候了,戴口罩的人已不多,但我卻沒注意到……」   「不多歸不多,總還是有人戴著,換我我也未必能發現端倪。」蘇平擺擺手說道:「所以這事兒說起來,倒也不能怪你,你也別太過自責了。」   松哥抿抿嘴。   這時祁淵回來,在門口敲了敲門,便走了進來,把記錄儀還給松哥,然後說道:「蘇隊,視頻圖偵已經拷了,但他們說不一定能找得到人。   哦對了,對比參照車輛高度,矯正廣角畸變後,圖偵的同事推測嫌疑人身高應該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間,身材還算勻稱,這線索……」   松哥默默下巴:「嘿,殺害吳慧文的嫌疑人身高似乎就在這個範圍……」   「兇手是女的。」蘇平瞥了他一眼:「且直接兇手僅有一人。」   「也是。」松哥嘆口氣,不說話了。   祁淵則問:「那咱們現在怎麼辦?這個吳慶國,咱們還放嗎?」   蘇平猶豫起來。   松哥則忽然問:「這個人,會不會跟嫌疑人其實沒什麼關係?」   「不會,」蘇平擺擺手:「郵件裡寫的很清楚,直截了當的說別想釣魚,他已經發現我們了,咱們敢釣魚他就敢把魚餌給吃掉,大不了和吳慶國同歸於盡。」   祁淵眼角一抽:「這傢伙……挺猖狂啊,這是在警告我們嗎?」   「但這個警告咱們不得不吃,他把話給挑明,咱們就沒辦法真拿吳慶國當誘餌了。」蘇平輕嘆口氣,然後說:「但……我還有個想法——我穿上他的衣服,戴上口罩帽子偽裝成他,跟叔川向匯合,吸引這傢伙露面。」   「這……」松哥趕緊說:「這也太冒險了吧?而且蘇隊你腿腳不大利索也很容易被看出來,不然還是我來吧。」   「不行,你身材和吳慶國差太多。」蘇平搖搖頭:「那傢伙身高接近一米九,還算健碩,年紀五十歲上下。支隊裡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就只有我。」   「可是……」松哥還有些猶豫。   祁淵乾咳兩聲說道:「要不蘇隊我來吧。」   「你?」蘇平嘴角一扯,撇撇嘴,搖頭。   「那個,」祁淵臉一紅,趕忙說道:「我可以墊個內增高……」   「得了吧,差著十公分呢,那不叫內增高,那叫踩高蹺。」蘇平翻白眼。   祁淵不敢吭聲了。   正這時,蘇平手機忽然響起。   「喲,叔川向打電話來了。」他瞧了眼來電顯示,呵呵一笑,隨後立刻接聽並按下擴音,然後說道:「你好,我是刑偵支隊蘇平。」   「是我,叔川向。」揚聲器中傳出聲音:「蘇警官,你現在在刑偵支隊呢吧?」   「嗯,我在。」   「行吧,那我這就過來一趟,能稍等我二十分鐘嗎?」   「可以,你到了給我電話,我讓同事領你來我辦公室。」   「好。」   等他掛斷電話,祁淵不由問道:「他想通了?」   「看樣子是。」蘇平明顯鬆了口氣,緊繃的身子軟下來了些許,微微後靠壓在椅背上,說:「如果能從他身上取得突破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話音剛落,他手機再次響起,他瞥了眼,便又接通,同樣開了擴音說道:「老海,啥事兒?」   「蘇隊,」老海說道:「叔如常醒來了,就剛剛,我去喊了醫生過來然後就給了你電話。」   蘇平沉吟兩秒,又問:「叔川向知道這事嗎?」   「知道的,他一直在病房裡呢,我也一直在盯著他。看到叔如常醒來,他就開始在病房裡踱步,然後忽然走出去給你打電話。我剛剛就想打給你,結果說正在通話中……剛不會是他跟你在通話吧?」   「嗯,是他。」蘇平回道,並接著問:「他們父子倆聊過嗎?」   「沒,叔川向就看了叔如常幾眼。」 第619章大秘密   掛斷電話,蘇平陷入沉思。   祁淵開口問道:「叔川向……是因為兒子的原因,終於選擇……」   「不是。」蘇平搖頭,想了想,又補充說:「至少不是主因,畢竟他不是陷害自己的兒子,最多只是犯了包庇罪而已。   不過兒子忽然腦溢血昏迷,想來他心裡也是有點兒愧疚的吧,所以看到兒子甦醒,再聯想到先前我和他說的那番話,才終於下定決心。   不,也不能說下定決心,他這會兒應該也還在糾結掙扎當中,否則他電話裡就會把一切交代清楚……但總歸,他這張嘴有希望撬開了。」   「也好啊。」祁淵說道:「不管是什麼原因,他肯開口就是好事兒。」   「別掉以輕心,等他到了以後,問詢起來一定要慎之又慎。」松哥開口提醒道。   祁淵輕輕點頭,暗暗下定決心,為保證萬無一失,等會兒除非有絕對把握否則絕對不開口。   咳咳,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他真的不擅長審訊問詢這些,很容易出差錯,平白毀了來之不易的機會。   於是為了更穩妥一點,他又主動開口說:「蘇隊,這次問詢我就不參加了吧,我在邊上旁聽就好了。」   「可以。」蘇平想了想,點頭同意。   這時松哥也說:「我也不參與了,這麼大的事兒,我心裡也有點沒底,不如通知荀隊吧,你和荀隊倆親自去問他,這樣保險點。」   「也好。」蘇平再次點頭,便拿起手機給荀牧打了個電話。   不一會兒荀牧趕了過來。   他一直待在技術隊,親自盯著追蹤郵件的事,但蘇平這邊的事兒同樣重要,如果叔川向真的開了口,哪怕依舊有所保留,對於案件而言依舊是個大突破。   何況技術隊那邊他盯著只是表個態度而已,那些東西他並不懂,走開了也不打緊。   所以他來了。   隨後蘇平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把事情仔仔細細的給她說了一遍。   接著他就兩手抬起椅子彎著腰跑到蘇平邊上,跟他一塊商量等會兒的大體詢問策略——全程屁股都沒離開他的椅子……   祁淵和松哥都翻出小本本仔細做筆記。   ……   二十分鐘後,蘇平手機再次響起,是叔川向打來的。   松哥立刻站起身說:「我帶他過來。」   祁淵則默默的挪到一邊騰出位置。   不一會兒松哥去而復返,在門口喊了聲報告,然後領著叔川向進辦公室,對蘇平點點頭,又示意叔川向坐下,便跑到祁淵邊上坐好。   蘇平瞧著他,面無表情的說:「先介紹一下,這一位案發的時候你也見過了,他就是咱們支隊的隊長,荀牧。」   「嗯。」叔川向應一聲算打過招呼,然後就開口直接說:「說實話我沒法完全相信你們,但是……   我想過了,我不能拿他做賭注,賭贏了或許他能免去牢獄之災,但賭輸了卻會要了他的命,我輸不起,他也輸不起……   更何況,呵呵,尋釁滋事,也得蹲幾年吧?那輸還是贏,又有什麼區別?他真的下了一步錯的不能再錯的棋。   原本我還以為殺人的是他,那樣我是真的不能把他抖出來,可沒想到竟然不是,他被槍斃的可能性應該不大,那我……唉。」   叔川向有些語無倫次,但大概意思還是能聽得懂的。   蘇平默默將電腦屏幕調個頭,輕聲說道:「你自己看吧,對方已經將死亡威脅發到我們這兒了,揚言要和吳慶國同歸於盡。」   屏幕上是張截圖,截的就是那封威脅郵件的內容。   叔川向的腦袋瞬間瞪大,忍不住站起身彎下腰,整張臉都撲在顯示器前,抬手抓著電腦屏幕,難以置信的說道:   「怎……怎麼會這樣?至於嗎?真的至於嗎?竟然……竟然要和老吳同歸於盡??甚至……甚至還敢威脅你們?他瘋了嗎他?」   蘇平把屏幕扭了回來,說道:「所以……兇手瘋狂程度超出你我想像,儘快將嫌疑人抓住,是最穩妥的做法。」   「我明白了。」叔川向握了握拳,接著用力抿了抿嘴,說:「我交代,我之所以會認為他想殺慧文,是因為他跟我說過這事,他……確實想殺慧文。」   「為什麼?」蘇平瞥了他一眼:「就因為吳慧文不是他親生女兒?但這麼多年父女感情下來總不會是假的吧?」   叔川向揉了揉自己太陽穴,表情糾結無比。   最終他還是輕嘆口氣,說道:「罷了,事到如今……唉。我老實說吧,不久前……應該也就半個月左右吧,他得知慧文不是自己女兒後,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喝的爛醉如泥,整個人都特別消沉。」   「然後呢?」   「然後,前天吧,他偷偷拿了自己和他女兒的頭髮回了老家,託人託關係又送錢又送禮的,找了家機構做親子鑑定,然後就回來了。」叔川向接著說:「結果還沒有出來,但其實他早已基本確定慧文確實不是他親生的了。」   「再然後呢?」蘇平又問。   「昨天凌晨他回到家裡,若無其事的喝酒、睡覺,不久慧文剛好從KTV回來,他讓慧文陪她喝了幾杯,喝著喝著,就把慧文給灌醉了。」   頓了頓,叔川向別過頭去:「然後……他就把慧文給……唉。」   蘇平聽到這,猛地一握拳。   荀牧趕忙抬手摁在他腿上,輕輕捏了捏。   他深吸口氣,終於平復了情緒,勉強保持平淡無波瀾的語氣問道:「再之後,吳慶國就跟你說了這事?」   「嗯。」叔川向不敢回頭,原本他還能毫無壓力的在刑警面前胡說八道,但這會兒把這些事說出來後,他卻心虛得很,以至於都不敢直視蘇平了。   過了一會,他又說:「我不知道慧文知不知道這事,但她中午就跑去酒吧喝的爛醉,所以我想她應該是知道的。   而老吳跟我說這事的時候,我打了他兩拳,狠狠罵了他一頓,但那又有什麼用呢?到時候慧文一報警,一切都完了。   正這時,他忽然說一不做二不休,要殺了慧文……」 第620章線索   「我當然不同意啊,我不能看著他一錯再錯。」叔川向又說:「可是我勸不住他,他說自己很了解慧文,知道慧文一定會報警的,哪怕他是慧文的父親……   到時候他就身敗名裂,沒法活了,只能跳樓自殺……害,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腦袋一瓢,竟然就被他說動了,答應幫他打掩護配合他。   昨天中午,慧文喝的爛醉,回到了棋牌室,我就尋思著這應該就是老吳想要找的機會,我就把慧文帶到了正好監控壞了的那個小包間裡去。   想了想,我又擔心如常回來,就試著給如常打了幾個電話,連續打三個,雖然很快就掛斷了,但也能猜出他真的是再忙,就鬆了口氣,然後靜靜的等著老吳動手。   我先前跟你們說的那些謊……其實我沒打算能瞞過你們,只是想拖延時間而已。按照計劃,老吳動手之後就會第一時間跑路,離開這兒,將來再改頭換面回來。   正好,如常昏了過去,這又給了我機會,我得以拖延更長時間,按理說足夠老吳走人了。   只是我沒想到,他竟然沒走,還跑到你們支隊來落到了你們手裡……   你們說的話,我都有仔細想過,你們說得對,如果是他殺了人,他沒理由不跑。而如果不是他有生命危險,他也沒理由刻意落你們手裡,不惜坐牢。」   頓了頓,他長嘆口氣,又搖搖頭說:「基本情況就是這樣了,警官,我自首,我承認我包庇他,甚至……可以說是共犯吧,即使人不是我殺的,也算是作案未遂才對。   我真的不知道當時是怎麼被老吳給迷昏了腦子,會答應他這種事兒,我應該竭盡全力勸阻他的。   後悔,真的後悔,尤其看到慧文,這麼好一個姑娘真的死了以後,心裡還是怪不是滋味,再看到兒子昏迷……   唉,如果有機會能重來,我一定竭盡全力勸住老吳。如果實在勸不住,也會阻止他殺人。但如果沒能阻止,讓他得手了……我說不定還是會幫他打掩護的吧。」   蘇平扶額。   他很想罵一句傻批,但最終忍住了。   荀牧翻了翻筆記本問道:「那麼,吳慶國究竟在害怕誰,在害怕什麼,你知道麼?」   「這個我真的不清楚,他沒有說。」叔川向搖頭道:「但我想,他苦心隱瞞的最大的秘密被我給揭穿了,按理說應該也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吧?你們直接去問他,他應該會講的才對。   或許,那個人手上有老吳的把柄?比如他傷害慧文的事兒被那個人給發現了,正好那人又因為某種原因想要殺老吳……不知道了,這些也都只是我自己瞎猜的,到底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   荀牧微微皺眉,隨後點點頭,又說:「那麼……叔先生,很遺憾,就像你說的,你的行為涉嫌殺人未遂,我們必須對你做出拘留處理。」   「沒事,我早有心理準備了。」叔川向輕嘆口氣。   蘇平便直接抓起對講機讓人過來把叔川向給帶下去。   很快就有刑警過來,給叔川向戴上手銬,並聯繫看守所,準備將他移交過去。   等他們都離開了,蘇平又摸出手機。   與此同時,祁淵忍不住走上前來嘀咕道:「不對勁啊,如果說吳慧文被吳慶國玷汙了,而且就在案發當天凌晨……凃主任沒理由看不出來吧?」   「我正打算打給他,讓他過來解釋解釋。」蘇平淡淡的說道:「這麼重要的線索,就這麼忽略了……如果早些時候能發現的話,說不定咱們早就能取得突破,甚至直接從她身上提取得吳慶國的DNA。」   他語氣雖然平淡,但幾人都能聽出來,他心裡有點火氣。   荀牧立刻說:「不太對,老凃的能力和工作態度咱們都是清楚的,沒理由出現這麼大的疏漏,會不會另有隱情?又或者說,叔川向在撒謊?」   松哥也張了張嘴,但卻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   「問問老凃就知道了。」蘇平則吐出這麼一句,同時直接撥出電話。   不一會兒接通,蘇平讓凃仲鑫過來一趟。   大概三分鐘之後,凃仲鑫來到門口敲門,隨後直接走進來,好奇的問道:「怎麼啦火急火燎的把我給叫過來。」   「老凃,我問你,」蘇平抬頭,開門見山的問道:「受害人吳慧文,死前是否被人強了?」   「啊?」凃仲鑫一愣,隨後搖搖頭說:「沒有啊。」   接著他又解釋道:「針對女性受害人的傷害類案件當中,蔭道檢查至關重要,因為她們受侵犯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她真的被人侵犯了的話我早就跟你們說了,畢竟那樣的話案件性質完全不一樣。」   蘇平眉頭一皺。   想了想,凃仲鑫又補充說:「不過說起來,確實有些許紅腫,死者近段時間內應當與人發生過關係。   但她屍表並無相對應的損傷,換句話說也就並不是強行發生的關係,再加上她又和叔如常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了,年輕人嘛多正常的。另外這條我其實有寫進屍檢報告裡,你們沒注意到嗎?」   蘇平張了張嘴。   這麼說來,確實是他冤枉凃仲鑫了……   這時荀牧忽然又問:「如果發生關係前喝的爛醉如泥呢?我們目前獲得的線索是,她是在案發當天凌晨被人灌醉後發生關係的。」   凃仲鑫搖搖頭:「那就有點麻煩了。   酒精在人體內十來個小時後就足以代謝完畢,當然如果喝的不省人事導致恕罪的話,或許還有酒精並未被完全代謝,人體內還能檢測出究竟及乙醛,且能查出電解質紊亂、胃腸道痙攣乃至出血等等。   但……她遇害前又喝了個爛醉……倒也不是不能查,但當時沒那個意思,我自然也看不出來。   這樣吧,我再去給死者做一個詳細的檢查,看看能不能得出死者凌晨時也喝過酒的證據,你們看行不?但想把這次爛醉與發生關係聯繫起來,夠嗆。   另外,就目前我觀察到的結果看吧,她就算被侵犯,醒來後應該也是洗過澡的,再不然嫌疑人作案前戴了套,想要採集到證據,不容易。」 第621章擊破   不一會兒,凃仲鑫起身離開,打算回去重新做一次屍檢。   蘇平看向荀牧問道:「現在審吳慶國去?」   「好。」荀牧頷首,抓起對講機讓人將吳慶國帶到審訊室,然後看著祁淵和松哥問道:「你倆旁觀不?」   「好。」松哥微笑著說:「我和小祁就在隔壁聽吧。」   祁淵立刻點點頭表示同意。   「那我們等會兒過去。」蘇平點點頭,又開始整理起思路來。   得知吳慶國竟然灌醉吳慧文並發生了關係之後,案子已然有了突破口——雖然並沒有實質性的突破,但想來應該不遠了。   吳慶國很可能知道是誰殺了吳慧文,至少也該知道是誰要他的命才對。   不一會兒之後,荀牧對講機響起,刑警匯報稱吳慶國已經能被帶到了審訊室。   蘇平立刻起身說道:「那行,咱們走吧,也沒必要多晾他了,開門見山直接擊潰他心裡防線也就是。」   荀牧輕笑:「是這個理,畢竟他最想瞞的事兒已經被我們知道,剩下的對他而言並不算是秘密,他還有生命危險。」   於是四人走出辦公室,在審訊室門口分開,松哥和祁淵走到了隔壁的監督室當中,通過單向玻璃瞧著坐裡頭的吳慶國。   想到他瞧上去竟然還挺淡定的,至少看不出他心慌。   「這傢伙,心理素質竟然還挺過硬的。」祁淵下巴一挑,說:「你看他多淡定。」   「很多缺德的人,心理素質都不錯。」松哥聳聳肩:「他這樣的人心裡只有自己。   別的不說,你看,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曾經有多寶貝,現在竟然……呵呵,說白了他心裡也只有他自己罷了,寵來源於佔有,把兒女當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祁淵嘆了口氣:「我又想到當初我剛見習時碰到的第二個案子了。」   松哥回憶了幾秒,問:「槓鈴沉屍案?」   「是啊。」祁淵別過頭:「也是死者運氣好——或許真的是冥冥中有天意吧,我們去找被沉海銷毀的證據,竟然翻出了一具屍體。」   「確實。」松哥輕輕頷首:「如果不是運氣好,指不定這樁案子什麼時候能爆出來,最後就算以失蹤案立案,最後大概率還是會不了了之。」   「是啊,海域那麼大,生物也不少,再過一陣子說不定她屍體都被海洋生物吃完了。」祁淵用力的抿了抿嘴,說:「每年那麼多失蹤案,裡頭有多少是被殺人拋屍了?」   「難說。」松哥搖頭:「而且警力實在有限,隊伍裡還有不少混日子的,要拿出對命案的態度去應付失蹤案,不靠譜。」   「我知道。」祁淵說道:「就是忍不住感慨兩句……唉,盡力而為吧,做好我們自己的事兒,對得起自己的職責就夠了。」   「別想太多,」松哥點上煙,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本來這一行就很不容易,近距離接觸各種形形色色的罪惡,再給自己增添心理壓力,容易把自己給逼瘋。」   「那不至於。」祁淵微笑:「一年下來,我已經有點兒麻木了。說起來真的佩服蘇隊,幹了大半輩子刑警還能保持著一腔赤誠,還會為許多事感到憤怒……」   松哥嗯一聲。   這時荀牧和蘇平走進了會議室,祁淵和松哥對視一眼,便點點頭,都頗有默契的不在吭聲。   與此同時,蘇平拉開椅子,坐下,抬頭問道:「吳慶國,我最後給你留一點面子,同樣也是為你自己考慮,最好還是招了吧。」   「警官,我不知道你的意思。」吳慶國呵呵笑道,在那裝傻。   「不知道?」蘇平冷冷的看著他,說:「行,既然你自己不要面子,我也不給你了。昨天凌晨,你灌醉了吳慧文,然後……」   話沒說完,吳慶國臉色驟變。   所謂的淡定,僅僅只是並未戳到他的痛處罷了,而一旦傷口被揭開,又如何能淡定起來。   「得知吳慧文被殺的時候,你其實還是很慶幸的吧?」荀牧接過話:「你本來就想殺她滅口,被別人捷足先登,你確實該慶幸,自己不需要背上殺人罪了,沒有了被抓的風險。   可惜人家不只是想殺吳慧文,還想殺你,你慌了,你想尋求保護,但又有把柄被抓在對方手中。   而且,你也擔心吳慧文身上有指向你的線索,所以才偷偷溜進咱們刑偵支隊裡,想要親眼看一看,才能放心,同時用被拘留乃至被判刑的方式躲開威脅你的兇手。」   「怎麼可能……你們怎麼可能知道這些……」吳慶國臉色蒼白:「老叔出賣我?不可能,誰出賣我他都不會……   可你們怎麼知道的?兇手找你們了?他不是要殺我嗎?你們知道了我犯的事兒他還怎麼殺我?他怎麼可能主動告訴你們這些事,你們誆我對不對?你們……套路,都是套路!別想騙過我,你們……」   蘇平和荀牧就這麼淡淡的看著他。   過了幾秒,蘇平才冷笑道:「想用牢獄之災躲過兇手威脅……呵呵,你還真是自作聰明傻的可笑啊。」   吳慶國沉默了下來。   「行了,你要隱瞞的事兒已經兜不住了,如果你還有點智商,就應該知道現在該做的就是配合我們把嫌疑人給逮住,這樣,你才能算安全。」蘇平接著說道:   「提醒你一句,嫌疑人的死亡威脅郵件都發到我們支隊來了,揚言一定要殺了你,哪怕是和你同歸於盡,你自己看著辦吧。」   吳慶國臉色更白了幾分,嘴唇也開始哆嗦,忍不住說:「怎……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怎麼會做到這種程度……」   「說說吧,誰要害你。」   「我……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吳慶國咽口唾沫,神色也變得焦急,絲毫不復先前的淡定,顫聲說:「是……是……沈溫玲,她是慧文高中同學。」   「沈溫玲?」蘇平挑眉,但其實並不意外。   雖然不明確動機,但滿足兇手條件的,幾人交際圈中確實只有沈溫玲一個人而已。   可就如他們想不明白沈溫玲的作案動機一樣,他們也想不明白沈溫玲為什麼要追殺吳慶國,而且能讓吳慶國怕成這樣。   於是荀牧便直接問:「她為什麼要殺你?」 第622章信息   「我也不知道啊,」吳慶國卻給了個超乎蘇平他們預料的回答:「我只知道她要殺我,就昨天,昨天她打電話給我的,說自己殺了慧文,接下來輪到我了……」   蘇平皺眉問道:「既然如此,你怎麼能確定兇手就是沈溫玲?」   「她說了很多關於我的事,這些事就連老叔都不知道,她能講出來,所以我能確定肯定是她。」   蘇平挑眉:「所以……她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輟學後不久,我包養過她……」吳慶國小心翼翼的說道:「她身材真的太完美了,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又不太瘦,剛剛好,玲瓏有致,偏偏身子骨還很軟,會的花樣特別多……   也不能說包養吧,那會兒我都離婚了,她也是單身,嚴格說應該算是正常交往才對。」   荀牧扶額。   「她現在在哪兒?」蘇平問道。   吳慶國縮著脖子嘟噥道:「警官你覺得她會把這種事情告訴我嗎?」   荀牧這會不但扶額,還順帶揉了揉太陽穴。   蘇平也愣了兩秒,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過了片刻,蘇平又皺眉說:「我們有個計劃,將嫌疑人給引出來,但需要你配合……」   「什麼?」吳慶國被嚇了一跳:「你們不會是想讓我當誘餌吧?不啊,我不幹啊,我拒絕!兇手要跟我同歸於盡,我要當了誘餌怕是她分分鐘就要弄死我……你們這麼做不人道!投訴,我要投訴!你們……」   「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在這瞎咧咧個什麼啊?叭叭了個叭叭還沒完了?」蘇平翻個白眼,冷冷的說道:「我的意思是說,我!我穿著你的衣服,扮演成你的模樣,引誘嫌疑人出來,聽明白了嗎?」   「呃……那我沒意見,但我要怎麼配合?」他眨眨眼睛。   同時荀牧猛地皺眉看了蘇平一眼,但也沒說什麼,只是眼睛合了一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說說你都有什麼小習慣小動作。」蘇平說道:「還有一些口頭禪之類。另外我和你的聲音差別挺大的,可能需要你佩戴上高採樣率的實時通訊設備,由你負責對外說話,到時候我就張個口比個唇形就好。」   「能有那樣的玩意兒?」吳慶國納悶道:「警官,我讀書還是蠻多的,你別誆騙我啊,要真有這樣的神器,拍電影的時候他們為什麼不用?念臺詞的時候還至於開口就一二三嗎?」   蘇平握拳,額頭上爆出一個『#』號。   見狀吳慶國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立刻改口:「我配合,保證全力配合!你們怎麼說我怎麼做。」   「我再問你。」蘇平哼一聲,又說:「從我們目前了解到的情況看……她去年就與你斷了聯繫吧?去年中元節,她最後給你打了一通電話,是不是?」   他點點頭,想了想,又主動補充說:「她跟我提分手的,說當年被我成熟的氣質給吸引了,但真的交往過後,發現這段感情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美好,我們倆之間存在著嚴重的代溝,繼續下去也是折磨,不如就此分手。」   荀牧好奇:「你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   「因為……」吳慶國扶額說:「雖然咱們確實可以算是正常交往吧,畢竟咱倆都單身,但實際上……就是包養啊,什麼交往哇,我供她吃住,一個月還給她萬把塊錢的。   這下好了,她忽然冒出一句分手,然後走了,跟我玩失蹤……這,這都啥跟啥啊,真以為咱們是情侶啦?   害,反正我當時都要氣爆炸了,在電話裡直接和她吵了起來,但她卻什麼都不管,就自顧自的說完了這段話,然後就掛了,我再打過去她又掛,接著打她乾脆直接關機。」   蘇平若有所思。   幾秒後荀牧接著問:「這一年來,她和你聯繫過嗎?」   「沒有,真的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還是昨天晚上才忽然給我電話的,我一開始都沒聽出來,她聲音有一點兒變化,比當年低沉了一些,但大體上還是那個聲音,我能記住。   一開始我還以為她後悔了離了我混不動了被這個社會給毒打了呢,所以想回到我身邊,我都準備好要奚落她兩句了,畢竟當年就這樣離開我心裡火也很大啊。   但沒想到她一開口就讓我冒了一身冷汗,先是說知道我幹了些什麼,說我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放過什麼的……   不過那會兒我還是沒想到她會殺人,以為她想勒索。剛想開口問她想做幹什麼要多少錢,可她又說什麼,別擔心她已經幫我把這個大麻煩給解決了。   我心裡就咯噔一聲,問她怎麼回事,什麼麻煩,她……」   咽了口唾沫,他抬起臉,陰森森的說道:「『你不是想把慧文給殺了嗎?呵呵,感謝我吧,我已經幫你動了手』……這是她的原話,語氣都一樣,可把我給嚇了一跳!」   蘇平又將這條線索給記下,說:「然後呢?」   「然後……」吳慶國咽口唾沫:「她讓我等著,說馬上就會輪到我。然後又話鋒一轉,很溫柔的跟我說了些當初跟我在一起時的往事。」   荀牧瞧了眼筆記本,問道:「當初她跟你在一起幾年?」   「我算算……她14年年初和我在一起的,19年年中離開,差不多五年半左右。」吳慶國說道。   蘇平接過話,問:「五年半,前前後後你總共給過她多少錢?」   「沒細數,但至少能有六十萬吧。」吳慶國說道:「她其實很省,基本不怎麼花錢,但她會管我要。我尋思著她這個檔次的姑娘,出去內啥一晚也得一兩千吧,可能還不止,一個月萬把塊倒也值當。」   蘇平和荀牧對視一眼,又同時將這條線索給記下。   隨後蘇平放下筆,思索了十來秒鐘,接著問:「你是給她現金,還是轉帳到銀行卡?又或者直接微信、某寶匯款?」   「微信啊,微信多方便的。」吳慶國說道。   「麻煩提供下她當時的微信號。」荀牧立刻說。   「記不住,在我手機上。」吳慶國搖頭,接著又試探著問:「不然你們把我的手機拿來我找找看?」 第623章上頭   吳慶國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的手機。   還附帶一個充電寶——他手機快沒電了。   翻了翻,吳慶國長呼口氣,說:「找到了,這個。」   隨後他將手機遞給蘇平。   蘇平先瞧了瞧微信號,又翻翻筆記本,確認是沈溫玲的微信無疑,只是這個微信已經一年沒登錄了。   接著蘇平試著進了她的朋友圈,結果發現沈溫玲朋友圈竟然沒設置隱藏,所有內容都可見——當然也可能某些動態特地屏蔽了吳慶國。   這一年中她朋友圈無任何動態——不過這也正常,畢竟都一年沒登錄了。   而一年前的內容都很正常,乍一眼看過去根本看不出問題。   想了想,蘇平又問:「你這一年試著聯繫過她嗎?」   「一開始聯繫過,但她一直不回我,我也就沒找她了。」吳慶國說道。   蘇平翻了下記錄,發現最後幾十條都是謾罵,但沈溫玲都沒回他,而且也沒找到紅色的感嘆號什麼的。   想了想,蘇平又將手機還給吳慶國,說:「再發條信息給沈溫玲。」   「啊?」吳慶國一愣,問道:「發什麼?」   「就問她在不在,然後附帶一句,你之前發的是什麼意思,就好了。」蘇平回道,想了想又補充說:「當然了,你也可以回一句我不會就這樣輕易的狗帶,都隨你。」   吳慶國臉一黑,然後乖乖照做。   當然狗帶那句他沒發。   發完後他將手機遞給蘇平,蘇平瞧了眼,並未看見紅色感嘆號,說明沈溫玲並沒有拉黑吳慶國。   當時打完那一通電話之後,沈溫玲很可能直接就把微信什麼的都卸載了。即使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卸載,估計也沒再繼續使用。   這一年的時間裡,凡是與她身份證號綁定的,或者說通過她的實名認證的帳號,她統統都沒再使用,包括手機。   「奇怪了,」蘇平忍不住再次嘀咕道:「這個沈溫玲究竟是怎麼做到完全不用身份證熬過一年時間的?旁的姑且不說,年初疫情管控的那麼嚴格,沒有身份證她怎麼挨過去的?」   這話聲音非常小,只有荀牧聽見了,就連坐在對面的吳慶國都沒聽清。   荀牧搖搖頭,隨後又問了吳慶國幾個問題。   可惜他雖然相當配合,但了解的情況其實也並不多,所以不一會兒就結束了審訊。   出了審訊室,荀牧便問:「這人,送回留置室還是直接押解到看守所?」   「先送回留置室吧,說不定還要找他。」蘇平說道,隨後聽見開門聲,立刻轉頭看去,就見松哥和祁淵從隔壁房間走了出來。   打了聲招呼,祁淵就嘆口氣說:「沒想到,本來還以為能有重要突破,結果……就這?」   蘇平聳聳肩:「最終還是回到了沈溫玲身上,也證明了咱們先前的猜測並沒有錯,沈溫玲就是兇手,但是……」   荀牧嘆口氣,接過話說:「很尷尬的問題就是,截止目前,我們仍舊沒有找到沈溫玲。」   蘇平舉起筆記本,仔仔細細瞧了幾眼,問道:「會不會是因為這傢伙整容了?否則沒理由這麼大的排查範圍都根本見不到人。   而且吳慶國不也說了嗎,他五年間前前後後應該給了她有六十萬,而她又不怎麼用錢,即使需要通過化妝護膚和穿搭等方式持續吸引吳慶國,也耗費不了太多錢。   保守估計她離開的時候,手上至少能有四五十萬吧?這些錢要大整估計不太夠,但要調整下容貌變成另一個人倒是不難。」   「你別說,還真有這種可能。」荀牧錘了下自己掌心,立刻說:「而且先前平寬搗毀有組織犯罪集團的那次行動也表明,很多辦假證的可以根據目標客戶的樣貌來選擇樣貌特徵相對接近的人的身份證,將它複製出來。」   松哥也眼前一亮,說道:「那麼只需要沈溫玲整容後去找辦假證的人辦一個身份證,她自己的身份證就無用武之地了,而我們始終找不到她也正常。」   祁淵眨眨眼睛,問道:「那……我們要怎麼確定沈溫玲現在的模樣?難不成得把一定範圍內的辦假證的人都給抓了一個個問過去麼?   那如果沈溫玲是在西南那邊解決的證件問題,又該怎麼辦?我想他們就算願意配合我們,但如此吃力不討好,工作量巨大的事兒,他們十有八九不會去幹,最後還是不了了之,畢竟又不是他們那出的案子……」   這話一出,三人都不由得嘆了口氣。   片刻後,蘇平抬頭說:「只能用誘餌計劃把他給引出來了。」   「不行!」荀牧立刻說道:「剛剛在審訊室裡就想說你,給你個面子才忍住了沒說,現在……總之用誘餌可以,但誘餌不能是你!」   「為什麼?」蘇平笑道:「怕危險麼?那總得有人去的,換誰不危險?」   「你身體素質已經不行了。」荀牧皺眉。   「噢?」蘇平挑眉:「來來來,咱比劃比劃,別看我腳跛了,但……讓你一隻手我都能把你給放倒了。兇手不過一個小女生,你還怕我真鬥不過她?」   「嘖,」荀牧翻個白眼:「拳腳功夫好有啥子用?像什麼防狼噴霧啊,電棍啊甚至短管獵槍什麼的,猝不及防下分分鐘就能把你給放倒。虧你曾經還是軍人呢,這道理都能不懂麼?」   說著他一擺手讓蘇平閉嘴別搶白,才接著說:「支隊裡除了你之外確實沒有身材特徵方面更接近吳慶國的了,但……我們可以像特警隊甚至武警兄弟請求支援,借幾個人。」   「得了吧,自己能完成的任務,非要讓別人來冒險,這種事我幹不來。」蘇平擺擺手說道:   「最討厭你們這種思想,大家都是娘生爹養的,都有家人朋友,咋,就我的命金貴別人的命就賤啊?嘴上叫著兄弟兄弟,關鍵時候就拿來擋槍啊?你自己說說,合適嗎?」   「嘖,你扯哪去了?」荀牧無奈道:「什麼金貴什麼賤的?哪有你說的那麼不堪,只不過專業的事兒咱就交給專業的人去做不好嗎?老蘇,聽我的,冷靜,冷靜下來,這事兒千萬別上頭。」 第624章誘餌   「我知道,我懂。」蘇平盯著荀牧說道:「這方面我了解,我有經驗,我就是你說的專業的人,交給我你儘管放心!」   荀牧眉頭擰的更深了些,瞧著蘇平的雙眼中充滿著無奈,過了好一會兒才無奈的說道:「老蘇,這種時候,你跟我倔什麼呢?」   蘇平抿抿嘴,回了一句:「是啊,都這種時候了,你又跟我倔什麼?」   「嘖。」荀牧無奈。   祁淵和松哥面面廝覷,有心想勸,但又不知該怎麼說起,感覺根本插不上話。   最終,荀牧拗不過蘇平,只得同意,但卻提出他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必須穿著凱夫拉軟質防彈衣的同時,裡頭還得再加一件防刺服。   要不是蘇平堅決反對且說的有理有據,荀牧都想強逼他穿上陶瓷裝甲板防彈衣……   荀牧又請了專業的化妝師,儘量將蘇平打扮的更接近吳慶國一些,再戴個口罩,基本能保證哪怕熟悉吳慶國的人離得稍遠些也難以看出端倪來了。   至少叔川向第一眼就沒看出來。   在蘇平接受化妝的同時,荀牧也給老海打了個電話,得知他們已再次詢問過叔如常,不過考慮到叔如常此刻的狀態,並沒有向他透露真相。   而叔如常了解的情況著實太少,就連吳慧文與沈溫玲的關係都不清楚,基本屬於一問三不知,其實沒有太多問詢價值。   於是荀牧便讓他們撤回,只通知叔如常的爺爺過來一趟照顧他——他爺爺也在餘橋養老,距離武警醫院並不遠,過去一趟不算麻煩。   接著荀牧又「攔截」下叔川向,決定暫不將他押解去看守所,因為接下來的行動還需要他稍作配合。   於是,審訊室內,荀牧又見到了叔川向,然後開門見山道明來意。   「配合蘇警官,將兇手給騙出來麼……」叔川向嘀咕兩聲,然後就很乾脆的點頭說:「行,沒問題我同意了。」   荀牧嚴肅的說道:「叔川向,我得提醒你,雖然兇手的首要目標是吳慶國,但她未必不會對你動手,配合我們的行動有著相當的危險,你最好考慮清楚了。」   「放心,我考慮的很清楚。」叔川向面帶微笑:「只要能徹底解決掉這個隱患,保證老吳的生命安全,我冒點險又算得了什麼?   更何況主要風險都被你們給承擔了,雖說這也是你們的職責,但……你們都能為了這麼個陌生人甘冒奇險,我難道還會退縮不成?   畢竟就算你們抓不住兇手,其實也沒實質性的損失,頂多績效考核成績差些或者被上頭批評罷了,但對我們來說……」   頓了頓,他呵呵一笑,又接著說:「其實我挺怕死的,但我更怕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下去,無依無靠……好不容易有了個能交心的朋友,我不想就這樣丟了。」   接著他再次頓了兩秒,看向荀牧,嘴角微微揚起,反問道:「沒看錯的話,如果那位蘇警官出了事,你也會不管不顧的吧?」   荀牧沒回答,只認真的說:「既然如此,請你做好準備,稍後我們會安排你接出『吳慶國』,一塊離開刑偵支隊。」   「沒問題。」叔川向頷首,答應的很是乾脆。   但緊跟著他眉頭又擰了起來,臉上浮現出些許遲疑之色。   荀牧濃眉輕挑:「怎麼?後悔了?沒關係,我可以理解,現在後悔也來得及。」   「不是。」叔川向搖頭說:「我只是在想,這麼淺顯的局,兇手還真能上當不成?那她未免也太蠢了些吧……」   「我們也沒把握,只是盡力一試。」荀牧輕嘆口氣,搖頭說:「希望兇手的動機足夠強烈、足夠緊迫,哪怕明知大概率是陷阱也不得不拼死一搏吧。   但說實話,另一方面,我又希望她看穿了這一切,而選擇觀望,並不對你們動手,這樣我的兄弟也能少承擔些風險。」   「我理解。」叔川向抿抿嘴:「但我恰與你相反,我希望她能被衝昏了頭直接動手。」   「我也理解。」荀牧輕笑,與叔川向找到了共同語言。   「呵呵,」叔川向砸吧砸吧嘴,說:「看樣子我倆的訴求要真想達成一致的話,只有一種可能了,就是那娘們直接衝進支隊發瘋。」   「那不現實。」荀牧擺擺手:「再蠢的人,也多少有點兒腦子。何況兇手瞧上去並不蠢,至少智商是正常的。」   「也是。」叔川向嗯一聲,又問:「那麼什麼時候行動?」   「等我消息。」荀牧起身,想了想,又從口袋中摸出一包煙,連帶著打火機一塊兒遞給叔川向。   叔川向接過,立刻取出一根煙叼在嘴裡點上,同時問道:「怎麼,這是你給我的報酬?」   「個人對你的一點兒感謝吧,感謝你能配合我們。」荀牧認真的說:「如果你有什麼其他方面的需要,儘管說,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範圍內,我會儘量幫你。當然,只代表我個人。」   「不必了。」叔川向微笑:「我不是為了幫你,是為了幫我兄弟。」   說著,他舉起手上的煙說道:「這個就已經夠了。」   見狀荀牧也沒多說什麼,只留下一句有需要通知他,便徑直離開了這間審訊室。   叔川向也沒再吭聲,坐在原地默默的抽著煙。   幾分鐘後,一根煙抽完,他手一松,菸頭便落在地上,隨後抬腳踩滅,又摸出一根來,同樣叼在嘴裡點上,狠狠的吸了口,又憋了好一會兒氣,才吐出一團已十分淺淡的煙霧。   就像他自己說的,他同樣也怕死。   但有些時候,他不得不逼著自己克服恐懼。   又幾分鐘,他再次鬆手,踩滅菸頭……   另一頭,隔著單向玻璃,荀牧靜靜的看著叔川向,看了二十分鐘,看他抽完了七根煙,在那劇烈咳嗽,咳的眼淚都出來了,才搖搖頭,嘆口氣,轉身離開。   走出監督室,他又嘆口氣,拿起對講機,吩咐人給叔川向倒一杯水。   爾後他嘆了第三口氣,邁開腿迅速走向電梯間,找蘇平去了。   剛到重慶,明兒還要早起搬家,估計沒有第二更了,抱歉。   儘量保持穩定更新吧,保證每天都有更,但更多少就不好說了,等穩定下來後再努力加更。   感謝各位的支持,晚安。 第625章跟蹤   一個半鍾後,打扮成吳慶國模樣的蘇平,和叔川向一塊兒走出支隊大樓,兩人勾肩搭背,交頭接耳,一瞧關係就鐵的不得了。   乍一看到帶著口罩的蘇平的時候,叔川向都沒第一時間發現他不是蘇慶國來,可以說化妝師的技術是相當了不得了。   很快兩人就上了車,隨後叔川向立刻壓低聲音問道:「蘇警官,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你和吳慶國名下有沒有那種,相對偏僻的類似於倉庫的產業?」蘇平問道。   「沒有啊,」叔川向皺眉說道:「我開棋牌室的,要那玩意兒幹啥子?」   「那你現在有了,記得是你名下的,」蘇平嚴肅的說道:「位於東市區郊外。你有意進軍口罩製造行業,所以租下了這麼個倉庫臨時囤積口罩,明白了嗎?」   叔川向不明就裡,不明白蘇平有什麼目的,但字面意思聽得懂,便立刻點頭說道:「成,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蘇平滿意的說一句,緊接著又補充說:「對了,記住做戲一定要做全套,從現在起到兇手落網止,不論何時何地你都不能再叫我警官,得叫我老吳。」   「好,」叔川向立刻答應:「從現在起,你在我眼裡就是老吳本人了。」   蘇平回一句嗯,然後說:「那開車吧,我告訴你怎麼走。首先去東部汽車客運站怎麼開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叔川向說:「那我先朝那開過去?」   「可以,不過路上注意安全,」蘇平說:「車禍同樣是殺人手法之一,警惕兇手刻意製造車禍的可能。如果有陌生車輛忽然挨進你你就要放心了。」   「放心吧老吳,」叔川向卻毫不在意,樂呵呵地說道:「你忘了嗎,當年在部隊裡頭我可是精英駕駛員啊,這些年技術也一點都沒忘,愛的就還是越野,那小妮子還能撞得過我?」   蘇平挑眉:「這車改裝過?」   「嗯,不過都是正規的改裝,加強防滾、防碰撞和防震等安全方面的,當然性能方面也做了一定的改裝,都備過案的,絕對正規合法根本不怕查。」   「噢?」蘇平雙眼立刻迸射出濃厚的興趣,立刻就接話問道:「你這張車改裝一共花了多少錢?」   「不算太貴,太好的我也燒不起,不過基本能保證夠用了。」叔川向嘴角揚起。   很明顯,他雖然嘴上說的謙遜,但其實心裡滿滿都是自豪,傾訴欲都寫在了臉上。   但蘇平偏偏不當這個捧哏,讓他很難受,過了十幾秒後只好自己嘟噥道:「保守估計應該在七八十萬左右吧。」   「自己買零件找人改裝的?」蘇平又來了興趣,問道:「還是直接找改車店全包?」   「當然是自己找官方買零件,」叔川向立刻說:「直接找改車店全包的話水太深了,難保偷工減料,花一百萬結果人直接砍一刀,給你三四十萬甚至更少質量更差的零配件。   自己買零件就不一樣了,只要了解清楚,找到靠譜渠道,東西到手後再找熟人裝配,給點人工費就好。不過也要擔心人家宰熟甚至悄悄換你偷你零件,還是要在場上看著才行。   警官……咳咳,老吳你攢電腦嗎?你要攢過的話應該也懂才對,一樣的道理,直接買整機那簡直坑炸了,水巨深,不如自己了解過後再找大神幫你參謀參謀,列個清單買好零配件來整的好,放心而且划算。」   蘇平輕輕點頭:「倒是整過,就像你說的當時想買整機,我女兒給我否了,然後找大神弄了清單買好配件,然後花五十塊錢找人裝配了。」   叔川向面露微笑:「你對改車也有興趣?」   「感興趣,很多男人應該都喜歡車的吧?」蘇平也揚起嘴角,接著又意識到叔川向看不到,畢竟自己戴著口罩,便又笑出聲呵了兩下,接著又頗為無奈的搖搖頭,說:   「可惜貴啊,不是我玩得起的。羨慕你們這樣自己創業的人,身家豐厚,積蓄不少,自由很多,你跟你那兄弟手頭都有幾百萬存款了。搞棋牌室這麼賺錢的嗎?」   「也沒有多賺,主要我們倆都有副業,炒炒股玩玩基金,早些年利好的時候賺了點,年初黃金也賺了不少。」叔川向撇撇嘴。   跟著他又長嘆口氣,說:「再說了,羨慕什麼啊,我馬上都要坐牢了。」   蘇平沉默沒接話,只拉開口罩點了根煙。   原本稍有些活躍的氣氛再次凝固了下來。   十分鐘後,他瞥一眼後視鏡,淡淡的說到:「前邊路口左轉,再下一個路口右轉。」   「兜圈子?」叔川向反應不慢,立刻問道:「有人跟蹤麼?」   隨後他瞥了眼後視鏡,神色瞭然:「是那輛銀灰色的海馬吧?」   他畢竟三十年前是部隊駕駛員,學過點偵查與反偵查的技巧,即使退伍復員後再沒用上過,這方面多少還是比尋常人要強許多,有了蘇平提醒之後,倒也不難鎖定目標。   「嗯,」果不其然,蘇平立刻就點頭說:「應該是它,跟了我們三個路口了,再試試,如果還跟那基本能確定這車肯定有問題。」   「好,我懂了。」叔川向表示配合,變打了轉向燈提前變道,還不時的瞥一眼後視鏡,觀察那輛海馬,心中暗暗戒備,這樣就算司機想不開忽然撞上來他也能迅速做出反應。   瞥了幾眼他還問道:「如果能確定這車有問題的話,是不是就能不大費周章直接動手把人拿下了?」   「很遺憾,恐怕不能,」蘇平搖頭說:「我們的目標是沈溫玲,一個女人,而後邊那輛車,司機是男的,副駕駛和後排都沒坐人。   也就是說,他不是我們的直接目標,可能是目標找的幫手,還是得繼續計劃把目標引出來才行。」   叔川向皺眉,忍不住又盯向後視鏡。   「別盯了,我看著呢,你注意看路盯著前頭別出事了。」蘇平見狀提醒道。   他只好嗯一聲,強行挪開目光看著前邊,雖然難免有些心不在焉,但無疑還是比死死盯著後視鏡安全的多。 第626章確認   「說好的老司機,怎麼這會兒這麼新手?」蘇平再次開口提醒道:「放心吧,既然人已經暴露,咱們基本就能確定安全了,淡定些就是。」   叔川向嗯一聲,又做了幾組深呼吸,不斷提醒自己要冷靜,倒也多少有點兒效果,不像先前那麼呆滯僵硬了。   見狀蘇平也鬆了口氣,他真怕最後沒傷在目標手裡,卻死在車禍上。   雖然叔川向保證過自己技術給力,可真發生車禍誰又說得準?再說就他現在那狀態,技術還能發揮幾成?怕是都來不及反應就撞上了。   隨後蘇平繼續盯著後邊那張海馬車。   目測車距倒是不近,想來作為幫手對方頂了天應當也只是幫忙盯著叔川向和蘇平而已,不可能瘋狂到豁出命去硬撞上來。   這讓蘇平再次鬆了口氣。   很快到了路口,正好左拐亮著綠燈,且綠燈已經開始閃爍,倒計時沒幾秒了。   叔川向倒也果斷,直接打轉向燈一腳油門衝了出去直接左拐。   而此時後頭那輛海馬也驟然加速,但畢竟慢了一步,當他衝到停止線上時已經跳黃燈了,但他同樣果斷無比,直接闖了黃燈追上來。   「能確定了,」蘇平輕哼一聲,說到:「這傢伙有問題,在跟蹤我們……未免引起他太大的戒備心,接下來不用再搞小動作試探,直接往東部客運站走吧,快到地方的時候我再通知你該怎麼走。」   「行。」叔川向應到,便專心致志的開車了。   蘇平也不再與他閒聊,只一面留意著路況,一面時不時瞥後方兩眼。   東城區距離支隊並不遠,七八公裡的樣子,但這會兒正是上下班高峰期,路上略堵,恐怕沒有半個鐘到不了。   「老吳,」等紅燈時,叔川向忽然再次開口問道:「咱要不要開慢點兒,現在車多,後邊那傢伙沒什麼經驗的樣子,別讓他跟丟了。」   顯然冷靜下來後叔川向也發現暴露的對手比隱藏在暗中的毒蛇更危險,所以這會兒反倒擔心嫌疑人會跟丟了。   「不必,」蘇平卻說:「紅綠燈路口你注意著點時間就好,其他方面不用太在意,就和你正常開車一致就行。」   說完,他掏出手機看了兩眼,又笑著補充說:「特警支隊的兄弟也已經就緒,隱藏在暗處配合我們的行動,萬無一失了,放心吧。」   叔川向瞭然的應一聲,更加放鬆,車也開的愈發平穩了。   二十分鐘後,東三環快速路上,蘇平抬頭看了眼路標,說:「前邊大概兩公裡,曹家壩出口下三環,然後直行。」   「好嘞!」叔川向回應道,緊跟著他看了眼後視鏡,又忍不住吐槽說:「後邊跟蹤咱們的傢伙,怪外行啊。」   「嗯,」蘇平點頭說:「跟蹤普通人其實也足夠了,車距保持的不遠不近,加上海馬車的保有率也挺高的,路上這車不少,所以除非警惕性特別強,否則在這種車多路擠的時候估計也留意不到這種事兒。」   「也是啊,」叔川向倒也認同這話:「要不是你跟我講了聲,我特地留意著那車,還真不一定能發現,主要平時也壓根不會往這方面想,不會注意到這些。」   蘇平嗯一聲,此時車已經直行通過了第一個路口,他便又說:「下一個路口直行然後調頭,緊跟著右轉。」   「就是左轉唄,不過那個路口不允許左拐是吧?」叔川向問道。   蘇平嗯一聲。   「得嘞!」叔川向立刻照做。   又幾分鐘,他倆很快出了三環。而餘橋經濟發展情況一般,屬於很普通的二三線城市,出了三環就是郊區了,地廣人稀,屬於種植區,個別輕工廠也建在這一片郊區帶上。   蘇平的目的地,那間小倉庫也在這兒,隸屬於便衣支隊下邊的某位線人所有,蘇平跑了好些關係才得知此處,並將它暫時借了過來。   小倉庫位於山虎輕工業園邊上,省道旁邊,面積不算大,四百平不到點,平時都租給園區裡的小微工廠零時上下貨用,所以這會兒蘇平臨時徵用問題也不大,不至於讓便衣隊的那位線人暴露。   遠遠看見這倉庫的時候,蘇平立刻瞥了眼後視鏡,目測一下距離,說:「後車距離咱們大約兩百米左右,這個距離不算安全,等會兒下車注意點,一下車立刻找掩體躲著點。」   「啊?」叔川向愣了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蘇平輕聲說:「對方有可能趁我們下車的時候撞過來,雖然概率不大,但也不可不防。」   叔川向張了張嘴:「不至於吧?不是說他只是幫手嗎?沒理由這麼瘋狂吧?跟著我們到了目的地也就差不多了,哪可能真的為了幫忙背上人命官司?」   「難說,」蘇平搖頭說道:「萬一是買兇殺人呢?別以為僱來的兇手就多專業,也有不少自認為走投無路的傻缺門外漢、愣頭青。   但命是自己的,咱們輸不起,所以再怎麼小心也不為過,你覺得呢?」   叔川向深以為然,立刻連連點頭,同時原本放鬆的身子也緩緩緊繃了起來。   幾秒鐘後他說:「不行,照著這樣的速度,只有兩百米距離,我們可能沒多少時間躲,如果他不減速甚至看我們下車直接踩油門的話我們最多只有十秒鐘。」   「停穩後直接拉起手剎,然後迅速開門下車往倉庫裡跑,倉庫小門是開著的,十秒鐘夠用了。」蘇平沉聲說道:「不用拔鑰匙,附近已經有同事蹲點布控,不會讓你車被偷的。現在就先把安全帶解了,好爭取時間!」   「成。」叔川向應一聲,右手立刻摸到安全帶卡扣上將它解開。   蘇平則深吸口氣,臉色嚴肅無比。   他的腿腳不太利索,跑起來說不定會露出破綻,而且跑不太快,十秒鐘,有點兒不太夠用。況且臨近停車點的時候肯定要減速,他們未必能有十秒時間,可能只有三五秒。   只希望,這傢伙能別那麼瘋狂了。   僅僅只是幫手的話,應該不至於才對……   地鐵上用手機敲出了這章emmmm……   其實上一章也是…… 第627章逮捕   兩分鐘後,叔川向猛踩剎車,將車停在小倉庫旁邊,隨後一拉手剎,立刻踢開車門滾下車去。   蘇平同樣如此,但一下車,他就險些崴了腳,眉頭大皺。   更要命的是,他抬頭一看,發現後邊跟上來那輛車竟真的一點兒要剎車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速度越來越快,似乎是踩死了油門……   「該死……」他暗罵一句,著實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會真的做出這種選擇。   「預計三秒鐘後會撞上來,這兒距離鐵皮門也就三五米,頂得住。」蘇平顧不得那麼多,迅速四處瞥一眼發現還來得及後,就趕緊咬牙往倉庫打開的小門跑去。   但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叔川向竟連根帶爬跑到了蘇平旁邊,用肩膀駕著蘇平的手帶著他迅速往小門跑去,不一會兒就鑽入其中,然後迅速帶著蘇平往倉庫深處跑。   下一瞬,兩人只聽轟隆一聲巨響,身後那輛海馬竟然直接撞破了捲簾門衝到小倉庫裡。   「艹!分頭跑,找掩體!」蘇平大驚失色,趕忙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隨後立馬轉身,抬起那條瘸腿,單腳跳著往另一邊跑去,險險的躲開了撞過來的車子。   別說,他這般單腳跳著走,速度竟然也不慢……   「臥槽,往哪裡跑啊!這倉庫都是紙箱子攔不住車啊!」這時叔川向又忍不住大聲叫道。   蘇平皺眉停下,再一看那海馬車已經停了下來,此刻正在倒車繼續往自己撞過來……   「該死!」蘇平咬咬牙,猛地掏出槍大聲喊道:「停下!」   然而那車卻根本不為所動,蘇平只能趕忙開了保險,子彈上膛,迅速開了兩槍。   那司機還知道怕,趕緊往一邊閃躲避開,結果帶歪了方向盤,車子屁股一歪朝著另一頭轉去,蘇平便趕忙單腳跳著遠離那車,然後繼續抬槍,咬咬牙一連開了六七槍,將車的後視鏡與前擋風玻璃統統打碎,同時大喊道:   「警察!別動!立刻下車投降!」   這司機比想像中要來的瘋狂的多,他也顧不得再繼續釣魚什麼的了,趕緊先將這人給控制住才是真的。   而與此同時,埋伏在倉庫之中的特警們聽到槍響,也再顧不得什麼,紛紛持槍跳了出來將車包圍住。   然而這車的駕駛員竟然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反而一直踩著油門,似乎打算燒胎起步一股腦撞死蘇平。   砰!砰!!砰!!!   關鍵時候,接連三聲槍響,車左右前輪與右後輪應聲而破,卻是三名狙擊手同時開槍。   同時有特警飛快的衝到門邊,砰的一槍打碎了副駕駛室的擋風玻璃,隨後閃電般探出手將車門給打開了,並迅速後退。   他的搭檔戰友則迅速撲上前一拳打在了那駕駛員身上,隨後迅速解開這歹徒的安全帶,並打開駕駛室車門。   又有名特警兩個箭步衝上前,強行將他從駕駛室上揪了下來,一把砸在地上,隨後以膝蓋頂著他後腰,飛速將他雙手反剪銬上,這才將又揪著他衣服後領把他抓了起來,隨後抬起掛在胸前的槍,槍口抵著他後腦勺,厲聲喝道:   「老實點,別動!」   說時遲,那時快,幾名特警配合默契,這一系列動作下來總耗時也不過才十秒左右罷了,且大頭都耗費在將他揪下來銬手銬上,而實際從打破副駕駛玻璃到將第三名特警把歹徒從車上拉下來只耗費了三四秒而已。   所以此時此刻,那歹徒帶血的臉上,還寫滿了懵逼和茫然,整一副「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做什麼」的表情。   叔川向同樣一臉懵,嘴巴長得老大,仿佛能塞進去一個拳頭。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咽了口唾沫說:「退伍三十年,咱們國家的力量已經強到這種程度了嗎……」   「術業有專攻罷了,特警們平時接受的就是這方面的訓練。」蘇平輕聲說道,拍拍他肩膀,便瘸著腿走到特警邊上,摘下口罩和帽子,隨後蹲下身盯著被控制住的,一臉懵逼的匪徒,淡淡的說道:   「我,餘橋公安刑偵支隊副隊長,蘇平。」   「你……你不是吳慶國?」那人瞪大了雙眼,忍不住說了句,但出口的卻是略偏向中性的女聲。   聽了這聲音,蘇平微微一愣,若有所思,隨後又故作淡定的說道:「從我開槍的那一刻你就應該猜到了。我們再怎麼著也不會讓作為犯罪嫌疑人的誘餌持槍。更何況,你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我們也不可能再真的那他作誘餌。」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那人卻傻了一樣,不停的嘀咕著這句話。   蘇平抿抿嘴,靈機一動,忽然哼一聲,冷冷的說:「沈溫玲,如今被咱們抓了現行,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隨你們吧,死就死吧……」那人喃喃道:「要殺要剮,愛咋咋。可是,你怎麼能不是他?」   蘇平猛一握拳,然後冷哼一聲,重新站了起來。   但他心跳卻加速了不少……   這個男人,眼前妄圖開車撞死他的男人,竟然真的是沈溫玲!   蘇平原本只是想,這人如果真的只是沈溫玲的幫手的話,沒有理由做出這麼瘋狂的舉動,再加上他聲音偏女性化,於是就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只是沒想到竟然直接叫蘇平猜中了。   可沈溫玲這副模樣難不成也是化妝的結果麼?如果是的話,這化妝技術未免太可怕了些。   絕對無愧四大邪術之一的名頭。   只是化妝真的能做到這種程度麼?   荀牧招來給蘇平化妝的人已經相當有能耐了,最終卻也只能畫個五六分相似,還得靠著口罩和帽子的遮掩,才能在吳慶國不在,沒有才考對象的情況下勉強讓叔川向看不出破綻來。   可這傢伙已經完全變了個人了,不僅僅是膚色什麼的,就連五官都和照片中的沈溫玲有著極大的不同。   這真的是化妝能做到的?   更別說她這會兒糊了一臉的血,也沒見臉上的妝容被抹去,很顯然這會兒她是『素顏』狀態。   「難不成,是整容?刻意把自己整成男人麼?」蘇平若有所思。   正想到這兒,倉庫外頭忽然響起了尖銳的剎車聲,接著就瞧見車門被人一腳踹開,荀牧從上邊跳了下來,然後迅速衝進倉庫裡頭。   跑了幾步後,他趕忙立定敬了個禮,對幾名特警衷心的感謝幾句,這才看向蘇平,問道:「怎麼樣,沒受傷吧?」   「崴了下腳,別的事沒有,放心吧。」蘇平露出微笑輕聲說道。   「哦。」荀牧淡淡的應了一句,又看向被特警押著的沈溫玲,說:「他就是這次的主謀?」   「嗯,而且,他就是沈溫玲。」蘇平又說。   荀牧又淡淡的「哦」了一句,對特警們說聲辛苦,然後完成交接工作,讓人把沈溫玲押回去,又堆起笑容對各個特警再次道謝並說回頭請他們吃飯,才終於轉過身,然後板起臉說道:「收隊!」   蘇平眨眨眼睛,發現荀牧有些不大對勁。   於是他又強拖著瘸腿走到荀牧邊上,說:「老荀,你就不問問現場到底啥情況?」   「大概看到了。」荀牧面無表情的說:「具體的回頭再看看大家的執法記錄儀就能知道個七七八八。」   蘇平再次眨眼,又問:「你不好奇我怎麼知道他就是沈溫玲的?」   「我自己可以問。」荀牧別過頭去。   「嘿,」蘇平終於確定了一件事兒,戳戳荀牧的胳膊:「生氣了?」   「別碰我!」荀牧一躲,隨後哼了一聲:「我生什麼氣?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咕嘟……」邊上祁淵一口茶水直接咽進了肚子裡,險些被嗆住,一瞬間食管劇痛無比,臉都憋紅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勁來,忍不住又瞥了眼蘇平和荀牧兩人。   他著實沒想到荀牧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咳咳咳……   默默的伸手插進口袋,他有點兒想把手機給摸出來,但這會兒荀牧貌似真在氣頭上,萬一被發現的話恐怕得出事兒。   所以他果斷慫了,只有意無意的拿執法記錄儀的鏡頭對著他們倆。   反正都是拍視頻,用啥設備無所謂了呵呵呵……   荀牧故作冷淡的回了幾句,又見蘇平疼的滿頭冷汗,終於忍不住放慢了腳步,自然而然的將他胳膊勾在自己肩膀上,然後無奈的說:「你看看你,叫你別逞能,專業的事兒交給專業的人做,你非不聽,非說自己專業……   這下好啦,受傷了吧!要不是特警隊的兄弟給力,外加這沈溫玲還蠻外行的,這才被一下控制住,否則怕是咱們全支隊人都得上你家吃飯了!」   蘇平傻樂,說:「這不是沒啥事嘛,你就是瞎擔心。」   「我瞎擔心?好好好,這天沒法聊了,以後你愛咋咋我不管了行吧!」荀牧翻個白眼。   「好啊好啊,最受不了你成天在那逼逼叨逼逼叨,幹點正事兒整的我十惡不赦似的,成天娘們唧唧惹人煩……」   「臥槽狗逼老蘇你他娘去死吧!」荀牧罵了一句,險些沒忍住直接把他扔在這地上。   不遠處的祁淵忍俊不禁,隨後回過頭,瞥了眼不遠處的松哥。   松哥恰好也收回目光瞧向他,然後兩人同時發出會心的微笑。   來自前線嗑CP的兩人的深厚默契,彼此心照不宣。   「腿沒事吧?」荀牧問道:「要不要我幫你請個假?」   「不用不用,就扭了一下,很快就好了。」蘇平說道,然後迅速轉移話題說:「說起來,這一屆特警隊的兄弟還真了不得嘿,當時你不在現場沒看到,哇那配合,那默契,那行雲流水的一套動作,太颯太燃了。   可惜我年紀實在大了,不然吶,我非得……」   「非得你麻痺。」荀牧今天嘴裡髒話不少,像是吃了火藥桶一樣,直接罵道:「你踏馬就是不服老,多大人了還跟個小孩一樣。狗老蘇,上點心吧,就算你心還沒老,你身子吃得消這麼折騰麼?」   蘇平又顧左右而言他:「那個……」   荀牧翻個白眼,懶得跟他吵了。   ……   半個鐘後,一行人回到支隊,且凃仲鑫抽空給蘇平看了下腿,擦了點跌打酒,就繼續忙屍檢去了。   隨後荀牧喊上祁淵走進審訊室訊問沈溫玲,其他人則在隔壁間看著。   這會兒沈溫玲已經多少恢復了點狀態,但整個人還是顯得十分消沉,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荀牧和祁淵兩人坐下的時候,她才抬頭看了一眼,說:「不用問了,我不後悔。或者應該說的話,我後悔沒做好詳盡的計劃,我應該先坐等吳慶國把他女兒給殺了,再把吳慶國給幹掉的。   也都怪我,人心不足蛇吞象,既想著殺了他們父女倆,又不想真的把自己給搭進去。結果最終,顧不得此,還失了彼,自己被你們給抓了,人卻沒能殺掉。」   荀牧平靜的問道:「你和他們父女倆究竟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竟然讓你不惜這樣機關算盡,甚至做好了和吳慶國同歸於盡的打算?」   「呵呵,」沈溫玲嘴角揚起:「我不告訴你們,你們能拿我怎麼樣?呵,我就不說,反正我沒打算活了,你們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吧!」   祁淵眉頭一皺。   這時沈溫玲又說:「要我招,可以,把吳慶國逮過來,讓我弄死他,我立刻說!否則……你們阻止我復仇,間接幫了吳慶國,咱們就算是站在對立面上了,我為什麼要配合你們?」   「……」祁淵微微抿嘴,感覺這傢伙病的不清。   或者說她已經完全瘋狂了,為了復仇,什麼都不管不顧。   這時沈溫玲又冷笑著說:「我勸你們最好考慮清楚,我的時間不多了。」   荀牧挑眉:「時間不多了是幾個意思?」   「我服了藥,用了點手段不讓它立刻和我的胃腸道接觸,但算算時間,應該也快了。」沈溫玲十指交叉,身子後仰,得意的說:「百草枯,聽說過不?我死定了,哈哈哈……」   「百草……!」荀牧臉色驟變,猛地站起身,吼道:「控制嫌疑人!立刻通知老凃,準備給她洗胃!」 第628章中毒   沈溫玲很快就被按住,但她卻絲毫不慌,也不掙扎,只說:「別做無謂的掙扎了,我隨時可能會死,與其給我洗胃,不如把吳慶國給老娘送過來,讓我宰了,然後我乖乖配合你們,交待一切。   否則,大不了就是死唄,死之前能噁心噁心你們也算不虧。」   荀牧和祁淵都沒搭理她。別的不說,他們不可能為了救這個女人的命而犧牲另一人,即使另一個傢伙也是犯罪嫌疑人。   凃仲鑫很快趕來審訊室,二話不說就往沈溫玲嘴裡塞了個軟棒棒,不停的按壓、刺激她的舌根以催吐。   這法子很有效,不一會兒沈溫玲就開始不停的乾嘔了起來,眼淚都忍不住流了出來,接著隨著凃仲鑫將棒子拔出,她立刻哇的一聲吐出了一攤黃水。   刺鼻的酸腐味瞬間彌散開來,讓祁淵微微皺眉,但他對各式各樣的惡臭也算有了點抵抗力了,倒沒有太大的不適。   「沒用的。」沈溫玲痛苦的說道:「好幾個鍾了,那玩意兒估計已經到了腸子裡,催吐是吐不出來的。」   凃仲鑫抿抿嘴,看向荀牧,說道:「送醫院吧,或許還有得救。」   荀牧皺眉,隨後點點頭,招呼人把沈溫玲押送上警車,並直接給武警醫院急救部打了電話讓他們做好接受準備。   隨後一幹刑警與凃仲鑫一塊兒上車,也往醫院趕去。   路上,祁淵忍不住問道:「荀隊、凃主任,你們說這個叫沈溫玲的,真的吞了百草枯?那玩意兒可是劇毒,沾了量達到了基本就意味著死定了,送醫急救也只能拖延一陣子,讓中毒者有時間好好後悔好好掙扎而已……」   「這種事她沒必要開玩笑,當然也不排除故意嚇唬我們的可能。」荀牧面色嚴峻,皺眉說:「同樣也有可能她買到的是假藥,畢竟百草枯早就已經全面禁售禁用了,雖說不是弄不到手,但想弄到的難度也不小。   但……從她三言兩語之中透露出的一點兒消息來看,她應該是用了某種方法將吞咽進去的百草枯限制住了,讓她不至於吞服下去之後立刻中毒。   至於具體的方法,其實有不少,還記得那樁襲警案嗎?兇手就是用特定的抗酶解澱粉製作成膠囊包裹毒物,就達到了延時中毒的目的。而類似的手法其實有很多,只要思路打開就能想到不少,而且都不難做到。」   祁淵輕輕點頭。   正這時,對講機響起:「報告荀隊,報告荀隊,嫌疑人沈溫玲忽發嘔吐,且呼吸困難、手腳震顫,怎麼辦?」   「毒發了,而且這些都符合百草枯中毒的症狀。」凃仲鑫皺眉說:「快些吧,趕緊去到醫院處理說不定還有的救,但要是晚了導致消化系統吸收了太多的毒物,那就真的沒救了。」   荀牧嗯一聲,然後抓起對講機沉聲回道:「拉響警笛,全速趕往醫院,完畢!」   說著他當先將自己車上的警笛給拉響了,然後用力一踩油門,衝到最前方去開路。   這會兒已過了下班高峰期,路上車流量顯著下降,也讓他們的壓力小了許多。   十分鐘後,一行人感到武警醫院,此時沈溫玲已經昏迷了過去,兩名刑警只能一人抓手一人抱腳將她拉下車,抱到早已侯著的擔架車上,由醫務人員迅速推到急救室去。   期間蘇平瞧了沈溫玲兩眼,搖搖頭說:「恐怕是沒救了。不過既然已經送到醫院,想來也不會立刻死亡才是,以現有的醫療手段硬讓她多堅持幾天,問題還是不大。」   祁淵脫口而出:「這麼說,還有機會問出她的作案動機什麼的咯?」   松哥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說:「這種情況下問得的供詞,大概率不會被承認。」   「承不承認問題不大了吧,反正她已經必死無疑了,躲得過法律制裁,也躲不過百草枯。」祁淵卻說:「只是真相……」   「盡力而為吧,能問出動機什麼的自然最好,」蘇平打斷他,說道:「問不出來的話,雖然有些遺憾,卻也沒太大的關係了。」   「很讓人好奇啊,」荀牧這會兒也接話說:「她這些年到底遭遇過什麼?又或者說吳慶國父女到底幹了什麼事兒,能讓她變得這麼扭曲?我覺得她人格都畸形了。」   「是啊,」祁淵接話說道:「在吳慶國身邊當情人,潛伏了五年,攢了不少錢,然後整容成這副模樣,重新回到餘橋,用燒的通紅的火炭殺害了喝的爛醉的吳慧文,還不惜與吳慶國同歸於盡,甚至在動手前事先吞下百草枯。」   松哥從口袋中摸出煙,散了一圈,點上,然後說道:「動手之前服毒,意味著不管吳慶國死不死,她自己是死定了。簡單來說,她已經不想活了,能殺了吳慶國最好,實在殺不了也無所謂。」   「或者說她有絕對的自信一定能殺掉吳慶國。」蘇平吐口煙霧,說:「所以當她發現我不是吳慶國的時候,整個人瞬間崩潰,差點瘋了。」   「僅僅只是迷之自信而已吧?」祁淵說道:「反正從結果上來看她的手法不算高明,計劃也不算周全——當然通過整容並且棄用自己原先的身份證這點來看還算是比較聰明且有遠見的,但之後就……   感覺完全是在洩憤,並沒有啥周詳的計劃。」   蘇平嗯一聲說道:「說的沒錯。大概是因為吳慶國通過接近於自首的方式尋求我們的保護,讓她有些絕望了吧。   或許就算咱們不採用誘餌計劃,在將吳慶國押解送去看守所的路上,可能她都會忍不住跟上來,甚至直接開車撞上去。」   「那麼,是什麼讓她變得如此急切呢?」祁淵皺眉問道:「吳慶國就算落到我們手裡邊,沒暴露出他迷尖吳慧文的情況下恐怕也不會被判多久,她完全可以等吳慶國出來不是?」   「這個問題我也想不明白。」蘇平說:「從目前的線索看,她給吳慶國當情人是另有目的,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計劃著殺人了,從那時候算起到現在,整整六年時間,為什麼六年她都等得,這麼點日子卻等不得?   還有,從她先前的,小祁你說的還算周詳的計劃看,她雖然計劃著殺人,但並不想把自己給搭進去,否則這些年下來她有的是機會動手,沒必要等這麼久,還特地整了個容。   一個求活的人忽然變得這麼癲狂的想尋死,甚至不管能不能殺了吳慶國自己先死為敬……這未免也太奇怪了。」   「是啊,這就讓人很懵逼。」祁淵納悶道:「她究竟在搞什麼?或者說這段時間裡她又遭遇到了什麼?以至於她原本的求生欲都統統丟了,反倒一心求死了。」   荀牧搖搖頭。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蘇平的手機忽然響起。蘇平便趕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瞧了一眼,然後指了指荀牧的車示意大家車上說,順便把車開走不要堵在急診部門口。   大家都上車後,蘇平便接通電話並開了擴音,問道:「小高,有發現?」   「嗯,」技術隊小高的聲音從中傳出:「我們經過一連串的跟蹤,發現當年吳慶國給她的錢都被她幾經周轉倒到了一張戶主名為『沈新蘭』的農信社的帳戶名下。   而『沈新蘭』就是當年收養沈溫玲的那位拾荒老人,雖然戶口已銷,但卡沒有,還能繼續使用。」   蘇平嗯一聲,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們發現這張卡,在一年前有零零碎碎幾十筆不大不小的交易,基本集中在半個月內,花了有五十萬,消費單位是西南的一家私立醫院,先後做了幾個手術。   其中先後分別為,子宮及雙側卵巢切除術、**過多組織切除術、搞完假體植入術和蔭帝蔭經化手術以及一系列的面部整容手術。   簡單來說就是變性加整容,女變男,而且並不需要擁有太多的男性功能,只需要形成男性化的外觀,並達到能站立排尿的目的,僅次而已。   不過需要定期注射雄性激素以達到更加接近男性的目的,當然就算不注射問題也不大,無非不長鬍子,毛髮相對不夠濃密,肌肉水平也相對較差而已,總歸不是什麼大問題。   當然她應當是注射過一段時間雄性激素的,練出了點肌肉,聲音也比以往低沉了一些,雖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所以這一套手術下來倒也並不特別複雜,價格倒也不是非常昂貴,最終連變性帶美容,五十萬妥妥夠了。   而且這一過程中醫院並沒有採集她的身份信息,也沒過問太多,只有消費記錄存在,所以我想這裡頭應當還有一部分錢是被她用來打點關係了。」   「知道的怪清楚詳細的嘛,」蘇平問道:「你們直接和那家醫院聯繫過了麼?」   「那道沒有,是當地的技術隊同事和我們聯繫,說通過人臉識別找到沈溫玲了,並一步步查過去發現了那家醫院,於是直接對醫院進行例行調查。   而正好我這邊又查到沈新蘭的卡在那家醫院的消費記錄,和他們一交流,差不多就得到了上述結論。想來他們那邊正式的調查報告也應該快傳過來了才是。」   「噢?」蘇平有些詫異:「那邊的同事,這回倒是意外的靠譜啊,竟然直接查到了那家醫院麼?」   「不要小瞧別地方的人啊,哪裡都有人才,有鹹魚,有老油條,也有認真負責的。」荀牧笑著說道:「這不,人家這就給了咱們一個驚喜不是。」   蘇平點點頭,然後問道:「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什麼消息沒有?」   「沒有了,暫時就這些。」   「成我知道了。」蘇平說道:「那先這樣,有發現再和我聯繫,掛了。」   「好。」   掛斷電話,蘇平嘖一聲,又說:「原先還以為僅僅只是整容而已,沒想到這傢伙對自己這麼狠直接做了變性手術,難怪這麼平,我一開始都把她認成了男人。」   荀牧皺眉說道:「這麼大費周章的變性,只是為了讓沈溫玲這個人社會性死亡,換另一個身份生活麼?」   「咳咳,」祁淵沒忍住乾咳兩聲,說:「那個,荀隊,社會性死亡不是那個意思,這是個新梗,意思是說在公眾面前出醜無地自容……」   「別學到點梗就在那兒賣弄。」蘇平淡淡的說道:「這個詞早就有了,最早出現於《殯葬人手記》,大致意思就是親友與鄰居所公認的『死亡』。人老荀說的沒有錯,別自作聰明。」   「哦。」祁淵撓撓頭。   「沒關係,」荀牧微笑道:「小祁也是擔心我用錯梗在外邊出醜而已,咱都自己人,倒是不用講究那麼多。」   蘇平翻個白眼。   松哥則立刻將話題拐回來,說:「這個沈溫玲心思比我們想像的還要細膩啊,先是攢錢,然後遠走西南,託關係在不動用自己身份信息的情況下完成變性與整容手術,然後再辦理假身份證直接換了個身份生活。   這樣過了許久,她才忽然殺回來。別說,按照她的計劃,先殺吳慧文,再殺吳慶國,然後從容離開,本案說不定還真沒法破,能起到類似於無差別殺人的效果,因為人際關係排查很難查到她。   最後,除非她運氣不好在其他犯罪案件或者需要檢測DNA的行動中被我們取得了基因,如白銀案一般時隔多年終於落網,否則……」   「別太高看她了,」蘇平淡淡的說道:「先不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就算沒有絲毫變化,她頂多也只能成功殺害吳慶國,但最終還是逃不過落網的結局。   別忘了,通過銀行流水我們已經查到了她做手術的醫院,同樣當地同事也直接追查到了那家醫院,兩相結合我們不難獲得她變性、整容後的面部資料數據,最終一樣可以對她發起通緝。」   松哥挑眉:「倒也是。但不管怎麼說她還算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可又回到了原先那個問題,這麼個穩紮穩打算計了五六年的人,為什麼最後關頭卻沒崩住,一下變得這麼癲狂?」 第629章內心   半小時後,主任醫師聯繫上荀牧,告知他確認嫌疑人沈溫玲百草枯中毒,且中毒劑量不小,已然生命垂危,即使配合以支持療法,外置主動式呼吸機與心臟起搏等意義也不大,恐怕活不過二十四小時。   荀牧猶豫許久,看向蘇平。   「看我幹嘛?」蘇平挑眉說道:「我們可不是病人家屬,沒權利為沈溫玲決定是否放棄治療。」   「可她也沒家屬了啊。」荀牧說道。   「但她自己有錢。」蘇平淡淡的說:「真放棄治療而引起的輿論風波我們承受不住,她可以死在搶救過程中,卻不能死於咱們的『放棄』。」   「她錢也沒多少了。」荀牧聳肩道。   「想辦法尋找她的親人吧。」想了想,蘇平說:「想點別的法子吊著時間也好,反正放棄治療這四個字不能由我們刑偵支隊,不能由你我下達。實在不行你可以把情況上報上去,讓上邊的領導拍板。」   「我估計懸。」荀牧嘆口氣說:「她當年是被遺棄而不是被拐賣的,想要找到她親生父母哪有那麼容易。」   「試試吧,咱們也就能盡力而為罷了。」蘇平說道。   祁淵站在不遠處,眨眨眼睛,感覺……   這兩人人設怎麼忽然反過來了?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一向特別莽頭特別鐵的蘇隊,竟然會顧慮這顧慮那了。」這時候,祁淵身邊的松哥忽然開口說道。   祁淵被他嚇了一跳,猛地扭頭看向他,就見他正好從口袋中摸出煙塞進嘴裡點上。   「少抽點吧松哥。」祁淵勸一句,然後又說:「確實有點奇怪,給我的感覺就像荀隊蘇隊兩人的性格互換了似的。」   「都是有原因的。」松哥自動無視了祁淵的前一句,就後一句回答道。   隨後他吐了口煙霧,又接著說:「道理很簡單,就這段時間,荀隊馬上要升職了。」   祁淵恍然大悟,重重點頭:「所以蘇隊不想惹上事端,不想讓支隊陷入輿論風波,影響甚至拖累了荀隊。」   「嗯。」松哥跟著頷首道:「在這個大染缸裡摸爬打滾了二十多年,蘇隊又怎麼可能真的什麼都不懂?其他他懂,只是不會做,也不屑於這麼去做。   但為了荀隊,在這種至關重要的時候,他願意讓自己圓滑一些,考慮的更周到點,放棄自己感到最爽利最痛快的方式……」   祁淵感慨著說:「有時候真的羨慕他們倆的這種戰友情,人這一輩子能夠結交到像這樣的鐵哥們,恐怕也再沒有什麼遺憾了吧。」   松哥用力的嘬了口煙,在肺裡過了一圈兒,又將淡了許多的煙霧吐出來。   即使聽祁淵這麼說,即使心裡同樣感慨,他也只是笑而不語罷了,並沒有繼續接話。   ……   又半個鐘後,沈溫玲呼吸心跳停止,醫生開始對她進行心肺復甦搶救。   很快又是半個鐘過去,沈溫玲無任何自發循環恢復的跡象,醫師按照相關規定宣布她死亡,並下了醫學死亡證明。   然後等了一個多接近兩個小時的凃仲鑫立刻招呼人把沈溫玲屍體拉走,拉回刑偵支隊去。   而荀牧等人也早就離開了,這裡並不需要這麼多警力,本案許多的取證工作都未完成,他們也不能在這兒浪費太多時間。   只有蘇平和祁淵,以及一名法醫在陪著凃仲鑫。   等凃仲鑫將屍體拉走之後,蘇平又說:「上去陪叔如常說說話?」   「好。」祁淵點頭。   於是兩人拾階而上,走樓梯來到神經內科樓層,找到叔如常的病房。   此時叔如常正半躺在病床上,啃著蘋果,他邊上還放了個躺椅,但躺椅上並沒有人。   「警官。」很快,叔如常瞧見了蘇平和祁淵倆,不由嘴角揚起勉強擠出個難看的微笑,算打過招呼。   「聊兩句?」蘇平坐到他身邊,隨後問道:「你家人呢?」   「走了,來的是我姑姑,聊了兩句,看我沒什麼大礙,她生意又忙,就給我削了蘋果然後走了,剛走不久。」叔川向說道:「案子辦完了?」   蘇平沉默,祁淵便主動接過話:「嗯,基本確定,是你老婆……咳咳,不好意思應該說是未婚妻,是你未婚妻的高中同學——沈溫玲——作的案。」   「她?」叔如常一愣:「她讀書的時候和慧文關係挺好的呀,再加上都好些年沒聯繫了,得有七年了吧,她怎麼會忽然回來殺人?難不成慧文哪裡得罪她了麼?」   「不清楚。」祁淵搖頭說道:「嫌疑人雖然已經落網,但她什麼都不肯跟我們說,而且她事先還吞服了烈性農藥百草枯,就在剛剛搶救無效死亡了。」   叔如常更加驚愕,嘴張的老大,手裡的蘋果都差點掉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們也不清楚,嫌疑人已死,受害人同樣死亡,另一名受害人吳慶國也一問三不知,」祁淵搖頭說道:「所以,真相目前還籠罩在霧裡,不清不楚,說不出來。」   「那你們能確定真的是沈溫玲殺的人麼?」叔如常又皺眉問道。   「現在還不能下斷言,但十有八九了。」蘇平終於開口,說道:「我們這次過來就是想通知你,殺害你未婚妻的最大嫌疑人,已經死亡。雖說她是死於自殺,不算是還了吳慧文一個公道,但好歹勉強算是個交代吧。」   叔如常沉默幾秒,嘆口氣說:「謝謝了。」   「另一方面也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吳慧文與沈溫玲之間的關係。」蘇平補充道。   「不清楚,」叔如常搖搖頭說:「事實上這個問題我醒來後不久,之前那兩名警官就問過我了,當時我想了許久,他們走後我還在想,但到現在也想不起來什麼。   我只能確定,自打高中畢業後,慧文應該就再沒和她聯繫過,又或者聯繫過但慧文從來沒和我說。   所以我想她們近期應該不至於有什麼矛盾才對,慧文的性格我也了解,如果她真跟人鬧矛盾了肯定會找我吐槽的。」   祁淵輕嘆口氣,果然在叔如常這兒也很難取得突破。   想了想,他也不打算將吳慶國涉嫌迷尖吳慧文的事兒告訴他,此事尚未完全確定,證據鏈尚不完整,不到吐露的時候,等塵埃落定後再說也不遲。   當然如果叔川向要告訴他那也沒什麼問題。   蘇平顯然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蘇平同樣沉默,直到半分鐘後,才再次開口打破沉寂說:「行,我知道了。另外再通知你一件事兒,你父親叔川向,被我們依法拘留了,原因是涉嫌包庇。」   「我……猜到了。」叔如常抬起頭,眼中又有淚光閃爍。   幾秒後他接著說道:「我真的想不通,我爸腦袋瓜子裡到底都在琢磨些什麼啊,我知道他和吳叔叔關係好,但他也不能這麼……」   說到一半,他忽然卡殼了,眨眨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後又猛地低下頭看向蘇平:「等等,警官,包庇?兇手不是那個什麼沈溫玲麼?應該不關吳叔叔的事兒吧?我爸怎麼會包庇她?難不成……」   蘇平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事情蠻多。」   「是之前那位警官告訴我的。」叔如常解釋說:「吳叔叔被你們抓了,我爸好像也去『自首』了。   其實我一直想不通,慧文是吳叔叔的女兒啊,他怎麼可能會殺害慧文呢?虎毒還不食子不是?至於我爸會包庇吳叔叔我倒是可以理解,雖然我想不通他腦袋瓜子到底是怎麼想的,但這是他會做的事沒錯。   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原來兇手並不是吳叔叔……但我爸又怎麼會犯包庇罪呢?總不能是我爸一廂情願的認為是吳叔叔犯的罪所以又自作聰明的包庇他作偽證吧?」   祁淵這會兒也忍不住詫異的看向叔如常。   不得不說這傢伙猜的還真準嘿。   叔如常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咽了口唾沫:「警官……不會……不會被我猜到了吧?這……這特麼有毒啊,真要是這樣的話那我爸也太冤了吧?」   「不,並不冤。」蘇平搖搖頭:「吳慶國確實犯了事兒,而你爸也確實包庇了他,雖然這裡頭出了點變數,但一人犯罪,一人包庇總沒錯。」   「到底怎麼回事兒?」叔如常覺得自己有點懵,腦袋不大夠用了:「吳叔叔他犯了什麼罪?」   「暫時不方便透露,等確定了再說吧,我們目前也還在調查階段。」蘇平輕嘆口氣,搖頭說:「不多打擾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們……」   「等等,」叔如常抿抿嘴,叫住了他倆,猶豫一陣子後,問道:「能……聊聊嗎?」   「你想聊什麼?」蘇平頓足。   「就……隨便聊兩句。」叔如常低下頭道:「幾年前,我媽去世,不久前我媳婦也沒了,現在我爸又要進牢裡……」   他擠出一絲笑,卻苦澀的說:「沒想到我年紀輕輕,就要孑然一身自己一個人在社會上打拼了。」   祁淵張了張嘴,想安慰,又不知從何說起,抬起的雙手最終又放了下去,憋半天只憋出一句:「你不是還有別的親戚麼?」   「早就不怎麼往來了。」叔如常搖搖頭說:「本來彼此聯繫就少,只有逢年過節才聚一聚,感情雖然還在,但其實已經淡了很多了。   偏偏和吳叔叔聯手開了個棋牌室,又一塊兒炒股狠狠賺了一筆快錢,然後把棋牌室擴張,各自再投資別的產業,基本上除了疫情期間之外每個月都有穩定三五萬的純利……   之後再碰到我們這一輩的集中結婚高峰期,這家借點錢起房子,那家借一點置辦嫁妝,另一家又借一點娶兒媳婦。」   聽到這兒,祁淵其實已經心中有數,能猜到他接下來會說什麼了。   果然,就聽他嘖了兩聲,隨後連連搖頭說道:   「這感情吶,最經不起金錢考驗的了,自覺還款的沒幾個,我爸其實並不太在意這錢,加上他臉皮薄也就一直沒主動催,但心裡總歸有個疙瘩。而那些借錢的看到我爸心裡其實也有個結,再加上我們家情況好……   講真,多數情況下其實都是這樣的,人與人之間可以共患難卻難同富貴。   我爸和吳叔叔其實也意識到這點,所以炒股賺了一筆後,除了棋牌室不多不少的利潤大家均分,剩下各自的投資互相之間誰也不說誰也不問,就是為了避免彼此會眼紅,影響了大家的關係,這方面他們都很聰明。」   蘇平略略挑眉,別說,這確實是聰明人的做法,明知人性很難經起考驗,那麼彼此就都不互相考驗,都知道對方過得好就行了,彼此心照不宣,挺有默契。   叔如常又忍不住說:「可對家裡,怎麼就聰明不起來了呢?好好的親戚關係家族關係,弄的現在表面和和氣氣暗地裡波濤洶湧……   我反正接受不了這種事兒,加上我這人其實也挺淡漠自私的吧,或者說怪極端,和一個人處的好的時候是全身心的好,但關係淡了以後也就那個樣……   所以慢慢的我也就不怎麼再和他們往來了,跟幾個堂兄弟姐妹也就有點表面上的往來聯繫,僅此而已了。」   祁淵雙手環胸,這叔如常講了這麼多,他究竟想說什麼呢?   看向蘇平,祁淵卻發現蘇平也皺著眉頭,顯然不清楚叔如常想說什麼。   這時叔如常卻嘆口氣道:「對慧文,其實也是這樣。」   「嗯?」祁淵立刻提起精神豎起耳朵。   「警官,你們都聽過『七年之癢』吧?」叔如常別過頭去:「我們的感情挺平淡的,但偶爾也會起爭執,吵架。   一來二去,每次吵架到後面我都會有濃烈的想要和她分手的衝動,但又有這樣那樣的顧慮,有時也難免想,我和她分手,我們兩家的關係恐怕也會很尷尬吧……」   祁淵再次皺眉,難不成他……   叔如常繼續說:「所以時不時,我甚至會泛起一種可怕的、陰暗的,讓我自己都覺得不寒而慄的想法——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沒那麼多事了?」 第630章林子大了   祁淵咽口唾沫,感到十分意外與難以置信。   這時候叔如常又說:「我從來沒想過要害她的意思,但這種想法有時總不受控制的從我內心深處鑽出來,讓我十分惶恐、愧疚。   我總覺得,我這人怎麼能這樣呢?真的是……讓我自己都感到噁心。所以我只能通過加倍對她好,各方面去照顧她,去理解她,以此來稍稍緩解自己的負罪感。   可這種負罪感依舊存在,與她吵架時的怒火與疲憊,依舊讓我心力交瘁,我總覺得日子過不成了,但周圍人,甚至包括她自己都還覺得我們兩個人恩愛的很。」   蘇平微微皺眉,若有所思,隨後搖頭:「沒有所謂的七年之癢,所謂的七年之癢只是你們已經不合適了罷了。   親情、友情都可以長長久久,沒理由愛情不可以。我和我老婆,認識了半輩子,相愛了半輩子,對我來說她就是我最重要的人,女兒都在其次。心累了就是累了,別給自己找藉口。」   叔如常卻仿佛根本沒聽到他再說什麼,依舊用平靜的語氣自顧自的說道:「就這樣,明明我已經很心累了覺得這段感情就要結束了,甚至幾次分手兩字已經到了嘴邊卻因為我這樣那樣的顧慮與考量而重新咽下去,的情況下,我與她一步步走向婚姻。」   蘇平皺眉,也懶得再說什麼了。   於是叔如常繼續說:   「你們說,可不可笑,就在這樣的情形下,我趕鴨子上架一般的,打算向她求婚,拍婚紗照,領證結婚,就這麼將將就就的……   就這樣,我不得不進,同時捨不得也不敢退,就這麼走到了這一步。我甚至覺得我們婚後恐怕很難幸福,搞不好沒幾年就要離婚。」   祁淵這會兒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這個男人說的,會不會也是現今社會大多數人所重複經歷的心路歷程呢?   這時叔如常聲音忽然多了幾分波瀾:「但偏偏就這樣,在看到慧文的屍體的那一剎那,我懵了,我絕望了,我覺得自己的世界徹底坍塌了。   也是在那一瞬間我忽然發現,原來我已經離不開她,一次次到嘴邊的分手其實不過是對吵架的一種報復性衝動,或者說只是想利用分手來獲得她的妥協進而獲得更多,獲得吵架上的勝利……」   祁淵輕輕一嘆:「雖然我沒談過戀愛,但見過很多這樣的事,我想多數情侶在吵架的時候其實都是這樣想的吧?」   叔如常卻沒搭理他,繼續自顧自的說:   「我明白了,所謂的厭倦與疲憊,其實不過是想要獲得更多的驚喜,是一種貪得無厭吃著碗裡瞅著鍋裡的劣根性,但本質上,我還是深愛著她的,我不能沒有她……   可是,晚了,她沒了,而我從此只能孤零零的在這個世界上繼續走下去,不時的回憶起我竟然動過如果她死了這樣惡劣的念頭,然後陷入愧疚當中讓自己難以掙脫。」   說完,他終於回過頭,笑著看向蘇平和祁淵:「果然,這些話說出來,心裡舒服多了。警官,多謝你們願意聽我叨叨,如果不是你們,這些話,我也不知道該對誰說才好。」   蘇平輕輕點頭:「不要想太多,你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好好生活才是最要緊的。」   「是啊。」祁淵也立刻接過話,說道:「你這麼愛吳慧文,就更改連著她的那一份也好好活下去,過得多姿多彩,這樣以後逢年過節,把一些有意思的事兒說給她聽,讓她也跟著高興高興。」   叔如常輕笑:「警官,你還信這個啊。」   祁淵撓撓頭。   這話他沒法接,作為黨員可「都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但他又總不能告訴他說「騙你的只是在安慰你」。   蘇平嘴一抿,看出祁淵的窘迫,有些忍俊不禁。   「不打擾你們了。」叔如常又說:「警官,你們去忙吧。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話,儘管打我電話就好。」   蘇平輕輕點頭,說了聲早日康復,就和祁淵離開。   走到樓道上,下了樓梯,祁淵忍不住輕聲感慨,說道:「這個叔如常,還挺深情。」   蘇平搖搖頭:「未必,恐怕只是吳慧文的死給他造成了刺激罷了。這會兒他內心的掙扎我估計也只是一時的,這些情感,用不了多久他又會淡忘。」   頓了頓,他又挑眉:「倒是你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怕這傢伙想不開啊?」   「多少有點吧。」祁淵說:「未婚妻死了,老爸被抓了,和其他親戚關係又一般,就像他自己說的,他已是孑然一身,我真擔心他會走極端想不開。   反正安慰人嘛,說兩句又不損失什麼,不管他到底有沒有這想法,總之就是……害我不知道怎麼講,蘇隊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蘇平面露微笑,輕輕點頭:「你很不錯。」   祁淵嘿嘿兩聲。   很快兩人走出住院部,繼續往停車場走去。   此間事了,也該……   「啊啊啊……砰!」   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兩人本能回頭,跟著便同時瞪大雙眼。   叔如常身子狠狠的砸在了住院部大門前的水泥地上,鮮血四下溢出,身子也沒了個人形……   「這……」蘇平愕然:「怎麼會,他……」   祁淵眼珠子也不斷震顫。   這是他第三次近距離目睹他人墜樓。   他迅速跑了上去,同時也有許多醫生衝了出來。   有名老主任檢查了一遍後,搖搖頭,又左顧右盼片刻,很快發現了身穿警服的祁淵,便過來說:「當場死亡,腦組織都出來了,沒救了。」   「唉。」祁淵嘆口氣,閉上眼睛,但眼前卻並非一片漆黑,而是刺目的鮮紅色。   搖搖頭,他重新睜開雙眼,看向蘇平,問道:「蘇隊,現在怎麼辦?」   「病房裡只有他一個人。」蘇平抿抿嘴說道,但緊跟著他又補充說:「還是得確認下是否是真的自殺,打個電話通知老凃過來一趟把屍體拉走做個屍檢吧,咱們上病房看看,再調一份監控。」   頓了頓,他又說:「通知老荀,讓他把這事兒……轉告叔川向。」   「知道了。」祁淵頷首。   ……   叔如常是自殺,這點確信無疑。   隨後蘇平等人回到支隊,荀牧又領著他去看守所,說是要帶他看看人間百態,見一見極端情緒。   到了看守所,將叔川向請到詢問室,荀牧將叔如常自殺的事兒告訴了他。   他先是呆愣了一會兒,然後眼淚便奪眶而出,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哭著,眼淚譁啦啦往下掉。   「後悔嗎?」荀牧問道。   「後悔,沒有比這更後悔了的!」叔川向終於忍不住開口,然後便抽噎著嚎啕大哭。   祁淵第一次見到哭的如此傷心的男人,而悲傷等極端情緒大多都會傳染,看他哭成這樣,祁淵也覺得心裡堵堵的,鼻頭有些發酸。   但他毫不同情叔川向,說起來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早先心裡就沒有兒子,現在兒子去了,又能怪得了誰呢?   只是可惜了叔如常。   可……要再過一段時間,叔如常得知自己的未婚妻被準嶽父吳慶國給迷尖了,恐怕會更加崩潰吧。   ……   晚上。   取證工作仍在繼續,因為兇手死亡,沒有了犯罪人的配合,取證工作變得相當繁瑣。   關鍵還在吳慶國身上,得知沈溫玲自殺身亡,他頓時感到風停了雨晴了,自己仿佛又行了,當場翻供,拒不配合調查,給調查工作增添了不少難度。   凃仲鑫這邊倒是給力,可沒用,吳慧文當時喝的爛醉如泥根本沒有掙扎,加上吳慶國戴了小雨傘,而吳慧文與叔如常屬於未婚夫妻關係,曾經也發生過關係,且叔如常那天晚上九點多還上過門十一點才離開……   唯一的人證沈溫玲自殺,受害人吳慧文死亡,吳慧文未婚夫叔如常跳樓,加上吳慶國當場翻供,辯稱先前承認自己犯罪是因為想躲過沈溫玲的追殺,為此甚至不惜尋釁滋事讓自己坐牢。   這就導致很難形成證據鏈閉環,去證明吳慶國迷尖吳慧文。   吳慧文倒是養了一隻貓,可貓又沒法說話,也沒有人類的思維,沒法當目擊證貓……   如果始終無法取得完整證據,按照疑罪從無的原則,吳慶國迷尖吳慧文的犯罪嫌疑便難以在法律層面上得以確定,恐怕最終只能按尋釁滋事論處。   再加上雖然邏輯牽強點,但他尋釁滋事勉強算「事出有因」,最終可能並不會受到太嚴重的責罰。   這個結果蘇平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收集到完整的證據鏈。   甚至他直接帶頭在各個環衛站仔細仔細搜尋證據——按照吳慶國先前的供述,他事後將小雨傘打了個結扔到樓下垃圾桶了。   河蟹不負有心人,凌晨五點,法醫科遺傳學實驗室,從搜集到的十多個系了結的青色小雨傘中的某一個裡提取到了吳慶國的米青液,並在小雨傘外部檢測到吳慧文的DNA。   鐵證之下,吳慶國頹然的再次供出自己的犯罪事實。   ……   將吳慶國與叔川向移交檢方後,支隊再次進入空閒期。   刑偵支隊大抵便是如此,忙的時候足不沾地恨不得把拉屎吃飯的時間都給利用上,空閒下來則閒的整個人都很頹,宛若失業一般。   正好上頭忽然又吹起了一陣風,要求嚴查酒駕、毒駕、超載超速等危險駕駛行為,祁淵便拜託荀牧把他安排過去體驗一把。   畢竟小時候,他還不知道民警有著如此多的細分警種,各有分工,當時夢想成為警察蜀黍,是既想指揮交通,又想緝兇查案。   雖然現在交警很少直接指揮交通了,信號燈足夠給力,即使需要人員輔助很多時候也是交給輔警,而且大多基層幹警就是一塊磚,哪裡有需要就往哪裡搬。   曾經他也猶豫過自己究竟是要進交警隊還是刑警隊——咳咳,其實多數人並沒有太多選擇權,都是從基層綜合崗位做起……   然後荀牧就用看傻子的目光瞧了他兩眼,大手一揮,同意了。   於是祁淵便穿上綠馬甲上了馬路,忍受風吹日曬去了。   他很快就開始後悔,但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   夜裡,交警們再次在相對沒那麼擁堵的路段設卡查酒駕,祁淵攔下了一輛火紅色的甲殼蟲。   司機緩緩停靠在路邊,降下車窗,露出一張還算精緻的臉,瞧著二十出頭的模樣,長挺好看的。   就是兩側面頰浮上了一層層紅暈,而且……   祁淵鼻子抽了抽,聞到一股酒味。   雖然不算濃烈,但他還是立刻皺起眉,拿起機器就要示意女子吹一口。   這時女子卻撩了下額邊的長髮,問道:「小哥哥,如果受傷了用酒精消毒算不算酒駕呀?」   「當然不算。」祁淵微笑,並問:「你傷到了哪兒?嚴不嚴重?」   同時他手裡的機器並沒有放下。不管怎麼樣,不管什麼理由,總是要吹一下的,喝了酒就罰,沒喝酒放行就是。   「挺嚴重的。」女子抿抿嘴,卻不碰酒精測試儀。   祁淵眉頭擰的更深了些,後邊還有車在排隊,便示意她趕緊吹。   「小哥哥都不問問我傷到哪裡了麼?你關心關心我嘛,只要你關心下我我就配合你工作。」女子笑著說。   祁淵:瑪德智障!勞資剛剛分明問過你!   他並不想用強,於是耐著性子再次問道:「你傷到了哪兒?」   「傷心。」   祁淵眼睛一瞪,立刻吼道:「熄火!下車!出示身份證駕駛證!」   「哦呵呵呵呵!」女司機勾了勾手指:「你來追我呀,只要你能追上我,我就讓你嘿嘿嘿!」   然後她猛地踩了一腳油門,發動機瞬間發出聲聲咆哮。   但車卻沒動,她掛的空檔……   祁淵眼疾手快,瞬間將手伸進車窗開了車門,然後半個身子鑽進車裡將鑰匙一擰拔了下來。   剛剛那一聲大喝,以及發動機的咆哮也吸引了附近其他交警的注意,再加上祁淵的動作挺大,他們都意識到出事了,立刻有人圍上來攔住車,並問道:「怎麼回事?」   「酒駕,妄圖逃逸!」祁淵回答一句,然後繼續喊道:「立刻下車!出示身份證駕駛證!」   「小哥哥……」女子眯起眼看向祁淵:「你冷酷你無情你無理取鬧!」   祁淵臉一黑,沒忍住再次罵道:「瑪德智障!」   而且這次他罵出了聲。   「嚶嚶嚶,你兇我!」   邊上交警扶額:「強行拉下來吧,聞味道喝的酒不是很多,沒理由到這種程度,以我的經驗來看,沒猜錯的話應該是……」   祁淵一愣,隨後立刻反應過來:「毒駕?」 第631章過量   話音剛落,已有交警強行將女子拉下了車,拉到一邊,但她兀自在那傻樂著,滿嘴騷話。   又有交警圍著車拍了好幾張照片,然後管祁淵拿了車鑰匙將車往前開了些許,儘量不影響交通和後續的檢查。   與此同時,祁淵迅速給荀牧打了個電話告知這裡的情況。   雖然暫時來說,毒駕在尚未造成交通事故,或導致他人受傷、死亡的情況下,即毒駕這一行為本身而言還未入刑,並不構成危險駕駛罪……   但她哪裡來的毒這事兒值得商榷。   嗑藥本身僅僅只是違法行為,一般只除以拘留最多加以強戒,但若手中留存有較大量的違禁藥物,或者收容他人嗑藥,就是犯罪行為了。   至於走私、販賣、運輸、製造這玩意兒,更不用多說。   違禁藥物不會憑空出現,她能毒駕,就說明肯定有人手裡擁有這玩意兒,那麼刑偵支隊就應該介入,並勒令下轄的緝毒大隊調查,同時將此事通知給禁毒辦。   作為一個靠譜有責任心的刑警,看問題不能只看表面。換別的地方或許會有同事怪祁淵多事,但餘橋刑偵支隊絕大多數人都肯定會支持祁淵的做法。   將車開到一邊後,那位交警又通知祁淵趕緊過去和他們一塊檢查檢查這輛甲殼蟲。   然後祁淵就在手套箱和副駕駛坐墊下邊各發現了一包淺黃色粉末,目測每包的重量都在三斤左右,兩包一共六斤。   「好傢夥,」祁淵嘀咕道:「這玩意兒,如果是毒的話,都夠槍斃這小妞好幾回了。」   「怕是十有八九。」交警瞥了一眼,也沒敢接過來,只搖頭嘀咕道:「淺黃色,估計製造工藝不大好,又或者雜誌比較多,專門針對底層癮君子的……   話說回來,好些年沒在市區範圍內發現這玩意兒了,沒想到今天又出現在咱面前。」   邊上另一名交警抬手以胳膊肘懟了他一下,說:「少來,前些日子那轟轟烈烈的行動你沒留意啊,打出來的這玩意兒可多。」   「那次行動我還真沒參與……」頭一位交警說道,隨後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這段路距離刑偵支隊也很近,不一會兒荀牧和蘇平也趕了過來。   來的不止他們倆,警車就有七輛——六斤面兒,已算大案了,堪比碎屍案、滅門案等。何況背後說不定又有一個團夥。   不過祁淵這回有種直覺,本案恐怕並非團夥作案,而是另有隱情。   畢竟藏東西的手法太拙劣了,駕駛人本身又疑似毒駕,還是在這種嚴打期——要知道今兒可不能算是突擊檢查,已是工作第四天了,後邊真要有個有組織犯罪團夥,不可能一點風聲都聽不見,還傻傻的繼續撞上來。   一列警車很快在路邊挺穩,蘇平當先下車,迅速衝了過來,大致了解了下情況,隨後輕輕點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幾秒後他忽然又瞥向祁淵:「說起來……可以啊你小子,跑來交警隊體驗生活都能碰到這樣的大案,牛批?所以你才是支隊裡大家一直盛傳的那頭柯南吧?」   祁淵:???   「嘖,我說呢,咱們總莫名其妙碰到各種亂七八糟的案子,跑海裡撈證據能撈一具沉屍,吃火鍋能吃出投毒案,帶你去射個箭還能碰到起墜樓案……   這種事兒別地一年到頭難得砰幾次,遇上了都叫『史上最快出警速度』,到了咱這兒倒好,成天破紀錄玩。」   祁淵臉部抽搐,無言以對,乾脆自嘲說:「所以我叫奇冤啊,這不一堆人找我申冤來了。」   「得了吧你!」蘇平翻個白眼,然後看向快步走過來的荀牧問道:「怎麼樣?」   「經過試紙測試,是二乙醯嗎啡沒錯,純度還不清楚,但按經驗應該在百分之五十以上。」荀牧點點頭,立刻回答說:「連袋子一共3193克,夠槍斃好幾回了。」   「還真的是啊……」蘇平捏著下巴,側目看向邊上的女孩。   她在一旁手舞足蹈,甚至開始脫起衣服來了。   「嘖!」蘇平皺眉,對祁淵使了個眼色。   祁淵會意,取了一件外衣,然後大踏步往女人那邊走過去,套麻袋似得將衣服往她腦袋上一套,然後又迅速取出手銬將嫌疑人雙手反剪到背後銬上,並厲聲喝道:「老實點!配合調查!你涉嫌毒駕、運輸獨品,現依法對你採取強制措施!你要拒不配合,將進一步……」   「別說了,」邊上的交警對他努了努嘴:「她好像睡著了,靠在我身上一動不動的。」   祁淵:……   沒辦法,他也只能橫抱起這名女子,邁開腿快步走回蘇平和荀牧身邊。   她還穿著短裙,祁淵還得提她壓著裙子的下擺,怪不好發力的。   好在祁淵這一年也挺注意鍛鍊,路也不遠,十幾步罷了,對他來說也不算勉強。   見他橫抱著嫌疑人回來,蘇平納悶的問道:「咋回事兒?叫你把嫌疑人逮回來,你咋直接抱過來了?」   「她睡著了。」祁淵解釋。   「上一秒還又鬧又跳,下一秒就睡著了?」荀牧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蘇平斜了祁淵一眼:「你不會在那外套上下藥了吧?」   祁淵:……   他解釋說:「蘇隊,這外套我是從你車上拿的。」   「那就是老荀的了。」蘇平點點頭:「老荀你咋回事兒?幾天沒洗澡了?瞧瞧,把人家小姑娘薰暈過去了都。」   荀牧眼角抽搐:「老蘇你今天不對勁……老實說吧,又有啥喜事?」   蘇平嘿嘿一笑,卻不肯說。   荀牧見了也不追問,只說:「帶醫院吧,同時做個血檢,等她醒了再訊問她。車子就叫痕檢科好好勘察過一遍,剩下的聽緝毒指揮吧,這方面他們專業。」   蘇平嗯一聲,點點頭表示沒意見,只問:「我倆呢?」   「去醫院吧。」荀牧想了想說:「我有種直覺,這樁案子,不僅僅是涉毒這麼簡單。所以就這麼決定了,緝毒查毒,咱們查案。小祁你呢?一塊?」   最後一句卻是他扭頭向祁淵說的。   祁淵抿抿唇,說:「我這邊工作還沒完成呢,畢竟是我求著過來的,就這麼走了不太好吧?」   「那你對這案子感興趣不?」   「嗯,怪多疑點的。」他點點頭,接著又看向那幫交警,目光來回遊弋,很掙扎的樣子。   「那就得了。」荀牧擺擺手:「走吧,交警隊這邊我打個招呼就好了,回頭你要對他們的工作還感興趣的話我再安排你過來幫忙。」   「咳咳,」祁淵乾咳兩聲:「咱就不回頭了,還是一往無前向前走吧!」   荀牧笑而不語。   蘇平則吐槽道:「切,三分鐘熱度。」   祁淵有些不好意思。   他很快脫下了身上的螢光馬甲,又把交警隊給配發的裝備還了回去,打過幾聲招呼,言說這樁案子完了請他們吃飯,就屁顛屁顛跑刑偵支隊這邊來了?   蘇平擺擺手讓祁淵坐後排,看著點那女的,就就直接系好安全帶點火起車,迅速往武警醫院開去。   由於路上到處都在卡點差酒駕,交通難免受到一點影響,所以這會兒哪怕已經過了下班高峰期路上也還蠻堵的,蘇平不耐煩了,把警燈往車頂上一懟,直接拉響警笛。   近年來駕駛人綜合素質都有了顯著的提高,聽到警笛,還是有不少人主動讓行的。   嫌疑人依舊熟睡,甚至將腦袋都靠在了祁淵肩膀上。祁淵有點兒尷尬,猶豫著要不要把她推開。   「這女娃子,還挺俊。」蘇平瞥了後視鏡幾眼後,有些意外的說道:「對了,聽現場的交警兄弟說,她一直喊你小哥哥還讓你追她嘞!她該不會是看上你了吧?」   「咳咳,別聽他們斷章取義,瞎說的都是,她嗑藥了,沒腦子呢。」祁淵趕緊說道:「咋不乾脆直接說全世界姑娘都喜歡我呢?」   「不一樣不一樣,那不一樣。」荀牧也接話插嘴說:「這小姑娘誰都不找偏偏就盯著你,搞不好人家真的看上你了哩!」   祁淵翻個白眼:「得了吧,我對這樣的癮君子不感興趣。」   「也是。」蘇平點點頭:「沾上這玩意兒,這輩子全是毀了,離她還是遠一點兒的好。」   「是這個理。」荀牧也說:「老蘇說的沒錯,這樣的人可千萬要不得,別被拖累了。哪怕她是被人套路或者別的原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嗑了藥,那也只能說值得同情而已,但同情可不是婚嫁的理由。」   祁淵:???   「不是,你們都在說些什麼啊!」祁淵哭笑不得:「咋還一唱一和的配合上了嘞?」   蘇平荀牧兩人對視一眼,爾後蘇平迅速轉頭看向前方馬路,又嘖了一聲:「得,看樣子你是真的不在乎自己單身不單身的……得,這心態倒也挺好,你自己看著辦就是,我們也沒必要皇帝不急太監急的了。」   祁淵眨眨眼睛,沒忍住做了個死:「蘇隊,我不允許你這麼侮辱你自己。」   蘇平雙眼瞬間瞪得滾圓:「找死?」   ……   半小時後,祁淵等人抵達武警醫院,而那名疑似毒駕的女子依舊沒有醒來。   祁淵徵得荀牧同意後,用那件外套包裹住她的腿橫抱起來迅速跟著蘇平往指定位置跑,很快就抽完了血,隨後又給抱到急診醫學部內科病區治療室。   「各方面體徵還算平穩,沒什麼大礙,應該只是喝太嗨了。」醫生大致檢查後說:「等血檢結果出來再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吧,到時候我再看看具體的治療方案。」   「行。」蘇平留下一個字,就默默的在一邊等候起來。   祁淵站在邊上,雙手抱著膀子,靜靜的看向這女孩兒。   她五官著實太精緻了,單獨拎出來看眼睛嘴巴鼻子,都足夠好看,搭配在一塊兒也十分協調。   此時她面頰因喝酒而泛起紅暈,少許細細的絨毛被汗水打溼貼在側臉,瞧著別有一番風味。   這女孩兒的顏值,在祁淵從小到大見過的姑娘當中至少能排上前五。   可惜了,染上毒,車裡還翻出三公斤多的二乙醯嗎啡,長得再好看也沒什麼意義了。   祁淵倒是沒有別的特別的想法,純粹覺得惋惜而已。   顏值即正義這話雖然有些絕對,但不得不承認,好看的人多數情況下都能得到優待。   當然也有可能因他人嫉妒心作祟而收到苛待苛責,比如說什麼長這麼好看肯定是出去賣的等等。   祁淵屬於前者,對好看的生物本能優待,同時也在竭盡全力去學著儘量保證公正樂觀。   「怎麼?」蘇平不知什麼時候摸到了祁淵的背後,見他一直盯著女孩,便問了他一句。   「剛好想起一件事兒,」祁淵回答說:「如果她真的被人給套路了,車裡兩袋違禁藥品也不是她的,那她要怎麼自證清白?」   「你啊你,」蘇平聽了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被女色糊了眼睛啊小祁,要怎麼自證清白是她的事不是你的,我們要做的只是收集證據還原真相而已。」   「我明白的?」祁淵點頭:「難免有些感慨罷了。工作起來,我會保持冷靜客觀。」   蘇平嘖一聲,撇撇嘴說:「那你最近感慨有點多。」   祁淵笑笑不再接話。   又過了一會兒,這女子的血檢結果出爐,報告單顯示她喝的酒還真不多,並沒有達到醉酒標準。   但她體內的二乙醯嗎啡含量奇高,高到甚至不能說她嗑藥了,應該說急性中毒,這還來的更準確些。   「厲害啊,她這究竟是怎麼搞的?」荀牧瞧著報告單嘖嘖稱奇:「雖然還沒達到死亡線,但這已經是個相當危險的數字了。」   「不知道啊,」祁淵搖搖頭,又納悶道:「也不對勁啊,她開始時開車都還是穩的,和我對話也沒有太大的問題,是聊了兩句以後才忽然和變了個人一樣……   按理說她真要嗑到這種程度的話,別說開車了,路怕是都不好走吧?這樣她還不得在大馬路上畫龍吶?」   「怎麼,」蘇平問道:「你懷疑血檢結果?」 第632章背景   「那哪能呢。」祁淵趕緊說道:「血檢結果應該是沒問題的。但我尋思著我剛攔下她的時候她藥性應該還沒發作才對,否則,就後邊直接能叫她暈過去的強力藥效,也沒可能支持她開車開那麼久。」   「也是。」蘇平點頭說道:「所以她應該是不久前才剛剛經口服或注射的方式攝入的藥物,而且時間上估計不會太久,甚至可能就是剛上車時才攝入的藥物,並且開了沒多久就被你攔下。」   荀牧接過話:「我會請交警隊的兄弟幫忙查查這輛車的行駛軌跡,大致判斷出她大概是在哪兒攝入的藥品。」   蘇平嗯一聲,想了一會兒後又補充說道:「還有,剛剛被小祁打了岔的,險些忘了,咱們現在繼續琢磨琢磨。」   「什麼?」荀牧問道。   「劑量,」蘇平說:「藥物劑量有點大的離譜了,接近致死量的毒物,這是想自殺嗎?還是第一次嗑嗨了沒掌控好量?」   「不太可能,」荀牧搖搖頭,想了想後又補充說:「不太可能是第一次。   據了解,二乙醯嗎啡這類傳統的藥物,大多數癮君子第一次服用非但不會覺得嗨,反而還很痛苦,尤其是服用劑量相對較大,偏偏又還沒達到足以完全麻醉、抑制神經中樞的水平的,更是痛苦不堪。」   祁淵仔細思索一小會兒,隨後腦洞大開,問道:「會不會是有人栽贓陷害什麼的?」   「又來?」蘇平翻個白眼,撇撇嘴無語的說道:「我說小祁啊,怎麼是個案子你都能想到栽贓陷害?   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栽贓陷害,大多是犯罪人走投無路下拼死一搏才會做出的選擇,罕見有作案之初就直接作出布置栽贓陷害給某人的。」   「呃,不是,不是那種栽贓。」祁淵趕緊解釋說道:「怎麼講呢……哎呀就是不是讓這個嫌疑人頂罪什麼的,而是想要想辦法套路她染上癮這種。」   「這麼說倒是有點兒意思。」蘇平捏捏下巴,但緊跟著又搖頭說:「但也不太對,二乙醯嗎啡這類傳統管制毒物藥性太過強烈,不適合用欺瞞的法子下藥,反倒是許多新型藥物這種情況比較多見點。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套路吧,他們這幫人經驗都豐富的很,該下多少分量心裡都有數,哪裡會一下投這麼多的?這哪裡是要套路別人成癮,分明是想殺人了。   再退幾步,就算套路下藥的人是新手,這麼大量的藥物投入到酒裡,保準抿一口就能知道肯定有問題,哪還能一口悶下去的?這姑娘又沒喝多少酒,沒醉到給啥喝啥的程度。   更何況就算這也能強行解釋過去,那兩大包二乙醯嗎啡怎麼解釋?套路也沒可能拿三公斤多的藥去套路的吧?你當那些人是做慈善的藥物免費白送?」   他一張嘴機關槍似的叭叭叭說的特別快,除了換氣中途壓根不停歇,祁淵幾次眨眼睛都沒能插上話,只好任由他說完後,才撓撓頭問道: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是新手沒可能一口氣嗑那麼多,如果是老手的話一次吃多少她心裡應該有數也不至於一口氣嗑那麼多,又不是某些無良的傢伙給她下套路……那這到底怎麼回事兒?」   荀牧搖搖頭:「或許只能等她醒過來再問她了。」   蘇平也嗯一聲沒再多說什麼。   不一會兒後緝毒隊的兄弟也來到了醫院,向荀牧和蘇平了解情況,然後將兩大袋藥物取走帶回去勘察了。   祁淵忽然想到一件事兒,問道:「對了荀隊、蘇隊,那個啥,關於獨品定罪量刑……貌似都只看重量不看純度的?」   「大體上是。」荀牧聳聳肩說:「舉個極端點的例子,麵粉廠裡有人搞這玩意兒,結果不小心把一公斤二乙醯嗎啡灑進了五十公斤麵粉裡,然後運氣更不好些被我們攔截了這袋麵粉,那可就算是五十一公斤獨品了。」   蘇平接話:「老荀這個例子有點誇張,不過大致意思是這樣。反正量刑上有兩個重要的客觀要件,第一個是被發現的東西確實被判定為獨品,第二個則是被判定為獨品的贓物的重量。   而二乙醯嗎啡這玩意兒嘛,到底多少純度會被判定為獨品也不好說,我也沒有具體的標準,一公斤那玩意兒掉進五十公斤麵粉裡,也未必會將這五十一公斤的混合粉末全部視作毒物。」   祁淵眨眨眼睛:「那要有人不小心踩到了屎,屎裡有毒,該不會……」   「噗,」荀牧沒忍住笑出聲,爾後忍俊不禁的說道:「你這例子舉的還真是極端,屎裡有毒哈哈哈。」   蘇平倒是一本正經的給他解釋道:「這種情況下,就得根據這個人的行為軌跡與交際圈子、銀行流水還有本人是否染有癮頭甚至是屎裡頭藥物的佔比及大概純度等等,結合多因素進行綜合判斷才行了。   簡單來說,如果最後確定他是無辜的,確實只是不小心踩了屎,那沒事。但如果他是假借踩屎故意轉移裡頭的一點點毒物的話,哎嘿。」   祁淵忍不住扶額:「那玩意兒要真沾了屎還有人能吃嗎?」   「難說,」荀牧聳聳肩:「真要癮頭髮了我覺得他們恐怕不會嫌七嫌八,那會兒都該六親不認了,別說只是沾過粑粑,就算是混合著那玩意兒讓他一塊吃下去說不定他們都會捏著鼻子認。」   蘇平嘆口氣:「徹底摧毀一個人的精神,扭轉人的思維,並瓦解掉人的意志力,這是這類藥物最恐怖的地方之一。」   「是的沒錯。」祁淵打了個寒顫,立馬連連點頭。   想了想,祁淵說道:「那個,蘇隊、荀隊,不知道這人還要多久才能醒過來,不然我來看著她吧,你們先去休息或者忙別的事兒,等她醒了我再通知你們過來?」   「也行。」蘇平沒什麼意見,點點頭答應了,隨後又說道:「你也不用太累了,人用手銬銬著呢,除非她發狠掰斷自己大拇指否則肯定跑不了,你只要別睡過去就沒啥問題。」   祁淵輕輕頷首。   荀牧也拍拍他肩膀說:「那麼,交給你了。」   原先他和蘇平都以為這女人只是暫時暈過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醒來,那還能第一時間審訊審訊她,但沒想到她毒物攝入劑量竟然大到這種程度,恐怕今晚都醒不來了,那他們自然不可能在這兒耽誤時間。   他倆本來打算叫個人過來守著,但既然祁淵主動提出這事兒,他們也就不客氣了。   於是祁淵目送他們離開,便在病床邊上坐著。   又過片刻,有醫務人員過來表示這個女人的急診轉住院手續已經辦完並且病床已經騰了出來,他便配合醫務人員一塊把女人轉移到了住院部神經內科病區。   不久後又有一聲過來詢問具體情況完善大病歷,可惜對此祁淵也一問三不知,醫生也只好先行離開,去研究她的各個調查報告單去了。   祁淵便在一旁坐著,掏出手機刷刷新聞,不時的用眼角餘光瞥了他一眼。   等待的時間最是難熬,他感覺自己等了許久,但瞥一眼時間也不過才過去了半個多鍾罷了。   好幾個「半小時」過去,時間才終於來到了十一點半,蘇平再次來到住院部,手裡還提著一袋東西,祁淵聞到了那裡頭散發出來的香味。   「吶,給你帶了一份炒米粉,支隊門口的,味道老好了。」蘇平將袋子遞給他,笑著說:「另外還有一斤燒鵝,知道你喜歡酸梅醬,特地讓他多給你裝了兩袋。餓了吧?快些吃!」   祁淵眨眨眼睛,趕緊站起身接過袋子,說道:「謝謝蘇隊!」   「還瞎客氣些什麼,吃吧。」蘇平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問道:「這妞一直沒醒過來?」   祁淵搖搖頭:「沒呢,醫生過來看了幾眼,還請麻醉科的醫師過來做了個會診,說沒有生命危險,但恐怕得至少十個鍾才能醒過來,現在他們就是給她強心利尿擴血管,以加快藥物代謝。」   「行。」蘇平點頭說聲知道了。   祁淵又問:「你們那邊呢?查到什麼了嗎?」   「不告訴你。」   祁淵:???   蘇平哈哈大笑:「你先吃吧,吃完再說,否則你都沒心思吃飯了。」   「哦。」祁淵撓撓頭,只得趕忙將餐盒一一打開,然後又抬頭問道:「蘇隊你不吃嗎?」   「吃過了。」蘇平連連擺手示意祁淵自個兒吃。   但他來的路上其實也就只啃了幾個饅頭而已。   祁淵也不在客氣,大口大口的扒拉起炒粉——這段時間交警隊可忙,他晚上也只是吃了份泡麵罷了,這會兒肚子還挺餓的。   三兩口將炒粉扒拉完,他又將手套遞給蘇平一個,呵呵的傻樂著笑兩聲,隨後又指了指燒鵝。   蘇平一愣,隨後搖頭失笑接過手套戴好,抓起一塊鵝肉。   祁淵便將酸梅醬倒在盒子蓋上,然後也戴好手套,和蘇平一塊兒吃。   一斤鵝肉其實不多,刑警吃東西的速度又快,不一會就只剩下骨頭了,祁淵起身將垃圾處理掉,洗洗手擦擦嘴,才接著問道:「蘇隊,怎麼說?你們那邊查到什麼了嗎?」   「還沒那麼快,不過應該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了。」蘇平搖頭說道:「已經鎖定嫌疑人名叫施恩申……」   「哈?」祁淵有些錯愕,忍不住打斷蘇平問道:「拼音也能做名字?」   「什麼拼音?」   「施恩申啊。」祁淵眨眨眼睛。   蘇平還沒反應過來,又念了兩句,然後忽然抬手扶額:「你的關注點有點奇怪。」   「不是……」祁淵問道:「她親人朋友都沒說過這個梗的嗎?」   「沒有,我沒管這塊,他們直接告訴我結果的。」蘇平笑道:「支隊裡沒有幾個人敢像你一樣跟我玩梗開玩笑。」   頓了頓,他接著說:「好了,言歸正傳,別打岔。   這個女嫌疑人名叫施恩申,今年二十七歲,單身,是個美工畫手兼職建模師,收入還算相當可觀,年收入在二十五萬以上,沒有房貸車貸壓力,又是自己一人單身不用養家餬口,可以說她在我們餘橋能過得相當滋潤了。   再加上她眼光還算不錯,先前地鐵還沒通的時候就說服家裡借了她些錢投資了幾套房,去年房市疲軟之前又果斷出手賣了出去,狠賺了幾筆,年底又入手了黃金,在最巔峰時賣出……   總的來說這人非常有商業頭腦,是個狠人,能算精英,所以自身的經濟條件還是相當高的。   年初她全款買了套房,買了輛車,現在存款還有四百多萬,條件優渥的讓同齡人都有些眼紅。」   祁淵忍不住瞥了眼病床上的施恩申,眨眨眼納悶道:「她二十七歲了?還真看不出來,總覺得瞧上去頂多二十歲出頭的樣子。」   蘇平沒接話。   想了想祁淵又問:「話說她錢不少,怎麼就買個甲殼蟲開啊?」   「你以為甲殼蟲很便宜嗎?」蘇平斜了他一眼:「況且人各有志,有的人對車不感興趣只當做是代步工具。   又或者第一輛車想先買輛便宜點的開個兩三年練技術,這樣操起來也不太心疼,等技術上去了再換輛更好的車也說不準。畢竟咱們餘橋現在申請車牌還是容易,不像那些一線城市還得搖號,麻煩得很。」   祁淵哦一聲,想了想又問:「簡單來說她手裡的錢來源都還算明了?」   「是的,每一筆都能查到,不是工資就是投資所得。」蘇平點點頭說道:「如果她沒藏有其他錢的話,那我估計她應該沒有啥灰色乃至黑色收入。」   「所以那兩袋毒物……」   蘇平擺擺手打斷他:「現在還不好下結論,說不定人家是第一次幹這事兒呢?又或者還有其他的並非以她實名註冊的銀行卡?或者以現金形式保存在其他秘密窩點中?這都不好說的。」   祁淵嗯一聲,又道:「簡單說就是,截至目前,咱們依舊不能完全坐實她的罪證,也不能排除她的嫌疑,得到的線索都有些模稜兩可?」   「倒也不是。」蘇平想了想,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子,隨後壓低聲音說道:「我說你聽……」 第633章訊問   祁淵立刻湊耳朵過去。   「施恩申生活方面比較簡單,單位、家裡、酒吧,三點一線。」蘇平壓低聲音說道,時不時還頓幾秒,瞥一眼病床方向,然後繼續說:   「她非常喜歡喝酒,基本每天下班回家後都要去家樓下那間酒吧點兩杯雞尾酒,慢悠悠的坐上半小時然後才走。   她點的最多的是DaiquiriCocktail,偶爾會點長島冰茶,心情不好的時候會要杯乾馬天尼——那家酒吧的調酒師對她有意思,所以一直關注著她,這些事記得很清楚。   而且基本上,她也只去那間酒吧,下班開車過去,喝酒,步行回家,第二天再去上班這樣子,十分規律。極少數時候受邀去別的酒吧聚會,回家都會找代駕。   但今兒她卻並沒找代駕,而且她本想點雞尾酒,卻被身邊的小夥伴叫住了改喝的馬爹利和朗姆酒。   另一方面,生活簡單也意味著她人際關係簡單,圈子相對小,很好排查。而圈子裡頭,有那麼一個女生跟這一個圈子格格不入,並且小圈子裡有傳言稱這個女生不乾淨——當然不是那種不乾淨,而是指她染有毒癮。」   祁淵若有所思,又聽蘇平停下,就知道他是打算考校自己了,便開口接話問道:「這個女生什麼情況?」   「具體調查還沒展開,不清楚。」蘇平搖頭:「目前只知道,施恩申的圈子基本都是中產家庭,而這個叫易安安的小姑娘高中沒畢業就輟學出去打工了。」   祁淵一愣,又問:「她和施恩申什麼關係?」   「同學,小學到高中,玩的還不錯,算發小。」蘇平說道:「有點奇怪的是,施恩申從小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讀的是貴族學校,每年各種各樣雜七雜八的開銷加一塊得有個二三十萬的那種。」   「噢?」祁淵摸出筆記本將這條信息記下,然後納悶的問道:「易安安高中沒畢業就輟學出去打工,估計家庭條件應該不會太好,否則怎麼也不能同意這事兒。   但要家庭條件一般,怎麼讀得起這種學校,和施恩申做同學?就算是窮讀除了學費等必要花費外什麼都不交,對於普通家庭來說恐怕也很吃力吧?」   「是這樣,所以關於易安安的家庭條件,我讓人去做重點調查了。」蘇平說道:「另外,今晚的聚會屬於高中同學聚會,所以易安安也在,而且她還是聚會的發起人、組織者。   不論當時她是怎麼和這些人成為同學的,時至今日,易安安也算憑藉自己的能力重新爬回了這個圈子。   圈子裡大部分人也對她保持尊重,目前只有三人在問詢時對她表示不屑,且這三人都在明裡暗裡隱晦的表示懷疑她可能吸獨,但不肯做正面指證,一問就裝傻。」   「這種情況下,能對她做毒檢不?」   「已經派女同事去了。」蘇平說:「我來的時候她們也剛好出發,很快就能出結果。」   祁淵又將這條線索默默記下,看了兩眼筆記本又繼續問:「施恩申父母聯繫上了嗎?」   「聯繫上了,電話裡聊了幾句,這會兒正在往支隊趕,晚些時候老荀估計會帶著他們過來一趟。」蘇平繼續回答:   「不過他們對施恩申的近況也不太了解,問詢意義不大,只保證說自己女兒絕對不可能吸獨,但……毒檢結果已經出來了,事實勝於雄辯。   當然,老凃那邊現在也在加緊對施恩申的血液、尿液與毛髮進行分析,以推測她是初次吸食,還是短期內吸食,亦或者是長期吸食的。」   祁淵有些意外:「還能做到這種程度?」   「當然。」蘇平點點頭。   祁淵又沉思起來。   過了一會兒後,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問道:「對了蘇隊,你……為什麼主動和我說這些?」   「你發現的嫌疑人,這樁案子當然由你主辦。」蘇平笑道:「你也得試試去獨當一面了。當然,案件性質特殊,牽扯還大,我們都會全力配合你。另外緝毒方面的工作由緝毒大隊負責,你只要偵破此案本身即可。」   頓了頓,他又嘆口氣,說:「可惜了,對緝毒工作而言,他們恐怕已經失去了最好的破案的機會——施恩申昏迷至今已有三四個小時了,昏迷也就意味著失聯,就算她真是該團夥中重要一員,她的上下線恐怕也已撤離。」   「也就是說……」祁淵皺眉問道:「很難逮到其他同夥?」   「嗯,但緝毒那邊會全力去逮。」蘇平說道:「如果真逮不到其他人,而施恩申又確實在主動運毒,那麼……這三公斤多的毒物,罪責都得她自己一個人扛,那就死定了,沒別的可能。」   但說起來還是那句話,這些事兒你不用多管,你只要負責偵破此案本身就好了。」   祁淵撓撓頭:「我行嗎我?」   「不行也得行。」蘇平斜了他一眼:「別忘了,你已經轉正了。」   「哦。」祁淵卻也沒多推脫,直接點頭,然後又捧著筆記本看了起來。   仔仔細細看過兩遍,問:「蘇隊,還有別的什麼線索沒有?」   「就這些了。」蘇平搖頭說:「調查工作才剛剛展開,而且頭幾個鍾還好一點,正好下班時間大部分人都在家裡,電話聯繫各種也都方便,但再往後時間就比較晚了不好搞,所以線索不多。」   祁淵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蘇平也沒打擾他,就這麼靜靜的看著。   不多時,他忽的一挑眉頭,說:「這小妞要醒了。」   「噢?」祁淵側目,就見施恩申的手腳抽了抽,同時床邊的監護儀也顯示她呼吸心跳頻率都快了些許。   於是祁淵就問道:「她要醒過來,就能直接審訊了吧?」   「不能做正式的訊問,以她現在的狀態取得的證詞也很容易被判定為無效證詞。」蘇平說道:「不過和她聊聊,明確下接下來的方向還是沒問題的。」   祁淵頷首。   蘇平又嘆口氣:「可惜,醫生竭盡全力幫助她加快代謝,快速排毒,卻也等到了現在她才有醒過來的跡象,要能早兩個鍾醒就好了,說不定還有機會逮住人,但現在……   唉,就算她是獨販子,也已經晚了,恐怕難有更大的收穫。」   祁淵沉默,沒接話。   主要是不知道該怎麼接才好。   兩人都這麼沉默下來,一時之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又過了半個鐘左右,施恩申忽然驚醒,猛地從位置上坐了起來。   然後她就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你來追我呀,只要你能追上我,我就讓你嘿嘿嘿!」   她臉瞬間一黑,忍不住抬手扶額,低下頭去,羞恥的不要不要的。   緊跟著就是發動機咆哮聲,周圍雜七雜八的問詢聲,以及祁淵的吼叫。   隨後聲音戛然而止,有個年輕帥氣的刑警走到她邊上,問:「你醒啦?」   她一愣,抬起頭來,打量了眼周圍,才發現自己應該是躺在醫院裡,而除了邊上的這位刑警外,床尾處還有個中年人站在那兒。   中年人抓著個手機模樣的東西,但個頭要大一些,也要厚實不少。   而邊上的刑警正面帶微笑的看著她。   咳咳,祁淵乾咳兩聲,最近表情包看的比較多,他差點沒忍住,吐出一句「絕育手術很成功」來……   乾咳過後,他繼續面帶微笑的問:「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施恩申眨眨眼睛,問:「我這是怎麼了?」   「你一點印象都沒有?」祁淵反問道。   她沉默幾秒,也不知是在回憶還是怎麼,最後只搖搖頭沒說話。   「酒駕。」祁淵淡淡道。   她臉色略微一白:「我只喝了兩杯……」   「喝兩杯也是酒駕,雖然沒達到醉駕標準,但後果同樣嚴重且嚴肅。」祁淵淡淡的說道:「更要命的是……你不僅僅是酒駕,還是毒駕。」   「毒……毒毒毒駕?」她被嚇了一跳,就要從床上跳起來,但又覺得大腦一陣眩暈,只好以手撐床,坐了好久才緩過勁來,然後問道:「警官你開玩笑的吧?我沒吸獨。」   「血檢結果不會騙人。」祁淵臉色緩緩沉了下去,從面帶微笑逐漸化作面無表情,語氣也逐漸嚴肅:「單單吸獨還好說,關鍵我們還從你的車上搜出了兩大包二乙醯嗎啡,總重量達三千多克,這是什麼後果,我想你很清楚。」   施恩申表情更加驚愕:「啥啥啥?不是,你沒搞錯吧?還是說我還沒清醒在做夢?怎麼可能呢?我哪裡會帶那些東西啊,警官你別逗我了,假的吧?」   祁淵表情完全消失,嚴肅的說:「你覺得我們會吃飽了撐的跑過來逗你玩嗎?」   施恩申咽了口唾沫,雙目漸漸失神,緩緩地躺回到了病床上。   「施女士,」祁淵淡淡的說道:「提醒你兩嘴,運輸這玩意兒可是重罪,五十克就能判死刑,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平均走私五十克二乙醯嗎啡就相當於殺了個人,類比下來你相當於殺了六十多人。   這麼重的罪,你自己一個人扛不住,奉勸你還是供出自己的同夥吧。老實招供還有一線生機,負隅頑抗真的死定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施恩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深吸口氣,說道:「三公斤二乙醯嗎啡……說實話確實嚇到我了。但我沒幹過的事你要我怎麼承認?我也不知道那東西是哪裡來的啊。」   「施女士,」祁淵皺眉道:「你血液當中含有過量二乙醯嗎啡,車上還搜出了這樣的罪證,且包裝袋上分明有你的指紋,你現在就一句不知道,跟你沒關係,你覺得我們會信嗎?」   她咽了口唾沫,說:「其實我自己也不信……但不信也沒辦法,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我願意配合你們調查,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那你說那兩袋面兒哪來的?」   「不知道……」   「不知道?你都不知道那玩意兒哪來的,上邊能有你的指紋?」祁淵嘖一聲,說道:   「行了,既然你說要配合,那就老實交代,除此之外沒別的配合方式。不交代就別跟我們提配合這兩個字。另外,提醒你一句,緝毒工作中時間就是生命,你只有現在這一次機會,等再晚些就算想招供也來不及了。」   施恩申扶額,似乎也覺得頭疼,隨後她又繼續說:「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不然你問問其他問題?我知道的我肯定說。」   祁淵眉心擰的更深了幾分。   看她篤定的模樣,雖然驚慌但並不多麼心虛的神色,以及直視著自己的眼神,祁淵心裡都有些動搖了——難不成真的不是她?她是被人陷害的?   可是誰會這麼冒險把三公斤多的毒物放在她車上來陷害她呢?這麼做未免太冒險了,十有八九會把自己給搭進去,且大概率會帶著整個犯罪團夥一塊被搗毀。   甚至如果該團夥連帶著陷害她的嫌疑人僥倖逃脫一劫,那這人只會更慘。因為這意味著這個犯罪團夥沒辦法繼續在餘橋混下去了,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逃難,放棄現有一切產業。   慘痛的損失,再加上後怕之類的情緒,這幫窮兇極惡的囤貨絕對不會放棄這人,把他凌遲處死都不奇怪。   而且……   如果施恩申說自己被人騙了以為那只是普通麵粉還有點可信度,她卻直接說完全不知道那玩意兒,偏偏袋子上有她的指紋,而且她剛剛被祁淵攔下的時候尚未完全失去意識……   想到這,祁淵立刻哼一聲,再無半點動搖與遲疑,只冷冷的說道:「施女士,如果你是這副態度的話,我們恐怕只能在審訊室裡談了。」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嘛?」施恩申似乎也有了幾分火氣,聲音拔高了一點反問道:「一直說我樂意配合,叫你問點我知道的東西。你哈麻批就是不問非翻來覆去問我這毒的事,我早跟你說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要我重複幾遍?聽不懂話?」   「施女士。」這時蘇平走了過來,淡淡的說道:「狡辯沒有意義,我們辦案只看證據,結果如何並不以你個人意志轉移。   所以……你要麼乖乖配合我們,招了;要麼,提供你與此事無關的有力證據,我們自然會還你清白。」 第634章電話   施恩申依舊不說。   祁淵略微皺眉,然後再次開口:「那麼說說同學聚會的事兒吧。」   「這個同學聚會,是安安發起的,她策劃好久了。」這回施恩申非常乾脆的說道:「好不容易大部分人都有了空閒,她就訂了酒吧咱們一塊過去。   只不過……唉,別說現在了,就算是上學的時候,咱們彼此之間其實也都根本少不了各種攀比,這同學聚會,其實無趣得很,無外乎就是換種方式更加隱晦的攀比而已。」   祁淵輕輕點頭,這倒是十分正常,許多同學畢業後感情就變味了,變得不再那麼純粹。   這時施恩申繼續說:「咱們這幫人吧,一部分在自己家公司幫忙,一部分在創業或者做生意,一部分考了事業編或者公務員混日子,這三類在鄙視鏈當中都還處於比較高端的水平。   尤其是創業且企業混的還不錯,或者生意搞的有聲有色的幾個,更是站在鄙視鏈的最頂端,比如安安,但凡同學聚會,基本也都是他們發起的。   當然在自己家公司,而且公司挺不錯的,同樣也是站在頂端的,不過他們在上學時就是班裡最頂尖的那幫人,沒什麼好說的。   而像混了國企的,或者像我這樣籤約了大公司的,也都還不錯,處於不上不下的水平吧,當然在國企或者大企業當中混了個基層甚至中層管理的說話也能更加有底氣一些,就比如我,總體上也算還不錯。   再往下就是啃老的還有進了小公司的了,挺慘的,聚會的時候都抬不起頭來,更插不上幾句話,隱隱被排斥在圈子外頭。」   聽到這祁淵忍不住撇撇嘴。   看樣子,這幫人當中其實並沒有交際能力或者說領導能力特別拔尖的人存在,否則他們絕對不會冷落這幾個處於鄙視鏈較下邊的人。   甚至鄙視鏈都不會在明面上存在。   畢竟他們都是中產家庭出身,即使本身能力不行,家庭人脈還是有些,且父母也會儘量幫他們經營。   所以別看他們現在窩囊,將來說不定就會用上。   而……   施恩申這番話其實挺沒有營養的,刻意在這等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邊詳細講述,讓祁淵本能的懷疑,她是另有用意,在故意拖延時間。   等著父母找律師救她麼?很遺憾,如今她嫌疑極大,在不能給出有力證據證明此案與她無關之前,律師壓根救不了她,拘留是免不了的。   而且她現在還在圍繞著這個話題講個沒完。   於是祁淵便輕聲說道:「行了,這個問題到此為止,翻篇,換個問題。」   施恩申微微皺眉,但還是點點頭配合的說道:「好的,你問。剛剛就說過了,我知道的事兒一定全力配合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樣最好。」祁淵冷淡的回一句,然後道:「講講這個易安安吧。」   「她?」施恩申說:「她算是我發小,她爸媽跟我爸媽有點交情。」   「沒了?」   「沒了呀,你們還想問什麼?」施恩申眨眨眼睛,瞳仁裡仿佛滿是迷惑。   邊上的蘇平忍不住嘖了一聲。   於是祁淵耐著性子接著問道:「她家庭條件應該還算不錯吧?」   「很好啊,比我家有錢。」施恩申回道。   看樣子,她是徹底從喋喋不休模式直接轉變成了擠牙膏模式,祁淵問一句她才說一句了。   不過這樣也好。   祁淵沉默了三秒,迅速的重新組織了下問詢策略並調整節奏,隨後繼續問道:「既然如此,她高三時為什麼忽然輟學出去打工?」   「哦,這事兒啊,還以為你們問什麼呢。」施恩申說道:「07到09年經濟危機你們知道吧?」   「嗯。」   「她家的產業受到了很大的影響,但終於還是撐過去了,只是公司也受了重創,強撐到11年,終於沒頂住,破產了。」施恩申說:「她爸媽撐了四年,最後竹籃打水,欠了一屁股債,頂不住壓力跳樓了。」   祁淵盯著她。   過了幾秒,她才不情不願的補充說:「再後來她就跑去打工了唄,失聯幾年,才又忽然回來,這時她已經成了個老闆,聽說是創業成功了,算身家的話好幾千萬呢。」   「知道她做什麼嗎?」   「說是代購。」施恩申道。   「代購什麼?」   「彩妝、飾品、包包和電子產品咯。」她說:「那會兒代購正好興起,水貨這兩個帶有濃濃歧視的字也逐漸在除電子產品外的其他東西身上被取代、洗白,她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狠賺了一筆。」   這會兒,施恩申的話又多了起來。   或者說她本就是比較活潑外向的性子,否則在究竟和毒物的雙重作用下她也仍舊不可能說出那樣羞恥的話來。   蘇平抬頭望這兒看了一眼,沒插話。   而祁淵再次問出個尖銳問題:「有人暗指她吸獨。」   「誰啊!」施恩申立刻皺眉:「哪個紅眼病瞎說?真是,還暗指?有本事明說啊,不就是看不慣人家出去創業短短幾年就比很多人爸媽半輩子奮鬥都還更有錢了麼?我看他們怕是都長在檸檬樹上了。   呵呵,有本事就直說,大家一塊兒看看到底是誰這麼酸。直說又不敢,偏偏在後邊逼逼叨嚼舌根,真讓人噁心!」   祁淵淡淡的說道:「我們已經請出幾名女同事過去給她做毒檢了,是真是假,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   施恩申眼珠子一轉:「話又說回來了,安安她就算吸獨,又關我什麼事呢是吧?雖然我倆關係比較好,但不是這麼算的啊,硬要污衊我的話,這和連坐又有什麼區別?」   「呵呵,你似乎很心虛。」祁淵輕笑:「怎麼,預料到毒檢結果了?」   「瞎扯。」施恩申翻個白眼:「我發現你這人很喜歡給別人腦袋上亂扣各種亂七八糟的帽子,所以提前給你打預防針而已。」   「行,隨你怎麼說。」祁淵平淡的回一句,然後又說:「不過還是得提醒你一句,易安安是否吸獨,確實不影響什麼,因為你已確定攝入了毒物。」   「我都說了那和我沒關係,不是我吸的那玩意兒,我是被人給陷害了,你們怎麼就是不信?」施恩申沒好氣的說道。   「誰陷害的你?易安安麼?」   「怎麼你們繞不過去這個話題了是吧?」施恩申嘖一聲:「律師呢?我要找律師……」   「隨你。」祁淵無所謂的說道。   立案偵查階段嫌疑人與律師會見,本就是他們的合法權益。只不過在審訊與需要嫌疑人直接參與的調查過程當中律師無權在場罷了。   施恩申立刻伸出手強硬的說道:「手機還我。」   「並沒有收繳你的手機,就在床頭櫃邊上。」祁淵說道。   施恩申皺眉,看向一邊的床頭櫃,又瞧著自己被銬在病床扶手上的右手,說道:「給我把手銬解開!你們真把我當犯人了是吧?」   「不解。」祁淵聳肩。   「你……!」施恩申氣急:「我要投訴你!」   「隨意,我可以提供具體投訴程序,另外友情提醒,記住我的警號,投訴中會很有用的。」祁淵說道,隨後又補充說:「哦,剛有個問題忘記回答了,我們沒把你當犯人,是犯罪嫌疑人,兩者有區別。」   「你TM……」施恩申一陣咬牙切齒。   祁淵走兩步拿起她柜子上的手機,遞給施恩申:「吶,打電話吧。」   「你給我等著!」施恩申放了句狠話,然後迅速解鎖撥了個電話出去,喊了聲媽,然後說自己被冤枉被欺負了云云。   說著說著她眼淚就下來了,哭訴了老半天之後,才問她媽能不能過來醫院一趟,並幫她找律師。   此時蘇平也走到一旁打了個電話,隨後又踱回來湊到祁淵耳邊說:「醫生說她暫時還不能出院,至少得在病房裡留觀一天,確定體內毒物代謝完畢並排出體外。」   祁淵點點頭。   隨後施恩申也終於掛斷了電話。   「呵呵,」祁淵輕笑:「掐頭去尾,斷章取義,避重就輕,這一套玩的相當不錯,你不去開營銷號搞新媒體,可惜了。」   施恩申冷冷的看著祁淵。   「現在咱們可以繼續了嗎?」   「繼續你媽!」施恩申哼道:「老娘沒心情了,要談你和我律師去談!」   「行。」祁淵也不氣,輕輕點頭:「我等著。」   目前審訊其實早已經失去了時效性,所以她就是完全不配合,祁淵和蘇平其實也並不著急。   片刻後,蘇平手機響了。   「呵呵,」蘇平看了眼來電提醒,冷笑兩聲,隨後直接接通,開了擴音問道:「褚局?怎麼啦這個點給我電話?」   「老蘇啊,是這樣,」這位褚局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你身邊沒別人吧?」   「沒有呢,就我一個。」蘇平笑笑。   施恩申嘴角揚起,似乎有些得意,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並沒有揪穿蘇平的謊言。   「哦,這樣啊。」褚局回一句,然後又和蘇平東掰扯西閒聊兩嘴,就這麼嘮嗑了起來。   似乎是沒聽見別的動靜,他確定真只有蘇平一人,才忽然貌似不經意的問:「聽說你們支隊有同志主動申請去交警隊幫忙查酒駕了?」   「對呀,怎麼?」   「沒沒沒,就是問兩句。」那褚局笑呵呵的說:「真是好同志啊,不辭辛苦主動幫忙,瞧瞧,這工作態度多好多積極,那些字老油條都該好好學學!要我說,這次評先評優,肯定少不了這位同志的提名!」   「褚局你都這麼說了,年底評優考核申請,我肯定把他名字加上去。」蘇平不鹹不淡的回道,語氣聽上去有些敷衍。   那褚局卻不以為意,又說:「不過……我聽說他攔了個酒駕?」   施恩申眼睛閃亮了幾分,恢復了些許靈動,還時不時看向祁淵,仿佛在挑釁。   而祁淵則微微皺眉。   蘇平瞥了她一眼,然後點頭說:「對。」   「我還聽說,司機並沒有達到醉駕標準?」   「對。」   「那怎麼把人直接給拘留了啊,這不構成危險駕駛罪嘛!」褚局用責備的語氣說道:「我相信這位同志心是好的,可咱們也不能濫用職權不是,可別讓他辦錯了事毀了前途。」   「褚局這是打算幹涉我們支隊的事兒?」   「瞧你這話說的,你這人就是說話難聽,無形中得罪了這麼多人,否則你……算啦算啦,我可沒有幹涉你們的意思,只是覺得可惜,多好的苗子,多端正的態度,別讓這事兒給毀咯。」   「你這是警告我還是借我的嘴警告他吶?」蘇平問一句,同時瞥一眼施恩申,施恩申嘴角看上去揚的更高了。   「什麼警告不警告的,我哪裡能警告你呀,說起來你還是我前輩呢。」褚局糾正道:「提醒,就只是提醒而已。」   「哦,提醒啊。」蘇平說:「那我覺得大可不必,那位小同志啊,華廳長對他很欣賞呢。」   「咳咳咳……」褚局似乎被嗆住了。   蘇平又說:「另外褚局你怕是被人設套咯,有人想故意整你呢吧?所以故意避重就輕讓你了解不了實際情況。」   「什麼意思?」電話那頭的人微愣。   「她不只是酒駕,還是毒駕,而且車上還搜出了三公斤多的二乙醯嗎啡,包裝袋上有她的指紋!」   「三……!」褚局一噎:「打擾了,抱歉,再見!」   「等等,」蘇平忽然說道:「那個,褚局啊,剛我是騙你的。」   「噢?」褚局似乎又是一噎,緊跟著隱約聽到他鬆了口氣,然後他忽然又責備道:「這麼重要的事兒你怎麼能看玩笑呢老蘇?你辦案不是一向都特別嚴肅的嗎?」   「不是這個,再往前。」蘇平笑道:「其實我邊上有人,只是不說話。」   褚某人:……   「而且我開著擴音。哦對了,還錄音了。」   揚聲器:嘟嘟嘟!   蘇平失笑,搖搖頭收回收起,看向面色大變的施恩申,說:「可以啊你,有能耐聯繫到這傢伙。但……看見了嗎,他救不了你!」   她面如死灰。   祁淵則忍不住湊到蘇平耳朵邊上:「蘇隊,你這麼整那位褚局……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蘇平嘟噥道:「誰叫他又蠢又笨,偏偏仗著自己背景硬這裡搞搞那裡蹭蹭的?煩死他了都!難得有機會我還不能嚇他一跳?」 第635章交涉   祁淵汗顏,只能說不虧是蘇隊,給大佬打call。   蘇平又看向施恩申,微笑道:「小姑娘,怎麼樣?死心了嗎?知道自己犯的罪多大了嗎?別說找的虛職副局,你就算找了咱們許局,甚至跟咱們市的書記沾親帶故,他也絕對不敢幫你說話。」   施恩申雙目無神,嘴唇微微張開,似乎壓根沒聽進去蘇平在說些什麼。   蘇平也不介意,聳聳肩又看向祁淵說:「等會兒她爸媽估計就要過來了,想好怎麼應付了沒有?」   「說實話,沒有。」祁淵搖搖頭壓低聲音說道:「但不管怎麼說他們家也是中產階級家庭了,怎麼著至少還有點素質吧?總不能上來揪著我領子就嚷嚷啥的。」   「這可難說。」蘇平攤手道:「雖然文化程度、收入水平與個人素質總體上確實呈現正相關關係,但凡事並不絕對,何況這事兒關乎到他們女兒的生死大事,他們未必能保持冷靜,激動之下暴露本性也不是不可能。」   祁淵咽口唾沫:「那他們會不會打我啊?」   「說不定會。」   「我能還手嗎?」   「先防禦並警告,還不聽直接打,手銬銬上。不小心失手打死了問題也不大。」蘇平冷笑著說道:「時代不一樣了,早些年我們口碑奇差,所以但凡警察,只要動手不管有理沒理輿論都是一面倒的黑我們。   但現在嘛,口碑有所回升,雖然也沒好到哪兒去,還有些蛀蟲在瘋狂地拖後腿,但總體來說只要咱們佔理那就不怵輿論壓力。」   祁淵得到蘇平這句話,心裡也更有底氣了些,點點頭。   同時眼珠子微微一轉,迅速的瞥了施恩申一眼。   這番話他們倆是故意控制在這樣不大不小的聲音講出來的,為的就是說給施恩申聽,看她反應。   簡單來說就是在演她。   而這會兒祁淵一瞧,果然這施恩申臉色又有些許的變化,說明她並非是完全沒聽他們在說什麼。   見狀祁淵忍不住輕嘆口氣,這小姑娘心計怎麼這麼多這麼重呢。   而且到了這會兒他差不多也能確定了,施恩申與這三公斤二乙醯嗎啡絕對脫不了干係,不是主謀也是從犯。   至於另一人,那個易安安,也有八成可能與本案有關。   剩餘兩成可能是,施恩申想把她拖下水,同時保住自己的上線下線,故意誤導祁淵他們往這個方向去引。   目前線索和判斷依據還是少了些,祁淵也說不準究竟是哪種可能。   如果是前者還好說,別的上下線或許能逃,但易安安肯定跑不掉。但如果是後者的話,只能說他們算是白忙活了,而耽誤了如此重要的時間的施恩申,真真是罪無可赦,死刑絕對沒跑。   ……   二十分鐘後,施恩申父母抵達病房。   這一對中年夫婦,保養得倒相當不錯。   施母瞧上去也就三十出頭,無外乎眼角出現了些許細紋,手背皮膚有些黯淡鬆弛。   施父倒是沒刻意讓自己保持年輕,頭髮中夾雜著不少白色的髮絲,臉上也爬著些許皺紋,但腰杆卻很挺拔,一身西裝乾淨整潔,上邊沒有半點褶皺,讓人第一眼瞧上去就覺得他是個很精明能幹的人。   他們倆表現的還算冷靜淡定,進來後先看了病床上的施恩申兩眼,然後便努力挪開目光,深吸口氣,看向祁淵。   緊跟著,施父忽然對祁淵鞠了一躬,說道:「警官,不好意思,小女不懂事兒,給你們添麻煩了。」   祁淵一愣。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話祁淵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接。   倒是蘇平,直接暴力破局,淡淡的說:「施先生,這可不是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也不是懂事不懂事,這是犯罪啊。吸獨,藏獨,運獨,二乙醯嗎啡,三公斤多,要吃槍子的。」   施父咽了口唾沫。   一旁的施母見了趕緊接過話說:「警官,這裡頭肯定有誤會。恩申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她是什麼樣的人我們再清楚不過了,她怎麼可能會沾染這玩意兒呢?肯定是有人陷害她!」   祁淵瞥了蘇平一眼,暗暗握拳,深吸口氣,然後用蘇平的言語模板直接回嗆道:「抱歉,女士,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許多犯罪分子落網後,他們的父母也是這般說的,說什麼這孩子又懂事又乖,不可能犯罪。」   「不是,」施母一愣,趕忙說:「這怎麼能一樣呢?這……」   「很可惜女士,」祁淵打斷她,聲音提高了些許,說道:   「事實勝於雄辯,我們辦案講的是證據,而真相也並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轉移。如果是這樣沒營養的話,那我覺得大可不必說了,這案子牽扯很大,我們得快些查清楚,時間很有限。」   蘇平眼前一亮,看向祁淵,嘴角微微揚起。   祁淵這番話,以及這番表現和反應,讓蘇平再滿意不過了。   他就喜歡這樣,看不慣的就硬剛,搞七搞八沒意義還浪費時間。   而聽了這話施母立刻皺起了眉,這話太不客氣了,再加上關心自己女兒,她心頭有股無名火當即就熊熊燃燒起來。   但她沒來得及發作,施父就立刻攔住她,然後搶白說:「警官,誤會了,誤會了,我們只是提出一種可能。   確實有可能是有人陷害我們女兒嘛!你們看啊,她人又漂亮,身材也好,各方麵條件也不錯,有人眼紅多正常?   警官,我跟你們說啊,這年頭有紅眼病的人太多了,不得不防。我知道你們就是想查出真相,我們也是啊,我們不相信恩申會做這種事,肯定有人陷害她,你們要……」   「合理懷疑,很正常。」蘇平淡淡的說:「但我同事剛剛就說過了,咱們辦案,講的是證據。目前的證據都指向施恩申,所以我們有理由懷疑就是施恩申做的這些事兒。」   施父抿抿嘴。   蘇平繼續說:「當然,你們做父母的,當然也傾向於相信自己女兒是清白的,這點我可以理解。但是,這種主觀情緒,並沒有任何意義,真相不會因個人的主觀意願而有所轉移。   所以,如果你們想要推翻我們的判斷,可以,請提供證據,證明施恩申的清白。」   「這不是你們的任務嗎?」施母終於忍不住了,聲音尖利起來,罵罵咧咧的說:   「你們警察不就是查案子的?怎麼還要我們提供證據啊?要我們能拿出證據來我們直接查案不就好了?還要你們警察做什麼?」   「沒錯,我們警察就是查案子的。」祁淵微笑:「但有一點你們搞錯了,我們只負責查真相,然後依照真相抓捕嫌疑人,移交檢察院,最後由法院作出審判。   至於證明嫌疑人的清白,抱歉這真不是我們的任務,辯護方面,應當由你們和你們找來的律師負責。當然你們要心疼錢,由於是公訴案件,檢方到時候也會幫你們女兒找好辯護律師的,這方面你們不用擔心。」   「你放心!」施母死死的盯著祁淵,眼睛通紅,咬牙切齒的說:「我們一定會找最好的律師,給我女兒脫罪!」   「抱歉,你又搞錯了。」祁淵微笑表情不變:「辯護律師的作用在於保障嫌疑人的合法權益,並儘可能避免出現冤假錯案,而不是為人脫罪的。   假使嫌疑人當真能脫罪,那也一定是因為嫌疑人本身就沒有犯罪,是清白的,而不是律師有多牛批,能把黑說成白,愣是把罪給說沒了。」   施母胸膛急劇起伏。   但她最終還是沒發作,反倒緩緩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最後點頭說:「行,我們知道了,多謝警察同志提醒。」   「應該的!」祁淵繼續微笑,但心裡卻多了幾分警惕。   情緒控制說起來簡單,但其實很難。這種狀態下施母還能控制好情緒恢復冷靜,顯然是個難纏的傢伙,如果真要鐵了心搞事的話,恐怕也會給祁淵造成不小的麻煩。   而她身邊的施父就更可怕了,施母好歹暴走過,放了幾句石樂志的狠話,但這施父可是全程保持淡定。   「警官,」這時施父忽然說道:「我其實也理解你們,辦案子查真相嘛,這是你們的職責,公事公辦而已,至於我們其實沒有什麼矛盾。」   「所以,你想說什麼?」蘇平直言直語。   「我能理解你們的難處,也願意配合你們調查,如果恩申真的幹了這種違法亂紀犯罪的事,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施父說道:「但至少現在還不能直接下定論,對吧?也就是說,我女兒的人身權還是完整的對嗎?」   祁淵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施父,猜測他想要說些什麼。   下一刻,施父便繼續道:「那麼……能給恩申換個醫院嗎?省第四人民醫院,也就是餘橋學院附屬醫院,我有個朋友在那兒當主任醫師,醫術可以說相當高超,我們也更放心點。」   蘇平瞥向他,淡淡的說道:「省四院在傳染病學方面確實略強於這所武警醫院,但神經內外科、循環醫學科、普外科等可是被全方面吊打。   況且醫院的科室結構相當複雜,如果你那朋友不是神經外科的醫師的話,恐怕也幫不上你女兒什麼忙。」   「但我們做生意的嘛,還是覺得有人照應著放心一點。」施父微笑著說:「只是換個醫院而已,按理說應該沒什麼問題的吧?」   「有問題,我拒絕。」蘇平淡淡的說道。   施父皺眉:「難道我女兒連轉院的權利都沒有了嗎?拜託,現在她只是有一定的嫌疑,還沒坐實呢,人身權是完整的,你們……」   蘇平伸手進口袋,摸出一張通知書,笑道:「多謝提醒,差點忘了。來你們看看,這是施恩申的拘留通知書,你們看看。」   施父:……   一旁的施母則再次大喘氣。   半晌後,施父也深吸了兩口氣,問道:「如果我女兒出事了怎麼辦?」   「該負責的自然會負責。」蘇平寸步不讓。   「好,行。」施父頷首,接著又看向病床上面無表情、目光呆滯的施恩申幾眼,咬了咬牙,腮幫子微鼓,又問:「那我們能在這兒陪著女兒麼?」   「隨意,但請勿靠近嫌疑人一米範圍內。」蘇平淡淡的說道:「否則,我們可能動用武力乃至警械進行阻止。」   「知道了!」施父看了蘇平兩眼,又看向祁淵,最後將目光落在他老婆的身上,拍拍她手背,說:「你在這兒陪著恩申,我出去打幾個電話。」   「好……好。」施母頷首,走到一旁拉出一條椅子坐下,看向病床。   她雖然憤怒,但理智還在,也知道未經允許強行靠近嫌疑人得承擔什麼樣的後果。   那和劫囚也差不多性質了,往嚴重點說,就是被當場擊斃也並不冤枉。   同時施父對祁淵和蘇平點點頭,便轉身掏出手機往病床外走了出去。   蘇平又招呼祁淵坐下。   祁淵壓低聲音問道:「蘇隊,你不是說讓我來處理嗎,怎麼……」   「哎呀呀,沒忍住。」蘇平說道:「不過也差不多,你表現的很好,我很滿意,比老荀那婆婆媽媽磨磨唧唧的強多了。」   這話祁淵不敢接,只能顧左右而言他:「話說回來,那施先生恐怕又去打電話拉關係了吧?」   「十有八九唄,畢竟他們就這麼一個女兒。」蘇平嘀咕道:「但沒用,我說了,誰也救不了他,就算省裡有人跟他沾親帶故也白搭,甚至了解了情況後還可能敬而遠之。」   「但這一家子人似乎都喜歡避重就輕。」祁淵說:「萬一又有人不大了解情況然後就打電話過來怎麼辦?褚局也就算了,有些大佬的面子不能不給。」   「那就說清楚就是了,大不了客氣點,不像對姓褚的那樣嚇唬他們。」蘇平無所謂的說:「至於避重就輕,呵呵,許多生意人的常規操作罷了。   當然,我尋思著他理應也認識不了那麼多大佬才對,所以我倒覺得,他應該是去找姓褚的確認去了,問問姓褚的聯繫過我們沒。   他肯定會被姓褚的劈頭蓋臉一頓罵,所以你瞧,等會他肯定會黑著臉進來病房裡。」 第636章英雄   果不其然,蘇平話音剛落,施父就黑著臉進來了……   施母太過了解他,一瞧他臉色就知事情不妙,趕忙站起身關心的問:「怎麼啦老施?」   施父搖搖頭,同時動了動嘴皮子,但卻沒發出聲音。   「這……」施母卻看懂了他的唇語,渾身一震,如遭雷擊。   「他怎麼會……他怎麼能……」施母咬了咬牙,雙手握拳,滿臉絕望,並忍不住別過頭看了眼施恩申。   這一眼看過,施母就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一滴滴爭搶著往下擠。   但她總算還有一點點理智,沒把那人、那事給說出來,很含糊的咬牙罵了兩句,便捂著嘴不再說話。   而這一幕,祁淵見的多了,絲毫不心疼,甚至有點想冷哼一聲。   獨販並不值得同情,想方設法跑關係為獨販脫罪的獨販家屬同樣如此,畢竟這幫獨販毀了無數個家庭,天知道有多少人因為這事妻離子散,創造了多少人間悲劇。   當然,除了少數被套路而染上這玩意兒的癮君子之外,其他因好奇或者宣洩壓力等亂七八糟的原因而接觸這些玩意的人,同樣也不值得同情,一切惡果也皆是咎由自取。   想到這兒,祁淵又走到病床邊,冷冷的問道:「想通了嗎?招,還是繼續沉默?」   施恩申依舊一言不發。   而她父親卻忍不住蠕了蠕嘴唇,最後擠出幾句話:「恩申,如果真是你幹的,那就……那就……招了吧!否則誰都救不了你!   你考慮清楚了,律師也說,如果你真的犯了這事,他根本幫不了你。你現在招可能還來得及,再晚些你就算招了也晚了!」   「爸,媽。」施恩申終於回過神來,看著雙眼通紅的父親,以及淚流滿面的母親,說:「我沒有泛讀,沒有的事我怎麼招?我是無辜的,被冤枉被陷害的,你們相信我!」   「信,我信!」施母重重點頭,哽咽著說:「你從小就乖,就聽話懂事,怎麼可能這麼摸不清跑去幹這種事兒?」   施父卻悵然的嘆了口氣。   這時施母又看向祁淵,猛地給他跪下了,說:「警官,求求你,你們再好好查查,這裡頭肯定有冤情,我女兒不可能幹這種事的,求求你們,一定要好好查清楚!」   祁淵微微皺眉,說道:「你起來說話。」   「警官,」她卻仍舊跪在地上:「求求你了,再好好查查吧!你們想啊,泛讀無外乎就是為了錢,可我們從來不扣她吃穿用度,要什麼給什麼,從小就富著養,她怎麼可能缺錢,怎麼可能為了錢去幹這種要殺頭的事啊!   退一萬步說,就算她真的不懂事,幹錯了事,對自己迷之自信跑去吃了那玩意,或者被人套路吃了那東西,不小心染上了癮頭……   就算是這樣,她自己的存款也完全夠吸這東西很久很久吧?就算她存款花完了我們也能給她錢啊,她怎麼也不會走上以販養吸這條路……」   「說的什麼話?」施父忽然開口說道:「她要不小心染上了癮,我們絕對帶她去強戒,怎麼會給她錢繼續吸?你腦子有坑呢吧?」   但他也只是這麼說,並沒有把自己媳婦從地上拉起來的意思。   或許他也覺得這種道德綁架的方式會對祁淵有效?   施母總算沒有完全失去理智,立刻連連點頭:「對對對,我們肯定會送去強戒……」   「媽,你們在說什麼啊。」施恩申說:「我怎麼會去吸那東西?如果我真的吸了,手裡頭怎麼可能還有這麼多存款?你起來,不要跪他們,我肯定是被陷害的,他們還真能冤枉我不成?」   祁淵再次皺眉。   這裡確實有個問題,從施恩申的銀行流水看,她理應是清白無辜的,並沒有不明來源的資產,而且也沒必要為了錢去鋌而走險走上這條路。   或許是因為從小被富養的原因,她反而不會與周邊人去攀比什麼,對奢侈品等也沒有特殊的追求。   簡單來說,日子過得相當簡單、舒坦,生活裡的消費也都屬於一個相對正常的水平,用的手機也是去年產的華為,甚至每個月工資都花不完,還能存下些許。   從這方面看,她也並不是個追求享樂主義的姑娘,對物質追求不大,相反還挺有理財與經商的頭腦。   這樣的人,沒理由走上這條路。   難不成她真的是被陷害的?   可她的表現太奇怪了,很難讓人相信她是無辜的,況且目前還有不少證據指向她,局面對她其實非常不利。   「警官,你聽,你聽,是不是這個理,是不是?」施母狀若癲狂,跪在地上用膝蓋爬向祁淵,抓住他的褲腿說道:「恩申她沒理由幹這種事,她沒有動機啊!動機都沒有怎麼會有行為?她是被冤枉的,她是被陷害的!   給我們一點時間,求求你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絕對會將真兇給揪出來,你們不願意差,我們去查,我們去找兇手,我們去還我女兒清白,只求警官給我們一點時間好不好!」   她已經開始有些語無倫次了。   見狀祁淵又忍不住長嘆一聲,然後彎下腰:「女士,你先起來,咱們起來說。」   「不,警官你不答應我我就一直在這兒跪著!」她說道。   祁淵一陣頭大,別說,這種行為著實太煩人了。   而祁淵才不會順從她,只冷冷的說:「你要不起來的話,你說的話我可就統統都當耳旁風一句也不聽了啊!」   她立刻如彈簧一般從地上蹦了起來。   祁淵眼角抽搐,想了想,說:「關於被冤枉、陷害這種事,你們不必要太過擔心,我們也不會說立刻就把她關進牢裡然後吃槍子,不存在這種事,刑事案件的調查周期其實是相當長的。   至少,我們會收集到完整的證據鏈之後,才會將案件移交給檢方。你們知道完整的證據鏈是什麼意思吧?就是沒有其他疑點,所有證據形成了一個邏輯閉環,排除了被冤枉、被陷害的可能。   所以你們放心,時間肯定是有的,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罪犯,同時也不會冤枉好人。」   「謝謝警官,謝謝!」施母連連鞠躬。   祁淵又嘆了口氣。   雖然說這些人都不值得同情,但人心都是肉長的,直面此事,他心裡也難免有些許觸動。   這時蘇平開了口,平淡的問道:「你們請了律師的吧?」   「對,」施父輕輕點頭:「在來的路上了,很快就到。」   「到了以後直接讓他和施恩申談一談。」蘇平說:「但情況特殊,無法讓他們單獨會談,我們必須在場。如果需要單獨會見,得等她身體穩定辦了出院手續後,移交到了看守所在安排。」   施父眉心擰起,但最後還是點頭說了聲好。   ……   與此同時,北平天和小區,2幢2單元樓下。   幾輛警車停在這兒,此外還有輛消防車,且樓下還鋪設了氣墊。   此時荀牧屁股靠在引擎蓋邊上抽著煙,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眼。   十九樓,易安安坐在窗框上,像個樹袋熊似的抱著豎柱,也時不時的往下瞥一眼。   不久前,女警敲開門要求給她做尿檢的時候,她忽然抓起桌上的抱枕、茶几等甩向他們幾個,然後飛快的衝到窗戶邊,騎跨在窗上,警告女警們不要過去。   於是就慢慢演變成了這副局面。   當然了,需要女警給女性嫌疑人做尿檢,並不意味著來的就只有女警。嫌疑人畢竟是疑似是獨販,危險程度相當高,所以荀牧帶上了隊裡的幾名兄弟趕過來壓場子,還管特警隊借了幾人。   同時,有消防偷偷地以索降的方式從樓頂自外牆滑下,此刻正停留在易安安的上一層做著最後的準備。   做了幾個深呼吸,檢查了下身上的安全繩等裝備,隨後他對著樓頂打了個手勢,再次深呼吸,處理起腰間的八字環來。   三秒後,他身子立馬下落,近乎自由落體,三米距離不過轉瞬及至。   緊跟著他又用力握住索降繩,同時伸腿對著易安安的肩膀用力一踢,將易安安踢進房間。   同時他身子繼續降落,他臉色白了幾分,趕忙抓緊繩索,同時另一隻手立刻擰緊八字環上的旋鈕。   最後他身子成功懸在十六樓空中,這才鬆了口氣,然後又對上頭打了個手勢,示意上邊的兄弟拉他上去。   易安安忍不住尖叫兩聲,身子往房間內倒去,松哥一個箭步衝上前猛地將她抱住,然後趕忙往地上撲倒。   她緩過神來,卻發了狠,猛地往松哥左手胳膊用力咬去。   「嘶!」松哥疼的倒吸一口涼氣,忙嚷嚷道:「撒口!」   這時方常也立刻衝過來,瞧見這一幕頓時急了,一拳重重的往她鼻子上打去。   她受疼,忍不住鬆開嘴,方常便一把揪出她頭髮,又往地上一壓,隨後鬆手改按住她的臉,並取下腰間手銬單手將她手臂反剪在身後,然後冷冷的說:   「可以啊你,屬狗的啊,咬人?你TM再咬一個試試!信不信老子當場打死你!」   說完他看向松哥問道:「沒事吧?」   松哥捂著胳膊,咬咬牙搖頭:「沒什麼事,等會處理下傷口,去醫院打一針防感染就好了。」   方常微微皺眉,看到他右手指縫間有血滲出,不由又關切的問道:「破皮了?快鬆手我瞧瞧看。」   「真的沒事。」松哥擠出一絲微笑:「放心吧,不打緊的。」   這時易安安忽然冷笑道:「呵呵,我有愛滋。」   幾人臉色驟變。   「快!」方常說道:「把松送去血液中心接受阻斷治療!」   女警寧雨珂立刻上前說:「松哥,別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我陪你去血液中心吧?」   松哥的臉色也蒼白了幾分,顯然被嚇到了,連連點頭說好,隨後對方常說道:「這裡麻煩你了。」   接著他又輕聲嘀咕了幾句。   方常一愣,緊跟著迅速恢復如常,連連擺手催促他趕緊走。「麻煩什麼,我倆誰跟誰啊!這活誰幹不是幹啊!快去快去!」   ……   樓下,看見松哥和寧雨珂出來,荀牧眉頭一皺,目光迅速落在松哥胳膊上問道:「怎麼回事兒?受傷了?那易安安這麼兇?」   「被咬了。」寧雨珂趕忙道:「那個易安安還自稱自己有愛滋。」   「臥槽?」荀牧臉色驟變,趕忙丟了菸頭轉身開了車門:「快上車我帶你們去醫院!」   松哥點點頭,又對寧雨珂說:「你……」   「我陪你一塊去吧,也好照顧照顧。」寧雨珂打斷他,同時迅速拉開後排座車門,將松哥推了進去,然後自己上車,關門,又取了些許面巾紙遞給他說道:「先壓一壓傷口止血?」   「謝謝。」松哥說道。   同時荀牧以最快的速度將車啟動,直接燒胎起步竄了出去,並立馬拉響警笛。   出了小區門後,他抓起車載對講機說:「方常,現場那邊交給你指揮,是先把人帶回支隊還是就地直接審訊你看著辦,我這邊先送小松去醫院。」   「明白。」方常很快回應。   ……   方常收起對講機,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哼一聲,只恨自己剛剛出拳還不夠狠,沒直接把這女人的鼻梁骨給打斷。   隨後他見易安安一臉癲狂的模樣,知道她這會兒處於極端亢奮的狀態,肯定問不出什麼來,便揮手說:「帶走!」   他決定先把人帶支隊去再說,想來路上的時間夠她慢慢冷靜下來。而冷靜過後,她自然會感覺到恐懼,並且給自己施加極大的心理壓力,說不定到時候只需要一聲乾咳,就能擊潰她的心理防線,問出想要知道的一切。   別看她竟敢以跳樓來威脅刑警,其實那不過是衝動之舉,以跳樓作為談判手段求生罷了。   越是這樣表現,仿佛並不在意自己生命的人,其實越是怕死,也越容易對付。   當然人的心理十分複雜,如果當時刺激到了她,她衝動之下說不定真的會昏了頭腦從頂樓一躍而下。   下了樓,他見到幾名消防兄弟,便豎起拇指說道:「辛苦了兄弟,你們都是英雄。」   先前「跳樓」的那名消防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朗聲道:「你們也都是,夠爺們,英雄!」 第637章造化弄人   刑偵支隊,審訊室,方常與老海正盯著易安安。   就如方常之前預料的那樣,易安安開始方了,坐立不安。   以自殺為威脅求活的人,其實最是怕死。她害怕被抓,害怕吃槍子,才會一時昏了頭騎到窗戶上,讓自己進退兩難。   這會兒面對著方常和老海,她正在不停的咽唾沫。   「招?」方常終於開了口,聲音冷淡,很不耐煩。   其實他並沒有多少心思去審訊,只想知道松哥到底怎麼樣了。別看他和松哥貌似有點不對付的樣子,其實演的成分居多,而不是關係特別好的兄弟,也演不出這場戲來。   所以……   他只想趕緊結束審訊,好問問松哥的情況。但他也清楚自己的職責,得盡全力儘快挖掘出有價值的線索,所以只好坐在這兒,耐著性子開口。   「招什麼?」易安安卻還沒完全崩潰,咽了口唾沫後說:「我沒犯什麼事兒啊。」   「沒犯事你瞧見我們就要跳樓?」方常冷笑:「你咋不乾脆學那個誰一樣背個宣誓詞呢?」   她雙眼迷茫滿臉茫然:「什麼宣誓詞?」   老海擺擺手,拉回話題:「為什麼跳樓?」   「沒有啊,我……我差窗戶呢。」易安安眼珠子一轉,立馬說道:「你們忽然就衝進來了,嚇我一跳,搞的我進退兩難。」   「差窗戶。」方常翻個白眼:「擦窗戶之前要先把保證茶盤什麼的甩我們一身然後騎到窗戶上去?你特麼在逗我呢?   我警告你,你最好老實點,咱們手中都有執法記錄儀,辦案過程全程都錄製下來了,容不得你抵賴!」   易安安眼珠子又轉了轉,然後忽然抱著胳膊說道:「唉喲,我的手好疼,疼!可能是剛剛被人給踢斷了或者脫臼了……醫院,我要去醫院,快送我去醫院檢查一下啊。」   老海臉一黑:「憨憨,你抱錯胳膊了。」   「呃,」易安安也尷尬了一瞬間,但她反應速度奇快無比,又立刻說道:「那就是摔壞了,你們快點帶我去看看,不然告你們虐待了!」   方常扶額。   這傢伙還怪難纏的。   偏偏她被消防戰士踢了一腳是事實,還被方常對著鼻子打了一拳,她硬說自己難受執意要去檢查的話,礙於規定還真非得帶她去醫院查查不可。   這一來二去拖延的時間可就太多了。   本身施恩申那兒就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這易安安要再一耽誤,恐怕就真的沒半點機會揪出他們的上下線了。   今天不能抓緊機會將這個團夥搗毀,明兒緝毒隊那邊可能就得多死兩個兄弟,這是刑偵支隊上下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猶豫了片刻後,方常冷哼一聲,說:「行了,別給我們耍小花招,你吸獨甚至泛讀的事兒,逃不了,狡辯沒用,抵賴也無意義,就算你不配合咱們,最後也會被零口供定罪,死刑沒跑。   相反,你要是招了,有重要立功表現,這麼大的罪按比例分攤出去,你最後還有那麼一點兒可能免死。」   「呵呵,」易安安傻笑一陣,咧著嘴說:「警官,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麼。」   老海聳聳肩:「看你表現,挺有自信啊,對藏獨的手段很有信心麼?覺得咱們找不出來那些貨?」   易安安只是傻笑,並不接話,不過也不嚷嚷著要去醫院了。   方常捏了捏手指關節,捏的劈啪作響。   別說,易安安雖然血檢、尿檢呈陽性,但在她家裡還真沒翻出多少藥物出來。   也就搜到了一小箱注射器,還有一小袋二乙醯嗎啡,量不多,甚至不構成非法持有獨品罪。   像她這種情況以目前收集到的證據,充其量只能判處拘留加強戒。   雖然強戒的本質也是限制自由。   「警官,幾點了?」易安安忽然開口問道。   老海皺眉,瞥了眼時間,說:「快兩點了。」   「那,差不多了啊。」易安安笑呵呵的說道:「你們應該還記得的吧?我被抓的時候就和你們說過了,我有愛滋的。」   方常和老海沉默。   易安安又說:「所以……說實話我真的不怕死,槍斃也好跳樓也好,我真的都不怕,我已經是註定沒有未來的人了,死雖然可怕,但又哪裡比得上沒有希望,一眼就能看得到終點的未來呢?」   「呵呵。」方常皮笑肉不笑,根本不信她的話。   「果然你們不信啊。」易安安抬起頭說:「你們恐怕覺得,我用跳樓的方式威脅你們,是想以死求生吧?   呵呵,開什麼玩笑,我怎麼會蠢到那種程度,認為你們會為了救我而讓我逃了?不可能的,就算眼睜睜的看著我從樓上跳下去,你們也絕對不會對我妥協。你們雖然想儘量抓活的,但不代表會為了抓活的而放棄抓我。」   「看的倒挺透徹。」方常聳聳肩,隨後從口袋中摸出煙,啪嘰一聲點上,又遞給了老海一根。   瞧著煙,易安安咽了口唾沫,然後艱難的移開目光:「所以,那其實並不是我的目的啊……我想做的,其實就是儘可能把事情鬧大,引人圍觀,引發轟動,引起動靜,僅此而已。」   「這樣一來,你的兄弟們就能知道你被抓了,從而選擇撤離,保住自己的一條命,是麼?」方常吐出口煙霧。   易安安點頭得意的說道:「反正我是遲早要死的人了,死前還能發揮出一點點作用,我很驕傲很自豪。   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我覺得我很好的詮釋了這段話。」   方常翻了個白眼:「你可沒資格引用那位英雄的話,他要知道自己說過的話竟被你這樣的人曲解至此,非得氣的活過來不可。」   「隨你們怎麼說,反正我目的達到了。」易安安笑的十分暢快,絲毫不復剛剛畏畏縮縮的如坐針氈的模樣:「剛剛我只是在拖延時間而已,現在想來已經差不多了。   呵呵,看著你們這幫窩囊的傢伙沒轍無奈的樣子,還真是解氣啊!」   老海撇撇嘴:「小姑娘,哪來的這麼大仇啊,我們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兒了讓你怨恨到這種程度?」   「你們沒救下我爸媽!」易安安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們不是成天吹噓自己多厲害多盡責麼?為什麼沒能救下我爸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從跳樓!」   方常:???   老海也一臉懵逼的眨了眨眼睛。   這尼瑪什麼強盜邏輯?   易安安雙目通紅,狀若癲狂:「失去了家庭庇護,我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在外闖蕩,你們知道我有多難麼?我身無一技之長,只能出賣自己,卑躬屈膝可憐巴巴的活下去!   你們自己說的,有問題找警察,我有問題,我想找警察,可你們能幫我?不,不能,只有我,只有我那幫兄弟能幫我。   他們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我的世界當中,成了我的一切,我也願意為他們付出一切!   這種感情,你們這幫窩囊廢,你們這幫蛀蟲又怎麼會懂?呵呵,如果我能真正的幫助到他們,就算是死我也願意了。」   老海彈了彈菸灰,面色古怪的問道:「這傢伙說的什麼狗屁不通的玩意?腦子瓦特了?」   方常嘖兩聲,說道:「嘿喲呵,這腦瓜,得開瓢。」   「說吧,你們隨便說吧,」易安安更加癲狂:「謾罵詛咒,是弱者惱羞成怒下的宣洩,你們罵的越兇,詛咒的越狠,越能提現你們的無力!」   「這傢伙是在說她自己麼?」老海撓撓頭。   「可能藥性還沒完全過去?」方常捏捏下巴。   易安安冷笑連連:「你們以為我知道恩申被抓後為什麼不走?你們以為我沒有收到消息嗎?放屁,她被抓我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但我走了我兄弟就走不了了,我只能留下來,幫他們拖延時間。」   老海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方常想了幾秒,眼珠子一轉,忽然說道:「吖席啦雷!」   「沒用的,你們現在問什麼都沒有用,他們肯定早就走出餘橋了,現在在哪兒我也不知道,你們休想抓住他們!」易安安用篤定的語氣說道。   老海扶額:「實錘了,這根本就是雞同鴨講,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根本說不通啊。」   「你才是雞。」方常翻個白眼。   老海:……   「(╯‵□′)╯︵┻━┻,重點不是這個好嗎!」老海懟道:「關鍵是這傢伙的狀態,她現在貌似陷入了幻覺幻聽當中。」   「是啊,」方常撇撇嘴:「自我感動已經很可怕了,她還在自我審訊……牛批,在幻覺裡審問自己,看樣子她表現的也沒有她說的那麼灑脫,心理壓力還是相當大的吧。」   「那可不。」老海聳聳肩:「那現在怎麼辦?她這樣子?」   「這樣子就算繼續訊問也是無效證詞。」方常合上筆記本說:「結束吧,帶她去醫院打針鎮定。」   「可惜了,」老海嘆口氣:「沒有問出多少有價值的信息,荀隊蘇隊那邊恐怕不好交差啊。」   「有什麼不好交差的。」方常說道:「計劃相當成功,借著抓捕她玩了一出引蛇出洞,不出意外她的那幫同夥也該被鎖定了。」   說著他瞥了眼易安安。   恰好易安安的眼神也不自覺的忘了過來,兩道目光在空中對接。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老海扶額,眼角抽出。   這個易安安戲真他娘的多!   不多時易安安很自然的移開目光又在那兒自言自語。   方常翻個白眼,站起身走到易安安身邊,淡淡的說道:「行了,既然偷聽了這麼久,你應該知道,你裝瘋或者賣傻,並沒有什麼意義,乾脆點兒,招了吧。」   易安安淡定的低下頭捋著自己的小辮子:「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而且我不可能像害死我爸媽的你們妥協。」   老海撇撇嘴:「你爸媽是自殺的。」   「但是你們沒能救得了他……」   「閻王難救該死的鬼。」方常冷冷的說道:「每一個輕生者我們都會去盡力救,但並不保證能救得上來。   這先不說,你一手道德綁架玩的倒是挺溜的,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三觀歪到了這種程度真的這麼想,還是說只單純在這兒胡說八道拖延時間?   如果是拖延時間,嘖嘖,那你算盤可就打錯了,你能拖延的只有你自己的時間,拖得越久你活的機會越渺茫。」   「套路,都是套路。」易安安說道:「你們警察套路多的要死,我怎麼可能會相信?當我蠢麼?除非你們真的逮到了我兄弟,否則你們說什麼我都當吹牛批。」   「隨你。」方常無所謂,又問:「肩膀還疼不?腦殼還暈不?」   她眼珠子一轉:「疼!暈!我要上醫院!不然投訴你們虐待嫌疑人。」   方常呵呵兩聲,然後看向老海說道:「帶她去醫院,記得手銬銬好。」   老海剛點頭,他手機忽然響起來,他趕緊從口袋中掏出一看,見是凃仲鑫打來的,想了想,便立刻接通走到一邊:「餵老凃,怎麼說?」   「那個,你們抓來的那個小姑娘,叫易安安對吧?她自稱自己有愛滋?」凃仲鑫的聲音從聽筒傳出。   「對,她是這麼說的,說自己有愛滋,活不成了。」老海說道。   「奇怪了,」凃仲鑫說:「我剛用她的血做了檢測,沒有問題啊,都是陰性,按理說她是沒有感染HIV的。」   「噢?」老海一愣,瞥了易安安幾眼,詫異道:「你的意思是,誤診了?易安安其實並沒有愛滋?」   「什麼?」易安安臉色驟變,大吃一驚,猛地就要從座椅上站起身,但卻被軟包擋板給攔住了,怎麼都站不起來。   方常也忍不住挑眉,看向易安安。   這下真有意思了,以為自己感染了愛滋所以肆無忌憚的違法犯罪,甚至自覺必死的情況下還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作為籌碼為所謂的兄弟爭取逃跑的時間。   結果到頭來發現自己並沒有染病……   嘖,****。 第638章輾轉   「警官……」易安安縮了縮脖子,忽然開口,弱弱的說道:「我現在招,還來得及麼?」   方常險些被她逗樂了。   這人倒是夠實在。   說起來,這種完全不顧慮自己面子什麼的傢伙,在這個社會上倒還是蠻能吃得開的。   想到這兒,方常瞥了老海一眼,聽他說讓凃仲鑫送一份報告過來,又見他掛斷電話,才點頭對易安安道:「你說吧。」   「我招了,你們能保證我不槍斃我嗎?死緩我也能接受的。」   「放心,像你這樣的獨販,大多都不會被槍斃的。」方常微笑著說。   老海聽了眉頭忽的擰起,方常這不是誘供麼?   「真的?你別騙我!」易安安眼前一亮。   「真的。」方常點頭:「就我聽說的,像你這樣的犯罪人,確實很少被槍斃的,大多都是注射死。」   易安安臉一黑。   老海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種時候還和嫌疑人抖機靈,這方常腦袋瓜子裡到底在想啥?   嫌疑人這會兒的心理狀態相當複雜,前一句說要招,下一秒可能就立刻翻供,這會兒應該在不誘供、騙供的前提下,儘可能順著他們的意思來,避免給他們刺激才是。   萬一易安安又反悔了,豈不是平添無數麻煩?   這時方常又說了:「行了,死心吧,我們沒法給你任何保證,活路有,但只能靠你自己爭取,有重大立功表現,你說不定真能免死。但那很難,你自己心裡應該也有數。」   易安安身子緩緩往後靠,肩膀慢慢縮起,整個人都佝僂了起來。   半晌後,她才終於開口說:「直覺告訴我……你並不指望,甚至並不想從我身上獲得什麼線索。」   「嗯,是啊,」方常竟老實點頭承認:「你並不是唯一一個被我們抓到的嫌疑人,所以你的價值,其實也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大。   所以你招不招,影響其實很小。既然如此,我其實並不想給你立功機會,就這麼直接確定你的罪責,最終極大概率判個死刑,多好。」   易安安皺眉:「為什麼?難不成我們之間有什麼仇?我哪裡得罪你了?」   「你咬了松哥。」方常盯著她的眼睛,冷冷的說道:「你想殺他。就衝著這點,你就把我們整個刑偵支隊都給得罪死了。」   「這……」易安安張了張嘴:「就因為這個?」   方常冷笑:「你得慶幸自己並沒有得病,否則要松哥阻斷治療失敗染上了病,老子拼著這身警服不穿,拼著坐牢,也一定要弄死你!甚至,想弄死你的人能從支隊門口排隊排到看守所去,都不一定輪得到我。」   易安安沉默。   老海看了方常一眼,微微皺眉。   「也不怕直接告訴你,我跟你說這番話,本身就已經違規了。」方常冷笑收斂起來,面無表情的繼續說道:「回頭免不了通報批評甚至關禁閉、記過、寫檢討。   但無所謂,成年人嘛,得為自己的言行舉止負責,敢做我就敢當,我不後悔。   而你……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別給我逼逼叨,要招儘早,不招拉倒。」   「總感覺你又是在套路我。」易安安嘀咕道:「想和我玩以退為進?」   「呵呵。」方常掏出手機,往桌面上一丟,淡淡的說:「我給你念幾個名字吧。曹漢陽、鄭德康、伍學成、姚岸……」   易安安臉色又變:「你們……你們怎麼……」   「很奇怪嗎?」方常淡然的說:「我記得我剛就說過,不怕你拖延時間,反倒要謝謝你,整出這麼大的動作,好幫我們引蛇出洞。」   「不可能!」易安安激動的想站起身,但又一次被軟包擋板擋住。   「其實上一次嚴打,你們這幫人就已經被緝毒隊給盯上了。」方常淡淡的說道:「畢竟你們和那個團夥,也有交易,定下清明節走貨的就是你們。   可惜,對方的反撲來的太過猛烈,那幫激進派腦子有坑的,導致洩露了不少消息,讓你們當機立斷立刻蟄伏起來。   再加上你們還算謹慎,平日裡走貨的渠道同樣相當隱秘,還缺少一些關鍵性的證據,所以截止昨天之前,工作始終還停留在偵查階段並未收網。」   「這不可能……」易安安咽了口唾沫。   方常呵呵一笑:「你以為你那幫兄弟都逃出去了?其實並沒有,你們團夥的名單,緝毒隊早已掌握,這一次你們誰也跑不了。   你以為,這幾天交管局忽然要嚴查酒駕,只是上邊領導腦袋一熱就拍板下的決定?呵呵,其實這也是針對你們的計劃的一環。   你以為施恩申被抓只是偶然?不,那是必然,即使她不被小祁攔下,下一個卡口,依舊有緝毒隊的同事蹲守,你們的這一次交易,咱們早已門清了。」   易安安緩緩抬頭,面無表情的說道:「所以……施恩申,是你們派來的臥底?」   「腦洞挺大。」方常聳聳肩:「不過這回你就想岔了,如果她是臥底,被抓瞬間肯定得招,哪會到現在還一言不發。」   易安安繼續沉默。   方常收起手機:「你招不招?不招我走了。」   「招,我招!」易安安立刻抬頭說:「我沒想到這次交易竟會被你們給查了,是我輸了。」   片刻後,她又輕嘆口氣,說:「我從頭開始說吧。   11年,我爸媽跳樓自殺,還欠了一屁股債,我就知道,我這輩子完了——我爸留下的那些遺產,包括房子車子和股權等,根本無法衝抵債務,甚至還差得多,而我如果繼承遺產,就意味著同樣繼承債務。   那筆錢讓我爸媽都絕望,我又怎麼可能還得起?所以我只能選擇放棄遺產同時放棄債務。但什麼都沒有的我,又要怎麼在這個社會討生活?   我只能離開,去了東南亞——我爸在那邊銀行的保險柜裡,留有一筆錢和三公斤金條,當然金條是在當地買的,他想過,如果將來生意不景氣,就來這兒取了這些錢,謀求東山再起。   可這回他真的起不動了,選擇和我媽一塊跳樓。   他其實是寫了遺書給我的,告訴了我這件事,說,那筆錢加上那些黃金,約莫有一百五十萬的樣子,讓我去取出來,然後繼續讀書,想辦法在這個社會上活下去。」   方常抬頭看了她兩眼,繼續低頭做筆記。   她便繼續說:「其實他早就想過這天的,做生意嘛,哪能一帆風順,所以他早就想好了退路。那個保險柜,也是以我的名義開的戶,避免將來資金周轉不靈,被強制執行處理資產以抵債的時候,會查到這筆財產。」   「你爸想的倒是周全。」老海說道。   他的目光也終於在方常臉上移開,並壓下了心頭的諸多疑惑,最終看向了易安安。   「是啊,挺周全的,可那又怎麼樣呢?一步錯步步錯,等他回過神,已經深陷泥潭來不及了,曾經做的諸多準備也再幫不了他,只能絕望的和我媽一塊跳樓,布置的後手,也成了留給我的退路。」易安安說道。   方常抬眼瞥了她一下,問:「既然如此,你怎麼會混成現在這樣?你沒去取那錢?」   「取了。」易安安輕咬下唇,說:「我爸其實給我留了一份遺書,裡頭寫了保險柜的鑰匙卡和密碼,所以我才會直接輟學前往東南亞那邊。」   「再然後?」   「被搶了。」易安安長嘆口氣:「那裡比我想像中……亂太多了。我前腳取完錢款金條,後腳就被人綁架,被他們玷汙,然後賣到了那種地方。   我真蠢,真的,我要逐批去取這些錢,或許就不會有後邊這麼多事了,但人生又怎麼可能重來?   絕望了,我當時真的絕望了。但天無絕人之路,我在那種地方,碰到了除我爸外,第一個對我好的男人……   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樣,完事後他並沒有急著走,反而坐在一邊跟我聊天,得知我的情況,還很詫異的問我為什麼不回國,不去找大使館求助?   我當時真的想呵呵他一臉。說的輕巧,可哪有那麼容易?每年被賣到這片大地上的東南亞女人這麼多,又有幾個能成功逃出去的?更別說找大使館求助這種屁話了。」   方常手上的筆頓了頓,隨後繼續書寫。   易安安又接著說:「中間的事,不必多講,總之最後在他的幫助下,我成功贖身,但……說實話贖身又怎麼樣?我沒有一技之長,對那邊的語言也只是一知半解,身上也沒有多少錢……   所以我只能繼續賣,而他知道了這事,卻很失望,就像狗血電視劇裡演的那樣。   不同的是,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他能幫我——他雖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但那會兒我的人生都是陰暗的,幾年的折磨早就讓我丟掉了感恩,所以我只想利用他。」   老海又瞥了易安安一眼,這會兒的她倒是坦蕩。   「所以我主動跟他解釋了前因後果,他聽了後,果然說要幫我。」易安安嘴角微微揚起:「他幫我找了個工作,進工廠裡打工當工人。可那工廠的老闆是個混蛋,他看我長得還不錯,竟往我酒裡下藥,然後把我啪了。」   方常扶額,另一隻手繼續記錄。   易安安又說:「他給我下的迷藥,叫二乙醯嗎啡。相比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在那個地方,這玩意要好弄到手的多。也就是從那天起,我染上了癮。   我癮頭越來越大,我的工資也無法養活我,我只能以販養吸。結果我在這一行意外的有天分,賣的貨不少,竟引起了上頭那些大佬的賞識,最後正式加入了他們的團夥,同時,我也充當著他們老大的情婦。   也是那時,我看到了他。他似乎很激動,但沒有多說什麼,但我覺得他不太對勁……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竟不是找他報恩,而是,想拿他做我的晉升資本。果然那時候的我,已經不再是人了吧,只是一頭人形的惡魔而已。   所以我找了老大,和老大說了幾句話,然後找機會去跟『他』見面,去試探他,最後果然確定……他是臥底!」   方常手上一頓,筆尖劃破了記錄冊。   老海也猛地握拳,然後做了兩個深呼吸,又緩緩鬆開拳頭。   「他是西南的緝毒警,說起來,應該也算是你們的兄弟吧?」易安安面無表情的說道:「很生氣吧?我又害死了你們的兄弟……   呵,奇怪,我為什麼會跟你們講這事兒?你們知道了這事兒,恐怕我更加沒活路了吧?」   老海微微皺眉。   確實,看易安安的表現,她現在明顯是在求活,所以才會忽然改口選擇招供。   可既然是在求活,又怎麼會將這段往事給說出來呢?   易安安又低下了頭,看不清表情,更無法猜測她內心的想法。   與此同時,方常緩緩開口:   「所以……你就是『秘書』,火鉗一夥,核心層唯一的漏網之魚,該團夥被搗毀前兩個月才加入,但卻一路直上,短短兩個月就進入了核心,整個人神神秘秘,連兩國警方都沒取的你的詳細身份。」   老海又瞥了方常一眼,很想問「秘書」是誰。   易安安微笑:「我不是秘書,我還沒那麼牛批。秘書是另一個被大佬看中的女人,也是我大姐頭。   後來團夥被搗毀,大姐頭和我們少數幾個人逃了出來,躲了一陣子風頭後決定東山再起,倒也搞的有聲有色,可惜先前兩個月進核心的經歷讓她有點飄了,產生了點迷之自信。   在那種地方,人要飄了,那就完了。果不其然,她惹到了不該惹的人,被幹掉後沉了河。好在那人講究,不牽連我們,我就又加入了他的團夥。   再不久,新的老闆想打開新安市場,就問我們幾個國人,願不願意跑腿,我自然是答應了的。」   「然後你們這一幫人就回國了。」方常接話:「一開始活躍於雲南,之後不久忽然遷移,跑到了餘橋,並且跟平寬縣那夥人搭上了關係。」   「果然,我們真的被查透了。」易安安扶額說:「沒錯,因為新老闆不久後又被抓,我們進貨渠道斷了,而且也怕被連累,所以才跑來餘橋,沉寂了一段時間,才又繼續幹老本行。」   老海捏捏下巴。   說實話,他有點懵…… 第639章繞過   武警醫院,神經內科。   得知易安安落網,且供出大量同學的消息,施恩申再次沉默。   半晌後,她終於開口:「好吧,我承認我吸獨。」   話一出口,她母親騰地一聲站了起來,難以置信的看著施恩申:「你……你說什麼?」   她父親同樣長長一嘆。   施恩申別過頭去,咬了咬下唇,忍不住淚流滿面,說:「媽,對不起,我撒謊了,我……是我的錯,我不該對自己又這種迷之自信,應該早點兒跟你們說的。」   「怎麼回事?」她父親開了口:「自己主動吸的,還是被人家套路了?」   「被套路了。」施恩申低頭,下巴都快戳到了自己胸口:「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但我也沒太往心裡去……   因為這東西賣的雖然不便宜,但我能承受,而且我覺得我自己可以控制住,而且通過逐漸減少量的方式,來慢慢擺脫它。」   她爸皺起了眉頭,而蘇平撇了撇嘴。   這幫傢伙啊,就是心大,對自己有種迷之自信。   就拿蘇平自己來說吧,別的姑且不提,單單是菸癮他都沒法戒……   當然這也是他自己覺得沒必要戒,同時環境因素也很重要。   事實上,生理乃至心理性的成癮都好辦,關鍵在於環境,身邊一大票都是癮君子,想方設法的套路她,即使她成功戒除也很容易走上復吸的道路。   施恩申又繼續說道:「是我高估自己了,沒想到非但沒能控制住量,反而越來越……   我現在每天上班前都要點根煙,下班後都要喝杯酒,就是這個原因。本來我不這樣的,以前我雖然喜歡喝DaiquiriCocktail,但三五天左右才會點上一杯。」   祁淵臉上露出瞭然神色。   「我也知道那調酒師對我有意思。」施恩申又說:「放藥的時候,我會特別關注周圍環境,所以我知道他一直時不時的往我這兒瞧,給我加藥添了不少難度。   從這方面來說,我挺煩他的,何況他這人挺花心,周圍女人不斷,跟誰都能聊兩句,這種情況下我當然不可能接受他的……」   「停一下。」祁淵擺擺手:「扯遠了,咱們言歸正傳。既然你招供……」   「警官,」施恩申又反過來打斷他:「我只認了我吸獨的事兒,可沒認別的,車上那兩袋藥,我是真的不清楚怎麼回事。   是,我承認我癮頭比我想像中要大些,但一天兩發,依舊在我能接受的範圍內,所以我沒必要以販養吸,我對錢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執念,用不著幹這種事情。」   祁淵依舊不信:「在此之前,你也並不承認自己吸獨。」   「呵呵。」施恩申冷笑,又說:「隨你們信不信,不信你們就去查啊。」   「放心,我們會的。」祁淵乾巴巴的回一句。   蘇平這時拍拍祁淵的肩膀,然後輕輕一推把他推到一邊去,自己走到病床前,又問:「聚會散會後的事情,你還有印象麼?」   「很模糊。」她皺眉道:「我隱約記得,那會兒我應該還沒醉沒暈才對,印象裡我應該是打車走的,但……怎麼就變成我酒駕、毒駕被你們抓了?」   蘇平皺眉:「你的意思是,散會後的事兒你都不記得了?」   「還沒散會我就沒什麼印象了。」她抿嘴說道:「這種感覺,和當年藝考完後跟一幫同學聚會喝斷片了的感覺很像,明明是後頭才喝醉的,但喝醉前好多事也記得模糊不清了。」   「這就不好辦了。」蘇平說:「就算我們願意相信你,也沒有個靠譜的方向,想要證否你的犯罪事實同樣很難。」   施恩申的父親眼前一亮:「現在不是講究無罪推論嗎?咱們不需要證否,只需要……」   「想多了。」蘇平淡淡的說:「她本身吸獨成癮,酒駕毒駕,車上藏毒,包裝帶上有她的指紋,這證據已經相當完整,足以逮捕了。   即使咱們並沒有取得供詞,無法真正百分百確定她運輸毒物,也不可能放人,頂多無限期的調查下去。」   施恩申扶額,似乎是在努力回想。   她父母也都期盼的看著她。   而祁淵則看向蘇平,暗想:「蘇隊難道也傾向於認為施恩申不知情麼?也對,這事說起來確實有頗多疑點,比如動機,比如她血液中過量的毒物,這些都不正常。   可是……」   這時蘇平又說:「行了,這事不著急,你慢慢想,想到了隨時找我們。」   施恩申抬頭看著他:「你們要走了嗎?」   「不走,盯著你。」蘇平直截了當的說:「就算有手銬銬著,不盯住你總歸不放心。你恐怕還不知道到在非邊境的內地出現三公斤二乙醯嗎啡究竟意味著什麼吧?」   「不知道。」施恩申輕輕搖頭。   「呵呵。」蘇平輕笑,只說:「簡單來講,要讓你跑了,或者出了別的什麼意外,我們這幫人日子可就到頭了。   所以,你出院之前的這段時間,我們會寸步不離的盯著你,包括上廁所。當然你放心,貼身盯著的不會是我們兩個大男人,我會安排女同事過來。」   頓了頓,他抬手看看時間,才又點頭說:「差不多也快到了。」   說完蘇平接著看向施恩申父親,問道:「律師怎麼還沒到?」   「我問問。」他回一句,然後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不久後皺起眉,說:「堵車。」   「堵……嗤!」蘇平有些忍俊不禁。   大凌晨的,堵車?   這藉口有點不太走心啊。   又或者那律師就是想乾脆半挑明了說,這案子他不想接,不願意為施恩申做辯護。   祁淵和蘇平對視了一眼,隱約覺得不大對勁。   按理說辯護律師沒理由拒絕這事兒,就算輸了對他來講其實也沒後果,案件牽扯再大,他也不必擔心會因此影響到什麼。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不接呢?要真不想接的話一開始挑明了說不就好了?先前接下了辯護委託,這會兒又說堵車,這不是平白得罪人嗎?   難不成還有別的隱情?   祁淵本能的就開始展開了懷疑。   不過轉念一想這好像和他也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   蘇平隱約接收到他的想法,翻了個白眼,又對他擺擺手示意他別想太多,轉而又看向施恩申的父母。   這對夫婦不復剛來時的模樣,這會兒身形都有些佝僂,渾身死氣沉沉,仿佛已經瀕臨絕望。   不一會兒,施恩申父親手機叮的一聲。   他抓起來一看,臉上陰雲立刻消散了些,嘴角也揚了起來,忍不住露出微笑說:「還真是堵車啊……不過,警官你們開始行動了嗎?這麼多警車是在幹嘛呢?」   「噢?」蘇平挑眉,有些詫異。   除了剛剛收到一條方常發來的信息,告訴他嫌疑人易安安已被控制,且她和施恩申的大多數同學都被易安安給套路而染上癮外,他並沒有收到多少來自刑偵支隊的,關於本案的消息。   所以聽見施父的話,他第一反應便是,支隊與緝毒大隊恐怕因採取措施準備將該犯罪團夥給一網打盡了。   可問題是……   怎麼這麼快?   莫非易安安一被抓就立刻招供了?   這時施父想了想,將手機遞給蘇平,說道:「蘇警官,你自己看。」   蘇平默默將手機接過,看了一眼。   屏幕展示的是微信的聊天框,頂上中間有對方的備註「何律師」,下邊則是兩個的聊天記錄,其實也沒聊幾句,禮貌問候兩聲,施父問是否方便接聽電話,得到肯定回復後就打了個微信電話過去。   再之後就是一條視頻了,消息甚至並未佔滿整個聊天框。   想了想,蘇平問道:「我可以看看這個視頻嗎?」   「嗯。」   得到肯定答覆,蘇平便直接將視頻點開,同時祁淵也把腦袋湊了過來。   視頻內容並不長,就是馬路上堵成長龍的景象。同時通過視頻也能看到,左邊車道暢通無阻,但並沒有哪個司機變道,因為有警車不時的從左邊車道刷的一聲呼嘯而過。   主要是騎警,四輪的也有不過相對少很多。   「這陣仗……」蘇平有些詫異,這麼多人手支隊肯定是拿不出來的,就算向下調動各區分局大隊,各派出所中隊也夠勉強。   所以很明顯,這種規模的行動肯定出自市局的手筆。   而市局親自指揮行動,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了。   但他卻並沒有收到半點消息,這就有點耐人尋味。   於是他將手機還給施恩申的父親,同時對祁淵使了個眼神示意他看好這,又說聲「抱歉打個電話」,便掏出手機往病房外走去。   很快電話接通。   「老荀?」蘇平問道:「什麼情況?你們開始行動了?」   「哈?」荀牧有些詫異:「什麼行動?」   蘇平皺眉。   兩秒後他又呵一聲:「你是裝傻還是真不知道?我剛看到個視頻,好些同事開著警車騎著摩託在路上呼嘯而過,陣仗可大,估計是市局在親自指揮行動呢。」   「啥?」荀牧語氣驚愕:「不能吧?我完全沒接到消息啊!上頭那幫傢伙總不至於繞過你我直接指揮咱們刑偵支隊的人手吧?又或者他們直接避開咱們刑偵支隊出動了其他人手?那也不對勁啊。」   「你真的啥都不知道?」蘇平眉心擰的更緊了:「那估計是真的撇下咱們刑偵支隊了……奇怪,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不是,」荀牧聲音傳入他耳中:「未必是撇下咱們支隊,可能只是繞過咱倆而已。」   「不是吧,當著你的面繞過你還能讓你不知情?」蘇平明顯不信。   荀牧聲音再次響起:「啥當著我的面?」   「你不是抓易安安回支隊了嗎?」   「沒有啊,我在血液中心。」   「血液中心?」蘇平有些納悶:「你跑去血液中心做什麼?」   「嗯?沒人跟你說嗎?」荀牧反問一句,然後道:「那個易安安在我們同事上門的時候跟個竄天猴而一樣竄到窗臺上去了,估計也是昏了頭想用自殺來威脅我們。」   「然後?」蘇平挑眉,有些詫異,但不太意外。   這種事兒並不罕見,許多嫌疑人臨落網時腦抽,幹出啥事兒都正常,甚至還有人慌不擇路當真從高樓上跳下去的。   他奇怪的是荀牧為什麼會跑血液中心去。   從結果上看易安安顯然沒跳下去,被抓了。難不成抓捕時有人受傷失血過多麼?但那也不用往血液中心跑呀,醫院自然會處理血液的事兒。   這時荀牧說:「那易安安被消防隊的兄弟一發『天降正義腳』給踹回房間裡來了,然後小松上去抓人,被那易安安給咬了一口,易安安又自稱自己感染了愛滋病,我們就帶小松過來做個阻斷治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被咬?愛滋?」蘇平雙眼眯起。   「所以啊,我現在還待在血液中心呢。」荀牧說道:「希望小松沒事。」   「嗯。」蘇平輕輕點頭。   高危行為後四十八小時內主動積極地接受阻斷治療,是有很大概率能將成功阻斷避免感染的。   但這概率並非是百分百,所以面對疑似患有愛滋的病人時,再怎麼小心謹慎都不為過。除了極個別真的心大到沒邊的之外,大多數人都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去賭這種概率。   想了想,蘇平又說:「這樣,你給上頭打個電話問問看是什麼情況吧,你跟他們的關係比較和諧一點。」   「行,那你給支隊裡大哥電話問問什麼情況。」   「嗯。」蘇平應道。   掛斷電話後,他攥著手機,眉頭緊鎖。   一方面是擔心松哥,另一方面也是這次事件。   如果那許多騎警出動並不是針對這樁案子倒還好說,如果是,那麼不論是繞過他和荀牧調動刑偵支隊刑警,還是撇下刑偵支隊調動其他工作隊,都挺耐人尋味的。   而……   哪會那麼巧,剛好在這會兒,剛好又發生一起需要調動大量警力的事件?   於是他又抬起手機,大拇指在屏幕上劃拉了幾下,便將聽筒湊到耳邊。   幾秒後,他沉聲問道:「阿先,你現在在支隊麼?」 第640章計劃   放下手機,蘇平眉頭大皺。   正這時,荀牧的電話又打來了。   他立刻接通,快步走到樓梯吸菸區,同時和他閒聊了幾句。   走到吸菸區,他點上根煙,才說:「好了,你講。」   「情況和我們原先預估的有點兒出入,我也不知道是更好些還是更糟糕一點兒。」荀牧聲音傳出:   「這次行動是禁毒支隊、禁毒辦發起的,並向指揮中心求援,調動了便衣支隊、特警支隊參與本次行動,並請交警支隊管控交通設卡攔截調查,還有交巡警、巡特勤也被調動。」   蘇平若有所思:「唯獨漏了咱們刑偵支隊?這明顯不合理啊。不過……你剛說你那信號不好?會不會是他們通知你了但你……」   「聯繫不上我,他們難道不會找你嗎?」荀牧打斷他說:「就算你這邊也聯繫不上,也還有老趙頭,所以不可能是這種原因的,他們肯定是有意識的繞過咱們刑偵支隊。」   「這又是為什麼?」蘇平百思不得其解:「他們懷疑咱支隊裡有內鬼?那也沒理由完全不跟你我交涉吧?這根本講不過去。」   「對頭,講不過去,除非他們懷疑內鬼是你我二人之一。」荀牧回答。   蘇平翻了個白眼。   琢磨了一陣子之後,他又問道:「對了,劉局那邊怎麼說?」   「劉局讓我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蘇平眼睛一瞪:「開什麼玩笑?稍安勿躁,這……等等,難不成這是劉局的主意?他又有什麼布局不成?」   「誰知道呢,劉局不肯說,我們也沒法問。」荀牧回答:「總之這事情我已經通知你了,暫時先交給你解決吧,我等小松這邊的事情搞完我就……」   「對了,等等,」蘇平聽到這兒又立馬開口打斷了荀牧,說:「忘了告訴你件事兒,松應該沒問題,相比愛滋阻斷治療,或許他更該做的是去打狂犬病疫苗。」   荀牧:「啥?」   「剛我打了幾個電話,大概了解了下情況。」蘇平說道:「老凃給易安安做了全面的診斷,她人沒事,沒患上愛滋,所有檢查統統都是陰性,既非愛滋病人也非病毒攜帶者,所以這裡頭應該有誤會。」   「噢?」荀牧語氣聽上去有些詫異,但很快又露出笑臉,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行,那先掛了。」蘇平回一聲。   抖抖菸頭,他雙眼微微眯起,猶豫了一小會兒後,又無聲的撇撇嘴,給方常打了個電話。   剛得知,方常已結束了審訊。   ……   五分鐘前,刑偵支隊。   方常與老海雙雙走出審訊室。   走出幾步後,方常長呼口氣,用手背擦了擦額角。   不過他額頭上並沒有汗。   老海看了他一眼,問道:「什麼情況?現在能說說了嗎?」   方常抬起手看了眼腕錶,點頭:「嗯啊,時間差不多,應該沒問題了。你想知道些什麼?」   「你知道的那些線索,是緝毒隊提供的麼?」老海問道。   「呃,」方常揉揉眉心,左右看看,便點頭道:「你知道的吧,松哥他原先是緝毒隊的,後來才調到咱們重案隊。」   老海嗯一聲。   「我撲上去制服這個易安安不久,易安安自曝自己得了愛滋的時候,松哥湊到我耳邊和我說了幾句話。」方常壓低聲音說:「具體的內容不方便談我就跟你保密了,你理解為接頭密碼就好。   我就憑藉著這接頭密碼,和緝毒隊取得聯繫。接著他打個電話給松哥得到了確認之後,就把一些信息交給了我,並通知我說,這信息在半個鐘之內對外必須保密。」   老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如我剛剛在審訊室裡說的那樣,這個團夥他們其實已經盯了有一段時間了,只不過忒奇怪,裡頭的成員反偵察能力一個比一個強,相對來說反而是他們的頭頭,也就是易安安要弱很多。」   「等等,」老海看向他:「你說什麼?易安安是頭頭?我還以為她只是核心層中比較重要的人物之一呢。」   「也不能這麼說吧,這個團夥的核心結構十分特殊,並沒有名義上的領頭人。」方常解釋道:「只不過核心圈裡其他人基本都不怎麼發表意見,大多數時候都是聽易安安的,所以隱隱間有了以易安安為首的感覺。」   「那你剛剛為什麼不說?」老海皺眉。   「沒必要,說了她也不會承認,畢竟她只是影響力相對大一點兒。」方常搖頭說道:「反正只要把人都給逮全了,他們都認為易安安是頭目的話,那她狡辯也沒什麼用。   而且話又說回來了,我更傾向於認為,易安安恐怕只是被他們有意識的推到臺前頂鍋的傀儡,真正的頭目應該另有其人才對。」   「也是。」老海輕輕頷首說道:「我都還沒見過哪個團夥的頭目會為了給手下爭取機會而搞個大新聞傳遞信號出去,想方設法在我們這拖延時間的。」   「就是這個理。」方常點頭道:「她應該是糟了算計吧,畢竟她會選擇犧牲自己,也是誤以為自己患了愛滋,已經沒了活下去的念頭,才會這麼幹,並費盡心思在我們這周旋的。」   「話說回來她的愛滋又是怎麼回事兒?」老海問道。   「不知道。」方常搖頭:「我得到的線索裡頭甚至沒有她患了愛滋的事,否則也等不到老凃過來澄清了。而且她剛剛招供,對這事也避而不談。」   「她不談你直接問啊。」老海皺眉說:「難不成她不願意提的咱們就當做沒發生了?哪有這種道理啊,咱們是刑警,剛剛那是審訊,審訊啊!審訊還得讓嫌疑人痛痛快快麼?」   「不是。」方常擺擺手說道:「時間上不允許。」   「時間?什麼時間?」老海難以理解。   「留給我的時間。」方常輕嘆口氣,搖搖頭和老海走進了小會議室,然後點上煙。   期間老海也並沒有追問什麼,只是一直盯著方常。   「估摸著,蘇隊應該快給我電話了吧。」方常吐出一口煙霧,抬頭看著天花板說道。   老海皺眉:「你好像挺怕蘇隊給你打這通電話的?不是,你神神秘秘的,是在做啥子?」   「這可不是我的鍋。」方常聳聳肩:「在你我審訊的時候,禁毒隊、特警隊、便衣隊、交巡警、巡特勤都已經出動了,哦還有咱們支隊的緝毒大隊也參與其中,唯獨咱們刑偵支隊沒有任何消息。」   老海騰地一聲站起來:「你說什麼?這麼大的行動,竟然繞過了咱們刑偵支隊?」   他的反應和蘇平如出一轍,甚至可以說,比蘇平都還要劇烈許多。   幾秒後,他又道:「難不成上頭在懷疑我們內部有鬼?」   「不是。」方常搖頭,想了想,又補充說:「不是上頭。」   「那是什麼情況?」   「是荀隊。」方常又嘬了口煙。   老海不明所以:「荀隊?」   同時方常似乎察覺到這話有歧義,便又立刻補充說:「這是荀隊的意思,咱們刑偵支隊,暫不參與本次行動,同時拜託我,如果蘇隊打電話過來的話幫他應付一下。   剛剛荀隊就給我發了條信息,說蘇隊這兩分鐘應該就會給我電話了,讓我做好準備。」   「為什麼?」老海握拳:「難不成荀隊竟然懷疑蘇隊不成?呵,這未免也太荒謬了點,蘇隊是鬼?開玩笑的吧?誰出問題蘇隊都不可能出問題。」   「老實說,老海你這想法有點危險啊,我們當刑警的,哪能對人產生這種絕對的迷之自信?」方常吐口煙霧。   老海目光迅速剜了過來。   這時方常嘴角微微揚起:「不過,雖是不該,但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誰都可能是鬼,唯獨蘇隊不可能。而且不只是我,其實荀隊也是如此,我質問他的時候,他給我解釋過。」   「那為什麼……」   「蘇隊正義感太強了,而且還有點莽。」方常無奈道:   「如果讓他知道這事,他雖然未必會拒絕,未必會一意孤行,但總歸有這種可能,荀隊並不想將時間浪費在和蘇隊扯皮上,所以乾脆選擇壓下這事,瞞著他,頂多事後被他揍一頓,再帶他去吃頓豬肚雞。   蘇隊嘛,老小孩了,只要不是真正去挑釁他的底線,過去的事兒,一頓豬肚雞就能讓他消氣。」   老海扶額。   這話雖然他也贊同,但他不敢接,否則萬一哪天被大嘴巴方常抖出去他非得死上一回。   於是他又岔開話題問道:「所以,荀隊為什麼要壓下這事,不讓咱們支隊參與?該不會是荀隊覺得我們內部有鬼吧?」   「這個倒不是,」方常搖頭:「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荀隊應該有別的什麼計劃。而且,你沒發現剛剛一路走來,樓裡好些燈都開著,同事比往常這個點要多很多嗎?」   老海回憶一陣,點頭。   方常將菸頭掐滅,然後又點了一根,默默的抽起來。   會議室裡一時安靜下來。   但沒安靜多久,便見方常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有些苦惱的說道:「好了不扯這些了,快幫我想想等會兒怎麼應付蘇隊吧,荀隊特地跟我說這事兒,就意味著他覺得蘇隊應該能猜到一點真相。」   老海撓撓頭:「不是吧,蘇隊這也能猜得到?不管怎麼說他應該不至於懷疑荀隊騙他吧?」   「難說。」方常搖頭:「蘇隊莽歸莽,腦子聰明得很,也敏感的很,他能猜到我覺得不奇怪,何況最了解蘇隊的就是荀隊了,他既然這麼說,那我估計蘇隊猜到的可能性怕很大。」   「也對。」老海扶額:「同理蘇隊也很了解荀隊,所以荀隊想要在他面前玩套路恐怕不大容易。」   「所以啊,」方常有些急:「快幫我想想怎麼應付他。」   「不知道。」老海一攤手:「就像你說的,蘇隊莽歸莽,但其實他聰明的一批,哪有那麼好糊弄?」   話音一落,方常手機響起。   他趕緊把手機從口袋裡掏出,瞧了眼,隨後一激靈:「尼瑪說來就來,快快快蘇隊來電話了。」   老海雙手向下伸,指頭勾住屁股下的椅子,身子前傾彎腰,兩腳一蹬,抬起椅子biubiubiu就跑到了一邊,然後小心翼翼的把椅子放下。   全程屁股都沒離開椅子坐墊。   方常眼角一抽,滿頭黑線,卻也只能深吸口氣,隨後屏住呼吸,用力的抿著嘴,將電話接通並開了擴音。   「方常,你怎麼回事?這麼久才接電話。」蘇平聲音傳出:「你不是已經結束審訊了嗎?」   「呃,剛剛在回會議室的路上,手機開的靜音,才看到。」方常趕緊解釋道:「不好意思啊蘇隊。」   他語氣沒有太大的波動,表情也還算正常,自信應該不會被聽出什麼來。   但蘇平卻呵呵了兩聲:「不好意思?這種事兒你需要特地解釋?心虛成這樣,我看你是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接吧?」   方常表情一僵。   蘇平將支隊裡幾個比較活躍的精英老人的性格摸得是清清楚楚,想瞞過去真不容易。   「行了,懶得跟你扯那些。」蘇平卻主動放過了方常,只問道:「跟你確認幾件事兒。」   「蘇隊你說。」方常立刻坐直了腰杆。   「支隊裡現在人多不多?」蘇平問道。   「呃,這個……咳咳。多。」方常磕磕巴巴的,猶豫一陣,最後還是說了實話:「比平常多很多。」   「哦。」蘇平淡淡的應一句,然後就沉默下來。   電話那頭不時傳出些嘶嘶呼呼的聲音,估摸著是蘇平在抽菸。   這時的沉默,讓方常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渾身肌肉繃緊,喉結不時滾動,額頭上迅速沁出一層細密的汗。   他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也能體會到被他審訊的那些嫌疑人的滋味。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還是沒忍住,問道:「那個,蘇隊……蘇隊?你還在嗎?」   「在。」蘇平淡淡的說道:「你這小心翼翼的語氣,有點像苦追女神的舔狗。」   「咳咳。」方常一噎,本能的問:「那蘇隊你是女神嗎?」   蘇平:…… 第641章作死   方常感覺自己可能作了個大死。   或者自信點,把可能兩個字給去掉。   「對了,」果不其然,蘇平終於開了口:「最近各種『女裝犯罪』事件多發,涉及方方面面,包括電信詐騙、感情詐騙甚至票唱。」   方常有了很不祥的預感,甚至猜到了蘇平想說什麼,但還是忍不住問道:「然……然後呢?」   蘇平嘶呼一聲,像是又抽了口煙,然後淡定的聲音再次從揚聲器裡傳出:「很多人對此有些不屑,覺得女裝大佬只是少數,絕大部分女裝都辣眼睛,覺得自己肯定不會這麼容易上當。」   「對啊沒錯啊!」方常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波:「絕大多數女裝大佬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啊,所以女裝應該不是重點,我覺得治病要治根,咱們還是從詐騙和票唱本身出發的好。」   「呵呵。」蘇平輕笑一聲,又說:「話是這樣沒錯,但手段也不得不防,必須曝光。而且單純女裝確實沒什麼,但配上美顏和變聲器語音包什麼的就很恐怖了,尤其美顏,別說轉個性別,再過兩年說不定轉個物種都能辦到。   所以經偵、掃黃辦和我還有老荀打過商量,近期在官方平臺上推出個相對應的宣傳視頻,推出個同事現場化妝、女裝,以此警醒市民。」   「好主意!」方常以進為退,再次積極自我搶救,主動舉薦了個人:「我瞧著小祁就不錯!年輕,朝氣蓬勃,本身長得還挺秀氣,女裝效果肯定好!」   「呵呵。」   「再不然松哥也成啊,他那金毛似的脾氣,溫文爾雅的氣質,打扮一下絕對是個知心大姐姐,誰看了都得動心,宣傳效果槓槓的!」方常再次說道。   而另一邊老海又默默的做著離方常更遠了。   聽到這些話,他眼球微微上翻,腦補起來。   結果發現,方常說的竟然意外的有道理?   臥槽,想看!   這時又聽到蘇平用一本正經的語氣繼續說道:「提議不錯,可以考慮。」   「咦?」方常自己都愣了一下,自己這是搶救成功了?   果然,神救自救者,不到最後一刻當真不能放棄,畢竟蘇平為人正經,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也不可能拿來開玩笑,只要他說的有道理據理力爭,總歸……   「但我覺得這樣代表性還不夠。」然而這時蘇平再次開口:「你剛說了,女裝大佬只是少數,大部分人都很挫,小祁和松都太俊,就算成功女裝也沒什麼參考價值,大家依舊不以為意。   正好你長得比較糙,那批樣足夠辣眼睛,要你能成功女裝並且顏值過關,那我尋思著就足夠讓人警惕了。」   方常留下了寬麵條樣的眼淚:「蘇隊不帶這樣人身攻擊的啊,長得醜又不是我的錯。」   「不修邊幅就是了。」蘇平淡淡的說道:「另外我不是和你商量,是通知你,你有空準備一下,這樁案子完了隨時可能開始拍攝。」   方常:(╯‵□′)╯︵┻━┻   他寬面淚流了一大碗,卻還在垂死掙扎:「可是蘇隊,這視頻一放出去不就相當於把操作方法都給公布了嗎?萬一引起更多人效仿豈不是糟透了?」   「好些賺錢的法子還寫進了刑法嘞,你捧著刑法當商業寶典啊?」蘇平懟了一句:「這些事早就傳的沸沸揚揚,有心人隨便都能查到具體方法,不需要咱公布。本身這視頻就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的結果。   成了,別叭叭,等會我把你名字報上去,你做好準備,列份清單,我幫你買了。或者你自己買回頭去報銷。」   方常無力地趴在桌子上。   老海坐在一邊,縮著腿彎著腰繃著臉,憋笑憋的挺辛苦。   他有預感方常肯定要火了,他女裝有多辣眼睛,開美顏後反差有多大,就能有多火。   蘇平這推出的不是宣傳科普視頻,是造網紅計劃啊……   「蘇隊,我錯了,我認錯,」方常仍舊沒徹底死心:「我不該說你……」   「或許可以多換幾種風格?」這時蘇平打斷他:「可愛風、御姐風、霸道冷豔、妖嬈撫媚、大波浪、黑長直……」   老海雙目瞪得滾圓,如死魚一樣發出詭異的光。   想看!   這時方常忽然坐直了起來:「蘇隊我想休年假!」   「沒問題,拍完視頻我就批准。等你休完假回來再拍也行,我不急。」   「……」方常輕嘆口氣:「蘇隊我覺得我不夠辣眼睛,我……」   「夠了,別叭叭,我說了這不是和你商量,這是通知。接受命令!」   「是!」方常有氣無力的應一聲,心裡委屈。   這都是遜了荀隊!   回頭一定得管荀隊要個大紅包。   沒想到不止天然呆粉毛系切開是黑的,莽夫切開同樣黑的令人髮指。   「言歸正傳。」蘇平冷淡的聲音再次傳出:「今晚具體什麼行動?」   「啊?」方常真要哭出來了。   「我想來想去,即使是防內鬼,即使上頭懷疑內鬼是我或者老荀,也沒理由繞開咱們支隊。」蘇平說:「再加上老荀語氣和表現都有些怪,還跟我扯什麼信號不好,明明通話清晰的一批。   總之,老荀肯定有大動作,說吧,什麼行動?怎麼搞?」   「我不知道啊。」方常決定抱緊荀牧大腿,因為只有荀牧能救他,便說:「荀隊沒跟我聯繫過。」   同時他想到剛剛自己已經透露了支隊裡這會兒人挺多這條線索,淚水再次在眼眶中打轉。   荀牧的大腿怕也抱不住了,這事根本兜不起來……   於是他再次退而求其次,乾脆把自己摘出去,免得自己在蘇平心中更「高大」,這樣說不定還能留個全屍。   他便趕緊補充說:「支隊這會兒人挺多,或許荀隊真有什麼布置吧?但他沒跟我聯繫過啊,或許他找的其他兄弟配合的?支隊裡人那麼多……」   「少來。」蘇平打斷他:「穩妥起見他只會找你或者老海,因為是由你倆審訊的易安安,掌控的第一手線索相對最多,洩密風險最小。」   「說不定荀隊猜到了你會這麼想,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呢?」   「那就不能我他猜到我猜到他……呸!別給老子套娃,是有輕重緩急,瞞著我只是順帶,確保計劃順利進行才是根本,他沒心思玩這種套娃,找的人肯定是你。」   「那還有老海啊,他也參加了審訊……」   「你是主審。而且如果真的不是你,你急著甩鍋幹啥?這幅樣子跟以前逮到的許多犯人真特麼像。」   「臥槽是哦。」方常扶額,決定放棄抵抗:「好吧我承認,荀隊找過我,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啥計劃,只說如果有人問我事我笑而不語就成,具體他會安排,另外讓我幫他應付應付你。」   「應付我?呵呵呵。」   方常感覺自己藥丸。   幾秒後,蘇平又說:「成吧,我知道了。這還有事,先掛。」   隨後他就直接掛了電話。   嘟嘟嘟的聲音仿佛敲在了方常的心坎上,每嘟一聲,方常臉色就蒼白了幾分。   其實也就嘟了三下而已,就自動退出通話頁面了。   但他已面無血色,過了許久才緩緩轉頭看向坐的老遠的老海,問道:「那個……老海,蘇隊是不是生氣了?」   「應該是。」老海捏著下巴點點頭:「但……怕什麼,不說一頓火鍋他就滿足了麼?」   方常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緩緩挪開目光,一手扶額。   片刻後,他又解鎖手機打開微信,戳荀牧發了條消息。   方常:or2   半分鐘後。   荀牧:???   荀牧:不是你幹啥?我沒那癖好。   方常:荀隊我可能要死了。   方常:or2   荀牧:老蘇給你電話了?   方常:嗯,而且我作死惹怒了他。   荀牧:咋惹怒的?   方常:我這不是心虛嘛,說話都小心翼翼的,蘇隊就吐槽我說像是苦追女神的舔狗……   方常:我就本能的回了句,那蘇隊你是女神嗎?   荀牧:……   方常:然後他說要拍部反女裝犯罪宣傳片,要我女裝出境。   荀牧:幹得漂亮!   方常:之後他問了你是不是有布置瞞著他。   荀牧:你承認了?   方常:開始是否認的,但他氣場太強了,就……   荀牧:所以你果然承認了。   方常:or2   荀牧:賣屁股救不了你。   方常:【痛哭流涕.gif】   荀牧:別擔心,來日方常。   方常:???   荀牧:方長。   方常:荀隊你故意的吧?   半分鐘後。   方常:荀隊我現在該怎麼辦?   又兩分鐘後。   方常:荀隊你還在不?   ……   他抬手鎖屏,嘆口氣。   老海湊過來問道:「咋了,荀隊也救不了你?」   方常搖搖頭,沒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後,他問:「那個,老海你有紙嗎?」   「啥紙?」老海愣了會兒:「你不會要寫遺囑吧?不至於不至於,不就是被……」   「遺囑你妹。」方常翻個白眼:「我就上個廁所而已,一緊張一絕望就想拉屎。」   「哎嘿,你也有這毛病?」老海挑眉,隨後從口袋中摸出紙遞給他說道:「就剩半包了,可得省著點用啊!不行就再撕點擦手紙吧,糙是糙了點,總好過不夠。」   方常嗯一聲去了廁所。   老海看著他的背影,竟看出了蕭瑟的味道。   ……   另一邊,蘇平又點上一根煙。   他在想荀牧究竟在搞什麼鬼。   說起來他還真沒生氣,荀牧是什麼樣的人他了解,兩人彼此絕對信任,所以他清楚荀牧玩這麼一出絕對另有深意。   至於方常,那也是「真心實意」的為他考慮,給他一個成名的機會罷了,才不是報復什麼的。   引·真·寬宏大量·蘇平·號。   那麼考驗默契的時候到了,猜出荀牧的計劃,和他隔空打一波配合,回頭再嘲諷嘲諷他,同時說不定還能蹭一頓火鍋,簡直美滋滋。   就算和空氣鬥智鬥勇了一波也無所謂,反正沒什麼損失,保底一頓豬肚雞美滴很。   但這會兒線索實在太少,荀牧連方常都不肯透露,他著實難猜。   別看平時案子貌似都是他來主導而荀牧打配合,但他很清楚荀牧只是把表現的機會讓給他甘願當捧哏罷了,實際上荀牧雙商遠在他之上,否則也不至於後來居上成了一把手。   一個相對獨立的單位中的一把手,在單位內部擁有著近乎絕對的權威,老趙頭都低荀牧半籌,爬上去的難度可比當副手難多了。   更何況荀牧一向求穩,不像蘇平喜歡直截了當暴力破局,所以即使足夠了解荀牧,但要琢磨他的計劃也不容易。   一根煙抽完他依舊沒有頭緒,只得將菸頭掐滅扔進垃圾桶,轉身離開吸菸區,順路去上了個廁所,才回到病房。   此時施恩申的病房裡的氣壓仿佛都低了幾分,一進來就讓人感到裡頭死氣沉沉。   這是名為絕望的味道,施恩申無法自證清白,也無法找回丟失的記憶。   蘇平走到一旁,輕聲向祁淵問了幾句,了解了自己剛離開後的情況,想了想便說:   「這樣吧,施恩申,明天一早,過了觀察起,如果你的情況能穩定下來的話,咱們重新去一趟酒吧和你被抓的地方,做一次情景再現,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麼。   另外,我們技術隊的同事也在積極的對你手機的動態軌跡進行還原,並調取沿途的交通、安防監控,看看能否還原出真相來。」   施恩申眼前一亮,連連點頭,說了聲謝謝。   「不謝。」蘇平搖頭:「我說過,不會放過罪犯,也不會冤枉好人。」   祁淵側目看了蘇平一眼,知道他已經傾向於認為施恩申與本案並沒有直接關聯了。   是易安安那兒取得了什麼突破嗎?   難不成施恩申真的是被陷害的?陷害一波施恩申,順便把自己以及整個團夥都給搭進去麼?   顯然不合邏輯。   何況施恩申人際關係簡單,除吸獨外生活也算得上規律,三點一線,少與人交際交往交流,也不太可能得罪人的樣子。   也即是說,沒人有動機將那兩大包藥放在她車上,且包裝上還有她自己的指紋,大概率就是她自己拿的。   可這個方向,邏輯也不太通…… 第642章套路   這會兒也不方便問,祁淵只好默默思索著。   十分鐘後,寧雨珂趕到現場,以便貼身盯著施恩申,而祁淵與蘇平也沒走,至少要等律師過來了再說。   至於施恩申的父母……   蘇平猶豫一陣,決定由著他們,並不強制讓他們離開。   隨後祁淵被蘇平喊到了樓道。   「蘇隊,」祁淵率先開口:「什麼情況?」   「不知道。」蘇平長嘆口氣,搖頭說:「老荀似乎有什麼計劃,但他不帶我玩。」   「……」祁淵扶額。   不帶我玩,這四個字是認真的嗎……   「我琢磨了許久也沒琢磨透他到底搞什麼鬼,本來還想跟他隔空打配合給他個驚喜的,現在……算了,他要真有意隱瞞我確實猜不到。」蘇平聳肩。   祁淵眼角抽搐,但很快又想到個可能,當即趕緊問道:「那蘇隊,萬一荀隊真的需要你配合怎麼辦?」   「不會的,如果需要配合的話他會給我暗示。」蘇平淡淡的說道:「而且以我倆的默契程度,肯定是別人絕對無法察覺但我能一眼看出的暗示。」   「嘖,」祁淵吐槽道:「默契!」   蘇平挑眉:「有意見?」   「沒,令人羨慕。」祁淵求生欲爆棚,趕緊解釋一句,然後問:「那我們就這麼待著不管了?」   「也不能說不管。」蘇平搖頭說:「實在管不了,很顯然老荀不想我牽扯進這次行動裡。」   祁淵沒能理解這裡邊的邏輯,甚至不明白蘇平在說什麼。   蘇平只要將刑偵支隊暫未參與到聯合緝毒行動裡的事情詳細的轉告祁淵。   然後祁淵就更懵了:「如果只是不想讓參與進去,不想讓你知道的話,直接瞞著你就行了,何必要壓著整個刑偵支隊呢?」   「不知道,想不明白,鬼曉得他啥目的。」蘇平撇撇嘴。   頓了頓,他又說:「對了,剛跟你說易安安被抓且招供了對吧?」   祁淵頷首。   蘇平接著道:「她招了,但她也不清楚施恩申啥情況,她沒有給施恩申毒物,也沒讓施恩申開車,讓她打車回的。但鬼知道後邊啥情況她為什麼會自己兜回來開車。」   「送她回家的司機查到了嗎?」   「還沒有,正在查,應該很快。」蘇平搖頭說道。   祁淵嘖一聲:「那就是只能等消息咯?」   「是這樣沒錯。」蘇平道:「可惜施恩申已經失去了當時的記憶,否則也不必這麼麻煩了。」   祁淵扶額。   兩人無言,坐著發呆。   又坐了十來分鐘,律師終於姍姍來遲到了現場,施恩申的父母立刻起身與律師打過招呼,激動的握著他的手,然後讓他與施恩申交談。   蘇平和祁淵倆也回到了病房裡,打開執法記錄儀記錄這一切。先前就說過了,現在暫時無法提供讓律師與嫌疑人單獨見面的條件,而施恩申本人也表示理解。   如同先前面對祁淵和蘇平時一樣,施恩申將自己知道的事情統統轉告給了這名律師。不同的是,她這會兒主動了許多,而且雖然講的十分詳細,但並沒有多少廢話。   顯然,相比於刑警,她還是更樂意相信自己父親請來的律師。畢竟她和刑警的立場是對立的,而與律師則站在統一戰線,律師在想辦法幫助她。   心態不同,表現自然完全不一樣。   可惜祁淵和蘇平仍舊未能從中獲得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施女士,」聽完後,律師輕嘆口氣,說道:「說實話,如今的情況對你確實非常不利,就像兩位警官說的,目前的線索基本都指向你,即使推論還有些許矛盾,但如果不能拿出強有力的證據證明你與此無關的話……」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你至少也會陷入十分漫長的逮捕後偵查羈押階段當中,等閒不會放你出來。」   祁淵挑眉。   怎麼感覺這律師是跑過來送助攻的?   施恩申再次點頭,表明她也清楚這點。   於是律師接著說道:「當然我相信你是清白無辜的,所以我會竭盡所能幫助你收集證據,替你證明清白。當然,如果你想到了什麼能自證清白的有力證據,也請你即刻說明。」   「嗯。」施恩申說道,接著又苦惱的皺眉說:「可我真的想不起來,腦袋斷片了一樣。我知道最關鍵的就是這東西究竟是從哪兒來的,可是我……唉,對不起,我真的沒印象。」   「不需要說對不起的,」律師溫聲道:「等你身體條件好些了,我會和警方交涉,申請……」   「不必交涉了。」蘇平開口說:「我和她講過,明兒一早,過了觀察期,我們就帶她去現場逛一圈,看看能不能回憶起什麼。」   律師嘴角揚起:「多謝。」   「不必,都是為了破案。」蘇平淡淡的說道:「雖然抓了施女士,但這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還是為了破案,為了查明真相。   而且我查案一向堂堂正正,哪怕是嫌疑人,我也不會去侵害他們的合法權益,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   祁淵別過頭去,其他到沒什麼問題,但不侵害嫌疑人的合法權益這點……   咳咳,蘇平說這話竟然也不心虛?   不過這會兒這話他不敢說出口。   律師也笑道:「蘇隊的人品自然是能相信的。」   蘇平嗯一聲。   接著律師又詢問了施恩申許多內容,各方各面都有涉及,問詢工作做得十分細緻,絲毫不遜色於審訊,只不過語氣方面柔和許多,並不那麼公式化。   聽了一小會兒後,蘇平手機響起,他掏出來看了一眼,便示意祁淵和寧雨珂盯好施恩申,別讓她有機會開溜,並記錄好律師與嫌疑人交談的過程,便轉身走出病房,同時順手關掉了執法記錄儀。   來到走道後,他立刻接通電話,開門見山道:「說事。」   「蘇隊,有發現。」小高的聲音從聽筒中鑽進蘇平的耳朵裡,說:「我們查到了施恩申攔下的計程車,並調取到了當時的車上監控。   監控表明計程車開出去一段路後,施恩申接了個電話,不久電話掛斷,她讓師傅在前邊路口停車,她結帳下車離開。   同時我們調查了她這段時間的通話記錄,查到了一個號碼——號碼的實名認證是假的,但問題不大,對方沒關機,我們定位到了他的位置。」   「人在哪?」蘇平挑眉。   「北漁路176號,派出所。」   蘇平:「啥?派出所?」   「我們與派出所同事聯繫過,然後我這邊撥號過去……果然,他被咱們同事給抓了。」   蘇平沉默。   過了一會兒後,他說:「行,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什麼發現嗎?」   「暫時沒有。目前我們在還原他的手機軌跡,我想應該很快能有收穫。」小高接著說道。   「行,那先掛了,今晚辛苦你們,回頭我讓老荀請你們吃飯。」   「好嘞,那我就坐等了啊。」小高開個玩笑,便掛斷了電話。   蘇平握著手機,沉默半晌後,給荀牧打了個電話過去。   這回倒是很快接通:「餵你好,我是荀牧。」   「我,老蘇。」   「哦老蘇啊,我開車呢,戴著耳機,聽到聲音沒看來點顯示就直接給接通了。」荀牧解釋道。   「戴耳機……你是在指揮吧?」   「嘿嘿……嘿嘿嘿。」荀牧笑的有點心虛,但到了這份上他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蘇平翻個白眼,也懶得和他多掰扯什麼,直接問道:「我這邊查到個重要嫌疑人,人目前在北漁路上的派出所裡頭。   有線索表明,聚會結束後她打車回家,在車上接了通電話,然後就下車回到了聚會地點開車回去了。期間她很可能見過對方,車上那三公斤多的二乙醯嗎啡估計也是對方提供給她的,你看?」   「北漁路派出所是吧?」荀牧問道,隨後說:「巧了,我正往那開呢。」   「噢?你過去幹什麼?」   「嘿嘿嘿……」   蘇平翻了個白眼:「算了,你這邊有事沒事?沒事我掛電話了。」   「先掛吧,等會要有事的話我再找你。」   「嗯。」蘇平淡淡的應一聲,然後掛斷電話,接著又走到吸菸區,默默的掏出煙點上抽了起來。   原先他並沒有生氣,但這會兒真的有點兒不爽了。   到了這種時候,荀牧竟然還啥事兒都不肯講。   ……   與此同時。   荀牧輕嘆口氣,搖搖頭,繼續開車。   一旁的松哥好奇問道:「荀隊,都這時候了,為什麼你還是啥也不肯跟蘇隊說呢?」   「怕。」荀牧再次嘆了口氣,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頓了頓,他接著說:「情況還是你轉告給我的,這幾天內,西南刑偵總隊緝毒科,以及多地市、地州的緝毒隊,向咱們緝毒大隊聯繫並發來協查申請,這意味著該團夥可能存在多名臥底……」   「簡單說,易安安成了現實版琴酒。」松哥微笑著說道,隨後眉頭一皺捂著自己的胳膊。   易安安那一下咬的確實狠,而且狂犬疫苗打起來也怪受罪,這會兒動作稍微大點就疼得厲害。   見狀荀牧立刻問:「還疼呢?要不要止痛藥?」   「不用了,小事兒。」松哥搖頭,隨後說:「目前初步推測,這十三人團夥裡,至少有八名臥底存在,其中至少有一名臥底已變節,另有一名殺人狂,曾在東南亞那邊收割了至少八條人命。」   「這一連串的至少,就讓人很頭禿。」荀牧長嘆道:「我們必須確保搗毀該犯罪集團,同時還要確定變節的那名臥底身份,並保證其他兄弟的安全。」   「是啊,頭禿。」松哥也感慨道:「上線忽然死亡,臥底便直接徹底與當地同事斷了聯繫,被視作變節。」   「這方面倒是不太難。」荀牧搖頭又道:「雖然他上線忽然遇害死亡,許多東西來不及交割,但還可以通過組織關係之類的手段確定他的身份,並不會像電影裡演的那樣沒人知道他了。而且手段不止這麼一個。」   松哥頷首,接著又納悶道:「所以為什麼要瞞著蘇隊?好吧這點其實我可以理解,那為什麼你要壓著支隊不參與到這次行動中呢?」   「你看出來了,瞞不住。」荀牧笑道:「不論我是否壓著支隊,這事兒老蘇肯定都能猜到。   但如果只是單純的瞞著,他頂多只會慪氣,不會多想。而如果我同時壓著支隊,如此反常的舉動,一定會讓他反覆琢磨我的用意。   當然壓著支隊不僅僅是為了讓他去琢磨,還有更重要的原因——當各單位以高效率將該團夥徹底搗毀之後,我需要這些個個都堪稱精英的兄弟,來幫我以最快的速度,確認但不公開臥底與變節臥底的身份,以做到心中有數。   再說了這也只是誇張說法罷了,實際上我壓著的只有他的重案大隊,其他單位,同樣參與到了行動當中,其他大隊的兄弟雖然能力上也算不錯,但和我們的默契不太夠。」   「原來如此。」松哥瞭然。   「因為線索來源於你,所以我也就不瞞著你了。」荀牧瞥了他一眼,隨後說道:「但你可別繼續往外說。另外壓著重案大隊還有一層深意,就看老蘇能不能get到我的意思,在零風險的前提下跟我玩一波配合了。」   「呃……」松哥問道:「你就不怕蘇隊看不到你的暗示?」   「不會的,我相信我和他之間的默契。」荀牧自信的說道:「我留的暗示別人絕對看不出問題來,但他能很輕鬆的發現,我相信他。   再說了,這波配合只能算是錦上添花,就算他沒發現也不打緊。而且要他發現不了我留下的暗示的話,我就由理由反懟他了,到時候案子結束看他還好不好意思跟我撒火。」   松哥不由抬手扶額,忽然覺得,荀牧該不會故意避開所謂的「默契」好找理由懟蘇平一波吧……   至於剛說的,蘇平能輕鬆發現他的暗示,松哥也只當是他故意說給自己聽的,這樣當蘇平質疑他的時候,他能拉自己出來作證……   嘖,荀隊心臟了啊! 第643章交涉   武警醫院。   蘇平點上第二根煙。   他忽然有了個思路——或許,荀牧壓著刑偵支隊不讓動,以及壓著消息不讓他知道,這兩件事兒得綁在一塊看。   換句話說,荀牧壓下來的力量,是給他調動的?   而壓著消息這事本身,就是一種信號——畢竟荀牧應該很清楚,這麼大的事兒不可能全面壓制,能瞞蘇平一時,卻瞞不了太久,只要他與支隊其他刑警聯繫,就很可能捕捉到這消息。   也即,荀牧看似在瞞著蘇平,但其實他壓根沒想瞞蘇平。   又捏著下巴沉思了好一會兒,蘇平表情愈發嚴肅,這荀牧到底是啥意思,要他做什麼?   「不行,光在這胡思亂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既然基本能確定老荀留下的人是給我調動的力量,那現在我也該系統的做個了解,收集信息,以確定他究竟要我做什麼。」   他暗暗想道,然後再次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   與此同時。   北漁路,派出所。   荀牧停車熄火拉手剎,解了安全帶與松哥一柄下車,走進辦公樓裡。   此時,他們的目標就在審訊室裡,也是幾位臥底中唯一能確認身份的那一名。   他曾經是松哥的搭檔,松哥一直以為他也遇害了,沒想到卻跑到了東南亞去當臥底,還一路輾轉回了國,跑到西南,最後回到餘橋。   挺不容易的。   與派出所負責人及其他幾個工作隊的民警碰個面,打聲招呼,寒暄兩句,荀牧就帶著松哥進了審訊室。   審訊室裡坐著位疤臉男子,年齡目測在三十五歲左右,身形略微佝僂,頭髮裡還夾雜著些許白絲,瞧著很滄桑的樣子。   他身上疤痕實在多。   臉上兩道,一橫一豎,橫的在額頭,有些歪斜,顏色略粉嫩,看著怪猙獰,當時肯定被砍得很深。豎的在左臉,四五公分左右,細細的一條長,顏色瞧著略黑,應該相對前。   手臂上疤痕更多,有刀疤,有燙傷疤,還有大面積擦傷留下的加痕,右手略多些,左手相對少很多,但左手尾指已丟了一截,巴掌也有些畸形,手腕黏連難以轉動。   在外頭瞧著他的這副模樣,松哥就覺得很是心酸,難以想像他這些年究竟都遭遇了些什麼,過的何其艱難。   而聽到開門聲,那人也立馬本能的抬起頭,身體緊繃。   但看到松哥的一瞬,他便也愣住了,隨後迅速別過頭去,低下頭,仿佛有些害怕被松哥認出來。   「阿木,」松哥沒忍住,開口問道:「你怎麼……唉!」   他聲音似乎有些堵。   「警官,你認錯人了吧?什麼阿木?」那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叫韓坤生,不是什麼阿木。」   「呵呵。」松哥澀聲笑笑,隨後看向荀牧。   荀牧輕輕頷首,隨後與松哥一同坐在那人對面。   「阿木,」這時松哥又說:「你的任務結束了,沒必要再用假名生活。回來吧,把你查到的證據告訴我們,然後回來,我們肯定給你記功,讓你……」   「呵呵,這時什麼新套路麼?」阿木繼續啞聲說:「直接把我打個臥底的身份,說給我減刑甚至記功,把我知道的情報都騙出來,出賣自己的兄弟,然後到頭了發現都是套路該死還是要死?呵呵。」   「你應該知道,這算誘供,非法的。」松哥皺眉說道。   阿木再次冷笑:「你們把我說的話算作供詞才能叫誘供,從我這找到了方向和具體細節,再去問我其他兄弟,補全了線索,最後反過來零口供定我罪,又還有哪門子的誘供了?」   松哥又嘆口氣,感到有些無奈。   這阿木似乎鐵了心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臥底身份。但松哥也理解他,團夥尚未完全搗毀,這種情況下曝光自己的身份,實際上還是有點風險的,萬一他們和該團夥沆瀣一氣,那麼……   不只是他自己,他還有父母妻女,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考慮考慮這些親人。   更何況,他身上的疤,也同時講述著兩個極端。   一方面他悍不畏死,另一方面,他求生欲也極強——如果這些疤痕不是一次形成的話。   不確定該團夥被徹底搗毀,或者在自己的直接上線面前,他是絕不會透露自己身份的。   「你好,韓坤生。」這時荀牧開了口,就見他面帶微笑的問道:「你應該認識我。算起來你還是我的老前輩。」   「不認識。」阿木抿抿嘴,搖頭:「你是誰?」   「我們見過面的,我對你印象深刻,當年你還是一司,一晃眼都過去六年了。」荀牧微笑。   「你說的是那位阿木吧?」阿木再次搖頭:「我說過了,我不是阿木,我叫韓坤生,西南人。」   「你不用擔心。」荀牧說道:「我們考慮過保護你的個人秘密,這間審訊室裡,監控什麼的都沒開,我們身上的執法記錄儀也關了機,同時你看,單向玻璃的帘子也拉上了。」   「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阿木依舊十分謹慎。   雖然他也知道,這麼連番試探下來,不論他自己是否承認,其實都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如果這真的是一個局,那麼不論他說什麼,那幫窮兇極惡的傢伙都會選擇將他直接處理掉,以防萬一。   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他們,承擔不起半點暴露的風險。   但阿木依舊在拼,不到最後一刻他絕對不會放棄。如果沒有這樣濃烈的求生欲,他這滿身傷疤早就要了他的命了。   一次次死裡逃生,靠的可不全是運氣,還有他絕不放棄的求生欲,哪怕為此落下殘疾,他也會拼下去,直到失去意識,或者乾脆直接咽氣。   「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麼,」荀牧輕嘆道:「也正因如此,我才會請小松跟我一塊過來。你就算不信任我,難道還不信任他麼?」   「小松是誰?」阿木眨眨眼。   見多了爾虞我詐的他,早就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了,哪怕是曾經的生死兄弟。   畢竟額頭上的這道,險些把他天靈蓋都給砍出條口子的疤,就是他兄弟背叛他後獲得的「禮物」。   當然,在那種團夥當中也不太可能有真正的兄弟,他也並沒有把犯罪當成兄弟過。但他能看出來,在他特地經營下,那傢伙是真把他當兄弟看的。   但那又怎麼樣?最後為了區區二十萬就背叛了他們那口子,把他們的資料洩露給對頭,導致對頭直接砍上門來,他被追著砍了幾條街。   要不是自己這方大佬的援軍趕過來,他那次就死了。   這樣的經歷一次就夠,何況除了親身經歷過一回之外,類似的情景他還看過太多太多。   無窮無盡的黑暗,不斷的擠佔著他的心靈,即使還剩下最後一點紅光,他依舊願意身披紅色大氅,左手鐮刀右手錘,刀刀披荊斬棘,錘錘鑿石開路,為理想與信仰貢獻最後一滴血……   但他也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他了,他不會全然相信任何一個人,包括自己的上線。   甚至還包括他的父母妻女——即使他還深愛著他們,但他已無法對他們推心置腹。   乃至於包括他自己,他也不信。   為了避免說夢話,每晚睡覺前,他都要在嘴裡含一顆大棗,或者是一塊饅頭,睡前不斷自我催眠不能將東西吐出來或咽下去……   這法子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反正他就這麼熬過來了。   所以,眼前的松哥,他同樣不信。即使曾經是過命的搭檔,即使看到松哥的瞬間他內心百感交集,甚至有著將一切都說出來的傾訴衝動……   但這股衝動他最終還是給壓制下去了。   見狀,荀牧再次輕嘆口氣。   從阿木身上的刀疤就能大致猜出他這些年究竟經歷了什麼,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刀頭舔血,如此幾年下來,他沒墮落為殺人狂魔就很不容易了,僅僅只是戒備心強求生欲重,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不想讓你產生不愉快的想法與念頭,但事到如今,我覺得有必要讓你意識到這點。」荀牧輕聲道:「小松已經認出了你,如果我們真與你們那夥人沆瀣一氣,那麼你如今的狡辯早已沒了意義。」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認錯。」阿木淡淡的說道:「可能是我這人長了個大眾臉吧。」   「你想知道嫂子近些年過的如何嗎?」松哥忽然開口。   阿木皺眉。   「總的來說,還不錯。」松哥嘴角微微揚起:「蘇隊知道你的事兒,雖然不知道你跑去當臥底了。   蘇隊你還有印象的吧?最靠譜的領導了,有他在上頭照顧著,屬於你妻女的烈士遺孀的各種補貼,少不了——實際上這年頭也沒人敢少這些。」   阿木眉頭展開了些。   松哥又說:「另外,告訴你個好消息,你女兒考上了一中,成績頂好。」   聽到這,阿木眉頭徹底展開,但很快又皺起來,啞聲問:「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像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有女人願意跟著,又哪來的女兒?」   「剛剛的理,你一點沒聽進去呢。」松哥摸出煙,點上,又遞給他一根。   他一愣,隨後身子前傾,用嘴叼著,等松哥將火點好,才重新坐回來抽了兩口。   松哥繼續說:「我認出你了,你再怎麼抵賴也是沒用的,那幫傢伙不會聽你狡辯。所以如果我們與那幫傢伙沆瀣一氣,那你真的死定了,連帶著你的家人都會被連累。」   阿木毫無反應。   「所以,將該團夥連根拔起,徹底斬除後患,才是最好的自保,對你家人而言也是最強而有力的護盾。」   阿木依舊沒反應。   如果他這麼容易被說動,也不可能潛伏這麼久。   固執,是他最大的特點之一。   松哥說了一堆,見他不為所動,也有些頭疼,最後只能換了個策略說道:「回來吧阿木。烈士遺孀津貼其實並不多,這你是知道的,我們的照顧,也只是能他們日子過得勉強好一些,哪比得上你這根頂梁柱回歸呢?」   見他還是沒反應,荀牧便接過話,輕聲說:「看樣子,你真非得確定該團夥被徹底搗毀,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了,否則哪怕你上線過來也沒用,你依然什麼都不肯說。」   「不是不肯說,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仍舊見此這句話,堅持不承認自己的身份。   荀牧捏捏下巴,片刻後道:「這樣,我把你們核心十三人的身份以及犯的罪責,鎖定的證據,被抓的地點以及目前羈押的單位都給你報一遍,你來確定確定該團夥是否被搗毀,怎麼樣?」   阿木只是默默的抽著煙。   但荀牧注意到他眼眸子上下轉了一陣,最後斜向下盯著桌面,同時嘴角也微微抿起幾分,鼻孔不時擴大些許……   這些微表情意味著,他心裡並不平靜。   也意味著他已默許了荀牧的建議。   於是荀牧翻開筆記本,輕聲說道:「首先,易安安,核心十三人之一,你們名義上的頭目,被抓時她妄圖以跳樓自殺作為要挾,但被我們迅速破解並羈押,現已招供,供述出……」   洋洋灑灑念了一段,他瞥了阿木一眼,又繼續道:「黃漢陽,男性,核心十三人之一,掌握毒物的製造方法……   鄭德康,核心十三人之一,曾是貨車司機,後因貨車側翻家破人亡,逃到了西南那頭成了船夫,以幫人偷渡為業,最後因嚴打流落東南亞加入到你們的團夥……   伍學成……姚岸……劉繼晟……」   一連串的名字報出,阿木的臉色漸漸趨於凝重,表情變幻不定,顯得內心掙扎無比。   最終荀牧說道:「韓坤生,本名黃涵木,人稱阿木餘橋公安刑偵支隊緝毒大隊三中隊副隊長,後因公殉職……   12年初,黃涵木化名韓坤生,出現於東南亞,身份為被以國外打工的高額薪資騙到去的受害人。   12年九月,韓坤生從因素園逃出來後流落街頭,為了活命以打黑拳為生,最後被獨販相中成為他的保鏢之一兼重要打手……」 第644章功過   說到這兒,荀牧頓了頓,隨後又揚起嘴角,面露微笑,說道:「講起來,看戰績你還挺能打的啊,可惜我的搭檔老蘇不在這兒,否則你們肯定有不少共同語言。」   阿木已然不為所動,坐在那兒一言不發,只時不時的抽口煙。   過了有二十多秒,見他毫無反應,荀牧又嘆口氣,說道:「他原先真的很能打,別看都五十歲年紀了,但真打起來兩個我也不是他的對手,尋常的小混混他輕鬆就能一打五……   可惜了,後來執行任務傷到了腿,現在走路都有點跛,腿腳不太利索,雖然打還是能打,兩三個混混不一定能打得過他,但如果混混一心想逃的話他還真沒轍。」   「能打五個啊……」阿木這時終於有了反應。或許他認為談論這事兒沒啥關係?畢竟能打跟是不是臥底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就聽他感慨道:「說實話,挺不錯了,一般沒啥技巧的,或許硬實力足以打五個,但實際上三個人就不一定能應付得了,只要有個人在後邊抱住,另兩人在脖子啊、肚子啊之類的地方打兩圈,就難捱了。」   「是啊。」荀牧頷首說:「所以我最多打倆,要如果有三個人的話就涼涼了。」   「他為什麼會受傷?」阿木好奇的問道。   「槍傷。」   「槍啊。」阿木抿抿嘴:「怪不得了,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更別說槍這種東西,沒轍沒轍。」   隨後他又嘆了口氣,說道:「可惜了。」   看得出來他其實是很欣賞蘇平的。   但這也難怪,蘇平在刑偵系統混了二十多年,阿木還沒去當臥底的時候他就是副隊長了,所以阿木當然熟悉他,了解他的為人。   荀牧輕輕點頭,贊同道:「是啊,真的可惜了。他這人還倔,又倔又莽,蠻牛似的,一大把年紀還非愛衝在第一線上,出事了都不消停。」   「雖然我們立場不同,但……」阿木翻個白眼,隨後冷笑著說道:   「他這樣的英雄,根正苗紅偉光正,同時要能力有能力,要頭腦有頭腦,要膽識有膽識,只僅僅缺了點情商,不被領導欣賞,就成了個萬年老二,始終無法晉升,說起來真諷刺。」   「是啊,真諷刺。」荀牧接話道。   阿木有些詫異的抬頭看了他一眼。   荀牧也終於摸出煙,點上,說:「算起來,我還是老蘇的徒弟,算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頓了頓,他吸兩口煙,吐出一大團弄弄的煙霧,才繼續道:「後來老隊長退休,我們隊裡上下都覺得,他終於等到了機會,終於要熬出頭當一把手了。   畢竟那會兒,整個隊裡就他威望最高,能力最強,也最得人心,沒有比他更合適的,就算領導不喜歡他,從中作梗找人空降,都找不到合適的人。   但沒想到最後成為支隊長的卻是我……得知這消息的時候,說實話我蠻無地自容的,他是我師父啊,我卻搶了他的位置。   而且這一搶之後,除非我短時間內因公殉職或者傷殘退休,否則他應該是再沒有什麼希望能出頭了。而且就算我殉職、傷退,也未必能再等來這麼好的機會。」   阿木眯起眼,看向荀牧:「這些話,真心的?」   「這點,我想我應該可以作保。」松哥忍不住接話道:   「荀隊確實是發自內心的敬重蘇隊,在隊伍裡,他們也壓根沒有上下級正副手之分,甚至荀隊相當低調,一直都在配合蘇隊工作。某種程度上說,蘇隊反而更像是隊長。」   說到這兒,他不由得露出微笑,繼續道:「他們倆,是我見過最和諧的正副手貼搭檔了。」   頓了頓,他又摸出點,點上,然後拿下來塞進阿木手裡,自己重新點了一根。   阿木抿抿嘴,再次低頭抽菸。   片刻後,他長嘆道:「你是個好領導,好兄弟。」   荀牧輕輕搖頭。   「我其實,並不害怕什麼。」這時阿木又說:「只不過我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關。」   「噢?」荀牧挑眉。   「回不去了,我已不再是我。」他澀聲說:「七八年下來,我變得陰險、狡詐、狠辣甚至歹毒,我什麼事都能幹,都敢幹,唯一支撐我咬牙堅持下來的僅僅是最後的那點信念罷了。」   荀牧問道:「什麼信念?」   「完成任務。」阿木抬頭說道。   這話一出,他就相當於承認自己的身份了。   但荀牧卻沒再追問什麼。   過了良久,還是阿木自己繼續說:「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吧,我這個人遠沒有你們想像中的偉大,也並不值得你們敬重,我就是個貪生怕死的普通人。   當年一頓忽悠外加自我感動,我產生了我能為組織拋頭顱灑熱血,就算沒有這條命也無所謂的錯覺,腦子一熱就直接把生死都給丟一邊了,在請戰書上簽了字,成為一名臥底。   而之後……說實話我後悔過無數次,尤其是在生死之際,我都在想,當年如果不是腦子一熱當了臥底,該有多好啊?緝毒警雖然比較危險,但也絕對沒危險到這種程度……」   講到這,他又低下頭抽了口煙,吐口白霧,才繼續說:「但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我沒有回頭路,只能咬牙堅持下去。   我付出的越多,損失的越多,就越不想放棄……沒記錯的話,這應該叫浸沒成本吧?   道理很簡單,堅持下去還可能熬出頭,最後以英雄的身份回歸,這些年我失去的都可以以另一種法子拿回來。而如果放棄的話,或許能換回一時輕鬆,但真的就什麼都沒了。   我自己就是臥底,我當然知道組織上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雖然證據尚未收集完全,人員也沒摸清楚,但……如果我變節了,上頭絕不可能放棄偵查,這個團夥遲早要被搗毀的。   所以我必須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必須好好的把任務完成,同時還得好好的活下去,哪怕……不得不為此,幹一些不被允許的事。」   荀牧頷首。   他無法想像到臥底的處境究竟有多麼艱難,只有個籠統的認知罷了,說什麼感同身受那統統都是安慰人的屁話。   但他至少能確定,臥底確實難熬,不但隨時都有危險,且每時每刻都在掙扎煎熬。   阿木再次抽完一根煙,又直接用指頭碾滅,然後繼續說:「為了活下去,為了完成任務,我不惜吸獨,與人拼刀子。   我不斷的安慰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能搗毀這個團夥那什麼都是值得的,結果只是越陷越深,愈發放縱。   到了最後,坐在了這個審訊室裡,回想起我這一年的經歷,我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我也早成了惡貫滿盈的傢伙,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沒資格穿上那身,讓我渴望了八年的警服。   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這幾年,我究竟錯的有多離譜,也才終於明白,以暴制暴為什麼不可取……」   荀牧默然。   過了良久他才繼續說道:「確實,當那頭猛獸被釋放出來後,它就會以極快的速度,拼了命的汲取罪惡作為自身營養,用不了多久,個人力量就再也無法壓制住它了。」   「是啊,」阿木說道:「有些力量,只有公權力才能勉強控制住,同樣的行為,個人出手,與因職責而出手,完全是兩碼事。」   「人的想法、心理與人格,難以捉摸,玄之又玄。」荀牧說道。   隨後他手一松,也將菸頭踩滅。   松哥抬手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問:「阿木,你……」   但阿木卻打斷他,笑道:「別問,別說,咱們心照不宣就好。」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這些年支撐我的另一大動力,就是自我感動,就是對早先給自己塑造出來的英雄人格的嚮往與驕傲。   或者說,在我,在我過往的朋友,在我父母、老婆、女兒的心目中,黃涵木是個沒有汙點的英雄。   即使到了此刻,我也不想要這個英雄形象坍塌,也不想讓這個形象沾上汙點,半點都不願。   這是我的信念,也是我最後的追求了,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成全我,給我這個機會,別毀了這個形象,好嗎?」   松哥皺眉問道:「你什麼意思?」   他其實明白阿木到底在說什麼,可他不想同意,也不想接受。   「我就是我,犯罪團夥高級打手韓坤生,罪大惡極,罪無可赦。」阿木嚴肅的說道:「重複一遍,我是韓坤生,不是黃涵木。」   「功是功過是過,一碼歸一碼。」荀牧平淡的說道:「你犯的過錯,絲毫無愧於身上的警服,無愧於黃涵木這三個字,沒人能玷汙你的人格,你完全沒必要……」   「不用說了,我意已決。」阿木打斷道。   荀牧盯著他。   過了半晌,他主動岔開話題——當然,這並非是答應了他,這不合規矩,只不過不想繼續在這事上浪費時間,不想繼續刺激他罷了。   於是他便道:「關於該團夥的事兒,能和我們說一說麼?」   「你們不都已經大概查清楚了麼?」   「但依舊每個人都得問一遍。」荀牧說道:「你應該明白的,這不是多此一舉。」   「成。」阿木頷首,隨後雙眼微微抬起,做思索狀,陷入回憶。   不一會兒,他就輕聲說:「該團夥,一開始其實沒什麼特殊的,東南亞無數犯罪集團之一罷了,除了規模稍稍大了些,相對肆無忌憚點,人也狠不少之外,並沒有什麼標誌性的地方,就那個樣,千篇一律。   但隨著初始團夥被搗毀,漏網的原高層組織起躲過一劫的其他犯罪分子以後,事情就漸漸開始變得有趣起來了。」   荀牧面露微笑:「說說看。」   阿木嗯一聲,說:   「重組之後,我發現整個團夥總體素質貌似提高了不少,普遍上許多人的反偵查能力都漲了一大截,也比曾經更有組織性計劃性,原本許多地位不上不下,存在感不強不弱的人一下都冒出頭來,各個都足以當軍師。   我開始也沒想太多,被抓過一次嘛,吃一塹長一智,他們普遍得到了鍛鍊有了長進,也是好事。   但有趣的地方是,明明完善的多的計劃,卻總是會遭遇當地警方,也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被針對了。   而不久,大姐頭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被大人物殺害後沉江了,咱們只能投奔新的老大,這種現象就更明顯了。   再不久,我們就又更進一步,這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咱們團夥堪稱個個都是精英,各有各的長處,都能說是身懷絕技。」   松哥乾咳兩聲。   阿木立刻投來目光,以為他想問什麼,但他只是擺擺手說道::「抱歉,嗓子有點幹,你繼續。」   「嗯。」阿木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繼續說道:「這也好理解,大浪淘沙嘛,咱們被一遍遍過了篩子,能活下來並被新大哥肯定都不簡單,簡單的人也沒法跟咱們一步步走到那步。」   說著他又話鋒一轉:「但……奇怪的是,明明我們的配置都這麼豪華了,但還是諸事不利——就算兄弟比外邊那幫酒囊飯袋的能力強的多,效率也高不少,但也總不至於那麼誇張吧?   所以我可以確定,咱們這幫人中,除我之外肯定還有臥底,只不過我依舊無法確定他是誰,當然這也和我沒刻意查有關,因為特地去查,會害人害己。   而且多次遭遇變故卻頑強地活下來後,這幫傢伙的反偵察能力太可怕了,意識也特別強烈,幾乎融入了本能,以至於又跟著他們一路從西南輾轉回到了餘橋,這麼多年下來,也查不到太多有價值的證據,始終不能收網。」   松哥忍不住扶額。   「怎麼?」阿木挑眉,看出松哥不對勁來。   「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們可以算是自己人在那鬥智鬥勇。」松哥終於開口說道:「以目前我們掌握的線索來看,你們十三人中,至少有八個是各單位派去的臥底兄弟。」   阿木:???   回家晚了差點沒趕上更新…… 第645章掙扎   荀牧雙唇輕抿,嘴角流露出些許笑意。   阿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些許窘態,倒是讓原本稍顯壓抑的氛圍一下輕鬆了不少。   而他也算經歷了頗多風雨,些許窘迫,倒也很快克服,便又再次開口,主動說道:「那兩包二乙醯嗎啡是我交給她的,讓她去前邊找交警上繳,並將我給供出來,好搗毀這個犯罪集團。」   頓了頓,他又別過頭,雙眼微眯,有些茫然:「但我沒想到她會選擇回去開車……這不合理,明明她只要步行往前走個一公裡左右,就有交警設下的酒駕檢查點,而回去還得走兩公裡多。」   「噢?」荀牧皺眉沉思,幾秒後,開口問道:「你當時把藥給她的時候,是否帶了手套?」   「沒有。」阿木搖頭說道:「我空手遞給她的,在包裝帶上,我刻意留了不少指紋。」   「但我們在包裝袋上只檢測到了她的指紋。」荀牧說道,然後又補充說:「這裡的『她』指的是施恩申。」   阿木眉心也擰了起來:「也就是說我的指紋被抹掉了?」   荀牧頷首,接著又說道:「你也清楚,我們辦案講證據,如果沒有其他證據證明是你將東西給的她,那麼這三公斤二乙醯嗎啡,最後很可能還是得算在她頭上。」   松哥接過話,揉著太陽穴問:「所以,有其他補充證據嗎?」   「監控。」想了想,阿木說道:「我非但沒有避開監控,還在探頭下邊完成的交易。我將一個黑色公文包遞給她,公文包裡裝的就是這兩袋面。」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另外那個公文包我用過很多次,而且咱們用的包裝袋密封效果雖然不錯,但外邊應當也沾染有些許藥物,很可能殘留在了公文包內部,所以只要你們能找到那個包,就能確定兩袋面來源於我。」   荀牧立刻摸出手機編輯信息,打算發給小高。   打了幾個字後,他又問:「那個探頭,屬於什麼性質的監控?我們也好有針對性的調查。」   「安防監控,位於白金路與宏河路交匯的十字路口。」阿木說道:「時間是晚上八點左右。」   荀牧點頭,繼續編輯信息,然後發送出去。   隨後他放下手機,接著問道:「為什麼選擇她?」   「我相信她。」阿木輕聲說道:「同時也是給她個機會。她是個好女孩,我不希望她在黑暗中沉淪。」   「這個理由,我們沒法接受。」荀牧搖頭:「你是個戒備心極強的人,按理說,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相信她,更別說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到她手頭。」   阿木抿嘴。   荀牧見他不回答,便繼續說:「你應該很清楚,將東西交給她,暴露了你自己的身份,就以為著你很可能暴露在這個犯罪集團眼中,到時候不僅僅你藥丸,你家人也很可能被連累。   更別說,面對我們你都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論不願意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而且另一方面,將三公斤毒物交給她,不是給她機會,不是救贖,而是把她往火坑裡推,萬一該集團沒有被搗毀,她就將成為集團的眼中釘……怎麼,難不成你想害死她嗎?」   阿木看向天花板,緩緩閉上了眼。   很快,他又將眼睛睜開,重新低下頭直視荀牧,說:「我原本,就是打算自己拿著兩袋毒物自首的,只是拗不過她,才把東西交給她。」   荀牧抬手,巴掌向上,手腕上抬手指下壓,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並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他又糾結了一小會兒,才繼續說:「我和她算是不錯的朋友——當然也僅限於朋友,至少在我這邊是如此。   我一個結了婚,有老婆孩子的男人,哪會再看上別的姑娘?而且我們年齡差了整整十歲,代溝不小,在我眼裡她就是個毛孩子。」   荀牧嘴唇動了動,想說這種事他不需要特地解釋,但最終還是把這話咽了下去。   這時阿木又說:「大概是三年前吧,還是通過的易安安,我和她認識了。或許是緣分,咱倆倒是意外的聊得來,後來易安安都調侃我倆,說我倆像是美女與野獸。   呵呵,那小姑娘長得確實漂亮,性格也對我胃口,但除此之外真沒啥太大的感覺,我就把她當妹妹,並不摻雜別的亂七八糟的情緒,我愛的只有我老婆……   算了算了,總覺得越描越黑,這段跳過吧,總而言之我也只是純粹的欣賞她而已。」   荀牧點頭,說聲相信他,然後示意他繼續說。   阿木察言觀色的本領卻極強,嘀咕道:「你強調自己相信我,咋反倒讓我覺得你肯定不相信呢?」   「嘖,」荀牧說:「你非要這麼講的話……不就跟你自己越描越黑一個道理嗎?」   「所以你果然不相信我。」   荀牧翻了個白眼。   「不相信就不相信吧。」阿木咧嘴笑兩聲,他似乎真的很在意這個問題,但很快又搖搖頭,說:「算啦,言歸正傳。   我大概是在半年前發現她被人套路了吸獨的。當時我很生氣,問她怎麼回事兒,她不肯說,我又去問了易安安,還是沒有結果。   礙於我的身份,我不能把這事兒搞太大,免得引起懷疑,站在朋友的角度發洩發洩,這事兒就只能揭過了,甚至連這樣都有風險,我們這幫傢伙,按理說哪可能真的對某個人掏心掏肺呢?   所以,只能說很可惜,但我做不了別的更多的什麼。臥底工作就是這樣,無時無刻都在權衡、取捨,總有難以兩全的時候。」   荀牧頷首。   但凡知道少許臥底的生存環境的人,都能理解阿木,哪怕並不認同他的做法。可真的易地而處,絕大多數人,也難以做出其他選擇。   「之後,咱倆就有些疏遠了,可我慢慢意識到,並不是疏遠,而是她在調查我。」阿木又說:「說起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發現她在調查我的那一刻,我第一反應竟然是滅口。」   松哥嘆口氣,又點了根煙。   他知道,這幾年過去,阿木真的完全變了個人,內心的猛獸被釋放出來之後已再難壓制回去了。   阿木攤開五指,望著被銬在審訊桌上的雙手,兩顆眸子逐漸失焦,似乎走了神。   十幾秒後,他才繼續說道:「好在,我最終克制住了這種衝動。而在此之後,我又有了解脫的感覺,還有一些很複雜的情緒……具體的我說不上來,總之就是五味雜陳。」   松哥悶悶的嗯一聲,一口接一口的抽菸,情緒有些低落。   阿木依舊走神中,目光呆滯,陷入了自己的內心世界,自言自語的說道:「很快她找到我了,質問我是不是泛讀……我當然沒有承認,哪怕有了解脫的感覺,也不能認,認下了,可能我就不得不殺了她了。   哦對了,她還問過,當初下了藥的那杯酒是不是我放的,呵呵,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兒?而且她問這話,也是在懷疑當時的我是在賊喊捉賊嗎?   但我卻也沒生氣,因為我確實是個獨販子,做不到理直氣壯的跟她裝清白無辜,更何況我因為各種原因,她中毒的事兒最後我沒繼續追究,最後直接不了了之了。   當時我很想說,我這輩子做過很多錯事,但唯獨,截止到那個時候還沒傷害過她,因為我是是真心把她當朋友。當然,那事兒沒能繼續往下查,很抱歉,但我也有我的苦衷。   可……   她是個很聰明的姑娘,說了這些話,跟承認了又有什麼區別呢?所以我換了個說法,否認了她的猜想,告訴她我不是那樣的人。   同時我心裡也在糾結,是不是要將她給……但很快我就放棄了這個想法,被抓就被抓吧,這任務,我著實做的十分心累了,反正只要不暴露我身份,我父母妻女就不會有風險。而我爛命一條,誰要就直接拿去。」   荀牧默默將這些信息記下。   隨後他腦子裡過了一圈,卻發現,他想問的問題有很多,卻不知怎麼開口問起。   而阿木的講述也就到此為止,不再繼續向下說了。   終於,還是松哥問道:「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阿木回神,有些迷茫的看向松哥:「什麼?」   「你剛說,你想拿著這兩袋面兒去自首。」松哥聞著指頭上殘存的煙味,問道:「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因為證據已經將近收集完整了。」阿木說道:「所以……這段時間,交警們忽然開始嚴打嚴查酒駕、醉駕,這其實就是在布控,在撒網,並隨時準備收網行動。」   頓了頓,他接著說:「而選擇自首,是因為,我的人生已經失去希望了,我不想苟延殘喘的活下去……所以與其以黃涵木的身份回歸,倒不如就以韓坤生的名義自首——以我的罪責,沒可能活,哪怕是自首,哪怕立了功。」   「那你爸媽呢?你老婆女兒呢?」松哥問道。   前半句話,他聲音有點高,似乎情緒挺激動,但到了後半句話便立刻重新壓制了下來。   「他們……」阿木張了張嘴,然後長嘆口氣:「八年前,他們就以為我已經死了,或許已經習慣了我『死去』的日子,回去,可能反倒會讓他們有些無所適從。」   「那也只是暫時的,相比於死去的英雄,他們恐怕更想要的是與活生生的你一塊生活。」荀牧說道。   「可我沒敢打聽他們的消息,沒敢了解他們的近況。」阿木閉上眼,說:「我不知道我父母是否還建在,不知道我老婆是不是再嫁了……如果她已經改嫁,我忽然回去,對她而言豈不是莫大的傷害?」   「你父母還在,身子骨硬朗,挺堅強的。」荀牧輕聲說道:「至於你妻子女兒,剛說過了,你老婆並未再嫁,一直撫養著你女兒,贍養著你父母,溫柔賢惠……你娶了個好老婆。」   「傻啊……」阿木眼眶紅了:「八年……何必呢?」   「我們這些兄弟,和嫂子聊過。」松哥說:「嫂子是孤兒,打小孤苦伶仃的,靠著勤工儉學一步步上了大學,與你相識相知相愛,你父母對她也照顧,對她而言,她是真的把那兒當成了自己的家。」   阿木默然。   松哥又繼續說道:「你父母只有你這麼一根獨苗,所以在你死後,他們也將你老婆視作為自己女兒,而非是兒媳了。」   「可……」阿木臉色瞧上去有些迷茫,說道:「哪怕我以黃涵木的身份回歸,我犯的那些事兒,也同樣不可饒恕,既如此,又為什麼還要去打擾他們的生活?」   松哥皺眉。   但他剛張口,就要反駁,便被荀牧用胳膊肘撞了撞,於是他即將吐出嘴的話,又都變成了一聲嘆息。   他們都清楚阿木說的並沒有錯,阿木……確實說得上罪大惡極,算得上罪無可赦。   他確實有苦衷,但不管什麼樣的苦衷,多麼偉光正的理由,也不能作為傷害其他無辜人的藉口,否則對那些受害人而言太不公平。   雖然說這本就是個巨大的矛盾,情況類似於著名的「電車難題」,或者「電車悖論」。   當然這並不像電車難題那麼典型、極端,他可做出的選擇比電車難題要豐富的多,理論上也確實存在兩全其美的可能,但是,能做到他這種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   或許在臥底之初,阿木就意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有這種時候,但他卻義無反顧的扎進這攤淤泥當中,沉淪於罪惡之間……   這本身就足夠偉大。   可這救不了他。   所以從情感上來說,尊重阿木的選擇,才最為恰當,最有人情味。   甚至對於阿木的家人來說也是如此,讓他們得知阿木沒死,緊跟著又通知他們,英雄阿木因為沒得選,最終可能大概率會獲死刑……   這對他們來說,太過殘忍。   但……   荀牧本身也有些迷茫,不知究竟該如何抉擇。   「如果是老蘇,他會怎麼選?」荀牧不由暗暗想到。   但很快,他腦海回憶畫卷展開,他仿佛看見蘇平站在對面,輕聲說:「他們擁有知情權。」   就很心累,本案完結後再寫類似題材的案件我就學豬叫! 第646章論跡   荀牧清楚,這就是蘇平的意見,也是他一向的做法。   可一向尊重蘇平選擇的他,這會兒卻有些遲疑。   站在阿木的家屬的角度考慮,他們可能也並不想知道這樣殘酷的消息吧?除非阿木還能有活下來的可能……   也不對。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荀牧覺得自己腦殼有點疼。   於是他決定先放下這個問題,再次問道:「你剛剛說,到收網的時候了。是說,證據什麼的,都已經收集全了嗎?」   「當然沒有。」他搖搖頭:「當臥底的,哪有真把目標團夥掀個底朝天的道理,怎麼可能把證據都收集全?   不過……核心證據倒是掌握了,足以把這些人都逮起來拘留,接下來再慢慢查就是。以現在的刑偵技術,只要抓住人,別的問題都不大。」   「倒也是。」荀牧頷首,接著又皺眉說道:「但……我還是不理解你為什麼會將東西交給施恩申。」   「我說過,原本我是打算自己去的。」阿木輕嘆口氣,說道。   「那你為什麼給她打電話?」荀牧追問。   阿木表情糾結起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向她坦白一件事兒。」   「什麼事?」荀牧繼續追問。   「我騙了她。」阿木輕嘆:「自首了,我就沒有『以後』了,所以我想向她坦白一些事,而且……我也是人,有著傾訴欲,在那個時候,除了她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找誰傾訴,她是最好的選擇。」   松哥皺眉問道:「你就不怕她報警嗎?」   「報警?」阿木笑了:「那不是更好更直接嗎?」   「……」松哥無言以對。   「所以我約了她出來,打算和她好好聊一聊。」阿木說道:「我告訴她,我不是獨販,我是臥底。她很驚訝,但似乎又很欣慰,隱約似乎又在她的意料當中……」   荀牧抿抿嘴,說:「她表情還挺豐富。」   「是啊。」阿木說道:「當然也可能是我自己腦補。」   「這不是重點啊喂,」松哥說:「關鍵是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沒聊什麼,也沒說多少,我只告訴她我任務完成了,但這些年我依舊犯了不少罪,就算事出有因上邊也饒不了我,註定要死的,這或許是我跟她見的最後一面了。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不想再瞞著她,所以跟她說了不少事,但依舊有所保留,比如我具體做了什麼事兒,臥底之前我是什麼人,什麼身份,這些我都沒和她說。」   荀牧嗯一聲,示意他繼續。   他便繼續說道:「聽完,她問我是不是要去『自首』,我沒有回答,但她卻直接猜到了。呵,這是個很聰明的女人,還有這敏銳到可怕的直覺,得知了這麼多線索的情況下,想瞞她確實不太容易。」   「所以,二乙醯嗎啡為什麼會在她手中?」荀牧問道。   「她主動提的。」阿木低下頭說:「她猜出我要自首,也猜出我手上有證據,甚至能猜到這份證據應該是毒物……她就提出,把這份毒物交給她,她拿去交給你們。   我開始是不同意的,但她說,她也吸獨了,她需要立個大功,來摒除這事兒對她的惡劣影響,我尋思著也有道理……」   「呵呵。」荀牧沒忍住笑了起來:「就為了這麼點理由,你就把如此重要的二乙醯嗎啡交給她了?萬一她帶著毒物跑了怎麼辦?」   「她跑不了。」阿木搖頭道:「我說過了,上頭已經完成了布控,沒有嫌疑人能離開餘橋範圍。」   「但她在此之前並不是嫌疑人。」荀牧淡淡的說道。   阿木又不說話了。   於是荀牧自顧自的接著說:「也別說什麼你相信她,你看過的人性醜惡恐怕比我還多,現在的你連自己的父母老婆女兒都不信,你能相信她?   不可能的,相反,你第一反應,恐怕是她在打這三公斤二乙醯嗎啡的主意才對,畢竟兩大袋三公斤,價格不菲了。」   阿木繼續沉默。   「為了這玩意兒,很多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何況還足足有三公斤,而且她也是同樣染了癮。」荀牧繼續語無波瀾的說:   「別說你這樣機警的人了,就算是見習警,也該擔心這三公斤二乙醯嗎啡給她,會否是肉包子打狗。   至於什麼她需要立功……更是無稽之談,你應該很清楚,嗑藥本身僅僅只是違反治安管理法罷了,只要她主動去戒毒所,根本不會有什麼事,所以她立哪門子的功?又何必去爭取立功?   但偏偏你就把東西給了她,說實話,我想不通。」   「她有句話說的很有道理。」阿木終於開了口,說道:   「我可能已經被團夥盯上了,這三公斤藥未必能穩妥的交給你們,而她不一樣,她只是個被套路的人罷了,團夥裡沒有人會關注她,盯著她,把東西交給她更安全,能保證送到你們手裡。」   荀牧挑眉:「如果你是我,這番話,你信嗎?」   阿木再次沉默。   「如果你已經被盯上了,以你對他們的了解,你印象中的他們那幫傢伙的兇惡程度——在你不知道他們其實都是臥底的前提下——你應該清楚你甚至沒法活著見到施恩申。」   荀牧手肘抵著桌面,小臂豎起,十指交叉疊在下巴處,盯著阿木說:「同時你也應該清楚,如果你真的被人盯著,東西交給施恩申後,他們肯定會確認公文包裡的是什麼,施恩申甚至會有生命危險。」   「唉。」阿木長嘆口氣,閉上眼睛。   荀牧這個動作相當「反派」,還挺有壓迫性的,不過……   顯然這對阿木沒什麼作用。   見狀,荀牧搖搖頭,站起身,說道:「算了,我尊重你,不想對你刨根問底,這些事你不願意說的話……就暫時先這樣吧,我安排人帶你下去休息。」   阿木沒回話,荀牧便拍拍松哥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一塊離開。   「等等!」阿木忽然喊住他們。   荀牧回頭看向他,就見他咬著下唇,臉色糾結,就知他內心十分掙扎。   「好吧,我承認了,我有私心,我不想死……」阿木說道:「我和上頭有交易,該團夥被搗毀之後,他們放我離開。」   「這話你信?」荀牧皺眉。   「不信,但它就是在我腦子裡,揮之不去。」阿木痛苦的說道:「所以當施恩申提出這事的時候,我就鬼使神差的冒出了個想法,或許我可以把東西交給她,然後自己爭取時間離開餘橋,躲得遠遠地。」   「但你沒跑。」荀牧說道。   「在猶豫,在掙扎。」阿木鬆開拳頭,疲憊的說:「最終還是沒能邁過那道坎,所以,我一直在家裡等你們來。」   「明白了。」荀牧頷首,隨後徑直離開審訊室。   松哥多留了一會兒,想了想,他從口袋裡摸出煙,自己取出一根,點上,剩下的連帶著打火機都統統交給了阿木。   「謝謝。」阿木回道,然後用顫抖的手取出一根煙,低頭用嘴唇夾住,點火。   這個角度點菸其實相當難受,火焰灼燒著眼珠子,煙霧也直往他眼睛裡頭鑽,不一會兒他目眶中就蓄滿了眼淚,然後順著面頰落下來。   他抬頭,吐口煙霧,爾後仰面看著天花板,鼻子用力一吸,仿佛想將眼淚給吸回去。   接著他又看向松哥,問道:「你怎麼還不走?」   「其實……」松哥說道:「這些年你犯的事兒也算情有可原,以你的臥底身份,外加當真去『自首』的話,說不定真的能免死。」   「哪有那麼多說不定呢。」阿木淡淡的說道:「做了就做了,沒什麼好說的。人的思維有時候就是這麼複雜,自己也掌控不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忽然就鬼使神差的冒出來了,能怎麼辦?」   「倒也是。」松哥點點頭,隨後轉過身,邊走邊說:「我也走了,你好自為之吧,有需要就通知我。」   「嗯。」阿木悶悶的應一句,隨後目光落在香菸上,盯著那一點灼熱的紅光,眸子很快就再次失去焦距,再次出神起來。   直到有民警進來給他解開手銬,他才回過神,直到自己該回留置室了。   樓外。   荀牧趴在樓道盡頭的窗戶口抽菸,松哥見了立刻加快角度跑上去,隨後趴在他邊上的窗框上,彎著腰撅著屁股問道:「蘇隊?」   「幹嘛?」荀牧側過臉瞧了他兩眼,想了想又說:「對了,你跟他曾經是搭檔,這關係太過親密,接下來關於他的事兒你得迴避。」   松哥張了張嘴,隨後輕輕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那你講講吧,想說什麼?」荀牧反問一句,隨後笑道:「很少看你這副糾結、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倒是小祁經常擺出這副表情來……怎麼,你要說的事兒,和你那位搭檔有關麼?」   「說有也有,」松哥揉揉眉心,說:「只是覺得有點矛盾。他不是說自己不怕死,只怕身敗名裂,玷汙了黃涵木的英雄名號麼?那他又為什麼……想跑路呢?」   「因為……他不是真的不怕死,不想活啊。」荀牧吐口煙霧說:「他有著十分強烈的求生欲,他不想讓自己徹底搭進去,他在尋求生路。   但最終,他並沒有被求生欲給打敗,因為一系列很複雜的原因,他在做出錯誤的選擇後,卻沒有逃走,而是乖乖的留在家裡等我們。   至於之後的表現,不過是明知必死的情況下,盡力保全自己過去的榮譽罷了,說起來,就是他個人的選擇。   榮譽與生,他願意選擇生;但如果沒得選,他自然想竭盡全力維護過往的尊嚴,保有曾經的榮耀。」   松哥一言不發,繼續揉著眉心。   荀牧也收回目光,抬頭看著星空,平靜的說道:「這些道理,你應該都能很輕鬆的想到才對,別讓過往的交情影響到你自己的判斷。」   「哪有那麼容易。」松哥搖頭:「否則上頭也不必特地將迴避制度寫進相關規章裡了。」   「確實很難。」荀牧點點頭。   「而且……」松哥又說:「他最終畢竟沒走,留下了,留在了家裡頭等我們上門。」   「你想說什麼?」荀牧問道。   「聖人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聖人。」松哥開口。   荀牧若有所思。   ……   一個鍾後,武警醫院。   蘇平依舊在那猜荀牧究竟是什麼意思,打算讓他做什麼。   他有點頭禿,因為真的猜不到……   正這時他手機響起,是荀牧打來的電話。遲疑幾秒後,他便接通電話,抬手將手機放到耳邊。   隨後他眉心迅速擰了起來,表情也有些凝重。   又過了十五分鐘,他掛斷電話,長嘆口氣。   將剛點上不久的煙抽完,將菸頭碾滅在滅煙盆上,他轉身離開了吸菸區,走回到施恩申的病房外。   此時她仍舊在於律師交談著——律師問的很細,所以詢問時間相當長,但這會兒也接近尾聲了。   想了想,蘇平便走進了病房。   祁淵看向他,眨眨眼,用眼神問他去哪兒了,怎麼走這麼久。   蘇平卻一翻白眼:「邊去邊去,你個大男人對我拋媚眼放電,噁心不噁心啊?」   祁淵:???   他剛想開口解釋,蘇平卻又抬手,在唇邊豎起食指,示意他別出聲,然後又指了指施恩申。   祁淵:("▼皿▼)╰ひ╯   蘇平忽然打了個寒顫,隱約感覺到了股殺氣,不由本能的夾了夾腿。   同時……   看到蘇平進來,律師本能的加快了點兒進度。於是三分鐘後,她便點點頭對施恩申說今天先到這兒,然後挪到隔壁病床去整理材料。   見狀,蘇平便站起身走到病床前,看向施恩申,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還行,就是有點累。」施恩申抬頭看向他,接著問道:「蘇警官,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嗯。」蘇平應一聲,但又頓了幾秒,才問道:「我這裡得到一條消息,需要你分辨分辨——說不定,還能幫助你找回斷片的記憶。」   「噢?」施恩申看上去似乎有些好奇。   「認識韓坤生嗎?」 第647章現實   聽到這個名字,施恩申身子微僵,表情也不自然了許多。   「想起什麼了嗎?」蘇平問道。   施恩申微微皺眉,但接著似乎又意識到了什麼,立馬抬頭問道:「是他給我的電話?」   蘇平點頭。   「那兩袋二乙醯嗎啡也是他給我的?」施恩申再次問道。   「對。」蘇平再次頷首。   「不可能。」施恩申激動的說道:「怎麼會是他?不可能,誰都可能陷害我,唯獨……」   說到這,她愣了愣,又自嘲的笑笑:「呵呵,可能只是我一廂情願罷了,他又憑什麼不能陷害我呢……」   蘇平捏捏下巴。   「果然你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幾秒後,蘇平又輕輕搖頭。   而這時,施恩申的父母卻顯得很是興奮。   施母跑過來激動的問道:「警官,真的嗎?陷害我女兒的兇手找到了?」   她老公則相對更冷靜一些,很快想到了什麼,不由得看向施恩申,表情漸漸嚴肅起來。   畢竟剛剛施恩申的話,裡頭隱藏的信息量可不小——她似乎對那個陷害她的人產生了某種感情?   蘇平猶豫了片刻,斟酌了下措辭,想了想,搖頭說:「嚴格來說,不能叫陷害。」   「不是陷害是什麼?」施母更加激動了。   但她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麼,她老公就走了上來,伸手握住她手腕,對她搖搖頭,然後道:「先聽聽警官怎麼說吧。」   「這……」施母張了張嘴,然後用力點頭:「好,行,警官你請說。」   與此同時,那名律師也暫時放下了手頭的筆記,看向蘇平。   而施恩申不知想到了什麼,再次蹙眉,過了片刻,便抬頭問道:「警官,真的是他嗎?」   於是蘇平便看向她,暫且將施母的問題放下,就施恩申的問題說道:「有監控。因為他給出了具體的位置與時間,所以我們的同事很快查查到了你們見面時的監控視頻。」   施恩申腦袋微微一歪,想了一會兒,又問:「他應該是給我打了電話吧?那,可不可以給我看看手機?我想看看是不是他給我打的電話……」   「不用看了,實名認證是假的,你也沒存他的號碼,那個號碼應該是他專門用於這類事情的。」蘇平說道。   施恩申又是一陣沉默。   半晌後,她才再次開口問道:「然後呢?」   中途,施母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幾次想插話,最後卻又強行忍住,什麼都沒提,只不斷的變換著站姿,顯得非常焦躁的模樣。   蘇平瞥了施母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回答說:   「他給了你一個黑色的公文包,你接過包,和他聊了幾句,轉身離開,兜了個小圈,步行回到了先前聚會的酒吧外。可惜這兒是監控盲點,你具體做了什麼,就不清楚了,總之你待了有將近十分鐘,才驅車離開。」   頓了頓,蘇平又補充說:「我們在酒吧外垃圾桶裡找到了那個公文包,做了簡單的測試,裡邊確實有少量藥物殘留,且公文包的金屬銘牌上,也提取到了韓坤生的指紋。   除此之外,公文包裡還塞了許多溼紙巾,上邊也沾染有少量的藥物粉末。另外還發現了溼紙巾的包裝袋,上邊有你的指紋。   初步調查結果是,你用這些溼紙巾將兩個密封袋仔仔細細的擦拭過一遍,擦除了韓坤生留在上邊的指紋,然後你將溼紙巾與公文包一併丟棄,帶著兩袋藥物上車,然後驅車離開。」   「你……」施母終於忍不住了,她看向施恩申,難以置信的問道:「恩申你……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不知道……我記不清了。」施恩申臉色微微發白。   不一會兒後,她抬起雙手抱著腦袋,又好幾秒,她才接著說:「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不知道什麼情況,一點記憶都沒有。」   施父只覺得一陣頭大,心中泛起些許不祥的預感。   果然,施恩申話鋒一轉:「但如果是他的話……雖然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但我也覺得,如果他真的求我,以我那時候的狀態,可能真的會答應幫他。」   聽到這話,施母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腳都軟了,踉蹌著退後兩步。   她老公眼疾手快,趕忙扶住她讓她在病床上坐下,然後看向施恩申。   正當他打算開口說兩句時,蘇平便再次問道:「也就是說,如果是在清醒狀態下,你絕不會同意他的這種要求?」   「絕對不會。」施恩申搖頭說:「我沒昏頭到那種程度。   如果喝醉了,在酒精和獨品的雙重作用下,被他一引導,我說不定真的腦子一熱之後就真同意了。但在清醒狀態下……呵呵,真不可能的。別說三公斤的二乙醯嗎啡了,他管我借兩萬塊錢我都得好好考慮考慮。」   祁淵忍不住接話:「你還挺現實。」   「出了社會,摸爬打滾幾年後,難免都會變得現實的吧。」施恩申回了他一句,然後又說道:「更何況,我從高中時起相對來說就比較現實了。」   這時施父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他?」   「我不知道。」施恩申挺乾脆的,直接搖頭。   或許先前幾次沉默,她就想了許多事兒,即使有些事並沒有想明白,但很多問題,她已經可以不假思索的直接回答了。   「不知道?」施父皺眉。   「爸,你知道的,我到現在還沒談過戀愛,我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感覺,說不準。」她搖頭說:   「只是覺得他是個很有故事的人,很有味道,很吸引我,而且看著他身上的傷疤,有些佝僂的腰背,以及故作堅強的姿態,又隱隱約約有點心疼……」   「這就是喜歡啊傻女兒。」施父輕嘆口氣。   祁淵若有所思。   他忽然想到攔下施恩申時的一幕幕。   記得當時施恩申問他,用酒精處理傷口算不算酒駕,而他的回答是不算,然後詢問施恩申傷到了哪兒。   一番波折後,施恩申回答「傷了心」。   現在回想,這三個字或許並不完全是抖機靈?   她和韓坤生見面都聊了些什麼?為什麼她會從韓坤生手上拿走藥物,還順便清理了指紋?她說的傷心指的又是什麼?   祁淵忍不住看向蘇平,他知道蘇平肯定掌握的信息要比自己多處許多,但現在也顧不得問。   而施恩申卻說:「就是這樣了,懵懵懂懂的好感,或許會讓人昏頭,對我來說也難免讓我做點衝動事,影響我的判斷,但也僅此而已了,要我幫他運送毒物,絕不可能。」   「也就是說,當時你是不清醒的對嗎?」施母問道,隨後仿佛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似的,看向蘇平激動的問道:「警官,她當時是不清醒的,那種情況下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蘇平打斷她說:「但抱歉,醉酒犯罪人與非醉酒犯罪人所應負的刑事責任是同等的,毒後犯罪更不用說了。   所以,喝醉酒與用過毒物後的犯罪行為,並不能從輕處罰。某些特定情況下甚至可能會被判的更重一些。」   施母臉色微白,但她還沒死心,又看向律師。   律師輕輕搖了搖頭,說:「這方面,蘇警官說的沒錯。」   「那,」她還是不死心,又問:「為什麼精神病犯罪就……」   「精神病是否犯病,不受他本人控制,與他個人意志與動機等統統都沒有關係。」蘇平緩緩說道:「所以精神病人又按照疾病程度,可分為完全刑事責任能力人、限制刑事責任能力人與無刑事責任能力人三個檔次。   但喝酒與吸獨不一樣,這兩種行為是能受到控制的,更何況關於飲酒誤事與吸獨違法的宣傳鋪天蓋地,行為人應當知曉自己飲酒、吸獨後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又具備什麼樣的風險。所以不論做了什麼,一切後果都要自負。」   施父拍了拍他老婆的手背。   這時,蘇平又看向施恩申,說:「不過,你的行為,未必構成犯罪。」   幾人注意力瞬間被他吸引過去。   「抱歉,這事兒你雖然有知情權,但我不能在現在告訴你。」蘇平搖頭說道:「事關機密,只能回頭再單獨與你說。   而且,你最好還是盡力回憶下那個時間段究竟發生了什麼,否則你可能會陷入相當被動的局面。」   「這不是我想回憶就能回憶起來的。」施恩申嘆道:「警官,你一定也試過喝酒喝斷片那種感覺吧?斷片後失去的那部分記憶哪有那麼容易弄回來?」   「抱歉,沒試過。」蘇平搖搖頭:「我很少喝酒,更別說喝醉,斷片更是一次都沒。」   施恩申難以置信:「你就沒有碰到過那種,不得不喝來多少喝多少的場面嗎?」   「沒有。」蘇平搖頭:「二十多將近三十年前,退伍的時候,那次喝的倒是兇,不過我是班長,得照顧著他們,所以留了幾分理智,喝的還算克制,最終雖然醉了,但沒斷片。   結婚那次,有伴郎擋酒,我實際上並沒有喝多少。女兒滿月酒上,我還得要照顧老婆孩子,喝的也不多。女兒考上大學那次,我公幹,沒能回去。想了想,人生也就這幾次機會有最大的可能喝醉吧?」   「你就沒有應酬過?」   「有,但我喝差不多了就停下,人還能打我不成?」   施恩申:……   好一會兒,她才憋出一句話:「真羨慕你們體制內的人,只要放棄繼續往上爬,就成了無敵的存在,想多任性有多任性。」   聳聳肩,蘇平沒繼續接話。   幾秒鐘過後,他看了看時間,問道:「既然你什麼都想不起來,那麼就先這樣吧。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睡一覺,睡著了恢復的相對會更快些。」   「不繼續問我關於韓坤生的事情了?」   「不問了,天亮再說吧。」蘇平擺擺手。   「所以……」施恩申撇撇嘴:「你們果然抓到他了是吧?」   「顯而易見。」蘇平語無波瀾。   「他供出我了?」   蘇平斟酌了片刻,又說:「不能叫供吧,某種意義上說,可以理解為他在為你開脫,替你洗去身上的罪責。」   施恩申再次陷入沉思。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臉也不像先前那樣崩的那麼緊了。   很顯然,雖然嘴比較硬,說的十分理智的樣子,但她實際上還是相當重視韓坤生的。   所以通過蘇平的信息,得知韓坤生同樣也在乎她,而沒有出賣她後,她心情自然也偷稅了起來。   「休息吧,我一早再過來。」蘇平再次說道,然後看向寧雨珂。   寧雨珂立刻說:「蘇隊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蘇平頷首,又看向施恩申的父母與律師。   他們倒也直覺,紛紛起身離開病房。   於是蘇平又拉上祁淵,也走出病房門。   「你們……有事?」見施恩申父母還站在門口,蘇平不由挑眉問道。   施父笑笑,搓了搓手,然後說:「警官,那個……我……」   「有話直說。」蘇平道。   「我們能不能在病房裡陪著恩申?」施父說道:「她……」   「抱歉不能。」蘇平直接打斷,也不給原因,說:「你們可以在附近找個賓館或者酒店落腳,反正都一個意思。」   「這……」施父張了張嘴。   「那個,施先生,」祁淵說道:「施恩申現在還是犯罪嫌疑人,哪有讓嫌疑人家屬陪著嫌疑人過夜的道理?」   「她這會兒不還沒被拘留嘛,再說了醫院又不是拘留所,通融通融嘛。」施母笑眯眯的說道,同時隱晦的取出一個紅包塞進祁淵的手裡。   祁淵皺眉,說道:「女士,請自重,行賄本身也是犯罪行為。」   蘇平冷笑兩聲:「誰說還沒拘留的?忘了嗎?拘留通知書我已經讓人打下來了。另外小祁說的對,女士,行賄本身也是犯罪行為,請你於明天上午前往刑偵支隊接受調查。」   施母:???   她老公的表情也僵了下來:「警官你們認真的?」   「不然還能跟你開玩笑嗎?」蘇平雙手環胸:「不是吧不是吧,你們好歹也是中產精英,竟然也會幹這種蠢事?」 第648章揣摩   沒過多搭理這對夫婦,蘇平領著祁淵離開了武警醫院,並示意他將執法記錄儀關了。   祁淵沒忍住,問道:「話說蘇隊,你剛剛說要傳喚他們倆去支隊……認真的?」   「怎麼你也問這種問題?」蘇平斜了他一眼,平淡的說道:「別忘了咱們執法記錄儀還開著呢。公然行賄可是大忌,不立刻嚴肅處理,回頭搞不好督查就找咱倆喝茶,這種玩笑能開?」   祁淵撓撓頭。   蘇平說道:「傳喚是肯定要傳喚的,至於具體是批評教育,還是別的什麼懲罰,就看他們自己了,還要作死的話那誰也救不了。」   祁淵哦了一聲。   隨後蘇平左右瞅瞅,抬手一指:「去那大排檔吃點東西?」   「我不餓。」   「我餓了。」蘇平聳肩:「你看我吃唄。」   「那我也吃點吧。」祁淵抿抿嘴。   他意識到蘇平可能想和他說點事兒,否則這大晚上的沒必要硬拉他去大排檔吃東西,按往常的做法該放他回去好好休息下才對。   很快走到大排檔裡,蘇平點了一盅蝦粥。   祁淵輕輕一笑,說:「去年差不多也是在這個時候,我入職後碰到的第一樁命案,記得蘇隊你也是請到大排檔吃蝦粥。」   「有印象。」蘇平點頭說道:「那案子我記憶聽深刻的,死的是你高中同學吧,分明當天中午就死了,偏偏晚上還跟你語音開黑打遊戲。」   「當時真把我嚇夠嗆。」祁淵搖搖頭:「怪可惜的,好好的人,說沒也就沒了。」   「說實話當時我對你第一印象蠻差。」蘇平翻了個白眼:「不過好在你解釋的及時,否則的話,就算你是祁老的孫砸,我也得給你打回去,哪個單位愛接受愛拍馬屁就把你給塞哪兒去。」   祁淵扶額:「總感覺你在罵人。」   「你沒感覺錯,拐彎抹角的罵你呢。」   祁淵:???   一會兒後蘇平又說:「不過說起來,我感覺你這人身上有一種很奇特的魔力。」   祁淵眼前一亮:「蘇隊你是說我很有人格魅力嗎?」   「呸。」蘇平翻個白眼:「我說你掃把星。」   祁淵:???   「就挺玄乎的。」蘇平說道:「首先你肯定有柯南體質,這實錘了。」   「……」祁淵扶額。   蘇平又說:「其次……跟你走得近的風險也賊大。你高中同學,你堂哥,各種。」   祁淵:(╯‵□′)╯︵┻━┻   他說:「蘇隊你這就人身攻擊了啊。再說了,你還信這個?」   蘇平聳聳肩:「不信,說著玩玩。況且一次兩次的也說明不了什麼,你高中同學,你堂哥,我印象裡也就這兩次而已吧。」   「所以蘇隊你喊我過來看你吃飯,就是為了扎我心麼?」祁淵再次扶額。   「等會慢慢說。」蘇平搖頭。   不一會兒後,他點的砂鍋蝦粥端上來了,當即便舀了一勺進碗裡,又舀一調羹湊到嘴邊吹吹,然後翻個白眼:   「剩飯加水熬的粥,米香味都跑光了,味同嚼蠟口感還不咋滴,蝦也不新鮮,蝦線還不挑,要不是開在醫院門口鐵定得破產。」   祁淵低頭瞧了眼,贊同道:「看著就沒啥胃口,還不如我自己熬的。」   「你還會熬粥?」蘇平瞥了他一眼,然後說:「下次去你家嘗嘗。」   「呃……」祁淵說:「其實不會,就一杯米整鍋水然後用電飯煲的煮粥功能煮它一個小時就好了,有時整白粥有時整肉粥,配上鹹菜榨菜蘿蔔乾啥的吃飽肚子就成。」   「哦,那算了。」蘇平嫌棄的撇撇嘴,然後又喝了口粥,才放下調羹,隨後目光左右流轉遊弋一圈,便壓低聲音說道:「看你啥事兒都不知道,一臉懵逼雲裡霧裡,怪可憐的,我系統的跟你說說吧。」   祁淵點點頭。   下一瞬間,他反應過來,忽然又有了掀桌的衝動。   然後蘇平沒理他,只詳細的將事情給他講過了一遍。   這些事情比較繁瑣,說完就過了半個多小時。見祁淵坐在那兒沉思,蘇平就起身去把帳給結了,同時把只吃了兩口的蝦粥打包。   雖然很難吃,寡淡無味,但他也不想浪費。正好也基本沒加多少鹽,帶回去給小區裡的流浪貓狗吃也不錯。   對流浪貓狗而言,能吃頓乾淨的食物,且吃到飽,其實就很難得了,什麼少油少鹽,或者餵合適靠譜的貓糧狗糧之類的,多少都有點「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打包完,蘇平拍了拍祁淵肩膀,示意他走了,隨後便回到武警醫院的停車場,雙雙上車離開。   車子啟動後不久,蘇平便問道:「我送你回去睡覺?」   「不了,我回支隊睡吧。」祁淵說:「不然明兒一早又要跑到支隊去,還怪麻煩的。」   「也是。」蘇平很理解他,點頭說:「那我先送你回去。」   「蘇隊你要回家?」   「不回,去小區裡把蝦粥放下喂喂流浪貓狗,再把早先準備好的送我老婆的禮物放在餐桌上,就回支隊歇息。」蘇平說道:「不然大晚上的回床上躺著怕吵醒她。」   「禮物?」祁淵微微錯愕。   「嗯啊。」蘇平說:「都是精心準備的,每當有大案要案,可能幾天不能回家的時候,都會抽空給一份。嫁給我這些年讓她受苦了,這一點點心意,希望能讓她好受點。」   「蘇隊看著大大咧咧,還粗糙的不行,但實際上是很細心啊。」祁淵面露微笑,說道:「能嫁給蘇隊你,應該很幸福吧。」   「幸福個鬼,三天兩頭見不到人。」蘇平輕聲說。   祁淵說道:「這也不是你的錯。」   「哪有什麼對錯啊。」蘇平笑道:「感情的事哪分那麼清楚,斤斤計較的不累嗎?她退一步,我退一步,彼此留著足夠的緩衝地,不好麼?」   「挺好的。」祁淵說道:「但理是這麼個理,真正能做到的恐怕不多。」   「行了。」蘇平擺擺手說道:「你個母胎單身狗,裝什麼感情專家?」   祁淵:……   「蘇隊不帶你這麼感情攻擊的。」祁淵嘟噥道:「你今天又怎麼了?老扎我心。」   「老荀扎我心了,我不痛快,想轉移給你。」蘇平淡淡的說道。   祁淵:???   要不要這麼直接啊……   不過……   「荀隊竟然會扎你心?」祁淵有些難以置信:「他不是一直把你捧在手心哄著的麼?」   「他扎我心的時候多了!」蘇平又翻了個白眼。   幾秒後他忽然反應過來什麼,打了轉向燈靠邊停車,然後緩緩轉過脖子,銅鈴大的眼睛瞪著祁淵,一字一頓的問道:「你說什麼?什麼手心?」   祁淵咽了口唾沫,忽然感受到濃烈的殺氣。   他感覺自己今晚可能要交代在這了……   尼瑪,今晚怎麼就管不住嘴呢……   蘇平抬起左手,肘杵在方向盤上,握拳撐腮,壓迫性十足的盯著祁淵,雙眼目光宛若利劍,在祁淵身上刮來刮去。   片刻後,他眉頭一皺,鬆開了手,又掏出手機刷了起來,時不時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祁淵眨眨眼,又咽了口唾沫,忽然感覺更方了。   蘇隊這不會是壞掉了吧?   不過蘇隊為什麼說被荀隊給扎心了?   他如是想到,然後迅速將蘇平剛剛在大排檔上跟他說過的那些話又給仔仔細細的過了遍。   蘇平說的其實相當詳細、系統,基本上把什麼都告訴祁淵了。   所以他很快就通過「關鍵詞檢索」抽取到了相關信息——荀牧對蘇平隱瞞今晚的行動,並且壓下刑偵支隊重案大隊的人馬,不讓他們出警。   再根據蘇平的表現以及種種跡象,祁淵又很快猜到,荀牧並非是不讓重案大隊出動,而是打算將這部分人交給蘇平去指揮——蘇平同時還是重案大隊的隊長,這部分人馬指揮起來最是得心應手。   所以所謂的扎心指的應該就是這個了吧?   做好了相應的布置,也需要蘇平配合一波——而且這配合應該也只是錦上添花,有則更好,配合不上也沒關係的那種,以免影響到大局……   而偏偏蘇平想不到自己要怎麼做,失去了與荀牧的默契。   「那麼,以蘇隊的性子,荀隊玩這麼一出他肯定是要找藉口讓荀隊請他吃頓豬肚雞火鍋的;結果荀隊反將一軍,打出了默契牌,這一下反倒輪到蘇隊不佔理了,搞不好還得反過來請荀隊吃火鍋……」   祁淵很快得出了這個結論,並覺得自己應該已經貼近了真相。   這時他忽然覺得後頸發涼,渾身汗毛根根直立,不由緩緩抬頭看向駕駛室的位置。   就見蘇平惡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的說道:「就你能,什麼都猜得到!猜到就猜到了,說出來幹嘛?」   「我說出來了?」祁淵毛骨悚然。   蘇平提起砂鍋大的拳頭:「你打斷了老子的思路!」   「等一下,臥槽蘇隊你聽我狡辯。」祁淵趕緊說道:「我有個想法!」   「說!」   祁淵趕緊快速組織語言,搶在蘇平不耐煩之前立馬說道:「荀隊給人的感覺一直就是個靠譜的大家長似的,按理說不會這麼兒戲的在這種事情上跟你開玩笑,玩什麼默契挑戰……」   「你的意思是我不靠譜咯?」   「呃……」祁淵縮了縮脖子:「蘇隊你開什麼玩笑,眾所周知,整個隊伍裡就你最能給人安全感了。」   蘇平點點頭:「繼續。」   「所以我覺得蘇隊你恐怕大概率是鑽牛角尖了。」祁淵說道。   蘇平沉思片刻,然後搖頭:「不會。」   「嗯?」   「你剛剛也說了,我的配合只能算錦上添花,有沒有不影響。」蘇平說:「所以……」   「但如果只是錦上添花的話,不該把最精英的重案大隊晾著。」祁淵搶白說道:「由此可證,這事兒應該挺重要的。既然如此,那線索就不會隱藏的太深,以免……」   「那也有別的可能。」蘇平淡淡的說道:「比如到時候他直接通知重案大隊的兄弟出動,又或者他已經分別把各階段的行動目標與具體計劃告訴了幾個兄弟,讓他們到點的時候出動。」   「呃,這倒是很有可能……」祁淵扶額說:「那蘇隊你該怎麼辦?」   「我試過站在他的角度去考慮,留下來的這股力量有什麼用。」蘇平抬頭嘆了口氣,說:   「可惜失敗了。如今犯罪團夥近乎被完全搗毀,核心犯罪分子一個不落統統落網,審訊工作也在同步展開進行,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工作是留給咱們重案大隊去幹的。」   「但一定有。」祁淵說:「否則把他們喊回支隊執勤,最後卻又什麼事兒都沒有,只為了將蘇隊你一軍的話……即使是重案大隊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心裡恐怕多少都會有怨言。」   「是啊,就這個理。」蘇平說:「所以才奇了怪了,我一點都想不到。要不乾脆就算了吧,大不了認輸,回頭請他吃火鍋就是。媽的,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完全輸給他,真特麼不甘心。」   祁淵抬手看了看時間,轉移話題問道:「那個,蘇隊,很晚了,咱們有什麼事兒的話,是不是回去說的好?」   蘇平嘖一聲,點頭,重新打火起車,往支隊方向開去,打算先把祁淵送回支隊去休息。   而祁淵見狀,稍鬆口氣,原本緊繃的身子也緩了下來。   只能說,歪樓大法好,幸虧轉移了蘇平的注意力,否則剛剛這事兒還真不一定能搪塞過去。   蘇平可不是這麼好糊弄的。   正當這時,蘇平忽然又說:「差點忘了問,你剛剛說,什麼手心?」   祁淵頓時欲哭無淚,自己為什麼這麼心直口快,話不過腦子就吐了出來?   果然蘇平可不是這麼好糊弄的啊……   忽然蘇平的手機響起。   祁淵立刻像找到了救星一樣,生硬的轉移話題說:「蘇隊你看,松哥打過來的電話,你接不接?」   「呵,這個老荀,連電話都不敢給我打了嗎?真心虛啊!」蘇平冷笑了兩聲,然後直接接通電話,問道:「啥事兒?說!」   「蘇隊,有發現!」松哥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你還記得那個變性殺人後又求死的沈溫玲麼?」 第649章套路   蘇平果然來了注意力:「嗯?那憨批跟這團夥也有關係?」   從警多年,蘇平在犯罪嫌疑人身上吃癟的次數並不多,沈溫玲絕對能算一個。   她用自己的命,把刑偵支隊幾大精英的臉都給抽了一遍,為本案留下了諸多遺憾與疑點。   原以為隨著此案終結,這些疑點可能都得被塵封,沒了解開的可能,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竟又跳出了個新的線索出來。   祁淵也豎起了耳朵,同時翻開自己的本子,捏起筆隨時準備做筆記。   「是的。」松哥的聲音再次傳出,說道:「團夥裡有一名咱們的臥底,名叫鄭德康,他給我們提供了一條線索——沈溫玲曾經拜託他幫忙搞假身份證,而且他也同意了。」   「噢?」蘇平挑眉:「這套路有點熟悉……」   「跟平寬縣那次行動差不多性質。」松哥說道:   「他本身就懂技術,而且還算不賴,再加上本身會搞假證的大多也不乾淨,算是個設套抓人的法子,而同時他所臥底的團夥又不時需要他這技術,他幫辦假證也可以減輕自己的嫌疑……   種種原因共同作用吧,他就一直在兼職『辦證』,但同時每一張證他都會記錄下來,按時上報給他的上線,由他上線聯絡刑偵的兄弟知悉留意。   而這沈溫玲,就是其中之一了。不過因為沈溫玲前後始終都沒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兒,為免暴露鄭德康,就對她只關注不抓捕。」   「既然關注了,為什麼後邊會出那些事兒。」蘇平淡淡的說道:「而且我們調查了這個人許久,也沒能查到多少有價值的信息,直到現在才爆出來。」   「因為她後續又整過容,找別人辦過證。」松哥說:「那人並沒有被當地公安同事掌握,所以並不知道沈溫玲再之後的證件套的是誰的。」   隨後松哥那邊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至於這次能挖出沈溫玲,也是因為當時沈溫玲剛變性,女性特徵,尤其是一些神態動作尚未完全抹除掉,看著有些娘娘腔,他印象比較深刻。   而沈溫玲的案子又鬧得沸沸揚揚,他當然也有所耳聞,於是乎就將這條線索也提供給了我們。」   「他和沈溫玲聊過麼?」蘇平問道。   「聊過,」松哥說:「當時沈溫玲還比較『稚嫩』,被他套出了不少話,其中包含了不少的有效信息……不過實際上意義都不是很大了。」   「我想知道,她作案動機究竟是什麼。」蘇平再次開口:「究竟是什麼讓她恨吳慧文與吳慶國父女倆,以至於要以火炭殘殺吳慧文,同時不惜與吳慶國同歸於盡?」   「其實原因比我們想像中要更簡單。」松哥說道:「是那位拾荒老人。」   祁淵捏著筆的手微微頓了頓,忍不住問道:「難不成那位老人的死,竟然跟吳慶國父女有關?那位老人不是得狂犬病去世的嗎?」   「是啊,沒錯。但他怎麼得狂犬病的呢?」蘇平淡淡的回一句,隨後又抬起手機,將手機底部稍稍託高了些許,湊到嘴邊繼續說道:「所以那條狗與吳慶國父女有關,是吧?」   「沒有錯。」松哥說道:「鄭德康和沈溫玲也聊過這事兒,沈溫玲對鄭德康並不戒備,和他說了這事兒。」   「怎麼講?」   「我說說我個人的看法吧。」松哥開口道:「如果說吳慶國這種人是死有餘辜的話,那麼吳慧文就真的怪冤枉的。客觀上來說,她壓根沒做錯什麼。」   「別整亂七八糟沒意義的鋪墊,直接講起因經過結果。」蘇平撇撇嘴說:「你以前不這樣的,怎麼今兒半天說不到正題上?」   「哦。」松哥應一聲,然後說:「那我就簡單講吧。簡單說呢就是,沈溫玲和吳慧文在某天放學回家的路上偷偷收養了一隻狗崽,養了大概一年多兩年的樣子,天天上學放學餵點牛奶、火腿腸、麵包之類的。」   蘇平挑眉,說道:「忽然聞到了一股狗血的味道……這隻狗就是後來咬傷拾荒老人導致老人得了狂犬病的狗吧?」   「嗯哼。」松哥說道:「就是這麼狗血。不過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你說。」蘇平回答道,然後斜了祁淵一眼,撇撇嘴:「別記了,我錄著音呢。況且這些線索……也只是解開我們心中的謎團罷了,對案件定性什麼的並沒有什麼影響。」   「哦。」祁淵放下筆。   松哥在電話那頭輕笑了兩聲,然後繼續說:「當時她倆也還小,而且那會兒網絡雖然發達,但也不像現在各種消息各種科普鋪天蓋地……   總之,諸如從健康考慮最好不要給狗喝牛奶,吃人吃的食物之類的知識,她倆當時是半點都不知道的。   當然,有的吃總好過餓死,能吃乾淨的食物也總好過去翻找垃圾堆,總體而言這隻狗活得還不錯,長的也挺好,它除了沒有固定的遮風擋雨的地方,沒有一個安穩的家之外,很可以了,比多數流浪狗都幸福。」   蘇平皺眉,這松哥怎麼又扯開了?   好在這時松哥又只覺得言歸正傳,說:「但……狗有沒有社會性有沒有江湖我不好說,我也不研究這個,可狗肯定也是有嫉妒心的。   所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條狗就被其他狗砸針對,哪怕它因為吃的比較好相對健碩,但一狗頭難敵四口……   它很快就成了全社區最慘的崽,天天遍體鱗傷,而且慢慢的開始變得越來越有攻擊性、護食,吃相極兇,有時候沈溫玲和吳慧文餵它吃東西,摸它背的時候它都會控制不住的、本能的齜牙低吼。   而且它實在太慘了,沈溫玲和吳慧文卻也沒辦法,給它包紮都不敢,上醫院啥的更不要想,她們的零花錢能偷偷餵這隻狗就不錯了,帶醫院啥的根本不夠的,而且她兩家人雖然都同意她們餵狗,卻堅決不同意把狗抱回家。   尤其沈溫玲,那位拾荒老人真的再照顧不來一隻狗,況且那狗身上還有不少寄生蟲。甚至老人都不建議沈溫玲繼續餵養它,因為吳慧文僅僅只是掏出一部分零花錢,而沈溫玲是真的是在剋扣自己的夥食。」   聽松哥再一次漸漸歪樓,蘇平耐性緩緩消耗,終於忍不住說:「你要再給我扯東扯西……嘿,你看我有沒有辦法整你。」   「呃,不至於吧蘇隊。」松哥趕緊認錯:「我錯了,我直接說還不行嗎。簡單講就是……」   「那你就給我簡單講啊!」蘇平罵道:「你TM這三個字說了多少回,你簡單個球兒!」   松哥乾咳兩聲,然後說道:「行那我直接說結果。沈溫玲見那狗越來越兇了,有點害怕,不想繼續養著,但吳慧文不同意,她不願意捨棄餵養了一年多的狗子,兩人開始就狗的事兒產生分歧。   再後來,那狗天天挨打,可預見的,它終於染上了狂犬病,雙目通紅嘴裡流涎沒有理智,沈溫玲看出它得了狂犬病了,雖然她也捨不得這狗,但出於種種考慮,還是建議上報狂犬,找社區工作人員來處理掉。   吳慧文堅決不同意,她知道狂犬病發之後幾乎沒有治癒的可能性,別人更不可能花大代價來搶救一條得了狂犬的狗,所以如果工作人員來了這條狗絕對會死……」   「如果是狂犬的話,確實必須處理,否則後果很嚴重、很惡劣。」祁淵接話說道:「這種情況下還護著那條狗的話……就有點是非不分了。」   「善良本身是好的,但不分輕重不論對象,一昧的給予善心……呵呵。」蘇平也難得的沒再懟松哥,而是評論了一句。   「對啊,沈溫玲也是這麼想的,但吳慧文不聽。」松哥聲音再次傳出,說道:   「於是兩人大吵了一架,沈溫玲扭頭就走決定不管這狗了,何況就算還想插手去管,這狗也已經沒救了,活不了太長時間,說不定還可能讓自己受傷。   後來冷靜下來,沈溫玲決定把這事轉給給吳慶國,畢竟吳慧文算是她的好友,如果真的傷在了狂犬嘴裡她也不好受,還是讓吳慶國來處理的好。   但她也有些迷茫,剛說了,畢竟是養了一年多的狗,即使不是養在家裡,也有感情,就這麼處理掉……其實她也很捨不得。   拾荒老人看出了她有心事,便去問她發生了什麼。對老人,她完全沒有別的心思,老人一問,她便一股腦的全部都說出來了。   老人聽了,便讓她別管這事兒,自己先過去看看,如果確認是狂犬的話就上報處理,如果不是狂犬只是生了病,那麼再想別的辦法。畢竟沈溫玲還只是學生嘛,無法準確分辨狂犬其實是很正常的事兒。」   祁淵逐漸聽得入了迷,聽到這兒便忍不住問道:「所以……那位拾荒老人就是在這時候被咬的?」   「沒錯。」松哥似乎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一會兒後又繼續講述道:「而且沈溫玲很清楚那條狗就是她和吳慧文一同餵養的那隻,可……吳慧文不肯承認,或許是害怕承擔責任,被嚇壞了吧。」   蘇平沉默兩秒,才繼續問道:「然後呢?」   「沈溫玲自然不肯接受這樣的事兒,但吳慧文不承認,她也沒辦法,畢竟兩人只是上學放學路上逗弄逗弄狗狗,且多數時候並沒有被監控拍到——那會兒的監控密度雖然已經不低了,卻也不像現在這麼高。」   「那麼……」祁淵又問:「為什麼我們先前調查的時候也沒聽說過這件事兒,沒聽說過沈溫玲和吳慧文因為這條狗鬧過矛盾呢?而且,也沒有聽見關於這條狗可能是她們倆餵養的這種說法。」   「因為沈溫玲放棄了。」松哥說道:「沒人知道她經歷了什麼,總之第二天,她便蓬頭垢面的說自己認錯了,這些狗長得都大同小異,有的毛色接近的她就分辨不太出來,加上老人死了她太過傷心,就認錯了狗子。」   蘇平若有所思:「吳慶國……在這裡頭搞過事吧?威脅沈溫玲了?」   「不知道,關於這點沈溫玲沒說過,哪怕鄭德康嘗試著套路過幾回,也沒有結果,最後鄭德康擔心她起疑,就沒再繼續咬著這個問題。」   祁淵本能的再次抬起自己的筆記本。   「基本事情就是這樣了。」松哥說道。   「所以你愣是給我講完了一個故事,成功拖延了不少時間。」蘇平翻了個白眼,身子往後輕靠,故作淡定的問:「所以,又是老荀的意思吧?他叫你這麼硬拖著我,啥目的?」   「嘿嘿嘿,不愧是蘇隊,什麼事兒都瞞不過你。」松哥拍了個馬屁。   蘇平翻個白眼,又將手機湊近嘴巴:「少說這些屁話,趕緊的,說吧,老荀又想幹啥子。」   「那你得保證不給我小鞋穿?」   「我給你穿小鞋幹什麼?老荀的話你又不能不管,你夾在中間也怪難受的……」蘇平大度的說道:「放心吧,我能理解你,你儘管說。」   「那個,就在我給你電話的時候,荀隊把待命的重案大隊大部分警力都給調走了。」   蘇平:???   過了兩秒,他眼睛瞪得老大,咬牙切齒的說道:「尼瑪嗶!」   松哥語氣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呃,那個……蘇隊,你不是在罵我吧?」   「是!」蘇平沒好氣的說:「罵的就是你!還有老荀那狗日的!好哇你,松,我那麼信任你,你竟然聯手老荀一塊來套路我。成,我記住了,你給我等著吧,接下來你的小鞋肯定層層疊疊!」   松哥欲哭無淚:「蘇隊你不是答應不給我穿小鞋的嗎……」   「老子反悔了!」蘇平翻個白眼:「就準你們套路不準老子耍賴?等著!老子整死你們!」   說著,他將手機往祁淵懷裡一丟,說了聲端好,便迅速發動車子。   祁淵趕緊問道:「那個,蘇隊咱們現在去哪兒?」   「回支隊。」蘇平哼了一聲,說道:「我要把老荀打出屎啊啊啊!」 第650章為難   祁淵汗顏。   他還真沒見過蘇平這副暴怒的模樣。   但要說把荀牧打出屎……   咳咳咳,這話一出口,祁淵就真不知道他是真的生氣還是做做樣子了。   或者說惱羞成怒比較合適?   祁淵不懂,也不敢說話,更不敢問。   這種時候默默的當一條鹹魚就好了。   但……   「忽然不說話,啞巴了?」   蘇平不給他機會。   「呃……」祁淵一臉懵逼,呆愣愣的問:「我……能說些啥?」   「你就沒半點感想麼?」蘇平問道。   「不敢想……咳咳,」祁淵乾咳兩聲,猶豫了一陣,思忖幾秒,試探著問道:「要不我買點成人紙尿褲?」   蘇平:???   「你不是要把荀隊打出屎嗎?」   蘇平險些沒忍住又是一腳剎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瞧了祁淵一眼,然後立刻收回目光直視前方,只沉聲說道:「我是說,關於沈溫玲的事兒。」   「呃……」祁淵撓撓頭:「發現狂犬及時上報?」   「……」蘇平臉一黑:「救不了,死定了,埋了吧。」   祁淵又無辜的撓撓頭。   蘇平懶得和裝傻充愣的他多說什麼,乾脆不再言語,只默默的開車。祁淵見狀也暗暗呼了口氣,自認為逃過一劫……   人在車內,其實很容易產生困意,再加上最近祁淵最近確實累,日均睡眠時間只有六小時左右,且昨天起了一大早,到現在凌晨都沒合過眼睛。   而蘇平確實很容易讓人產生安全感。   於是祁淵沒忍住打了個呵欠,隨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隱隱感覺到似乎停了車,祁淵便立馬睜開眼睛,隨後他的心便立刻揪了起來。   蘇平竟然不見了,但車子並沒有熄火,空調依舊還開著。   他咽了口唾沫,趕忙左右看了起來,但入目一片漆黑,車內外都沒有燈,只儀錶盤發著微弱的毫光,勉強照亮方向盤附近的區域。   祁淵只覺得心裡直發毛,雞皮疙瘩爬滿了手臂,忍不住又連連咽了幾口唾沫。   他抬起手想開燈,但莫名的又想起許多恐怖片中的場景,一開燈便是一張猙獰恐怖的臉……   這種套路其實早就玩爛了,但偏偏屢試不爽,哪怕早有心理準備。要配上特別的音效食用,體驗更佳……   所以他忽然有點慫。   人有的時候就這樣,好端端的一件事兒,但老愛自己嚇自己,越尋思就越沒膽氣。   正這時,駕駛室門忽然開了,車內燈感應到開門也自動點亮。   祁淵抬頭,便見蘇平一屁股坐回駕駛室,系好安全帶後一擰鑰匙熄火,又重新打著發動機,便側目看向祁淵,納悶的問道:「你抬手指著車頂幹啥子?車頂上有東西?」   「呃,沒有。」祁淵默默的收回僵在空中半天的手。   他剛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開燈來著。   這種丟臉的事兒他肯定不會告訴蘇平,否則怕是得淪為整個支隊的笑話,堂堂刑警竟然怕鬼……   好吧,其實很多人都怕,但他們都沒表現出來。也正因如此,他更容易淪為笑柄。   畢竟支隊是個相當龐大的機構,雖然整體素質還不錯,但其實什麼人也都有,祁淵熟悉的只是其中很少很少的一小部分罷了。   好在蘇平也沒深究,只默默的開起車來。   想了想,祁淵決定轉移話題,問道:「蘇隊你剛乾嘛去了?」   「餵貓,順便回家一趟。」蘇平淡淡的回答。   祁淵一愣,但很快明白過來,蘇平先前就說過要回家給自己老婆送一份禮物的。   但他還有個問題,便納悶的問道:「怎麼不帶上鑰匙走?」   「秋老虎,天氣熱,鑰匙帶走車熄火,空調就停了,估計你受不了。」蘇平聳聳肩:「反正你在車裡也不怕遭賊,要車門鎖住了我就喊你起床唄。」   祁淵回了個哦,擠出微笑說聲謝謝,緊跟著困意襲來,便閉上眼睛繼續睡了。   蘇平嘖一聲:「豬一樣。」   ……   很快到了支隊,蘇平輕輕推醒祁淵,說道:「醒醒,到地方了,要睡回休息室去睡。」   祁淵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困意爆發,讓他有種想賴在車上不走的衝動。   這時蘇平淡淡的說道:「幾年前看過個新聞,有人晚上在車裡睡覺,半夜電瓶沒電空調停了,早上太陽升起,他被活活熱死在車裡,傍晚才被發現,屍體都軟化成一坨……」   祁淵立刻直起身子,默默的解開安全帶,下車,同時嘀咕道:「蘇隊你放心,我就算死也不會死在你車裡。」   蘇平:???   「這腦子怕是得開瓢!」兩秒後蘇平翻個白眼:「真相把你腦殼劈開看看你腦迴路咋長的。」   祁淵徹底清醒過來,嘿嘿傻笑,然後問:「那個啥,蘇隊咱們現在去找荀隊嗎?對了,荀隊也回支隊裡了?」   「你還是去休息吧,明兒一早還得起來,瞧你累的那樣。」蘇平說道,隨後搖搖頭,徑直轉身往辦公大樓走去。   祁淵嘿嘿笑兩聲,也立刻跟在蘇平後頭。   走到大門口,就見到荀牧正好從裡頭出來。   蘇平大喝一聲:「荀牧!」   荀牧一個激靈,就如忽然被領導、父母喊了全名一個反應,忍不住拔腿就跑。   但他很快又停下,轉身走到蘇平身前,搓搓手訕訕的笑道:「那個,老蘇哇,回來啦?今兒辛苦你了。走走走,趕緊休息吧……」   預料中的暴怒與咆哮並沒有到來,蘇平只是平靜的上下打量了荀牧幾眼,點點頭沒說什麼,只嗯一聲,便繼續往辦公大樓裡走。   仿佛剛剛那聲大喝並不是他喊的一樣。   荀牧咽了口唾沫,忽然更緊張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祁淵,結果祁淵眼睛一閉,立馬給他表演出立正睡覺……   荀牧扶額,強行忍住個祁淵一腳的衝動,然後趕緊追上蘇平。   祁淵眼角裂開一條縫,見荀牧真的已經走了,這才鬆口氣,然後也小心翼翼的走進支隊。   他尋思著自己還是去睡覺的好,這兩人的事兒別瞎摻和,免得引火燒身。   再「和藹」的領導那也是領導,不能覺得領導脾氣好,就一點逼數都沒有的啥事兒都往上邊湊,那樣早晚要玩完。   尤其今晚,往輕了說可能僅僅只是他倆互相套路,不過是一頓火鍋誰請客的問題。   但往嚴重了說,甚至可能涉及到一二把手的權力之爭,只不過用這種相對平和的方式來表現給外人看罷了。   雖然祁淵本能的不願意相信這種可能,不想往這方面去想,但……   人心難測,他雖神經大條,但也不是腦癱,多少還有點分寸。   ……   支隊長辦公室。   蘇平點起煙,深吸一口,隨後說道:「沒想到你套路竟然這麼髒……行,你贏了,火鍋我請。」   荀牧也點上煙,輕笑,側目看向窗外。   「怎麼了?」蘇平微微皺眉,有些納悶:「你不對勁。」   「我可還沒到了為一頓火鍋就能這麼折騰的地步。」荀牧吐口白霧,爾後搖搖頭走到了他對面,坐下,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輕聲說道:「有些事兒,是做給別人看的。」   蘇平:???   「沒事兒,這些有我,你不用操心。」荀牧露出笑,說道:「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做你想做的事,只負責把案子辦好就成了。」   「故作高深,莫名其妙。」蘇平翻個白眼:「你到底想幹什麼?連我都不能透底麼?」   「不想讓你擔心。」   「那你就更該跟我說了。」蘇平皺眉:「除非你想坑我,坑刑偵支隊,否則你越害怕的事兒,越應該跟我一塊商量商量。我想這道理你應該懂,不需要我展開說。」   「是啊,我懂。」荀牧頷首說道:「但……這事你幫不上忙。聽我的,你別多管,配合我就行了。就像今晚,你其實就配合的很好。」   「嘁!」蘇平翻個白眼:「那你是不是也該配合配合我?」   「噢?」荀牧挑眉,饒有興趣的問道:「你要我怎麼配合?」   「我今晚說過,要把你打出屎。」   荀牧臉一黑。   「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得到。」蘇平又側過臉,同樣看向窗外,說:「是臥底的事吧。」   荀牧不言。   「這些人,一定幹了不少髒活。」蘇平又說:「而且……我想其中很大一部分還可能是他們上線暗示乃至授意他們去這麼做的。所以現在,他們背後的各個單位,都想洗白他們,至少也得撇乾淨自己的關係,是嗎?」   「果然,你這樣的老刑警,確實不好糊弄。」荀牧算了默認了蘇平的話,說完這句便又默默的抽起煙。   幾秒後,荀牧才繼續說:「洗白這個詞,你用的不好。他們雖然不完美,卻又何須洗白?是非功過自在……」   「那因為他們而直接或間接受害的一批人呢?」蘇平淡淡的問道。   荀牧一噎。   片刻後,他輕嘆道:「果然,你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奢望你能勸服我,還真不容易。」   「你覺得我會勸你妥協嗎?」蘇平輕笑:「恰相反,只可能我一意孤行,而你勸我退一步吧?」   荀牧輕輕點頭,然後說道:「那些受害者確實無辜,應該給予補償。但說起來,許多受害者及其家屬,在乎的其實還是補償本身,而非是誰付的相關補償。」   「這是上邊的話?」   「暫時還不是,但估計很快就是了。」荀牧說道。   隨後他搖搖頭,又繼續說:「與很多人理解不一樣的是,針對罪犯,懲戒並非目的,只是手段。究其根本,哪怕是罪犯,上頭也是希望能矯正他們的心理,讓他們走上正確的道路去做貢獻的。   再加上各種人道主義的影響,我們也就經常能看到,咱們公安費盡心思抓來的罪犯,被司法掏心掏肺的養著……」   「這話太極端太片面了。」蘇平搖頭說:   「事實並非如此,罪犯也是需要付出勞動的,他們也依舊還在創造價值,並不能說是司法掏心掏肺的養著他們,他們在裡頭的日子,對多數人而言也確實不好過,是在受罪,無外乎沒他們想像中的那麼慘而已。   況且多數罪犯遲早要被釋放。那麼他們釋放後,是他們繼續犯罪繼續禍害他人好呢,還是走上正軌踏實做人做事來的更好?   毫無疑問自然是後者,所以心理矯正與教育,勞動改造等,我認為有它存在的必要性,且至關重要。   當然,他們對受害人造成的傷害也同樣存在,所以他們勢必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並給予受害人足夠的賠償才行,這沒什麼好說的。   所以從這方面講,監獄,除了是個懲罰的執行機構以外,還存在一個相當重要的職責,便是權衡加害人與受害人之間的矛盾,並加以調節,儘量做到兩全其美,不至於讓受害人太難過,又能助加害人改過自新。」   荀牧一直在靜靜的聽著蘇平講述,知道他說完後,才抬手捏著下巴說道:「所以……還是那句話,從本質上來說,受害者及其家屬更需要的是補償,而期望犯罪人受到懲罰,更多的則是一種心裡寄託,一種宣洩,是吧?」   「片面了,但也可以這麼簡單理解。」蘇平說道。   荀牧又說:「那麼如果受害人並不清楚具體誰是加害人呢?」   「停,打住。」蘇平皺眉說道:「你這想法十分危險,已經是在踩線了。你應該清楚,有些東西是不能觸碰的,否則必將跌落無底深淵。」   「我當然知道。」荀牧揉揉眉心:「我們是絕對不能徇私枉法的,這條紅線不能碰。我剛說的,只是某些人可能會用這樣的話來問我,我需要彩排一下尋思著怎麼回絕。」   蘇平嘖一聲,撇撇嘴,又重新點了根煙,然後說道:「所以你既不想要妥協,又不想和他們撕破臉,是吧?」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徹底撕破臉呢?」荀牧聳聳肩,說道:「如果能兩全其美難道不是更好嗎?」   「不一定。而且我總覺得你有事瞞著我。」蘇平翻個白眼,接著忽然皺眉問道:「所以這些事兒,跟你今晚搞的這些套路,做的這些布置,又有什麼關係?」 第651章狀態   荀牧沉默。   蘇平忽的挑眉:「他們該不會拿我做為交換條件,脅迫你就範吧?」   「???」荀牧愕然,然後忍不住抬手扶額:「扯淡!你怕是被小祁傳染得了『腦殼有坑病』吧?」   「呃……」蘇平重新點根煙,說:「倒也是這個理。那你到底啥子意思?今晚到底在搞錘子?」   「傳遞一種假象。」荀牧輕聲說道:「傳遞一種,支隊其實是我一言堂,完全由我當家做主的假象。這樣一來,後續扯皮的亂七八糟的麻煩事兒都只會來找我,就算你傻乎乎的中了別人的套路,我也完全可以不認。」   蘇平挑眉:「你說誰傻乎乎的?」   「那不是關鍵。」荀牧擺擺手又岔開話題,說:「不過現在我真需要你幫我參謀參謀……說實話我也不想看著這些兄弟送死,所以你說我該怎麼辦?」   「公事公辦。」蘇平平淡的說道。   「果然。」荀牧長嘆口氣,搖搖頭:「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不,你恐怕會錯了意。」蘇平輕輕搖頭,說道:「我說的公事公辦指的是,咱們這次給劉局個面子,咱們聽他的,他說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   荀牧挑眉:「讓劉局背鍋?行啊你啊老蘇,別人家都是下屬給領導背鍋,到你這把鍋甩給領導去背?」   「不是甩鍋,而是他肯定坐不住會出手幹涉,既然如此,咱們乾脆就讓他做決定好了。」蘇平笑道。   荀牧翻個白眼:「這和甩鍋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麼?」   「有,他是主動把鍋拉過去扣自己背上的。」蘇平說:「何況他替我們背鍋的次數次數也不少了,不差這一次。」   「……」荀牧嘴角抽搐:「你說這話良心不會痛麼?」   「不太會,是他自己硬要插手。」蘇平平靜的說道:「下了場出了手,自然就要承擔風險、肩負責任。」   荀牧皺眉。   片刻後,他忽然輕笑:「你個老小子,指桑罵槐呢吧?是想提醒我,不論我做什麼決定,都得承當相對應的風險是麼?」   「不是。」蘇平搖頭:「這風險你扛得起,但沒必要,不如交給劉局。」   荀牧又皺眉沉思起來。   片刻後,他深吸口氣,終於下了決心,點點頭說到:「行吧,這次我聽你的,明兒一早我就給劉局……」   「現在打。」   「哈?」荀牧一愣:「你有沒有搞錯?大半夜給他打電話,我怕他把我皮給扒咯。」   「現在打。」蘇平說:「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現在肯定輾轉反側根本睡不著,說不定還親自待在指揮中心第一線。   你現在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決定權交給他,包括我在內支隊上下聽從他的指示,他絕對不可能怪罪你,反而還會長鬆口氣,心裡一塊大石頭落地。   畢竟他那樣的人,還是太圓滑,追求八面玲瓏,沒必要的情況下誰也不得罪。但好在他還有底線,也並非純粹的外行,算是個好領導,總的來說我已經很滿足了。」   荀牧扶額,猶豫一陣,便掏出手機,說道:「行吧,都隨你,那我這就給劉局打電話。」   蘇平含笑點頭。   不一會兒,電話接通,荀牧習慣性的站起身,走到窗便與劉局聊了起來,簡單說了事,並委婉的表明了自己和蘇平的意思——這次支隊只負責行動,上頭啥安排他們怎麼做。   隨後便見到荀牧露出了笑容,隨後掛斷電話,對蘇平點點頭,說道:「搞定了。」   「搞定了就好。」蘇平頷首,掐滅菸頭,同時說:「但我總覺得,其實你早就想這麼幹了,只是始終舉棋不定下不了決心,這才故意整出一副很為難的模樣過來問我意見……怎麼,怕我不同意啊?」   荀牧訕訕的笑了兩聲。   蘇平翻個白眼,也懶得多追究,便主動岔開話題問道:「所以剛剛那些都是藉口。現在可以說了麼?你今晚整這麼一出,到底是為了啥?」   荀牧抿抿嘴。   過了半晌,他才老實說道:「我不想你參與進來。」   「為什麼?」   「臥底裡,有一人是你的戰友。」荀牧輕聲說:「而且……他很可能已經變節。」   蘇平雙手猛地握拳。   ……   清晨。   祁淵又一次起了個大早。雖然還很困,腦殼也有點脹痛,但他還是果斷從床上爬了起來,輕手輕腳的洗漱完畢,用冷水拍了拍額頭,再次躡手躡腳的離開休息室,踱步到食堂。   打完早飯,他左右一看,瞧見蘇平在一張桌子邊上對他招手,他便走了過去和蘇平打聲招呼,然後坐下大口喝粥。   「慢點吃,不著急。」蘇平說道:「吃完後跟我去醫院,帶著施恩申去幾個關鍵地方瞧瞧,看她能不能回憶起什麼。不過我覺得希望不大。」   「嗯。」祁淵應一聲,同時含糊的問道:「施恩申到底會被怎麼處理?」   「如果真像阿木說的那樣的話,她應該不會被追究『泛讀罪』,但她主觀上很可能觸犯了包庇罪且有確切具體的行動。」蘇平說道,隨後又搖搖頭:   「具體我也不清楚了,預審支隊那邊的同事對這方面比較了解,到時候可以問問他們的意見,她能否回憶起什麼也挺關鍵,另外市局的意見也很重要,還有檢方……   嘛,咱們就只負責查明真相收集證據,剩下的就交給他們吧。」   祁淵再次點頭,沉吟片刻後,又問:「但我不太理解的是,她為什麼要包庇阿木呢?阿木不是已經跟她說過自己是臥底了嗎?」   「不知道。」蘇平搖頭:「阿木顯然有所隱瞞,在避重就輕。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不再純粹了。但他隱瞞了什麼,我們都不清楚,就很難做出正確的判斷。   所以我剛剛才說,施恩申能否回憶起細節來至關重要。但很可惜,記憶斷片不是那麼容易恢復的,只能說試一試,能成最好,不能也沒辦法。」   「如果真的回憶不起來呢?會怎麼樣?」   「存疑的地方,是一定要弄清楚的。」蘇平如是說道,但並沒有明說會怎麼樣。   祁淵若有所思,也沒再多問什麼。   很快喝完粥吃完雞蛋,將碗放入回收池,祁淵便跟著蘇平來到停車場,往武警醫院行去。   路上,蘇平忽然開口:「你今天很悶啊。」   祁淵擠出笑容說:「有點困,不是很有精神,過會兒動起來就好了。」   蘇平輕輕點頭,然後問:「你不好奇昨晚我和老荀聊了些什麼?」   「……」祁淵有些無奈的別過頭去。   他之所以不主動開腔,就是怕話題被莫名其妙的往這方面引。   畢竟他知道自己好奇心究竟有多重,但偏偏直覺告訴他有些事兒最好不要瞎打聽。   偏偏蘇平自個兒提起了,邀請祁淵吃他自己的瓜……   「怎麼,不好奇?」蘇平又問。   祁淵都搞不懂他究竟什麼意思了,只好老實說:「好奇倒確實是好奇的,但我覺得不能因為好奇就啥都刨根問底吧……我是覺得因為八卦一直盯著你和荀隊,也怪過分的。」   「倒是成長了一點點。」蘇平輕笑,但緊跟著笑容便收斂起來,板著臉說道:「不過你那可不是八卦,你那是……算了,你自己清楚。」   祁淵乾咳兩聲。   蘇平也沒再多說什麼,只靜靜的開車。   今兒高峰期,路上竟然難得的不堵車,沒多久就到抵達了目的地。   將車停好,蘇平倆便很快來到病房。   寧雨珂和另一名女警似乎一夜沒睡,這會兒都盯著通紅的雙眼,各自吃著早餐。   至於施恩申,這會兒還睡著,但顯然睡得不是太舒服。   醫院病床條件當然遠遠比不上她家,何況她手還被銬著,能睡得舒服才有鬼。   倆女警和蘇平打了招呼,隨後寧雨珂便輕聲問道:「蘇隊,需要將施恩申叫醒麼?」   蘇平輕輕搖頭:「不著急……醫生來查過房了嗎?」   「八點的時候來過,看了下情況,十分鐘前又請了麻醉醫師過來會診,確定施恩申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另一名女警說道:「總的來說各項指標都還算正常,沒什麼問題,今兒就可以出院。」   「那叫醒她吧,另外通知她父母過來把住院費用交上,把出院手續給辦妥了,咱們帶她去辨認現場。」   「好。」寧雨珂應一聲,隨後她便走到病床邊上,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說道:「醒醒,施恩申,該醒了。」   施恩申睡得並不死,很快便睜開眼睛。   看表情,她尚且有些許迷茫,但很快便回憶起凌晨時的事兒,便別過頭輕嘆口氣,說道:「我還以為只是一場噩夢,沒想到全都是真的……」   倆女警都沒跟她多說什麼。   相對而言,女警比男警弱勢許多,是以相對頻率低很多的出外勤與直面嫌疑人時,這倆警花都習慣公事公辦,不和嫌疑人多交流。   這倒也挺好的。   而祁淵則聯繫上了施恩申的父母。   他們就在附近的酒店休息,且應該醒了個大早,電話剛撥出去他們就接通了,隨後立刻趕到醫院,配合祁淵將施恩申的出院手續給辦好,刷醫保將相關費用扣除。   一系列手續,說簡單也不簡單,但說繁瑣又不至於,耗費了些許時間後,倆女警便一左一右帶著施恩申上了蘇平的車,在後排落座。   「警官……」施恩申的母親猶猶豫豫,最後還是沒忍住問道:「我們可以一塊跟過去看看嗎?」   蘇平沒直接回答,只說道:「去哪兒是你們的權利,只是不允許擅自靠近甚至接觸嫌疑人。」   她立馬明白過來,連連點頭。   但這時,蘇平話鋒一轉:「不過在此之前,你們夫妻倆得先接受傳喚,去支隊接受問詢。」   她笑容僵在臉上,張大了嘴:「警……警官,這……」   蘇平默默掏出傳喚通知書,展開,說:「走一趟吧。」   倆夫妻表情立刻糾結起來。   見狀,祁淵想了想,便說道:「兩位,我個人建議,你們最好還是別跟去現場了。目前來說,施恩申的記憶相當關鍵,甚至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能決定她的罪名與量刑。   而說實在話,您二位在現場,根本無法幫助到她,反而可能對她產生一定的幹擾,起到反效果。」   施父舌尖在雙唇間滑過,隨後深吸口氣,輕輕點頭。   顯然,律師結合現有的線索進行過仔細的分析,並將分析結果轉告給了他們夫婦,他們對於施恩申的情況,應當還是有著大致了解的。   雖然了解的並不準確,也不具體,畢竟律師知道的線索也有限。但好歹他們知道了,施恩申有免死的可能,而且可能性不小。   這種情況下,他們難免有些患得患失,但總體而言,對警方還是更加配合的,以期望最終能真正爭取到從輕從寬處理——即使他們明知道,來自家屬的配合對於最終量刑的影響極小,關鍵還是看嫌疑人本人。   而且凌晨時他們的行為肯定也被律師懟過,這明顯就是在添亂。   所以施父最終接受了傳喚,接過通知書,說道:「那……警官,我們倆就直接去刑偵支隊了。」   「去吧。」蘇平頷首,說道:「我已經通知過同事,你們到了地方後,我同事會帶你們去問話。」   施母還是有些猶豫——她擔心他們夫婦也被拘留,限制自由,那麼施恩申的事兒他們就再幫不上什麼忙了。   但她最後還是尊重了她老公的決定,與他一併上了車,離開醫院。   祁淵收回目光,看向蘇平。   「咋了?擔心他們會跑路啊?放心吧不至於。」蘇平擺擺手:「瞧他們還算配合,基本就是走個過場,口頭批評就好了。他們自己心裡應該也有數,不會跑路的。」   這時施恩申抬起頭,好奇的問道:「警官,我爸媽他們犯什麼事了?」   「還不是為了你。」蘇平翻個白眼,隨後搖頭:「放心吧,剛說了沒什麼大事,批評教育即可,不會被抓典型……行了,咱們也出發,早點把事情給解決吧。   希望……你真的能想起些事兒。」 第652章時間   可能是好運氣用完了,剛出武警醫院沒多久就碰到了堵車。   堵車最是讓人心煩,即使他們並不趕時間,瞧著緩行的車輛長龍,大家也都覺得心裡堵得慌,有股無明業火在緩緩燃燒著。   尤其再碰到加塞的,更是叫人暴怒,某些路怒症患者說不定就直接一腳油門懟上去了。   好在蘇平這輛車,頂上加裝了個圓柱形的警燈,此刻雖然並未拉響警笛,卻也在交替閃著紅藍光,加上副駕駛的祁淵穿著一身警服,周邊沒哪個司機敢不長眼的加塞他們。   所以蘇平雖然有些煩悶,卻還能忍。   當然了,蘇平雖然脾氣爆,但本身素質還是相當高,就老老實實的在自己車道上走著。   終於過了擁堵段,蘇平一腳油門,車速便立刻提了上去。   又行過一段距離後,他們便來到了施恩申下車的地方。   蘇平靠邊停車打上雙閃,然後問道:「這裡,有印象麼?」   施恩申雙眼微微向上,似乎在回憶著什麼,片刻後她便點點頭:「想起來了,我離開的時候打了的士,在這兒下的車。」   頓了頓,她又同時抬起兩隻手——因為手腕上戴著手銬雙手無法分離——伸出右手食指往前一指說:「具體的說,是前邊那個公交站邊上的路牌那,當時後邊正好有輛公交,所以司機催的比較緊,我印象也深點,能想起來。」   蘇平輕輕頷首,這倒是對上了,沒有什麼問題。   於是他瞥了祁淵一眼,示意他和兩位女警一塊帶施恩申下車繼續前行,他把車停到附近的國資停車道上。   祁淵會意,先摸出口罩與墨鏡遞給施恩申讓她戴上,隨後才解開安全帶下車。   施恩申畢竟還只是嫌疑人,並未坐實罪名,況且從目前的線索上看,她很可能挺無辜的,包庇罪是否成立也還兩說。   是以有條件的情況下,祁淵挺樂意主動保護她的個人隱私。   接著後排座右側車門也打了開來,寧雨珂探出腳下了車,然後彎腰扶著施恩申的手把她也扶了出來,最後另一名女警下來站在施恩申邊上,與寧雨珂一左一右將她夾在中間。   此時路上行人也不少,瞧見這陣仗,無不紛紛側目看向他們幾人。   祁淵無視了這些目光,回頭對施恩申說:「咱們現在往前走,你響起了什麼就直接說,另外到了你和韓坤生見面的地方的話,你能想起來就開口,沒想起來也沒關係,我們先走一遍,到時候再折回來。」   施恩申點點頭。   隨後幾人便沿著人行道往前走去。   施恩申眯起眼,時不時的左右看看,臉色有些迷茫——不過這些都被口罩與墨鏡遮掩,三位刑警根本看不到。   顯然,她僅僅只回憶起了下車地點,這短短百來米路,她依舊沒有什麼印象。   但忽然,她回過頭,上下打量了幾眼後,說:「那兒。」   「噢?」祁淵回過身問:「你是說咱們走過了對嗎?」   施恩申點點頭。   於是幾人便轉身折返,走回到一顆樹下,垃圾桶邊上,施恩申才說:「是這兒。我想起來了,當時韓坤生在這兒抽菸,時不時的往垃圾桶頂上的菸灰盤彈菸灰,左手腋下還夾著個公文包。」   祁淵再次輕輕點頭,這個地點同樣也對上了。   而垃圾桶再往後五米左右,便是跟粗大的鐵桿,上邊掛著個碩大的圓形超清夜視攝像頭。   這顆安防監控,壓根沒有隱瞞的意思,甚至鐵桿上還直接貼出了牌子,上寫監控所屬單位。   這年頭許多監控都是這麼光明正大的放著,隱蔽的探頭已少了許多。   「還能想起什麼嗎?」祁淵問道,同時雙目微微一斜,看向下車時的方向——蘇平正站在那兒的垃圾桶邊上吸菸,默默的看著他們,瞧見祁淵的目光,便抬手示意一番,然後繼續在那站著。   他並不想貿然插上前來,影響到施恩申,打斷她的狀態。   於是祁淵也收回目光,繼續看著她。   可惜她戴著口罩、墨鏡,也看不出什麼來。   終於她搖搖頭,開口說道:   「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記得我和他聊了一下子,他跟我說了些什麼,我似乎受了挺大的刺激……再之後,我還是接過包走了,然後的事兒,還是沒多少印象。」   祁淵抿抿嘴。   去醫院的路上蘇平給他看過施恩申和阿木見面的監控,他們談論了一會兒之後,施恩申似乎確實受了點兒刺激,情緒略顯激動。但瞧上去,她依舊在盡力壓抑,從嘴型上看,聲音也依然壓得很低。   再看邊上路人的反應,應當也並沒有留意到他們在說些什麼。   所以施恩申這會兒回憶起來的也能對得上。   但最關鍵的信息是,他們究竟聊了什麼。可惜這些細節,施恩申卻也同樣想不起來。   片刻後,祁淵輕輕點頭說了聲沒錯,然後便鼓勵道:「你還能想起其他更多信息嗎?」   施恩申又是一陣沉默,隨後抬頭,一揚下巴說道:「只能響起當時我是往這邊走了。」   「那我們繼續走。」祁淵說道——施恩申下巴所指,正是她離去的方向。   不一會兒,幾人便走到了蘇平身邊。   蘇平一言不發,默默地吊在最後頭跟上。   很快走到個路口,施恩申遲疑一陣,往左指,說:「之後我似乎是往這兒走的。」   「那我們就走過去瞧瞧。」祁淵說道。   而且這回施恩申也同樣沒有指錯路。   接下來,幾人便在這一小片範圍內七拐八拐,時不時的還會折返幾十米重新選擇方向。   總體來說,都還算靠譜,即使偶有偏差,但不久之後都會矯正回去,目前與圖偵科同事繪製出來的軌跡圖都能對上。   但……   在一處極端複雜、多路匯聚且人行天橋設計也很繁複,有那麼一點點兒小「山城」意味的立交路口處,施恩申就懵逼了。   在天橋上來來回回繁複踱了好幾回後,她大腦徹底宕機,再也想不起來該怎麼走了。   這兒距離聽他們聚會的酒吧也有一公裡路程,這一片區域施恩申也並不熟悉。   她方向感沒多好,這會兒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否則還能根據那間酒吧的大概方向蒙一把——當然蒙對的路,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祁淵抬頭輕嘆口氣,爾後看向蘇平,問道:「蘇隊,現在該怎麼辦?」   「按照她當時的移動軌跡下天橋,離開這段複雜交通處,然後繼續帶路找回去吧。」蘇平說。   他回了聲好,然後對寧雨珂兩人說了句辛苦,便在前邊帶路離開這路口。   單從軌跡圖上看,那會兒施恩申雖然同意了阿木的請求,決定幫她,但她內心深處應當還是非常糾結的,所以才會在附近不停的、漫無目的的走著,最終真正下定決心後,才往酒吧走去,駕駛著自己的車離開。   嗯,迷路的可能性也有,不過相對低些。從監控上看那會兒她藥效尚未真正發作,理智還在,如果發現迷路了應當會開導航瞧一眼才對。   「嗯?」想到這兒,祁淵便是微愣,然後趕忙看向蘇平,不著痕跡的踱到他身邊。   但沒想到蘇平竟然往邊上閃了兩步。   祁淵一臉懵的看向他,隨後就見他嫌棄的說道:「好好的走著路,忽然挨過來幹錘子?還特麼想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祁淵嘴角一抽,說:「那個,我想到件事兒。」   「哦,那你說。」蘇平抿唇主動靠近祁淵。   片刻後祁淵便道:「就是我想問一下,二乙醯嗎啡這種東西吃下去——而且是大量的吃下去以後,大概多長時間後就會致幻並導致人失去意識?」   「這個問題……」蘇平斜了他一眼:「你竟然才想到?」   「呃……」祁淵說道:「之前想到過的,但是一回頭就忘了。」   「藉口。」蘇平翻個白眼,隨後說道:「關於這個問題,我和老荀專門找老凃諮詢、討論過,然後他給我們拉了一套賊扒拉複雜的藥物代理動力學的東西。」   祁淵捏捏下巴,問:「然後呢?」   「總的來說因人而異,也看劑量與攝入方式,還看藥物純度。」蘇平也沒賣關子,直接說道:「理論上這玩意兒的血濃度達到三毫克每升即可引發中毒反應,而口服致死劑量則在二百四十毫克每公斤左右。   另外,二乙醯嗎啡在體內代謝速度非常快,代謝為各種不同的參悟,又會分別出現不同階段的症狀,很是複雜。   比如說,它經消化系統攝入人體之後,在自身水解及膽鹼酯酶的水解作用下很快就會被分解為6-單乙醯嗎啡,爾後又會進一步去乙醯化代謝為嗎啡,接著進一步轉化為嗎啡-3-β-葡萄糖昔酸和部分嗎啡-6-β-葡萄糖苷酸……」   「那個……」祁淵用力吸了吸鼻子,心虛的打算蘇平,問道:「咱可以別說那麼詳細嗎?我聽不懂也記不住。」   「其實我當時硬背的也怪辛苦。」蘇平唏噓的說道:「所以你也得背,回頭我抽考你。」   祁淵:???   「不是,不帶這樣的啊蘇隊。」祁淵哀嚎道:「不能因為你背的辛苦就要我跟你一塊辛苦嘛……」   「現如今的老師啊,當年大多都是學生,有著寫不完的作業。」蘇平感慨著說:「而他們如今入了職,當了老師……呵呵,這就是個循環。」   祁淵扶額:「好,我背。那然後呢?」   「前幾者在體內代謝的速度都極快,」蘇平說道:   「經吸收後的二乙醯嗎啡轉化為6-單乙醯嗎啡的半衰期約五分鐘左右,全部轉化完成的時間在十到十五分鐘之間,爾後再去乙醯化的半衰期是五到二十五分鐘,一般在四十分鐘內全部完成。」   頓了頓後,他繼續說道:「當二乙醯嗎啡被吸收後,便會開始對中樞神經系統以及循環系統、呼吸系統等多系統產生影響,但其中傷害最大的,還是游離態的嗎啡。」   祁淵若有所思:「所以從她服用到起效,導致意識喪失,大約是在四十分鐘左右咯?」   「不是這麼算的。」蘇平搖頭:「你漏算了胃腸道吸收時間與吸收效率,也忽略了各個血濃度之下的症狀——毒理學裡有句俚語,現在在各方面流傳的還挺廣,拋開劑量談毒性就是耍流氓,聽過嗎?」   祁淵臉色有些迷茫,但很快便連連頷首:「這話還是聽過的。」   「簡單說,她嗑藥後幾分鐘甚至幾秒後就能很嗨,甚至可能致幻。」蘇平說道:「但依舊有可能保留相當的自主意識,表現就像喝了不少酒,但尚未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   而以她攝入的藥物量,結合送醫時的藥物血濃度為參考,以藥物代謝動力學為計算依據,老凃那邊最終得出的結論是:   她大約在攝入藥物後的六十五後八十分鐘內,體內藥物濃度超過了危險閾值,神經中樞開始迅速受到嚴重抑制。同時,這個時間應當便是你攔下她的車要求進行酒駕檢查的時候。」   祁淵摸出筆記本瞧了兩眼,爾後輕輕點頭,若有所思。   蘇平則繼續說道:「時間基本都能對得上——她將酒一飲而盡,之後五到十分鐘左右,聚會散場,她打車離開。又三分鐘後,接到阿木的電話,兩分鐘後下車,與阿木見面,並與七分鐘後與阿木分離。   之後她在路上兜兜轉轉,四處晃蕩,在四十四分鐘後,才回到酒吧,坐上自己的車離開,又八分鐘,被你攔下查酒駕。   所以……她喝下摻雜有大量藥物的雞尾酒,到被你攔下查酒駕,這兩個時間點之間的間隔,是七十四分鐘,正好在老凃給出的時間範圍內。」   祁淵輕輕點頭:「如果時間都對得上的話……」   嘀咕了兩句,他又扶額長嘆一聲,說道:「那麼問題就又回到了原點,關鍵就還在阿木到底和施恩申說了些什麼。」   說完,他見蘇平不回話,便又問:「那蘇隊,你覺得施恩申回憶起這些細節的可能性到底大不大?」   蘇平未置可否,只說:「盡人事,聽天命吧。」 第653章外援   之後的路,並不複雜。   回憶,加上瞎矇,施恩申最終找回到了那家酒吧,路徑與圖偵給出的軌跡一般無二。   但這並沒有什麼意義。   這一切只不過是為了情景再現,以幫助她回憶起昨晚跟阿木見面的細節罷了。   但很可惜,這些努力最後都歸於徒勞,施恩申並不能回憶起昨晚與阿木見面的細節,兩人聊了什麼,她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只能請省廳派出相關專家,看看能否協助她想起這些線索來了。」蘇平最後說道。   祁淵眼前一亮:「是催眠嗎?」   「是,也不是。」   祁淵立刻蒼蠅式搓手,興奮的說道:「早就想見識見識催眠了,總算等來了機會!」   「催眠不是你想的那樣,別被影視啥的誤導了。」蘇平輕輕搖頭,平靜的說道:   「它算是一種治療手段,絕不是像電視裡那樣,嘀嘀咕咕的說上幾句話,配合一些手勢和藥物,Duang的一下就讓人睡著然後老老實實的聽指令回答問題了,那不叫催眠,那叫魔法。」   祁淵眨眨眼睛。   「催眠確實是有用的,行之有效的,但那只是一種常規手段,需要對方的配合。」蘇平繼續說道:「當然,有經驗的資深催眠師,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手段,慢慢引導目標,從而讓目標不知不覺中配合他。   而催眠本身,只是讓目標進入一種深度放鬆狀態,這種狀態下人依舊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並能夠覺察外部環境並進行反應。   只是與此同時,人的潛意識等也會被相應的放大,有可能下意識的做出符合催眠師的指令或暗示,且自身並不特別排斥的簡單動作,比如抬手,比如下意識的回答一些問題。」   頓了頓,他看向祁淵,繼續說道:   「重點就在『下意識』這三個字。比如一顆球砸向你你會下意識格擋或者躲避,有人叫你名字你會下意識的回應,比如你玩著手機的時候遞給你什麼東西你都會下意識的接過去。」   祁淵聽到這兒,只覺得催眠的神秘面紗似乎被蘇平給揭開了一角。   「但要讓目標放鬆到這個程度,很難,尤其目標不配合的情況下。」蘇平說道:「所以靠譜的催眠師不多,也就造成了這個職業,以及這種治療方法在外人眼中異常神秘。」   想了想,祁淵問道:「所以請省廳的催眠師下來,就是想辦法引導出施恩申的記憶對嗎?」   「對。」蘇平頷首:「但只是試一試,能否成功,不好說。」   隨後他又補充道:「能否成功催眠不好說,催眠後能否成功引導出記憶也不好說。」   祁淵瞭然。   於是蘇平下令收隊,將施恩申送去了女子看守隊。   向上申請調派某一個專家支援,其實沒有那麼容易。何況那位催眠師其實並不隸屬於省廳,只是跟省廳某位領導關係好,偶爾幫點忙罷了。   畢竟心理學這個專業,目前在體制內仍舊不怎麼收到重視,也就監獄系統與矯治所會專門招收,某些基層派出所也會招收些許該專業的畢業生與社會人員。   但招過去後,所做的工作與心理學往往也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簡而言之,體制內,罕見專門從事心理相關專業的,公安系統內也少,有也是犯罪心理相關,而催眠本身就是個複雜的學科,硬要說也與諮詢心理學相關度稍高些,跟犯罪心理學關係不大。   而這些學科,都是學到越高深,專一性便越強的。   就如不能指望皮膚科專家去做開顱手術一樣——雖然臨床醫學專業本科階段內外婦兒影像等全科都要學,且實習見習輪崗也是要各科都跑一遍,初期大多都是『全科』醫生。   但此時的他們所學都是多而不精,當他們定崗後,隨著時間推移,慢慢就成了精而不多了。   言歸正傳。   三天後,那名專家才應邀而來——這個效率甚至已讓蘇平驚喜不已,大大的出乎意料,連說多虧劉局路子野關係硬。   荀牧在一旁輕笑:「真難得你誇劉局一次,還是誇他這方面。」   「咋,你要錄音傳給他啊?」蘇平瞥了他一眼。   「專家坐高鐵過來,得要一段時間。」荀牧岔開話題說:「到時候我開車去接她,你把施恩申提回支隊裡來吧。   不管怎麼說,咱們支隊審訊室布置上還是比看守所好上一點,看守所太嚴肅太冰冷了,平時審訊倒是有助於給嫌疑人施加壓力,但這會兒就反倒不利於專家催眠了。」   蘇平輕輕點頭。   想了想,荀牧又說:「到時候荀隊肯定也會過來,你給他點面子?」   「嗯。」蘇平應一聲,然後不爽的嘟噥道:「又不是第一次請那位下來幫忙,你至於嗎你?」   「有備無患嘛。」荀牧嘿嘿笑道:「知道你有大局觀,但平時你給人的印象太莽了點。」   「去你的!」蘇平翻個白眼。   荀牧打個哈哈,便跑到一旁去了。   ……   很快劉局便來到了支隊,身上的警服明顯刻意熨燙過,整整齊齊沒有一絲皺紋。   顯然他很重視這名專家,各方面的細節都儘可能做到了最好。   畢竟心理學就是再怎麼弱勢,在這一領域達到了一定的水平高度之後,仍舊具備相當的話語權。   尤其在不時需要這樣的專家幫忙的情況下,對他們的態度就更加客氣與尊重了。   別說劉局,就是蘇平都罕見的穿起了許久沒動過的警服,而且同樣熨燙的整整齊齊,皮鞋擦得油光發亮。   不過瞧上去感覺還是劉局的衣服更整齊一些。   當然餘橋整體的警服質量都不錯,尤其常服,挺有質感的。   而前不久市局就下了換裝令,穿著春秋常服理所應當。   邊上的祁淵瞧瞧劉局,又瞧瞧蘇平和荀牧,抿抿嘴。   果然,常服外套下是白襯衣還是藍襯衣,區別真心不小。   而劉局今兒的笑容,比往常來支隊要多了許多——因為蘇平TM竟然都穿的一塵不染、乾淨整潔,不但皮鞋擦了油,就連頭髮都特地打理過,這可真太難得了。   這說明蘇平願意全力配合他。   簡直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唉,由此可見這位虎將平時也把他折騰的怪慘……   ……   隨後,蘇平領上祁淵和寧雨珂等,前去提審施恩申。   嗯,開的並不是蘇平自己的車。一般來說,押送嫌疑人到看守所、監獄,或者從看守所押送出來,都有專門的車輛。   辦過手續過後,寧雨珂與另一位女警便去將施恩申帶了出來,坐到後邊車廂。倆女警一左一右,將施恩申夾在中間,對面倆刑警,抱著突擊步盯著她。   祁淵待遇倒是不錯,坐在副駕駛。   片刻後,施恩申側目問道:「警官,你們又有什麼新的發現了嗎?」   倆刑警的目光瞬間凌厲了起來。   正要出聲警告,蘇平聲音便從前方傳來,只聽他笑道:「倒也不是,先不提那個團夥的事,單就你本身,你的記憶還是重中之重。所以我們又想了個法子,看看能不能引導出你的記憶來。」   於是剛張了嘴的刑警默默的咽回了已經到喉嚨裡的話。   蘇平都接話了,他還說什麼呢?看好嫌疑人別讓她有機會逃跑就是,別的不需要多管。   施恩申則輕輕點頭,說道:「我全力配合。」   「那就好。」蘇平說道。   「說起來,這也為我息息相關。」施恩申說道:「幫你們就是幫我自己,不是麼?」   「是這個理。」蘇平頷首,然後說:「這三天,你爸媽和律師都又找過你吧?」   「嗯。」施恩申頷首:「爸媽他們都瘦了。」   頓了頓,她又補充說道:「而且他們老實了不少,再也不敢動歪心思瞎腦筋了。」   「那就好。」蘇平應一聲,隨後問:「律師呢?」   「律師說你們講的沒錯,關鍵是我的記憶。」施恩申說:   「就是說,從目前的線索來看,總體而言對我還是有利的,尤其和韓坤生接觸的那段記憶,如果能夠回憶起來,我或許只會被判包庇、酒駕,甚至包庇罪都還得再具體商量,因為韓坤生的身份比較特殊。   所以……律師也是讓我全力配合你們,這樣會對我比較有利。」   蘇平嘖兩聲,吐槽說道:「讓嫌疑人全力配合咱們的律師可真是罕見。」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嘛。」施恩申還有閒心思調侃,說道:   「辯護律師和你們辦案刑警也不是天生對立嘛,他們主要職責還是在辯護這兩個字上,也就是為我們考慮。既然配合你們真的對咱有利,那他肯定建議我配合你們了。」   祁淵聳聳肩,沒忍住吐槽說:「整的我們就一門心思想坑你們似的。」   「倒也沒什麼錯。」蘇平接話。   祁淵:???   蘇平淡然說道:「我們刑警和嫌疑人並不對立,但我們和犯罪人絕對天生對立。   對嫌疑人,我們的工作是證明或證否他們的犯罪嫌疑,而一旦坐實了嫌疑之後,我們要幹的就是收集到完整的證據鏈,把人弄到監獄去。」   祁淵眼角抽搐:「不是,蘇隊,摳字眼很有意思?」   「你最近有點飄啊。」蘇平斜了他一眼:「懟我?」   「……」祁淵脖子一縮:「我錯了,下次還敢。」   「噗嗤。」施恩申沒忍住笑出聲,隨後又輕嘆口氣,嚮往的說:「你們啊……領導和下屬的相處模式真好,實在令人羨慕。」   蘇平聳聳肩,沒回話。   這話回了有點王婆賣瓜的味道。   ……   無驚無險的到了支隊,蘇平下車,拉開車後門,讓寧雨珂倆將施恩申帶下車,送到問詢室。   嗯,相比審訊室,問詢室又要更加自然許多,光線強度適中,不亮不暗。   其他方面的布置就沒有了,沒那條件。   沒有相對應的現場布置,目標又同時戴著戒具,想要讓她完全放鬆進入被「催眠」的狀態,其實相當考驗能力,而且還看運氣。   能不能成真心不好講。   若非這樁案子影響極大,涉案贓物的量也極多,劉局雖然也會同意請這專家下來幫忙,但大概率不會這麼上心的動用自己的關係,專家啥時候能下來就兩說了。   專家暫時還沒到,蘇平便與她閒聊起來,並給她倒了杯水。   蘇平摸出煙遞給她,說:「沒有女士香菸了,只有這個,將就將就?」   「謝謝。」施恩申輕笑,接過煙叼上,蘇平取出打火機為她點菸,她便伸開手指遮擋,末了在蘇平手背上拍了拍。   蘇平輕笑一聲,也給自己點上一根。   抽了兩口,施恩申問道:「監獄裡頭,有煙抽嗎?」   「有。」蘇平點點頭,說:「一般監獄裡都有小超市,大多數基本的生活用品,非高價香菸裡頭都有賣,憑卡消費,你們家屬可以往卡裡打錢,也可以自己幹活積極些賺取額外的工錢。」   頓了頓,他又笑道:「當然,這卡每月都有限額,而且限額與你表現是掛鈎的,月消費好像是一般最高不超過四百,不過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了,畢竟和我們不是同一個系統。」   施恩申瞭然的點點頭,隨後又開玩笑道:「奇奇怪怪的知識增加了。」   「但這知識你還真用得到。當然,到時候你自然也會知道,而且比我更清楚。」蘇平說。   「嗯。」施恩申應一聲,然後接著說:「看守所裡也有煙抽,管教會發,但沒監獄裡那麼……嘖。沒想到監獄條件比我想像中好那麼多。」   「確實沒多數人想像中那麼糟心惡劣,往往比看守所強不少。」蘇平輕聲說道:「但也絕對說不上一個『好』字,否則減刑對於那些犯人來說就毫無誘惑力了。」   「也對。」施恩申頷首,隨後嘆息道:「可我大概率……還是免不了坐牢吧?把那裡頭的生活想的稍微好一些些,也好歹能有個盼頭。」   蘇平輕笑,搖頭,問道:「那你現在後悔嗎?」   「真挺後悔的,我當時腦子怕是……哦不,是真秀逗了,竟然會幹這種蠢事兒。」 請假幾個鍾      明兒事業單位招考——咳咳,我報名了……   所以今天跑去熟悉考場……   然後現在才剛剛到家……   所以吃個飯就立刻碼字,但是更新時間不能保證……   十二點之前肯定是出不來了……   所以……敬請見諒…… 第654章性子   閒聊幾句過後,施恩申也放鬆了許多,不再那麼緊張、那麼擔憂了。   畢竟對於普羅大眾而言,監獄是個很晦氣很可怕的地方,尤其受一些影視作品的影響,總覺得進去了就很難活著出來,動不動就會挨打,甚至可能被逼著吃粑粑等等。   設想的太過恐怖,得知實際情況遠沒有那麼惡劣,甚至條件相比看守所都要好不少——除了需要勞動工作之外——她自然長鬆了口氣。   而這也為之後的催眠打下了紮實的基礎。   聊著聊著,他們話題引到了阿木身上。   「警官,韓坤生他……真的是臥底麼?」施恩申問道。   「是,但具體的不能說,見諒。」蘇平回答,見她輕輕點頭表示理解,蘇平又好奇的問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聚會。」施恩申也不隱瞞,直接說道:「一次挺偶然的機會,我偶遇安安,相互認了出來,就約著一塊兒吃頓飯。   吃到一半,韓哥——就韓坤生——過來找她,說了點事兒,安安笑著擺手,然後問我介不介意讓韓哥一塊吃飯。我當然不介意,韓哥推脫了一陣,便也落座了。   結果我發現他這個人,別看五大三粗的模樣,說起話來卻溫聲細語的,挺暖挺溫柔,而且還很細心,考慮周到,而且吃飯蠻優雅,嚼東西的時候嘴巴也不張開,不砸吧嘴,不發出聲音……   當然我不是說發出聲音怎麼樣啊,對我來說只要不是滿嘴東西的時候還邊吃便那邊嘀嘀咕咕說個不停,飯粒啥的不時往外噴,我都能接受。只是說他那副模樣與我從小接受的教育更契合,更加讓我有好感。   再加上他與他五大三粗的模樣產生的反差,我就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對他產生了些許好奇,就和他互換了聯繫方式,一來二去的也就有了點兒交情。   嗯,我跟他第一次見面的基本情況,大致就這樣了。」   祁淵捏捏下巴:「這麼說起來,你和我認識的大多數女生都不太一樣。」   「噢?」施恩申饒有興趣的問道:「哪兒不一樣?」   「就,理智很多,不那麼感性。」祁淵說道。   「那只是平時。」施恩申別過頭去,輕聲說道:「喝了酒以後,我就變得感性許多了……而且,我要真那麼理性的話,又怎麼會同意韓哥的請求,攤上這種事兒,搞的現在後悔的不行,是吧。」   祁淵輕輕點頭。   施恩申目光漸漸飄遠,過了片刻,又接著說道:「而且啊,如果真的理智的話,我發現自己被套路了之後,應該立刻報警並向家裡人坦白,同時主動接受強戒的,而不是聽之任之……   因為我知道,強戒對我其實基本沒什麼影響,頂多就是丟了工作,而我並不靠工資吃飯。」   「既然如此,」祁淵問:「你為什麼選擇聽之任之?」   「我還挺享受那種感覺的。」施恩申輕笑:「所以我並不想戒。我知道,我身心都成癮了,但我負擔得起,至少目前負擔得起。」   「等你負擔不起的時候,一切就都晚了。」蘇平沉聲說道。   「嗯啊,我也意識到了。」施恩申點頭:「但人不都這樣麼,總對自己有著迷之自信,不是死到臨頭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無能為力。   這就像是網貸,絕大多數人都認為自己承擔得起,結果窟窿卻越來越大,最後兜不住了,要么爸媽幫忙填上,要麼強制上岸。」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蘇平說。   施恩申輕笑:「平時經常了解這些,但也只局限於知道。」   蘇平沒再回答,只是取出煙又給她遞了一根。   「謝謝。」施恩申接過,然後主動說:「說實話吧,隨著對韓哥的了解增多,我慢慢被他吸引住了,中毒一般。   嗯,我承認我喜歡他,只是這份喜歡我也知道註定不會有結果,我父母不可能同意,而我也沒荒唐到與父母鬧掰也要跟他在一起的程度。」   「這種求而不得,反倒更容易讓人沉淪吧?」祁淵有感而發。   施恩申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隨後點點頭,說道:「沒錯。如果沒有後來這麼多事兒,如果他沒沾染這些不該沾染的東西,或許……有一天,我真會為了他不顧一切,哪怕與家裡鬧翻。」   ……   時間緩緩流逝。   終於,荀牧接那位專家回到了支隊。   她名叫顧雲,五十來歲年紀,長得很是平凡,但親和力十足,第一眼看上去就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很顯然,她在個人氣質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包括穿衣打扮、髮型等方方面面,都花了許多精力,目的就是儘可能提高自己的親和力,讓人見了就本能的產生信任。   瞧見她的第一眼,祁淵心裡就蹦出了一個人——松哥。   金毛松,也如她一般,親和力十足。   從這方面也能看得出來,松哥挺適合搞心理諮詢的,很有這方面的潛力,但他卻選擇了當刑警。   當然了,比起顧雲,松哥還差了許多。   而此時此刻,松哥也在問詢室裡,等會兒給顧雲打下手。   至於蘇平和祁淵十五分鐘前就出來了,把空間騰給松哥。   事實證明,嘮家常方面,松哥比蘇平強許多。   「又見面了。」顧雲露出微笑,與劉局、荀牧、蘇平一一打過招呼,輪番握了手。   劉局笑笑,側過身:「又要麻煩你了。老規矩,一切都聽你們這些內行人的,我不礙事,只保證盡力為你們調度一切所需的資源。」   「多謝。」顧雲回一句,隨後問:「請問一下,目標是個什麼樣的人?」   「看似很理性,也一直表現的挺理性,但實際上相當感性且衝動的一個女孩兒,同時我覺得她還挺要強的。」蘇平回到,然後又說:「我們的同事正在與她嫌聊著,咱們一起先去旁觀旁觀?另外還有一些視頻資料,也都可以調出來看看。」   「也好,勞煩你了。」顧雲頷首同意。   畢竟,對目標是否有較為細緻且充分的了解,很大程度上也會影響催眠的成功率。   後邊還有千來字,催眠的具體過程。   但這個過程要寫的有意思的同時不失真,挺難的……   這會兒太晚了,明兒六點半還得早起趕去考場,八點半的考試,所以先發兩千字,考完回來補個覺把剩下的寫完再一塊發吧。   明兒應該也只有這麼一更,兩千字了。   抱歉,沒安排好時間……   後天起恢復正常更新。 第655章引導   很快將各個材料都快速過了一遍,顧雲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荀牧立刻問道:「怎麼樣有幫助嗎?」   「比較有限。」顧雲輕聲說道:「筆錄口供都太機械太冰冷了,不過好在正式工作前你們都習慣於用比較正常的姿態去問話,倒是讓我對她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有幫助就好。」荀牧笑道。   「方便的話,我還想旁觀下那位小哥跟施女士聊天。」顧雲微笑著問道:「可以嗎?」   「沒有問題。」荀牧頷首,隨後一行人又來到問詢室外。   前幾次顧雲應邀前來的時候,也基本都是松哥幫她打下手,她對松哥還有印象。   她也很看好松哥在這方面的潛力,問過松哥考不考慮轉行……   畢竟在這方面,松哥比學心理科班出身的老海還要給力不少。   此時,松哥依舊在和施恩申嘮著家常。   某種方面上說,松哥比村裡大媽還能聊……   加上他強大的親和力,一般不是帶著強烈情緒的對象,都能很自然的與他聊下去,壓根不會在意時間的流逝。   尤其施恩申這樣,在看守所裡蹲了幾天的,有著相對強烈的傾訴欲。   多數時候都是施恩申在說,松哥在聽,但松哥偶爾回幾句,便又能將施恩申的傾訴欲調動起來,繼續吧啦吧啦。   靜靜的觀看片刻後,顧雲嘴角揚起,頷首道:「不錯,挺好,她本人都在下意識的配合我們,催眠的難度估計不大。」   「需要準備什麼工具嗎?」這時蘇平問道。   「不用了,謝謝。」顧雲溫聲溫語:「受各種影視資料影響,許多常規的東西拿出來反而會讓人覺得很蠢,很出戲,雖然它們確實很有用,但這種情況下就反而只能起到反效果了,還是我隨機應變吧。」   荀牧立刻說:「辛苦你了。」   「沒事。」顧雲搖頭。   想了想,她又問:「方便弄點雞尾酒嗎?就要DaiquiriCocktail。」   荀牧面露為難:「恐怕比較麻煩……」   「不麻煩,老海會弄,他學過簡單的調酒。」蘇平說道:「朗姆酒他家裡也有,他家離得不遠,來回大概十多分鐘。」   荀牧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的?」   「昨天去他家他說的,他學會了弄這個,不過自己不敢喝,都是讓他老婆喝的,還問我要不要嘗嘗。」蘇平解釋說:「我也沒喝,也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一樣的,但想來應該差不多吧。」   「那麻煩準備一點,或許能用到。」顧雲說道。   荀牧猶豫一陣,想到劉局說的全力配合顧雲,便點頭:「行,那我通知老海過來。」   十二分鐘後,老海帶著朗姆酒、砂糖、調酒杯和青檸檬來到支隊,表示準備就緒。   又看了一會兒,顧雲便輕輕敲門,說聲打擾了,隨後走進問詢室。   祁淵小心翼翼的問道:「她這樣打斷……會不會有啥不好的效果?」   「本身她進去就不打不中斷兩人聊天的氛圍了。」荀牧說道:「好在她挑選的時機不錯,正好一個話題將近結束,小松還沒來得及引導出下一段。」   頓了頓,他又吐槽道:「小松這本領可真不得了,不如以後乾脆讓他全職接待各種家屬得了。」   「松哥會哭的。」祁淵趕緊說道。   「別嗶嗶,仔細看,多學著點。」蘇平沉聲說道。   包括荀牧在內,幾人立刻閉嘴,安安靜靜的看著。   ……   此時顧雲也自然而然的與施恩申閒聊了幾句,然後做個自我介紹,自稱是受邀幫她引導出被遺忘的記憶的。   倒是沒有說催眠,免得引起她戒備心——在外行人眼中催眠還是有點可怕的。   「引導記憶……真的靠譜嗎?」施恩申卻有些將信將疑。   「很難說靠不靠譜,成功了就靠譜,不成功咱們就換個法子事實。」顧雲帶著善意的微笑。   她沒扯那些亂七八糟讓人聽得頭昏腦漲的理論,回一句後便立刻岔開話,問道聽說你很愛喝雞尾酒,尤其喜歡DaiquiriCocktail,是嗎?」   施恩申點頭:「確實,我和警官也說過,我很喜歡喝點小酒後微醺的那種感覺,能讓我輕鬆許多。而且這酒很甜,不像傳統白酒和其他烈酒那麼辛辣,我可以接受。」   「還記得你第一次喝這酒,是在什麼時候嗎?」顧雲問道。   「記得,但記不清楚了。」施恩申很配合,立刻說道:「大概是高三畢業後的暑假?有朋友帶我去酒吧……   小區裡那種很小很小的酒吧,沒有歌舞啊蹦迪啥的,就一間小屋,燈光昏暗,放點抒情的音樂,大概就四五張木桌那種,但他們家竟然有調酒師,會點簡單的雞尾酒,就給我介紹了這杯。」   「小店裡都有些什麼呢?」顧雲問:「只賣酒嗎?」   「記不清了,好像應該是有點小吃的吧?東西不貴,生意一般,感覺老闆像是開著玩的。」   「當時都有些誰呢?」   「記不清了,記得是連我是五個人,都是女孩。」   「你當時喝了多少?」   「四五杯吧。」施恩申說:「第一次喝,有點掌控不好量,誰知道它甜滋滋的結果度數那麼高啊。」   顧雲輕笑:「要來一杯嗎?」   施恩申:「哈?」   她有些詫異,隨後失笑道:「姐姐,你就別逗我了,我被拘留著呢。」   ……   問詢室外,老海收到蘇平的眼神,立刻開始調酒。   祁淵則捏著下巴皺著眉,一臉嚴肅。   荀牧留意到他的神情,不由問道:「怎麼了小祁,想到什麼了?」   「嗯。」祁淵點點頭,認真的說:「我在想,同樣是面對五十來歲的女性『長輩』,為什麼施恩申喊人家『姐姐』就給人感覺很舒服,我喊就讓人覺得很噁心?」   蘇平側目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經的說:「大概是因為你長得比較醜?」   祁淵:……   不要人身攻擊啊喂!   荀牧忍俊不禁,噗嗤一聲,擺擺手:「別聽老蘇的,你長得可俊呢。」   祁淵:……   這話讓人莫名的有點方,祁淵忍不住往邊上挪了兩步,離荀牧遠一點兒。   荀牧:(╯‵□′)╯︵┻━┻   「你這啥意思?給老子回來!」   祁淵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不回。你正常點,我害怕。」   晚安 第656章記憶   笑鬧一陣,老海的DaiquiriCocktail便做好了。   隨後他看向荀牧和蘇平,荀牧便掏出對講機問了一句。   問詢室裡頭,正在和施恩申閒聊的古韻露出了微笑,似是不經意的叩了叩桌子,然後便若無其事的繼續聊著。   於是荀牧便比了個ok的手勢,老海便點點頭,端著DaiquiriCocktail走出監督室,走到問詢室門口敲了敲門。   「請進!」顧雲的聲音響起,老海便推門而入。   老海走到施恩申邊上,面露微笑,將酒杯放下,輕聲說:「你好,你要的DaiquiriCocktail。」   施恩申張了張嘴,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老海。   隨後她嘴角微微揚起:「真沒想到,你們這待遇竟這麼好。」   「這年頭,咱們都講究文明執法。」沉默許久的松哥笑著回一句。   施恩申點點頭:「我信了。」   隨後她端起酒杯,又調侃道:「這酒裡沒下藥吧?」   「這酒裡要下了藥,我上司明兒就得扒了我這身衣服。」老海說道。   施恩申張了張嘴:「這麼黃暴?」   老海嘴角一抽。   ……   監控室外,祁淵忍俊不禁的看向荀牧和蘇平,調侃道:「荀隊蘇隊,我咋不知道你倆這麼黃暴?」   蘇平淡淡的說道:「你過來,我黃一個給你看看。」   祁淵打了個激靈,訕笑兩聲,連連擺手。   然後默默的離得更遠了些。   荀牧翻個白眼,說道:「你這樣,怕小祁真要誤會了。」   「怕什麼。」蘇平淡淡的說道:「我無所謂。」   「……」荀牧眼角一抽,然後也默默的往邊上走了兩步。   蘇平挑眉:「你啥意思?」   ……   老海轉身離開了問詢室。   施恩申低下頭,抿了一口,微笑:「酒不錯,不過糖多了,太甜。」   「跟你第一次喝這酒比起來,如何?」   「又稍微淡了些,那酒比這還要甜的多,而且酒用的也比較劣質。」施恩申下意識的說道,然後便抬起頭張了張嘴。   她竟真脫口說出了記憶力已經很模糊的細節?   但……   這記憶是真的嗎?靠譜嗎?是否有什麼問題?   她又一陣患得患失,卻也不知道在患得患失些什麼。   顧雲卻沒有過多的表示,只輕輕點頭:「看來咱們同事這副業發展的還不錯嘛。」   「警察也可以弄副業呀?」施恩申笑道。   「只是興趣愛好,不以盈利為目的,當然可以。」松哥輕笑:「我們還能寫稿賺錢呢,也是完全允許的。」   施恩申又抿了口酒,舌頭在口中微微攪拌片刻,隨後緩緩咽下,仔細回味片刻,在輕吐口氣,說:「當時第一次喝這酒的時候,朋友就是告訴我這么喝的。」   隨後她又呵呵一笑,搖搖頭:「但其實我不會品酒,只能勉強分辨朗姆酒的好壞——而且只局限於用酒精加水加糖勾兌的劣質酒和真正釀造陳年出來的合格酒的區別。不過別人教我這么喝,我就這么喝了,感覺還真的不錯。」   顧雲笑著說:「其實我也不太會喝酒,也很少喝。我覺得果汁要更加適合我一些。」   「果汁啊,也挺好。」施恩申微微頷首,隨後仰起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要再來一杯嗎?」顧雲問道。   施恩申想了想,輕輕點頭:「好啊。錯過這次機會,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再喝到呢。」   顧雲打個響指:「請警察蜀黍再來一杯。」   老海失笑搖搖頭。   他回到監督室就在繼續準備,這會兒早已又弄好了一杯,畢竟這酒的調製難度真的不高。   於是他便又端著杯子走入審訊室,將酒遞給了施恩申,隨後將空杯子給拿走,回去準備繼續調酒。   他看出來了,顧雲或許打算把施恩申灌醉,以此來輔助催眠。   幾名刑警雖然對催眠了解有限,但也知道這確實是個好方法。   酒精可是眾多中樞神經抑制劑當中,最常見,也最容易弄到手,綜合成本最低的之一了。   施恩申似乎也猜到了顧雲的意圖,但她挺配合的——就目前而言,她可以說是『事無不可對人言』。   不過她也沒喝太急。她不喜歡牛飲,再舔的酒,牛飲灌下去,後味都會有些苦,她不想吃苦。   「當時在酒吧裡,你也是這樣一杯接一杯的慢慢喝著的吧?」顧雲忽然問道。   施恩申又下意識的說道:「沒,就第一杯喝的快點,因為很甜,但咽下去以後發現有些酸澀,還有些苦,之後幾杯就喝的很慢了。」   「你們當時光喝酒麼?有沒有聊些什麼?」   「有呀,在聊歐洲杯。」施恩申笑道:「不過我不喜歡足球,而且也聽不懂——她們其實也不太懂足球,但她們知道C羅很帥,梅西也很有男人味,踢球踢得特別棒。   我記得,她們當時還在討論誰有可能成為當年的頭號球星什麼的,有兩個集美支持梅西。」   監督室,祁淵扶額。   「神TM梅西是歐洲杯頭號球星,人家是阿根廷的,啥時候入了歐洲某國國籍了?他參加美洲杯還差不多……」   「小姑娘嘛,懂球的雖然有,但比咱們男人少太多了。」蘇平淡淡的說:「能知道幾個名字就已經很不錯了,你要問人家大羅小羅C羅小小羅,人家能當場懵逼給你看。」   「我反對。」荀牧立刻說道:「狗意賅知道小小羅就是C羅。」   「那誰叫人家C羅不但長得帥,還是個總裁嘞。」蘇平不以為意的聳聳肩。   祁淵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個啥,咱們歪樓了吧?」   ……   此時施恩申第二杯酒下了肚,第三杯酒也送到了手中。   四十度的朗姆酒,甜歸甜,但勁兒也真的大。   而施恩申酒量並不是特別好,再加上她有意放鬆,此時此刻目光已經有些迷離了。   「那家酒吧,你去的次數多嗎?」   「多。」   「噢?為什麼?」   「那調酒師會用因素殼碾碎,悄悄的加進酒裡面,這樣喝他調的酒,感覺跟喝其他家的完全不一樣。」施恩申聲音有些含糊,但還是說道:「但他很快就被查了,我也沒再去。   當時我們幾個還有點後怕,幸虧只是因素殼,成癮性不強,否則我們可能當時就染上癮頭了呢。可惜呀,逃得過一時逃不過一世,最終還是……」   顧雲輕笑。   她並沒有做太多的安排與布置,施恩申便下意識的說出了許多在記憶中已經十分模糊,或者雖然印象深刻但並不願意說的事兒。   果然,得到了全力配合的情況下,催眠起來相當輕鬆。   於是顧雲又打了個響指。   她一直在有意無意的打響指。   施恩申笑笑,雙眼眯起,眼神迷濛的看著她。   顧雲語氣又更加柔和了許多,輕聲道:「最近大家都忙,難得有機會聚在一塊,要再來點嗎?」   「不來了,今天酒的味道有點奇怪,東西他們加的太多了。」施恩申呵呵一笑,搖搖頭。   ……   監督室。   祁淵目瞪口呆:「這是……成了?」   蘇平轉過臉,與祁淵面面廝覷,片刻後才不確定的點點頭:「應該是的吧……」   「忽然有種上數學課的感覺……」祁淵嘴角抽了抽:「莫名其妙的,數學老師就從一大堆符號裡推出了一個數字。」   「什麼莫名其妙。」荀牧撇撇嘴:「顧老師一直在向施恩申套話,然後又通過從施恩申口中得到的線索,推斷出當時她第一次喝酒時的大致環境,最後才藉助酒精,開始用已有的環境去試探著詢問些細節。   這種情況下,並沒有戒備心的施恩申,往往就會下意識的給出回答——當然這個回答不一定靠譜,可能是真的打開了塵封的記憶,但更可能,只是一種習慣使然。   但這並沒有太大的影響,慢慢的,施恩申就會信服股老師的話,愈發投入其中,再在酒精以及顧老師各種手勢、語氣、面部表情的共同作用之下,自然而然就進入了完全放鬆的狀態。」   「編。」蘇平撇撇嘴:「理論帶師你就接著編,強行編。人老海都沒有吭聲,你懂個雞兒的心理。」   荀牧扶額:「勞資特地看過書……算了,懶得跟你計較。」   蘇平雙手抱於胸前。   ……   問詢室。   顧雲遞給施恩申第四杯酒。   施恩申接過,呵呵一笑,又輕輕的抿了起來,時不時的自言自語幾句。   「走了,時間不早了,咱們散了吧。」顧雲這時候輕聲說道:「我幫你打輛車?」   「好。」施恩申點點頭。   等了片刻,顧雲又遞給她一塊木板,然後說:「接電話吧。」   施恩申接過木板,但她雙手戴著手銬,右臂一抬,便牽扯到了左手。   見狀顧雲又打了個響指,然後將木板放到施恩申手裡,並告訴她她已經接通了電話。   「我是韓坤生。」隨後顧雲又問道:「能見個面麼?」   「韓哥……」施恩申張了張嘴,然後輕輕一笑:「好呀!你在哪兒?我過來找你。」   「白金路口,就白金路與宏河路交匯那兒,離公交站臺很近,我在那兒等你。」   「好的,我就來……」   ……   塵封的記憶,在酒精與顧雲的共同努力之下,終於被掀開了一小角。   還記得,接到電話之後,施恩申便讓師傅就近停車,她掃碼付了錢,便下車左右一陣看,然後便很快找到了韓坤生(阿木)。   她跑過去,問道:「韓哥,你怎麼在這兒?你沒回家嗎?」   「沒有,聚會還沒完,我就過來了。」阿木輕笑:「你呢?感覺還好嗎?怎麼感覺你喝了不少?」   「還好,沒喝多少,不打緊。」她搖搖頭,然後納悶的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忽然找我?有事?」   「你這話說的就有點傷感情了。」阿木搖搖頭:「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能啊,但你不是這種人。」施恩申篤定的說道:「所以呢?你找我做什麼呢?咱們也算老相識了,真沒必要拐彎抹角的。」   「果然,你還是這樣。」阿木微笑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身上很有一種巾幗不讓鬚眉的英雄氣,很颯。」   「你是在說我男人婆嗎?」施恩申眼睛一斜,笑問道。   阿木:……   「你這樣容易把天給聊死。」   「是你太直男了啦。」施恩申擺擺手說:「原本以為你和其他男人有些不一樣,雖然長得五大三粗的,但粗中有細,優雅而又溫柔,沒想到,也還是個直男。」   「到底怎麼叫直男呢?」阿木輕笑,隨後又搖搖頭:「但也無所謂啦,隨你喜歡。話又說回來,你也說了我五大三粗的,要真『優雅』起來,豈不就成沐猴而冠了嗎?」   施恩申拍拍胸膛:「好了,別扯東扯西。乾脆點,什麼事兒?」   阿木笑容收斂,沉默了幾秒,才沉聲問道:「你最近的癮頭……好點兒了嗎?還是更大了?」   「嗯?」施恩申皺眉,臉色也沉了下來:「你要說的就這個?接下來,你要勸我去強戒了嗎?還是打著為我好的名義……我……」   「你自己有理智,知道該怎麼做。」阿木打斷她。   她沉默兩秒,隨後輕嘆口氣,點點頭:「是,你說得對,我不該這麼幼稚的,這東西早晚會害死我,現在撐得住不代表雪崩的時候也能頂。」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去?」   「下不了決心,停藥很痛苦,去了那兒估計更痛苦。」   「你都沒去過又如何能知道呢?」阿木反問道。   施恩申又沉默兩秒,隨後抬頭問:「那你去嗎?」   「我……」阿木張了張嘴,然後別過頭去:「我不一樣。」   「呵呵,不一樣……你自己信嗎?你說這話可不可笑?」施恩申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還要說你有苦衷?」   阿木有些無奈。   又過了幾秒,施恩申又道:「要我去也行,你陪我。」   「陪不了。」阿木搖搖頭:「但相信我,我以後再也不會碰那東西了。」   「那你也相信我,我以後不會碰了。」施恩申淡淡的說:「可是,你真的能相信我嗎?我們倆都深陷泥潭,誰不知道誰啊?這東西就是鐵人都受不了好嗎。」   阿木輕嘆口氣:「我說了咱們不一樣,我有正事要辦。而且我說不碰那東西,也不是憑意志力。」 第657章談話   施恩申皺眉問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什麼亂七八糟,又牛頭不對馬嘴的?什麼意思?」   「我要去完成我的使命了。」阿木說道。   隨後他抬起手,在半空中停了兩秒,似乎是在猶豫什麼,但最後還是落下放到了施恩申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說:「認識你,很高興。」   「你要做什麼?」施恩申皺眉,心裡泛起些許不祥的預感。   阿木輕笑:「我說了,完成我的使命,做我應該做的事。從今往後,咱們恐怕不會見面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施恩申再次問出了這句話,然後說:「能不能別拐彎抹角的,乾脆一點?」   「我不願意看到你這樣淪落下去。」阿木卻仿佛沒聽到她說什麼,只自顧自的說道:「所以,我走了以後,你一定要把身上的癮給戒了,不要有半點僥倖心理,不要那麼幼稚,覺得自己的經濟條件可以撐下去。」   施恩申看著他,眼睛裡頭已經燃燒起了些許火氣:「喂,韓坤生,你能不能聽人說話啊?」   「如果不是我身份特殊,我肯定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這樣淪落下去。」阿木繼續自顧自的說:「可是……為了大局,為了更多人,我只能對不起你,對不起一些人了。」   ……   監督室內。   祁淵撓撓頭說道:「怎麼感覺,這個阿木有點奇怪啊?正常和人交流的話不可能這樣自說自話的啊。」   「他在引導。」老海接過話,輕聲說道:「他在引導施恩申猜出他的身份來。」   「引導?」祁淵一愣,有些不明就裡:「為什麼?」   「因為他自己說自己是臥底,有些讓人難以信服。」荀牧說:「而引導對方自己猜到就不一樣了。」   祁淵張了張嘴。   老海輕笑兩聲,搖搖頭:「其實他提示的很明顯了,這種程度的引導其實根本沒什麼意義,還不如他自己說呢。只不過,身在局中,失去了理智,哪裡能看那麼清楚。」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從監控視頻上來看,我所學過的東西告訴我,阿木當時其實也是很緊張很掙扎的,從他面部的微表情,還有手腳上過於豐富且浮誇的肢體語言就能看出來。」   「所以……」祁淵抿了抿嘴,說道:「如果說阿木是在引導施恩申猜到他的身份的話,後續又有什麼布置呢?」   「從結果上來看,施恩申扔掉了公文包,擦掉了裝有二乙醯嗎啡的密封袋上邊的指紋。」荀牧說道:「或許阿木的目的就是這個。」   祁淵皺眉,若有所思。   蘇平抬起手,豎起一根指頭在嘴前,說道:「噓,別嗶嗶,繼續聽,好好看。」   ……   「大局?什麼大局?」施恩申有點懵。   幾秒後,她眉頭忽然一皺,問道:「你……我懷疑過你,你是獨梟吧?你上次還否認,呵呵……果然,我就不該相信……」   「我不是。」阿木沉聲打斷,說道:「我有我的苦衷。我說過,我為了大局只能委曲求全,很多事我也沒有辦法。   我也知道殺一人救天下這種邏輯在許多人眼中站不住腳,對於那個人而言太過不公平了。   我也不想自我標榜什麼,可沒有辦法,有些東西,必須被從根子上徹底的抹除掉,所以……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外如是。   更何況,我也從來沒有主動做過什麼,引誘過什麼,那些所謂的被犧牲者絕大多數不過是自己承受不住誘惑,又與我……   罷了,說這些,聽起來反倒像是在推卸責任,不說了,不說了。總之,現在到了該收網的時候了,我必須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答應我,報警強戒,以後好好做人,別把自己玩廢了,你這一生不該就這麼糟蹋掉。」   施恩申更懵了,就這麼靜靜的聽著阿木的話,甚至都忘了打斷他。   過了許久,她才回過神來,捂著嘴顫聲問道:「你是……臥底?」   阿木眼神躲閃,又開始掙紮起來。   但很快他便點頭,長嘆口氣說:「你果然很聰明,我隱瞞的這麼深,隱瞞了這麼多年,結果到頭來還是被你給猜到了。」   (祁淵翻了個白眼)   施恩申又呆了幾秒鐘,才看向阿木,再次確認道:「你……真是臥底?」   「如假包換。」阿木抿抿嘴,壓低聲音說:「我是餘橋公安刑偵支隊緝毒大隊五中隊的緝毒警,我的搭檔們都叫我阿木。」   「緝毒警……」施恩申後退了半步,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所以……我經歷過太多,見過太多案例。」阿木說道:「有經濟條件比你,甚至比你家都要好得多的大老闆,就因為吃這個,癮頭越來越重,需求越來越大,最後被犯罪集團折騰的家破人亡……   呵呵,你該不會以為那幫傢伙真的講究什麼道義,講究什麼公平交易吧?拜託,他們連刑法都不遵守,用這麼惡毒的東西來斂財,還能有什麼規矩?開玩笑呢吧?   你應該知道那幫人的根本目的究竟是什麼,無外乎就是攫取財富,最多再加個騙取色相,當你完全無法脫離他們的那一刻,你的所有東西就統統都是他們的了,到時候你那點錢再多十倍也無法滿足他們的胃口,你明白嗎?」   施恩申好似根本沒聽進去他說什麼,只呆呆的問道:「你現在……你要歸隊了嗎?」   阿木一愣,似乎沒意識到施恩申會這麼問,但還是輕輕點頭。   「那為什麼以後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呢?」施恩申問道:「你不是餘橋的緝毒警嗎?我也是餘橋本地人啊。難道,我嗑過藥,你嫌棄我,你回去以後就不願意再見我了?」   「不是。」阿木又一愣,沒想到施恩申的腦迴路竟然如此奇特,只得解釋說道:「在我眼中,你依然是個好姑娘,你同樣也僅僅只是一個受害者而已,我為什麼會嫌棄你呢?」   「那我為什麼見不到你了?」   阿木的臉色糾結起來。   這一幕,似乎有點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過了幾秒鐘,他才沉聲說:「你別忘了,我也有癮,而且這些年,為了保證身份不洩露,我也幹過不少錯事兒。雖然我是臥底,但這不是我能犯錯的理由,所以……等我歸隊以後,真相查明了,我也要接受應有的懲罰。」   「什麼?」施恩申愕然:「你說什麼?你要被判刑嗎?」   「以我的經驗,恐怕是死刑。」阿木輕笑,說:「不過無所謂,我也都已經看開了。我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死在誰的手裡頭,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   「怎麼會這樣?」施恩申難以接受:「這對你不公平,你……」   「什麼公平不公平的。」阿木搖搖頭說道:「我不付出代價,才是對那些無辜者的不公平。我說過,我自己選的路,我自己早有心理準備了,過來見你一眼,也純粹是來跟你道別的。」   「有沒有別的選擇。」施恩申抿抿嘴:「能不能不歸隊?」   「我不歸隊,誰來收拾這幫傢伙呢?」阿木笑道,隨後又再一次搖頭,接著說道:   「再說了,網都已經鋪開,現在就是收網的時候,我歸隊不歸隊其實結果也都一樣。歸隊了,解釋開,說不定還有活路,不歸隊被視作叛逃就真的死定了。」   施恩申咬著下唇。   這時阿木有用開玩笑的與其說:「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有人能幫我把我收集到的證據送上去,告訴上頭的人說我死了,我說不定還能改頭換面換個法子活下去呢。   但……這麼高風險的事兒,又有誰回來幫我呢。我現在這個身份可是舉目無親吶。」   施恩申眼前一亮。   阿木察覺到了她的神情,不由微微一愣,錯愕的問道:「那個,你咋了?你想幹什麼?你不會想幫我做這事兒把?呵呵,別開玩笑了,我就隨口一說而已,你不行的。」   施恩申卻恍若未聞,只問:「你說,如果有人幫你把證據送上去的話,這個人會被你的同事抓起來嗎?」   「那怎麼可能呢?他又不是幹了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兒,相反那是見義勇為啊。當然,可能免不了被留下一段時間,配合調查,但調查清楚了自然就沒事了。」   施恩申再次咬著下唇。   過了幾秒,她又問:「那你說的風險是什麼呢?」   「你說呢?」阿木別過頭去,說道:「拿著能威脅到易安安他們的核心證據,肯定會被他們當做眼中釘肉中刺。」   「那如果不被他們知道呢?」   「那實際上就沒什麼風險了。可潛在的危險還是很大啊。」阿木搖頭說:「況且我也沒有能夠完全相信的人,所以沒必要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夢,還是我自己去吧。」   「我去。」這時,施恩申忽然說道。   阿木愕然,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說什麼?」   「我說我去。」施恩申笑道:「交給我吧,我把東西送過去,你……抓緊時間離開。」   「不是,這……」阿木似乎有些手足無措。   施恩申又笑了:「你跟我說這麼多,目的不就在此嗎?」   「什麼?」阿木這回真的呆住了。   「沒什麼。」施恩申搖搖頭:「既然沒什麼風險,那這個忙我幫了。咱倆的交情,值得我去冒這個險——其實危險也不大,安安不會想到我在幫你的。   更何況,我磕過藥,這是一段抹不去的黑歷史,最好的洗白的方法,無外乎就是立功了。   被人套路,外加協助臥底搗毀犯罪集團立功,這個黑歷史就再不會成為我以後人生路上的阻力,甚至公司也不敢因此在我接受戒斷的時期裡開了我,你說是嗎?」   阿木似乎有些宕機。   其實臥底的反應按理說奇快無比,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卡殼。   但他似乎發現,這會兒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選擇——畢竟他和施恩申也挺熟悉的,在這個時候還想著利用她,而且被當面揪穿了,總歸有些尷尬。   而且說什麼都不合適。   沉默才是最好的選擇。   見狀,施恩申又笑道:「其實……你是故意表示的這麼明顯,好讓我猜出你的目的的吧?」   阿木再次沉默。   「你是覺得,就這麼利用我有點對不起我,所以故意讓自己難堪一些,像個丑角一樣出點兒糗,心裡頭能好受一些,我也不會太過怪罪你?」   (祁淵:這人挺會幫別人找藉口……)   「我想活。」阿木終於開了口,說道:「雖然我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也有了相應的心理建設,但……事到臨頭,我發現我還是想活。」   「我能理解的,好端端誰有想死呢?」施恩申笑道:「更何況,你是英雄啊,臥底到這種危險的犯罪集團裡頭,很多時候都是步步危機,一個不慎可能就要被千刀萬剮了……   這種時候你即使想堅持,也做不到,都是身不由己。你是為了肅清他們才選擇的臥底,因為臥底而不得不犯罪,這種情況下,判處你的死刑……我剛剛就說過,這對你很不公平。」   「沒什麼公平不公平,我知道自己罪有應得。」阿木搖頭說道:「不論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犯罪就是犯罪,沒有那麼多藉口。   但……我還是想活。」   「所以我幫你啊。」施恩申笑道:「你還是不夠懂我。想要我幫你,直接開口就好了,何必玩套路,搞的自己現在這麼難堪呢?」   「對不起。」阿木閉上眼睛。   「不用說對不起。」施恩申搖頭說道:「東西給我吧。」   阿木又猶豫了好一陣兒,才將一直夾在腋下的公文包遞給了施恩申。   「這裡頭裝的是什麼?」施恩申問道。   「二乙醯嗎啡。」阿木說:「三公斤左右。」   「哦。」施恩申應一句,想了想,又問:「我該怎麼說?」   阿木猶豫片刻,輕聲說道:「就說我失蹤了,三天前找過你,給了你一個地址,讓你去拿這東西,交給警察。」   「好,我知道了。」施恩申頷首。   隨後她笑容漸漸收斂,臉色嚴肅起來。   半晌後,她才沉聲說:「保重!」 第658章過度   問詢室。   祁淵拉了條凳子坐下,忍不住扶額道:「感情,和阿木供述的沒有太大的區別啊。」   「還是有一點區別的。」蘇平坐在他旁邊,點了根煙,吐兩口煙霧,接話說道:「他自述當中,還是不免美化自己。而實際上,他從最開始就在套路施恩申。」   荀牧頷首說道:「嗯。本質上,他是想脫離緣由的身份,改頭換面重新生活的。甚至於,那兩袋共重三公斤的二乙醯嗎啡,在他眼中的分量其實也並不是那麼重。   如果施恩申幫他最好,如果不幫,他恐怕也會將這兩袋東西放在某處,然後通知上線,自己則利用時間差一走了之。」   祁淵皺起眉頭,說:「可他終究沒有走啊。」   「這說明,他還不是沒得救。」蘇平一面說,一面抬起手戳了戳自己的胸膛,道:「他的心還是熱的,他雖然想改頭換面重新生活,但終究還是沒選擇那條路。」   「可他也沒選擇自首,而是在家裡等著我們上門去抓。」荀牧搖頭說道:「甚至於,他也並非是在等我們,而是一直在猶猶豫豫。   因為他自己就是個警察,知道咱們公安系統的手段,只要一靜下心來,他就該知道自己其實很難逃出去,即使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   「就這樣吧。」荀牧站起身說道:「找些懂唇語的同事來印證一下,看看施恩申被引導出的記憶是否靠譜。」   「唇……唇語?」祁淵一愣:「既然有唇語方面的大佬,咱們為什麼還要這麼大費周章?」   「笨,因為唇語的準確性問題。」蘇平斜了他一眼,說道:「許多字節的唇部動作都差不太多,再加上各人的習慣不同,還有普通話的標準問題,唇語的限制不少。   這麼長時間的對白,你要讓懂唇語的兄弟去逐字逐句的翻譯那是在難為人家,但咱們取得了大概口供之後再讓他們去核對,基本上就沒什麼問題了,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祁淵趕緊點點頭。   ……   半個鐘後,顧雲從問詢室中出來。   劉局立刻與她握了個手,趕緊說道:「顧老師辛苦了。等會兒有沒有空?一塊吃個飯怎麼樣?」   「不了。」顧雲擺擺手微笑道:「我還預約了一位客人,雖然時間上不是非常趕,但也不好多耽誤,沒什麼事的話我這就先回去了。」   「這……」劉局想了想,便說:「既然顧老師忙,我們也不好強留,下次有機會再說吧。我送您?」   「有勞了。」顧雲這次沒拒絕。   劉局便立刻側身說道:「顧老師這邊請。」   目送他們離開,荀牧才挑眉詫異的問道:「劉局這是轉性了?竟然不是吩咐咱們去送人,而是自己親自上?」   「反正他有司機。」蘇平無所謂的聳聳肩,隨後又看向荀牧說道:「話說轉性的是你吧?人劉局前腳才剛走,你後腳就敢吐槽上啦?喲喲喲,這可不像你呢嘛!」   「去去去,陰陽怪氣的。」荀牧擺擺手,然後側目看向問詢室的方向,搖搖頭說:「怪可惜的這姑娘,最終也不知道會被怎麼判。」   「難講了,看律師水平吧,但我覺得包庇罪恐怕很難跑。」蘇平想了想,說道:「但緩刑應該還是有比較大的希望爭取到的。」   祁淵忍不住插話:「可是……按照一般規律,拘留到逮捕到檢方覆核再到開庭審訊,起碼得要好幾個月時間的吧?她還要在看守所裡等那麼久啊。」   「看她能不能爭取到取保候審咯。」蘇平說道:「她爸媽估計會竭盡全力幫她跑關係的吧。」   「跑關係是一回事,能不能跑到就是另一回事了。」荀牧接話:「畢竟這樁案子很大,上頭都非常重視。」   「大家表現也都很好。」蘇平笑道:「這回有希望能拿上一個集體二等功了,年底評先評優的獎金估計少不了。」   「這才啥時候啊就年底。」荀牧擺擺手說道。   說完他看向蘇平,輕輕抿嘴,搖搖頭。   他知道蘇平這會兒有點強顏歡笑的意思,畢竟他的一個老戰友,貌似變節背叛了組織,這會兒心裡可難受了。   蘇平那個年代,戰友之間一起扛過槍的交情,半點做不得假,那是時隔幾十年再見面後,都能你踢我一腳我打你一拳,彼此玩的跟小屁孩兒一樣的神仙友誼。   但荀牧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好轉移話題問道:「這樁案子差不多也到了該收案的時候了,咱們總算也能喘口氣兒,晚上一塊去吃火鍋?就吃豬肚雞你們看怎麼樣?」   幾人對視一眼,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瞥向蘇平,然後又都不約而同的迅速移開,連連點頭,異口同聲的說:「好啊好啊。」   祁淵接話道:「我知道一家……」   「你知道個屁。」蘇平開口懟一句,然後說:「得了吧,出去再給吃出條人命來?還是上我家去吃算了,我叫我老婆去買仨豬肚,再來三隻雞,咱們十幾個兄弟吃個過癮。」   「嘿不是,」祁淵不服,犟嘴道:「蘇隊你這啥意思?感情我就作死了支隊柯南的名頭了唄?」   沒想到這話一出,邊上的人竟然都紛紛附和的連連點頭。   祁淵嘴角一抽:「無法克說。」   ……   傍晚。   雖然案子到了收尾階段,但要忙碌的瑣事卻一點兒都不少,並不能準點下班。   不過接下來一段時間算是空窗期,可以輪休,所以有不少同事向上報備今晚喝酒。   嗯,蘇平請客。   到了七點多,一行人才基本忙完手上的工作,紛紛到停車場往蘇平的家開去。   期間祁淵一直小心翼翼的管好自己的嘴——他擔心自己的嘴開過光,各種旗幟一插一個準。   然後眾人果然無驚無險的抵達了蘇平家裡。   這就意味著至少今晚沒他們什麼事兒了,因為他們都往上報備過,即使出了什麼意外案件,只要不是人手緊張到騰挪不過來,也都不會安排到他們。   「但為什麼我覺得我反而坐實了柯南體質?」祁淵無奈扶額。   「不,你這只能算坐實了插旗本領高強。」方常調侃道:「柯南體質那是走到哪死……」   話沒說完,松哥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罵道:「瞎咧咧個錘子啊,成天亂說話,什麼柯南?」   方常也立刻反應過來,他們現在這是在蘇平家啊。   走到哪死到哪,這不詛咒蘇平呢嗎?   被懟活該。   因為他們下班的晚,有著充足的時間準備,所以他們才剛坐下喝了兩杯茶水,熱騰騰的火鍋就上了桌——他們人多,一桌坐不下,自然分成了兩桌,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在另一桌。   蘇平他老婆的廚藝頂好,豬肚包雞做的絲毫不遜色於外邊的餐廳,甚至還要更強上幾分。   祁淵一口氣喝了三碗湯,才開始美滋滋的吃肉。   「怎麼樣,好吃吧?」蘇平炫耀式的說道:「我老婆的拿手菜之一!」   「嫂子拿手菜不少呀。」祁淵說道,然後繼續埋頭大吃。   「那是!結婚這麼多年,口福是享了個爽我跟你們說。」蘇平說道:「要不是平日裡我天天跑步,拼命的鍛鍊,這會兒恐怕都成個兩百斤的胖子了。而且啊,我女兒隨她媽,手藝也棒得很,一點不差!」   蘇平她老婆聽了,呵呵一笑,說道:「行啦,哪有你這樣的,不害臊。」   祁淵端起湯碗:「爸,我敬你一碗湯。」   蘇平:???   邊上的松哥忽然覺得身子一緊,感受到了一股殺氣,不由得趕忙往邊上挪了挪,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他身子骨弱,承受不起……   「小祁。」蘇平眯眯眼,用「和藹可親」的語氣問道:「最近工作生活怎麼樣?會不會覺得壓力太大了?如果累了你就跟我說。」   祁淵咽了口唾沫:「呃……不累。」   「不累啊?你挺能幹的嘛。」   「沒有沒有,過獎了。」   「能者多勞,我看……」   「打住!抱歉,告辭!我家裡還有事!」祁淵趕緊說道。   蘇平:……   「你倒是走哇小賊。」蘇平一側嘴角微微揚起,獰笑道。   祁淵傻樂不接話。   ……   一晃眼又過去了一個多星期,施恩申的案子,也完全移交給了檢方。至於那幾個臥底如何處理,祁淵不清楚,也沒敢多問,畢竟這裡頭涉及到的事情還不少,有時候知道太多也並沒有什麼好處。   最重要的是,他已經不像當年剛剛入職的時候那樣,好奇心如此重,看到什麼都想刨根問底的搞清楚了。   現在的他,成長了許多,也麻木了不少。   而到了九月底,公安系統上下又開始忙碌了起來——無他,國慶小長假又到了,而且今年國慶中秋還是同一天,雖然理論上應當沒去年周年慶那般浩大且重要,但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這樣的小長假,對於交通運力與公安警力而言都是巨大的考驗,支隊也需要做點動員,準備好排班,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不過今年祁淵應該到還是挺輕鬆的,他今年並沒有被借調到其他隊伍當中去,所以只需要負責復發時間就行了。   而且一般的小案子也輪不到支隊出馬,自然有派出所、公安分局的刑偵中隊、刑偵大隊解決。   那兩個部門才是真正忙碌。   不過支隊還是被抽調走了一小部分警力,他們的日常工作也被壓到了剩下的同事身上,總體而言,比平時還是稍微忙碌一些。   直接體現在發呆時間少了……   咳咳,沒辦法,刑偵支隊就是這麼極端的單位,忙的時候忙的上天,閒的時候基本沒啥事兒。   ……   九月二十八號,傍晚六點半。   祁淵吹著小口哨,走到更衣室換便裝——他還是很喜歡自己身上這套春秋常服,依舊覺得它忒帥,但再也不會傻乎乎的穿著它上下班了。   警服就意味著責任,穿著這身衣服,哪怕是不在上班時間,也得抗下原本並不屬於自己的任務。   比如遇到堵車了可能會被周圍人拉去指揮交通啥的。   反正不管有什麼問題,「熱心」市民都會拉他去處理,他還沒發推脫,否則就是不盡職盡責,就是脫離群眾,就是官架子重。   而且還有那麼一回,祁淵連夜審訊完嫌疑人做好了口供,一看時間已是九點多了,食堂已不在供應早餐,他就去支隊門口排隊買了點兒包子。   結果就被有心人給拍了下來,發到網上,說他上班時間出來吃包子,是瀆職行為……   好在蘇平和荀牧都不是那種會想輿論低頭,選擇讓自己屬下受委屈的窩囊領導,而是問清楚情況後發了報導,並揚言追究造謠者責任,而且真的花時間精力去好好查了一番。   結果發現拍照發消息的是個曾經因尋釁滋事被拘留的社會閒散人員。   輿論一下出現了大反轉,祁淵也長舒了口氣。   但這種事兒還是讓人煩不勝煩。   蘇平也勸他,只要踏出支隊的門,除非公幹,否則就把衣服給換了,至少得把上衣換了——褲子一般人也看不出來。   甚至於就是公幹,他也建議不要穿警服,便衣就好。   但見祁淵實在喜歡,蘇平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便由得他了——反正這份熱情理論上持續不了多久的,只要求他在諸如抓捕、蹲點和布控之類的任務當中穿便裝就好了。   「喲,小祁。」剛走到更衣室,祁淵就碰到了正好從裡頭出來的方常,方常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挑眉打了個招呼。   祁淵嘴角揚起露出笑容,說道:「方哥。」   「下班了?」方常問了句廢話。   祁淵嗯一聲,說道:「下班了,正準備換身衣服去吃飯。今天星期天嘛,沒什麼事兒。」   「那真好啊。」方常笑道:「我知道一家新開的串串香,味道可棒了,要不要一塊去?」   「好……」祁淵本能的就像點頭答應,但想了想,又說:「算了吧,我就不去了,我還有點事兒。」   「怎麼?」方向笑道:「擔心自己柯南體質出問題?」 第659章斷指老漢   祁淵認真的點點頭。   「噗嗤。」方常笑道:   「哪跟哪啊,這你也信?得啦,一塊走吧,正好我搶到了五折券,划算,再喊上荀隊蘇隊,拉著松哥老海阿先他們,哦還有凃主任,咱一塊吃一頓,難得大傢伙都有閒暇,下次再聚不知道啥時候了。」   「呃……」祁淵撓撓頭。   方常又接著說:「我看過評價,正宗得很,老闆山城人,走著?」   祁淵咽了口唾沫。   山城串串啊……   挺懷念的。   想吃!   於是他鄭重地點點頭:「那走著?」   「走走走,你到停車場等我,我搖人!」方常說道。   祁淵嘴角一抽:「吃個飯咋被你說的跟打架似的。」   ……   搖人的過程不太順利,其他人並不像方常說的那樣都有閒暇,或多或少都有點事兒。   所以最後只有凃仲鑫和松哥來了。   方常有些失望,四個人顯然不夠熱鬧,不過好歹也是四人桌,便沒說啥,開車帶著大傢伙兒去了那家串串館。   嚴格說來,那個館子有點類似於大排檔,店面不大,就六張桌,但外頭的大平臺都給利用上了,搭了好些大棚子,又擺了將近二十桌。   他們來的不早不晚,正好趕上最後一桌,後邊再來的就要排隊了。   「老闆,四個人,上個鴛鴦鍋,紅湯要微辣的,再來四碗冰涼粉,還要一份鴨腸一碗鴨血,一份酥肉,一紮酸梅湯。」方常迅速點好菜,然後對祁淵等人說道:「想吃啥自己去拿就是了,吃完稱籤子。蘸水也自己打啊。」   祁淵也沒客氣,將外套往邊上一放,便起身和松哥一塊去挑串串。   走了兩步,松哥笑道:「我尋思著這天氣也不算熱啊,咋就穿上外套了?體虛嗎?我家裡有泡『扶衰五味酒』,給你送點?」   「呃,不用不用。」祁淵擺擺手說道:「我就尋思著外套能多兩個口袋,放點鑰匙面巾紙之類的,免得褲兜鼓鼓囊囊不好看。」   松哥挑眉:「這理由,挺強。」   祁淵嘿嘿一笑,然後開始拿串串。   別說,樣式不少,牛肉為主,嫩牛肉、麻辣牛肉、牛肉卷折耳根、卷金針菇、卷芹菜、卷香菜等等佔了約莫四分之一,然後其他各式各樣的常見菜一樣不少,小郡肝、郡把等山城火鍋的常客基本都不缺。   但鴨血、鴨腸和大刀腰片等沒有,需要另外點,也算是老闆的一點小心機吧。   四個大男人能吃的很,所以祁淵和松哥就端了兩大盤串串回到位置上,然後又去打了蒜蓉、香蔥與香油調蘸水,便再次回來,換方常和凃仲鑫去打菜。   很快他倆也回來了,同時香噴噴熱辣辣的鴛鴦鍋也端了上來。   凃仲鑫看向方常,呵呵一笑:「你小子,今兒怎麼忽然有心思張羅著咱們一塊兒吃飯?」   「嘿嘿,那我就實話實說了。」方常搓搓手,說道:「其實是這五折券快過期了,月底就是最後一天。」   「果然吧,我就說。」凃仲鑫樂了,隨後端起杯子說:「那我就拿這杯酸梅湯帶酒,感謝你帶我們乘東風啦!」   方常趕緊舉杯,然後松哥和祁淵也趁勢舉杯,四人碰了一下,輕抿一口。   然後凃仲鑫一瞥菜單,說:「咱點的東西不少,五折下來怕也不便宜,等會兒AA吧。」   「成。」祁淵頷首沒意見,松哥也聳聳肩同意。   「行吧。」方常說:「那我也不強行請客了。」   「對的嘛,這樣多好,大家AA,誰都愉快。」凃仲鑫說道,這時鍋底沸騰了,凃仲鑫便拿起筷子夾了根鴨腸,放進鍋裡,一邊上上下下,一邊說:「我跟你們講啊,這鴨腸得在鍋裡七上八下的,才脆。」   方常調侃道:「凃主任,暴走大事件裡看的吧?」   「暴走大事件……」祁淵張了張嘴,然後微微一笑,也夾了根鴨腸,同時說道:「說起來還挺懷念的呢,一晃眼好些年又這麼過去了。」   凃仲鑫點點頭,抓起一把串串放進鍋裡燙著。   方常有些意外:「您還真看吶?我還以為您這個年紀的……」   「呵呵,我跟你們是有點兒代溝,但我尋思著應該還不是特別大吧?」凃仲鑫說道:「那檔節目,雖然確實有點兒不正經吧,但總體講也確實有點兒東西,主持人多數情況下三觀挺正,我挺欣賞。」   祁淵接話:「可惜終究沒有它生存的土壤。」   「但調侃先烈確實說不過去。」松哥輕聲說道:「他們說話很尖銳,難免刺痛不少人,又犯了如此致命的錯誤……那就難免被人直接一棒子給徹底打死了。」   「是啊。」方常說:「他們可以一直贏,但只要輸一次……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頓了頓,他看向祁淵,說道:「小祁,你也一樣。我不知道你具體有什麼背景,或許來頭很大,加上現在位置低不打緊,但以後爬的高了……你可以一直贏,但輸一次,就是萬劫不復。」   祁淵一愣,隨後點點頭:「我懂的。」   「不,你不懂。」方常搖頭:「你最近有點飄。是,蘇隊和荀隊都是萬中無一的好領導,好到我們對比其他兄弟單位都覺得像是活在烏託邦裡。但,領導好,不是咱們飄的理由,他們不可能一輩子當咱們的直屬領導。   而且你就看,荀隊蘇隊對大家基本都是一視同仁的,可大傢伙兒,沒幾個會真的與他們沒輕沒重的開玩笑,多少還是主動小心的保持著上下級的正常關係。」   祁淵若有所思。   「就說這麼多,剩下的你自己慢慢體會吧。」方常拍拍他肩膀,然後招呼道:「來來來,咱們再走一個……串串也好了,吃啊,吃個過癮!」   松哥碰完杯子,抓起一根串串,蘸水一點,放嘴裡一擼,便是眼前一亮:「棒!味道可以啊!」   凃仲鑫面帶微笑。   四人吃辣能力都勉強及格,清湯的作用,主要是燙些蔬菜,以及辣的受不了時過渡過渡。   片刻後,祁淵回過身,對著方常輕聲說了句謝謝,方常回了個微笑,大家便也就繼續跟沒事人一樣繼續吃吃喝喝起來。   一小時後,吃飽喝足,方常起身去結帳。   此時有個身子佝僂的老漢,端著個碗過來乞討。   絕大多數食客都對他視而不見,少部分人則捏著鼻子一臉嫌棄的趕他走,極少部分人,會從兜裡摸出點零錢給他。   服務員過來趕,他就走,不一會兒後又摸回來在邊緣繼續乞討。   見狀服務員也沒法,罵了他不聽,打又打不得,瞧著他顫顫巍巍的模樣,別打兩下就出事了。   結帳回來,方常拍拍祁淵肩膀,笑道:「你看,我就說沒事兒吧?蘇隊那就是與時俱進學著咱們小年輕調侃調侃你呢,你別太往心裡去了。什麼柯南體制?都是胡鬧。」   祁淵微笑。   但笑到一半,他笑容就凝固了。   祁淵目光落在那老漢上,大喝一聲住手。   那老漢一個激靈,立馬微微直了點兒身子,並本能的抬頭往這邊看。   與此同時,咚的一聲,有個手機摔在了地上。   食客立刻看向祁淵,又看向那老漢,就見老漢手裡抓著雙筷子,然後怪叫著一瘸一拐的走開。   說時遲,那時快,摔手機的年輕人才反應過來,抓起手機,然後怒罵了一聲,便衝上去追老漢。   看他反應,應該是知道自己手機差點被偷了,說不定手機屏幕還摔裂了,所以驚怒交加,一時控制不住。   祁淵擔心出事,趕緊追上去。   方常三人面面廝覷,也趕緊去追。   老漢一瘸一拐的,跑不快,不一會兒就被年輕人抓住,一把揪住他的衣服領子,直接將他提了過來,另一隻手則高高提起作勢要錘他。   果然,憤怒的時候是顧不得什麼髒不髒的。   此時祁淵也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抓住他手腕:「哥,別衝動!」   「你別管這茬!」年輕人說道:「你提醒我,我感激你。但我TM手機也摔壞了,這老不死的必須得賠我,不然勞資揍死他丫的!」   祁淵皺眉。   同時他目光一瞥,落在老漢手上,跟著又是一愣,趕忙用另外只手摸出自己的證件,喊道:「住手,別動!警察!」   年輕人錯愕,正要罵罵咧咧的鬆開手,接著目光也落在老漢手指上,忍不住發出一聲臥槽,隨後立刻撒手後退兩步……   老漢雙手,令人生怖。   左手五指近乎完全沒了,僅食指和拇指留了點兒小疙瘩,尾指那一側的巴掌都被切去小半,皺縮的痂痕瞧著很是猙獰可怖。   不過這顯然是老傷,有一定年頭。   右手稍微好些,拇指還是完整的,但食指、中指也只剩一截,剩下的兩根指頭則完全沒了。   關鍵是這傷還是新的,這會兒一陣掙扎,傷口破裂,又有鮮血往外冒,隱約還能瞧見白森森的骨頭……   如此慘狀,祁淵都不免頭皮發麻,更別說那名小年輕了。   沒腿軟的坐在地上,算他心理素質還過得去。   方常、松哥和凃仲鑫趕了過來,也是微微一愣,然後看向祁淵,臉色古怪的很。   原本玩笑性質的「柯南體」,真的要坐實了嗎?   「先打妖妖靈上報指揮中心吧。」松哥說道,同時掏出了手機,接著看向祁淵說:「你打電話問問蘇隊,要不要來一趟。要的話這事兒就咱們支隊負責了,不的話,就讓指揮中心安排附近的派出所管。」   祁淵點點頭,立刻摸出手機把事情跟蘇平說了,隨後掛斷電話:「蘇隊說馬上來。」   凃仲鑫則在老漢傷口上多瞥了兩眼,說:「傷不算新,估計有兩天了,從傷口形態上看,是被人用鐵錘狠狠砸爛了指頭後再用剪子剪下來的。加害人挺殘忍啊。」   祁淵吸了口涼氣,又是一陣頭皮發麻,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就像小時候看了恐怖片躲在被子裡不敢出來似的。   松哥也放下手機,說:「我跟指揮中心說了,直接通知咱們支隊,咱們算是直接出警,這事兒我們負責了。」   「那先送醫院吧。」凃仲鑫提議道。   方常則看向老漢,問:「喂,聽得懂話不?」   這老漢神經看上去有些不正常,有點呆,到現在為止都一言不發的。   但聽了方常的話,他卻點點頭,隨後用含糊又帶著濃重鄉音的普通話說:「能聽,能說。」   音很奇怪,聽不大出是哪裡人。   隨後他又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祁淵則看向邊上的小年輕,想了想說:「先生,麻煩留個聯繫方式吧。」   小年輕回過神,趕緊問道:「要……做筆錄?」   「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小年輕趕緊搖頭。   又琢磨一會兒後,祁淵說:「回頭可能還是要走個過場,就隨便問幾個問題,你再籤個字就好了,不耽誤多少時間。當然,也不一定需要,總之方便的話麻煩留個電話住址吧。另外麻煩出示下身份證。」   「行吧。」小年輕點點頭,隨後一邊報號碼,一邊摸摸口袋。   隨後他又愣在原地,側目對著那老漢說道:「老頭!我錢包是不是在你身上?」   說著他就要上前去,但被祁淵給攔住了。   凃仲鑫從口袋中摸出一副手套——他似乎隨時隨地都會準備手套——戴好後摸了摸老漢的褲兜,翻出錢包,問道:「這是你錢包不?」   「對,我身份證也在裡頭,你們可以看。」   凃仲鑫嗯一聲,打開錢包看了幾眼。   入眼就能看到透明夾層裡的身份證,他比對了一下,點點頭,又讓老海全方位多角度拍幾張照,然後取出身份證遞給祁淵做好記錄,便將錢包還給了小年輕。   祁淵又記下了小年輕的地址,隨後說:「麻煩最近手機儘量保持暢通,另外,下次多顧著點錢包手機,不是什麼時候都那麼幸運的。」   「知道了,謝謝警官。」祁淵笑笑,然後回頭看向老漢:「行啊你,指頭都快沒光了還偷的這麼利索?神偷啊你。」   「過獎了,不敢當,老手藝而已。」   祁淵:……   手藝你哈麻批! 第660章慣犯   這個老漢,挺不要臉的。   祁淵被他嗆了聲,又皺起眉頭問:「手指頭怎麼回事兒?」   「狗咬的,和狗搶吃食。」老漢說道。   「狗能咬成這樣?」祁淵翻了個白眼:「你給我老實點說,到底怎麼一回事兒?」   「警官,我是受害人哎,哪有叫受害人老實點的?」老漢開始耍起無賴。   「受害人?」方常接過話,冷笑道:「你不僅僅是受害人,你丫還是個盜竊犯!」   松哥拍拍他肩膀:「行了,先送醫院處理處理傷口吧,路上慢慢問也就是了。」   「嘖。」方常撇撇嘴:「成吧,我車坐得下。那松哥和小祁擠後頭,看著他,中不?不嫌棄吧?」   「你都不嫌棄他弄髒你車,我們嫌棄什麼?」松哥回道,毫不避諱一旁的老漢。   幾人點點頭,便押著老漢上了方常的車。   ……   二十分鐘後,老漢被送到武警醫院急診外科。   醫生瞧了瞧傷口,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又看向老漢。   這是凃仲鑫上前說道:「我是刑偵支隊的法醫,凃仲鑫。」   頓了頓,他補充說道:「他這傷,我瞧著有些時間了,指頭像是被鈍器砸碎過後,再用剪刀給剪斷的。」   「不愧是專業搞這個的,行家。」醫生豎起了大拇指,隨後說道:「他這傷口已經嚴重潰爛了,必須將壞死的部分切除,然後再做清創、縫合傷口,然後打破傷風跟消炎。」   「差不多是這個思路,你這兒能搞不?」   「能,去治療室吧。」醫生點點頭,說:「你們先去藥方領麻醉,別的東西我這兒有。另外把針水先開好送護士站去。」   祁淵接過臨時就診卡,說道:「我去吧。」   松哥提醒道:「保留好票據,否則這醫藥費就得你自掏腰包了。」   「嗯。」祁淵頷首:「放心,我曉得的。」   說完他就離開了急診外科病房,去藥房交費取藥。   不多時,他就領了個小籃子回來,先將吊針交給護士站,又拿著局麻藥水去治療室。   治療過程有些驚悚,不多贅述。   二十分鐘後,醫生長呼口氣,說聲好了,隨後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見狀,松哥拉了方常一把,說和方常一塊帶老漢去輸液,並示意凃仲鑫和祁淵留下來。   於是治療室內就剩下他們仨了。   醫生想了想,輕嘆口氣,說:「我們出去說吧,這裡有些悶。」   說著他便脫了白大褂,回科室跟同事說聲讓他頂一下,便與祁淵、凃仲鑫來到外頭吸菸區,摸出煙散了一圈。   祁淵擺擺手:「謝謝,戒了。」   「厲害。」醫生點點頭,隨後點上煙說:「這病人……我認識。」   「噢?」   「他不是第一次被送來咱們這兒治病了,不過這回是最嚴重的一次。」醫生說道:「和其他警察也聊過,聽了他的故事,對他還挺熟的。」   祁淵便問:「方便講講嗎?」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爛賭鬼一個,聽說是幾十年前被拐賣過來的,但從小就不學好,養父母一氣之下就把他趕出家門了,後來成了扒手,技術還挺行的。」醫生說道:「後來,他還娶了個老婆,生了個女兒。」   頓了頓,醫生又抬頭望天吐槽道:「天知道他這樣的爛人怎麼娶到的老婆的,我到現在都還單身呢……而且聽說他老婆長還挺俊。」   祁淵嘴角抽了抽:「實不相瞞,我也單身,母胎單身那種。」   醫生低下頭看向他,長嘆口氣:「同病相憐吶。」   凃仲鑫乾咳兩聲。   「抱歉,扯遠了。」醫生又言歸正傳,說道:「再後來,這傢伙出事了,偷東西被人發現,直接從公交車上給拎了下來,一頓暴打,腿都給打折了。   之後就是坐牢唄,在牢裡頭學會了賭博,出來還是濫賭,可憐他老婆天天起早摸黑,白天在超市裡當收銀員,晚上還去工廠裡領些小物件做零工,省吃儉用三年下來好不容易攢了八萬塊錢,就這麼被他敗光了。」   「嘖,」祁淵忍不住說:「跟了這種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那可不,更坑爹的還在後頭。」醫生說道:「沒錢了他想回本啊,繼續賭,賭紅了眼的,竟然把他老婆給『當』了,結果自然還是輸的血本無歸,然後一幫黃毛紅毛就衝進他家裡,把他老婆女兒都給辦了。」   凃仲鑫眉頭一皺:「這幫王八蛋!」   「他老婆崩潰了,報了警,那幫傢伙,連他在內,有一個算一個,統統都被抓了,他啥罪名不清楚,好像是聚賭加慫恿犯罪吧,也沒被判多少年。」   祁淵輕嘆口氣:「他老婆跟他離婚了嗎?」   「離了啊,然後不久查出染上了愛滋,再之後就杳無音訊了,也不知道是離開了這座城市還是怎麼著。」醫生說到這,很是感慨:「所以說啊,跟錯了人,一輩子就完了。」   沉默片刻,祁淵接著問:「再之後呢?」   「出獄後那沒心沒肺的傢伙接著賭唄,偷錢偷東西,湊賭資,賭,輸光,再偷再賭,反覆循環,期間被抓過幾回,也進去了好幾次。」醫生說。   「那他指頭怎麼回事兒?」   「攝像頭越來越多,加上行動支付流行,他不好得手了嘛。」醫生說道。   凃仲鑫一愣,有些難以理解:「這和行動支付和攝像頭有啥關係?偷不到東西氣的剁根指頭啊?」   「那不是。」醫生擺擺手:「他不好得手,就沒錢,只能借,借了又輸光啊,還是還不上,按規矩就得剁他指頭。」   祁淵張了張嘴:「沒理由一剁剁全部吧?」   「不啊,一次就一截。」醫生說道:「手指頭腳趾頭,加起來得有三四十次了吧,甚至更多。」   「腳趾頭?」   「是他,他腳趾頭都被剁完了,腳掌都被削去一半,我縫的。」醫生撇撇嘴:「再加上腿骨被打斷過,所以你看他走路都一瘸一拐。」   祁淵嘴角抽搐。   幾秒後,他又皺眉問:「不對啊,他這錢顯然還不上了,還能有人借他?借他錢那幫傢伙莫不是腦子抽了不成?還是說借他錢的人不知道這些事兒?」   「害,」醫生擺擺手,踩滅菸頭,說道:「他也算是出了名的老混子爛賭鬼了,那點破事兒又不是啥大秘密,哪還有不知道的啊?」   「那他們就不怕借出去的錢打了水漂?」   「怕錘子,多少人就刻意找上他,借他個三五千的。人壓根就沒指望他能還上,就想剁他根指頭,覺得好玩、刺激,還能跟別人吹牛逼,說自己手上也見過血啥的。反正他也不報警,基本無風險。」   祁淵抽了口涼氣,背上浮起一層白毛汗,兩手爬滿了雞皮疙瘩。   「好玩?刺激?吹牛逼?」他反問道。   他自認為這一年下來也見過形形色色的罪惡了,囚禁在人內心深處的猛獸也「逮」了無數,可從醫生嘴裡聽到這些事兒,仍舊覺得不寒而慄,有些超乎理解範圍。   那些爛人,竟能到這種程度,花個三五千,剁人根指頭?   如果這些事是真的……   那麼《人皮客棧》中那些事兒,恐怕也不是無根浮萍純屬胡編濫造的了。   他咽了口唾沫,終於回過神來,隨後便看向凃仲鑫。   凃仲鑫反應比他平淡的多,但明顯也有些驚愕。   「他以前,」凃仲鑫問道:「是被派出所送來的吧?」   「嗯。」醫生點點頭:「都是有好心人見了報警,警察到了把他送來,治療,然後以聚賭罪關一段時間,放出去……也不是每次都能有好心人的,所以並不是被剁一次指頭他就能來治一次病。」   祁淵納悶:「那派出所就不管這事兒?」   「管啊,一面把人送過來,另一面就立刻突襲賭場……」醫生說:「沒用的,都有人盯著那老漢,一旦有人多管閒事報警,他們就立刻解散撤離,幾次行動都無功而返,成功端掉他們的次數少的很。」   頓了頓,醫生繼續道:「血跡檢查啥的也沒用,剁了指頭他們就立刻衝洗掉了,指頭收起來,再殺只雞鴨兔啥的,用這些牲畜的血蓋住那老漢的血,就很難搞。   再說了,他們一次就剁一截指頭,這傷殘等級鑑定也很難辦。就一截指頭嘛,除非是大拇指,否則單這麼看是輕微傷。重複剁嘛,那自然構成輕傷的標準了,但偏偏又不是同一幫人。」   「只看單次傷害造成的影響來評定呢?」凃仲鑫立刻說。   「這個靠譜點,」醫生立刻點頭接話:「他們也試過,可人家老漢自個兒毫不在意,壓根不追究,傷情究竟是輕微傷還是輕傷也有些模稜兩可,下邊派出所事又多,就揭過去了,只重點揪著聚賭去查。   當然,這些人幹這些喪盡天良的事兒,也不可能一直笑下去,直接被抓被逮的也有,按故意傷害給弄進去了,其中就有一次借了那老漢三萬塊錢,削了他兩腳各半個腳掌的……彩虹毛。」   「彩……彩虹毛?」祁淵納悶道:「什麼鬼?」   「就一頭花花綠綠的毛。」醫生說著,還抬手推了推自己的頭髮。   嗯,有點油。   祁淵抬頭望天,無言以對。   隨後他又有些悵然,很多事兒,說實話,真的難以改變什麼。   他沒待過基層派出所,其實對下邊的情況並不是很了解,但此時此刻也能理解他們。   但正因為理解,才更難受。因為這意味著,除非編制擴招,否則這類問題恐怕很難根治。   凃仲鑫也不說話,默默的從口袋中摸出煙,遞給醫生一根,自己點上,隨後也蹲下望天。   今晚是個陰天啊。   「看什麼呢?」這時,有人拍拍祁淵的肩膀。   他立刻站起身回頭看,便見來的是蘇平,立刻打聲招呼。   蘇平抬頭看了幾眼,納悶道:「天上啥都沒有啊,你和老凃看半天看個什麼勁兒。」   「呃,就發呆。」祁淵撓撓頭。   「發……!」蘇平險些被噎住,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然後才問:「怎麼說?啥情況?那老漢咋回事兒?手上那傷我瞧著都滲人。」   「是這樣,那人叫胡悅康,綽號糊塗蛋……」   祁淵便將醫生剛剛說的話一五一十的轉告給了蘇平。   蘇平眼角微微抽搐,側目看向輸液區方向:「這傢伙,牛逼,賣指頭去賭博。」   祁淵反倒詫異了:「蘇隊你竟然不生氣?」   「呵呵。」蘇平冷笑兩聲:「生氣幹什麼?」   祁淵眨眨眼睛,覺得今天的蘇平有些不正常。   但緊跟著就聽蘇平接著說:「反正他都落咱手裡頭了,還生氣幹什麼?辦他!他這算屢教不改,涉案金額也該累計,總之想辦法給他往長裡判。」   「哦。」祁淵這才恍然大悟。   凃仲鑫皺眉:「監獄那邊,怕是不樂意。這老漢不但指頭幾乎都沒了,腿也瘸了,基本幹不了活,還一身毛病,那邊跟咱們不一樣,他們特別怕人死監獄裡頭。」   「他們說了又不算。」蘇平聳聳肩:「他們只負責管理管教罷了,就是要減刑都還得報檢方和法院審批呢。」   頓了頓,蘇平也抬頭望天,輕嘆著說:「我也知道他們不容易,但真沒有辦法。那邊很多問題我也有所耳聞,也挺替他們不值的,但……咱們都沒法,問題出在上頭。」   凃仲鑫抿抿嘴不說話了。   這時荀牧從急診科大樓裡走了出來,走到他們邊上——那名年輕醫生不知什麼時候已回了自己的崗位,夜裡時不時就有病人來掛急診,忙起來的話他同事一個人未必頂得住,他不好離開太久。   「那傢伙,給了他兩個麵包,一瓶牛奶,刷刷刷啃完了,也不知道餓了多久。」荀牧翻個白眼,又說:「沒心沒肺的,吃完東西就要睡,喊他起來問話也不搭理,自己身上的傷一點不管……他到底什麼人啊?」   「老流氓一個。」蘇平撇撇嘴,說:「小祁他們吃飯那地,附近幾家派出所的同事都認識這貨,你通知他們過來一趟吧,咱們再具體了解了解。」   「哎?」荀牧挑眉:「慣犯?」 第661章出事了   又半個鐘後,派出所民警抵達武警醫院。   兩刑偵中隊的民警顯然來的路上就已經打好了腹稿,來了後不久,就將前因後果都和荀牧、蘇平說了。   大體上與醫生介紹的區別不大,一些小細節有些出入,無非是說他們聯合幾個派出所一塊行動,卻多次都沒有結果云云。   對此,荀牧和蘇平也都沒多說什麼。   他們理解這倆民警,甚至認同他們的行動,畢竟還成功了一次,搗毀了一個大窩點。   說完以後,祁淵忍不住問:「荀隊,蘇隊,咋整?徹查還是怎麼說?」   「查。」蘇平說道:「這些自稱『見過血』的傢伙,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潛在的暴力犯罪份子,而且他們已經有了行動,削了胡悅康的指頭。」   「調查難度恐怕不小,很零碎。」荀牧說道:「而且他們很警覺,證據提取難度非常高。」   聽到這兒,祁淵還以為他要說算了之類的。   然而緊接著荀牧便道:「所以需要大量人手……我來吧,再往各個大隊抽調些許警力組成專案組,將這些窩點都搗毀,犯罪嫌疑人統統抓獲歸案。另外馬上就是國慶假期,爭取早點將他們逮了,別影響到部分同事休假。」   蘇平頷首,接著補充說:「向市局報備,成立以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為核心的臨時打黑辦吧,聚賭、借貸、傷害,嘿嘿,弄不死他們的。」   荀牧翻個白眼:「你這麼一整案件性質可就全變了,整個餘橋刑偵系統的兄弟假期都得泡湯,確定?」   「……」蘇平沉默片刻,抿抿嘴:「我就隨口一說……不過調動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我看可行,這方面他們經驗相當豐富。」   「就調兩名骨幹吧。」荀牧道:「安排人突襲他們窩點了麼?」   「沒,他們肯定收到消息了。」蘇平說道:「這時候還得靠線人,我安排了,等消息吧。不過我手頭的線人,沒有老孟的給力。」   「到時候我管他借幾個。」荀牧翻個白眼:「你說你,堂堂副支隊長,成天盯著手下大隊長那點兒線人資源,這都眼紅多少年了。」   「別給我瞎說啊,啥叫眼紅?我眼紅他?」蘇平撇撇嘴:「我就事論事而已。不然我真要挖人他攔得住?」   荀牧沒和他繼續拌嘴,只是看向祁淵,說:「小祁,晚上你辛苦點,和小松一塊看好了胡悅康,打完點滴送看守所去。」   祁淵點點頭,問道:「手續都辦好了?」   「嗯啊,涉嫌盜竊、聚賭,拘留調查。」荀牧回答。   祁淵也沒多問,轉身進了急診科。   很快找到胡悅康的病床,祁淵坐下,看向松哥,笑道:「松哥,想抽菸的話就去外頭抽兩根吧,這我看一段時間。」   方常翻個白眼:「哪有勸人抽菸的道理啊,小祁你這不地道啊。」   祁淵撓撓頭。   松哥笑笑,起身拍拍祁淵肩膀,說:「真忍挺辛苦,你倆等等我,我去去就來……」   「哎哎哎,」方常打斷他說:「等會兒啊,一起一起。」   ……   半夜,胡悅康的針水掛完,祁淵便和松哥一塊,帶他去看守所——松哥的車蘇平還特地幫他開來了。   送到地方,脫光了體檢,換身衣服,拍照,又有所醫接過病曆本和處方籤看了兩眼,知道胡悅康還要打幾天消炎藥,便點了點頭。   如此交接儀式就算完成了。   也沒人找他問話,因為往常的經驗告訴他們,問也沒用,這老頭油的很,而且什麼都不肯說。   他也知道,要自己說的話,以後就再也沒人願意借錢給他了。   送完人,他倆便回了支隊,衝個涼換身衣服,祁淵又幫著松哥把車座椅套給換了,便回值班室休息睡覺。   清晨,他倆又起了個大早,飛快吃完早餐,便去會議室報導。   今兒是行動組成立的日子。   蘇平和荀牧都沒廢話,很快做好分組,表明行動目的,便帶隊飛撲現場,展開行動。   第一天的行動一無所獲,畢竟胡悅康剛出事,他們十分收斂。   但第二天就有人開始忍不住了,三三倆倆的約著在各自家裡玩,但這樣式的也很難抓。   不過另一方面,卻有了新的收穫——蘇平鎖定了傷害案的證據。   凃仲鑫在現場一寸一寸搜尋得到的血痕,再通過離心等方法分離出了胡悅康的血跡,再追究現場房屋戶主,進而得到當日他們剁去胡悅康指頭的過程細節。   隨後便順藤摸瓜,查到了加害人,然後加害人舉報,供出了其它的同犯和賭客。   這樁案子,也就這麼過去了。   ……   早上八點,祁淵回到辦公室,揉揉太陽穴,和方常打了個招呼,然後說道:「這樁案子……總覺得有點兒虎頭蛇尾啊,這就解決了?」   「差不多唄,不過是幾根指頭的案子,你想大到哪裡去?」方常聳聳肩,不以為意,隨後又從口袋中摸出煙點上,猛吸一口,吐了口煙霧,又說:   「安啦安啦,能早點下班也好……馬上放假了,你今年休息不?去年我記得你就沒休吧?」   祁淵點點頭:「除去值班外,我還打算把今年年假給休了,回老家一趟,休息休息。」   「可以啊。不過國慶期間,擠的很吧?幹嘛想不通在這個時候休?挑淡季除去旅遊不美滋滋嗎?」   祁淵聳聳肩:「旅遊的事兒後頭再說吧,國慶人多點兒,也好跟以前的朋友兄弟聚一聚。現在大家都出來工作了,聚少離多的,也只有國慶和過年能碰個頭。」   方常輕輕點頭:「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了,由得你吧。」   祁淵輕輕頷首,還沒來得及接話,就見松哥火急火燎的跑進辦公室,說:「快,小祁,跟我走一趟。」   「怎麼了?」祁淵納悶的抬起頭。   「出事了!」方常咬牙切齒的說道:「胡悅康那個老東西,死在了看守所裡頭。」   「臥槽!」祁淵猛地站起身,驚愕交加的說道:「不是,咋回事兒啊?好端端的怎麼就死了?」   「來不及解釋了,邊走邊說,快!方常你也跟上。」松哥一面說,一面拉起祁淵的小手就往外跑。   不多時便跑到了停車場,他往自己的車裡一鑽,祁淵也上了副駕駛,方常進了後排。   隨後他便起車往看守所開去。   方常問道:「荀隊和蘇隊他們呢?」   「先一步過去了。」松哥說道:「情況不太對,有比較緊急,就先趕過去再說,在那邊集合——凃主任也過去了。」   祁淵再次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兒啊?怎麼好端端的人就沒了呢?」   「目前還不是特別清楚,但他死的有點兒蹊蹺。」松哥皺眉說道:「他是被削尖了的筷子給戳死的。」   「筷子?」祁淵挑眉:「看守所裡,不都是用的勺嗎?」   「是這樣沒錯,但想要弄到筷子也不是不可能。」松哥皺眉說道,隨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說,從眼睛這狠狠的戳進去,直接戳進了腦子裡頭,當場死亡。」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之所以說蹊蹺,就是因為他在看守所裡並沒有惹事,也沒有和人鬧矛盾,再有筷子也不知從何而來……」   方常嘖一聲,問道:「我記得看守所裡監控覆蓋密度極大基本沒有死角的吧?就連洗澡上廁所都拍著,沒人調監控瞧瞧?」   「正在調,不過因為事發的突然,暫時還沒結果。」松哥說道。   祁淵抿抿嘴,輕嘆口氣,說:「昨晚負責值班的看守所兄弟,恐怕得倒黴了。」   「是啊。」松哥說道:「懲罰肯定輕不了,至少都是瀆職,可能會被停職一段時間。好在是咱看守所,如果是監獄裡出事那更嚴重,搞不好要警服換囚服了。」   祁淵揉揉太陽穴:「被定了瀆職的話……看守所的兄弟,也可能進去坐不是。」   「看守所歸咱們公安管,劉局相對比較強硬一些。」松哥如是說道,隨後便沒再多解釋。   終於到了看守所,檢查過他們的身份之後,便開了門讓他們進去。   松哥停好車,祁淵三人下車找到荀牧和蘇平——他們現在都在看守所醫院裡頭,凃仲鑫正在做屍檢。   蘇平臉很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祁淵壯著膽子問道:「蘇隊,怎麼說?誰犯的案子?」   「他。」蘇平抬手一指。   「凃主任?」祁淵愕然。   「你TM是豬嗎。」蘇平翻了個白眼:「這傢伙是自殺!」   「呃,嘴瓢了。」祁淵撓撓頭,然後又說:「有問題吧?他好端端的怎麼會自殺,還是用這麼狠的法子。」   「那可不。」蘇平說道:「這傢伙求生欲其實旺盛得很,怎麼可能自殺?但偏偏監控拍的一清二楚。   他從自己褲子裡抽出這根削的老尖的筷子,舉了起來,接著就對著自己眼睛狠狠一戳,然後側過身,身子顫抖兩下,沒氣了。」   「什麼時候自殺的?」   「今天凌晨。」蘇平說道。   「那怎麼現在才發現?」方常開口問道。   「沒注意到吧,動靜很小,看守所裡的人又不用勞動,而且他還睡最裡頭馬桶邊上,死後側過身對著牆,同一個號子裡的人都以為他睡覺呢。   這傢伙本來也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跟其他人沒共同語言,不接觸,他們這幾天下來也都習慣了。」   說到這兒,蘇平頓了頓,正打算繼續往下說,結果荀牧便搶白道:「最後還是那間號子裡的『組長』喊他處理馬桶,臭死了,他沒動靜,其他人才發現出事了,趕緊通知這裡的民警。」   祁淵眉頭緊鎖。   聽到這兒,基本能確定他確實就是自殺無疑了。其實在調出監控的時候,就已經能確定本案為自殺。   但還是那個問題,好端端的又怎麼會自殺呢?   祁淵想不明白,荀牧等人也是。   而其中便有個大疑點,也是本案偵查的重要方向——那根筷子,從哪兒來的,又是誰交給的他。   他進看守所的時候,可是全身都扒光了檢查的,包括直腸都翻開看過——畢竟曾經有人用那玩意兒夾帶過白面進去,影響還挺惡劣——所以他不可能夾帶任何東西進去,別說這麼長一根筷子。   更何況他帶一根筷子進牢房幹啥子?   他先前也完全沒有尋死的苗頭。   只要查到這根筷子,顯然就有了繼續往下調查的線索。   很快凃仲鑫站起身說道:「其實沒有多少屍檢的必要,這樁案子咱們法醫幫不上什麼忙。」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講兩句吧,眼睛上的傷口就是致命傷,筷子上有些許指紋、掌紋,我都提取了,希望能發現新的線索,基本就這個樣。」   蘇平張了張嘴,隨後輕嘆口氣,搖搖頭說:「也是難為你了。」   「沒有的事兒。」凃仲鑫搖頭說:「那我去核對指紋了。順便,屍體我也先帶回去吧,做個血檢毒檢啥的,說不定也能有發現,不過這就有點瞎貓碰死耗子純看運氣了。」   「嗯。」蘇平頷首。   祁淵問道:「蘇隊,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查監控麼?」   「圖偵在查了。」蘇平開口說道:「很快能出結果,畢竟看守所裡監控密度很大。」   幾人點點頭。   又過了片刻後,有圖偵警來匯報。   簡單說,監控並沒有發現,那間房裡的其他嫌疑人,並沒有和胡悅康多接觸,監控畫面橫看豎看,完全看不出問題。   而期間,胡悅康幾次離開監控範圍,都是在看守所醫院內。   看守所醫院當然也是監控密布。   但……   看守所內部,還是有那麼幾處死角,便是所醫與民警的更衣室和他們用的廁所。   而胡悅康接受治療去掛水的時候,蹭過幾次看守所醫院的廁所。   蘇平側目,以懷疑的眼光看向邊上的所醫。   「呃,蘇隊,你不會懷疑我吧?」他被嚇了一跳:「那傢伙確實是說過,這裡的廁所乾淨,得多蹭蹭,但是,但是……」   蘇平搖搖頭,又看向圖偵警,問道:「押著他去上廁所的同事是誰?現在在看守所裡嗎?」 第662章作案條件   不一會兒,負責看守胡悅康的責任民警便來了。   他叫許有志。   此時的他,臉色有些難看,整個人興致都很低的樣子。   但祁淵等人也都理解他,碰到這種事兒,確實難頂——好在他並非凌晨的值班民警,相對而言責任要小許多。   當然,前提是此事與他無關,否則……   「兄弟,聊兩句?」蘇平問道,同時遞給他一根煙。   「謝謝了。」他接過煙,放進嘴裡,取出打火機自個兒點上,抽了兩口,才說道:   「我大概知道你要問什麼,但是……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也是不久前才忽然得知我負責看守的嫌疑人死了,隨後就被別的兄弟帶到一邊……   他們說讓我好好休息休息,但我知道的,其實就是要調查我嘛。我當然也理解,畢竟是我負責的嫌疑人嘛,換我來我也會做這樣的決定。」   蘇平點點頭,隨後說:「現在的問題,是那根筷子從何而來。」   「這我也不清楚。」許有志連連搖頭說:「我們看守所裡頭是禁止用筷子的,都用的塑料勺,為的就是儘可能杜絕隱患。別說筷子了,就是牙刷用的都是軟柄牙刷,而且很短那種。」   「沒錯,是這樣,所以那根筷子才顯得至關重要。」蘇平說道:「只要找到筷子來源就找到了突破口。」   「理是這麼個理,但……我是真的不知道。」許有志說:「他就沒怎麼出過他那間屋,除了接受治療和倒馬桶之外……」   「我們調過監控,倒馬桶的時候也是權衡在監控之下,他拿不到筷子。」   許有志反應極快:「所以……是在接受治療的時候?不可能,接受治療我全程跟著的,這是出問題的可能性最大的時候,不僅僅是嫌疑人可能出問題,還可能威脅到所醫的安全。   你們知道的,有些窮兇極惡的傢伙,即使手腳都被銬著,甚至上那種中間有條鐵鏈讓人直不起腰的鐐銬,他們都還有本事能傷人甚至殺人。」   「從監控上看,是這樣。」蘇平接回話,淡淡的說:「包括上廁所你都是跟著去的。但……他去過的地方,僅有廁所沒監控,所以也僅有廁所有可能出問題。」   「不可能吧?」許有志立刻道:「我真的全程盯著的呢。」   「我們願意相信你,但是……」蘇平強調說:「邏輯是這麼個邏輯,所以希望你能如實說說,廁所裡發生了什麼,他上廁所的時候你也是盯著的麼?」   許有志皺眉,似乎有些不滿,但還是很快克制住脾氣,眉頭鬆開,說道:「幾次上小都是全程盯著的,但有兩回上大,我就沒盯,不過都是開著隔間門避免他搞事情的。」   「你就在門口看著?」   「沒有。」許有志抿抿嘴,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如實相告,便說:「天知道那老東西怎麼回事兒,看守所裡的飯菜沒什麼油水,肉特別少,但他拉的那玩意兒,那叫一個臭,我受不住,躲到了一邊去。」   頓了頓,他又趕緊補充說:「反正那隔間門開著的嘛,他也看不到我,猜不到我具體在哪兒,還敢搞小動作不成?   反正就這個樣,關門膽子就大,不該有的心思也很可能升起來,而開著門就心虛了很多,總覺得有隻眼睛盯著。」   「那估計就是那個時候了。」蘇平嘆口氣,說道。   「啊?」許有志有些慌。   「那根筷子,就是在他解大手的時候,趁你沒盯著他,現場也沒監控,弄到手的。」蘇平說道。   許有志咕嘟一聲咽了口唾沫。   荀牧立刻掏出對講機,通知痕檢的同事去查查,然後看向許有志。   許有志又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卻還是化作一聲輕嘆,說:「是我失職。」   「除了胡悅康之外,還有其他嫌疑人進過這個廁所嗎?」蘇平又問。   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負責的嫌疑人裡頭,只有他身體有問題需要定期輸液的,其他人沒有來所醫院的機會。再說了他們日子過的也很輕鬆,不用幹活,用不著裝病。」   「其他嫌疑人呢?」   「不是我負責的話,我不清楚啊。」他說:「看守所裡嫌疑人不少的,我認識的也不多。另外,我幾個走的比較近的同事們,他們負責的嫌疑人貌似也沒有人生病入院的。」   「行,知道了。」蘇平頷首,又問了幾個其它的問題,見他無法再提供更多有價值的線索,便讓他先回去了。   目送他離開後,荀牧才輕聲說:「其他舍的嫌疑人,不太可能有作案動機才對。」   蘇平嗯一聲,接著又說:「但也不能完全排除,畢竟倒馬桶的時候還可能與其他人碰個面,彼此之間或許有些交流。所以重點查查這些人,尤其和胡悅康碰過面又去過所醫院的。」   荀牧點點頭。   隨後他左右看看,確定小辦公室裡沒其他人了以後,才接著說:「還有一種可能,會不會是咱們內部的人幹的?」   「當然有可能,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很難查了。」蘇平搖頭說:「所以……如果從筷子方面難以入手的話,我們還可以想想另一個方向。」   「噢?」   「胡悅康自殺的原因。」蘇平說:「是誰讓他心甘情願的自殺的?他並沒有被毆打,理論上也應該沒有被下藥控制,本身也沒毒癮。   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好端端的忽然自殺,肯定是有人和他說了什麼。問題是,到底說了什麼,才能讓他放棄生命?」   「想不到。」荀牧搖頭:「這傢伙,父母是誰也不知道,養父母都把他給遺棄了,老婆都能作為賭資押出去,自己指頭也能拿來換成賭資……我不覺得他這樣的人能為什麼東西放棄自己生命,除非他自己精神崩潰了。」   「說到精神崩潰,」祁淵神秘兮兮的說道:「會不會被催眠了?」   蘇平翻了個白眼:「你上次不目睹過催眠嗎?怎麼還會有這種不靠譜的認識啊?」   祁淵抿抿嘴:「口誤口誤,不是催眠,怎麼說呢……我就覺得把,他生命裡就剩下六件事了,吃飯睡覺上廁所,偷東西賭博剁指頭,這樣的人生其實很讓人絕望的吧?」   蘇平點點頭。   祁淵便接著說道:「那麼問題就在這兒了。胡悅康其實處於一個相當麻木的狀態當中,整個人渾渾噩噩,矇昧無知。   但如果有人劃開了他的蒙昧,恐怕很容易讓他徹底陷入絕望當中,然後自殺結束自己生命的吧?」   「你這回說的倒是有點兒意思。」蘇平頷首,但接著又抿抿嘴說道:「但如果只是做心理疏導的話……如果沒有錄音等實質性的證據,恐怕很難定罪。那問題就還得回到那根筷子身上。」   「或許我們可以再換個思路。」這時松哥忽然說道:「作案人,為什麼一定要害胡悅康呢?胡悅康得罪過什麼不得了的人嗎?」   「也有可能……」荀牧思路被打開,遲疑一會兒後,說道:「此人身上有什麼秘密,某些人不願意讓我們查到。」   蘇平抬手摸著下巴,片刻後,才道:「他身上應該沒啥秘密可言了,關鍵是剁他指頭的人,或許有些不得了的東西不敢讓我們追查到。」   「而且此人手眼通天,能伸進看守所裡來。」祁淵不甘落後趕緊補充一句。   「有種越講越扯淡的感覺。」蘇平抬頭看向天花板,說:「背景通天的傢伙,借給了胡悅康三五千塊,就為了割他根指頭玩,然後胡悅康被抓,他忽然又方了,跑腿託關係動背景讓人想辦法叫胡悅康自殺……   拍電影吶?電影都不敢這麼拍好嗎。」   祁淵撓撓頭。   大家討論的好好的,甚至蘇平自己也參與其中,為毛他一插嘴就忽然被懟了?   他尋思著自己假設的邏輯貌似也沒什麼問題吧……   「但我總覺得……」方常接話說道:「最後一起傷害案有點詭。剁指頭就剁指頭吧,為什麼要先砸在剁?」   「你覺得剁他指頭的傢伙,有人性嗎?」蘇平淡淡的問。   方常搖頭。   蘇平翻個白眼:「既然他沒有人性,剁指頭的法子殘忍些,又有什麼奇怪的?」   「無言以對。」方常說道。   「不過……」荀牧說道:「這確實是個問題,查查吧。」   「他們不在這個看守所。」蘇平搖頭說道:「在二看,要提審得去二看那邊才行。」   「那就去唄。」荀牧起身說:「這邊交給你了,我去二看提審他。」   方常說道:「荀隊,我陪你去吧。」   「不用。」荀牧搖頭,隨後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蘇平的背影,悄悄的一陣擠眉弄眼,隨後壓低聲音說:「你們看著點這傢伙,他辦起案子來沒情商的。都是一家人,別讓他把看守所同事得罪的太過。」   方常張了張嘴,說道:「可蘇隊倔起來我拉不動他啊……這裡在場的除了你之外恐怕也沒人能拉動了。」   說完他也忍不住對著蘇平的背影一陣擠眉弄眼。   恰好,蘇平猛地回頭,然後愣了一瞬,挑眉道:「方常!你幹啥賊?臉抽筋了?」   方常:……   要命,剛剛那一下,他差點咬到舌頭。   荀牧忍俊不禁,擺擺手:「沒事兒,我跟他約定些表情暗號呢,晚些時候好配合。那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蘇平不疑有他,擺擺手:「快去快回,有收穫電話我。」   「好嘞。」荀牧說道,隨後離開了會議室。   蘇平又回過頭,點上煙默默的抽了起來。   過了小片刻,又有民警敲門後推門而入,將一份報告單遞給蘇平,說道:「蘇隊,這裡頭是近三天來過所醫院的,以及和胡悅康有過接觸的人的名單,裡頭並沒有重合的。」   蘇平皺眉,頷首說了聲好,隨後接過名冊翻了翻,又搖頭放下,說:「看樣子不是這些嫌疑人動的手了……」   「會不會是串通作案?」祁淵忽然有了靈感,趕忙說道。   「串通作案?在看守所裡?」蘇平愕然,看著祁淵,說:「你傻了啊?看守所裡就連串供都難,更別提串通作案。他們拿什麼串通?   還有,看守所裡可都是犯罪嫌疑人,尚未逮捕的,逮捕候審的,審判下來了等著轉移到監獄的,刑期不長留在看守所執行……   除了極個別人,大多不都期望減刑甚至爭取到取保候審、緩刑?而怎麼爭取最容易?立功!所以真相串通作案,信不信人嘴上好好好轉頭立刻就找到同事把發起人給賣了?」   祁淵張了張嘴,隨後果斷認錯:「抱歉,是我考慮不周全。」   蘇平擺擺手,又輕嘆口氣,說道:「目前來講的話,有條件作案的只有兩人了。」   「所醫柳大寶,看守許有志。」方常接過話,輕聲說。   蘇平揉揉太陽穴。   「怎麼辦?」祁淵問道,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接下來怎麼辦?」   「沒有證據,動不了強制手段,而且說起來都是自己人,不是證據確鑿我不想動手。」蘇平說道:「先外圍調查吧,儘量搞清楚,柳大寶和許有志最近都去過哪兒,接觸過什麼人。」   松哥補充說:「也要查查胡悅康和他們倆是不是有什麼私人矛盾。」   「會不會是單純的義憤填膺看不慣?」祁淵又腦洞大開:「胡悅康曾經幹的事兒確實怪操蛋的……」   蘇平翻了個白眼:「你正義感那麼強,怎麼不見你想方設法幹掉個很可能脫罪或者被輕判的禽獸?」   「這不沒條件嗎……」祁淵輕聲嘀咕。   「臥槽?」蘇平悚然一驚,猛地轉過身盯著他:「有條件你還真想這麼幹啊?」   「咳咳,沒有的事,沒有的事。」祁淵連連擺手說:「我才沒那麼偏執,也不愛鑽牛角尖,不至於為了出口氣就冒著把自己給搭進去的風險幹那種蠢事兒。」   「所以咯。」蘇平聳聳肩:「雖然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但你應該清楚這種可能性究竟有多小。」   「那我就想不通他們的動機了。」祁淵說道。   「所以才要查啊。」蘇平翻個白眼。 第663章同姓   傍晚。   祁淵捏著一份報告,若有所思,同時走入了看守所臨時騰出來給他們辦案用的小會議室。   而此時蘇平正在翻著凃仲鑫發過來的屍檢報告。   報告上並無什麼特殊之處,平平常常,也沒有太多疑點,沒有中毒跡象,體內的藥物也只是常規的消炎藥物罷了,不論種類還是劑量都沒有問題。   也排除了胡悅康吸毒的可能。   這時,蘇平抬起頭看見祁淵走入會議室。瞧見他的表情,蘇平有些詫異,便問道:「怎麼了?」   「我調查了下胡悅康,發現一件事兒。」祁淵說道:「結果發現了一件事兒,也不知道算不算條線索。」   「噢?」蘇平挑眉問道:「什麼線索?」   「胡悅康的前妻,叫柳慧如,剛好和所醫柳大寶同姓。」祁淵說道。   「噢?」蘇平立刻站起身說道:「我看看!」   祁淵便將報告遞給他。   蘇平接過來,一面看一面皺眉說:「這麼重要的線索,為什麼到現在才發現?」   「其實它一直靜靜的躺在那堆報告裡頭,只是先前一直都沒有人注意。」祁淵說道:「畢竟胡悅康這麼個爛人,人際關係什麼的也很簡單,沒啥子好說的,所以就沒人關注他本人的檔案資料了。」   蘇平輕輕點頭,問:「然後呢?」   「然後我覺得查無可查的情況下就又翻翻他的資料了咯,結果瞎貓碰到死耗子,發現了這事兒。」   「行,你立大功了。」蘇平拍拍他的肩膀,隨後立刻摸出手機給荀牧打了個電話,說道:   「老荀,你現在在哪兒?噢?在支隊呢?好,你先別過來了,我給你個名字,柳慧如,就受害人的前妻,你查查她他柳大寶之間的關係。好,我等你消息。」   飛快的說完後,蘇平就掛斷了電話,隨後將手機放到一旁,翻開自己的筆記本靜靜的等著。   祁淵問道:「蘇隊,要不要叫松哥他們過來一趟?」   「先不用。」蘇平搖搖頭,想了想又說:「不過……得讓松盯著柳大寶,別讓他跑了。」   祁淵點點頭,接著又問:「但現在看時間他應該已經下班了。」   蘇平一呆:「不是早就吩咐過你們,雖然暫不對柳大寶和許有志動用強制措施,但得儘量穩住他們不要讓他們離開看守所嗎?」   「嗯,就是軟禁。」祁淵說道。   「……」蘇平無語:「那你跟我強調他下班了幹什麼?」   「因為他們很配合,所以我們也沒過多在意,畢竟還沒確定嫌疑,不好撕破臉,看著就行了。」祁淵說道:「所以就在剛剛,柳大寶很自然的下班離開了看守所,而且沒人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蘇平:!!!   祁淵接著說道:「我發現胡悅康的前期叫柳慧如之後,就像去找柳大寶問問情況,才知道他已經『下班』回家了。」   「臥槽!」蘇平跳了起來:「那你還特淡定的在這跟我說這些事兒?追啊趕緊去追啊!趕緊把這傢伙給找出來啊!還愣著幹什麼?」   「老海和阿先已經去了。」祁淵撓撓頭:「現在看守所裡就只有蘇隊你、我和松哥、方哥四個兄弟。」   蘇平又呆了呆,才問:「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事急從權,他們就立刻行動了,讓我過來和你匯報。」祁淵說道:「就三分鐘之前的事兒。」   「……」蘇平眼角抽搐:「所以你為什麼這麼淡定啊?」   「其實我現在心裡慌得一批。」祁淵嘴一咧,說:「可先前慌慌張張的被你懟了,我現在只好強裝鎮定。」   蘇平:……   這時,荀牧回了電話,他立刻接過手機,接通並開了擴音。   下一瞬,荀牧的聲音便從中傳出:「老蘇,我託戶籍科的同事查到了,柳大寶和柳慧如,都是咱們餘橋本地人,不過二十年前,柳慧如便因為失蹤多年而被父母註銷了戶口。」   「嗯。」蘇平應一聲,然後問道:「柳大寶呢?」   「柳大寶的資料就比較齊全了,畢竟曾經公考的時候接受過政審。」荀牧聲音傳出:「別說,他和柳慧如還真有點關係,不過是柳慧如她哥哥柳曹雲收養的孩子。但他本身社會關係相當簡單,所以也查不到太多東西。」   蘇平皺眉。   隨後荀牧聲音繼續傳出,說道:「老蘇你先別著急,這些主要都是來自戶籍科的線索,比較有限也是正常的,我們會繼續展開調查,放心。」   「嗯。」蘇平應了一聲,說:「你那邊有什麼進展的話,記得第一時間給我電話。」   荀牧回了一聲好,然後納悶道:「你語氣有點兒不對勁啊,怎麼了?又出什麼意外了嗎?」   「嗯。」蘇平說道:「柳大寶離開了看守所,目前不知去向,你幫我聯絡交警支隊的同事,鎖定下他的車。」   「哈?」荀牧納悶道:「他離開了看守所?怎麼做到的?不是,你們怎麼就讓他……」   「現在說這些都晚了,回頭我自然會追究責任,該處罰就處罰,但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把他逮回來。」蘇平說道,頓了頓又說:「那邊我這張臉不好使,你跟他們打聲招呼吧。」   「行吧。」荀牧的聲音聽上去顯得似乎有些無奈,說道:「我知道了,等會我跟那邊打聲招呼。對了,許有志呢?他還在吧?」   「在……吧?」蘇平脫口而出,但緊跟著又遲疑起來,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祁淵,問道:「小祁,許有志現在還在看守所裡的吧?」   「在,放心。」祁淵說道:「他相當配合……」   蘇平翻了個白眼:「柳大寶就是因為『相當配合』才讓你們掉以輕心導致人跑了的!」   祁淵:……   咽了口唾沫之後,他便趕緊補充說道:「不是,兩者不是一回事兒。」   「說說看。」   「他可能是因為自覺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責任了,肯定要受處分的,看處分力度而已,所以現在是自覺得很,主動進了審訊室裡頭,把自己關起來。」   蘇平挑眉:「審訊室裡頭,只有一個出入口是吧?」   「對的,鐵柵欄並不是門的設計,就是單純的隔斷,他通不過。」祁淵說道:「所以他跑不掉,儘管放心。」   蘇平想了想,說:「回頭你去確認確認。」   「好。」祁淵頷首,然後說道:「要不我現在就去吧。」   「行。」蘇平說道,目送祁淵轉身離開,才又低頭對著自己的手機說道:「怎麼樣你都聽到了吧?人還在。」   「你自己不都不放心麼。」荀牧說道。   聽了這話,蘇平心裡頭都能浮現出荀牧這會兒的模樣,肯定白眼都要翻到天際去了。   確實,對蘇平而言,要看著的人就這麼跑了,絕對算是不得了的一個工作失誤,甚至可以算是工作事故。   所以荀牧這會兒,內心其實也有些著急。   於是沉默了片刻後,他又說:「行了,就先這樣吧,我先幫你向交警支隊那邊申請支援,有消息了給你電話,保持聯絡。」   「嗯,保持聯絡。」蘇平回一句,便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了手機屏幕上,將通話掛斷。   片刻後,他長嘆口氣,又抓起祁淵送過來的報告書瞧了起來。   說實在話,雖然柳大寶跑了,但他其實並不算太著急。   柳大寶這人長得挺有個性,濃眉大眼的,以現如今的監控密度與公安網絡下,想要找到他並不難。   關鍵是,看守所的位置一般並不偏僻,不像大多都在郊野的監獄,看守所大多都在鬧市區,以方便各單位提審。   而一看外,就是三環快速,這會兒正值下班高峰期,快速路本身還好,出入口卻堵得要死。   從時間來看,他肯定還沒能下出口,那麼當監控鎖定他的位置之後,直接在相應的出口設卡攔截也就是了。   ……   與此同時,審訊室。   祁淵敲了敲門,便直接推門而入。   許有志果然還坐在裡頭,手裡點著根煙,另一手捏著一小碟報紙,借著昏暗的燈光看著上面的字。   見祁淵進來,他笑笑,打聲招呼,問道:「兄弟,來審我的?」   「不是,審你的話就不會只有我一個人來了。」祁淵輕笑兩聲,然後一揚下巴說道:「我怎麼覺得你還蠻愜意的。」   「呵呵。」許有志將手中的報紙放了下去,說:「黨報。出了這樣的事,我深感懊悔,如果我事先能夠更警惕一些,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悲劇已經發生,無法挽回,但我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知道自己還需要加強黨性建設,必須更加認真,克忠職守……」   祁淵嘴角一抽。   這傢伙腦子怕是有點坑。   此時此刻承認錯誤沒毛病,但說的太過假大空就難以取信於人了。   就跟什麼東海被抓時背宣誓詞一個道理。   「聊兩句?」祁淵問道。   可惜這房間裡只有一張桌椅,被許有志坐著,祁淵就只能站在一旁了。柵欄另一邊倒是還有一套桌椅,但要跑那邊去坐的話,就整的和審訊許有志似的了,不妥當。   許有志從口袋中摸出煙,遞給祁淵。   祁淵擺擺手:「謝謝,不過我戒了。」   「戒了?」許有志一愣,隨後輕笑著搖搖頭:「戒了好啊……兄弟,想聊些什麼?」   祁淵卡殼了。   其實他就是來看看許有志在不在的,哪裡知道要和他聊些什麼,彼此也沒有啥共同話題。   沒辦法,祁淵只好硬著頭皮問:「聊聊你們的工作吧?」   「我們能有什麼工作啊。」他笑著搖搖頭:   「看守所又不像監獄,嫌疑人沒有強制勞動的,我們每天的工作,與其說是管教,倒不如說是文員了,就做做報表,匯報匯報工作,偶爾有犯人鬧事、打架,就喊來問問情況,訓誡一番,嚴重的單獨關禁閉,就這樣了。」   祁淵點點頭。   其實他對這些工作也不是很感興趣……   於是他又問:「所醫們呢?」   「他們吶,其實跟普通醫院的大夫區別不是很大,無非換了個地方上班罷了。」許有志搖搖頭說:「硬要說的話他們相當於是急診,他們能解決的問題就他們解決了,解決不了就轉外邊醫院,相當於急診轉住院部這種。」   頓了頓,許有志又補充說道:「也不是每個看守所都有醫院的,咱們看守所規模大嫌疑人多,才有點像模像樣的醫院,很多地方也就是個醫務室,規模和診所差不多。」   祁淵禮貌又敷衍的笑笑。   而許有志反應奇快,立馬挑眉說道:「喲,兄弟你來管我套話來了是吧?你們懷疑是所內醫院?」   「……」祁淵翻了個白眼。   許有志這方面還挺敏銳。   不過也算瞎貓碰上死耗子了,畢竟祁淵真的只是在和他沒話找話,只是瞎掰扯閒聊,並不指望能從他嘴裡套出什麼消息來。   「哎呀,都是自己人,而且我也急著自證清白,有話你直接問就是了嘛,還拐彎抹角的做啥子嘞?」許有志又說道:「你們懷疑哪個?」   「別瞎想。」祁淵擺擺手:「我就來和你閒聊閒聊,真不是來套話的。」   「這樣啊。」許有志洩了氣,輕嘆一聲,搖搖頭:「還以為你們終於有具體的懷疑對象了……」   「你很希望我們鎖定嫌疑人?」   「那可不,你們破案了我不就清白了?」許有志理所當然的說:「那樣的話我頂多算是不稱職,工作還能保得住,無非今年獎金什麼的都泡湯了,畢竟人出事的時候不是我上班時間。」   祁淵抿抿嘴,輕輕點頭。   這時許有志又嘆口氣,說:「可惜,我和所醫那邊其實也不是太熟,看守所系統還是挺龐大的,我也就勉強能認個臉罷了,大多數人都沒說過幾句話,就算你懷疑他們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那你剛剛還那麼興奮?」   「能有個方向也是好的嘛。」許有志聳聳肩。   祁淵撇嘴。   片刻後,他眼珠子一轉,又試探著對許有志問道:「話說,兄弟,那你有沒有懷疑的人不?」   「沒有。」許有志搖頭:「要有的話我之前就跟你們說了嘛。」 第664章前因   一小時後,西山公墓。   一小時前柳大寶的位置就已經鎖定,但蘇平和荀牧商量片刻後決定,先不攔截,跟上去瞧瞧。   於是老海和阿先就一路跟到了這。   就見柳大寶下車,整理了下衣衫後,又買了兩束死貴死貴的花,爾後走入公墓當中。   老海和阿先對視一眼,便直接跟了上去。   此刻公墓沒什麼人,跟上去的話,基本就意味著要暴露了。但要不跟,柳大寶便可能藉助公墓脫身,荒郊野嶺的再想找到可不容易。   然而柳大寶卻對他倆視而不見,恍若未覺,徑直走到了墓區中間,在一塊碑前跪下,放下捧花,磕了幾個頭後,又取出一壺酒,倒在了墓碑之前,便坐在邊上輕聲的自言自語著說些話。   說了有十多分鐘後,他才微笑著站起身,又徑直走到老海和阿先身前,開口道:「同志,我……自首。」   老海挑眉。   隨後柳大寶抬起手,雙手腕併攏,面露微笑。   阿先狐疑的打量了他幾眼,從腰間取出手銬,一邊將他雙手銬上,一邊本能的說道:「別搞鬼啊,老實點!」   「你們刑警啊。」柳大寶笑道:「總是疑神疑鬼的,嫌疑人逃你們拼命的抓,罵罵咧咧;嫌疑人自首了你們又疑神疑鬼,還是罵罵咧咧。」   「我哪兒罵罵咧咧了?」阿先挑眉,辯駁一句。   「沒說你。」柳大寶再次笑笑,然後說:「兄弟,能抽根煙不?」   老海摸向口袋。   柳大寶又搖搖頭:「不用不用,我自己有。」   隨後他雙手併攏伸向右邊口袋摸出煙,抽出一根點上,吸了一口,呼的一聲,說:「自由的空氣,挺好。可惜接下來一段時間享受不到了。」   「何苦呢?」阿先皺眉問道。   同時他已經明白,柳大寶與柳慧如的關係,恐怕不僅僅如調查到的那麼簡單。   柳大寶抬頭望天,半晌後才說:「大概是因為和嫌疑人們接觸的比較多,所以發現看守所裡頭的日子,除了不大自由,比較枯燥乏悶,也就那樣?而監獄據說只會比看守所更好……   呵呵,法治社會,人權社會,連犯人都有人權呢,裡頭的日子也並不是那麼的難捱啊。」   阿先和老海沉默。   某種意義上說,確實如此。如果讓那些受害人及受害人家屬,在得知作案者受了長期監禁時終於舒了口氣後,得知他們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怕是會很忿忿不平的吧?   個別極端的甚至可能會很懊悔,為什麼沒幹脆把對方給殺了,自己復仇。   但……   大背景如此,沒有辦法。   更何況裡頭的日子其實也並沒有多數人想的那樣輕鬆寫意,失去自由的代價,其實還是很高昂的,單看他人描述,或者體驗個一天兩天的還不覺得如何殘酷,但時間長的話便完全是另一種概念了。   否則監獄裡的犯人們也不會那麼看重「分數」,那麼盼望著減刑,畏懼加刑了,也不會有諸如牢裡最後一口飯要吃完,出去時不要回頭看之類的傳統。   還是那句話,短時間蹲號子或許只能算是體驗,但長期坐牢絕對是多數人都難以忍受的折磨。   所以哪怕是那些管事的,看著威風八面,頓頓有肉時時有煙混的相當滋潤的犯人,也在盼望著減刑,所以他們大多都會給自己記個當月允許的最高分。   柳大寶對看守所,對監獄的理解還是片面了。   大概是真的信了「犯人有期徒刑、獄警無期徒刑」這種鬼話吧。   所以真的太天真了。   柳大寶說完這話就不再吭聲,並沒有正面回答阿先的問題。   阿先也就隨口一問,也沒有多想,反正回頭還要審訊的,到時再說也就是了。   半個多小時後,三人回到看守所。   至於柳大寶的車,也找代駕開回看守所去了。   因為柳大寶目前單身,養父母家在郊縣,幾十公裡外,這車停在原地也不是回事兒,不如找代駕先開回去再說,回頭自然會有人通知他家屬過來處理車輛,免得成了殭屍車浪費資源。   ……   看守所,審訊室。   蘇平抬起手,手肘杵在桌上,十指交叉相疊,交疊處抵著下巴,淡漠的眼神看著柳大寶,說道:「所醫柳大寶……」   「人不是我殺的。」柳大寶笑道:「監控顯示,他是自殺。」   蘇平挑眉。   柳大寶又接著說:「當然,我承認我藉由幾次給他治療的機會,向他灌輸了他人生一片黑暗全無希望的想法,誘使他自殺了——筷子也是我提供的,你們可以到我家查查,我家的筷子都是那個款式。」   蘇平:……   吊這一下你很開心?   「為什麼要這麼做?」蘇平深吸口氣,質問道:「你是主治醫師職稱,還是公務員身份人民警察編制,享受警銜與崗位等多種津補貼……   不說前途無量,至少收入在公務員中都屬於中上層,每個月到手能有個七八千塊錢,年收入算上公積金超過十五萬,衣食無憂,吃喝不愁,工作穩定而且也還算輕鬆,房子也有盼頭,何必要將大好前程親手葬送?」   蘇平很少與嫌疑人說這些事兒,此刻他說出口,說明他是真的替柳大寶感到惋惜。   挺難得的。   柳大寶輕笑:「是啊,很優渥的條件了,作為一個農村尋常人家出來的普通孩子,其實我很滿足,也很感謝社會能給我這麼個平等競爭的機會,獲得現在的工作。但,有些事兒我不得不做,必須去做。」   荀牧挑眉。   而柳大寶不等他問,便自己說道:「柳慧如是我母親,親生的。而胡悅康……在遺傳學上,算是我父親,也是親生的。」   蘇平瞳孔瞬間擴大半圈,臉色也有些驚疑。   監控室,祁淵詫異道:「這傢伙也是個變性的?」   松哥:???   祁淵說:「我記得柳慧如和胡悅康有個女兒吧?她變性成柳大寶了?」   方常眼珠子上翻:「你這腦迴路怎麼長得?好想開瓢來看看。」   「嫌棄你的頭蓋骨,讓我看看你的腦。」老海一本正經的接話道。   與此同時,柳大寶又接著說:「我媽被那個禽獸在賭桌上認識的畜生玷汙時,已經懷了我。賴天之幸,我竟然在那種情況下頑強地活了下來,有了報仇的機會。   爾後,我媽和胡悅康離婚,帶著我姐姐遠走他鄉,不久生下了我,再不久又查出自己和姐姐都患上了愛滋。   可能我這個人真的命不該絕吧,愛滋在無阻斷無防護的情況下,母嬰傳播率可達40%,但我依舊沒感染上。」   說到這,柳大寶頓了頓,又笑道:「對了,說出來雖有些難以啟齒,但我相信你們可以理解——我媽雖然篤定我是胡悅康那禽獸的孩子,從時間上推算也應該是,但畢竟當時情況特殊,她心裡也沒底,到死都沒有底。   所以趁著這次胡悅康入獄,我取了他的檢材託朋友託關係做了鑑定。並不是那種具有法律效力的司法鑑定,而是特徵點快速鑑定,對我來說這就夠了,而且也能很快取得結果。   結果表明,我身上還真的有半套來自那混蛋的染色體,所以我才說,從遺傳學的角度上看他算是我父親。」   蘇平默默的做著記錄。   見狀,柳大寶嘴角微微揚起,說:「兄弟,怎麼樣,現在可以理解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了嗎?因為我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雖然幼年時的記憶並不完整了,但許多畫面在我腦子裡,依舊非常清晰。」   蘇平抿抿唇。   他確實可以理解。   不過還是那句話,理解但不支持。   而柳大寶說著說著,雙眼逐漸失焦。   半晌後,他才繼續喃喃道:「六歲還是七歲那年,我媽回了趟餘橋老家,把我過繼給了我舅舅,因為她一個女人,實在沒財力也沒精力養著兩個娃,不得已只好託付給了我舅舅,同時把我掛靠在舅舅戶名下。」   說到這,他嘴角忍不住又揚了起來,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麼,說:「我媽在那一輩年紀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孩,爺爺奶奶——血緣上或許該叫外公外婆吧……   但我就要叫他們爺爺奶奶。他們去的早,大概在我媽十四五歲就沒了,一直是幾個舅舅拉扯大的,他們也特別寵我媽媽,說是妹妹,其實就是當女兒養的。」   說道「女兒」這兩個字,蘇平也不由得微微一笑,想到了自己女兒蘇冉。   如果說世界上有誰能讓他放棄自己一直以來拼命堅持的底線的話,恐怕也就只有兩個人了,便是老婆女兒。   想到這他又忍不住斜了眼荀牧,不由自主的撇撇嘴。   這逼人也能算一個。   不,半個……也不,四分之一個,不能再多了。   「當年我媽要嫁給那個混蛋,幾個舅舅是堅決反對的,奈何我媽那時候固執得很,也不知道究竟看中那傢伙哪點,硬要嫁他,舅舅們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柳如是繼續講述:   「那個混球,結婚的彩禮就是一床棉被,兩個大餅,沒了。舅舅們也知道他日子過得很清苦,沒多計較,當然白眼還是少不了……   幾位舅舅對我媽真的沒得說了,幾家張羅著籌錢在餘橋市裡買了套兩室八十平的婚房,買了輛摩託車,還有臺小彩電,縫紉機,幾乎把家裡都給掏空,就希望他們倆能過的幸福。   可惜,我媽什麼都不敢跟他們說,包括之後被人糟蹋也沒說,只說胡悅康那混球濫賭,她受不了了,決定離婚——舅舅們其實知道,但卻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怕刺激到她,面上就一副為她高興的模樣,說她終於想開了。   所以我媽說要離開餘橋這個傷心地,去新安打工,舅舅們一合計,也同意了,這家那家的湊了些錢交給她。   要換做以往,他們可絕對捨不得讓我媽獨自一人去兩百多三百公裡外的新安獨自闖蕩打工的,也是真的希望她能走出來了。」   「然後呢?」蘇平忍不住問道。   「然後,舅舅們就張羅著殺人。」柳大寶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說道:「他們都商量好了,正好五個人,二舅到五舅一人卸一肢,大舅切了他的雞兒再砍掉他腦袋插進糞坑裡。」   荀牧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從柳大寶的講述中……   荀牧篤定,這群妹控真的能幹出這樣的事兒。   而蘇平則問道:「你舅媽們,沒組織這事的?」   「大多都不知道,而且知道了也阻止不了,家裡都是舅舅當家做主。」柳大寶說:「唯一相對懼內的三舅,在這事上也很強硬。而幾位舅媽,人品都是好的,也盼著家裡和睦,沒說什麼。」   說到這兒,柳大寶又補充道:「大舅就是我『親爸』,大舅媽就是我『親媽』,他們對我都頂好……不,應該說五個舅舅都是我親爸。其他幾位舅媽,也是及格的舅媽。」   蘇平瞭然。   和睦之家,真好。   可惜柳慧如信錯了人。   她當時擇偶標準怎麼就不能稍微往自己幾個哥哥看齊看齊呢?那樣再怎麼也不至於嫁給個人渣啊。   正這時,柳大寶繼續講述:「好在胡悅康那傢伙腦子還行,知道我幾個舅舅是什麼樣的人,出獄後就拼命躲著,他運氣也不錯,躲了三年都沒被我舅舅抓住,舅舅們也只好放棄了。」   「好在?」荀牧有些納悶,柳大寶不是要弄死胡悅康麼?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   果不其然,柳大寶面露微笑:「嗯,是啊,好在。如果他真的被舅舅們逮著了,豈不是連累了舅舅們?」   荀牧輕輕頷首。   接著柳大寶又說:「然後幾年前,我媽的噩耗傳來,幾位舅舅才打算再一次弄死他,但依舊找不到人——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他會變成這模樣,這種情況下想要在餘橋的茫茫人海裡找到他,無異於海底撈針。」   蘇平又問道:「那……你姐姐呢?」   「也沒了。」柳大寶淡淡的說:「之前她在山城那邊坐牢,原因是誤殺。   嗯,不是失手殺人,而是殺錯了人,她認錯人了,把一個無辜的流浪漢誤認做是胡悅康,瞬間崩潰。」   荀牧:…… 第665章手法   所以這一家子,這對姐弟,對胡悅康的執念相當深啊。   姐姐幾年前將人錯認為胡悅康而被捕,弟弟這就讓真的胡悅康自殺了。   不過……   以他姐姐遭受的那些苦難,恨透了胡悅康,完全可以理解,荀牧和蘇平倆半點都不意外。   有些仇恨,哪怕過去了幾十年,也根本化解不開。   荀牧忽然挑眉,看向胡悅康。   只要認真查,其實不難查出胡悅康與他姐姐之間的關係,雖然在戶籍上屬於「表姐弟」。   但以餘橋民警編制政審的嚴格程度,表姐犯了殺人大罪,他十有八九也會被否決掉。   柳大寶似乎察覺到了荀牧的想法,聳聳肩說:「我姐出事的時候,我已入職兩年了。」   荀牧這才瞭然。想了想,他又問道:「那你姐怎麼沒的?也是因疾病?」   「不是,雖然她或許也沒有多少年好活了。」柳大寶搖頭道:「她也是死於自殺的,同樣是用一根筷子戳向自己眼珠,戳進了腦子裡,當場死亡,根本沒得救。」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她的那根筷子……與其說是筷子,倒不如說是木棍了。是她利用放風時間,折的樹枝,一點點打磨出來的,十分堅韌,也一直藏的很好,直到徹底完成了,不會輕易折斷之後,才戳向自己眼睛。」   荀牧沉默。   只得說,一心求死的人,不管在哪種環境當中,都真的有的是方法。   柳大寶她姐姐用的法子相對複雜了,其實根本不需要廢那麼大功夫的。   這時蘇平又問道:「因為你姐姐用這種法子死了,所以你也想讓胡悅康以同樣的方式自殺麼?」   「也不全是吧,只能說姐姐給了我靈感。」柳大寶說道:「相比於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筷子要帶進去交給他最為容易,而且致死率相對來說也最高。」   頓了頓,他又笑道:「即使沒死,落到我手裡,我也可以補槍。而且那麼多方法中,讓他用筷子自殺,我脫罪的可能性最大——雖然我不介意付出相應的代價,有因就有果嘛,但如果能脫罪的話當然再好不過了。   只是我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犯人,你們竟沒讓它不了了之,以自殺案來處理,還一直在往下追查,甚至立刻就大致將我的手法給猜個八九不離十了,知道了我把筷子放廁所裡讓他取……」   蘇平雙手環抱,淡淡的看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接著問:「我很好奇,你是怎麼讓他自殺的?分明他的藥物也沒什麼問題。」   「攻心啊。」柳大寶笑道:「他確實是個禽獸、畜生,但對我姐姐還是疼愛的,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也在竭盡全力保護我姐姐,可惜他雙拳難敵四手,胳膊直接被打折,扔死狗一樣的扔到一邊去。   而之後,他一直在想方設法的找姐姐,只是一直沒找到……呵呵,你們覺得他賭癮奇大,但真能有人被不停的剁手的情況下還能不停的借錢不停的賭,甚至明知道對面在出老千撈他錢他也毫不在意?」   蘇平默默抓起筆記錄,也沒多問,只聽他默默訴說。   就聽柳大寶接著反問道:「看守所裡那幫傢伙也整出了不少自娛自樂的玩意兒,其中就包括賭,你們見胡悅康參與過嗎?   哦不,你們見不到,那我直接告訴你們結果吧,一次也沒有,甚至他們在那邊玩起來的時候,胡悅康也不關注,只靜默的躺在床上。」   荀牧若有所思。   柳大寶又說:「所以和他接觸沒多久,看他淡定的瞧著自己的傷,我就知道他其實對自己的生死已經無所謂了,或者說,處於那種完全沒有希望的,行屍走肉一般的狀態當中,每天渾渾噩噩。   硬要形容的話,便是『活是不想活了,死又不敢死』的狀態。所以,我只需要給他一點點相應的刺激,就能立刻激活他心底裡的死志,讓他自殺,並不多難。」   蘇平終於開口:「可如果那麼簡單的話,他恐怕也早就死了,而不會渾渾噩噩過了幾十年,活到現在。」   「對啊,確實沒那麼容易,而且我說了,死又不敢死,他對死亡仍舊存有一絲絲的恐懼。」柳大寶說:「所以我認出他,確認他就是我要找的胡悅康之後,我猶豫了一個晚上。」   蘇平忽然遞給他一根煙。   他一愣,接過,笑笑,點上,抽了起來,過了片刻才接著說:「好吧,說實話,其實我是想過以後就踏踏實實過日子了的,否則也早該找到胡悅康報仇了。   但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心裡的那團怒火,依舊熊熊燃燒了起來,我發現我還是無法放過他。而且,他就這麼被送到我的面前,恐怕也是天意吧,也是一種命中注定了。   所以我猶豫了一晚上後,決定弄他。   我又花了一天的時間和他接觸,大致確定了他的心理狀態,同時取得了鑑定報告,我就趁著他接受治療的時候和他相認,並且將那份鑑定報告混入調查報告當中給他看。   他當時很激動,我讓他抑制住自己的情緒,並趁機引出他心底裡的愧疚之心,最後告訴他,我和我姐姐都成了公務員,但因為『親生父親』他的情況如此,咱們很可能被連累而丟掉工作。   這種情況下,他的愧疚心徹底爆發,再得知母親已死,於是他決定掩蓋住自己和我們的身份,方法就是自殺,並讓我幫他。」   荀牧皺眉問:「你也不是學心理學的,怎麼就斷定他一定會因為愧疚而決定自殺呢?」   「這只是一步閒棋,奏效最好,倘若不奏效的話,我還有別的法子。反正我在這兒當所醫,他在裡頭關著,有的是機會幹掉他。實在不行的話,趁著他來輸液的時候我往他血管裡注射空氣就成了。」   荀牧點點頭表示瞭然。   柳大寶又笑道:「結果沒想到很順利,我成功了,他自殺了,所以……也有點驕傲自滿吧,自以為可以逃過你們的追查,沒想到還是比你們弱的多。」   「還有個問題。」蘇平這時也開了口,問道:「嫌疑人接受治療的時候也有看守在一旁監護,你和胡悅康的交流是怎麼瞞過許有志的?」   「在醫院裡頭接受輸液的時候,看守也不會一直緊貼著,沒那個必要。」柳大寶笑道:「所以我和胡悅康當杜接觸的機會,比你想像中要多許多。」   蘇平挑眉。   看守所的運轉模式,他其實也並不是特別了解,畢竟沒待過,挺正常的。   所以他也只能將這事兒記錄下來,回頭求證。   又問了幾個問題,柳大寶一一解答,隨後蘇平讓他籤了字,便和荀牧離開了審訊室。   回到小會議室當中,祁淵有些感慨,說:「這個柳大寶……真可惜了。」   「是可惜了,但沒辦法。」蘇平搖搖頭,爾後又說道:「得虧這是在看守所裡,監控密布幾乎沒有死角,且這裡頭連筷子都是違禁品,否則說實話,這樁案子還真不一定能偵破。」   「畢竟胡悅康確實是自殺的,這是關鍵。」荀牧接話:「所以如果在外頭的話,不出意外,大概率就會被認定為是自殺案件。」   「所以這年頭,有計劃的殺人、犯罪,大多都傾向於兩個思路。」老海接話道:   「一,儘量想辦法徹底的毀屍滅跡以失蹤案處理,或許能逃過一劫,但隨著監控密度越來越大,刑偵技術水平逐漸提升,且對失蹤案的偵查力度也逐漸提高,這種法子也越來越難以奏效了。」   「就比如前段時間的餘杭殺妻案麼?」祁淵說道:「在久不住人的鄰居家碎屍,衝入馬桶,規避監控,營造成失蹤案的模樣,淡定接受採訪與問詢。」   「對的。」老海頷首,接著又說道:「第二種,則是誘使他人自殺了。   不過這種作案方式其實難度非常大,少許幾個案例,大多也能歸入無差別殺人的範疇,去隨機的誘使一些抑鬱症患者或者有自殺傾向的人,去放大他們內心深處的自殺衝動,誘使他們留下遺言後結束生命。」   蘇平說道:「更有甚者,會以相約自殺為由,殺死自殺者。」   隨後他又擺擺手:「而且你說太絕對了,那些有意識想營造所謂的『完美犯罪』的有計劃犯罪者,他們的思路和遠不止於這兩種。而且就目前而言,可行性相對最高,成功率最大,也最多人選擇的,還是毀屍滅跡。   至於誘使他人自殺……呵呵,就像你說的那樣,實行難度實在太高,或許許多作案人腦海裡都會泛起這種念頭,但最終基本都因為毫無思路而放棄。」   祁淵輕輕點頭。   然後抬手打量了下自己的巴掌,爾後撇撇嘴,又將有些飄遠的話題給重新拉了回來,說:   「胡康悅這傢伙,指頭基本都沒了,右手大拇指也只剩一小截,竟能握緊筷子狠狠的扎進眼眶扎入腦子裡頭,不得不說他還真是個狠人啊。」   「不是狠人也沒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手指腳趾被人這麼一節節的剁的差不多了啊。」方常說道。   蘇平翻個白眼,斜他一眼:「你說話能不能斷個句?一長串吐出來,聽著累。」   方常:???   這也能被懟?   荀牧呵呵一笑,擺擺手,說:「行了行了,案件已經基本告破,把收尾工作搞一搞,就直接結案吧。」   祁淵輕輕點頭,隨後想了想又好奇的問道:「話說,荀隊、蘇隊,看守所裡出了這兒大的事兒,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肯定會受影響的,但具體會如何,難講。」   ……   翌日清晨,柳大寶的養父,血緣上的大舅柳曹雲,來到了餘橋。   來的人不僅僅是他,還有他的其他四個兄弟。   五人了解了事情經過之後,無不唏噓不已。   柳曹雲淚流滿面,捶胸頓足:「傻孩子,傻孩子啊!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啊……不值得,不值得啊!就為了這麼個混球……」   一旁的祁淵聽了直嘆氣——絕大多數嫌疑人家屬,都會說類似的話,差不多的反應。   但緊跟著柳曹雲就說:「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們,讓我們來動手啊!反正我們也沒幾年好活了,就讓我們的爛命跟那個混球同歸於盡不好嗎?」   祁淵:???   差點忘了,這無兄弟曾計劃過把胡悅康削成人彘的。   蘇平瞥了他一眼,輕聲說:「柳先生,雖然說絕大多數情況下放狠話並不犯法,但是……這裡是公安刑偵支隊,說話還請多少注意點吧。」   祁淵又詫異的看向蘇平。   蘇平今兒有點不太對勁,以往的他可絕對不會說這種話。   不過他也沒多想,只看向柳曹雲問道:   「柳先生……們……問個問題。關於胡悅康親生父母的事兒,你們一點兒都沒隱瞞,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了,對嗎?」   五兄弟對視一眼。   祁淵眉心擰起,聲音提高了些:「什麼時候告訴他這些的?」   「就……他八九歲的時候。」柳曹雲有些沒底氣的說。   「八九歲?」祁淵聲音又提高了幾分:「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告訴他這些事兒?你們想讓他帶著仇恨成長嗎?」   「那行啊,今兒他遂了你們的願了,他成功向自己親生父親復仇,以自己的前途和未來作為代價。」蘇平接話,呵的冷笑一聲。   祁淵眉頭展開。   這樣的蘇平才是他印象裡的蘇平。   然後很快他又讓自己眉頭擰了回去,並看向柳曹雲幾兄弟。   「警官,我……唉!」柳曹雲輕嘆口氣說道:「我們怎麼可能讓他承受這份仇恨嘛!是他自己太聰明,發現了一些事兒,跑過來問我們,我們幾個無奈沒辦法,才能一五一十的跟他說了。」   他二弟搖搖頭,接話說:「從小大寶就很懂事,也一直沒歪,我們也鬆了口氣,我們也不想壞了他的前途,胡悅康的事兒,我們這些老東西解決就是。   沒想到……唉!他……這傻孩子哦!」 第666章惡臭   柳大寶的案子,很快過去。   胡悅康引出的打擊聚賭行動,同樣在有了收穫之後便很快結束。   國慶假期,倒是並未發生什麼意外,無驚無險的過去,爾後休假的同事回來上班,部分刑警調休歇息。   九號。   祁淵今兒並未在食堂吃飯,而是在路上買了個煎餅果子,邊走邊吃。   嗯,前不久他搬家了,搬到刑偵支隊附近,離地鐵口四百來米,距離刑偵支隊也差不多這個距離,方便得很。   一室一廳的單身公寓,套內五十八平,一個月房租兩千二,還算安逸。   但還沒走到支隊,他忽然皺眉,聞到了一陣惡臭。   他趕忙捏著鼻子把嘴裡的煎餅咽下去,然後用塑膠袋把煎餅一裹,放進了衣服內裡的口袋。   隨後他又左右瞧瞧,果然看見前方一棟樓下有不少人圍觀,樓門口還拉著警戒線。   方才的味道,他不算太陌生,明顯是腐肉的味道,只是他也不確定是否是屍體。   而看到圍觀的人和警戒線,想來八九不離十了。   剛想到這兒,便有輛SUV停在他身後,爾後蘇平下車,一撩衣服下擺,雙手插在腰上,兩腿分開站立,先瞧了瞧圍觀人群,又打量了下祁淵,一揚下巴說道:「嘿,柯南,早啊!」   祁淵:……   「別叫人家柯南了。」荀牧拍拍蘇平的肩膀,說:「小祁自己原本的名字我覺得就挺好的。奇冤嘛,各種案件出現在他身邊,幫受害人伸冤,合理,合適。」   蘇平捏捏下巴,然後果斷點頭,豎起了大拇指,說道:「靠譜。」   祁淵嘴角微微抽搐,然後說:「蘇隊,我只是正好上班路過,而且瞧這陣仗,應該發案有一陣子了,這不你們都通知到位過來……」   蘇平拍拍他後背,說:「既然正好在,那就是緣分到了,一塊兒吧?」   「我能不能先吃點東西……」祁淵問道:「煎餅果子才吃了兩口,餓。」   「吃。」蘇平大手一揮,還從自己車上拿下來一瓶旺仔牛奶遞給他。   祁淵撓撓頭,然後默默從衣服內裡的口袋中翻出煎餅果子,就著腐臭味三兩口吃完,一罐旺仔牛奶灌下肚,擦擦嘴乾嘔兩聲,便將垃圾都丟了,然後對著蘇平說道:「蘇隊我吃完了。」   蘇平回頭,嘴角一抽:「你沒上車吃?」   「啊?」   「味兒這麼大你也能吃下去,牛批。」蘇平拍拍他後背,然後問:「證件什麼的都帶了嗎?」   「貼身帶著呢,除非洗澡,否則二十四小時不離身。」祁淵說道,然後好奇的問:「這啥案子啊,味兒這麼大,受害人死好些日子了吧?」   蘇平嗯一聲,說:「目前得到的信息是,死者女性,身份暫時不明,死亡時間按經驗看在五天以上……另外,死者頭顱不見了,軀體就穿著T恤躺在床上。」   祁淵撓撓頭:「那怎麼現在才發現啊?」   「現場門窗緊閉,死者身體又被塑料膜包裹,所以先前只有隱隱約約一點點味道傳出,偶爾被人聞到也以為只是死老鼠味。」蘇平說:「直到今天,半個多鍾前,案發房間的租客回家看門察覺到不對勁,報了警,才被發現。」   頓了頓,他接著說:「租客掀開塑料膜看了一眼,所以氣味散出來了。」   祁淵詫異道:「租客?死者不是現場租客?」   「不是,所以才說死者身份不明。」蘇平說道:「那間房子和你新租的小屋很像,一室一廳四十四平,租客名叫寧華音,女性,二十二周歲。   她今年剛畢業,川美的學生,前些日子剛通過事業單位考試,各項分數都很高,目前正在擬錄用公示期。」   想了想,祁淵問道:「她單身不?」   蘇平用懷疑的眼光看了他兩眼。   「??」祁淵有些迷茫,但很快反應過來,無語的說:「蘇隊,你想啥子呢?」   「啥時候染上了聽見個姑娘就問人家是不是單身的毛病?」蘇平一本正經的問道。   祁淵翻個白眼:「蘇隊別開玩笑了,我要有那心思,就我這張臉至於單身到現在?」   蘇平打量了他兩眼,輕嘆道:「你要是女孩子估計不愁人追,可惜你是男的,嘖嘖嘖。」   「日您。」祁淵憋出一句。   「喲,」蘇平挑眉:「小夥子挺有禮貌,罵人還帶敬語。」   「好了別玩了。」荀牧拍了蘇平後背一掌,隨後看向祁淵說:「這傢伙昨晚又一宿沒睡,靠紅牛硬撐著,今兒腦子有點不太對勁,別搭理他。」   隨後不等祁淵反應,他又接著說:「報案人,也就是那個租客,她跟你一樣,單身,面容姣好,身材也很棒,有一米七五高……」   「那不行,太高了,小祁hold不住。」蘇平道。   荀牧一把將他推開,讓他滾去現場裡頭看看,然後才繼續說:「她單身的原因嘛,眼界高,看不上一般的男的,同時還有點恐婚甚至恐男……」   祁淵抿抿嘴,抬頭望天,說:「那這樁案子過後,估計她心理陰影可能會更大一些。」   「嗯。」荀牧應一句,接著說道:「報案人有不在場證明,她上個月中旬就出去旅遊了,想在入職之前好好放鬆放鬆,昨晚才回到餘橋市。」   祁淵發現了個問題,立刻問道:「既然她昨天就回到了餘橋市,為什么半小時前才回家?」   「去網吧玩了一通宵。」   祁淵:???   片刻後他才接著說道:「這傢伙……還真瀟灑放縱啊。」   「年輕嘛,扛造。你看老蘇昨晚不也一通宵?」荀牧說道,爾後翻個白眼接著說:「他再這麼熬下去我看他早晚得猝死。」   祁淵不敢接話,岔開話題問:「那她房間裡的屍體又是怎麼回事兒?房東作案麼?」   「應該不是,她換過鎖的,房東都沒她家鑰匙。」荀牧說道:「而且她家門鎖的防盜級別還挺高,技術開鎖的難度非常大。」   「也就是說……」祁淵立刻敏銳的嗅到了線索,說道:「解開這個疑點就是咱們接下來的重點工作之一了。」   「不錯。」荀牧點點頭:「查清楚這事兒,偵查方向便會明確許多。」 第667章周折   手頭的線索不多,探討了一陣後,便沒法繼續說下去了。   荀牧點上根煙,靜靜的抽著,等裡頭的同事給勘察結論。   畢竟案發現場不大,擠不進太多人。   一根煙抽完,又默默等了一會兒後,便見凃仲鑫指揮兩人抬了個屍袋走出來。   瞧見荀牧,他打了聲招呼,然後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荀牧奇怪道,他很少見凃仲鑫這幅樣子。   凃仲鑫輕嘆口氣,搖搖頭說:「我從警當法醫這麼多年了,說實在話,還是頭一回碰到這麼變態的案子,如此殘忍的兇手。」   「噢?」荀牧一下來了興趣,勾起了好奇心。   凃仲鑫三十年法醫生涯裡,什麼案子沒見過?碎屍、焚屍、人彘、腰斬等重口味的案件都經手辦了不少,能從他嘴裡蹦出「頭一回」三個字,這案子恐怕有些出乎尋常。   想到這兒,荀牧即使明知道凃仲鑫馬上就會解釋,卻仍舊忍不住在他開口之前搶先問道:「到底是什麼樣的案子,能讓你給出這麼個評價?屍體慘不忍睹嗎?」   「怎麼說呢。」凃仲鑫捏了捏下巴,猶豫一陣,組織了下語言,隨後才繼續說道:「受害人收到了侵犯。」   「這種事兒,雖然讓人憤怒,不齒施害者的行徑,但也當不起你這個評價吧?」荀牧更加納悶。   「侵犯的部位有點特殊。」凃仲鑫說道。   「噢?」   「是食管和氣管。」   荀牧:???   祁淵:!!!   荀牧有些不明所以,但祁淵已經飛快反應過來,忍不住驚駭的問道:「凃主任,也就是說,兇手砍下受害者的頭顱之後,用死者的食管和氣管來了那麼一發?」   荀牧:!!!   凃仲鑫輕輕點頭。   荀牧又吸了口氣,忍不住說:「這未免……太尼瑪變態了吧?兇手怎麼下得去……臥槽!」   「所以說,我當法醫三十年,頭一次碰到這種變態。」凃仲鑫說:「發現這一可能的時候我還有些難以置信,反覆檢查了好幾回,最終確定的時候我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荀牧咕嘟一聲,咽了口唾沫。   「很顯然,犯罪人的心理已經徹底扭曲變態了。這樣的兇手可以說是極端危險的存在,我們必須儘快將他抓獲歸案。」凃仲鑫說道,隨後又擺擺手,說道:   「行了,現場就交給你們了,我先將屍體帶回去做個細緻的屍檢,確定死者遇害時間再說。」   荀牧輕輕頷首。   目送凃仲鑫離開,蘇平也從樓房裡走了出來,走到荀牧邊上。   「怎麼樣,現場有什麼線索?」   「沒有明顯搏鬥痕跡,死者遇害的時候可能早已失去意識。」蘇平點上根煙,同時說道:   「從現場的血跡分布看,她應該是在衛生間遇害的,在衛生間裡被砍下了腦袋,然後又被拖到床上,接著加害人與死者發生了關係,進而離開現場。」   頓了頓,蘇平接著說道:「至於腦袋,也在現場,在廚房的一口大鍋裡,不過已經被焚煮的面目全非了。」   荀牧又咽了口唾沫,爾後從蘇平兜裡摸出煙給自己又點了一根,才繼續說道:「怪不得就連老凃都……」   很快他又岔開話題問道:「兇手出入現場的方法確定了嗎?總不能是爬窗吧?他自己爬窗還好說,還帶著個受害人,恐怕不得行。技術開鎖估計也不現實,那鎖並不好開。」   「撬鎖。」蘇平說道:「痕檢分析了一遍後,推測嫌疑人確實是通過窗戶入室的,同時他還帶了螺絲刀之類的工具,在房間裡頭將門鎖給完完整整的卸了下來,換上新鎖,然後從容離開。   之後,他就又帶著受害人利用鑰匙從容進門,作案之後,在現場逗留了有好幾個鍾時間,才將廚房的火和煤氣閥關了,再用塑料薄膜將屍體包裹,又將自己的門鎖給卸了下來,將原鎖安裝上去,再通過窗戶離開現場。」   荀牧挑眉:「所以兇手是有目的性的挑選中了這間房作為現場咯?」   「沒錯。」蘇平說道:「而且兇手很可能已經蹲點盯了許久,確認了租客寧華音短時間之內不會回來,才在她租的房子裡作案。」   但荀牧還是有些難以理解:「目的呢?他如此大費周章,為了什麼?是什麼理由讓他不惜如此也要在這個房間裡作案?」   「不知道。」蘇平搖頭說:「兇手心思相當縝密,就目前而言,並未發現任何血指印,恐怕即使是裝鎖卸鎖的時候他都全程帶著手套操作,痕檢正在現場一寸寸的摸索,希望能找到更多線索。」   頓了頓,他接著道:「目前有價值的發現僅有一個——兇手不高,一米六左右,這身高在男性裡矮的比較誇張了,應該……」   「等等,」祁淵忍不住說:「現在認定為男性還為時過早吧?雖然兇手侵犯了受害人,但據此應當不足以判斷兇手就是男性才對。畢竟,很明顯,兇手在哪方面有些扭曲變態,同性作案的可能也不小。」   「也對。」蘇平頷首:「差點習慣性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不過如果是女性的話,一米六,就是個比較常見、平均的身材了,難做有效的篩查條件。」   荀牧若有所思,爾後搖搖頭說道:   「本以為開鎖方式會是一個重要的突破口,但現在看起來也很難指明確切的方向,沒有實質性收穫。因為這念頭門鎖更換都很簡單,動手能力強點的鼓搗一下就能自己動手更換。」   「所以突破口還是儘快確認屍源。」蘇平接話說道:「兇手毀了受害人的指紋、掌紋,煮爛了她的頭顱,取走了她的手機、錢包等,這些行為都是在有意識的抹去受害者身份信息。」   祁淵也接話道:「這說明兇手很可能與嫌疑人相熟,至少通過嫌疑人能與兇手產生聯繫,所以兇手才會下意識抹去這些對自己不利的信息。」   「我這就讓人對比下最近的失蹤報案情況。」荀牧說道:「但要做好心理準備,死者只剩下個高度腐爛的屍體,衣服什麼的都被帶走了,即使她親朋抱了失蹤案,恐怕也不一定能篩出目標來。」   「至少有個眉目。」蘇平說道:「我回頭也讓老凃把頭顱好好掃描一遍,看看能不能做個樣貌還原吧,不能的話就向省廳求助,派同事抱著這顆腦袋去一趟省城。」   荀牧輕輕頷首,爾後目光往圍觀人群掃去。   兇手此時此刻說不定就隱藏在這些人中,光明正大的接近著作案現場,此刻心裡說不定是滿滿的成就感,嗨上了天。   更有甚者,他說不定已經在開始物色下一個作案目標了。   如此行徑的兇手,再次作案的可能性難以評估,但只要有一丁點可能,便是難以忽視的不穩定因素,必須想辦法儘快鎖定他並加以控制。   這時,蘇平目光落在了祁淵身上,說道:「小祁,你思路比較活,腦子裡都是坑,能不能揣測下兇手的想法?」   「腦子裡有坑和腦洞是兩碼事好嗎蘇隊。」祁淵擠出疏遠的微笑:「我又不是變態,我怎麼知道兇手怎麼想。」   說著,他又板起臉,嚴肅的說道:「不過這麼殘忍的手法,仇殺或者情殺的可能性比較大些……」   「這要你說?」   祁淵抿抿嘴,隨後又搖頭道:「至於他為什麼要選擇這兒作為現場,說實話我想不明白。   將別人家作為殺人計劃的現場,前不久就有個案例,可情況與這樁案子又大有不同,後者雖然也對屍體做過了處理,但他明顯並不在乎案件曝光,頂多只是想延後曝光時間罷了,所以而這目的恐怕也不一致,沒有參考意義。」   荀牧掐滅菸頭,揉了揉太陽穴。   祁淵側目,看向已然不遠,僅有兩三百米的刑偵支隊,忽然若有所思道:「等等,這會不會是一種挑釁?」   「嗯?」   「現場距離刑偵支隊太近了。」   幾人彼此對視,都沉默了下來。   片刻後,蘇平才吐槽道:「老荀,你有沒發現,自打小祁加入咱們支隊以來,一年裡咱們受到挑釁的次數……或者說被打臉的次數比往常十年加起來都要多?」   祁淵眼角一抽:「所以……也怪我咯?」   ……   中午。   除了少數刑警依舊留在現場幹活外,絕大多數刑警都回到了支隊食堂吃午飯。   因為近,便宜,味道不錯,樣式還不少。   很快吃完飯,荀牧蘇平簡單的聽了報告,可惜目前並沒有實質性收穫,屍源依舊不確定,走訪調查至今也沒取得什麼進展,街坊鄰居們提供的大多是些捕風捉影的八卦傳聞,目前沒能篩出有價值的信息。   於是荀牧和蘇平又帶著祁淵溜達到現場附近。   此時早已沒多少人圍在警戒線外了,部分路過的行人頂多也只是好奇的瞧兩眼,再抬頭看看,便又徑直離去,連腳步都沒放慢多少。   倒有些小商販拿個小馬扎捏瓶啤酒在那三三倆倆的說著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案件版本。這樁案子顯然會成為他們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的談資。   祁淵豎起耳朵聽了兩嘴,爾後就忍不住搖了搖頭。   真是說什麼的都有。   抓著甘蔗啃的小販就說,受害人被倒栽蔥一樣插進了馬桶裡,刑警吃力把嫌疑人拔出來,結果把脖子給擰斷了,腦袋還卡在馬桶裡,血噴的一衛生間都是,最後刑警敲碎了馬桶才把腦袋給弄出來。   說的煞有介事,就跟他在現場親眼所見似的。   聽得祁淵都無言了。   「所以看起來,現場附近走訪的意義不大。」蘇平顯然也聽到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談論聲,因為那幫傢伙並未壓低聲音,是以便直接說:「他們顯然什麼都不知道,只在主觀臆想罷了。」   荀牧點菸,不發表看法。   案子流傳出去的消息很少,就連死者腦袋被斬下這一情況,目前也只有警方知道,這些群眾充其量只知出了命案,且受害人死了很久,屍體都臭了,僅此而已。   至於什麼頭被擰斷了啊,以及其他各種亂七八糟的,都是瞎說。   所以目前而言這樁案子並未引起太大的轟動,輿論關注度雖有但也不高,刑偵支隊受到的外部壓力並不大。   但刑警們自身承受的壓力卻不小。   而調查一段時間,到現在依舊一無所獲,難免讓刑警們趕到焦躁。   「收攏人手,放到有價值的地方去,儘量提高效率。」荀牧忽然開口說:「除了痕檢科之外,其餘人暫時收隊,想辦法查清受害人身份再說。另外,老凃那邊有沒有發現受害者身上的特徵點?」   「沒問。」蘇平搖搖頭,想了想,又補充說:「而且樣貌還原工作也還在進行當中,恐怕一時半會出不了結果。」   荀牧嘖一聲。   蘇平則問:「你想向社會徵集屍源線索?」   「嗯。」荀牧說:「但徵集屍源也需要給予一定的信息,否則單單說受害人女性,身高體重大約多少,遇害幾天,這怎麼找去。」   蘇平回應聲嗯,又抬頭看了眼現場房間,撇撇嘴:「圖偵也在緊鑼密鼓的過著監控,希望他們這邊能給點驚喜吧。」   「一上午了,要有驚喜的話他們早就給了。」荀牧卻不樂觀,說:「這兒的監控密度也不算大,而嫌疑人很可能作案前就蹲點了許久,監控盲區怕是門兒清。」   蘇平再次撇撇嘴,說:「行了,咱們在這瞎晃悠也沒啥意義,不如先回去吧,問問老凃屍檢情況再說。」   荀牧嗯一聲,同時看向祁淵。   結果他就見祁淵正抬頭盯著不知什麼東西,一言不發的,像是出了神。   再一尋思,他剛剛好像老半天都沒說話,便又對蘇平使了個眼色。   蘇平很快也注意到了祁淵的狀態,不由瞧瞧摸到祁淵身後,微微彎下身子順著祁淵的目光往上看。   祁淵感受到蘇平的呼吸,被他嚇了一跳,不由立馬跳到一邊,問道:「哇蘇隊,你嚇死我了,幹嘛啊?」   「我還想問你幹嘛呢。」蘇平翻個白眼,他差點被反嚇到了。   擺擺手,蘇平又問:「看啥呢?有發現?」 第668章感覺   祁淵抬手一指,說:「我在看牆體外頭的燃氣管、下水管分布,還有空調外機位。」   頓了頓後,他接著說:「這樓共七層,受害人住在六樓,現場未安裝防盜網,從樓頂下來不難,但路徑還需要好好規劃,我剛就研究這個問題。」   「難得你幹了點正事。」蘇平說道,然後問:「結果呢?」   「什麼叫難得我幹正事?」祁淵不服,懟了一句,但還是立刻接著說道:「下水管用的是塑料管,雖然強度應該是及格的,但總讓人不踏實,所以我想嫌疑人應該會通過燃氣管道下來,並以空調外機作落腳點。   當然,如果嫌疑人膽子足夠大,走下水管道的話,會更方便很多,直接溜下來就是了。」   頓了頓,他接著說:「有條件的話,我覺得可以查查這兩條路徑。『高空作業』不比其他,尤其不經常在高空工作的人,膽子再大也難免心跳加速肌肉緊張,說不定會留下許多有價值的線索。」   蘇平點點頭表示贊同,接著又道:「不過你說完了,痕檢早就將外牆與外管道都仔仔細細的勘察了一遍。畢竟高空翻窗入室作案的案子他們偵破過的也不只一樁兩樁,這種錯誤不會犯。」   祁淵只得收回手哦了一聲,然後問道:「有什麼發現嗎?」   「什麼都沒有。」荀牧接話道:「勘察結果表明,他並沒有藉助這些外管道離開現場,估計是用專業的登山繩用索降的方式下來、離開的。」   祁淵撓撓頭:「這就麻煩了啊,搞的滴水不漏的。」   隨後他又看向蘇平,說:「既然都查過,蘇隊為啥還叫我說?」   「給你個動腦子鍛鍊的機會。」蘇平說道,隨後轉身:「先回去吧,沒必要繼續浪費時間,先將受害人的身份確定了再說。」   荀牧和祁淵紛紛頷首,與他一塊回支隊。   ……   剛走進支隊大樓,三人便見松哥和方常兩人送寧華音出來。   「荀隊、蘇隊,正打算找你倆呢。」松哥打了聲招呼,然後看向寧華音說道:「寧女士……」   「沒事兒,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吧。」寧華音搖搖頭,臉上滿是疲倦的神色,說道:「我現在附近找個賓館臨時住下,你們有事直接找我,我最近應該都方便。」   「多謝你的理解與配合。」松哥笑笑,然後說:「最近還請注意安全,有什麼問題或者想到了什麼線索,都可以隨時與我們聯繫。」   寧華音嗯一聲,轉身走出支隊大樓。   蘇平收回目光,捏捏下巴,點點頭,爾後才看向松哥問道:「啥事兒?」   「去我辦公室說吧。」荀牧擺手提議道,幾人紛紛點頭。   很快走到荀牧辦公室,松哥迫不及待的摸出煙散了一圈,然後點了根,美美的抽了兩口,顯然憋得挺辛苦的。   之後他才說道:「主要是關於寧華音的,我和方常對她展開了相對挺系統的問詢。」   「嗯,然後呢?有線索?」蘇平問道。   「呃沒有。」松哥搖頭說道:「不過基本能進一步確定她並沒有作案嫌疑了。」   「她的作案嫌疑不是一早就排除了麼。」蘇平翻個白眼:「畢竟她有著完美的不在場證明。而如果是買兇殺人什麼的,也不可能讓兇手在自己家裡頭作案。」   荀牧接話道:「但兇手既然選擇她家作為行兇地點,說不定和她有些許聯繫,小松你繼續說吧。」   頓了頓,他又在松哥再次開口之前說:「對了,她認不認識受害人?」   「認不出來,畢竟都成那個樣了,怕是受害人父母都不見得能認出來。」松哥搖頭,末了又補充說道:   「軀體方面她沒仔細看,腦袋的話,我給她看了照片,但那顆頭已經面目面目全非了,被兇手在臉上砍了好幾刀後扔進鍋裡又煮了半天,根本看不出什麼來,只能寄希望於面部還原出來,且還原後的面目與她本來面目接近。」   蘇平嘖一聲:「就這點事兒你要刻意來找我們?」   荀牧用胳膊肘懟了懟他,斜了他一眼,然後又看向松哥,說:「你別著急慢慢說。」   「嗯。」松哥點頭道:「寧華音本身,人際關係簡單,也不是咱們餘橋本地人,她是山城的,畢業之後跑來我們省到處參加考試,才最終考到這。」   「也就是說……」蘇平點點頭:「她在這兒也不認識幾個人?」   「有個舍友是餘橋人。」松哥道:「另外還有幾個一塊兒開黑的朋友,除此之外,舉目無親。」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這房子還是她三個半月前剛租的。   她考試的時候運氣比較好,考到的題大多她都會,少數幾道蒙的正確率也很高,狀態前述未有的好……   總之就是筆試成績出來後她發現自己分數極高,而招錄崗位又有三個,咱們餘橋的考神也少,上岸的可能性非常大,就直接租了房子,並且當天就找人換了鎖芯。」   「噢?」蘇平皺眉道:「租了房子沒幾天就跑全國到處浪,今兒才回來?這不白給三個月房租麼?有錢燒的?」   「她住了接近三個月了。」松哥說道:「成績出來後還有教師方面的專業技能測試,也就是試講或者說課啥的,完了還有資料複查、結構化面試、政審之類的,都很麻煩很繁瑣。」   荀牧頷首:「異地參加考試的話,有把握的情況下確實先租個房子落腳比較方便些。」   「她就是這麼想的。」松哥繼續說:「爾後政審材料提交,沒有她什麼事了,她才開始出去玩出去旅遊,直到擬錄用名單公布,基本確定上岸了,才回餘橋。」   蘇平捏捏下巴:「這麼說來,是我太敏感了麼?」   「你又沒試過異地公考,正常唄。」荀牧聳聳肩。   「我還是覺得不太對勁。」蘇平搖搖頭,接著又說:「便是提前租房合情合理,也總覺得還有問題。」   「網吧開黑這點?」祁淵立刻問道,隨後說:「說實話,我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出去玩了二十來天,按理說早該累成狗才對,怎麼還有心思精力去網吧通宵的?」   「確實。」蘇平接話道:「開始時只覺得她精力充沛,現在越想越不對勁……旅遊看似是放鬆心情,其實累得很,哪怕自由行也同樣折騰,回來了她不尋思著先回家,反而拖著行李箱跑去網吧浪通宵?」   幾人對視一眼,紛紛搖頭。   蘇平看向松哥,問道:「這方面你有沒有問過她?」   「沒有。」松哥搖搖頭說:「我沒多想,因為受害人死亡好些日子了,而她二十多天都不在餘橋,另外就像蘇隊你說的,買兇殺人也不會選擇自己租的房子作為現場,兇手也沒必要這麼折騰……   再加上她人際關係十分簡單,沒得罪過人,更別說結仇,各方面邏輯都表明她並不具備作案條件與作案動機,所以我們就沒太往這方面想,她說自己在網吧通宵,並且網吧有監控我們可以去查,這個問題就揭過了。」   蘇平沉思片刻,翻出筆記本立刻將這條線索給記下。   接著她又看向松哥,不死心的問道:「寧華音就一點線索都沒提供麼?」   松哥搖頭:「關於本案她確實沒能提供什麼線索,但她懷疑自己最近這段時間似乎被人跟蹤了。」   「嗯?」荀牧說:「什麼情況?被跟蹤?」   「她也不確定,而且並沒有發現什麼端倪,但就是有這種感覺。」松哥說道:「再加上自己家裡發生了命案,讓她更覺驚恐,擔心有人要害她,所以就想向我們尋求幫助。」   頓了頓,松哥又搖搖頭說:「我們警力相當緊張,雖說保護民眾是咱們的職責之一,但不可能因為一些莫須有的懷疑就派人保護她吧?」   荀牧立刻問道:「所以你讓她最近注意安全?」   「嗯。」松哥頷首說:「畢竟她家裡剛剛發生命案,再加上她說自己被跟蹤——剛忘記說了,她旅遊的時候還在所在地報過警,但沒被當地同事重視,不予立案,晚些我會向當地派出所同事求證。   如果她真的報了案,真的產生了這種感覺,那未免也太巧合了,說不定還真有人在跟蹤她。也就是說,我心裡卻是也有些不踏實,想問問該怎麼辦。」   蘇平雙手抱懷,身子後仰,輕聲說道:「最妥當成本也最低的法子,讓她在咱們支隊落腳歇幾天就是,也不需要特地派人保護她,我就不信還有誰敢摸進支隊裡來殺人。」   荀牧斜了他一眼:「話別說這麼滿,忘記吳慶國了?他就敢摸進支隊去地下室法醫科看屍體。」   蘇平一噎,沒好氣的輕哼一聲。   松哥想了想,問道:「那她睡哪裡?」   「看看哪位女同事在休假的,床位騰一騰唄。」蘇平說道:「或者她不介意的話睡我休息室也成,我要值班的話在辦公室將就兩晚。   實在不行給她買床蓆子讓她在會議室裡打地鋪?反正洗漱用具充電器這些她應該都有的嘛,住幾天按理說也不打緊。」   松哥猶豫一陣,又看向荀牧,問道:「荀隊,這合規矩嗎?」   「你家蘇隊都發話了,還有什麼合不合規矩的?」荀牧輕笑道:「你可以通知她,她不介意的話,我也沒意見。   不過平日不能亂走,就在會議室裡好好呆著,也別影響咱們工作,否則別怪我趕人。」   頓了頓,他又看向蘇平:「騰值班室我沒意見,但騰出來之前得好好整理整理,案卷之類的東西絕對不能留裡頭。」   「我曉得。」蘇平說道,接著又攤手說:「反正還是得注意著點她,別讓她瞎晃悠。能讓她『住』進來已經是最大程度的讓步了。」   松哥輕輕頷首,說道:「那我現在就給她電話。」   「嗯。」蘇平頷首。   很快結束通話,松哥又說:「她猶豫了一陣,說不過來了,她在支隊對面找好了賓館,並且跟我約定,如果她打電話給我,不論說沒說話,都代表她出事了,請我趕緊過去救她。」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她語氣不是這樣的,挺客氣,我答應了。」   蘇平點點頭:「行,考慮的還算周到。」   隨後他又接著說:「這樣,你最近帶好槍,另外,如果她給你電話卻沒吭聲,或者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動靜,我準許你立刻搖人,調幾名兄弟一同過去救援。如果你有事走不開,直接通過對講機喊人過去。」   「嗯。」松哥頷首,又說:「那我等會兒把她的房間號發群裡。」   想了想,蘇平又接著說道:「對了,提醒她儘量別和人接觸,點外賣讓房門口,過一陣子之後,再打電話給你,一邊閒聊一邊取餐,同時一定要重點喊出『警官』或者『警察同志』之類的稱謂。」   「這樣一來,足以嚇退絕大部分心懷鬼胎的傢伙了。」荀牧輕笑:「老蘇果然粗中有細。」   蘇平聳聳肩:「畢竟是條人命,再小心也不為過。要只是虛驚一場最好,如果真有事,也能盡最大可能保證她的安全。」   祁淵忍不住嘀咕道:「都做到這份上了,還不如乾脆派同事貼身保護她呢……」   「那至少得派兩人,還得是女警,執法記錄儀全程開著。」蘇平淡淡的說道:「萬一虛驚一場的話,她們這幾天的工作你來?」   「來不了來不了。」祁淵連連擺手。   女警在支隊裡確實會得到一定的照顧,她們的工作比較偏向於文職方面,但也不輕鬆,工作量挺大,而這方面工作祁淵沒怎麼幹過,沒啥經驗,可搞不定。   蘇平又問:「還有別的事兒麼?」   「沒了。」松哥搖頭,說:「那蘇隊,我倆先去吃個飯,餓死了要。」   「嗯。」蘇平應一聲,目送松哥和方常離開,又看看時間,說:「五個鍾了……老凃的屍檢工作該進入尾聲了吧?咱幾個,一塊看看去?」 第669章性質   地下室,法醫科,解剖實驗室。   祁淵等人進來的時候,凃仲鑫正在一旁整理著筆記,兩名剛轉正不久的法醫師在解剖臺邊上給屍體縫合。   祁淵瞥了一眼,就見針眼密集,但整整齊齊,瞧著並無猙獰之感。   顯然,這兩名法醫對著生命有著十足的敬畏之心,還是本能的想讓受害人走的好看一些。   只是這具高度腐敗,頭顱又被徹底煮爛了的屍體,很難好看起來了。   念及此,祁淵忍不住輕嘆口氣。   這時,蘇平不知對凃仲鑫說了句什麼,不過大概是詢問屍檢的情況。   果然,凃仲鑫一邊頭也不抬的繼續整理筆記,一邊說:「確實得到了一些線索,對確認屍源的幫助……恐怕不是很大,我跟你們講講,具體的你們自個兒判斷吧。」   蘇平輕輕頷首。   於是凃仲鑫便推了推眼鏡,放下筆,說道:「受害人年紀應該在三十五歲左右,誤差正負一歲;   另外,受害人手、足皆有大量老繭,指縫、足趾內有少量淤泥,小腿、背部可見少許痂痕,有一定年頭了,且分布無規律,仔細對比分析後猜測,估計是被螞蟥吸血所留。」   祁淵挑眉:「農婦?」   「應該是了。」凃仲鑫點頭說:「而且大概率,該是以水田作業為主的農民。   另外,我們從其呼吸道中分離得些許菸鹼殘留,體內可檢測到尼古丁,但從她指頭、口鼻腔判斷,她應該並不吸菸才對。」   「二手菸麼?」祁淵又問道。   凃仲鑫搖頭:「不是,應該是烤菸。」   蘇平想了想,說道:「種煙的?」   「嗯。」這回凃仲鑫嗯了一聲,隨後接著說道:「種煙,並且會做初步的烤制,然後等煙廠來回收。烤制的過程中,難免有大量的菸鹼、尼古丁等發散出來,且還會有部分焦油殘留在衣服上……」   祁淵捏捏下巴,說:「我老家那邊也有人種菸草的,印象裡記得是三月開學的時候播種,大約七八月放暑假的時候收割,一邊收割一邊初步烤制等菸草公司的下來收走,每到那個時候整個村子裡都是菸草味。」   「難得你們這些小年輕竟然還懂點兒這些。」凃仲鑫笑笑,然後點頭說:「時間上差不多就是這樣。」   「那麼,」蘇平接話說道:「目前重要線索大概就是兩條,一是三十五歲左右女性;二是從事農業工作,以水田為主,同時也種植菸草,是這樣麼?」   凃仲鑫擺擺手:「等下,剛剛我可能表述有誤,應該說家裡有水田,不是以水田為主。」   祁淵若有所思道:「據我所知,南方農村耕地資源其實並不豐富,都是在山地丘陵之間見縫插針似的種植,很是破碎化,所以還是以小農業為主。」   蘇平和荀牧的目光都同時看向他。   祁淵倒也不會不自在了,立刻接著說:「簡單說就是,每家田地數量相對都不多,但啥都種,稻穀、玉米、蔬菜、瓜果都會整上一點兒,量不大但種類豐富,順便養幾頭豬,有條件的可能還會承包個魚塘,種幾顆果樹。」   「高度自給自足。」凃仲鑫點點頭,評價道,爾後看向蘇平,說:「受害人家裡應該也是這麼個情況。」   荀牧思忖片刻,說:「這麼說,從受害人指甲縫、身體上的些許泥垢,還有體內的尼古丁、菸鹼殘留看,她應該是農村人。」   「但卻來到了餘橋。」蘇平接話說:「而且是在國慶起見來的,對吧?」   凃仲鑫頷首:「受害者死亡時間,估摸著在三到四號之間。」   「考慮到兇手的入室及離開方式,夜裡作案的可能性大些吧?」祁淵忍不住說道。   「不,恰相反。」荀牧擺擺手:「別忘了兇手在現場逗留了可能有四到六小時,所以應當是在傍晚時作案,半夜時離開。   至於入室時間,暫時沒太大意義,無法確定兇手提前多久入室換鎖,且換鎖後他可以從容走正門。」   這會兒蘇平也整理好了思路,繼續說道:「受害人應當是趁著國慶放假,來餘橋探親的——雖然一般這種小長假回老家探親的多,但從老家來城市的也不奇怪。而且這段時間,農民也有些空。」   「但畢竟少,」荀牧眼前一亮,說道:「這就是條重要的指向性線索!」   「藉此徵集屍源線索,應該足夠了。」蘇平也笑道:「農村來餘橋探親的失蹤者,三號左右失蹤,三十五歲上下女性,再附上還原後的大致身高體重,應當能鎖定死者身份。」   祁淵則問道:「那凃主任,死因呢?」   「失血性休克。」凃仲鑫回道,同時抬起右手巴掌,指尖在脖子上比劃了一陣後,接著說:「兇手以銳器割開了死者的右頸動脈放血,而死者卻並未掙扎,全無意識,直到死亡,爾後兇手便斬下了死者頭顱。」   隨後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她右側腦受到了相當程度的損傷,並且身上有多處淤青與皮膚剝脫,經鑑定可以確定是撞擊傷與擦傷。但除了少許尼古丁與菸鹼外,體內並未檢測到其他藥物成分。」   蘇平有些懵:「所以呢?」   「死者遇害前很可能出了車禍。」凃仲鑫說:「車禍後死者昏迷,不久便被帶到了現場殘忍殺害。」   「……」   荀牧此時正扣著下巴上新長出來的痘痘,此時手本能的一縮,同時扯下來幾根鬍子。   疼的他眼睛裡都泛出了些許水光,面色無比凝重。   凃仲鑫看向他,問道:「怎麼了?這線索……有問題嗎?」   「入室、換鎖、車禍、殺人。」荀牧強忍疼痛轉移話題,沉聲嚴肅的說道:「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兇手入室換鎖與車禍殺人之間,怕是並沒有太大的聯繫。」   蘇平心裡咯噔一聲:「你是說……」   「死者比較倒黴,被兇手撞傷,爾後兇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她殺害,同時對屍體做出……」   祁淵深吸口氣:「也即是說,兇手與受害人未必認識,某種程度上說,可以算是……隨機類案件!」   感謝「雞雞吐槽」同學打賞的七千幣,麼麼噠~ 第670章登門   見荀牧和蘇平點頭,祁淵思考片刻,又接著說:「那麼,他抹除死者的身份信息,恐怕是為了遮掩車禍吧?   他擔心我們通過死者查到那起車禍,進而鎖定他麼?但至今過去這麼多天都沒有消息,或許出車禍的路上,並沒有監控?」   「考慮到受害人的身份……」蘇平說道:「車禍可能發生在農村,爾後兇手將受害者帶回了市區,帶到現場殺害。」   荀牧低頭沉思片刻之後,看向凃仲鑫,問:「有個問題,能判斷出受害人遭遇車禍之後的傷勢重不重,有沒有威脅到生命安全麼?」   「難說。」凃仲鑫搖頭道:「單純從受害人軀體部位的損傷看,車禍發生瞬間的車速應該不是很快,不至於造成太過嚴重的的傷勢,死者遭受直接撞擊的胯骨也僅是發生輕微骨裂罷了。   但這種事兒說不準,有可能軀幹損傷並不嚴重,但腦組織因為碰撞、摔跌而導致出現致命傷也不是不可能。   偏偏受害者的頭顱被砍了下來並放在鍋裡煮了許久,腦組織受到相當程度的破壞,一時半會,我也沒辦法判斷她身前顱腦損傷到了哪一步,無法對損傷做具體的評級。」   說到這兒,凃仲鑫頓了頓,又好奇的問道:「荀隊有什麼發現嗎?」   「我在分析兇手的行動邏輯。」荀牧抬手捏著下巴,說道:「按理,除非是酒駕、毒駕或其他應由他承擔全責或大部分責任的的交通事故,否則出事後他該第一時間報警才對,要逃逸的話,有理都變成沒理了。   姑且先不管這個,就當他全責構成交通肇事罪吧,倘若受害人所受傷害不重的話,同樣報警是最妥當的選擇,他完全沒必要逃跑;   而如果受害人的傷勢極重,甚至他認為受害者已死亡,打算拋屍的話,也不應該帶回自己家裡來斬首殺害,拉到海裡拋屍才是正常邏輯。」   說到這兒,荀牧頓了頓,總結道:「也即是說,從車禍到殺人,如果沒有別的補充原因的話,邏輯上有些站不住腳。」   蘇平若有所思,片刻後也點頭道:「是我考慮不周了。老荀說的沒錯,是有些不對勁兒,或許,這樁車禍也並非是尋常車禍,而是兇手做按計劃的其中一環。」   祁淵翻了翻筆記本,也說:「而且還有個問題,兇手入室並換鎖的動機又是什麼呢?難不成,他原本的目標其實是寧華音?正好,寧華音不是說過她感覺在外旅遊的時候有人跟蹤她麼。」   「有這種可能,但同樣有邏輯上的問題,無法繞過。」蘇平搖頭說:「摸進去可以理解,但為什麼要換鎖呢?換了鎖寧華音的鑰匙就無法開門了,到時候她心裡肯定會有所戒備。」   「如果……」祁淵腦筋飛速運轉,說:「如果他只換了門內的鎖芯,門外鎖芯沒動呢?」   「那他換鎖幹嘛?」蘇平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外鎖芯鑰匙孔不動,他的鑰匙就無法開門,離開倒是不成問題了,進門咋辦?爬窗麼?那他換鎖有什麼意義?沒事找事?」   祁淵被他一連串的反問嗆的無言以對。   「等等……」荀牧卻忽然說道:「小祁說的,未必沒可能。」   「嗯?」蘇平挑眉。   荀牧則道:「現場的門你看過麼?如果沒反鎖的情況下,其實很好開的,一張硬卡紙就夠了,如果有專門的塑料勾板,甚至一兩秒就能開門,比鑰匙都要快。」   頓了頓,他又提醒道:「寧華音離開前用鑰匙反鎖了房門,只有從裡頭換個鎖芯,才能將房門打開。   而只要能將房門打開,把反鎖給解決了,對懂的開鎖技巧的人來說,有沒有鑰匙其實沒區別。」   祁淵眼前一亮,說道:「所以我說的其實完全可行啊,這樣一來既方便兇手埋伏在死者家裡,寧華音回家時也不會太過戒備。   要兇手躲在暗處,趁著寧華音回房間或者上廁所的時候再用自己的鑰匙把房間門從裡頭給反鎖了,那她可真就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蘇平聽完,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爾後拍拍自己的腦子說:「奇怪,我這腦袋是怎麼了?今兒怎麼忽然就不靈光了呢?」   「讓你老肝通宵,叫休息還不聽,腦子成漿糊了唄。」荀牧翻個白眼,說道:「搞的跟是我的身體似的。」   「咳咳,」祁淵乾咳兩聲,趕緊將話題給撤了回來,說道:「總的來講,這些目前都還只是猜測,而且兇手對受害人下手的動機也還未知,抹去受害人身份信息的目的同樣不明,對受害人遺體幹的事更是……   總之咱們目前手頭的線索還很少,猜這些都還是太急了,還是按部就班的來吧,先將死者身份確定再說。」   荀牧微微一笑:「這麼『踏踏實實』的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還真是怪難得的。」   祁淵脖子一縮,辯駁道:「哪有,搞得我很飄似的。」   「還真非一般的飄。」蘇平接話,淡淡的說道:「我們破案考線索,你破案靠腦洞。偏偏你是親鵝子……算了不說了,你自己心裡有點數。」   祁淵有些心虛。   荀牧側目看向凃仲鑫,轉移話題道:「關於樣貌還原方面,進展的怎麼樣了?」   「不知道哇。」凃仲鑫眨眨眼睛,說:「這方面我只略知一二,具體也不是很懂,畢竟我也不是萬能的……這事兒由實驗室那邊負責,等會兒你們直接過去問問?」   「行吧。」荀牧頷首說:「我們現在就去。」   ……   樣貌還原工作,比想像中難許多,畢竟受害者肌肉結構受到嚴重破壞,面部特徵也基本無法分辨出來,想還原出原本模樣,還要儘可能保證差別不是太離譜,其中的計算量可大得很。   所以目前工作尚未完成。   不過實驗室有把握,只是需要些許時間罷了。   考慮到受害者死亡已好些天,他們不缺這點時間,荀牧便由得他們了,並沒有催促——當然荀牧蘇平也心知肚明,這種事兒催促也沒用,只會讓工作人員心煩。   好在寧華音這邊,也還算平安,並未出什麼意外。   ……   翌日,死者樣貌還原工作完成,荀牧讓方常負責對社會徵集屍源線索,附帶上還原後的樣貌圖並註明僅供參考,並將目前掌握的,有助於指明死者身份的信息都公開了出去。   同時,松哥帶上祁淵,打算去賓館一趟,找寧華音再聊聊。   畢竟寧華音身上,還有些許疑點。   而且昨兒分析一天之後,他們認為兇手目標很可能是寧華音,她的安全受到一定威脅,有條件的話,上門聊聊、看看她情況也好。   ……   賓館,8503號房間,門外,松哥輕輕敲了敲門,又發現左手邊有門鈴,便抬手摁了摁。   裡頭沒有反應。   松哥微微挑眉,難不成她出門了?還是沒起床?   想到這兒,他抬起手打算再次按門鈴,同時張開嘴準備出聲。   這時他手機卻響了起來,動作便都停住了,到喉嚨邊的話也重新咽了回去,並立刻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寧華音打來的……」松哥對祁淵說一句,然後便立刻接通並開了擴音。   接通第一時間,他便說道:「寧女士你好,我是趙擎松。」   「趙警官,」寧華音顫聲道:「我聽到了有人敲門,還按門鈴……」   聲音裡濃濃的恐懼,就連祁淵這樣神經相對比較粗,共情心不太強的人都能聽得出來。   松哥挑了挑眉,爾後說道:「別擔心,是我,我在外面。」   「哈?」   松哥耐心的說道:「是我,你通過貓眼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不敢看,咕嘟……」寧華音似乎咽了口唾沫,說:「我從小就很害怕貓眼……是你們就好了,有什麼事嗎?」   「嗯,有些問題,想和你聊聊,方便嗎?」松哥問,想了想,又補充說:「跟你還有你租的房子息息相關。」   「那……你們等我一下,我起床換身衣服。」   「好的,不著急,你慢慢來。」松哥溫聲回道:「我在樓道盡頭吸菸區等你,你好了給我電話。」   「謝……謝謝。」   掛斷電話,松哥微微一笑,搖搖頭,爾後下巴一揚,示意祁淵跟他到角落裡,隨後點了根煙,便彎下腰雙肘靠在窗框上。   祁淵眼珠子快速轉動,在思索著等會兒該問些什麼內容。   一根煙很快抽完,寧華音卻還沒回電。   松哥微微皺眉,想了想,又重新摸出一根煙。   第二根煙抽完後,電話終於來了,他接通,笑問道:「可以了嗎?」   「好……好了。」寧華音不好意思的說道:「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不礙事,我倆這就過來。」   說著,他便和祁淵一塊回到寧華音房間門口,按下門鈴,同時說道:「你好寧女士,是我。」   片刻後,門開了,寧華音後退兩步,擠出些許笑容,然後側身請祁淵和松哥進來。   見她還留在原地,朝著門伸出手,松哥便停下腳步說道:「寧女士,不用關門了,通通風吧。」   寧華音一愣,隨後點點頭,便將門大開著。   祁淵低頭瞧瞧掛在肩上的執法記錄儀,若有所思,明白松哥的安全意識比自己強多了,哪怕開著執法記錄儀,也要把門打開,儘可能避嫌。   這年頭,女孩子出門在外要保護好自己,男孩子也不例外,甚至民警也一樣。   賓館房間相對而言還挺大的,祁淵瞥了一眼,除了一張床外,竟然還有個圓形的小茶几,兩張藤椅。   床看上去稍顯凌亂,床單與被套都有些皺巴巴的,有一處略微鼓起,似乎塞了衣服——顯然寧華音來不及整理收拾,只好將換下來的髒衣服塞進被子裡頭藏好。   被子一角,帶出了一片天藍色的……   呃,半條內衣,似乎是因為寧華音塞得比較著急,沒完全塞好,露了一點兒出來。   祁淵趕緊回過頭,面不斜視的看向寧華音。   好在寧華音並沒有注意到他方才的目光,否則怕是怪尷尬的。   當刑警的時間長了,各種場景見得也不少,祁淵自己倒是無所謂,就怕寧華音難堪。   不過這小姑娘,時間這麼緊張,她換好衣服快速洗漱過後,竟不是想著趕緊收拾收拾自己的房間,把衣服什麼的扔進行李箱裡拉好,而是迅速畫了個淡妝……   祁淵不太能理解這種腦迴路,更無法想像短短幾分鐘她是怎麼就把妝給畫的差不多的。   學畫畫的天賦?   不過話說回來,寧華音的身材樣貌條件確實很不錯,祁淵瞧著她心跳都忍不住略微快了一些些,就是這身高……   裸身高倒是差不多,但女性身材相對纖細些,同等身高下瞧著視覺效果就要高一點,再穿上高跟鞋,祁淵就hold不住了。   想到這,祁淵又暗暗翻了個白眼,果然單身久了,看到別的長得好看的單身女孩心思就難免開始活躍起來。   嗯,重點是長得好看,其次是單身。   與此同時,松哥很快進入狀態,笑問道:「昨晚睡得還行麼?」   「不太好,半夜裡我都不確定自己是睡著了還是清醒著,反正睡得很淺,快天亮的時候好不容易睡下,又一直做噩夢。」   「難免的,第一次碰到這種事兒,確實很容易產生極大的刺激,難以入睡也是正常。」松哥微笑道:「通知你爸媽過來了嗎?」   寧華音連連點頭回答說:「嗯,昨天晚上就打了電話,大概和他們說了事情,他們今天早上坐高鐵趕過來,大概下午兩三點就能到了。」   「到時候儘量讓他們過來,你別出門。」松哥說道。   「好。」寧華音點點頭,隨後身子微微縮了縮,似乎有些害怕,雙手忍不住抓著膝蓋問道:「警官,你也覺得我現在很危險嗎?」   「具體不好說,或許夠不上『很危險』的程度。」松哥柔聲道:「但事關自己的安全,我覺得再怎麼小心也不為過。」   寧華音再次點頭。   見狀,松哥便又說:「那麼咱們開門見山吧,昨天晚上,你是自己一個人在網吧麼?」 第671章針對   寧華音張了張嘴,又立刻閉上,過了兩秒左右才點點頭說:「嗯,我是自己去的,網咖裡人也不是很多,開始還好,大概一兩點過後,目測就只剩下五分之一的樣子了吧。」   松哥摸摸下巴,問道:「一晚上多少錢來著?」   「我待的吸菸區,因為要照顧通風同時還得保證空調,比外邊要貴二十塊錢,一晚上是七十,從十點開始計算到早上八點,一共十個鍾。」   寧華音回答說:「那兒條件還挺好的,配置不錯,很流暢,機械鍵盤敲著也特舒服,就在機場邊上不遠,加十塊錢還有接送機服務。」   「那還真不錯。」松哥挑眉,爾後又發現了華點:「吸菸區?寧女士你抽菸啊?」   寧華音點點頭。   「哎你不早說!」松哥立馬起身,到一旁拿來了菸灰缸放在圓形的小茶几上,又從口袋裡摸出煙遞給寧華音。   祁淵翻個白眼:「松哥你不剛才抽了兩根麼?怎麼還整的跟憋了一夜似的……少抽點吧,照你這頻率下去真要中毒的。」   松哥訕訕的笑了笑,手上動作卻沒停,摸了兩根煙出來,向寧華音湊去。   寧華音笑笑,接了一根,然後從口袋裡摸出火柴,歘的一聲點燃,將煙點上。   「體面。」松哥笑笑,也將煙點燃。   這一下子氣氛就活了許多,不像剛剛那麼僵了。   隨後松哥便很自然的問:「你平時都玩些什麼遊戲?」   「GTA、戰地、坦克世界、文明。前段時間還玩兒守望屁……咳咳,守望先鋒,偶爾還和朋友吃吃雞什麼的。」寧華音笑笑,接著又補充說:「我就喜歡玩這一類遊戲,可惜玩這類遊戲的女生少,我舍友都不和我玩。」   「確實少。」松哥抿唇,爾後又問道:「那昨天呢?你在網吧裡和朋友玩的什麼?」   「守望,有一陣子沒玩了,那幾個朋友也好不容易抽出時間,我琢磨琢磨就去網吧跟他們開黑玩幾局。」   寧華音說道:「本來是打算玩幾局就回家的,大半個月沒回去了,家裡怕是積了不少灰,還得搞個大掃除。結果玩幾局忘了時間,十點了,我就乾脆在網吧包個夜,跟他們繼續打。」   松哥用好奇的語氣問道:「為什麼不先回家把行李放了在出來玩?」   「回了家估計就不想出來了。」寧華音笑笑,說:   「那會兒還早呢,八點多,他們也就那會兒有空,我尋思著也就一個行李箱,不重,那就陪他們玩玩好了,以後再想有這樣的機會怕是不容易,結果一玩就忘記了時間。」   頓了頓,她又輕嘆口氣,接著說:「我們這個年齡階段的人,差不多就這樣咯,在家裡的時候不想動不想走,喊半天說好久才動身過去,等到了網吧又捨不得走了,恨不得在那裡生根。」   松哥微笑頷首,顯然他也經歷過那種時候。   而再隨著時間推移,去網吧的次數便日漸減少,算起來,除了辦案子出現場之外,他已經有好幾年沒去過網吧這類的娛樂場所了。   隨後松哥又問道:「為什麼不回家玩呢?」   「家裡就一本筆記本,你們也查過吧?大學時買的,用來學習工作,配置不大行,打算等工作穩定了以後再配一臺臺式機。」   寧華音說道,隨後她接著說:   「說實話玩的還是挺盡興的,十點那會兒一方面是考慮的晚了,一方面也是還沒過癮,我就開了包夜,可惜到了十二點半左右,他們就一個個的都下了……   我也理解他們,都有家庭有工作,哪能再痛痛快快玩啊,也就沒強留,我自個兒玩玩文明。唉,這遊戲真的是頭吞時間的怪獸,我覺著才玩沒多久呢,一包煙就都抽完了,天也亮了。」   松哥抿抿嘴,問:「你是提前下機的吧?」   「嗯。」寧華音頷首道:「七點不到下機的,打滴滴回市裡。困了,撐不住,先回趟家再說,結果沒想到家裡出了這種事情。   昨天中午從你們那出來後我吃了個飯就直接睡下了,一直睡到現在才起床……   年紀大了,要剛上大一的時候,通個宵吃個早餐,睡到中午十二點又是生龍活虎,就算中午才睡下,傍晚也該醒過來,哪像現在直接睡到第二天。」   松哥輕輕搖頭:「選擇去網咖通宵的理由,不止這些吧?」   寧華音又張了張嘴,爾後緩緩掐滅菸頭。   好不容易鬆緩下來的氣氛,又漸漸凝重起來。   又半晌,她才垂下眼帘,低聲說:「你想問什麼?」   「你是不是意識到什麼了?」松哥說道:「雖然你的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也合乎邏輯,甚至我也經歷過你這階段,但是……   我想,如果是在外頭玩的時候有人約你開黑,你確實會毫不猶豫的跑去,大不了第二天在賓館裡睡一夜,後天再繼續玩。但回到了家,你對休息的渴求理應……」   「你不夠了解網癮少女。」寧華音抿抿嘴說道。   「不,相反,我接觸的還挺多。」松哥微笑道:「就像你說的,網癮少年少女們,隨時可能去網咖浪,一旦想玩了什麼理由都不好使,但很顯然,你並不是網癮少女。」   「為什麼這麼說?」寧華音挑眉:「因為我電腦配置一般麼?拜託,好些網癮少年們電腦同樣一般……」   「不是這個原因,確實如你說的,電腦配置不能作為依據。」松哥看著她的臉,輕聲說道:「但是,想拉網癮少年去網吧,基本就是一句話的功夫,不存在回了家就懶得出來的情況。」   寧華音柳眉微顰。   見狀松哥又問:「所以你是不是意識到什麼了?你在抗拒回家?」   寧華音低頭。   過了片刻,她才輕聲說:「實不相瞞,我下飛機出來後,隱約間又感覺到了有人在跟蹤我,正好這會兒有朋友給我電話,我就決定去網咖躲一躲。」   「去網咖躲?」祁淵忍不住挑眉,這腦迴路有點驚奇。   寧華音解釋道:「網咖裡的人雖然不是很多,但大多素質還可以,而且監控也不少,我覺得跟蹤我的人應該不敢在裡頭亂來——主要是我實在不知道能躲在哪裡好,我說過,整個餘橋,我舉目無親。」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起身拿了瓶礦泉水,擰開喝了兩口,又摸出自己的煙點上,才接著講述道:   「我就搜索了機場最近的網咖——至於網吧我確實不敢去,那種兩三塊錢一小時的網吧,配置一般,且魚龍混雜,我上學的時候就親眼在這種網吧裡碰到過打架鬥毆的事件,邊上人都愛理不理的……」   祁淵忍不住在心裡吐槽,其實在網咖裡打架邊上人多數也愛理不理的,頂多前臺會問問怎麼回事。   不過網咖相對高昂的多的價格,也篩掉了許多人,非高峰期甚至都還坐不滿,人數較少,起衝突的概率自然也小。   加上那些愛搞事的小混混一般也不會來網咖,得罪了那些小混混的人大多也不會來。   倒不是來不來得起,十幾塊錢一小時還不至於到玩不起的程度,純粹是沒這個需求。   所以玩著遊戲忽然一堆人從外頭衝進來拉著一個人就打的情況也基本不會發生。   許多情況下,商品物價確實是區分顧客群體的最直接手段,因為經濟實力與個人素質雖不能劃等號,並不是一回事兒,但放在整個社會群體角度考慮,會發現人群收入水平與人群素質確實基本呈現正相關。   搖搖頭,祁淵又將自己的注意力拉了回來,看向寧華音。   他走神的時間其實不長,不過幾秒罷了,寧華音也沒發現什麼,只繼續講述道:「很快我約到了網約車,結果上車後不久,發現後邊有輛黑色轎車一直跟著我……   一開始我以為是錯覺,但真的,那車就一直死死的跟著,我猶豫了好久以後,還用開玩笑的語氣對師傅說後邊那車是不是一直跟著我們,結果師傅師傅不以為意,還讓我少看點電視。」   松哥抿抿嘴,似乎有些忍俊不禁,但還是立刻板起臉,沉聲問道:「那之後呢?」   「那車一直跟著我到了網咖,我確認他一定是跟著我來的,我又不敢表現出異常來,我約的那司機也不以為意……   不對,我跟他說過以後他應該也多多少少注意到了那車的情況,當他並沒有當一回事兒,或者說不想多管閒事,把我送到目的地他任務就結束了,剩下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嘛。」   說到這兒,寧華音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繼續說:「我怕極了,又不敢聲張,怕激怒他,就立刻快步走進網咖,然後刷身份證開機,和我那些朋友們上了遊戲。   玩的時候我也壓低聲音把這事兒和他們說了,但他們同樣每往心裡去,說我太過敏了,而且我在的那網咖還有接送機服務呢,說不定人家是去送機回來呢。」   她又深吸口氣,繼續說:「可能是我性格的問題,其實這一路我求助了不少人,包括報警,但始終,沒有人把這當一回事兒。   總而言之,我不回家確實事出有因,我一個人住,又是晚上,真的心裡發毛,很害怕。」   松哥看著她:「既然如此,之前為什麼不說清楚呢?」   她低下頭沉默。   見狀,松哥又繼續說道:「你已經告訴過我們,你被人跟蹤,還報過案,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直接說清楚?   甚至我們現在上門,問起你在網吧待一夜的事兒,你還是語焉不詳的,直到現在,原先通宵的理由站不住腳,你才說你那會兒也還被人跟蹤著。」   說到這兒,松哥一攤手,道:「說實話,我不能理解。你到底有什麼顧慮呢?被人威脅了麼?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你說清楚,我們才好幫你把給些給解決掉。」   她還是低頭沉默。   見狀,松哥輕輕碰了碰祁淵。   祁淵立刻會意,輕聲說:「華女士,有一點還請你明確,你……」   「我姓寧,叫寧華音。」寧華音指了指自己,說道:「所以……我不叫華女士。」   祁淵一噎。   松哥扶額,讓祁淵來唱白臉扮小人還真是個錯誤。   「抱歉,口誤。」祁淵擺擺手,又若無其事的說道:「寧女士,別忘了,命案發生在你租住的房子裡,而你現在講述起這些事兒來又語焉不詳的,這讓我們不得不懷疑你與這樁命案是否有什麼聯繫。」   寧華音挑眉:「所以你要審訊我了嗎?」   祁淵又是一噎。   奇了怪了,為什麼自己上場,這寧華音就如此嗆人,而松哥發話的時候她又溫順靦腆的很?   就算自己的親和力遠不如松哥,也不至於這樣吧?   因為自己喊錯姓了?   無奈之下,祁淵只好也拉下臉,面無表情的沉聲說道:「審訊不至於,但至少會重新評判你與本案的關係,你這般不配合,明顯的有所保留,只能擴大我們對你的懷疑。」   「那我也沒辦法。我有不在場證明,這一個月以來的行程我統統都可以提供,要查我手機通訊記錄、銀行流水也沒關係,網約車司機還有我昨天開黑的朋友你們也統統都可以去聯繫,看看我到底有沒有撒謊。」   寧華音情緒開始激動起來。   「寧女士,請別激動。」松哥不得不打圓場,說道:「說實話,你的不在場證明我們驗證過,確實成立。我這位同事也沒有別的意思……」   「嗯。」寧華音立刻點點頭,擠出一絲笑容,對松哥說道:「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我向你道歉。」   祁淵:???   他忍不住捏了捏自己下巴,陷入沉思。   「我沒有得罪過這位寧華音吧?   我的顏值也沒到讓人看一眼就冒火的程度吧?   雖然天天被蘇隊黑,但我分明記得,先前他要那個誰女裝的時候還說我長得還是蠻清秀的……   不是我自戀,我顏值至少在及格線以上的吧?   所以這寧華音咋回事兒啊?」   這時,寧華音猶豫一陣,又說:「趙警官,我有些話,想單獨對你說說,不知道……方不方便?」 第672章誤會   祁淵微微皺眉。   很明顯的,他感覺到自己被針對了。   這讓他很莫名其妙。   不過祁淵也沒說什麼,只看了松哥一眼,見他輕輕點頭,他便站起身笑著說道:「房間裡有點悶,我出去喘口氣,你們聊。」   松哥嗯一聲,又給祁淵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走遠,就待在門口,如果有什麼意外或者聽到啥異常響動的話立刻進來。   當警察的,出門在外,要保護好自己。   祁淵會意,不著痕跡的點點頭,便出了門,踏踏踏的往遠處走去,爾後又躡手躡腳的摸了回來,被靠著牆,豎起耳朵。   房間裡頭依舊在沉默。   松哥瞧著寧華音,並不出聲催促,只是身子也微微繃緊,暗暗戒備。   他得預防著寧華音搞些小動作。   另一方面,只有一名刑警在場,取得的各類證據也是無效證據,這會兒留在原地問話,只是為了找到方向往下偵查而已。   他有預感,如果寧華音不是打些什麼鬼主意,而是真的有話要說的話,恐怕是相當重要的線索。   雖然他也不明白寧華音為什麼要把祁淵給支開。   過了良久,寧華音終於有了動作,她點了根女士煙,悶悶的抽起來,但還是不說話。   松哥微微皺眉,左右撇了撇,見門窗都是開著的,再加上寧華音抽菸也過了肺,那麼在煙裡動手腳害他的可能性便不大……   他承認自己有些過敏,什麼亂七八糟的念頭都有,但這會兒再怎麼命案也不為過。   於是他也摸出自己的煙點上抽了起來。   一根煙抽完,寧華音又喝了半瓶水,再次點上根煙,才終於開口說:「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但……跟你一塊來的那位警官,我有點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   松哥輕笑:「他是祁警官,你見過也正常,別看他年輕,從警時間也算不上多長,但卻是屢破奇案,屢立奇功,是我們警隊裡不可或缺的精英,各種表彰會都上過好幾回了,你說不定在新聞上見過。」   「我不是這個意思。」寧華音搖頭,淡淡的說道:「我的意思是,跟蹤我的人裡,或許有他。」   松哥一愣,爾後搖頭失笑:「你開什麼玩笑?他跟蹤你?」   「我就說你肯定不信。」寧華音抿抿嘴,說道:「但我真的看到過他。可惜我也沒有證據,沒拍張照片錄個視頻什麼的。」   「你在哪兒看到他的?」松哥皺眉說。   「羅浮山。」寧華音篤定的說道。   松哥張了張嘴,又問道:「什麼時候?」   「就國慶期間吧,那會兒人挺多的,我一開始也沒太在意,但爬山爬了不久就猛然發現了他——當時他戴個墨鏡,只露出下半張臉,穿著短褲短袖,模樣瞧著挺帥挺清秀的,我就多看了兩眼。」寧華音說道。   頓了頓,她雙眼微微上翻,看向天花板,似乎在回憶,過了一小會兒才接著說:「就那麼幾眼,讓我注意到他了,結果就發現,他跟了我一路,我快走他快走,我放慢他放慢,我休息他也跟著休息。」   門外,祁淵忽然扶額,臉色瞧上去有些尷尬。   而松哥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麼了?」寧華音立刻道:「難道他真的在跟蹤我?又或者……我誤會了?他其實是在我報案後你們派出來暗中保護我的人?」   顯然,寧華音是個思路十分發散的姑娘,腦補力非常強。   「抱歉,具體怎麼回事兒,我也說不準。」松哥搖了搖頭,說道:「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查清楚這件事兒,給你一個交代。」   寧華音咽了口唾沫。   此時松哥捏捏下巴,似乎是在猶豫著什麼,又過了小片刻後,他才說道:「這裡頭或許真有什麼誤會,不過你別擔心,小祁他根正苗紅,思想覺悟也很高,不存在什麼壞心思。」   「……」寧華音還是戒備,問道:「也就是說,你們也覺得他有可能是在跟蹤我咯?」   松哥挑眉,這寧華音是怎麼理解自己這段話的?   他只好說道:「我個人可以為他作保,他不可能幹對你不利的事兒,他是根正苗紅的刑警,行的端做得正,對得起肩上的銜章,對得起腦袋上的警徽。   這裡頭或許有什麼誤會,但你不用擔心,我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將這件事兒原原本本的調查清楚,還你一個交代。」   「要多久?」   「你不介意的話,現在就可以把他喊進來……」   「不,我介意。」寧華音縮了縮脖子,說道:「我害怕。從認出他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覺得心裡毛毛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松哥若有所思。   接著寧華音又說:「所以關於我被人跟蹤這事兒,我只提了幾嘴,根本不敢說細節,就怕傳到他耳朵裡,會對我不利……我真的……怕得很。   昨天你打電話跟我說可以住在你們支隊裡的時候,我很興奮也很心動,但回過神我又很害怕,怕正好落在他手裡。」   隨後她又深吸口氣,說道:「我好不容易才確定,趙警官,你應該是一位好警察,你不會辜負我的信任的,對嗎?」   松哥雙眼眯起,嘴角微揚,溫和的一笑,說道:「當然啦,我是人民警察啊。」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另外……或許是巧合,也可能是別的什麼原因,祁警官的老家就來羅浮山附近,十幾公裡路,而且國慶他休假回老家了,說不定正好去爬山。」   聽了這話,寧華音忍不住抬起腳,抱住自己的膝蓋。   松哥這一番話讓她更加惶恐了,似乎已經認定,跟蹤自己的就是祁淵。   至少跟蹤自己的諸多人之一中有祁淵。   見狀,松哥安慰幾句,並連連保證絕不會讓人傷害她,才讓她情緒漸漸平緩下來。   「趙警官,」寧華音又咽口唾沫,說:「你知道嗎,剛剛那位祁警官說話的時候,我就想到他跟蹤我,我怕急了,總覺得他是在暗示我什麼,警告我什麼……   害怕之餘,我又忍不住生氣,忍不住故意用強硬的語氣去回懟他,他會不會生氣了,惱羞成怒,對我……」   「放心吧,不至於的。」松哥笑笑,隨後拍拍胸膛說道:「我像你保證,絕對幫你看好他,就算他真的想對你不利,我也讓他絕對沒機會,這樣總該行了吧?當然,我也可以保證,他絕對不會對你不利的,除非你犯了罪。」   「我沒有。」寧華音立刻說道。   「那不就行了。」松哥微笑。   寧華音又縮縮脖子,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他會不會派小弟來對付我?」   「噗。」松哥忍不住笑出聲,然後搖頭說:「放心吧,他沒有小弟。」   隨後松哥便站起了身,又說:   「好了,大概情況我基本明白了,我這就去查證此事真偽,給你個解釋和交代,你先好好歇息吧。   記得把防盜鏈拉上,房門在裡頭鎖好,除了你父母和我之外,誰來都別開門,中午我給你帶飯——這樣應該能讓你安心些了吧?」   寧華音咬著下唇,輕輕點頭,說了聲好。   她倒沒有因為恐懼而強行把松哥給留下來。   於是松哥便起身,順手拿起菸灰缸將裡頭的菸灰菸蒂倒進垃圾桶,把菸灰缸放回原地,便轉身離開了。   並順手帶上了門。   聽動靜,寧華音立刻撲到了門邊,將門反鎖,並拉上了防盜鏈。   松哥抿抿嘴,看向祁淵,指了指走道盡頭,便往那兒走去,隨後又點了根煙,才說:「你都聽到了吧?」   祁淵嗯一聲,點點頭,覺得心塞塞的,忍不住從松哥煙盒裡也摸出一根來點上。   「這個小姑娘,可能有點被害妄想症,你不要太介意。」   「看出來了。」祁淵點點頭,吐出一口煙霧。   他有一陣子沒抽了,而且松哥的煙味道比較重,幾口下來有點兒上頭,忍不住又晃了晃腦袋。   見狀,松哥笑笑,沒急著問話。   過了一小會兒,尋思著他應該差不多緩過來了之後,松哥才問:「那麼,怎麼回事兒?」   「咳咳,就像你猜的那樣,我確實約著三五個朋友去了趟羅浮山。」祁淵撓撓頭,臉色有些尷尬道:「而且……理論上應該確實碰到了寧華音——先前沒注意,剛聽她說了才想起來。」   松哥挑眉:「你跟著人家小姑娘幹啥子?」   「一開始是覺得這是道別致且靚麗的風景線。」祁淵乾咳兩聲:「那腿忒白,典型的漫畫腿。」   松哥無語:「所以你就追著風景線一路走哇?」   「這不挺正常的嗎。」祁淵撓撓頭,「反正大家的目的地也都是山頂,她走的也不慢,保持那個節奏正好。」   「你怕是把人家小姑娘給嚇死了。」松哥翻了個白眼。   頓了頓,他又捕捉到祁淵剛剛那句話裡的關鍵詞,便立馬問:「等等……一開始?那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還有一些人在跟著那姑娘,一開始我以為只是和我一樣只是單純的追著風景走的。」祁淵說:「但慢慢的我發現他們表現不太對,眼神和形態有些奇怪,還略微有點心虛的亞子。」   「然後呢?」松哥微微皺眉。   難不成說,這寧華音果然被人跟蹤了?   「我就暗暗留意了一下,結果發現是我想多了,那些人是短視頻平臺搞街拍的。」祁淵說道:「雖然不知道為啥他們表現的鬼鬼祟祟還很心虛,但既然不是偷拍什麼,而是端著相機手機光明正大的拍攝,那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松哥若有所思,又問:「再然後呢?」   祁淵搖頭:「然後我就不知道了,其實跟著走一段路之後我就沒啥興趣接著跟了,她腿確實好看,背影完美,但也就那樣,看兩眼有意思,看久了也審美疲勞。   再加上確定她後邊跟著的那幫傢伙只是在拍攝,沒什麼繼續跟下去的必要了,我就領著朋友們超過了她,沒再繼續跟著。」   「你那幾個朋友沒發現什麼異常?」松哥又問。   祁淵搖搖頭:「沒,都我發小,沒心沒肺的,應該是沒看出問題來。」   頓了頓,祁淵又補充道:「而且當時我是在背後跟著的,所以對她背影還算熟悉吧,但正臉也就瞥了兩三眼,印象不深刻,所以開始還沒認出來。」   松哥思忖片刻,問道:「你覺得這話說出來那個寧華音會信嗎?」   「難說,恐怕不會吧。」祁淵撓撓頭,道:「而且就算信了,恐怕也會把我看做那種變態猥瑣的尾行痴漢。」   「確實挺猥瑣的。」   祁淵:???   半晌後,祁淵才無語的說:「松哥你變了,你以前不會扎人心的。」   「人都是善變的。」松哥微笑,然後說:「這樣,隱藏你一開始尾行她的目的……」   「能不能換個詞。」祁淵嘴角抽搐。   「一開始不是你自己提的嗎?」松哥眨眨眼睛,爾後擺擺手:「行吧,換一個就換一個。   我相信你是抱著單純的『欣賞風景』的目的跟著她,但人家女孩子恐怕不會相信,尤其她還有一定的被害妄想症,而且已經對你產生了濃濃的懷疑。   所以隱藏你最開始『欣賞風景』的目的,直接說你發現有人跟蹤她,於是刑警的職責讓你跟了他們一路,想搞清楚那些人想做什麼,最後發現他們只是在進行正常的拍攝工作,才放下心來,隨後離去。」   頓了頓,松哥又說:「這也不算撒謊,只是有所保留,總之先安撫下她再說吧。至於荀隊蘇隊那邊,你最好寫個報告,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跟他們講清楚了,免得後續引起什麼麻煩。」   祁淵咽了口唾沫,忽然有點心虛:「不會有什麼惡劣影響吧?」   「放心不至於,」松哥微笑:「又不是幹啥傷天害理的事,瞧見漂亮姑娘順路跟了一段這種事兒誰沒幹過似的。」   說到這,他抬起手拍拍祁淵的肩膀,又道:「說不得,他倆還會相當欣慰呢,你小子終於長大了,都學會欣賞女孩了。」   祁淵翻個白眼。 第673章猜測   果然不出松哥所料,祁淵打電話將這事兒匯報給荀牧和蘇平後,他倆並沒有怪罪的意思,聽口氣好像反而還挺欣慰的樣子。   隨後荀牧交代,這事到此為止,他們幾個知道就行了,對外必須統一口徑就說祁淵是發現那幾個拍攝人有些異樣才暗中跟著寧華音,直到確認那幾個人沒有危險才離去。   跟著女孩兒走了一路這事兒雖然沒什麼,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很可能會對祁淵造成巨大的輿論壓力。   總有那麼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喜歡斷章取義,扭曲是非,挑撥矛盾,不得不防。   掛斷電話,祁淵沉默良久。   松哥有些納悶的問道:「怎麼了?後悔自己跟了那寧女士一路啦?」   「不是。」祁淵搖搖頭說道:「總覺得你們反應很奇怪……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哈哈哈,沒有的事兒。」松哥拍拍他肩膀,然後一揚下巴,迅速轉移話題說:「咱們再去和寧華音聊聊?」   「去吧,早點把誤會開解了,還有什麼線索也讓她儘快提供,別因為顧慮這顧慮那的不敢說。」祁淵說道。   於是松哥便回到了寧華音的房間門口,沒按門鈴,直接給寧華音打了個電話。   不一會兒,寧華音開門,滿臉喜色,顯然和松哥待在一塊兒她還是有安全感的。   但很快她又看到祁淵,臉色不由微微一僵。   「你好,大概事情經過已經調查清楚了。」松哥微笑道:「我們就在這兒說,還是進去講清楚?」   寧華音臉上立刻浮現出不信的神色——短短幾分鐘內就查清楚,也難免她會懷疑。   但猶豫一陣後,出於對松哥的信任,她還是說道:「進來說吧。」   說完她便後退了兩步,請松哥和祁淵進了房間。   落座,松哥便笑著說:「這其實是一場誤會。我這位同事當時確實也去了羅浮山,你並沒有認錯人,但他並非是尾隨你,而是保護你。」   「保護我?」寧華音愕然。   「他看出了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尾隨你,出於刑警的責任,便立刻暗中跟了上去。」松哥說道:   「結果跟了一陣子,發現他們只是在拍攝,並沒有什麼威脅與危險,便離開了。你仔細想想,他跟著你的時間也並不長吧?」   「拍攝……」寧華音張了張嘴,爾後很快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瞬間難看下來,咬牙切齒的說道:「原來又是這幫傢伙,他們還真是陰魂不散!」   「噢?」這下輪到松哥詫異了,忍不住問道:「你認識他們?」   「當然認識!」寧華音說道,跟著又皺眉抿嘴,輕輕搖頭:「也不能說認識吧,但反正……簡單說,我受到這幫傢伙的襲擾已經有一段日子了。」   「能具體講講嗎?」松哥立刻問道。   「簡單說,在大學畢業前,我是個博主,小有名氣,也靠此有了還算不錯的收入。」寧華音顰眉道:「主要就發布一些繪畫的作品,另外我學過舞蹈,偶爾也會跳上一段發上去。」   松哥輕輕點頭。   「然後就引來了這幫傢伙。」寧華音厭惡的說:「也不知道到底從哪兒冒出來的,就和狗仔似的,開始扒我的生活。   一開始他們只是偷拍我出行,我雖然不舒服卻也還能接受,後邊就越來越過分了,甚至通過無人機偷拍我在家裡的生活起居,更過分的是,還在我家裡安裝了監控。」   頓了頓,她補充說道:「因為拍攝需要,我大二開始就不住宿了,在外頭租房子住,和一位自由職業的攝影合作,我就負責採景、畫畫、跳舞,背著畫板到處跑,她負責拍攝、剪輯、調光等等。」   「報警了嗎?」松哥立刻問道。   「報了,可惜不了了之。」寧華音輕嘆著說:「我現在也不知道那攝像機是誰、用什麼法子安裝上去的,安裝了多久才被我發現,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被拍了一些很私密的畫面,流傳到了網絡上。」   松哥將這些信息統統記了下來。   寧華音則繼續說道:「我搬了好幾次家,換過好些回鎖,可是沒用。我還懷疑過跟我合作的那位攝影師,但後續搬家他並不知道我的地址,我都和他約的我學校門口見面,所以應當也不是他。   後來,我只能重新搬回到宿舍,這才好了些,因為宿舍到處都是監控,我估計他們不敢再像以前那樣過分,可一旦我出門,還是會有許多人躲在暗處跟著偷拍。」   說到這兒,她忍不住攥拳,用力揮了揮手,說:「你們也都看出來了吧?我現在神經敏感的很,有被害妄想症,就是這幫人給逼的。   大四那年,因為要實習,再加上這幫傢伙煩不勝煩,最後逼不得已,我只好放棄了這個我很喜歡的職業,並在大學畢業後獨自來到了這個省份,輾轉各個城市考試,最終考上了餘橋。   但我沒想到,就算這樣,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他們……艹!」   寧華音是真的氣急了,忍不住罵了髒話。   「你都是獨居麼?」   「嗯,獨居。」寧華音頷首道:「我也找過那種治安非常好口碑特別棒的小區,但……沒用,那幫傢伙,神出鬼沒的。」   「獨居女孩子,碰到這種事兒,是難免擔驚受怕。」松哥輕聲說道。   這時,祁淵忽然坐直了身子,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看向寧華音問道:「寧女士,問個問題——你剛剛說,你在山城的時候,搬過幾次家,但每次搬家後不久家裡就安了攝像頭,是嗎?」   寧華音點點頭,並補充道:「都是那種很小的針孔攝像頭。我都不知道他們怎麼進來的,我分明每次搬新家都會換鎖,而且出門回家都會小心翼翼的把門反鎖好,哪怕只是去扔個垃圾。」   祁淵頷首,接著問道:「你每一次都報案了麼?」   「都報案了。」   「當地的民警同事到你家勘查過麼?」祁淵又問。   「看過,但都說沒有撬鎖痕跡,房間內也沒找到其他能證明有人進來過的證據,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不了了之。」寧華音說道,隨後又補充:「我家裡放了好些立案回執,回頭你們可以瞧瞧。」   她似乎喜歡這種說話模式,先巴啦啦講一大段,末了又補充一句重點。   「這就奇怪了。」松哥皺眉:「山城那邊的同事,在負責方面在全國都是名列前茅的,口碑相當不錯,就算有少數人混日子,也沒理由次次都沒結果才對……」   寧華音抿抿嘴,說:「他們講了,說作案人的手法相當高超,他們沒能分析出具體的作案手法。最後一回甚至都鬧到那什麼……哦對,鬧到刑偵支隊去了,因為嫌疑人屢次作案嘛,結果還是沒有結果。」   松哥若有所思,隨後又將這條線索記下。   祁淵則問:「那麼,在你搬家之後,發現家裡有攝像頭報案之前,你在家裡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沒有。」寧華音搖搖頭說:「我因為他們患上了被害妄想症以後,就變得特別敏感,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把我驚醒,平日裡根本就睡不熟。   但很奇怪,他們從來沒對我做過什麼,也沒有東西失竊,就只是單純的按針孔攝像頭。」   祁淵若有所思,也翻開筆記本在上邊記錄了幾道,然後問:「關於跟蹤偷拍你的這些人,你有沒有懷疑對象?」   「沒有,我根本不認識他們。」寧華音再次搖頭,片刻後張了張嘴,又問道:「該不會……這段時間跟蹤我的傢伙,就是那幫人吧?」   「不排除這種可能,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做深入調查,儘快將這事調查清楚。」祁淵保證道。   隨後祁淵又就這她被人跟蹤的事兒詢問幾個問題,得到了她某視頻平臺的用戶名,祁淵便結束了問詢,松哥再次囑咐她鎖好門,便與祁淵一塊離開了。   出了賓館,祁淵始終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松哥同樣如此,若有所思的模樣。   等回到支隊,松哥才再次開口問道:「小祁,你說,本案兇手,會不會就是衝著安裝針孔攝像頭去的?也即是先前提出的那個猜測,兇手的目標是寧華音,至於受害人遇害,有一定的偶然因素在。」   「先不論這個,」祁淵擺擺手,說:「我有另一個想法。」   「噢?」松哥一愣,說:「我看你一直追問入室以及攝像頭的事兒,還以為你從這些事件當中找出了與本案兇手作案手法之間的聯繫呢。」   「一開始我確實是這麼想的,但慢慢的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祁淵皺眉道:「首先是她被人肉、跟蹤乃至於被接連不斷的入室安裝攝像頭這事兒。」   松哥挑眉:「你說。」   「松哥,你不覺得太誇張了麼?」祁淵皺眉道:「雖然她有二十多萬關注量——我不太懂這個平臺,也不知道這二十萬關注意味著啥——就算她小有名氣吧,還能火得過李子柒不成?」   松哥:???   「李子柒家裡也被安裝過監控,也收到過無人機的侵擾,但沒到寧華音這麼誇張的程度,兇手一次次作案,她一次次報案,當地同事一遍遍勘察,結果始終一無所獲。」   松哥皺眉:「萬一人家就碰到了一兩個狂熱粉絲呢?」   「所以第二個問題就出來了,狂熱粉絲,都『狂熱』到了一次次到她家裡安裝攝像頭的程度了,還對她秋毫無犯,你覺得可能嗎?別的不說,以我的經驗按理至少應該摸走幾條絲襪幾套內衣褲什麼的吧?」   頓了頓,祁淵又道:「還有,她也說自己大四的時候就不再運營這個號,放棄了這個工作,怎麼,那幫狂熱粉還能孜孜不倦的襲擾她襲擾到現在,好些人一直跟在她屁股後邊天天拍她,且她走到哪他們跟到哪?   說難聽點,別說是她了,現在這個時代就算是當紅小花,一年下來沒任何作品沒有半點曝光也就沒人記得她了。」   松哥翻開筆記本瞧了起來。   祁淵又接著說道:「最後,她說自己有被害妄想症,我們先前觀察後也覺得她太過敏感了。但……   我不認為一個被害妄想症患者,會在旅遊期間發現自己一直被人跟蹤的情況下,還有心思繼續硬著頭皮玩下去,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玩一遍。   而且,她分明那麼敏感,發現了有人在跟蹤她,以至於『誤以為』我也在跟蹤她,但偏偏那幫傢伙那麼明顯的『偷拍』,她卻始終沒注意到,剛剛我們說出來的時候她還一副非常驚訝的模樣。   再有,她對我的『懷疑』與『戒備』,還是太過流於表面,表現的太誇張了,在我看來很不自然,刻意的痕跡非常重。   還有松哥你開始和她說,調查清楚了我『跟蹤她』這事兒的時候她還滿臉不信,但一和她解釋,她竟然立刻就信了。   即使我說出了有人在她後頭一路跟著拍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但對於一個『敏感』、『多疑』的被害妄想症患者而言,也不該就這麼輕易的相信了我的話吧?」   松哥啪的一聲將筆記本合上,問道:「所以?」   「所以,我有理由懷疑,所謂的狗仔、跟蹤、偷拍等等,乃至於所謂的被害妄想症,都是她自導自演的一齣戲。」祁淵淡淡的說道:「為了紅,有的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有個邏輯問題,」松哥看向他,問道:「那她為什麼至今都還不重新開播?如果是為了紅,當這個話題炒到一定熱度,引發了一定輿論關注後,她就應該重新找個藉口開播,以收穫大量粉絲才對。」   「這我就不清楚了。」祁淵搖頭說道:「等我再琢磨琢磨。可能是因為學業及備考抽不開時間,或許用不了多久,她就會重新上傳作品了。」   隨後他也翻開筆記本看了兩眼,繼續道:「另外關於這樁案子,我也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松哥側目:「你說。」 第674章自導自演   「就是松哥你剛說的。」祁淵道:「兇手對寧華音存在某種狂熱到無理智的感情,但他的手法,或者說靈感思路……或許,恰好來源於寧華音對外宣傳的,不斷被人入室安裝攝像頭。」   頓了頓,祁淵轉過身,繼續說道:「他從這些事件當中,得到了許多錯誤的信息,比如對我們警方的辦案能力產生了錯誤的認識,從而下定決心決定入室。」   隨後他又搖搖頭說:「當然這只是個猜測,而且這猜測也沒什麼意義,先放一邊吧。」   松哥笑笑,點點頭:「我和山城那邊的同事聯繫聯繫,看看能不能印證下寧華音說的是真是假。」   「好。」祁淵頷首說道:「那我去技術隊,請高哥幫忙查查寧華音,包括她被狗仔纏上的這些事兒,也都查查。」   想了想,松哥說道:「別忘記讓他重點盯盯可能流出的私照——如果真如寧華音說的那樣,她家裡經常被安攝像頭的話,恐怕各種私照乃至視頻絕對少不了,而如果什麼都查不到,也能側面印證這起事件就是她自導自演。」   「所以……」蘇平的聲音忽然從他倆身後傳出:「如果所謂的被跟蹤、不敢回家等等都是自導自演的話,又意味著什麼呢?」   「我草蘇隊!」祁淵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問道:「嚇死人了,蘇隊你啥時候來的啊,神出鬼沒的。」   蘇平挑眉說:「跟了你們有一路了,你們聊得我基本都聽在耳朵裡。」   「那我剛剛回頭咋沒看見你?」祁淵納悶道。   「那鬼知道你了。」蘇平聳肩,然後又說:「好了,言歸正傳,如果這一切都是寧華音自導自演,又意味著什麼?與本案有什麼關聯?」   祁淵揉揉眉心,思忖了一會兒後,搖頭道:「抱歉我一時半會想不到。」   「如果沒有關聯,就別在這條不知通不通的路上耗費太多時間精力。」蘇平搖頭說道:   「自導自演這種事兒,交由道德譴責就好,咱們沒必要深入,警力條件也不允許咱們深入,浪費在這事上——當然報假警佔用警力資源這種事是鐵定要追究責任的。但現在還是以調查這樁命案為主。」   「懂了。」祁淵抿抿嘴,說:「那關於這條線索就暫時先放……」   「也沒必要全放,你們剛剛提的兩點可以照常進行。」蘇平說道:「但到此為止就差不多可以打住了,基本確定寧華音是否在扯謊就夠。   這樣咱們也算是進退有據,不至於浪費多少精力,而且萬一發現她自導自演扯謊的事兒與本案有關,也可以迅速調整方向,立刻沿著這條線索繼續展開調查。」   「嗯。」松哥頷首說:「當務之急還是屍源,屍源明確之前,各條線都可以試著查一查,有突破就繼續沒突破就放棄。但屍源一旦確定,就得集中精力投入這上邊了。」   「就是這個理。」蘇平頷首說道:「各忙各的吧,戴好對講機注意隨時聽指揮。」   「好。」   ……   中午,十二點。   祁淵、松哥和小高在食堂碰了頭,一邊吃飯,一邊談事兒。   小高率先說道:「我長話短說啊,確實找到了寧華音被狗仔纏上的事件話題,也確實發現了寧華音居家的視頻,但是……   簡單說,太克制了,不像是在寧華音沒注意到的情況下拍的。不只是我,評論下也有不少說拍的比較假,不過無一例外他們都被懟的相當慘,再加上寧華音貼出過立案回執,一下就讓這些事兒成了實錘證據。」   「其實立案回執只能作為她報案且當地同事受理案件的證據,不能說明她被人在家裡安裝監控這事兒是不是演的。」祁淵接話說道:「可惜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注意到這點。   不過,估計早晚有一天,立案回執的效用搞不好要和律師函差不多了,動不動就律師函警告,立案回執明證的。」   「那還是不太一樣。」松哥搖頭說:「律師函可以亂發,案子不能亂報,惡意亂報案假報案要負責的。」   小高聽著他們討論,默默低頭吃魚、吐刺。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討論的差不多了,又把目光落在小高身上,小高才繼續說:「另外所謂的停播我也查了下,這事情不太簡單。」   「噢?」祁淵立刻問道:「怎麼個不簡單法?」   「她有幾支舞蹈還有幾幅畫尺度比較大,涉嫌違規,被下架了。」小高說道:「然後她才刪除了去年十二月以來的視頻,並在刪除後的『最新』的視頻下邊說不堪其擾放棄錄製,決心考編制以後過踏實日子。」   祁淵微微皺眉,立刻翻出手機仔細瞧了眼,發現這話的最後編輯時間確實是在大約兩個月前。   思忖片刻後,祁淵便問:「所以這『最後編輯時間』,並非是她兩個月前修改過公告,而是她當時才發的消息?」   「對的。」小高頷首說道:「宣布無期限停擺視頻更新,但話裡行間又說調整好心態以及工作穩定後會回來繼續更新,捨不得粉絲們……這裡頭肯定有東西。」   祁淵捏捏下巴。   小高又接著說道:「大尺度的視頻也有些,比如去洗澡的視頻。這就更假了,明明在臥室就脫了衣服,但卻還穿著內衣褲走進浴室;明明浴室裡也有監控,但浴室內監控拍到的只有刷牙洗臉之類的視頻。」   頓了頓,小高又補充道:「總而言之,我不說查遍了全網吧,但只要真的有關於她的過線的視頻,我肯定能找到,但沒有,半點都沒,一點過線的內容都不存在。」   「所以基本可以確定寧華音這事兒,是在自導自演博眼球了。」祁淵輕嘆口氣,說:「好好一個小姑娘,怎麼就不能踏實一點呢,成天搞這些邪門歪道……」   感慨一句,他又看向松哥,問道:「松哥,山城那邊的同事怎麼說?」   「聯繫上了,倒是和寧華音說的差不多,寧華音確實在多個派出所都報過警,也電話報警過幾次,但始終無法找到入室安裝攝像頭的人。   他們其實也懷疑過寧華音是在自導自演,但沒有證據,那些針孔攝像頭如何來的暫時也沒有線索,寧華音與合作者隱藏的都挺深。」   「視頻呢?」祁淵問道:「那些非法拍攝到的視頻,查過麼?」   「查過,沒有痕跡,嫌疑人來回翻牆。」松哥說道:「查倒是能查,但有點不太值當。   山城那邊前段時間熱得很,人心複雜,聚眾鬥毆、口角殺人之類的案件發案率在抬頭,十年一次的人口普查工作又在展開,警力挺緊張的,他們抽不出功夫去詳查。   所以寧華音最後一次報案之後,便有兄弟故意借著『閒聊』並不小心讓他聽到的方式,側面表明了寧華音可能是在報假警的可能,又將這種可能性給暫時否了,並說出報假警的代價。」   「然後呢?」祁淵問道。   「然後就沒再發過這事兒了。」松哥聳聳肩:「寧華音再也沒報過警,這也能從側面證明這些事果然是她自導自演的。」   小高皺眉:「那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被她耗費了這麼多的警力、人力物力。」   「沒,」松哥搖頭道:「別忘了當地派出所同事可都立案了,只要閒下來騰出手,隨時都能查,雖然後續調查起來難度確實會增大不少,但只要他們下定決心,總能查清楚的。」   說著,他往嘴裡扒拉進最後一口飯,嚼兩下咽下肚後,又接著說:「不過當地同事得知寧華音考中了老師,並且已經進入了公示階段,就決定立刻對此事展開調查——不能讓這樣心術不正的人混入教師隊伍。」   祁淵輕輕點頭說道:「支持。確實不能讓這樣心術不正的人混進去。」   小高聳聳肩:「那要誤會了人家,又把人家給薅掉了……」   松哥看向小高問道:「這麼多線索擺在眼前了,還能是誤會嗎?」   頓了頓,松哥又說道:「回頭有精力有條件的話,給她做個精神鑑定吧,就像小祁先前說的,我現在也懷疑她的被害妄想症只是偽裝。」   「人家不配合怎麼辦?」   「不配合的話,也同樣顯而易見了。」松哥輕笑:「正式專業的心理量表題目可不少,而且關鍵還在於其中的置信區間,這才是量表最主要的部分,而不像很多網上流傳出來的量表,只有題目和分析而沒有置信區間,毫無意義   有了置信區間的存在,亂填或者弄虛作假,都會被視作無效問卷,需要重新評估;再結合問詢以及一些生理體徵檢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小高輕輕頷首,然後說道:「那我們給招聘單位發個消息,打個傳真過去,讓取消寧華音的錄用資格?」   松哥抿抿嘴。   事到臨頭,他忽然有點下定不了決心,猶豫一陣,才咬咬牙點頭道:「等會兒我會和相關單位聯絡。」   此時吃最慢的小祁也搞定了午飯,便起身端起餐盤說:「走吧。」   ……   將事情都逐一辦完,便差不多快一點了。   祁淵睡了個午覺,一點半便起身洗臉,正好見到松哥也在洗漱,便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   松哥吐掉漱口水,說:「寧華音的父母到了,正從高鐵站趕過來,我讓他們直接去賓館那兒和寧華音匯合。」   「你要過去嗎?」祁淵問道。   「嗯,過去一趟。雖然基本確定這個寧華音嘴裡沒幾句實話,但現在不宜節外生枝,還是以穩住她為主——畢竟兇手大概率還是衝著她去的。」松哥說道:   「而且她那位合作攝影師的聯繫方式,她始終沒給,每次提到就含糊其辭顧左右而言他,我覺得有點問題,得儘快弄到手。」   祁淵聽到這兒,忽有靈感如同一道雷霆般在他腦海裡迅速閃過,可惜靈感轉瞬即逝,他沒能抓住,不由皺起眉頭,但不論他腦子如何轉動,那道靈感都始終不再出現。   「怎麼了?」松哥拿毛巾擦了擦嘴角,問道。   「有了點靈感,可惜沒抓住,丟掉了。」祁淵輕嘆口氣,爾後說:「那我跟你一塊……」   「不,這次我和方常去。」松哥微笑道:「蘇隊找你,讓你醒了就過去一趟。」   祁淵張了張嘴,爾後點點頭,拿起自己的漱口水迅速將口腔清潔一遍,又用涼水再次洗了把臉,拿毛巾擦乾,整理整理著裝,便出了休息室往蘇平的辦公室跑去。   蘇平辦公室門大開著,祁淵看了眼,就見蘇平正趴在辦公桌上,估摸著應該是在休息。   猶豫一陣,祁淵還是輕輕叩了叩門。   蘇平猛地坐起來,雙眼微微一眯。   祁淵見狀,趕緊喊了聲報告,蘇平便抬手讓他進來。   此時蘇平額頭處紅了一片,配著他一副國字臉,瞧著有種意外但帶感的反差萌。   祁淵趕緊轉移目光,並主動開口問道:「蘇隊,你找我?」   「嗯。」蘇平輕輕點頭說:「等會兒你跟我一塊去趟平寬縣。」   「又去平寬縣?」祁淵挑眉。   不久前那兒出的大案子還歷歷在目,印象深刻,而且當時他還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多少受到了些衝擊,對那個地方有點兒過敏。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問道:「受害者是平寬縣人?」   「嗯,但不能完全確定,咱們帶上幾個兄弟過去一趟,收集收集線索和證據,比如做個親子鑑定之類的,以確定受害者身份。」蘇平說道。   祁淵皺眉,如果只是為了獲取這些線索與鑑定材料的話,讓當地的同事送過來就是了,或者讓嫌疑人家屬來一趟也並不麻煩,真要過去調查,也大可等確認了之後再動身,免得白跑一趟。   真的要去,也不需要他親自跑,派個兄弟去一趟就是了。他要負責的事兒多著,沒太多時間浪費在來迴路上。   但蘇平此時卻隱隱在摩拳擦掌,似乎對這次平寬之行十分期待。   難不成,平寬縣還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或者說他另有目的? 第675章家屬   見祁淵忽然皺眉後就一言不發,蘇平不由問道:「怎麼了?」   祁淵回過神來,猶豫一陣後問道:「蘇隊,這次去平寬……目的怕不僅僅只是調查這樁案子而已吧?」   蘇平不答,十指交叉相疊託著下巴,淡淡的問道:「你去不去?」   「去。」祁淵不假思索的說道:「但總得知道具體去幹啥吧,我也好做點準備。」   「不需要你準備什麼,帶上洗漱用品和兩套換洗的衣服就好了。」蘇平搖頭說道:「順利的話,今晚就能回來,但要不順利的話,可能得在平寬住個幾天時間。」   祁淵又問:「荀隊去嗎?」   「老荀要跟著一塊兒去了,誰坐鎮支隊?」蘇平翻個白眼:「別囉嗦,收拾收拾行禮準備走了,我在停車場等你。」   「就咱倆?」祁淵問道。   「還有老凃。」蘇平擺擺手:「快去!有什麼話路上再說。」   「哦。」祁淵只得點點頭,轉身收拾衣服去了。   也不用怎麼收拾,戴上一套執勤服,兩套便服就夠了。   嗯,身上的常服也得換下來——常服帥歸帥,跑起來總歸不如執勤服方便舒服,何況平寬還多山,更不方便了。   五分鐘後,祁淵拖著小行李箱來到停車場,就見蘇平一手倚著車門在那抽菸,同時給車內通風。   這時節雖然溫度已經降下來了,不像之前那般燥熱,但車在太陽底下烤了一上午,車內依舊是個火爐,不降溫沒法坐人。   SUV的後備箱也開著,祁淵和蘇平打個招呼,便將自己的行李箱扔上去,然後問道:「凃主任呢?」   「馬上來。」蘇平說道。   祁淵哦一聲,走到邊上站著。   不久,他發現蘇平時不時的看他兩眼,不由有些納悶,問道:「怎麼了蘇隊?」   「什麼怎麼了?」蘇平別過頭,說道:「沒有的事兒,別想太多。」   祁淵又皺了皺眉。蘇平這兩天著實奇怪的很。而且現在看來,這些異常表現似乎和他有關。   難不成是祁老又想見他一面?   他很快陷入沉思。   不一會兒,凃仲鑫也拉著行李箱走了過來,遠遠地便對著祁淵和蘇平招了招手,然後笑呵呵的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來晚了。等很久了吧?」   「沒,一根煙都還沒抽完呢。」蘇平笑笑,接過他的行李箱放進車裡頭,然後說:「車裡頭還很熱,溫度沒降下來,先聊兩句吧?」   「行。」凃仲鑫點了點頭,也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點上,吐口煙霧,又抬起手遮著額頭看了眼天空,說:「真的是一年比一年熱啊,這都十月份了,前幾天還下了大雨,還是這麼……」   說著他又看向祁淵,嘴角一抽:「小祁你也是牛批,大中午的,三十度天硬是能把這外套穿身上。」   「我覺得還好啊。」祁淵眨眨眼睛,納悶道:「我午休還要蓋被子呢。」   「身體虛。」蘇平彈彈菸灰,接話說:「年紀輕輕的,還是個男生,身體還這麼虛,得好好補補了。」   「熬夜熬的。」凃仲鑫說道:「這人熬夜熬多了,尤其早一天晚一天的特別不規律的話,身體就容易虛,畏寒,關鍵不僅僅是補,還得……算了,你這柯南體制想調整作息也是有心無力,還是菊花枸杞肉蓯蓉補起來吧。」   「肉蓯蓉……」祁淵嘴角一抽:「是不是混了個奇奇怪怪的東西進來?」   「沒有,認真的,腎你也得補補。」凃仲鑫說道:「不過也不能亂補,回頭我給你點單子吧。」   「行啊,謝謝凃主任了。」祁淵笑笑,沒有拒絕凃仲鑫的好意。   蘇平撇撇嘴,又抬手進車裡湊了湊,隨後點頭道:「溫度差不多降下來了……上車吧,小祁你開車,我和老凃在車上睡會兒。」   「啊?哦,好。」祁淵很快點頭,主動繞到駕駛室車門邊上,爬上了車,大致調試調試位置,便將車門關上,系好安全帶。   蘇平遞給凃仲鑫一個抱枕,示意他到中排左邊把座椅放下小憩片刻,自己則在副駕駛同樣放下座椅。   他倆並沒有將座位完全放平,只是往後落了些,也是出於安全考慮了。   見狀,祁淵忍不住撇撇嘴,嘀咕道:「說好的有問題路上問……」   「嘀嘀咕咕什麼呢?」蘇平睜開眼睛。   「咳咳,沒有沒有。」祁淵連連搖頭。   蘇平又遞給他一瓶紅牛,他也沒客氣,咕嚕嚕幹掉,便設好導航出發了。   「車上有話梅,也有口香糖薄荷糖,還有檸檬片,你要開累了就停一下吃兩片提神。」蘇平又說道,爾後眼睛一閉:「到了叫我。」   「好。」祁淵回道。   ……   四十五分鐘後,祁淵抵達平寬山腳下的平和鄉。   幾個月前那樁大案,便是從平和鄉裡的村民養的狗掏出了一隻猴手而展開的。   而這次,祁淵等人的目的地則是平和鄉平漢村蘿蔔寨村民組。   停好車後,祁淵便輕輕拍了拍蘇平,又回頭喊了凃仲鑫,喊他們起床。   同時車外也有兩名民警走過來,瞧了瞧窗戶。   那倆人祁淵也認識,之前有過合作,認得那張臉,知道他們是縣局刑偵大隊的,不過名字就記不清了。   反正不是大隊長,也不是幾個中隊長。   蘇平揉揉眼睛,下車,對他們打聲招呼,然後問:「人在家裡吧?」   「在家裡等著呢,就等你們來了。」一刑警回道。   祁淵下車,默默的站在邊上看著,也不插話。   凃仲鑫則打開自己的行李箱,從中摸出個勘察箱來斜挎在身上。   見狀,祁淵立刻往車尾處挪了兩步,壓低聲音問道:「凃主任,咋回事?有情況?」   「蘿蔔寨有一戶人家丟了老婆,同時七歲的女兒出了車禍,骨折了,青枝狀骨折,還有輕度的腦震蕩,就在三號傍晚出的事兒。」凃仲鑫說道:   「據調查,當時她和她媽在一塊兒,她媽找她回家吃飯呢,然後就出了事兒,她媽看車撞來本能的把她推進了田埂裡,然後她就昏迷了過去,再醒過來大人就不見了,她在田埂裡一直哭。」   頓了頓,凃仲鑫接著說道:「哭的可慘厲了,偏偏她骨折加上腦震蕩有很虛弱,聲音不大,搞的附近人還以為鬧鬼了。   後來還是有個小後生壯著膽子帶著手電出來,發現了她,趕緊把她抱起來送回了她家,然後發現她手腳腫的很,又和她爸一塊立刻送村衛生站,衛生員瞧了瞧說很可能是骨折,又給送鄉醫院,做了檢查。」   祁淵立刻將這些信息記下來,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失蹤的媽媽很可能就是本案受害人了。」   「嗯。」凃仲鑫頷首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另外過來也是給小姑娘再做個細緻的檢查,確定她受傷原因之類的。」   「這些縣裡法醫應該都做過了吧?」祁淵有些納悶。   「嗯啊。」凃仲鑫說道:「但蘇隊硬要我來,我手頭也沒別的事兒了,就跟過來了。」   「老凃、小祁!」正這時,蘇平忽然喊了他們一聲,招招手說道:「嘀嘀咕咕的說啥呢?走啦!」   「來咯!」凃仲鑫立刻回道,然後關上後門,示意祁淵把車門鎖好,便立刻追了上去。   祁淵也立刻跟上。   「大概情況知道了?」蘇平瞥了他一眼。   「我把我知道的都跟他講了。」凃仲鑫說道。   「嗯,那再補充幾點。」蘇平說道:「寨子裡的人辨認過受害者的面部還原照,第一反應都她,雖然有些出入,但總體輪廓和大致的五官特點就那樣,基本能確定就她了。   對了,她叫吳依妹,三十五歲,種煙戶之一,原本是主種菸草的,但因為近些年縣裡煙廠對菸葉質量的把控標準提高了不少,種植成本提高,賺的沒以往多了,規模就收縮了許多,相應的其它農作物就多種了點。」   「嗯。」祁淵點點頭。   很快便來到目的地——疑似受害人的吳依妹家中。   房子倒是不小,佔地目測在一百二十平左右,三層,不過沒搞外裝修,刷了層水泥完事兒,裡頭裝修也很簡單,就貼上瓷磚,沒啥胡裡花哨的東西。   一樓就是客廳飯廳廚房,瞧著倒是相當寬闊。   但此時這兒也擠了不少人,除了仨民警之外,其餘的瞧上去應當都是這戶人家的親戚。   有名面目清秀的小女孩兒坐在一旁,此刻卻嘟著嘴,眼睛裡泛著淚光,臉上掛著兩行明顯淚痕,左手左腳還都打了石膏。   「蘇隊長來了!」很快就有人認出蘇平,不由得紛紛圍了過來——此刻距離先前偵破的答案不過短短幾月,蘇平、荀牧、凃仲鑫等幾人,絕大多數村民都還認得。   蘇平挑眉,抬手虛壓,左右看了看,最終目光落在個瞧著約莫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身上,問:「你好,你是吳依妹的丈夫——婁忠雲麼?」   「是我。」男子瞧上去有些憔悴,點了點頭,爾後忙著問道:「警官,兇手……」   「抱歉,暫時還沒有眉目,但你放心,我們會全力追查,定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蘇平擺擺手打斷他的話,隨後又道:「這次過來主要目的是收集吳依妹的生物學證據帶回去做鑑定,以確定受害人……」   「我媽媽沒死!」這時,小姑娘忽然高深說道:「你們撒謊,你們騙人!我媽媽沒死!」   蘇平抿抿嘴。   嚷嚷了一陣子之後,她又哭著說:「不許查!我不給你們查……」   「顏顏,別胡鬧。」婁忠雲立刻皺眉瞪了她一眼。   「我沒有胡鬧,他們查到媽媽的DNA,媽媽就真的死了。」小姑娘哽咽著說:「我不要他們查,我不要媽媽死。」   小姑娘還知道DNA。   可惜,如此自欺欺人……   祁淵嘆了口氣。   蘇平也別過頭——他不擅長安慰人,更別說安慰小孩兒。   可惜在場也沒個女警,難頂。   小姑娘的哭聲很有渲染力,不一會兒,在場的女性眼眶便紅了。   她姑姑蹲下身,輕輕的抱著她,小聲的安慰著。   小姑娘不一會兒便哭的抽搐了起來。   「乖,別鬧。」婁忠雲也走到她身邊,蹲下身說:「聽我說顏顏,相信警察叔叔,要媽媽沒死,爸爸就抱著你一塊去找她,要媽媽真被人害了那我們也不能放過兇手,你說是不是?」   「我不要聽,媽媽沒有死,她會回來的!」小姑娘大哭,哭著哭著似乎牽扯到了骨頭上的傷,身子又忍不住蜷縮起來,一邊哭一邊冒冷汗。   蘇平遠遠看著,張了張嘴,又給祁淵使眼色,示意祁淵上去安慰安慰。   祁淵卻比蘇平更懵,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說:「讓小姑娘這樣哭下去也不好,要不餵點鎮定?止痛藥恐怕也……」   「這些都是處方藥,我沒帶,不知道鄉鎮醫院醫生有沒有開。」凃仲鑫搖頭說道,然後便拉來一名家屬,讓他把小姑娘的藥都拿來給他看看。   這時婁忠雲又說:「那萬一媽媽真的出事了呢?就這麼放過兇手讓他逍遙法外嗎?」   「媽媽沒出事!你不要亂說!」小女孩情緒激動,尖叫道。   「可如果她出事了怎麼辦?不抓兇手了嗎?不抓住兇手,媽媽心裡有苦,有冤屈,她就投不了胎,就變成了孤魂野鬼,會魂飛魄散的。」   女孩兒的哭聲忽然一僵,然後又尖叫道:「我不要!」   「所以我們讓警察蜀黍查清楚好不好?不管是誰,害了媽媽,就一定要付出代價,你說是嗎?」   小姑娘不回答,只哭。   婁忠雲又柔聲安撫,右手輕輕拍著小姑娘胸口,左手背過身,悄悄對著祁淵等人擺了擺,示意他們自行去調查就好。   想了想,蘇平便對凃仲鑫說:「老凃,你在這兒看會兒,小祁你跟我上房間。」   「好。」祁淵點點頭,和蘇平像做賊一樣的,躡手躡腳上了樓。   房子二樓便是臥室、浴室和洗衣房了,想來這裡當能提取出不少生物學檢材,足以與受害者DNA做對比驗證。   再不行,想辦法安撫下小女孩情緒後,提取她的口腔上皮細胞回去做親子鑑定也可以。 第676章暗示   忽然身後有腳步聲響起,祁淵眉頭一皺,猛地回頭看去,便見樓梯上有名瞧上去約莫二十歲出頭的女子,正往上走。   似是被他目光嚇了一跳,女子腳步一頓,咽了口唾沫,小聲的說道:「那個……警官,我是家裡的么妹,見……見你們上來,就……就想問問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噢?」祁淵嘴角微微揚起,嚴肅表情迅速瓦解,轉而戴上了相對輕鬆的微笑,說道:「怎麼稱呼?」   「我……我叫婁修雲。」她似乎有些緊張,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說話有些結結巴巴的。   「婁修雲女士。」祁淵臉上微笑不變,對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爾後便問道:「你們這一輩幾兄弟呀?」   「三,大哥年紀最大,大姐其次,再下來就是我。」她又咽了口唾沫,才繼續說道:「我今年剛畢業,還沒找好工作——今年的就業形勢太難了,畢業到現在,始終沒找到稱心如意的。」   她狀態慢慢好了些,說話都利索了不少。   頓了頓,她便輕嘆一聲,感慨道:「本來就一年比一年難了,聽前幾屆的學長學姐們說,工資始終沒見漲,但工作時長是每年都在加,加班一年比一年狠,還沒有加班費,勞動者權益根本得不到保障,相關法律法規形同虛設。   不止如此,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吹起的歪風邪氣,現在那些公司不但要求上班時間工作,回家了也是繼續幹活,恨不得讓我們一天幹他二十四小時,要不是怕影響太惡劣說不定他們都會讓我們住在公司。」   隨後她又撇撇嘴,聳肩說道:「但也沒有辦法啊,這就是惡性循環。只要公司裡有一個奮鬥逼上班時間沒事找事,臨近下班了才開始幹活然後『名正言順』的留下來加班,別的同事就會被他帶的不得不更『勤快』。   而只要有一家公司加班,其他公司的老闆可就不得行了,他們再看自己按時下班的員工就會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仿佛自己員工準時下班是犯了天大的錯誤一樣,似乎自己公司不加班就得損失好幾百萬……   於是乎就這樣咯,大家都TM加班起來了,然後都加班以後,就又更進一步,比誰加班的多……   說白了就是墊腳效應,警官你們都知道墊腳效應的吧?   就是說一群人圍觀一件事兒,一旦前排有個人為了多看一點兒東西踮起了腳,那麼大家為了不被遮擋住視野,就都不得不踮起腳來,結果最終看到的東西與先前一樣多,耗費的力氣卻多了不少。   現在這風氣不就是墊腳效應麼,就因為某些……」   她一說起這個話題,非但是不緊張了,還越說越快,巴拉巴拉一口氣說一大堆,各種名詞接二連三的從嘴裡給吐出來。   祁淵忍不住撇撇嘴。   或許現如今,確實存在著許多亂七八糟的問題,而且問題不小,而疫情之下這些問題又被放大,變得更惡劣,更嚴重,廣大職工不敢輕易辭職,更無從組織起抵抗996現象的力量……   甚至於996不僅僅常態化,還理所當然化了。   但一個沒有接觸過工作的婁修雲說這些,而且還說的頭頭是道,未免就讓人覺得十分可笑。   就仿佛學渣一手攥拳,另一手用力揮舞著報紙,高聲嘶吼著讀書無用,狠狠的批判應試教育一般。   不論讀書是否無用,不論應試教育優缺點如何,未能掌握它的人,便沒有批判它的資格。   因為並不是讀書無用,而是他們沒得用。   更何況,讀不好書的人大把,不想讀書的人也有許多,但這麼多年下來,還真沒見過有幾人後悔自己讀過書的。   對於婁修雲而言,確實如此。   這年頭很多工作確實都很坑,但對婁修雲而言,不是工作坑,她的壓力也並非來自於工作,而是來自於沒有工作,然後被放大的焦慮,與996焦慮產生共鳴。   終歸是自視甚高的孩子。   祁淵搖了搖頭,卻沒想過自己頂多只比婁修雲大一歲。   但奇怪的是,蘇平卻並未打斷婁修雲,而是很耐心的聽她講述完,才問:「那麼,這段時間,你一直借宿你哥哥嫂嫂家麼?」   婁修雲點點頭,輕聲說道:「嗯,我在這住了有三個多月了——當然我不是吃白食啊,我也幫忙幹活的。」   說著她一攤手。   祁淵瞧了一眼,忍不住撇撇嘴。   別說,這雙手還挺好看的,皮膚白皙,手指修長,掌紋整齊不凌亂,還塗了指甲油,上邊貼了些許水鑽與小貝。   一看就不是幹活的手。   再加上她那張清秀的、白裡透紅的臉,乾淨整齊的衣服……   她哪來的臉說自己幫忙幹活的?   「等等!」   祁淵忽然意識到,這婁修雲,剛剛的長篇大論,此刻「臭不要臉」的自稱自己一直在幫忙幹活……   除卻這婁修雲的性子實在太過惡劣之外,會否還存在著別的可能?比如說她在提示些什麼……   是關於寧華音的工作強度麼?還是在暗示吳依妹受過家暴?   但作為婁忠雲的妹妹,婁修雲應當是站在他那邊的吧?又或者是出於同為女人的同理心?還是……   不對,倘若吳依妹當真長期經受家暴的話,凃仲鑫那邊肯定能檢查出來,至少也會提一嘴受害者身上傷痕累累,有不少老傷。   但這些話,凃仲鑫可一句都沒說過。   所以家暴的可能性可以排除。   而且從剛剛看到婁忠雲安慰女兒的一幕看,婁忠雲也不像是家暴分子,本身脾氣不錯,挺有耐心,女兒也壓根不怕她。   家暴除了受害者本人之外,其實受到刺激最大的便是親眼目睹家暴的子女了,但從小女孩的表現看,她對父親並不存在恐懼心,而且還能講道理,這便排除了家暴的可能。   而且雖然尖叫聲有點刺耳,惹人本能的心煩,但那種情況祁淵也能理解人小姑娘,所以對那小姑娘還是欣賞成分居多,覺得她挺懂事,也還算乖巧。   畢竟他們剛到的時候,小姑娘只安安靜靜的坐在小椅子上,不聲不響,一言不發。   那麼,如果不是家暴的話,婁修雲究竟想透露什麼消息?祁淵絞盡腦汁也沒法想到別的可能。   始終沒有思路,祁淵忍不住瞧了蘇平一眼,但卻見蘇平也是一副沉思的模樣,便知道蘇平恐怕一時半會也猜不透,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過了幾秒鐘,蘇平才皺著眉頭說道:「這樣吧,咱們也別杵在樓梯這個位置上了,進去聊吧?」   「好的。」婁修雲點點頭,她似乎又漸漸地緊張了起來。   走進二樓房間,婁修雲當即主動伸手一指,指了左手邊的房間說道:「這裡是哥哥嫂嫂的主臥,朝南,採光比較好,還有獨立的衛生間。」   然後又往右邊指了指,接著說:「這裡是客房,我這些日子就住在這,裡頭也有獨立衛浴。」   說完,她指頭又回到左側——左側其實一共有三個房間,而此時她指著的就是居中那個,道:「這是個雜物間和晾衣服的陽臺、生活陽臺,煤氣罐跟熱水器都放在這個房間裡,裡頭還有洗衣機。   最後一個房間,就是小顏顏的房間了,同樣帶有獨立衛浴——顏顏其實特別懂事,四五歲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住,半夜還會自己上廁所,從不發出什麼聲響,乖得很。」   頓了頓,她最後往天花板指了指,又說:「上邊還有一層,不過上邊只有三個房間,都是做客房用的,過年過節的時候來的人會稍微比較多一點兒,客房多一些才能夠用,然後客廳就用來晾衣服。」   又是長篇大論,巴啦啦說了一大堆,但祁淵仍舊沒能聽懂她的意思,仍舊不清楚她到底想要暗示些什麼。   倒是蘇平問道:「這麼說來,平時就只有你哥哥嫂嫂一家三口住在這?」   「對的,平時他們都是過三人世界的。」婁修雲說道:「也就逢年過節的時候人會多一些。   不過這幾個月,人比平時更多點,時不時的就有朋友過來喝酒,喝醉了就到三樓自己找個房間一躺,躺到天亮又走了,然後晚上又過來接著喝,繼續喝醉在三樓找個房間湊合。」   「喝酒?」蘇平若有所思,反問一句,然後不等婁修雲回答,便又自顧自的嘀咕道:「喝酒……」   嘀咕了幾遍,頓了兩三秒,蘇平他才接著問道:「以往也有很多人受約到你們家來喝酒嗎?」   「不是『我們』家,是他們家。」婁修雲認真的糾正道。   這下祁淵都微微皺眉了,可惜目前線索太少,還是無法猜清楚婁修雲到底想說什麼。   此時婁修雲又接著說道:「不過說回來,這種事兒貌似也就發生在這段時間,大概就是我畢業後不久吧,而且人也不固定,有的是很陌生的面孔,有的則是跟大哥家十幾年交情的。」   「以前不這樣?」蘇平補充詢問。   婁修雲搖頭,篤定道:「以前不這樣。   雖然說我大哥為人隨和,人緣這一方面其實還很不錯,時不時的就會約著吃頓飯喝頓酒,但我印象裡從來沒像這段時間這麼頻繁。   再說了,喝酒也好吃飯也好,都講究個你來我往,哪有拼命邀別人來自個兒家裡吃飯的道理的?天天大魚大肉上大酒,錢多燒啊,按以往我大哥的性格肯定不會幹這種事兒。」   蘇平輕輕點頭,婁修雲說的卻也有道理。   祁淵聽到這也已瞭然,婁修雲是認為這段時間的婁忠雲有問題——但很奇怪,她都把話說到了這份上了,又何必在賣關子打啞謎,直接說事兒不好?   與此同時,婁修雲眼珠子忽的轉了兩圈,似乎是在回憶什麼,又像是在組織語言、整理思路。   過了將近半分鐘,她才接著說道:   「對了,差點忘了說了,我還覺得有個不合邏輯也不合情理的大問題——咱們這個寨子很小的,寨子口走到寨子尾巴都用不了多少時間,一整個寨子人多少也沾點親帶些故,大傢伙兒基本上彼此還能認個臉。   所以……哪怕喝醉了酒,走回去也就是了,又不是過年的時候城市裡頭打拼的人回來喝酒,留大哥家幹嘛呀?   我這倒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我都碰到好幾次了,他們喝了酒哇的一聲就直接吐出來,吐的一床一地都是,我哥都叫我嫂子去清理……   所以我就尋思著,嫂子怕是要怨死他們了,哪可能一次次的笑臉相迎讓他們繼續喝繼續住啊?   反正換做是我絕對受不了這種事兒,別說是親戚朋友,就是一家人都受不了,偶爾一次兩次還好說,天天喝天天吐,那我真的要翻臉了。   但嫂子她就什麼都沒說,每次他們要來吃飯喝酒就張羅著飯菜,完了要吐床上我哥一說她也立刻上去清理打掃,都不帶怨言的,我就覺得特別奇怪。」   蘇平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很明顯了,邏輯上講,這對夫妻最近定然有問題,雖然還不確定是否與吳依妹遇害的事有關,但這個方向值得他們重點調查一波。   但與祁淵納悶的一致,婁修雲都說到這份上,就差明說了,先前幹嘛還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又是吐槽工作強度大,又是展示自己乾淨的手說自己在幫忙幹活的?   又或者說,她先前說的那些,擺的動作,別有深意,隱藏著更大的秘密?   沉思片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蘇平便又岔開話題問道:「話說,你嫂子和你哥的感情怎麼樣?」   說是岔開話題,其實也是一種試探,是以在問出口的同時,他也在盯著婁修雲的眼睛。   「還好啊。」婁修雲很自然的回道:「反正在我看來是挺好的,三個月以來沒見過他們吵架,結婚幾年了。在我眼中還是很恩愛的模樣。」   蘇平揉揉眉心,有特別生硬的切了下一個問題:「對了,小姑娘和她媽媽出車禍的地方,是在哪兒?」   這次婁修雲終於微微皺眉,似乎跟不上蘇平的節奏,但還是說:「就在村口那邊的田埂上,等會我帶你過去?」 第677章現場   「麻煩了。」蘇平輕輕點頭,然後說道:「那麻煩你稍等一會兒,我們需要先收集些你嫂子遺留的生物學檢材,以確定受害人就是你嫂子。」   「妥。」婁修雲回一句。   蘇平便示意祁淵開始工作。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集的,主要就是帶發囊的頭髮,還有貼身內衣褲這些了——可惜衣物都被清洗過,從中提取到DNA的可能性很小。   頭髮倒是有些,尤其床底,畢竟吳依妹也到了大量脫髮的年紀了。   只不過發囊內細胞存在的時間有限,吳依妹失聯到現在也有一個星期了,發囊中還能不能成功提取到DNA真不好說,恐怕還得找她女兒或者父母提取細胞進行親子鑑定,以間接證明她的身份。   當然,那只是必要的法律程序,而事實上,死者的身份,他們已經基本能確定了,理應就是吳依妹沒錯。   畢竟家屬辨認過還原照,而且吳依妹的失聯時間與受害人的死亡時間也確實接近,吳依妹的家庭情況與凃仲鑫的推斷也基本一致。   如果這樣還能找錯人的話,未免巧合的過分了。   種種條件都吻合,基本就能確定,死者就是吳依妹沒錯,只是對於頭顱被毀,指紋被破壞的受害者而言,必須以DNA等手段確定死者身份才行,至於面部還原之類的法子,只是找個方向作為參考。   花了大概半個鐘左右,材料收集齊全,裝好,蘇平便又看向婁修雲。   「我現在帶你們去出車禍的地兒瞧瞧?」婁修雲大概猜到了蘇平的意思,便反問道。   蘇平點點頭,手一引,說道:「麻煩帶路。」   「行,跟我來吧。」   於是三人又向樓下走去。   此時小女孩似是哭累了,已沉沉的睡了過去,而刑偵大隊的民警則在那兒與他們聊著些什麼。   蘇平和他們打個招呼,又和凃仲鑫說了兩聲,把收集到的東西交給他讓他看好,便招呼祁淵和婁修雲離開這座房子,往車禍現場走去。   車禍現場著實不遠,畢竟蘿蔔寨面積不大,居民居住區又比較集中,所以村口離著婁忠雲家也就兩三百米,幾步路就走到了。   「就這兒?」蘇平側目問道。   婁修雲點點頭。   於是蘇平便和祁淵一塊打量起周邊環境來。   寨子裡頭的路特別窄,雖然勉強夠兩輛相對行駛的車交匯,但本質上只是單車道罷了。   而出了村口,道路便寬敞了些——外邊這條路是縣裡頭出資修建的,直通縣城,或者開上幾公裡後上高速也可。   但其實也沒寬到哪兒去,就兩車道而已,不過道路還算平整,加上寨子裡平時車也不多,應該不至於堵車。   看了兩圈,他倆都並沒有發現監控,說明這一片都屬於監控盲區。   縣道、村道兩邊沒有護欄,都是田埂,此刻田埂都已經被收割,只剩一點點稻梗留在地上。   稻田和車道的落差不大,三四十公分的模樣,不過縣道兩旁都有窄窄的排水渠,沒打水泥,就土渠子,淺淺的清水緩緩向下流去。   「顏顏就是在這兒被發現的。」婁修雲指著外頭的縣道說:「她應該是暈過去了,後來醒過來了大哭,才被親戚。」   「被發現的時候是幾點?」蘇平問道。   「大概是八點多吧?八點半左右?」婁修雲說道:「具體時間我也說不太準,但差不多就這個時候了。」   祁淵納悶的問:「你侄女這麼晚都沒回家,你們沒有去找麼?」   「找了啊,」婁修雲說道:「本身嫂子就是去帶她回家吃飯的,但老半天了沒回來我們就覺得不是太對勁兒,我哥就給她打了電話,結果電話也沒有人接,我們就有點慌張了,趕緊出來找,一邊找一邊喊。   當時我們喊的還是比較急的,整個村子都找過了一遍,從村頭找到村尾,很多人都知道,還幫我們一起找。   所以咱親戚發現了顏顏後,就抱到我們家了,我哥看到她手腳腫的厲害,急壞了,差點原地爆炸,趕緊和那親戚一塊抱著顏顏去了寨子裡的衛生所。   把顏顏送到地方之後,他才緩過勁來,就問那親戚,問他我嫂子呢,那親戚說沒看見,他才讓我在衛生所裡看著,他趕緊去路上看看,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就立刻報警。」   祁淵立刻將這些信息都記在小本本裡,然後看著筆記本若有所思。   過了幾秒鐘,他問:「你們報案後,警察怎麼說?」   「說是車禍。」婁修雲道:「他們結合顏顏跟我們說的話分析,說應該是當時我嫂子帶顏顏回家的路上,有一輛車從後頭撞了過來,我嫂子慌忙之下趕緊把顏顏推出去,自己則被撞傷了。   他們和我嫂子一塊沿著寨子外頭的路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我嫂子人,推測應該是兇多吉少,可能被肇事司機帶上車帶走了,就又把案子上報到縣局。之後上邊就派人下來調查,但一直沒結果。   不過,縣局的警官給了和派出所警官不太一樣的說法——他們說顏顏可能不是被推出去的,而是被撞出去的。」   「噢?」祁淵問道:「他們具體怎麼說?」   婁修雲回答說:「因為從現場情況來看,當時他們應該是背對著車道,同時顏顏也說自己沒聽到喇叭聲。   那麼按照邏輯,嫂子不太可能反應過來有車往這邊撞,也就不太可能做出避險動作把顏顏給推出去。而另一方面來說,如果真的是嫂子推的顏顏,就算是情急之下推的,控制不好力道,理論上顏顏也不會傷的那麼嚴重。   加上他們仔細勘察現場後認為,肇事車的車速其實不是很快,應該在三十多四十不到,如果嫂子察覺到了,相比把顏顏用力推出去,倒不如抱著顏顏趕緊躲——當然,情急之下可能也顧不上想太多。」   祁淵眉頭微微挑起,詫異道:「是被撞還是被推,應該很明顯的吧?怎麼還存疑了?」   「因為顏顏說自己是被推出去的。」婁修雲想了想,說:「而且鄉醫院醫生也比較水,可能看不太出來?」   抱歉,狀態不是太好,更新晚了…… 第678章來源   頓了頓,婁修雲又立刻補充:「他們還說,車速不快,時速應該就二三十左右,路面也還算寬,這樣還能把人給撞了,而且撞了後又把嫂子帶走,這點很可疑,或許不是意外,是蓄意犯罪。」   祁淵眉心一擰,看向蘇平。   婁修雲都從大隊那兒打聽到了這事,顯然,大隊肯定也將這一猜測匯報給了蘇平才對,但蘇平先前卻一直都沒說……   要知道,蓄意開車撞人,與交通肇事後逃逸可是兩碼事。   不過,本案並不是交通肇事後逃逸致受害人死亡,而是交通肇事後帶上昏迷的受害人逃離現場並將死者殘忍殺害。妥妥的故意殺人罪。   當然了,這些不是祁淵該操心的問題,罪責罪名也無需他多管,他要上心的是調查這一塊。   而兇手不慎撞人與故意撞人,性質完全不同,調查方向自然也完全不同,前者更多考慮意外,後者則考慮為蓄意犯罪。   前者尚且可能具有一定的隨機性,而後者可能具備隨機性,也可能具有針對性。   相比較而言,前者的偵查難度其實更大——因為他某種程度上相當於隨機作案,而隨機作案的調查難度往往都海了去,得耗費大量的警力。   但也並不是全無方向,這一段路雖然並沒有監控,但再往前往後,還是有攝像頭的,只要下點功夫,就能篩出在案發時間前後可能進入過案發路段的所有車輛,然後再進一步鎖定肇事車輛。   吳依妹車禍後失蹤,女兒掉進田埂內昏迷,一兩個鍾都沒被人發現,隨後還是大哭才引來寨子裡的親戚過來查看,這說明案發時這段路上應該有且只有吳依妹母女一對行人,肇事司機一輛車。   即案發時車流量與人流量都很小,他們篩查監控的工作量便也大不到哪兒去。   而如果是故意撞人……要也是隨機案件,比如兇手忽然就想撞人,那其實與前者沒有區別,不過若兇手就針對的吳依妹,就是想撞她,那麼他們便能從人際關係著手展開調查。   所以縣局大隊發現的這一消息其實相當關鍵,且一定會匯報給蘇平。   但蘇平卻沒說。   一時之間,祁淵腦子裡忽的浮現出大量的念頭。   明明蘇平可能只是單純的忘了轉述,亦或者沒時間轉述……   而與此同時,蘇平的臉色也變得古怪起來。   他左右看了兩眼之後,忍不住盯著婁修雲問道:「這些事兒,你確定是我們縣局刑偵大隊的兄弟跟你說的?」   「嗯?」祁淵也忽然回神,瞥了她一眼。   蘇平說的對啊!   在逮住嫌疑人之前,這種勘察方向、勘察猜測方面的細節,怎麼可能對外公布公開?   哪怕婁修雲是死者的小姑子,縣大隊的刑警也不可能跟她講的。   道理也很簡單,一來不能保證她不會將這些發現傳出去,二來嘛,說的直白點,在大概確定嫌疑人範圍之前,受害者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警方的懷疑對象。   這年頭,定罪大體上還是遵循無罪推定,但偵查期間難免還是以有罪推定為主,否則根本沒法往下查。   再加上她剛剛在家裡莫名其妙扯了一大堆跑題跑老遠的話,以及其他更多的怪異表現……   這女人,有點東西。   祁淵本能的抬手摁在後腰上,摸著手銬——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就像把婁修雲給銬起來了,這只是他的一個習慣性的下意識動作。   但這個動作似乎刺激到了婁修雲,她被嚇了一跳,趕緊解釋說:「當然是啊……不然,我哪裡能知道這種消息啊……」   「那麼,是誰告訴你的?」蘇平盯著她,繼續問道。   「我……我記不清了。」婁修雲搖頭說道。   蘇平呵了兩聲,隨後板著臉嚴肅的說道:「你當然記不清了,因為他們根本不可能向你透露這些消息,除非你趴牆角偷聽。」   婁修雲張了張嘴。   同時蘇平又立刻補充說道:「所以,這件事兒,你從哪聽來的?   別跟我說你是自己分析揣測出來的,如果是,那你根本沒必要撒謊說是從我們同事這兒得來的消息。   更何況在無監控條件下想分析並還原肇事時的大致車速,可是個相當專業複雜的難題,許多經驗稍稍欠缺的交警都難以判斷。至於尋常人,別說無監控了,看著監控他們都難準確判斷車速,我不信你能算出這個數據出來。」   婁修雲更是啞口無言。   而祁淵指頭則稍微緊了緊,更用力的握住了手銬。   蘇平則仍舊在盯著婁修雲,頓了幾秒鐘時間,見她沒有回答的意思,才再次開口說道:「我們的兄弟不可能告訴你這些消息,你也不可能自己算出這些數據。   那麼,婁女士,請你正面回答我,你從哪知道的這些事兒?」   「警官,」婁修雲咽了口唾沫,說道:「能不咄咄逼人嗎?」   「咄咄逼人?」蘇平輕笑,往前踏了一步,淡淡的說道:「實話告訴你,就在此時此刻,你已經成功引起了我們的懷疑。」   「懷疑什麼,懷疑我殺人嗎?」婁修雲皺起眉頭,忍不住說道:「拜託,警官,有沒有搞錯,她是我嫂子哎,我們倆的關係其實可好了,和閨蜜姐妹似的……」   蘇平不答,只直勾勾的看著她。   婁修雲被看的心裡發毛,眉頭緩緩鬆開了,語氣中的不耐煩也在消退,聲音軟了下來,到後邊更是啥也說不出來。   頓了兩三秒,她才忍不住說:「我有不在場證明,嫂子和顏顏出事那天,我一整天都待在家裡,除了大概七點左右和我哥一塊出門去找她們——原因之前說過,她們一直沒回家,電話也不接,大哥很擔心,我也有點不踏實。」   「這倒確實是個還算完善的不在場證明。」蘇平擺擺手:「但請你搞清楚了,我現在沒有要你提供不在場證明,而是……   算了,我再重複一遍,請你正面回答我,關於受害者吳依妹可能是被人蓄意撞傷,且肇事車輛速度大概在二三十公裡每小時的事兒,你從哪知道的?」 第679章實情   婁修雲瞧上去似乎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見狀,蘇平深吸口氣,說道:「婁女士,不要想著和我們玩套路,沒有意義。說的難聽點兒,可能你琢磨的那些精妙的點子,在我們眼裡卻漏洞百出,幼稚得很。」   「……」婁修雲無言,抿了抿唇。   祁淵側目看了蘇平一眼。   很顯然,蘇平掌握的信息比他多得多,是以這會兒又推斷出了不少新線索出來,而他卻一臉懵,根本不知道蘇平察覺到了什麼。   但現在的他也不是一年前的小萌新了,即使什麼都不知道,他依舊面帶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無聲的配合蘇平。   不管怎麼說,糊弄人總是可以的。   「還是不願意說麼?」蘇平看著她,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回答,便平靜的說道:「已經很明顯了,要麼,你當時就在現場;要麼,你與這場車禍有關,你是知情人。   而你說自己有著不在場證明,且這個證明還算完善,不好作偽,哪怕第一種可能性排除,就剩第二種可能了,你知情。」   婁修雲別過頭去,說:「我說過了,我和我嫂子很好,我不可能害她。」   「沒必要避重就輕,我也沒說你害她,只說你知情。」蘇平說。說完後,他重新組織了下語言,又道:   「我沒猜錯的話,大隊報給我的許多線索,其實都是你提供的吧?包括我們發布了屍源信息徵集之後,也是你看到了徵集消息,進而與縣局這邊的兄弟聯繫,爾後縣局通知我。」   婁修雲再次沉默。   「看樣子沒錯了。」蘇平一攤手:「那麼……我可不可以認為,你知道嫌疑人的身份?」   見她依舊不答,蘇平便點了根煙,繼續說道:「行,你不回答,我來說。   從你對我,對縣局大隊提供的諸多線索看,你恐怕早就知道你嫂子兇多吉少了對吧?而且,你一方面希望我們警方能查明真相;另一方面,卻又不願意真讓我們抓到兇手,內心很掙扎……   只是,你總歸還是傾向於希望我們抓住真兇,破獲這樁案子的,所以你才忍不住給我們提示,尤其是在你發現你嫂子竟死的如此悽慘,頭都被人砍下來後,這種傾向就更加明顯了。   所以……肇事者對你而言也是個很重要的人吧?只不過你終究無法接受他犯下這種事兒,而且,他砍下受害人頭顱的事兒也讓你感到恐慌。   換句話說,某種程度上你可以勉強接受他犯了罪,哪怕是殺人罪,即使你認為這是不對的,卻也不想失去他、離開他。   但你無法容忍他以如此殘忍血腥的方法犯罪,這回讓你感到極端恐懼與不安,而且這份恐懼超過了對他的感情。」   隨著蘇平的講述,婁修雲的表情漸漸複雜起來,很明顯了,蘇平對她的心理把握的很準,八九不離十。   而蘇平其實也是一邊講述,一邊留意著她的表現,以實時對自己的猜測做出調整。   見自己基本說中,蘇平便又更激進了兩分,直接大膽的猜測道:   「所以最終你其實已經下定決心想對我們交待一切了,卻又因為之前對我們隱瞞,擔心會因此觸犯包庇罪而將自己搭進去,所以才始終不肯向我們說實話,對嗎?」   婁修雲咽了口唾沫。   而蘇平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便立刻繼續說:「也就是說,你這會兒內心的掙扎,是針對你自己,而並不是是針對他,對吧。」   她終於開了口,說道:「別瞎猜了,才不是呢,我……我沒有掙扎,我真的不知道。」   「是嗎?」蘇平撇撇嘴。   她這會兒的語氣,心虛的味道太濃重了。   到底是剛從象牙塔出來的孩子,還是太嫩了些,心理素質也不太強,並不能很好的偽裝自己的情緒。   她那張臉,早就把她徹底出賣。   蘇平便又說道:「我一直在給你機會,可你卻始終沒有去把握。說到這份上了,你覺得我們還猜不到肇事司機——那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到底是誰嗎?非要我直接戳穿他的身份?   實話跟你說吧,如果之後的拘傳順利,我的兄弟能直接把他帶回來,那麼你先前的隱瞞,我可以不太過追究,想辦法從輕從寬處理;   但如果他逃了,你的包庇罪就基本坐實了,你現在告訴我他是誰,還可以算你自首,可如果你依舊抱有僥倖心,等我說出了他的身份的話,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婁修雲臉色又變了變,更加掙紮起來。   見狀,蘇平暗暗搖頭,只開口倒數了三聲,給她施加壓力。   但三聲數完了,她依舊沒吭聲,蘇平只好遺憾的說道:「看樣子,你還是以為我詐你。   我說了,他的身份其實已經很明確。對你很重要,但你依舊會對他產生戒備心,雖不能接受他犯罪、殺人但也不會直接因此離開他,卻又會因為他的手法太過血腥而產生恐懼而將他賣了……」   一旁的祁淵靜靜看著,不發一言。   早在蘇平說出最後給她自首的機會的時候,祁淵便大概猜到肇事司機究竟是誰了。   就像蘇平說的那樣,其實方向已經很明確了,根本不必多說。可惜婁修雲當局者迷,沒能看清,依舊在掙扎猶豫,不確定蘇平是否在詐她。   如今失去機會,也是咎由自取,祁淵並不同情她,也不會提示她,只在一旁充當背景板。   果不其然,蘇平見她這樣還在那猶猶豫豫,終於忍無可忍,側目看向祁淵說道:   「小祁,通知下去,查查這位婁修雲女士的人際關係,尤其是她男友,查清他是誰,查出他或他家的車牌號,確定那輛車十月三號到四號的行駛軌跡,是否經過了這段路!」   「是。」祁淵點頭。   婁修雲臉色徹底垮了,身子晃了兩下,終於無力的蹲了下去,雙手抱著膝蓋,將腦袋埋入其中。   「婁修雲女士。」蘇平淡淡的說道:「我說過,機會已經給過你了,是你自己不爭取……現在,跟我們走一趟吧。」   婁修雲抬起頭來看了蘇平一眼,臉色瞧上去有些絕望。   過了一小會兒後,她才問道:「我會被判多久?」   「看情況,一般三年以下。」蘇平說道:   「考慮到你只是對我們隱瞞了嫌疑人身份,此外還向我們提供了不少有價值的線索,如果後果不嚴重,嫌疑人並未逃逸的話,應當不超過半年拘役,也可能處以管制,實行社區矯正。   而如果嫌疑人已逃逸,那處以管制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半年到一年有期的可能性大些,運氣不好的話判個兩三年也有可能。   而……如果兇手逃逸後再次作案,那事情就真的大條了,最高甚至可以判十年。」   「他不會……的……」婁修雲本能的否定,但說到一半,她語氣就不由自主軟了下來。   能將受害人的腦袋給直接斬下來的人,她也不確定會否在逃逸之後再犯別的罪。   比如現金用完了,他就可能盜竊、搶劫,甚至因此上升為綁架、殺人。   而要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他還可能劫持人質與警方對峙。   這些事,最後都可能加重婁修雲的罪責——因為是她的包庇行為,方才導致嫌疑人逃脫,才有機會犯下別的罪,她自然要承擔一部分責任。   蘇平又問道:「現在,你想在這兒跟我們說清楚這樁案子的前因後果,還是跟我們回派出所再說?」   說完,他踩滅菸頭,重新點了一根。   「就在這兒說吧,在這兒我也自然一點。」婁修雲輕嘆著說道:「去了派出所以後,我接下來很長時間都看不到外邊的世界了,就讓我多呆會兒……」   「好。」蘇平淡淡的回一句,然後開門見山的問道:「說說吧,你男朋友為什麼要撞你嫂子?」   「這個說起來就複雜了。」婁修雲搖頭說道:「說到底,是我大哥和嫂子他們先犯了讓人天怒人怨的事兒,他才打算教訓教訓他們的。」   「天怒人怨的事?」蘇平挑眉,來了興趣,輕聲說道:「我倒真來興趣了……他們能幹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兒?」   「……」婁修雲微微皺眉,看向蘇平,問道:「警官,你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我記得我匿名打過你的電話,跟你說了這些事。」   「噢?」蘇平一愣,隨後立馬反應過來:「你是說……非法飼養珍貴保護動物,並以此攫取巨額不法利潤的事兒?那個匿名報案人是你?」   「對,是我。」婁修雲深吸口氣:   「雖然當時我用的不是自己的手機,而且我用了變聲器,聽起來是個粗獷男人的聲音,你第一眼應當聯繫不到我身上才對,但我還以為,你們在聽到我給你們的提示之後,就會立馬反應過來。」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才繼續補充道:「我原本是真的下定決心了,所以才決定悄悄的跟著你們上樓,把一切情況都和你們說清楚。但沒想到,我掏空了心思想出來的提示,你們卻沒有太大的反應。   這讓我一下遲疑起來,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們和他們有關聯?從那些野生動物身上獲得的利潤,你們也有份?」   蘇平翻了個白眼。   這很明顯就是藉口。   如果婁修雲當真有此顧慮的話,之後她就不會再給蘇平和祁淵任何提示,把話題岔開然後把自己摘出來才是對的。   分明就是她在最後關頭又猶豫了,決心被徹底瓦解,才臨時又改了主意,不再直截了當的說出真相,而是又和之前一樣,有保留的給些線索。   那會兒的她,又陷入了既希望真相告破,又擔心把自己搭進去的矛盾境地當中。   而擔心蘇平與犯罪有關,應該是她靈機一動找到的自認為完美的藉口,想要再爭取一次機會,不說免罪,至少也得爭取到「自首」情節。   可惜這僅僅只是藉口,本質上說,與那些犯罪後被抓落網了才說「我原本想自首的,但xxx」的犯罪嫌疑人並無區別。   機會蘇平已經給過她一次,便不會再給第二次。   現在不講人情,該講本分了。   只不過蘇平也沒多說什麼,只問道:「關於這些事,你都知道多少?」   「基本上都知道,不過除了你,我先前誰也沒說。」婁修雲抿抿嘴說道:「說起來,也是一個偶然的機會,才讓我發現我大哥大嫂竟然在幹這種事……   年初的時候,不是疫情嗎,學校不開學,我就一直留在大哥大嫂家,結果就發現他們有些奇怪,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幹什麼。   我就好奇了,真的只是單純的好奇而已,有一回就沒忍住跟著他們,結果就發現他們進了老山裡頭,一路走,時不時的還往後看幾眼……   我被他們嚇死了,一直躲著,也是運氣好,加上我沒跟的特別近,自認為藏得也挺好的,這才沒有被他們發現。   就這麼跟了得有七八公裡,他們才停下來,然後鑽進了一個老舊廢棄的防空洞裡頭。」   「防空洞?」蘇平微微皺眉,隨後輕輕頷首。   確實,早些年的時候修建了不少防空洞,而且其中大多都還修建在三菱裡頭。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其中大量的防空洞都已經廢棄。   個別的防空洞裡頭的物資都並沒有轉移出來,若是被人發現了,這些東西說不定還能用。   而還有少數防空洞,則依舊在投入使用,不過這些少數並沒有廢棄的防空洞也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   這時候,婁修雲便繼續說道:「防空洞我可不敢跟著進去,一旦跟進去了搞不好一下子就被發現,那我就暴露了。」   沉默了許久的祁淵,這會兒終於忍不住問道:「既然你不敢進去,那你怎麼知道防空洞裡有什麼呢?」   頓了頓之後,祁淵似乎覺得自己忽然問出這話有些沒頭沒尾的,便又補充說道:「我的意思是,那些野生動物,應該就被養在那個防空洞裡頭吧?你不敢跟進去的話,又怎麼確定的這事兒?」   「很簡單啊,我是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偷偷摸進去看的。」婁修雲理所當然的說:「有什麼問題嗎?」 第680章糾結   祁淵呆了兩秒:「沒鎖門?」   「鎖了,不過是他們自己定製的那種鋁合金柵欄門。」婁修雲說道:「空隙很大,我又比較瘦,能鑽進去,再往深處走,就聞到了很濃烈的刺激性氣味……就是類似豬圈的那種味道,很臭,很上頭。」   祁淵瞭然的點點頭。   婁修雲繼續說:「再往裡走,就能看到一排排的籠子了——這批動物有不少,主要是貓,還有幾隻熊,一隻金絲猴,還有好些蛇。」   說到這兒,婁修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臉色微微發白,過了片刻才繼續說道:「那些動物……太慘了,真的,那幾頭熊貌似是被取熊膽的,其中兩頭還缺了前掌……   更慘的是那些貓,好多都已經不成貓形了,肢體都是殘缺的,骨頭就暴露在空氣當中……   我先前不是提醒過你們嗎,和你們說什麼996,剝削,殘忍,其實就代指的它們,它們不就是被慘無人道的剝削著麼?還有我說自己在幫忙幹活的時候對你們伸出手,就是說,這些熊的前掌,這些貓的四肢……被斬斷了啊。」   祁淵忍不住抬手扶額。   這比喻還真特麼牽強,想得到才有鬼了。   不過他現在沒心思去吐槽,他在思考更嚴重的問題。   「你說的珍貴野生動物,值得就是這些熊、金絲猴和蛇了吧?」一小會兒後,祁淵開口問道。   見婁修雲點頭,祁淵又皺眉說:「這些珍貴動物……說起來,因為某些原因倒確實具備極大的『經濟價值』,前段時間因疫情這幫傢伙好不容易消停一會兒,但不久之後就重新冒頭了……」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之前端掉的位於平寬的那個犯罪集團,野生動物便是他們極其重要的產業之一。   他嘀咕兩句,就很快重新轉移話題,問道:「那這些貓呢,它們……難不成是拍攝『虐貓視頻』在網上發布以牟利?」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也是,」婁修雲說:「八九不離十了。」   隨後她又咽了口唾沫,過了好幾秒才繼續說:「當時看到那一幕,我全身雞皮疙瘩就起來了,整個人都是蒙的,手腳發冷、發麻,緊跟著就是無窮無盡的恐懼。   我害怕,怕我大哥大嫂會忽然折回來。能幹出這種事的人,恐怕已經沒了人性了,就算我是他妹妹,怕也……   所以從懵逼的狀態中勉強恢復過來後,我就趕緊離開了那個防空洞,然後又陷入了渾渾噩噩當中,迷迷糊糊的走出了山林。   我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反正我大概是早上出門的,等我回過神來,天都已經黑了。我不敢回家,卻又怕不回家被他們看出破綻來,最後下定決心咬著牙回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但……還是被他們看出了破綻,他們覺得我狀態不對,問我怎麼了,我趕緊找個藉口,說是失戀了——馬上畢業嘛,又因為疫情沒開學,好些日子見不了面,失戀分手也很正常。   還好,他們相信了,沒有多問。我晚飯也沒吃,就回了房間休息,當晚一宿都睡不著,第二天就懇請我爸媽來把我接回去,之後幾天也是整晚整晚的失眠,好不容易睡著也是在做噩夢。」   祁淵輕輕頷首,他能理解婁修雲的恐懼。   蘇平卻「冷血」的多,給了婁修雲一分鐘緩解的時間之後,他便再次開口問道:「聽起來,你現在回憶起這件事,依舊是抑制不住的恐懼……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回來,繼續住在你大哥大嫂家裡?」   「那是過了好幾個月的事了。」婁修雲輕嘆著說道:「回家以後,我花了好長時間才勉強調整過來。   期間我無數次想過報警,卻又有些猶豫,那畢竟是我大哥,而且恐怕我爸媽也不會理解我,我害怕我嫂子娘家那邊的人報復我,怕老家裡的人對我指指點點……   在這邊很多人的潛意識裡,動物就只是畜生,是人的食物,或者賣錢的貨物,野生動物不能賣不給賣僅僅只是因為法律不允許,我為了這些『畜生』把自己哥哥嫂嫂給『出賣』了,他們能指著我的脊梁骨戳一輩子。   說實話,我很怕這種指責,我做不到無視家裡人的指責,做不到不顧別人的眼光。」   祁淵微微皺眉,但又很快展開——他代入了一下自己,並將婁忠雲夫婦代入自己父母。   如果自己不是警察的話,他也做不到報警檢舉自己父母,同樣也做不到無視別人的眼光。   所以他依舊能理解婁修雲。   穿著的這身警服,無形中給予了他相當強大的力量。   而此時婁修雲又繼續道:「我也想過和我爸媽說清楚這事兒,讓我爸媽勸他們別幹這種違法亂紀,違背良心的事兒,只要他們能做到,我發現的事兒可以當做沒看到。」   「然後呢?」蘇平又問。   「還是患得患失,猶猶豫豫。」婁修雲嘆口氣,說:「可能我這人的性子就這樣吧。慢慢的,我又想到個主意,想辦法再去探查探查那個防空洞,爭取能拍幾張照片,匿名發網上,引發輿論……」   蘇平挑眉:「然後你就真過來這邊住,並找機會拍照了?」   如果真這樣的話,那這婁修雲的膽子恐怕其實比他們看到的要大得多。   「沒,但我大哥又喊我過去玩。」婁修雲糾結的說道:「我很害怕,但又不敢違背他,我怕他是在試探我,所以他喊了我幾次,我猶豫了幾晚上,就乖乖的來的。」   蘇平:……   無語了兩秒,他接著問:「再然後?」   「再然後,我就尋思著要不乾脆趁著這個機會去拍幾張照片,又擔心我哥我嫂給我設套把我抓個正著,所以始終沒敢過去,成天待在家裡。   而且萬一真讓我找到機會拍到了照片,我曝不曝光呢?曝光吧,他們畢竟是我哥我嫂,平日裡對我也確實很好,小侄女也很可愛,我很喜歡,要他們被抓了她怎麼辦……   而不曝光的話,我拍照片有什麼意義呢?和我哥我嫂對峙讓他們收手嗎?說實話我要有那膽子也等不到現在了。   而且我其實不是很怕我哥,他從小都寵我,我想就算被我發現了他這個大秘密他肯定也不會拿我怎樣,但我嫂子……我和她關係確實也挺好,但畢竟就只是嫂子,我這麼說你們懂吧?」   祁淵輕輕頷首,他說的這些都不難理解。   見他點頭,婁修雲又別過頭去,繼續輕聲說:「其實,有時候我都覺得這會不會是一場夢……   因為我嫂子,我哥,其實都是很善良很溫柔的那種人,脾氣也非常好,所以我不太相信他們能幹出這種事來。   但是……我不敢再去那個防空洞了,但還能偷偷看看他們的鞋襪、衣服,確實,上邊有貓毛,有糞便……」   蘇平掐滅菸頭,默默沉思起來。   過了好一會,才猜測道:「這事兒,顯然給了你相當大的壓力,你總需要有一個渠道去宣洩,所以最後你把這事告訴你男友了,是嗎?」   婁修雲沉默,隨後輕輕點頭。   「然後你男友義憤填膺,就開車把你嫂子撞了?」   婁修雲再次點頭,但緊接著又連連搖頭,並補充道:「不是衝著撞她去的……怎麼說呢,是我跟他說了這事以後,他很擔心我——原本他確實義憤填膺的想報警的,但我還在我哥嫂家住著,他就想先過來把我接走,再報警。」   「原來如此。」祁淵恍然大悟:「我說呢,他就算知道這事,理論上也沒必要自己犯罪,報警才是最好的選擇。」   「結果,他開車到村口的時候,正好看見我嫂子,可能火氣一下上來,沒忍住,就把我嫂子撞了。」婁修雲低下頭,說:「他就是個直腸子,脾氣聽爆裂,還是衝動型人格,一旦上頭了就什麼都顧不上。」   蘇平瞥了祁淵一眼,示意他把這條線索記下。   同時婁修雲繼續說:「他當時就和我說快到了,但我等了他半天都沒來,就很奇怪,給他打了電話,但沒人接。   再之後,嫂子也沒回家,我哥有點急,喊我幫他一塊找找,我當時心裡就有了不太好的感覺,尋思著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然後,就是我小侄女回來了,接著一直忙活到大半夜,我男票才終於回了我電話,跟我交代說他沒忍住把我嫂子撞了,而且撞了之後還把她帶走丟進了垃圾桶裡……」   蘇平挑眉。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聽婁修雲繼續道:「我沒想到,他會騙我,他根本不是單純的把人丟了,還把嫂子的腦袋給砍了下來……   雖然我想他應該只是為了洩憤,他這麼做可能也是出於某種正義感,但說實話我還是不能接受,他這麼做又和我哥我嫂有什麼區別?   所以看到你們屍源徵集消息,我就又掙扎了起來,就像警官你剛剛猜的那樣。」   屍源信息徵集的公告上的照片其實並不血腥,但畢竟是從被斬下、煮爛的頭顱中恢復、還原的照片,依舊難免存在些許違和感。   再者公告上有說明「發現一女屍,頭顱被斬下」這一句話。   所以如果看到了這句話,再盯著照片看一段時間,便會覺得細思極恐,毛骨悚然。   按照恐怖谷效應,一物體高度擬人卻又有一定區別時,人便會對其產生厭惡乃至恐懼,那照片上的些許違和感,便是讓人感到恐懼,產生細思極恐的根源,而「女屍」、「斬首」等字眼,則會將這部分恐懼方法許多。   這種情緒經過一系列複雜的心理轉化,便很可能會被婁修雲轉移到她男友身上去,進而產生懷疑、牴觸、恐懼、不安等一系列複雜情緒。   種種原因交雜在一塊,最終形成了她無比複雜而又糾結的心態,造成如今的結果。   這時蘇平又問道:「這段時間,你還聯繫過你男友嗎?」   「試著給他打過電話。」婁修雲說:「因為始終沒找到嫂子——他一開始是跟我保證我嫂子沒什麼事的,呼吸心跳都還有,頂多就有些擦傷,因為當時他車速也不快,不久就能醒過來,醒來了再回家就是,就當給她個教訓。」   蘇平挑眉:「你信了?」   「信了。」婁修雲低下頭去:「一開始信了,但後來一直沒消息嘛,我就給他打電話問他怎麼回事,但他電話就已經打不通了……」   蘇平:……   他感覺自己有些被噎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問道:「你就沒意識到你嫂子可能已經遇害,他可能已經跑路了?」   「能猜到,但我不敢說……」婁修雲心虛道:「一方面,嫂子怕已經兇多吉少了,另一方面,也已經遲了,我那會兒說的話,包庇罪……跑不了。」   蘇平抬頭望天。   好吧,他估算錯誤了,這小姑娘,從開始時,擔心包庇男友行為被發現的成分,就比擔心男友落網要大得多。   從最開始做出了錯誤的選擇,男友給她電話後她沒第一時間報警,她就意識到自己恐怕做錯了。   爾後,為了掩蓋錯誤,她只能將錯就錯下去,哪怕那會兒她嫂子或許尚未遇害,哪怕那會兒她男友可能還沒跑路。   這個小姑娘……   要麼比蘇平想的更愚蠢,要麼比他想的更自私。   又問了些許細節之後,蘇平便繼續問道:「你說的那個防空洞,具體位置在哪兒?跟我們說一下。」   「在山裡頭。」婁修雲說:「挺遠的,七八公裡呢。」   蘇平和祁淵對視一眼,同時微微皺眉。   這是第二次聽到這個距離了,先前沒覺得有多大問題,但這會兒……   他倆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祁淵打量打量婁修雲的小身板,回憶回憶平寬山裡的山路後,委婉的問:「你當時跟了有多久?」   「不清楚,沒注意時間,大概半個多鍾到四十多分鐘的樣子。」婁修雲回答道,然後反問:「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去了……」祁淵忍不住吐槽:「姑娘,你是不是對七八公裡這個距離概念有什麼誤解?」 第681章誤會   婁修云:???   祁淵翻了個白眼:「平地,快步走,我半個鐘也就走三公裡左右,正常步態行走差不多兩公裡出頭到兩公裡半之間的亞子,你走山路半個鐘還能走七八公裡?   你知道這啥概念不?一個鍾十五六公裡,四分鐘左右就是一公裡啊。你還記得大學時跑八百米一公裡要死要活的亞子不?你能以那個速度堅持著在大山裡頭跑半個鐘四十分鐘噠?」   婁修雲眨眨眼睛:「我感覺……好吧,我不感覺了……需要帶路麼?」   蘇平看了她兩眼,點點頭,然後看向祁淵,說:「你打電話通知老凃,讓他叫婁忠雲家裡的兄弟把婁忠雲帶過來……」   婁修雲臉色微變:「大哥他也要一塊去?」   「還是無法面對他麼?」蘇平微微側目,隨後搖頭說道:「但早晚要面對的——再說,先不提吳依妹出車禍的事兒,單純就此案而言你屬於檢舉者,有什麼好丟人的呢?」   「你不懂……」婁修雲抿抿嘴。   「但……遲早要面對的。」蘇平淡淡的說道。   「蘇隊。」祁淵忍不住說:「不然,咱們先瞞一陣子吧,讓婁女士先去派出所,我們帶著婁忠雲去防空洞。」   蘇平微微皺眉。   「多此一舉。」片刻後,他翻了個白眼,說:「隨你吧,自己安排。」   「好。」祁淵笑道。   蘇平又說:「另外,你再給老荀打個電話,通知老荀,讓他查查婁忠雲一家的流水之類的信息,還有,讓他回頭再給老晁說一聲,做好支隊和大隊級的溝通工作,彼此配合,儘快將肇事司機揪出來……   對了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後半句話,他是看著婁修雲問的。   婁修雲猶豫半秒,開口說:「陶毅……」   蘇平不耐煩的擺擺手:「我知道他逃逸了……呃。」   話沒說完,他又頓了頓,有些愕然的問道:「他叫taoyi?」   「嗯,陶淵明的陶,堅毅的毅。」婁修雲說。   「單純聽名字還不錯,就是……」蘇平撇撇嘴,看向祁淵:「又是你媽的惡趣味。」   「蘇隊你罵我幹嘛啊?」祁淵一臉懵逼。   蘇平扶額:「趕緊打電話!我也通知聲老晁,讓他加派點人下來,先從輔警派出所抽倆人跟我們去防空洞。」   「好。」   ……   十五分鐘後。   婁忠雲被帶到了村口,正一臉懵的看著蘇平等人。   蘇平遞給他一根煙。   他道聲謝,接過點上,然後問道:「警官,怎麼了?有什麼事情?」   蘇平沒回答,只擺擺手示意祁淵上。   祁淵便走上前來,卻也沒回答婁忠雲的問題,只是問道:「婁先生,這座平寬山裡,往山上走個一兩公裡左右,有個廢棄的防空洞你知道嗎?」   婁忠雲一愣,隨後輕輕點頭:「我知道……果然,也還是讓你們知道了,我就知道瞞不了太久,能幹到現在……」   祁淵挑眉。   他從一連串的「知道」裡頭抽出思緒來,看向婁仲玉,打斷他說:「聽上去你好像並不驚慌?」   「驚慌什麼?我又沒幹啥傷天害理的事兒,我問心無愧。」婁忠雲堅定地說道,口中振振有詞:「雖然或許違反了法律,但我也不認為自己做錯了!我不後悔!就算再來一次,我也肯定會這麼幹!」   祁淵翻了個白眼。   果然,就像婁修雲說的那樣,這裡的人眼中,動物就是畜生,是食物,他們對此生殺予奪,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某種意義上說,對動物生殺予奪,殺了吃肉,而不顧其是否珍貴、稀有,就個人而言其實也上升不到道德層面,因為食物鏈便是如此,弱肉強食,很正常,只能說他們觀念並未扭轉過來。   但……   上升到虐待、取膽這種極端殘忍的層面,那就絕對是道德問題了。   簡而言之,吃肉可以,虐殺沒得洗,不管虐什麼。而拿著「你難道不吃XX肉麼」這種話來懟反對虐待動物者的言論的人,也都是些腦子有坑的傢伙。   我們吃肉,但不虐待,二者有本質區別。   退一萬步說,現代種花家仍舊有死刑,但不會用仗殺、絞死、溺死、斬首等手段,更別說車裂、腰斬、凌遲、炮烙、肢解等。   而以這類殘忍手法殺人的犯罪分子,也一定會被從重處罰。   所以……   祁淵看了蘇平一眼。   但意外的是,蘇平卻只眯了眯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才開口問:「你不後悔?」   祁淵也立刻回神——是啊,這傢伙表現的有點不大對勁。   不後悔?再來一次也還會這麼選擇?   聽上去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一般來說,這時候不管心裡怎麼想的,要麼堅決否認,要麼口頭上說聲知道錯了,不才是正常套路嗎?   上來就強調自己沒錯,說自己不後悔,和警方硬剛?   感覺婁忠雲也不像是這樣的人啊。   「不後悔!」婁忠雲咬了咬牙。   蘇平一直盯著他。   過了兩秒,婁忠雲又別過頭去,輕嘆口氣,說:   「好吧,我承認我嘴硬,確實多少還是有點後悔的,為了這事兒把自己搭進去了,一點好處沒撈著,說不定還要做幾年牢,還花了不少錢,要說值得嗎那確實是不值……   但從最開始,我和我老婆就知道肯定不值,被抓恐怕也是早晚的,可這種事怎麼能說值不值呢?就算讓我重新選,我也肯定會再來一次。之所以後悔也是因為我女兒,她還這麼小……」   祁淵挑眉。   婁忠雲的話,大有問題。   或許,事實並非是婁修雲看到,他們猜測到的那樣?   這時婁忠雲又猛地轉過身來,看著蘇平,誠懇的說道:「警官,你們讓我過來,沒有當著我女兒的面抓我,我很感激,謝謝你們。   你們到現在也沒給我戴上手銬,還給我煙抽,尊重我,我也很感動……這證明,其實你們也覺得我沒錯的,是吧?」   祁淵看向蘇平。   而這時蘇平正好看向祁淵。   眼神交流一陣後,祁淵想了想,便直截了當的問道:「我們之間或許有些誤會……你先說說,你都做了些什麼?」   婁忠云:???   他張大了嘴,忍不住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納悶的問道:「你們找到了那個防空洞,還找到了我,但卻不知道我做了什麼?」   「我們還沒找到防空洞,正打算過去,請你過來也是請你帶路,並配合我們調查。」祁淵說道:「但現在看來,這裡或許有什麼誤會。」   「帶路……」婁忠雲皺了皺眉。   他反應速度倒是非常快,立刻便問:「所以……有人發現了那個防空洞,還看見了我,但卻誤會了,以為是我幹的那些事兒,然後向你們檢舉?」   祁淵頷首。   婁忠雲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半晌才搖頭說道:「如果我說,我是在救助它們,警官你們信嗎?」   祁淵看了他兩眼。   說實話,這會兒祁淵還真沒法判斷這傢伙是不是裝的,但……   「我現在無法下定論,」祁淵說道:「所以希望你們帶我們過去看看,你到底是殘害動物還是救助動物,到了地方,看一眼便知道了。」   「行。」婁忠雲點點頭,隨後看了看天色,又說:「還早,天黑之前應該能回來……」   這時蘇平忽然問道:「如果是救治動物,你為什麼會認為自己會被抓?」   婁忠雲一愣,然後說:「這不明擺著的嗎?這裡頭有珍貴保護動物啊,金絲猴、緬甸蟒,還有熊,都不能私人飼養的。」   「所以邏輯上就站不住腳。」蘇平淡淡的說:「那些小貓也就罷了,眾多保護動物,為什麼不上報有關部門,送往救助機構?」   「……」婁忠雲沉默片刻,左右瞧瞧,爾後壓低聲音問道:「我說我送過了,然後沒多久它們又被人『買』了去運到這兒來,你們信嗎?」   祁淵本能就要反駁。   但他忽然想到不久前搗毀的那個犯罪集團。   沒記錯的話,該團夥「四哥」方添浩,便是前餘橋野生動物園園長,該團夥與相關的動保機構、部門有聯繫甚至能直接從他們手上拿貨,並不意外。   「沒想到警官竟然願意相信我。」婁忠雲對祁淵的反應也有些詫異,爾後他搖搖頭,遏制住自己發散的思維,說道:「多的我也不說了,我不相信平寬這邊的有關部門,所以寧願自己照顧、伺候著它們。」   頓了頓,婁忠雲又嘆了口氣,才繼續說:「說實話,照顧它們特別費錢,本來我們家收入還不錯,除了農活、菸草之外,我自己還是獸醫呢,收入在寨子裡也算是中等偏上。   但自從養了它們之後,就不太行了,勉強混個溫飽,剛起好的房子都沒能裝修,只能將就著住。   沒辦法啊,養的多,吃得多,尤其幾頭熊和兩條莽,飯量都不小,還吃肉……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能撐幾年,女兒已經上學了,即使眼下還不太愁,但將來年紀大了肯定也燒錢,到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和我老婆只能靠一個信念趁著,就是政府會越來越好,等不了太久,上頭的風氣就能肅清,我也能放心的把它們上交給了……」   祁淵沉默著看向蘇平。   蘇平擺擺手,隨後說:「先帶我們過去看看吧。」   很顯然,他現在不想多做評論,看了現場再說。   就如祁淵先前說的,究竟是虐待還是救助,到了現場,一看可知。   先不說婁忠雲是否有時間和條件去偽裝現場,便是偽裝了,也很難瞞過他們的眼睛。   婁忠雲也沒多說,點了點頭。   但很快,他又有點兒猶豫,說:「我女兒……」   「放心吧,我安排了人照顧她。」蘇平輕聲說道:「至於那些動物……如果你真的是出於救助、救治目的而養的,且不以它們而牟利,我保你沒事。」   婁忠雲一愣,然後說了聲謝謝,但看他表情,似乎沒太往心裡去,可能覺得蘇平只是在寬慰他。   蘇平又看向另外兩名民警,點點頭,便請婁忠雲在前頭帶路,爾後一行五人往平寬山走去。   ……   大約半個鐘後,抵達目的地,婁忠雲一抬下巴,說:「那就是了。」   蘇平看去,防空洞入口倒不算特別隱秘,但卻長滿了雜草、灌木,還有些許蔓藤。   雜草灌木經常被扒拉,留下了不少痕跡。   蘇平捏捏下巴,這個地方,幾個月前拉警犬搜山的時候竟然沒發現……   但再一看,此地雜草長得比別處旺盛的多,便又蹲下仔細看了幾眼,果然瞧見了不少糞便,仔細辨認辨認,應當是豬糞與羊糞。   見狀,婁忠雲說:「寨子裡有放羊的,還有養跑山豬之類的,都是在這一片放,地方夠寬嘛,離寨子也不太遠。」   「嗯。」蘇平應一聲,點點頭站起身來。   這兒距離幾月前的案發現場不近,山路難走,再加上搜山的時候也請了當地對山比較熟悉的村民找嚮導,知道這兒是蘿蔔寨村民放養羊、豬的地方,估摸著也就不會往這兒跑了。   此時倆民警將灌木扒拉開,蘇平幾人走進防空洞中。   下了樓梯,便看到一道鋁合金柵欄門。   婁忠雲主動解釋:「這門是我二妹夫焊的,他們夫妻倆也知道我幹的事,也支持我們,還替我們保密,也幫了不少力所能及的忙,不然真不一定能堅持下來。   之所以焊上門,也是擔心有人誤入進來了,畢竟有猛獸嘛,而且還有不少各類藥物……不過門縫焊的寬了點,一些瘦子或許能摸進來,而且鎖要撬也簡單,就防君子不防小人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門縫也搞不窄,很多救好了恢復健康的貓,我都不關在籠子裡的,讓它們自由進出,也有一些走到寨子裡了,抓老鼠之類的來吃,鄉親們看到有時也會給口飯。   吃那些東西對貓其實不好,但真的沒條件,有口吃的不錯了,肯定沒法像城裡頭養的那麼精細。」   祁淵頷首。   他現在已經基本相信婁忠雲的話了,但還保持著戒備心,右手插口袋裡捏著甩棍。 第682章原委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在這防空洞裡,鑰匙婁忠雲忽然暴起發難,攻擊他們的話,也是相當危險的事兒。   而且,雖然防空洞在設計之初便考慮了通風換氣的事兒,但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再加上婁忠雲明顯對防空洞做了一定的「裝修」,所以此時此刻裡頭空氣品質如何,不好保證。   萬一婁忠雲動了手腳,或者隱瞞了一些事,此時此刻防空洞內二氧化碳濃度較高,甚至乾脆裡頭存在有毒氣體、窒息氣體,也同樣很危險。   好在婁忠雲本身也處於不設防的狀態,與他一塊進去,而且裡頭還有大量的野生動物存在,如果這些動物精神狀態尚可,那至少空氣品質這一塊就不用太過擔心。   讓兩名派出所民警在外頭空氣相對好些的地方等著,有個照應就足夠了。   而且蘇平也點上了煙,以煙來粗略檢測空氣品質——外頭是山林,山林當中嚴禁火種,但防空洞中還好,肉眼之中並沒有易燃物。   打開鋁合金柵欄門,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距離,婁修雲所說的臭味,他們便也聞到了。   怎麼說呢,其實並沒有婁修雲說的那麼誇張,不過味道確實類似於豬圈,而且還要更臭一些,畢竟貓糞的味道確實有些一言難盡。   但對蘇平和祁淵而言遠沒有達到「惡臭」的程度,還可以接受。   不過轉念一想……   這樣的密閉空間中,臭味卻並不算濃烈,可知婁忠雲應當會定期做清理。   願意清理、情節這些動物的糞便,保證最基本的衛生條件,這其實也足以間接證明婁忠雲並沒有撒謊了。   防空洞入口及走道,其實蠻狹窄的,只夠三四個人並肩而行,而且也不算高,只有兩米左右。   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通道盡頭便是個圓頂的大「房間」,目測面積能有個教室大。   但也僅限於此了,為了保證結構的穩定性,防空洞內是不會有太大太廣闊的空間的。   而祁淵放眼望去,發現也和婁修雲說的差不多,這裡擺了不少的鐵柵欄,部分柵欄是空的,還有部分……   裡頭有黑熊、金絲猴、緬甸蟒等名貴動物,和大量的各式各樣的貓。   而且絕大多數動物,都能明顯看出身體有所殘缺,許多還掛著針水。   不過有幾個細節值得注意——這些動物其實都做了不嚴格的分區,且一個籠子內僅有一隻;籠子本身還算乾淨,積蓄的糞便很少,貓籠裡還有貓砂盆;角落中堆放著一麻袋一麻袋的各式飼料。   還有,其中一隻黑熊籠子裡,食槽中的食物並沒有吃完,祁淵瞥了兩眼,還能辨認出那應該是雞胸。   以及,這些動物見到婁忠雲後,大多都活動了起來,或是在籠子內踱步,或是扒拉籠門,瞧上去是興奮的情緒。   這些足以證明婁忠雲的話了。   婁忠雲輕嘆口氣,說道:「對不起啊,午飯還沒給你們喂,都餓了吧?」   祁淵抿抿嘴,瞧著他不由自主的走到角落,將形形色色的各種飼料按照不同分類投餵給不同的動物。   片刻後,祁淵的目光又落在幾頭黑熊身上。   這幾頭熊,有點發福了,但它們仍舊吊著針水,以繃帶纏繞在它們的手臂上……   就是這些針水,被婁修雲誤以為是在取膽汁吧?   給動物打點滴並不奇怪,但這兒聚集著形形色色肢體殘缺的動物,再加上地方隱秘,婁忠雲夫婦又有點兒「鬼鬼祟祟」的,以此為背景,普通人第一反應確實容易誤以為是在虐待這些動物,而不是救治他們。   「其實我沒有給熊、蟒蛇治病的經驗和能力。」這時婁忠雲正抬著一袋飼料走到一頭黑熊的籠子之前,似乎感受到了祁淵的目光,他回頭看了眼,然後便會讓開口。   接著,他一邊投食,一邊說道:「好在,一般疾病、外傷以及補充營養方面,都還是萬變不離其宗,通過計算體重再進行一定的加權,就能得到合適的用藥量,而且相關學習資料其實也不難收集。   最重要的是,我不救它們,又有誰去救呢?難道眼睜睜看著它們等死?」   說著,他又輕輕一笑,看著眼前這頭熊,說:「它叫毛子,我剛把它帶到這兒來的時候,它瘦的厲害,而且左掌還被剁掉了,對人有著極強的戒備心,為了救它……   說實話,那一次怪危險的哩,它根本不允許我和我老婆靠近,我就尋思著用麻醉針,結果剛打過去,它就發狂了,嚇得我趕緊竄樹上,它缺了只爪子沒法爬樹,再加上麻醉針還是有一點兒效果,我這才躲過一劫。」   祁淵忍不住問:「後來呢?」   「後來啊,就給吃的唄,餵肉,肉裡頭放大量的麻醉藥物。」婁忠雲說:「它一開始不吃,後來實在餓得厲害了,才小心翼翼過去把肉吃完,又過了好久才昏迷過去,然後我就和老婆抓緊把它轉移過來。   再接著,就是給它好好清理清理,然後埋針,輸液——這些熊無一例外,被救之前都被長期取膽,肝功能早就受到了嚴重的不可逆破壞,初期只能靠輸液維持,並加強營養了。」   頓了頓,婁忠雲嘴角又微微揚起,說:「養了它大概半年吧,它對我的戒備心才一點點消散,看到我和我老婆過來,它的情緒已從害怕換成了欣喜,也不再嘗試著攻擊籠子了,餵它吃的它也都會很乾脆的全部吃完。   當然,我還是不敢放它出來,每次換手、換血管埋針或者做檢查、資料和清理,也得往他點滴裡加入麻醉藥物,讓它睡過去才敢進行,畢竟這麼大一隻熊嘛。」   祁淵輕輕點頭,又側目看向離他最近的那個籠子。   籠子裡頭,養著一隻小狸花貓,目測應該就五六個月的樣子。   說實話,這隻貓挺嚇人的,眼睛缺了一隻,倆耳朵都被減去,倆前肢都沒了,尾巴也斷了一截……   但它依舊湊在了籠子邊上,用腦袋湊著籠門,對祁淵喵喵的叫著。   祁淵鼻子一酸,擠出笑容對它點點頭,然後問道:「這些貓怎麼回事?」   「如你們所見,都是遭受虐待的小貓。」婁忠雲側目看向祁淵,說:「一部分嘛,是一些熊孩子搞的,那些小……唉,算了,不罵人了,總之有一部分是我從那幫兔崽子手裡救下來的。」   「還有呢?」祁淵問道。   「還有一部分……」婁修雲握了握拳,說:「前年年底,去年年初,大概就是這個時候吧,鄉裡來了夥外地人,說是來做生意的。   我們一開始沒太在意,以為是來搞農家樂——挺多城裡人來這投資搞這個的,挺賺錢哩。   但從那以後就發現不對勁了,好些人家裡的貓啊、狗啊離奇失蹤,我們慢慢就懷疑到了他們身上,結果到了地方一看……」   祁淵立刻問道:「他們偷貓偷狗?」   婁忠雲點點頭。   祁淵若有所思。   這個地方的人或許不太把動物太當一回事,但自家養大的看門狗捕鼠貓,還是有些感情的,得知它們被偷被搶被藥死,大多數人都得炸。   更何況,看這些貓狗的樣子,恐怕不僅僅是偷貓偷狗那麼簡單——理論上說,婁忠雲忽然提到那個團夥,顯然與這些貓貓狗狗相關。   果不其然,婁忠雲又接著說:「但不只是偷貓偷狗,而且他們手中的貓狗也不全是偷來的。」   一直沉默的蘇平微微挑眉,耳朵悄悄的豎了起來。   婁忠雲說:「農村嘛,基本都是土貓土狗,但他們手中還有不少品種的貓狗,飼養條件非常惡劣,具體就不說了,反正就是下崽子然後賣寵物市場去。   這是其一,他們不只這麼個產業,還有個更過分的,就是挑選出品相不那麼好的,或者土貓土狗,虐待、拍下視頻,之後再把它們的屍體送飯店去。」   祁淵呼吸加深了些許。   花了兩三秒時間勉強調整好情緒,祁淵又問:「這些貓,就是你從他們手中解救出來的嗎?」   「不是我,是我們。」婁忠雲說道:「鄉親們各自帶回了自己的貓狗,還有些品相不錯長得好看的,就剩下少部分完好健康的貓狗,還有這些,並不是鄉親們養大,不知從何而來,同時身患殘疾的毛孩子……   我就把這些毛孩子都接了回來,儘量治療它們,然後在各個平臺徵集領養……好心人還是多的,許多人過來詢問,健全的毛孩子基本都被領養的差不多了,殘疾的也有好心人領。」   頓了頓後,他又補充說:「領養,我只有一個條件,時不時的給我拍張照片,最好能通個視頻,讓我知道它們還好好的,沒有被虐待……   真出現過這種事兒,看上去人模人樣,說話溫聲細語的,過來領養貓狗,帶回去百般虐待,我想儘量杜絕這種事兒。」   說著,他從口袋中掏出手機,笑道:「好在,真的,好心人還是多,警官你們看看我微信,都是他們的反饋……」   祁淵輕輕點頭,接著他又忍不住問道:「支撐起這麼多動物,確實很難,光吃每天都是不少錢……為什麼不募捐呢?」   「不行的,我一沒有養這些動物的資歷,二也不能暴露這個防空洞,三嘛……其實倒也有不少好心人送飼料、貓狗糧還有保暖品、藥品、肉乾的。」婁忠雲笑道:   「我不收錢,也沒有必要收錢,我不指望靠它們讓自己過的更好,也怕自己受不住誘惑,我不認為自己是個意志力多堅定的人,手上錢多了,變壞的可能性很大。」   祁淵無言。   「能問幾個問題嗎?」蘇平忽然開口。   婁忠雲看向他,點點頭:「當然。」   「第一個問題……這兒為什麼只有貓,沒有狗呢?」蘇平問道:「聽你說的,解救出來的殘缺的貓狗應該都有才是吧。」   「狗不在這兒。」婁忠雲搖頭說道:「狗養在家裡的羊圈裡……以前是羊圈,現在我不養羊了。」   說完停頓了兩秒,他又立刻補充:「狗愛叫,而且一隻叫就只只叫,叫起來沒完沒了,我怕暴露了這個地方。貓就不一樣,除非發情,不然平時一般都不叫的,叫起來聲音也不大。」   「原來如此。」蘇平瞭然的點點頭,面露微笑表示明白。   隨後他又抬手一指,問:「那……這四頭熊,倆金絲猴,四……哦不看錯了,三條蟒蛇,又是從哪兒來的呢?它們不同於貓狗,能弄到它們的,一般背景也不簡單,想從那幫傢伙嘴裡把這些它們摳出來,恐怕不容易。」   「其實剛剛就已經說了,講到我救毛子的時候。」婁忠雲看向那頭黑熊,表情略微有些糾結:「但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它們……都是我在野外,在山林裡發現的。」   「嗯?」祁淵眉心瞬間擰緊。   說實話,他確實不信。   平寬山中或許還有不少野生動物的蹤跡,但像金絲猴、黑熊、緬甸蟒……   即使有,也不可能有如此多的數量。   就算是這些動物逃生逃出來了,也不可能逃得了這麼多,畢竟它們的狀態也都很不妙,一隻兩隻逃出來可以說命好,逃出這麼多就絕對有問題了。   邏輯上有大問題。   但正當他打算質疑的時候,他忽的又想起了幾個月前,揭開平寬山系列有組織犯罪調查序幕的那起事件……   巨大的、吞吃了信天翁屍體的緬甸蟒,與信天翁死狀相似,被村民家的大狗拋出了爪子的金絲猴……   都是平寬山,都涉嫌野生動物交易,這兩者之間,會否有什麼關係?   那一系列案件可並未完美告終,其實還有不少與案件性質,與犯罪分子定罪定責沒有太大關聯的疑點。   緬甸蟒和金絲猴便算一個。   而這個防空洞裡,不只有緬甸蟒與金絲猴,還多了四頭大黑熊。   想到這兒,祁淵忍不住側目看向蘇平,而與此同時,蘇平也看了過來。   二人的目光都挺複雜的,且各自蘊含的意思並不相同。   但……   他倆並沒有讀懂對方的眼神。   卻都認為自己讀懂了,同時點了點頭。   嗯,心未照,還TM不宣。 請……請假一天……      今天和長輩聚了個餐,就……emmm,萬分抱歉…… 第683章接受無能   又觀察了片刻後,蘇平轉過身,對婁忠雲敬了個禮,鄭重地說道:「婁先生,抱歉,先前懷疑了你。很感謝你為這些動物做的這一切,但我們讓你受委屈了。」   「沒有的事。」婁忠雲擺擺手,不在意的笑笑:「我現在不還是好好的?也沒有多委屈……」   「不。」蘇平搖頭,打斷他說:「這是一個誤會,而為了這個誤會,你們已經付出了血的代價。」   「血的代價?」婁忠雲一愣,爾後擺擺手笑道:「哪有那麼誇張,不過是……」   說到一半,他忽然反應過來,臉色驟變,聲音也拔高了幾個分貝:「等等……你的意思是說,我老婆的死和這件事情有關?」   蘇平嗯一聲,輕輕頷首:「有人知道了這些事,產生了誤會,以為你們虐待動物並以此牟利……   但他沒想到,確實有人在虐待動物,甚至拍攝視頻攫取不法利益,因為總會有心理病態的人花錢買這些視頻,可這個人不是你們,相反,你們在解救這些動物。   於是,在義憤填膺之下,他忍不住開車撞傷了你的老婆,並將你老婆帶走,最終導致你老婆遇害。」   婁忠雲的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臉色也變得鐵青。   他這是出離的憤怒了。   絕大多數人都厭惡被冤枉的感覺,被冤枉總歸是委屈的。而因為這種委屈而造成家屬被害,那更是讓人難以忍受。   「是誰!」婁忠雲咬牙切齒的問。   他現在的心情十分複雜。   但很快,他會更複雜。   蘇平瞧了他兩眼,便說:「你準妹夫。」   「準……準妹夫?」婁忠雲愣了一瞬,就連怒火都被硬生生斬斷了兩秒:「我哪來的準妹夫?」   「你妹的男朋友。」蘇平輕嘆口氣。   雖然婁修雲並不想讓他大哥知道這事,但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瞞得住。   祁淵安排婁修雲先去派出所,而不與婁忠雲碰撞,已是仁至義盡,而現在就該讓婁忠雲知道真相了。   「修雲?」婁忠雲雙眼瞪得老大,滿臉不可置信。   祁淵抿抿唇,別過頭去,輕聲說:「大概年初的時候,她因為覺得你和你老婆行為有些古怪,沒忍住跟蹤你們進了大山,發現了這個防空洞。」   婁忠雲張大嘴,「懵逼」兩字以彈幕的形式不斷划過。   「之後她一直陷入糾結與恐懼的情緒當中,生怕被你們給滅口。」   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婁忠雲仍舊感到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   「我?把她滅口?開玩笑吧?她和我老婆女兒跟爸媽都一樣,都是我願意用生命去守護的人,退一萬步講吧,就算我真的虐待動物,被她發現了,我肯定也是選擇自首,而不會拿她怎麼樣。」   「那你老婆呢?」祁淵反問道:「就算她願意相信你,願意相信你的老婆嗎?」   婁忠雲沉默兩秒,沉聲說:「可我們畢竟沒幹那種事兒。」   「但她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還是我們錯了?」婁忠雲又激動起來。   「不是,你誤會了,我只是客觀的敘述下她當時的心境狀態。」祁淵趕忙說道:「而此後,她就陷入了長期的糾結之中,她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報警,或者向父母訴說她的發現,亦或者在社交平臺曝光。」   婁忠雲握拳,咬牙說:「那她為什麼沒這麼做?」   「原因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條,你是她哥,親哥,而她也沒做好大義滅親的準備。」祁淵說道。   「那她後來為什麼又來我家了?」   「她想收集證據。」祁淵說道:「收集足夠的證據,然後離開這兒,再給你打電話,脅迫你和你老婆就範,放棄『不法生意』,放了那些動物,且以後再也不犯。」   蘇平瞥了祁淵一眼,忍不住皺眉。   婁修雲可沒有說過這個意思,這是祁淵的主觀臆測,甚至是他為了開解婁修雲與婁忠雲已成的矛盾而說的藉口。   就目前而言,蘇平對婁修雲也有了個大概的了解。根子上說,這個小姑娘還是傾向於守序善良的,但同時也比較自我、自私,還有點愛鑽牛角尖。   主觀上說,她不太可能想到這種勉強可以算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所以回頭得好好說說祁淵才行。   聽到這裡婁忠雲臉色又變得複雜起來。   「可惜,」祁淵輕嘆道:「如此龐大的壓力,她也需要傾訴、宣洩,最終她沒忍住,把這事兒告訴了她男朋友——陶毅。   而陶毅的原計劃,是覺得她留在你們家太過危險了,就打算先把她給接走再說。」   說到這兒,祁淵終於把頭別了過來,看向婁忠雲。   他先前一定程度上「美化」婁修雲的時候,顯然還是有些心虛的。   咽了口唾沫,祁淵才接著說:「在陶毅抵達你們寨子之前都沒什麼問題,但就在他驅車趕到,且恰好看到你老婆牽著你女兒回家的時候,他瞬間被怒火衝昏了頭腦,一腳油門把她們給撞了。」   婁忠雲坐到了地上,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半晌才終於問道:「她早就知道這事是嗎?」   說完後,似乎又擔心祁淵不理解「她」指的是誰,便又補充說:「修雲早就知道她男友撞了我老婆,是嗎?」   祁淵點點頭:「確實,一早就知道。」   婁忠雲握拳:「她為什麼不說?」   「怕。」祁淵低下頭,這下他也沒能力幫婁修雲洗白了,直說道:「開始是怕你怪罪她,憤怒與衝動之下會打她甚至把她殺了,而之後則發現自己實質觸犯了包庇罪,怕引來牢獄之災。」   「怕?」婁忠雲難以置信:「她嫂子的死活,就完全跟她沒關係了?」   「陶毅最開始和她說的是,你老婆沒事,他把人扔到了餘橋,算是給你老婆一個教訓。」祁淵說道:「所以她想,你老婆遲早會回來的,但之後一直沒消息,就慌了。」   「但她還是什麼都不說!」婁忠雲咬牙切齒,憤怒與失望充斥於胸腔之內,塞得滿滿當當:「她竟然,她……艹!」   罵罵咧咧了老半晌之後,他才盯著祁淵,一字一頓的問道:「她人現在在哪?」 第684章落網   「派出所。」蘇平回道。   「帶我去見她!」婁忠雲攥拳。   「回頭再說吧。」蘇平擺擺手,淡淡的說道:「這些動物……我相信你出於好心,也會盡全力幫你爭取,保你免於懲罰,但它們,你不能再養了。   我也願意相信你能把它們養的很好,它們現在的狀態就是實證,但很抱歉,這個社會,制度為先。如果你捨不得,可以憑你的技術,你的職業資格證書考入相應的單位,繼續從事這一工作。」   婁忠雲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點點頭說:「我會的!」   「那麼,我這就通知市裡有關部門,將這些動物接走、救濟。」蘇平說,隨後又道:「走吧,先離開這兒。」   幾人輕輕點頭,沉默著走出了防空洞,與門口的兩位民警匯合,爾後請他們倆留下看著防空洞,等候有關部門派來的人交接工作——當然在此之前,痕檢科還是得對現場做一遍勘察。   又半個鐘,幾人走回了寨口。   目送婁忠雲回去之後,蘇平才淡淡的瞥了祁淵一眼,說:「你跟我來。」   祁淵嗯一聲,默默的跟在蘇平後頭。   兩人沿著縣道,一路走了下去。   蘇平摸出煙,點上,遞給祁淵一根,不出意外,祁淵接了,同樣點上,點燃後拍了拍蘇平的手背。   吐出口煙霧之後,蘇平問道:「解釋解釋吧,為什麼替婁修雲開脫?」   祁淵沉默,低著頭,抬腳踢了塊石子,爾後又抬頭望向遠方田埂。   蘇平見他不說,又繼續道:「如果你僅僅只是將婁修雲的話,原原本本的複述一遍給婁忠雲聽,倒也罷了——雖然目前僅僅只是婁修雲的一面之詞,我們尚未證實,手頭沒有任何證據。   可你做的更加過分,你不僅僅是在複述婁修雲的話,而是在為她開脫。怎麼,難不成你在同情她嗎?   同情一名包庇犯?這可不是一名刑警會做、能做的事兒,別說現在的你,就是一年前你剛入職,頂著兩個拐兒的見習警員警銜的時候,都不會犯下這種低級錯誤。」   見祁淵還不回話,蘇平不由皺眉,問道:「你認識婁修雲?」   「開什麼玩笑呢,我怎麼可能認識她?」祁淵終於回話了,同時抬起手湊到嘴邊,又抽了兩口煙。   蘇平嘖一聲,問:「有苦衷?」   「沒有。」   「那有布局?」   「嗯。」   「連我都不能說?」   「那不是,」祁淵搖頭說道:「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感覺有點玄乎,但總的而言這事兒也無傷大雅,在婁忠雲真正與婁修雲見面之前,我肯定會找機會一五一十跟他解釋清楚,所以我就大膽試探一下了。」   蘇平挑眉。   祁淵又說:「可能是這一年裡,各種挑戰人性下限的案子見多了吧,我現在碰到這類案件,第一反應都是懷疑,懷疑任何一個人。」   「所以哪怕看到了現場,你也仍舊懷疑婁忠雲?」蘇平反問道:「你是在試探他?」   「嗯。」祁淵又踢了一枚小石子,說:「我沒有為婁修雲開脫的心思,僅僅只是想看看婁忠雲的反應。結果事實證明,真的是我想多了,是我誤會他了……」   「一篇檢討。」蘇平淡淡的說道:「回頭案子結束,工作總結的時候當場念出來。今年考核評優資格取消,封頂『稱職』,服氣?」   「服氣。」祁淵點點頭。   「你怕是腦子被驢踢了。」蘇平翻個白眼,嘀咕道:「以前也不見你這麼任性,瞎試探。」   說完他又立刻搶白道:「你要敢說跟我學的我就把你踢田埂裡去!我可沒教過你扭曲事實來試探潛在但經實地驗證發現嫌疑已經不大的目標,這和騙供誘供沒啥區別,都是被禁止的。」   祁淵又抽了口煙,搖搖頭:「以後不會了。」   蘇平眉心擰的更深了些許。   但見祁淵沒有再繼續說的意思,他也只能道:「等會自己去找婁忠雲,在他與婁修雲見面之前,把事情跟他說清楚。」   祁淵點頭。   兩秒後,蘇平又補充說:「我建議你直接把先前錄製的,與婁修雲接觸的視頻放給他看,少點麻煩,也免得轉述過程中產生曲解。」   「好。」祁淵再次點頭,猶豫片刻後,又說:「但我還想請婁忠雲在看完視頻後配合我們,和婁修雲接觸時,表現的更理解她一點。」   蘇平挑眉:「你還懷疑婁修雲?」   「嗯。」祁淵點點頭:「她從接觸到防空洞,到國慶期間出事,時間跨度太長了。雖然她的解釋貌似合理,但是……時間跨度太長了。」   他強調了兩次時間跨度。   蘇平瞅了他一眼,點頭:「可以,只要婁忠雲願意配合你。但……醜話說在前頭,注意個度,別觸線。」   「好。」祁淵笑道:「蘇隊要不嫌麻煩,接下來每一步,我都會和你說清楚,跟你商量商量,請你指示。」   蘇平雙眼微眯,若有所思,似乎在這一瞬間,有些理解祁淵了。   片刻後,蘇平輕輕點頭,說道:「好。」   「那我去了。」祁淵碾滅菸頭,用紙包著捏在手心,轉身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蘇平雙目漸漸迷濛,失去焦距。過了好幾秒,蘇平才再次回神,呸了一聲,笑罵道:「傻小子!」   隨後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先後打了荀牧和老趙頭的電話。   ……   四小時後,陶毅於餘橋市硫鶴縣抓獲。   被抓的時候,他正在縣七中附近的遊戲廳打著老虎機,胡茬邋遢,雙目通紅,滿頭油膩,身上帶著濃重的汗酸味,混合著煙味,很是刺鼻。   但被抓的時候,他倒是挺淡定的,默默的放下手中剩下的幾枚遊戲幣,站起身,主動對著刑警伸出了雙手,讓刑警在他腕間戴上手銬。   刑警都不由得瞥了他兩眼,然後問道:「知道犯啥事了麼?」   「知道。」他依舊淡定,輕聲說道:「肇事……不,應該說,駕車撞人,逃逸,順便帶走了受害人。」   他一開口,空氣中的臭味又濃重了幾分,讓人難以忍受……   刑警皺起鼻子,問道:「好傢夥,幾天沒洗澡了?」   「一星期。」他如行屍走肉,機械地回答道:「也有三天兩夜沒睡覺了。」 第685章過程   「三天兩夜沒睡覺?」刑警被嚇了一跳,問道:「你就一直待這?」   陶毅再次機械的點點頭:「這裡二十四小時不打烊,也不看看身份證,我就一直在這,啥都玩了幾遍,餓了就讓吧檯煮個泡麵。」   頓了頓,他又說:「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去哪都要身份證,賓館我都不敢開,那些不用身份證的賓館,我也沒門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想自己遲早會被抓的,可是又沒有自首的勇氣,就跟個行屍走肉一樣,麻木的在這兒等著,等你們來,抓我。」   刑警嘖一聲,說:「既然你也知道自己犯了啥事,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陶毅點點頭。   ……   硫鶴縣與平寬縣緊挨著,且平寬山恰好位於兩縣交界處,從硫鶴縣城過來僅十五分鐘車程。   所以陶毅被直接送到了平和鄉派出所這兒,交由蘇平審訊。   但今天,恐怕無法完成審訊工作了。   陶毅已三天兩夜沒合眼,上了車不一會兒便直接睡著,精神狀態極差,整個人眼窩深陷,面色憔悴無比……   再加上婁修雲透露,陶毅兩年前曾因腦血管瘤而入院。   所以……說實話蘇平也擔心他猝死,不敢強行把他叫起來,甚至還專門請鄉醫院的醫生給他測了血壓,拍了腦部CT。   鄉鎮醫院條件稍差,只能做16排的,並且成像質量也略低些。   好在並沒什麼太大的影響,凃仲鑫閱片能力也挺強,大致看過幾眼,發現沒問題,一行人才放下心來。   婁忠雲還是那個樣兒,雙目無神,似是丟了魂,也沒再提見婁修雲的事,倒是他們的父母聞訊趕來後,險些崩潰,鬧著要見婁修雲,質問她到底怎麼回事兒,怎麼會把自己哥哥嫂嫂想的這麼壞。   不過蘇平沒答應,建議他們先冷靜下來再說。   ……   次日清晨,八點。   祁淵和蘇平吃完早飯,便來到留置室,叫醒了陶毅。   剛睜開眼時,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情況,那一瞬間臉色驚慌的很。   但很快他便回想起昨晚的事兒,不由又恢復木然,半晌後才長嘆口氣,起身簡單洗漱完畢,又接過蘇平給他帶的早餐,迅速吃完了,擦擦嘴,便看向蘇平,得寸進尺的問道:「警官,能給根煙麼?」   蘇平摸出煙放嘴裡,點上,遞給他。   他嫌棄的撇撇嘴:「警官能不能注意點衛生?疫情還沒完全結束呢。」   「……」蘇平嘴一抽。   他還真忽略了這事兒。   於是他重新摸出跟煙遞給陶毅,幫陶毅點上火,然後問:「現在狀態怎麼樣?能答話不?」   「能能能。」陶毅趕緊點頭說道:「太久沒睡,昨晚又睡得比較死,現在腦袋還有點昏沉沉的,可能有些低血糖了,不過總體來說沒什麼問題,答話肯定可以。」   蘇平挑眉。   這傢伙,和昨天那副死樣兒簡直判若兩人,壓根不是一回事兒。所以蘇平也完全沒料到,這傢伙性格這麼跳脫。   給人一種油嘴滑舌的感覺。   不過這都不重要,蘇平眼神示意祁淵做好記錄之後,便問:「昨天被捕的時候,你承認自己駕車撞人了,是吧?」   陶毅神色有些不自然,但還是點點頭,說道:「是,撞得修雲她嫂子。當時是修雲告訴我說,她哥她嫂……」   隨後他細緻解釋了自己駕車撞人的原因,以及撞人後將陶毅給扔進市區某個角落的垃圾桶裡。   倒是與婁修雲說的沒有什麼出入。   不過考慮到他肇事後還給婁修雲打過電話,兩人或許有串供的可能。   於是靜靜聽完他的供述之後,蘇平也未置可否,只拋出第二個問題:「之後你就跑路了?」   「也沒有,之後我就待在餘橋,想找機會跑路。」他說道:「我冷靜下來之後,心臟反而跳的更快了一點兒,當時就特別後悔,我怎麼就這麼衝動的把人給撞了呢?撞了就撞了吧,怎麼就把人帶車上來了?」   「然後?」   「之後就一直在想,該怎麼辦才好,但一直就像是個沒頭蒼蠅一樣,想不到辦法。   不知不覺就到餘橋了,我也想過要不找個醫院帶她去治病,到時候就說不小心撞的人,看她暈過去了比較著急,又不放心鄉醫院,縣裡醫院和市裡醫院距離還差不多,完全可以解釋說我主動送她就醫,這樣估計我的罪也不重。   但還是不甘心啊,本來就很氣憤她的行為,我哪裡甘心掏腰包給她治病,事後說不定還要賠一大筆錢?她不得訛死我?   期間我還路過了你們刑偵支隊,當時都被嚇死了,再轉念一想,我也尋思著,瞎晃悠能晃悠到這兒來,或許也是天意,要不乾脆去自首得了……」   祁淵抬頭看了陶毅一眼,沒說話。   再一次驗證,許多嫌疑人落網後都會提一句,自己曾經想到過自首……   這句話半點意義都沒有,警方早就聽煩了。   陶毅也沒發現祁淵的目光,自顧自的接著說道:「還是沒那個膽子,所以就又踩了腳油門走了。   走了不是很遠,開進了一個居委村外頭,那村子還不是半封閉,沒有設攔截卡什麼的,隨便就能進那種,我就鬼使神差的開了進去,把修雲她嫂子扔進了垃圾桶裡……   她傷的真的不重,我都能感覺到,那會兒她差不多應該快要醒了,所以就當給她個教訓唄,等她醒了,噁心一陣,惶恐一會兒,再等慢慢回過神來,自然也就該自己想辦法回家了嘛。」   蘇平嗯一聲,問道:「然後你給婁修雲打了電話?」   「是她打來的。」陶毅說道:「期間其實她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但我一直心煩意亂的,除了第一個接了之外,剩下的都沒心思接,直到把人丟下了,不久她又打了電話來,我才跟她把接下來的事兒都說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本來那會兒我整個人都已經輕鬆了不少,丟了個大負擔嘛,但又聽修雲說他們報警了,這種心情就完全被破壞了——雖然我也知道,本就不是我把人丟了就真沒事兒了……」 第686章代價   「然後你就逃了?」蘇平抿唇問道。   陶毅先是點頭,接著又立刻搖頭。   「你這啥意思?說清楚!」蘇平皺眉。   他趕緊開口說道:「我剛開始沒想逃,我就在附近開了間賓館,想著冷靜冷靜,然後一待就是兩天,結果也沒人來抓我……   我的小心思一下就起來了,尋思著,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你們警察肯定把該查的都查過了一遍,難不成沒有發現我?修雲沒把我透露出來?   說實話的,如果能不付代價,當做這事情沒發生過,那當然再好不過了,我還猶豫過要不要回家裡面去瞧瞧,而且我都行動了,開車往平寬這邊開,但快到了之後,心臟又砰砰砰直跳……」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見祁淵和蘇平似乎沒插話詢問的意思,就又繼續說:「就那種很患得患失的心態吧。我就想著,先前你們是一直沒來抓我,應該是還沒發現我有作案嫌疑。   因為我知道如果你們查到我的話鎖定我很簡單的,一個是通過車,一個是通過賓館,我住賓館是用的我自己的身份證。   但是……萬一之前沒發現,現在忽然發現了呢?比如你們查到我的車在案發前後路過過現場?又或者修雲承受不住壓力向你們說了?   這兩個方向太明確了,所以我心裡一直有個聲音告訴我,你們隨時都可能鎖定我,說不定就是在下一秒。   而你們如果發現了我的話……其實守株待兔是最輕鬆的選擇,那樣的話我一回去說不定就被你們逮了,相當於自投羅網。   更要命的是,我越想就越覺得這種可能性特別大,甚至恍惚個一兩秒,就在恍惚當中看見了我興衝衝的回家,然後被你們逮個正著的畫面。   所以在即將下高速的時候,我猶豫了兩秒,還是沒變道過去,而是決定繼續直行,然後兜了個大圈,跑到了隔壁縣城。」   蘇平終於嗯了一聲,然後問:「沒想過跑更遠的地方?」   「想過,但是……能跑哪去呢?」陶毅苦澀的嘆了口氣,搖頭說:「要往前推一年,或許趁著你們還沒發現我我先逃出國是比較妥當的選擇,但現在出去豈不是等於自殺麼?   而其他地方……沒用的,一旦被你們列為追逃人員了,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抓,能跑哪去?更別說,其實我也沒個一技之長,也賣不了力氣,吃不了苦,真過上那種顛沛流離的日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我逼垮。」   「也就是說,你知道自己逃不掉,沒希望,但也不甘心就這麼乖乖自首,對嗎?」蘇平問道。   他頹然的點點頭。   「倒是常見心態之一。」蘇平呵一聲,隨後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入,換了個問題,說:「駕車撞人、挾持受害者逃逸、將受害人扔進我們刑偵支隊附近的居委村角落的垃圾桶裡之後,你給婁修雲打了個電話,對嗎?」   「嗯。」陶毅再次點頭,隨後皺眉問道:「這個我剛剛才說過吧?」   「對,你是說過。」蘇平面無表情道:「但你沒說,這個電話也是你對外的最後一個電話了。」   陶毅別過頭去,說:「那以後,我就把我手機卡掰斷了。」   「為什麼?」   「不想被你們通過手機信號直接追蹤到。」他說:「總歸還是有點僥倖心理吧,或者說不想被抓的那麼直接。」   接著他又說道:「不過這年頭,對手機的依賴程度是真的高,所以沒堅持多久我就連上了賓館的wifi,把我各個金融軟體裡的錢都提現了,然後又去銀行把錢都取出來,這樣就算沒手機倒也不至於沒法生活。」   說到這,他又嘆了口氣,接著說:「日子真的不好過,雖然我下載了不少小說,不少單機遊戲,但還是難熬。   原本我覺得自己只要有遊戲、小說、電影和音樂這些,就算完全沒社交也無所謂,但事實證明我錯了。   有些東西只有失去了,無法接觸無法觸碰了,才知道自己付出的代價究竟有多大,這些平時並不在意的東西,在我們的生活中佔據了多少多麼重要的地位。」   蘇平淡淡的看著他。   他訕訕一笑:「見醜了,不好意思,忽然有些感慨……」   「嗯。」蘇平應一聲,接著問:「所以你七號到了鄰縣後,就一直待在了那兒,對吧?」   「對。」他點頭說:「當時也還開了間賓館,睡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去退房,然後就跑電玩城了,一直玩到昨天下午被抓,期間一直沒休息,一直在等著你們來,但你們一直都沒來。」   蘇平又嗯了一聲,然後瞥了眼祁淵做的記錄,尋思一陣子,在腦海中整理總結了下思路,又問道:「婁修雲第一次告訴你她哥她嫂在『虐待動物』,是什麼時候?」   「就那天下午,接近傍晚。」陶毅說道:「我一聽這事兒火氣轟的一聲就上來了,我罪看不得這樣子的事兒,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要麼報警要麼曝光他們,修雲一開始阻止我我還特別不理解……   好在那個時候我還有點兒理智,想到她還在她哥她嫂家,然後我就立刻冷靜了下來,說讓她先找個藉口離開,我先去接她走,她當時同意了,讓我過去一趟,然後我就立刻動身了。」   說到這,他忍不住攥拳道:「真的好後悔,警官,你們說我為什麼會這麼衝動?我幹嘛就要去撞那麼一下?忍一會兒,回頭把修雲接走了然後直接報警或者曝光他們不就好了麼,現在好了,這麼大的代價……   這代價真的太重了,我完全承受不起,我爸媽就我一個兒子,我還和修雲計劃著明年結婚……現在,完了,全完了,什麼都沒有了。」   蘇平靜靜的看著他。   等他情緒稍微穩定些許,安靜下來了,蘇平才忽然開口說:「告訴你兩件事兒。」   「你說。」陶毅抿抿嘴,用手背擦掉臉上的淚痕,然後抬頭看向蘇平。   蘇平平靜的說道:「第一,這裡頭誤會,婁忠雲夫婦並沒虐待動物,相反,他們是在救助被虐待動物。」   陶毅雙眼一瞪。   但還不等他開口,蘇平又繼續說:「其次……看你的反應和供述,你竟然還不知道受害人吳依妹已死?」 第687章排除   「什麼?」陶毅驚駭交加:「死……死了?怎麼可能?!」   祁淵瞥了他一眼,剛想開口發問,就忽然想到,這傢伙最近並沒有接觸網絡,也沒看新聞,何況新聞報導上披露的信息也非常少,陶毅不了解也正常。   於是他又將問題給咽了下去,轉而說道:「嗯,她死了。」   陶毅驚恐不已,連連說道:「我沒殺她!真沒有!我當時明明檢查過的,她雖然被我撞暈過去了,但真的沒有大礙,呼吸很有力,而且我把她放下車的時候她明明都快醒過來了……」   「呵,」祁淵聽到這兒,忍不住冷笑起來:「你是醫生麼你,就知道她當時沒有大礙,知道她快醒過來了?你憑啥下這斷言?」   「……」陶毅抿抿嘴,咽了口唾沫,說:「我……還真是。」   祁淵:???   「我和修雲都中山大學畢業的,我醫學院,本碩連讀,她文學院,我大她三級,但我倆同時畢業。」陶毅說道:「前不久我先後通過執醫資格證考試和衛生事業單位考試的筆試、專業技能測試和面試,上月底剛入職。」   蘇平斜了祁淵一眼。這些基本情況分明早就調查清楚了,祁淵竟然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祁淵訕訕的抬手搓了搓下巴的胡茬子。   剛想轉移話題,蘇平便搶白道:「十月十號上午八點許,我們接到報案,發現了吳依妹的屍體——吳依妹就是婁修雲的嫂子。   十一號,也就是昨天,我們接到婁修雲電話,稱還原照上的人,很像她的嫂子,於是我們趕來了這兒,不久婁修雲自首,向我們交代了一切。   然後我們去了那個防空洞,確定了所謂的虐待動物事件僅僅只是婁修雲的臆測,實際情況正好相反。   再之後,傍晚,你在鄰縣落網。夜,經親子DNA鑑定,我們確定死者便是婁藝顏的生母吳依妹——婁藝顏便是那天晚上被你撞到田埂裡的小女孩,婁修雲的侄女兒。」   陶毅張大了嘴,爾後忍不住長嘆口氣,面色頹然:「我懂了……果然,真的不能單純憑藉肉眼看到的症狀就……」   「不,」蘇平淡淡的說道:「經過我們一夜分析,結合你的行程等進行推測,最終確定你並不具備直接作案的條件。」   「嗯?」陶毅猛地抬起頭,驚喜的問:「真的嗎?臥槽!警官你們牛逼!我自己都差點覺得我殺人了,你們還能查出真相,簡直是神探!我……等等,殺……殺人?」   說到後邊,他忽然反應過來,臉色再變。   「對,殺人。」蘇平抬手呈刀,在自己脖子上比了比,淡淡的說道:「她脖子被人斬斷,腦袋砍了下來,最終失血過多致死。」   陶毅咽了口唾沫。   蘇平繼續說道:「所以……   目前而言,你的罪責,我傾向於認為主要在『以駕車撞人的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這一塊上,你的行為最終造成的結果,經過我們的法醫鑑定,造成受害人輕傷。   但在此之後,受害人就被兇手帶走,殺害……」   陶毅臉色漸漸複雜起來。   大起大落之下,他這會兒的心情也很微妙,有懊悔,有慶幸,鬆了口氣,卻也茫然無比。   最終,他忍不住訥訥道:「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她怎麼就被人給害了呢?是得罪了什麼人嗎?還是……」   蘇平瞥了他一眼,問道:「所以……今兒來問你,與其說是審訊,倒不如說是問詢,主要目的在於三個。」   他立刻回神,說:「警官你問。」   「嗯。」蘇平應一聲,隨後直入正題:「第一,你把吳依妹丟下的時間,具體到分鐘。」   「具體……具體不到那麼具體。」陶毅揉揉太陽穴,仔細回想了許久後,才說道:「只能說大概是七點四十五到八點之間吧,沒法更加具體了。」   蘇平瞥了祁淵一眼,就見祁淵將這些信息清清楚楚的記了下來。   於是他點點頭,接著又看向陶毅問道:「當時你有沒有看到什麼行為舉止可疑的人?」   「沒有。」陶毅連連搖頭:「我當時其實也挺慌的,把人放下以後就趕緊走了,哪裡還有心思到處左顧右盼……」   「什麼都沒發現?」   「什麼都沒發現。」陶毅說道,隨後認真仔細的回憶片刻之後,再次搖頭篤定的補充說:「啥也沒留意到,心思完全不在那上面。」   蘇平眯了眯眼,隨後道:「那麼……說說你當時把吳依妹扔下的確切地址吧,具體到最近的門牌號。」   「這個我也沒記啊。」陶毅撓頭說:「我倒是還記得怎麼走,但是……說實話也不好轉述,不然我帶你們過去瞧瞧?」   蘇平眉心擰起,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行,稍晚些我們就返回去餘橋,到時候帶你去指認現場。」   陶毅頷首。   隨後蘇平又做了些補充,見沒什麼好問的了,便結束這次問詢。   走出留置室,祁淵忍不住問道:「蘇隊,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就直接排除他的殺人嫌疑,真的好麼?雖然昨晚分析了一夜,確定他是沒有直接作案的條件,但萬一他還有別的同夥呢?」   「我說了排除他殺人嫌疑了嗎?」蘇平輕笑,指了指他的執法記錄儀,說道:「你回頭自己聽,我說的是,我們確定他不具備直接作案的條件,這點與你說的並沒有區別。   另外,關於他的罪責,我說的也是目前我傾向於認為,而沒有說斷定。有問題?」   祁淵張了張嘴,隨後立刻明白過來:「試探?欲擒故縱?」   「也算順手而為吧。」蘇平擺擺手   「高。」祁淵立刻豎起大拇指:「蘇隊你這手段耍的比我高明多了。」   「得了吧,少拍馬屁。」蘇平翻個白眼,隨後又皺眉說:「但現在看,應當是我們多心了,他作案嫌疑確實不大。」   隨後長嘆口氣,道:「如果真的無關的話……想要鎖定兇手,難度不小,兇手與死者很可能不存在人際關係上的聯繫。   突破口恐怕……只能鎖定在寧華音身上了,如果兇手與寧華音也沒交集,本案搞不好真會成懸案……」 第688章勇退   中午,吃過飯後,兩輛警車離開平和鄉,往市區方向開去。   路上,祁淵正翻著筆記,但他似乎集中不了注意力,翻頁的速度看上去有些反常。   終於,蘇平輕輕一笑,側目看了他一眼,問:「怎麼了,有心事兒?」   祁淵微微皺眉,爾後深吸口氣,合起筆記本,看向蘇平,終於忍不住問道:「蘇隊……能不能不要走?」   蘇平:……   本有些困頓,想在車上睡個午覺的凃仲鑫忽然睜開雙眼,猛地坐直了身子,看向蘇平,問道:「走?走去哪裡?什麼走?啥情況?」   祁淵抿抿嘴,爾後長嘆口氣,說:「蘇隊他……要離開了。」   「啥?」凃仲鑫張大了嘴,難以置信的問道:「開什麼玩笑?退休麼?不是,你才多大啊就退休。」   「我五十了。」蘇平輕嘆口氣,說:「馬上五十……」   「五十算個屁啊,在我面前說大?」凃仲鑫翻個白眼:「不是,老蘇你咋回事兒?受刺激啦?」   「沒。」蘇平搖搖頭,隨後看向祁淵,問道:「你從哪知道這事兒的?我不記得我有透露出去過。」   「就……上個月底。」祁淵別過頭,低聲說道:「我去你辦公室交報告,正好看到你桌上寫了封信……」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我不是有意的,也沒窺探你的意思,那信我只瞥了一眼,但……」   「呵呵,」蘇平輕笑兩聲,搖搖頭:「我說呢,你這毛孩子最近怎麼退步這麼大,各種低級錯誤接二連三的犯,比起見習的時候都有所不如……   感情,你是想讓我罵你,讓我覺得你還沒成長起來,你還離不開我?怎麼?你還想幫我創造價值麼?」   祁淵深吸口氣,沒回答這個問題,只央求道:「蘇隊,能不能別走?」   蘇平默默的打轉向燈變道。   凃仲鑫眉頭擰的更深了,忍不住說:「老蘇,你真打算申請提前退休?我記得你還得再過兩三年才滿三十年年限吧?」   「我啥時候說要退休了?」蘇平終於正面回答了這個問題,笑著說:「我這個人吶,閒不住的,這把年紀就讓我退休,以後的日子怎麼熬?」   「那小祁說你要走?」凃仲鑫皺眉,隨後看向祁淵,問:「小祁,你倆打什麼啞謎?快說說,咋回事兒?」   「我說吧。」蘇平接過話,淡淡的說道:「我想調到二線去。」   凃仲鑫:???   過了幾秒,他才反應過來,挑眉說:「你這傢伙,有案子天天衝一線,沒案子從下邊大隊裡挑點案子來也要衝一線,現在你跟我說要急流勇退了?我咋就不信呢?」   「職位上退二線,又不代表工作也退二線了。」蘇平笑笑,說:「只是尋思著吧,往前是進無可進了,頂了天真臨退休的時候給個副處級待遇……   其實沒意思的很,我就算退下來,憑著這些年的功勞,憑著劉局和老荀那邊的面子,該有的待遇怎麼著也不會差,那我還佔著這位子幹嘛?還是趁早脫身,讓給年輕人吧。」   凃仲鑫沉默片刻,隨後忍不住說:「你要退下來,未必還能在咱們支隊裡待著,指不定被調到那個部門。」   蘇平也不說話了。   這時,祁淵又說:「蘇隊……你是覺得,自己擋著我們年輕人的道了?」   「難道不是嗎?」蘇平輕笑:「一個支隊,能設幾個副隊長?一個蘿蔔一個坑,我不動,其他幾個也不動,像松、老海、老孟這些優秀的年輕人,永遠沒有機會往上提。」   「那也不用犧牲你自己啊。」祁淵有些激動,說:「你當這副隊長,還能有誰不服氣?隊裡好些老人都是你手把手帶出來的,你的能力人盡皆知,當副隊都是屈才了……」   「你這麼說,把老荀往哪放?」   「我不是那個意思!」祁淵皺眉:「但是……真的,你就是幹到退休也絕對不會有人有意見,大家都服你,你也絕對不是累贅,反而是咱們重要的領路人……」   「服不服是一回事兒,我怎麼做是另一回事。」蘇平打斷他,繼續用淡然的語氣說道:「總要給年輕人歷練成長的機會,這樣,老局長交給我的薪火,才能無止境的繼續傳下去。」   「說的等你自然退休了,他們再上去就會青黃不接似的。」   「那他們要卡幾年?」蘇平輕笑一聲:「要麼調走,要麼等再過幾年老荀調走了,他們幾人搶一個位子,再不然等四五十歲了再從我這接過接力棒?那他們仕途可就真的到頭了。」   隨後他忍不住嘆息道:「任何一個單位,有個像我一樣升不上去,離退休又還早著的老人吶,都是讓人挺絕望的事,我不想攔他們的路。」   「但就不得不讓你犧牲嗎?」祁淵忍不住說:「你都犧牲了多少次了?憑什麼總是你?你的覺悟要不要那麼高啊?合著全支隊就你最偉光正唄!」   「小祁!」凃仲鑫雙眼一瞪,呵斥道:「怎麼說話的?沒大沒小!」   隨後他又看向蘇平,說:「不過老蘇啊,小祁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行啦,不用再勸。」蘇平笑道:「這對我來說可不是什麼犧牲啊,我的級別不會降,待遇不會跌,還能輕鬆點兒,少了不少工作風險,這算什麼犧牲啊?我半點損失都沒有好嗎。」   說著,他又道:「真的,最近愈發覺得自己老啦,漸漸有些力不從心,熬一夜就覺得隨時要猝死似的……   說實話,退下來,不僅僅只是給年輕人讓路,其實更多的也是為自己考慮。別忘了,我也有家庭,有老婆女兒,冉冉今年才剛工作呢,我可不想她年紀輕輕就沒了爸爸。」   「蘇隊,別亂講!」祁淵皺眉。   但蘇平話都說道這份上了,祁淵也著實不知道該怎麼作答,總不能讓他在崗位上摸魚,要蘇平能做到摸魚的話,也不至於拼到現在了。   「行啦,」蘇平嘴角揚起,溫聲說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更何況還在同一個大系統裡,以後想聊聊,打個電話就是了唄。」 第689章垃圾桶   祁淵沉默了一路,直到下車,他都沒再開口。   蘇平也沒多說什麼,都不是小孩子了,當了刑警,生離死別註定有不少,遲早得習慣。   何況這算什麼生離死別。   下了車,祁淵討根煙,默默的抽起來,默默的看著蘇平讓後邊的兩輛警車停好,把嫌疑人陶毅喊下車,戴上腳鐐,帶他們去現場——他們停車的地方,離現場已經很接近。   走了幾步,陶毅便抬起雙手,右手食指伸出,指向前方,說道:「就是那兒了。」   蘇平挑眉瞅了兩眼。   看起來,那就是個很尋常的角落,擺著幾隻各式各樣顏色各異的垃圾桶。   嗯,分類垃圾桶。   陶毅又補充說:「我當時是把她放『可回收垃圾』的桶裡。本來我是想扔廚餘垃圾那個桶的,但有點太……想想還是別做的那麼過分,所以就扔可回收垃圾裡了。」   蘇平嘖一聲。   餘橋的垃圾分類工程,有些一言難盡。   總體來說,兩句話概括,「雷聲大雨點小」,還有就是「三分鐘熱度」。   當時魔都率先以雷霆之勢推動垃圾分類後不久,便有大量的城市第一時間跟進,結果大多數都不了了之,草草收尾,並沒有多少成效。   倒是留下了不少回收點,但這些回收點早就無人管理了,甚至每天來收垃圾的環衛車,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車全部一塊兒統一拉走。   不過自覺地市民還是多,平時或許不會多留意,但看到這樣式的垃圾桶,都會下意識的分個類。   或許他們無法精準分類,大多數生活垃圾都一股腦扔幹垃圾桶裡,廚房垃圾扔廚餘垃圾桶,電池啥的扔有害垃圾,剩下的紙、塑料瓶、易拉罐啥的則放可回收垃圾。   這導致幹垃圾與廚餘垃圾兩個桶內有大量屬於另一個桶的垃圾,但沒有人管理,也沒有人制止,沒人糾正。   但就視覺上說,可回收垃圾和有害垃圾這兩個桶還真挺乾淨。   凃仲鑫走上前去瞧了幾眼,挑眉說道:「怪不得,之前聽到說把昏迷的受害人扔進垃圾桶後我就一直持懷疑態度。   因為死者屍表我仔仔細細檢查過好幾遍,做過菌落分析和微量成分分析,如果受害者在垃圾桶裡頭待過的話,肯定能查出來,這麼重要的線索我也絕對不會疏漏。現在搞清楚了,這垃圾桶怪乾淨的嘛。」   「確實,」蘇平湊過來瞅了兩眼,輕輕點頭:「也不難理解。村子裡就有廢品站,像紙箱、塑料瓶這些,居民們估計都會屯起來,攢的差不多了再喊人來收,還能賺點小錢,交個水費啥的。」   祁淵踩滅菸頭,湊了過來,終於開口說:「裡頭還是有些瓶子……小年輕們丟的吧?   我們這一輩基本都沒老一輩那種意識了,相比起那幾塊錢,家裡頭還是乾淨整潔更重要。何況現在房價辣麼貴,房租大多也誇張,多數人住房裡的面積都滿緊張的,再囤一大堆瓶瓶罐罐紙箱子,日子過的更不舒服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記得小時候和我爸媽住城裡,他們也是屯這些,就屯在陽臺,搞的陽臺亂糟糟的,我都不樂意去。」   「不止丟的人少,還有人來這個垃圾桶裡拿,好不容易攢點瓶瓶罐罐全都被人撿走拿去賣了。」蘇平聳聳肩,隨後對凃仲鑫問道:   「怎麼樣,能查嗎?」   「難說,畢竟過去這麼多天了,我估計很難查到有價值的生物學痕跡。」凃仲鑫搖頭說道:「可以讓痕檢的同事來看看,他們說不定還能發現些細節,但我覺得夠嗆,別報太大的期望。」   蘇平嘆口氣,隨後看向祁淵,說:「小祁,打個電話,通知痕檢的兄弟過來看看……另外聯繫聯繫環衛,問問這個垃圾點的情況。」   「好。」祁淵點頭。他這會兒雖然興致不高,但也不會幹耽誤工作的事,立刻深吸口氣打起精神,掏出手機打電話。   見狀,凃仲鑫嘖一聲,對祁淵揚了揚下巴,說:「你要走,對他打擊非常大啊。」   「小毛孩子,太重感情了。」蘇平輕嘆口氣。   凃仲鑫唇一抿,說:「別說他了,我都受不了。咱們倆認識都快有二十年了吧?」   「不止了。」蘇平想了想,道:「咱倆96年認識的,7月份,算一算二十四年了已經,當時我剛入職沒幾年,你是主檢法醫師,一來二去咱們也就認識了,之後也分別被調到不同地方,但最後都來到了支隊。」   「二十四年了啊。」凃仲鑫更加感慨。   蘇平斜了他一眼:「十年前你就成了主任法醫師,按理之後調動機會也不少,怎麼不走?」   「這問題你想問很久了吧?」凃仲鑫微笑,隨後擺擺手說:「別誤會啊,我和你可不一樣,我是寧為雞頭不當鳳尾,在餘橋這小地方我算是炙手可熱的專家,但像省廳吶、法醫中心吶,那是神仙扎堆,我去了也只能當小嘍囉。   我好不容易從基層一步步的熬上來,可不想再去給人當小弟了,現在這日子也怪舒坦。」   「放屁吧你。」蘇平翻個白眼:「你就是去了公安部法醫鑑定中心也絕不是啥小嘍囉。」   「誇張了。」凃仲鑫擺擺手,同時看向垃圾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但過了一小會兒,他又忍不住問:「話說,會被調到哪,能知道不?」   「督查吧?」蘇平想了想,說:「督查算是劉局……」   「想屁吃,」凃仲鑫翻個白眼:「你要被調督查還不得把整個餘橋公安系統上下整的雞飛狗跳?劉局失了智才會把你往那邊調。」   「那估計是戶政,或者去坐冷板凳。」蘇平聳肩:「讓我去看守所也有可能。」   「算了,」凃仲鑫擺擺手:「有結果了通知一聲……咦?等等,這是?」   他忽然往前邁了兩步,爾後彎下腰,仔細盯著可回收垃圾桶。   蘇平也立刻回神,問道:「怎麼?有發現麼?」   「還不確定,你等我好好看看。」 第690章坐實   蘇平點點頭,不再打岔,靜靜的站在一邊。   不一會兒祁淵也打完電話,走了回來。   蘇平看了他一眼,輕輕頷首,算打過招呼,又指了指凃仲鑫,示意凃仲鑫正在工作,別打擾到他。   祁淵嗯一聲,輕聲說安排的事兒都做完了,便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   蘇平摸出煙,遞給他,他接過,點上,又與蘇平一塊後退了兩步,避免菸灰落到現場,幹擾調查結果。   雖然過去這麼多天,這一塊按理早就被幹擾的面目全非了。   幾秒後,祁淵沒忍住,喊道:「蘇隊……」   「嗯?」蘇平回應。   「到時候……說一聲吧。」祁淵勉力扯著嘴角揚起,擠出些許笑容,說:「我請你吃飯。」   「好啊!」蘇平笑道。   祁淵嘴唇蠕了蠕,最終憋出個嗯字。   而此時,凃仲鑫也打開了自己的勘察箱,取出棉籤和生理鹽水,用鹽水把棉籤打溼,在垃圾桶上幾個地方仔細認真的擦了擦,然後放進一根試管當中。   隨後他又取出小刀,颳了些許痕跡下來,也放進試管裡頭,爾後將東西都放回勘察箱裡,合上,這才輕呼口氣,站起身說:「搞定了。」   蘇平立刻問道:「發現什麼了嗎?」   凃仲鑫雙目上翻,想了想,說:「主要是汗漬和唾液斑,而且不確定是否是兇手留下的。」   蘇平皺眉。   祁淵也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說道:「不好辦吶,目前除了知道兇手不高,身材瘦小之外,竟沒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留存……」   「是啊。」凃仲鑫也感慨道:「雖然兇手侵犯了受害人的食管、氣管,但這兩個部位僅僅是存在撕裂痕跡,並檢查出了少量潤滑油,據此推測是被侵犯的,但卻是半點體液也沒檢得……」   蘇平抿抿嘴,瞧了祁淵一眼,爾後別開目光。   祁淵微微皺眉。   先前就發現蘇平一直瞧著自己看,總覺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具體是哪兒不對勁,後來想到蘇平不久可能就要離開支隊,又沒心思去計較了,甚至工作都不怎麼提得起幹勁來。   但這會兒,蘇平的動作,又讓他納悶起來,不由問道:「怎麼了蘇隊?」   「沒什麼。」蘇平搖搖頭。   祁淵眉心擰的更深了。   這時凃仲鑫又說:「希望經過對比排查之後,能有所發現吧。可惜汗液與唾液中雖然也蘊藏著不少信息,但還是不太夠……」   「盡人事聽天命吧。」蘇平說道:「只希望這樁案子別成懸案。這年頭懸案已經越來越少了,要在咱們手裡頭出一個,怪丟人的。」   祁淵靜默不語,只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蘇平。   奇了怪了,到底咋個回事兒?   這時忽然有腳步聲響起,荀牧領著幾名痕檢員過來,問了下情況,便讓痕檢員配合凃仲鑫再次展開檢查。   安排完任務之後,他便看向祁淵,挑眉問道:「咋了小祁,怎麼一副丟了錢的樣子?有人得罪你啦?」   祁淵抿抿嘴,長嘆口氣,爾後又輕輕搖頭表示沒事兒。   荀牧更加納悶,但見他不想說的亞子,便也沒追問,只又看向蘇平,笑著說道:「老蘇,你的申請我幫你上交了,果然不出意料啊,被劉局駁回了。」   蘇平翻個白眼:「那我再申請唄,又不是……」   「聽我說完,」荀牧擺擺手,說:「我猜的不差,老趙頭的退休申請批下來了,等手續跑完他離職後,便升你為支隊政委。」   蘇平挑了挑眉。   祁淵也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隨後荀牧笑道:「這算是完美收場了,你不至於再佔位置,同時也算是從一線退了下來,負責二線工作,管思政方面,各方面都完美。關鍵是,你還能留下來。」   祁淵眼前一亮。   蘇平盯了他半晌,才忽的展顏笑道:「為這事兒,你怕是沒少跑關係吧?也是辛苦你了。」   「我早就說過的。」荀牧面帶微笑:「你接替老趙頭是眾望所歸。」   「辛苦你了。」蘇平拍拍他肩膀,說道:「這樁案子完了請你吃飯,小祁請客!」   祁淵:???   這時蘇平正好轉過身來,說:「你剛不說『到時候』跟你說一聲麼?時候到了,我留在支隊,滿意了吧?」   祁淵眨眨眼睛,然後噗嗤一笑,說:「行行行,我請客。最近也攢了不少錢,隨便挑隨便吃!就算去旋轉餐廳我也認了。」   「哪能真坑你到那種地方去,到時候再說吧。」蘇平擺擺手,然後又看向荀牧問道:「這兩天你們這兒有什麼進展麼得?」   「還沒,不過倒是有方向。」荀牧說道,隨後也看向祁淵,繼續說:「還記得小祁之前說的麼?嫌疑人的目標有可能是寧華音,吳依妹只是遭了無妄之災。」   祁淵點點頭,若有所思道:「所以……發現目標了?」   「還沒,不過……」   蘇平翻個白眼:「有話能不能好好說?大喘氣的幹啥子?」   荀牧笑笑,不在賣關子,直接說道:「寧華音在這兒舉目無親,所以兇手與她應該並沒有直接的人際關係往來,但倘若目標是她的話……兩種可能性最大,其一是她找來的『拍攝水軍』,其二是她的瘋狂粉。」   「等等,『拍攝水軍』?」蘇平挑眉:「她被監控,被入室的事兒,確定是自導自演的了?」   「確定了。」荀牧聳聳肩:「她挺配合的和咱們一塊去查流水,然後就查到了幾筆隱藏的比較深的轉帳記錄,雖然名義上購買的是點卡、視頻會員、電子書資料等虛擬電子產品,但實際上,就是請狗仔拍自己。」   蘇平若有所思。   荀牧繼續說:「證據之下,她也終於承認,所謂的被跟蹤,被偷拍,確實都是她自導自演,不過只一開始花錢,後來都是那幾個狗仔主動拍她甚至自己掏錢拍她了。」   「為啥?」祁淵有些詫異。   「人長得好看,身材又高挑,把她當模特了唄。」荀牧聳聳肩。   祁淵皺眉:「可不是說全網都沒有她的那種不雅照片嗎?」   「誰說拍片就一定要拍那種了?」荀牧挑眉:「清純風、寫實風、日常風也很有市場的。而且那些『狗仔』們賺錢的門路也廣,並不知局限於偷拍和肉照。」 第691章指向   「這樣嗎?」祁淵張了張嘴。   荀牧一攤手,說道:「後續拍的那些照片視頻,她還反倒賺了不少錢呢。至於炒作,則是順帶著的了,一來她還沒完全放棄當個網紅博主;二來嘛,她有沒有名氣,可是兩個價格。   所以即使粉絲的關注度早已不在,但她依舊堅持著炒作,搞緋聞,報警。被人跟蹤是假,被人入室也是假,但反正只要不被看出來,就沒有別的什麼損失,反倒能有不少收益。」   頓了頓,荀牧又接著說:「所以她交代完這些後,我就以謊報警情,故意擾亂公共秩序為由把她給拘留了。」   「那麼,言歸正傳。」蘇平打個響指,說:「你剛剛說的方向,具體講講吧。」   「嗯。」荀牧輕輕點頭,接著說:「其實到了這一步就已經很明顯了,兇手大概率是她僱傭的『狗仔』之一,以與以往一貫的手法入室,安裝監控後,忽然不滿足於此,起了歹心,便在她租的房子裡等著她回來。   另一種可能嘛,則是某個瘋狂地粉絲,在發現她屢次被人入室、安裝監控而被侵犯隱私,卻又屢次報警而一無所得,頓時起了歹心,心中邪念無限擴大後,便乾脆效仿她公布出來的『作案手段』,入室等她。   不管哪種可能,最終的結果應當都是一致的,即沒等到寧華音,卻看見了被扔進垃圾桶裡的吳依妹,並將人『撿』回去,作案,虐屍,最後逃逸。」   蘇平捏著下巴沉思起來。   祁淵同樣陷入沉思,半晌後才說:「其實這個思路提出後不久,我自個兒就否了。」   荀牧瞧了他兩眼,笑道:「因為要按照這個思路,兇手的目標該是寧華音才對,而且目的很可能是財或色,所以在動手前不該節外生枝才對,是嗎?」   「對的,就是因為想到了這個,覺得有些矛盾,才放棄了這個思路。」祁淵接話說道:「而且……如果吳依妹顏值驚人身材過人也就罷了,懷揣著反正都要整,搞誰不是搞的想法有可能轉而對吳依妹下手。   但從現場看,受害人身材一般,且面部還原後,能發現她的顏值也一般,加之皮膚粗糙,手腳粗大……其實和寧華音完全沒可比性。我不認為兇手會為了她而放棄對寧華音下手。」   蘇平輕輕頷首,接話說道:「確實,這是個問題。更何況,若是劫財劫色的話,不應該放過那個部位,而對受害者食管、氣管下手,除非是砍頭後臨時起意……   但臨時起意之前,其他方面該做的事兒理應都做了才對吧?但從現有條件判斷,我認為兇手的意圖應當就是殺人,殺人之後,才泛起了別的心思。   至於侵犯死者食管、器官的行為,可能是某種扭曲心理,但也有可能只是一種報復行為。」   「我再補充一點,」荀牧不慌不忙,說:「別忘了,我們通過兇手毀壞受害人頭部及指紋的行為,推測他與受害人應當有一定的關聯,所以擔心被我們順藤摸瓜的查到他,才會費盡心思的抹去能指向死者身份的線索。」   蘇平看向祁淵:「所以你先前說的,兇手與受害人可能並無人及關聯的說法就錯了,相反,我們一開始就推測兇手與死者應當……」   祁淵挑眉,糾正道:「蘇隊,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推斷是你說的。」   「嗯?」蘇平斜向一旁:「是我說的嗎?我怎麼沒印象?」   「是你說的,」祁淵聳肩:「不信你回去看273章末尾。」   「犯規了啊你,又一言不合打碎次元壁。」蘇平翻個白眼:「可能我年紀大了記憶力不好了吧……但你當時也沒反駁不是?」   祁淵嘴唇蠕動,最終什麼都沒說。   懶得跟這個老小孩深入辯駁。   「好啦,」荀牧拍拍手,像名幼師一樣將他倆的注意力拉回來,說:「言歸正傳。基於上述結論,我們大膽推測,兇手不僅僅是關注了寧華音的粉絲或者她請的『狗仔』,而且還很可能認識吳依妹,且彼此有矛盾。」   「還有個問題,」蘇平打斷他:「我問過受害人丈夫,他否認了與人有矛盾的可能,而且他們一家子,在村中口碑挺好的。」   「所以我是向吳依妹娘家求證。」荀牧嘴角揚起,有些得意,這種勝過了蘇平一頭的感覺讓他沉迷。   隨後他接著說:「我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大約十八九年前,吳依妹高中輟學,和她的小男友跑了,跑來咱們餘橋打拼,可把她家人氣了半死。」   祁淵瞬間來了精神,第一時間摸出紙筆準備記錄。   荀牧將故事娓娓道來。   其實就是個挺簡單、狗血卻常見的故事。當時的吳依妹年紀尚小,又大膽外向,十六歲後與小男友攪和到一塊兒,不久就懷了孕,又墮了胎。   嗯,那時候的她,還挺漂亮的,身材也好,輟學前就是班花。   打拼了大概四五年,曾經的激情熱火不僅徹底澆滅,更被生活給徹底摧毀了,那個男人雖愛她,也確確實實發自內心的對她好,但卻沒工作,沒收入。   或者說曾經是有的,在工地幹活,但因為一場意外摔斷了腿之後,工作就丟了,養好傷也不願意繼續出去務工,就在家裡賴著。   於是,扛了兩年,吳依妹自覺再也扛不起兩人的小世界,也看不到半點未來和希望,終於提出分手。   那男人反應很大,甚至拿出了熱戀中拍過的照片來威脅,吳依妹受了極大的刺激,然後選擇報警,待男人被捕後便離開了餘橋。   故事說完,荀牧又伸出一根手指:「我們查到了那個人,巧的是,他關注了寧華音,而且幾乎每一部作品都留下了評論,而寧華音發布的『受擾』動態下邊,也有他活躍的身影。   哦對了,他雖然不是鎖匠,但當過一陣子學徒,跟著裝修師傅安裝各種防盜門,多少學了點手藝。」   「你查到的東西還真不少……那基本確定,兇手大概率就是他無疑了。」蘇平聳聳肩:「準備出手了嗎?」   「目前還在查他的下落,他很可能早就逃出了餘橋。」荀牧輕嘆口氣。   祁淵則說:「那個……我忽然有點好奇,吳依妹不是本地人,那件事後又離開了餘橋,那她是怎麼和婁忠雲認識並相戀、結婚的?」 第692章過往   「也是緣分。」荀牧抬頭感慨一句,然後反問道:「小祁,你知道人言可畏吧?尤其是農村,村頭出點事兒,村尾立刻就知道了,而且人人都不免指指點點……」   祁淵輕輕頷首,同時說:「農村裡頭有些思想確實偏激且落後。有件事兒我到現在印象還很深刻——   我表姨——也就是我媽的表姐在老家高中任教,有一回過年來我們家作客,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早戀的事兒。   聽表姨的意思,她將早戀的過錯大半都推到了女生身上,說什麼,要女生矜持些,別那麼不知檢點,早戀現象又怎麼會這麼大規模的出現?她甚至還給那些戀愛了的女生起了個統一的綽號,叫她們劍南春。」   蘇平:???   過了一會兒後,他才反應過來:「見男春?」   荀牧翻了個白眼:「女人何苦為難女孩……我不認同早戀,但我覺得也沒必要畏之如虎,更不該把責任都推向其中一方,還說的那麼難聽。對於這種事兒,還是應當以引導為主,一昧打壓不可行。」   蘇平接話:「關鍵現在是平權社會,重男輕女也好,女性有錯論也罷,以及思想上行為上的奴役、壓制都是不可取的。   當然,也不該矯枉過正,像田園女權和那些帶女拳師就又太過了,引人厭惡,反而只會給女性群體抹黑,激化雙方矛盾。」   祁淵乾咳兩聲:「我們是不是跑題了?」   「嗯。」荀牧揉揉眉心,說:「怎麼又歪樓了……這要讓咱們重新回去高考,怕是得因為跑題變成五類文。」   祁淵心中一動,忍不住脫口而出:「寫的晦澀難懂些,多引經據典,且引用那種很偏很小眾的,讓閱卷老師都看不懂,說不定能評滿分。」   「別妄議實事,屁股歪了。」蘇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聽了點事兒就一定要拿出來賣弄?知道個梗就不分場合亂玩?   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別丟了客觀中立公正的立場!再有下次,檢討走起。記著,我馬上就要負責支隊思政工作,別讓我難做。」   祁淵縮了縮脖子。   荀牧笑笑,擺擺手說道:「好了好了,言歸正傳。你們清楚農村裡對於她這樣的情況持一種很苛刻的態度,甚至她家人都不太理解她就好。」   「是啊,」祁淵說:「過往的經歷就像一根拔不出來的刺,深深紮根於她和她家人的心中,一旦與家裡人爆發矛盾,最快說出了這句話,便會狠狠的刺痛她……所以後來她又一次出走了吧?」   「對。」荀牧頷首,說道:「她去了北陽縣,在縣城服裝廠工作,還養了只貓。   而那時,婁忠雲則在北陽縣動物防疫檢疫站工作,同時也幫人治治寵物疾病,相當於接私活——那個時候,北陽縣並沒有寵物診所,縣城裡頭這一塊的市場並不大。」   祁淵若有所思:「然後他們就認識上了?」   「嗯,認識,相戀,結婚,生子。」荀牧說道:「婁忠雲沒去過幾次吳依妹的老家,也就提婚訂婚和下聘禮迎娶媳婦的時候去過了。   而吳依妹的過往,她家人都是守口如瓶的,生怕婁忠雲介意,同時還提前打點好了關係,讓鄉親們不要亂說,所以這些事婁忠雲應該並不知道。」   「不,我知道。」婁忠雲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荀牧猛地回頭,祁淵和蘇平也微微挑眉,有些詫異。   「我沒有跟蹤你們的意思,事實上,我是來看看我老婆的,支隊的警察同志說你們在這,我就找了過來,正好瞧見這兒人不少。」婁忠雲立刻解釋,隨後又補充說:「你們說的,我都聽見了。」   蘇平皺眉思索片刻,隨後對他招招手:「婁先生,請過來。」   他點點頭,這才越過警戒線,走到了蘇平三人的邊上,接過蘇平遞來的香菸,說了聲謝謝,點上,隨後又說:   「我們認識沒多久,阿妹就把曾經的事兒都跟我說了。說實話,我當時還是有點兒介意的。   但想想,她也是受害人,而且當時她正與那男人戀愛,你儂我儂的,都很正常,就像我,我也不是初戀,不是第一次,先前玩的開的時候也拍過照片,又有什麼資格介意?   過去的就過去吧,只要今後我們都好好的,那就都沒關係,咱們彼此理解彼此尊重,一路往下走就行了,日子要往未來過,不是往過去走,是吧?更何況她願意跟我說這些,就說明她足夠坦誠,是真心在乎我,這就夠了。」   蘇平點點頭,對他豎起了大拇指:「要得,你這人硬是要得,這才是真漢子。」   他擺擺手,接著說:「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我也不知道會有這麼惡劣的後果——所以阿妹是那個男人害的嗎?」   「目前還在調查中。」荀牧給了個相對保守的回答,然後問道:「關於那個男人,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多少,我沒詳細問,怕刺痛阿妹。」婁忠雲皺起眉頭,過了半晌又咬牙說:「早知道我就該打聽清楚一點……」   蘇平搖搖頭。   幾人都不再言語,婁忠雲也陷入了沉默,過了良久,他才忍不住輕聲問:「警官,我能去見見阿妹嗎?」   「稍等一會兒吧。」蘇平指了指凃仲鑫等人,說:「那位你昨天見過,他就是你妻子的主檢法醫,等他做完現場工作,咱們就一塊兒回去。」   「好。」婁忠雲深吸口氣,隨後微微側過腦袋,目光落在了陶毅身上,雙眼微微一眯,忍不住問道:「就他撞了阿妹?」   感受到他的目光,陶毅脖子微微一縮。   這事兒是他做錯了,因為他的衝動,撞了好人,才有後來的事兒。   如果婁忠雲夫婦真的是虐待動物的人渣,他即使後悔自己的衝動行為,面對婁忠雲依舊能理直氣壯,但現在他是真的心虛。   荀牧輕輕點頭,說道:「是他。」   婁忠雲輕輕攥拳,克制了自己許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問:「警官,我能和他單獨聊聊嗎?」   「單獨不行。」蘇平淡淡的說:「只是聊聊的話,也得尊重他的意見。」 第693章懷疑   聽了婁忠雲的訴求,陶毅掙扎許久,終於點點頭,對蘇平說:「行吧,談談也好。」   於是蘇平對婁忠雲招了招手,婁忠雲便與荀牧、祁淵一塊走了過來。   「陶毅?」婁忠雲問道:「婁修雲她男友?」   對從小寵到大的妹妹直呼其名,可想而知,此時此刻,婁忠雲對這個妹妹的意見很大了。   陶毅輕輕頷首,然後別過頭去,不敢直視婁忠雲。   婁忠雲卻一直盯著他,始終不說話。   蘇平微微皺眉,眼神示意祁淵和荀牧看緊點,免得婁忠雲忽然爆發,一拳懟在陶毅臉上。   但過了半晌,婁忠雲終於開口,卻也只說:「年輕人,別那麼衝,克制點吧,幹好事可以,但別真把自己當成正義衛士了。」   陶毅猛地回過頭,張了張嘴,詫異的看著婁忠雲。   片刻後,他合上嘴,咽了口唾沫,說道:「我懂了……謝謝。」   「不,你不懂。」婁忠雲緩緩搖頭:「在牢裡,多想,多思考。」   陶毅輕輕點頭。   婁忠雲不再說話,轉過身走到了一邊,蹲在角落裡重新點了根煙。   祁淵眨眨眼睛,有些詫異,婁忠雲就想跟陶毅說這個?   不對,婁忠雲盯著陶毅的時候,雙目微紅,雙手攥拳,那分明是瞪,分明是在爆發邊緣。   他是恨陶毅的。   但很明顯,他最終克制住了恨,到嘴邊的話,也變成了其他。   或許是他尚且年幼的女兒讓他最終保持住了理智吧?畢竟若真的揍了陶毅一頓,或許一時解恨了,但也得為此承擔代價。而他女兒,短時間內已經再經不起半點刺激了。   何況有祁淵等人在身邊,顯而易見的,他頂多只能打一拳,就會被制止。   ……   幾分鐘後,凃仲鑫站起身,抬起勘察箱走了過來,說道:「差不多了,咱們先回去吧,我再做個細緻的檢驗。」   蘇平頷首,隨後看向痕檢科的刑警們,問道:「他們呢?」   「還要在現場勘察勘察,然後這幾個垃圾桶說不定都得扛回去。」凃仲鑫說道:「我們先走吧。」   「行。」蘇平點頭說道:「你們先回去,我留一會兒,也方便等會和環衛派來的人交流。」   「嗯。」荀牧頷首,說:「那我們先回去。」   隨後他又看向婁忠雲,說道:「婁先生,走了。」   婁忠雲踩滅菸頭站起身,默默的走到凃仲鑫身邊,伸出手。   凃仲鑫愣了兩秒,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隨後婁忠雲又說:「我想見見我老婆。」   「好。」凃仲鑫只吐出這麼一個字。   一行人便又上了車,往支隊方向開去——這兒距離支隊已經很近了,不過兩分鐘左右,車輛便紛紛開入支隊,挺好,荀牧又交代刑警將陶毅押送到看守所去,便帶著眾人走進支隊辦公大樓。   走到一半,婁忠雲忽然問道:「對了……婁修雲呢?沒一塊被押回來?」   「移交女子看守隊了。」荀牧回道:「關於她的罪責……目前還在調查當中,以進一步精確確定。」   婁忠雲竟笑了一聲,爾後搖搖頭:「還有什麼不確定的?」   荀牧瞥了婁忠雲一眼,沒回話——他看過婁修雲的供詞,並對整個案情做了細緻的分析,懷疑婁修雲恐怕不僅僅只是犯了包庇罪那麼簡單。   很可能,還包括唆使犯罪。   是的,荀牧認為,陶毅並不僅僅是衝動犯罪,之所以會撞吳依妹,除「正義感爆棚」被憤怒衝昏了頭外,還有個重要的原因,便是來自婁修雲的唆使,至少也是暗示。   他仔細研究過婁修雲和陶毅的供詞,重點關注了二人對話的部分,發現婁修雲初次打電話給陶毅時,以及向警方供述時,都有意無意的將「虐待動物」的責任推到了吳依妹的身上。   而且在講述中,也有不少「雖然放心自己哥哥,但不放心嫂子」這一類的對話,也說過「哥哥原本很善良,熱愛動物,怎麼會變成這樣」之類的言辭。   字裡行間,似乎都在表明,要不是吳依妹,事情不會變成這樣,以及如果沒有吳依妹,她哥哥就如何如何……   但僅憑這些,還有些模稜兩可,不足以證明婁修雲是在唆使他人犯罪,甚至依據無罪推定原則,唆使犯罪這一罪名基本不成立。   可荀牧有這種直覺——或者說,對人性惡的判斷傾向,讓他忍不住往這種可能去想。   所以他派出了松哥和老海這兩位精英前去提審婁修雲——松哥親和力十足,能最大程度解除婁修雲的戒備心,而老海則是心理學專業出身,可相對有效且正確的去評判婁修雲的心理。   當然,老海在這方面的業務能力並不算太強,荀牧這麼做,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能驗證最好,無法驗證,再想辦法。   對荀牧而言,既然起了疑心,總得想辦法證明或者證否才是,因為在他看來,如果他猜測是正確的,那麼婁修雲這樣的人可比陶毅可怕多了。   不過……要實在沒轍的話,他也沒辦法。畢竟這年頭辦案講證據,同時人的精力也有限,他不可能長期咬著這樁案子不鬆口。   終於走到了地下室,來到屍櫃前,凃仲鑫拉出個屍櫃,露出了吳依妹的屍身。   只一眼,婁忠雲渾身便僵住了,忍不住顫抖起來。   祁淵和荀牧別過頭去——這具屍體,硬要論血腥程度、腐敗程度,在他倆見過的屍身中其實排不上號,但那枚被煮爛了的頭顱,最能引發人的共情心,讓人不忍直視。   爾後顫抖著走到屍櫃邊上,抬起雙手。   「婁先生。」凃仲鑫立刻說道:「請不要觸碰屍身。」   婁忠雲深吸口氣,咬著牙強迫著收回手,豆大的淚珠便開始一滴滴往下砸落。   開始時他還很克制,只是無聲落淚,但很快便啜泣起來,進而有些哽咽,再變得嚎啕大哭。   三個大男人在一旁看著,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哭了半晌,他才抽噎著問道:「我什麼時候能接阿妹回家?」   「一般而言,結案後。」凃仲鑫回答:「或者是經我鑑定,確認屍檢結果不存疑點,無可辯駁,沒有缺漏,無需再次檢驗鑑定,你就能夠帶她回去火葬了。」 第694章嫌疑人   婁忠雲一邊哭一邊抽噎,不時咳嗽,甚至抽空吐了口痰。   吐進醫療廢棄物裡。   嚴格算,這是祁淵第四次看見男人哭成這樣。   半晌,他才恢復過來,隨後說自己會在支隊對面開個賓館,希望警方有消息之後,能第一時間通知他。   荀牧自是滿口答應,與祁淵一塊送他出去。   凃仲鑫搖搖頭,嘆息兩聲,便將冰櫃推回去,開始幹活了。   剛送婁忠雲離開,荀牧手機便響了起來。   荀牧看看來電顯示,又左右瞧瞧,便對祁淵招招手,示意他湊過來,然後接通電話,摁下擴音,問道:「阿先,怎麼說?」   阿先負責向交管局求助、聯絡,藉助交通探頭尋找吳依妹前男友的下落。   「荀隊,」電話那頭,阿先打了聲招呼,然後便說:「監控顯示,十月物號凌晨四點二十分,目標上了二環快速,於北二環麻坡立交下快速,走匯水收費站上高速出城,最終離開了餘橋,目前具體下落不明。」   「噢?」荀牧皺眉:「果然出逃了麼……」   「嗯。」阿先回答道:「基本可以確認是出逃了,我聯繫了嫌疑人的父母和大哥,都說已聯繫不上他。」   說完,那邊頓了兩秒左右,才繼續問道:「荀隊,要把他列為網上追逃人員嗎?」   「我會處理。」荀牧說道,想了想,又問:「嫌疑人出城時,可有套牌等行為?」   「沒有。」阿先回答,隨後又補充說:「他開是摩託。」   「摩託?」荀牧又是一愣,過了兩秒才接著問:「排量大於400CC的重機車麼?」   「對。」阿先應道。   荀牧又問:「什麼牌子的?」   「呃……我不懂這塊,荀隊你等等,我問問交警兄弟。」   過了幾秒,來了回答,阿先說道:「問清楚了是杜卡迪2015'1299,後邊還有一串英文,我念不來。2015年上市的,目前已停產,聽說上市的時候市場報價是三十萬九千起步,算豪車了。」   「三十萬?」荀牧一愣,然後反問道:「有沒有搞錯?他和吳依妹分手後混的這麼好的嗎?」   「交警隊現在正在查……」阿先回答,接著很快又說:「哦哦哦!查出來了,二手車交易過繼的,時間是去年四月……交易金額大概是十四萬左右。」   荀牧微微皺眉。   十四萬買輛機車,也不少了——他不認為這人能毫不猶豫的砸出十四萬,更不認為這人能為機車狂熱到,不顧自身經濟與生活條件,硬討十四萬買輛機車的程度。   不過這些都是旁枝末節了,目前重點在於緝拿此人。   於是他又問了些細節,並讓阿先發幾張清晰的照片回來,便掛斷了電話。   這時祁淵才說:「嫌疑人逃了啊,這可不好辦,麻煩不小。」   「是有點麻煩,但不用擔心,他逃不掉。」荀牧冷笑道:「這年頭,他能跑哪去?除非一路狂奔跑到個沒啥監控的貧困縣,然後挑個深山老林往裡頭一鑽,再也不出來,但就算這樣,他遲早也得落網被抓。」   「總歸多了不少事兒。」祁淵搖搖頭,接著問道:「嫌疑人叫什麼名字來著?」   「我沒說嗎?」   「沒說。」祁淵搖頭。   荀牧乾咳兩聲,道:「楊學恆,木易楊,學習的學,恆久的恆,出獄後隨父母將戶口遷來了餘橋,今年三十四歲,單身,無業,啃老中。」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早些年他爸還尋思著給他買輛車讓他去跑網約車的,結果後來網約車連續發生幾起惡性案件,公司收縮了司機註冊入口,加緊了駕駛員審核,他有過犯罪前科和服刑經歷,無法通過審核,便作罷了。   他也送過外賣,跑過快遞,但這個人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年輕肯吃苦的小夥子了,變得遊手好閒,好逸惡勞,都幹不長久,他爸媽成天憂心忡忡,他哥對他意見也特別大。」   祁淵嘖一聲,說:「這樣的人,確實不大可能拿的出十來萬去買機車,他爹也絕不會同意,除非他脅迫自己爸媽就範。」   「說起來,」荀牧聳聳肩:「我還沒和他家屬正式談過,家屬這塊是方常帶人去問詢的,我知道的消息也來自於他。我再給他打個電話?」   祁淵沒啥意見,自然荀牧說啥就是啥了。   於是荀牧便拉著祁淵進了支隊辦公樓,蹲在角落又給方常打了個電話。   不一會兒,電話接通。   「荀隊,巧了這不是,我剛出來準備給你打個電話匯報結果呢。」方常回答道,他還是那麼活潑,挺跳的。   好在荀牧不是蘇平,比蘇平隨和的多,並不在意這些,便笑道:「都問清楚了?」   「大致上跟上一次和你匯報的結果差別不大。」方常說道:「十四年前,吳依妹向楊學恆提出分手,楊學恆不同意,並以私照為威脅,不久後由拒絕分手改為威脅吳依妹給他四十萬,並將她的不雅照散布出去,隨後吳依妹報警。   次年,楊學恆因觸犯敲詐勒索罪、散布隱晦物品罪共計獲刑五年,因在獄中改造消極,尋釁滋事,加罪一年,最終於七年前出獄。」   祁淵聽到這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這年頭,在獄中不能減刑反倒加刑的可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這傢伙還真是死不悔改。   方常聲音繼續傳出:「出來之後,他變得更加遊手好閒,自甘墮落,不過倒是沒主動惹事,只是在家啃老,沒事打打遊戲,和父母吵吵架,甚至和父親與大哥打過幾次,鬧得挺兇,好幾回警方介入調解。」   頓了頓,方常又忍不住賣關子:「不過這人在去年發了筆小財,你們猜咋發財的?提示一下,不是中彩票,時間在去年315晚會前後。」   荀牧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吐槽道:「這你叫我怎麼猜?逗呢?」   倒是祁淵,忽然心中一動,若有所思道:「擼高炮?」   「臥槽,小祁?」方常聲音有些驚異,然後說:「你小子……牛批啊,怎麼猜到的?」   「你一說315我就猜到了。」祁淵抿抿嘴,道:「他薅了不少高炮吧?正好晚會曝光,好些高炮就直接被查處了。」 第695章不構成   「沒錯,就是這麼回事兒。」方常聲音傳來,笑著回答道:「聽楊學恆父母的意思,他是自稱自己有眼光——這點我不置可否,或許確實吧,畢竟時間太趕巧了些。   總之,就在315前,大概二月底的時候,他忽然發瘋一樣的去強行擼各個平臺的714高炮,還有部分卡在紅線以下,勉強算合理合法的平臺的口子,前前後後瘋狂擼了四十多萬,然後就把電話卡給直接掰了。   之後的套路,說白了就是強行上岸,他自稱自己反正坐過牢,早就沒什麼口碑了,也不在乎徵信,催收的那些套路對他而言毫無威脅,就硬賴著唄,反正沒欠銀行的,他就不在意。」   荀牧翻了個白眼:「賤人倒挺有賤招。」   「但那些高炮也不值得同情不是?」方常反駁一句,然後怕被懟又立刻轉移話題,繼續說:「那以後,他日子過得就更浪了,買了輛酷炫的機車,考了摩託車駕照,買了一整套裝備,成天出去炸街……   但四十多萬嘛,說少不少,說多也沒多到哪去,沒多長時間就被他給拜光了,早就恢復了窮困潦倒的階段,近乎身無分文,機車的油都加不起。」   「沒錢?」荀牧立刻來了精神,說道:「沒錢好啊,沒錢他日子就過不下去,躲不過幾天就得自己乖乖冒頭出來。」   「不是這樣的。」方常給他潑了盆冷水:「他這次出逃,帶走了十二萬塊錢。」   「嗯?」荀牧一愣:「啥情況,哪來的十二萬?他爸媽給的?他爸媽還能給他錢?」   「主要是他跪在父母面前,痛哭流涕,痛改前非,還收拾好了行李物品,說要去新安闖一闖,自己腿受過傷,幹不了太重太累的活,送外賣送快遞都不合適,那就擺攤,賣滷味——但別說,他做滷味的手藝還真不賴。   他爸媽也是被感動了,畢竟是自己親兒子嘛,加上楊學恆雖然遊手好閒了點,但卻也不吸毒,不喝酒,不賭博,經濟上這塊他們勉強能放心。」   荀牧嘆了口氣。   是啊,畢竟是親兒子,總願意給個機會,盼望著他真的浪子回頭,不說從此過上好生活,起碼能自力更生也是不錯的。   搖搖頭,荀牧又問:「他父母是把錢轉移到他的帳戶上,還是直接把銀行卡、存摺給他?」   「轉他帳戶上。」方常回道,然後說:「所以建議立刻盯著他的帳戶,一旦有取現、消費情況就立刻定位。」   「還得考慮找別人轉帳提現這種操作。」祁淵補充說:「另外諸如各種套現的行為,也得重視。雖然現在各行各業,各方各面都在嚴令禁止,但大街小巷當中仍舊有不少商戶明目張胆的張貼套現、代還的招牌呢。」   荀牧頷首:「放心,我都曉得。」   隨後他又問了些許細節,叫方常也發幾張照片回來,同時繼續加強問詢與走訪,便掛斷了電話。   想了想,他又說:「小祁,你去現場看看,老蘇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我去把網上追逃的事兒給安排妥了。」   「成。」祁淵頷首,站起身,往支隊外走去。   剛走出院子大門,就瞧見蘇平叼著煙過來了。瞧見祁淵,他還有些納悶,挑眉問道:「小祁?咋?有事兒?」   「沒,」祁淵嘴角揚起,搖搖頭說:「去接你的。」   「又不是小孩子了,還用你接?」蘇平翻個白眼:「又是老荀那貨叫你來的?」   祁淵笑而不語,轉移話題問道:「現場那邊怎麼樣了?有發現嗎?」   「過去太長時間了啊。」蘇平搖搖頭:「又是那種開放性的地方,不說人來人往,但……誰還不扔個垃圾啥的,不時又有人在可回收垃圾桶裡翻找,說實話,真心沒啥勘察價值了,無外乎老凃心眼實在,不願意放過半點可能。」   祁淵愣了兩秒,雖然忍不住嘀咕道:「我瞧著蘇隊您心眼也挺實在的。」   「啥?」蘇平斜了他一眼。   祁淵立刻訕訕的笑道:「沒啥沒啥,誇你呢,說蘇隊你實在,務實,好樣的!值得咱們所有人學習!」   「得了吧。」蘇平撇撇嘴:「我還能不知道你啥意思?一天天淨裝蒜!行了行了,你們這邊怎麼說?有什麼收穫沒?」   「沒。」祁淵聳聳肩:「人跑了,現在荀隊在走流程,把他列為網上追逃人員,下一步就是逐層上報,請求各地單位協查了。」   蘇平頷首,說:「跑了倒是怪可惜的,但這年頭,他基本跑不了。」   「是啊,要早些年還能想辦法逃國外去,那還有希望逃過緝捕。」祁淵輕鬆的說:「但這年頭,往國外跑,那是真的膽肥。」   「也得小心點,說不定他膽子就真有那麼肥。」蘇平又嚴肅的說:「畢竟他犯的是殺人的大罪,而且手段相當殘忍,性質極其惡劣,令人髮指,被抓後判死的概率不小,而逃出去還不一定死呢。」   祁淵點頭說了聲也是。   蘇平又問:「除此之外呢?基本確定嫌疑人就是他了麼?」   「差不多吧。」祁淵說道:「八九不離十了。」   「那可不能說差不多。」蘇平擺擺手:「網上追逃或者協查通報還好說,要想發通緝令的話……」   「恐怕發不了。」祁淵打斷他:「缺少鐵證。」   蘇平忽然有些興趣缺缺,不由得抿抿嘴,掐滅菸頭,扔進垃圾桶中,說:「走了,回辦公室吹空調。」   祁淵立刻跟上他。   ……   當天下午,寧華音便因屢次報假警,惡意佔用警力資源,擾亂公共秩序,而受到行政拘留處罰,被正式移交到拘留所。   同時,其考中的學校單位也做出決定,取消對寧華音的錄用。   傍晚,松哥與老海擊潰婁修雲心理防線,她承認自己具有「兄控」屬性,一向對吳依妹頗有意見,而誤會產生後更認為吳依妹罪該萬死……   所以隱約猜到吳依妹應當出事了的時候,她卻始終不發一言,除了擔心自己會惹上包庇罪外,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但她並未向陶毅吐露心跡,這點小心思她甚至始終不敢讓第二人知曉,所以……   原則上,她並不構成唆使犯罪。 第696章搜山   荀牧聽到這一消息,輕輕點點頭,便也帶過了。   排除教唆犯罪也好。   畢竟這一罪責想要證明也極難,何況作為刑警,哪怕面對犯罪嫌疑人,也要儘可能保證客觀,不帶上個人情緒,該如何便如何,公事公辦才是正途。   於是他便讓松哥和老海撤回來,以抽出人手跟進楊學恆,對他展開全面的外圍調查。   爭取人一落網,押解回來,便能立刻展開審訊,然後定案、結案。   ……   四天後,嫌疑人於洪城馬倌縣大鞍村被發現——他在村裡的小超市以現金購物,但被超市老闆認了出來,隨後老闆不動聲色,待他走出超市便立刻打電話給派出所。   這老闆別的愛好沒有,就喜歡看報紙和新聞……   派出所民警迅速趕了過來,但楊學恆戒備心挺強,察覺到情況不對,就迅速逃入了大鞍山中。   得知此事,荀牧立刻喊來松哥、方常、老海與祁淵,讓他們跟隨蘇平一塊兒趕赴馬倌縣,與當地同事一塊將嫌疑人緝捕歸案。   同時,當地也派出民警、輔警共計兩百餘,攜十頭警犬入山搜山。   大鞍山佔地不大不小,相對高度不過三百餘米,雖跨越兩鄉五村之地,但不過是座孤山,嫌疑人鐵定跑不掉,落網也只是時間問題。   動車上,聽聞這一消息,蘇平長鬆口氣,然後又瞥了祁淵一眼。   祁淵又納悶起來。   下一站,動車停靠五分鐘,蘇平下車抽菸,祁淵想了想,起身跟上。   「你怎麼也下來了?」蘇平點上煙,隨後側目瞧了他一眼,輕笑道:「咋滴,怕我錯過時間上不了車吶?」   「不是。」祁淵搖搖頭,猶豫一陣,終於還是說:「只是有些好奇,蘇隊你最近咋一直有意無意的看我?我做錯什麼事了嗎?」   「呵呵,」蘇平翻個白眼:「你最近做錯的事兒還少嗎?越活越回去了,還不如你見習的時候!咋滴,轉正了人飄了啊?」   祁淵一下尷尬起來。   本來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鼓足勇氣,這一下又……   見狀,蘇平又輕笑起來,搖頭說:「行啦,這段時間故意辦醜出錯,總歸是有心了。」   祁淵忍不住抬手撓頭。   隨後,蘇平又說:「看你主要是考量些事兒。比如,把你當接班人,提拔提拔你。」   祁淵張口:「我……」   蘇平又豎起巴掌,擺了擺:「別想太多,論能力確實排不到你,論態度你前邊也還有不少兢兢業業的老人,論資排輩就更不用說了,****後,現在就連評四級主任科員……也就是四級警長你都還差著年限。」   祁淵挑眉,有些納悶:「那蘇隊你……」   「聽我說完。」蘇平又擺擺手:「不管怎麼說,你畢竟是那一位的孫子,還是劉局重點關注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至少最近幾年,至少中基層職務這一塊,你肯定是順風順水的。」   祁淵沉默。   「覺得很不公平是吧?」   「作為既得利益者,我似乎沒資格這麼說,而且一面享受著『不公』,一面抨擊『不公』,有點太做作,我幹不出這種事。」祁淵抬起頭,壓低聲音說道:「只是……我覺得以我對蘇隊你的了解,你不應該會……」   「我可不是為了拍馬屁捧臭腳。」蘇平吐口煙霧,輕嘆道:「我是為整個支隊,為支隊的兄弟們考慮。   我們支隊是一個大整體,上頭支持我們工作,理解我們的難處,那大家都好過,但如果上頭想為難甚至刁難我們,我們的日子也會很難熬,很噁心,甚至無法專心辦案子。   很現實是吧?但沒辦法。如果你是個爛人,那沒得說的,我絕不會對這些人妥協,但好在你還不錯,讓我也不至於那麼為難。」   祁淵抿抿嘴。   幾秒後,他才接著說:「所以蘇隊你也在猶豫是嗎?」   蘇平點頭:「嗯,猶猶豫豫,也很頭疼,所以不由自主的多觀察了你一陣子。好幾次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又想到你年限還差一截,又很頭疼。   現在嘛……你現在能力確實還不行,但好在我也不著急了,慢慢考察著就是了。只要你保證自身能力出眾,態度良好,工作稱職,晉升的事兒你就不用愁。   但……如果你沒撐住,墮落了,成了老油條爛鹹魚,也別怪我不給任何人面子。」   「蘇隊放心。」祁淵笑笑,立刻保證道:「能力上去了,我才有臉提晉升的事兒,否則瞧著松哥方哥他們,我自己都抬不起頭來。」   蘇平輕輕頷首,沒再說話。   聊沒幾句,三分鐘時間過去,哨聲便吹了起來。   蘇平趕緊掐滅才抽了一半的煙,與祁淵一塊上了車,回到座位。   此去馬倌縣,還有兩小時左右的車程,蘇平從包裡摸出眼罩戴上,在位子上小憩起來。   到了地方,五人坐上縣局刑偵大隊的金杯車,往大鞍村走。好在大鞍村離縣城不遠,七八公裡路,新修不久的縣道也還算寬敞好走,十分鐘就到了。   此時搜山工作正緊鑼密鼓的進行著,甚至有不少村民還想加入幫忙,但都被當地刑警給勸走了,免得到時候反而被楊學恆給抓了當人質,亦或者因人多而被他溜走。   畢竟沒有村民參與的情況下,所有人都穿著警服,外套防刺馬甲,搜尋時盯準衣服即可,只要不是穿著警服的就立刻視作緝捕目標,遠遠地就能鎖定嫌疑人。   村民熱情歸熱情——雖然可能是為了獎金——但多數人也以湊熱鬧的心態居多,當地刑警好言相勸,他們也就放棄了幫忙的打算,在警戒線外遠遠的看著,掏出手機錄視頻,準備發**圈。   下了車,蘇平說聲辛苦了,便直入正題,問道:「怎麼說?還是沒發現嫌疑人的蹤跡嗎?」   「暫時沒有。」大隊長搖搖頭,說:「山是孤山,也不大,但咱們就兩百人手,十頭警犬,要展開地毯式搜查多少還是得要點時間的。」   頓了頓,他又說:「山裡植被密度太大了,要確保一寸都不放過,還得確保我們的人員安全,效率相對還是低點。不過放心,咱肯定把人給逮到,他跑不了。」 第697章心路   交流片刻,祁淵、松哥等人便也找了個方向進山了。   傍晚,大隊長的對講機中忽然傳來一聲興奮的呼喊。   「抓到了抓到了!安隊,逮到嫌疑人了!」   大隊長立刻將腰間的對講機拔了出來,問道:「逮住嫌疑人了?」   「是,嫌疑人已被控制,我們正在下山。」   「很好!」大隊長說:「我們在山下等著,小心點,別讓人再跑了。」   「放心吧,妥當,嫌疑人已經被銬上了。」   隨後,大隊長看向蘇平,笑道:「蘇隊,瞧,我就說嘛,人肯定跑不掉,這不,逮到了!」   「辛苦了。」蘇平臉上浮現出些許笑意。   「沒事兒,應該的。」大隊長擺擺手,遞給蘇平一根煙。   大約十來分鐘後,嫌疑人被押下山。   他雙手被銬在身後,被倆刑警駕著。別說,這麼押人下來,別說嫌疑人走的難受,便是刑警自個兒也怪費力的,此時天雖已微微轉涼,他們卻仍舊汗流浹背,就像在豔陽天下跑了三千米似的。   蘇平立刻迎了上去,打量幾眼,確認了嫌疑人身份,但還是問道:「叫什麼名字?」   嫌疑人別過頭去,嘟噥道:「得了吧,不知道我是誰你們能逮我?」   蘇平淡然道:「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楊學恆。」他翻了個白眼。   「知道自己犯什麼事了麼?」   「能不能上車再說?」楊學恆討價還價:「熱得很,胳膊肩膀又酸又疼,還渴的厲害,給口水喝喝先唄?再來根煙就更好了。」   蘇平不為所動,淡淡的看著他。   「害,得得得,我說。」楊學恆下巴一揚:「殺人嘛,我認了,你們愛咋咋地。就是你們比我想的要窩囊,這都快一星期了才逮著我……要不是我沒護照,往國外一跑,你們這幫垃圾也想抓我?」   「說什麼?」大隊長聽了這話,火氣瞬間就冒起來了:「你牛逼,你牛逼別被我們抓啊!你小摩託呢?摩託都不敢開啦?」   「呸!」楊學恆吐口唾沫:「讓人偷了!他媽的,你們這幫孫砸一天天正事不幹,成天遊手好閒,就知道難為我們這些良民,治安是一點都不管,勞資吃碗麵的功夫就給我把機車偷了。」   蘇平莞爾,險些笑出聲。   隨後他擺擺手,示意刑警把嫌疑人押上車,然後又對安隊長敬了個禮。   安隊長回禮,蘇平又笑道:「那我先把人給押回去了。」   「也好,事關重大,我就不多留了,我讓人送你們去高鐵站。」安隊長倒也乾脆,爽快的說道:「下次有機會過來玩,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我請你們吃飯。」   「好說。」蘇平就喜歡這樣乾脆利落的漢子,連連點頭,然後招呼著祁淵等人上了金杯車。   路上,祁淵撓撓頭,忍不住問道:「總感覺……會不會太順利了點?」   「咋?」蘇平挑了挑眉:「你還想和嫌疑人來個生死搏鬥,然後身中數刀拼死才把人拿下,然後去醫院縫個十幾針吶?順順利利的還不好麼?」   「咳咳,我沒有。」祁淵趕緊說道:「只是在感慨,這年頭犯罪想逃脫的可能性越來越低了。」   蘇平嗤一聲,不再回話。   ……   當晚十點二十分,一行人回到支隊。   楊學恆第一時間被帶到了審訊室。   他依舊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讓人看了就忍不住來氣。   蘇平卻一反常態,沒有半點動氣的模樣,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只問道:「之前落網的時候,你承認自己殺人了,對嗎?」   「對。」他抬起頭,鼻孔朝天:「老子殺人了,吳依妹那娘們兒,害我坐幾年牢,正好被我遇到,我忍不住,就把她頭給砍了。」   ……   隔壁,祁淵忍不住呸一聲:「變態!」   松哥深以為然,連連點頭:「這傢伙,這般行徑,確實是變態。」   「我倒是比較好奇另一件事兒。」老海接話,輕聲說道:「各方面的線索表情,楊學恆這傢伙雖然成績不好,甚至才讀高中就拐了吳依妹輟學了,但總體來說還算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對。」方常點頭說:「他送過水,接近二十公斤一桶的飲用水,平均一天能送一百二十桶,接近兩噸半了——城中村大多可都沒電梯。   那會兒桶裝水便宜,賺的也不算多,一桶水他賺一塊,一個月下來也有三千五到四千,零幾年那會兒一個月四千塊錢可真不少了。   但沒送多久,他就又去了工地,說是工地裡更賺錢——那會兒有點工荒,工人累歸累,待遇還成,一個月有五千多六千。」   松哥接過話,輕聲說道:「工人這行,尤其零幾年那一陣子,最大的問題其實還不是累或者錢少什麼的了,而是討薪困難。   尤其私人承包的那些居民樓小工程,好些房東給錢給到一半,甚至不到一半就不給了,工人能拿到手的錢,未必有應得款項的三分之一。這個問題甚至到現在都還沒很好解決,只不過有所收斂。」   「扯遠了。」老海擺擺手說:「他是在工地上出了事兒,摔斷腿後,才完全變了個人,後頭傷好了也不願意出去工作,就在家混吃等死,也不知什麼情況。」   「是啊。」方常說到:「真就變了個人,吳依妹養了他兩年還是多久,最後忍無可忍了才提出分手,結果這小子還拿不雅照出來威脅人家,又發展成敲詐勒索。」   「我也有些好奇他那一陣子的心路歷程。」松哥捏著下巴,說道:「莫非另有隱情?」   祁淵抿抿嘴:「就算另有隱情,吳依妹也沒對不起他,甚至可以說仁至義盡了,報警也是因為他敲詐勒索,無論如何他沒理由行兇殺人。   這一行為,完全不可原諒。更別說,他此前還打算對寧華音動手,吳依妹的出現,算是個意外。由此也可知,此人罪大惡極,被抓後還如此猖獗,毫無悔改之意,就該從重處罰。」   「從重不從重,我們說了可不算。」方常搖搖頭:「別多說了,繼續看著吧,荀隊蘇隊應當會問清楚這些的。」 第698章偏見   果然,蘇平見他承認了自己的犯罪事實後,便問:「為什麼想對寧華音下手?」   「容易得手唄。」楊學恆淡定的說道:「我粉她挺長時間了,最近一年,就見她天天遭人入室,報警也抓不到人,我就起了小心思,要不我也整個?   正好,一直關住她,發現她竟然來了餘橋,我就悄悄溜了進去,裝監控,拍到了不少視頻。   慢慢的,我不滿足於此了,想要跟她來個親密接觸,但又一直猶豫——真要入室了,你們這幫酒囊飯袋,也該能抓住我了吧?」   蘇平眉頭一皺,但也沒多說什麼。   片刻後,楊學恆又輕笑道:「直到她出門旅遊,我還沒想好,但最終一咬牙,尋思著,反正不就是坐牢麼?   要能好好玩玩,玩個過癮,坐幾年牢我也認了,不虧!反正我也不是沒坐過牢,履歷檔案什麼的早就毀了,裡頭也沒想像中那麼可怕,將來要哪天真過不下去了說不定還得故意犯罪進去好吃飯呢,所以就決定幹了。」   頓了頓,楊學恆又補充說:「具體方法都是跟著寧華音學的,她把細節都說出來了,我小心點,照著做,別留下指紋啥的就一點問題都沒有。   正好前段時間,被我爸逼著去跟別人學裝防盜門,裝空調,會了點開鎖換鎖的技巧,也不怕高,知道繩子啥的都該怎麼用,進她家簡直不要太容易,只需要小心避開點別讓人瞅見就行了。」   荀牧嘖了一聲。   某種程度上說,寧華音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手把手的教會了楊學恆如何進她家並抹去所有痕跡。   而且不同於先前是她自己的計劃,楊學恆在她家裡安裝監控的行為,完全在她意料之外,所以她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家裡被楊學恆突破,自身也被拍攝了大量掌控外的的不雅照。   而且從這方面算起來,楊學恆始終沒被發現,與他手法是否高明也沒太大的關係,關鍵在於「燈下黑」,寧華音啥也沒發現。   但讓他具備了一定的反偵查意識,導致本案初期陷入泥沼,這個鍋寧華音甩不掉。   可惜寧華音並不需要為此負責……   只能慶幸最終還是待到了楊學恆,慶幸本案並非無差別犯罪。   了解了楊學恆盯上寧華音的原因之後,蘇平又問:「那你為什麼對吳依妹動手?就因為她當年報警告你敲詐勒索害你坐牢?你們好歹相愛過一場,當年也是你……」   「呸!」聽到這兒,楊學恆忽然激動起來,一拍擋板,罵道:「敲詐勒索我認了,但……TM相愛一場?我呸!你知道她當年幹了什麼事嗎?真當我這條腿是上工時候摔斷的?」   荀牧挑眉,問道:「怎麼?此事還有隱情?」   楊學恆冷哼兩聲,咬牙切齒的說:「我這腿倒還真是摔的。」   蘇平荀牧雙雙翻了個白眼。   這時楊學恆又說:「但那TM是他們買通了工頭,在我鞋上動了手腳,這才在扛水泥的時候摔斷了!他們給吳依妹物色了個鄉政府的公務員,想讓她嫁給那小子,嫌我阻礙了他們的路,就想把我搞廢了……」   「你確定是他們害你摔斷腿的麼?」荀牧打斷他,沉聲問道:「若是如此當年你怎麼不直接報警?」   「我沒有證據。」楊學恆攥著拳頭,狠狠的說:「但我確信就是他們搞的鬼!我摔斷腿後,他們曾經來看過我,威脅我說這次就是個教訓,再不離開吳依妹,小心丟了命!」   送開口,他又冷哼一聲,接著說:「我一個大男人,能讓他們給威脅了,我當時就讓他們滾,有什麼招儘管來,老子都受著!   之後他們就悻悻地走了唄,能拿我怎麼樣?真的敢殺了我不成?反正出院了我就待在家裡,吳依妹不回家誰來我都不開門,吳依妹在家了他們敢對付我我就先劫持她,要死大家一起死!」   頓了頓,他似乎稍微冷靜了一些,聲音也降了一點分貝,又繼續說:「我一開始也不想這樣,開始我還覺得,家裡歸家裡,吳依妹是吳依妹。   她當年什麼都不要就陪我來餘橋闖蕩、打工,我挺承她情的,這些年對我也不離不棄,是個好女人……   但她家的這些事兒,就讓我越想越不對味,我就尋思著,這裡頭會不會也有她的參與?她是不是也想離開了我,只是不好開這個口,所以才默許了家裡的事兒,讓我自己提出離開?   我就開始一直盯著她,好傢夥,還真讓我發現不對勁了,這女人每天都有打不完的電話,我趁她洗澡翻她手機,有個備註是『阿南哥』的號碼,三天兩頭就打一次,一次短的半個鐘,長的能有一個多鍾。   我就託以前的同學去打聽,好傢夥,那阿南就在鄉政府工作,肯定就是她那個相親對象,嘿喲喂,哥都叫上了,怪親暱的呢!反正從那以後我心裡就有數了,這娘們兒,也沒安好心!」   說著說著,他聲音又抬高起來,愈發激動。   荀牧和蘇平都沒打斷他,只默默的記錄著,聽他講述。   他又接著說:「我當時真差點沒忍住就把她打一頓了,但尋思著這不行,把自己搭進去不值得,打完了咱倆也絕對吹了,她花幾天時間養好傷結婚生子去,日子過得美滋滋,太不划算了——而且當時我還沒坐過牢,也怕嘛。   我尋思了好久,就決定保持冷靜,賴著唄,我就不同意分,反正她臉皮子也薄,我硬賴著她能有什麼法子?耽誤個幾年她不就廢啦?反正這種渣女,她越想要的東西我越不能讓她得到。   這不,賴了兩年,我就聽說內個在鄉裡上班的人結婚了,我心裡那個痛快啊,然後果不其然,這娘們也終於忍無可忍了,提出跟我分手。   那我哪能讓她好過?一開始死皮賴臉不分,但後來尋思,也沒必要,分手可以,我荒廢了這幾年她得補償吧?我腿被她爹陷害折斷得賠吧?   給錢,給錢我就同意分,以後她走她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結果這女人,牛批啊,直接一個電話報警,害我做好幾年牢。」   荀牧皺眉,抬頭瞧了他兩眼,問道:「你確定吳依妹……」   「確定肯定!」楊學恆激動的說道:「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我親眼看的還能有假?哼!女人沒一個好東西,物質!拜金!不就嫌棄我賣苦力的丟人,沒前途麼?有了別的對象就想把我踢開……   呵,這不,又被她老公丟垃圾桶了吧?肯定是她去偷男人了!這人就不知檢點,不守婦道,活該!   我看到她那狼狽的模樣,就爽得不行,一看就是被人打暈了扔垃圾桶的。但爽完過後,又氣的沒邊了,早知道這樣,當初好好的跟我過日子多好?怎麼著也不至於落到這地步。   想著想著,我就鬼使神差的把她帶走了,然後越想越不是滋味,想到她毀了我一輩子,最終沒能忍住,就把她頭給砍了。」   荀牧抬頭看了他兩眼,隨後問道:「刀呢?」   「帶走洗乾淨賣給收廢品的了,就說刀卷刃不好用了,換了兩塊錢。」楊學恆平靜的說道:   「就我家樓下內個廢品站,你們去問問吧,說不定他們拿回去磨一磨還照樣用——別說,寧華音買的菜刀挺好使的,質量很棒,幾刀就把吳依妹的腦袋砍下來了,要不是殺過人,我都捨不得出手。」   蘇平皺眉,抬頭又瞅了他一眼,輕哼一聲,隨後又迅速克制住自己脾氣,轉而問了些其他方面的細節,比如在哪個垃圾桶「撿」到吳依妹的,等等。   基本上,他的供述沒什麼問題,也與警方現有線索未有衝突,接下來只需要根據他的供詞將證物找全,形成閉環的證據鏈即可。   於是審訊結束,荀牧派人將他押送到看守所,爾後開始分配任務。   祁淵負責聯繫那位「阿南」,還有吳依妹的父母。   其中,吳依妹父母這會兒就在支隊,祁淵便找了松哥,一塊問詢他倆。   關於楊學恆說的那些,吳依妹父母自然是矢口否認,但祁淵追問幾次後,吳母就率先改了口:   「警官,我也得為自己女兒考慮不是?跟著他能有什麼前途?當然,我們絕對沒有搞斷他腿,只是聽說他腿摔斷了以後,才尋思拿這事兒來做文章,想要嚇一嚇他,結果哪知道他壓根不吃這套。」   吳父皺起眉頭,瞪了吳母一眼,卻也只好改口說:「這事兒我承認我們幹的不對,但……我們要真威脅了那小子,之後兩年怎麼可能一點動作都沒有?所以真的,就只是嚇一嚇他而已,我們也知道錯了。」   「簡直亂來!」祁淵輕哼一聲:「你們這樣的行為,也算是威脅恐嚇了知道不?」   吳母縮了縮脖子:「不用坐牢吧?」   祁淵:……   這話他不知道該怎麼回。   當然,坐牢倒是不必,但批評教育是免不了的,他便乾脆不回答,黑著臉訓誡一番,然後讓他們倆在訓誡書上簽字。   隨後祁淵又問起了「阿南」的事兒。   「害,什麼啊,那是阿妹的堂哥。阿妹這條件,哪裡能嫁給公務員哦,門不當戶不對的,只是借了他的名頭,來讓那個楊學恆知難而退的。」吳母別過頭去,說道:   「我們只希望阿妹能嫁個勤勉踏實的好人家,順順噹噹、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而已,男方家庭條件能稍微好一點點就更棒了,但公務員、老師、醫生什麼的真的不敢想。」   祁淵心情很是複雜。   過了片刻,他忍不住問:「那麼……楊學恆呢?」   吳母翻了個白眼:「他就是個變態、殺人犯來的,我能讓我女兒嫁給他?開什麼玩笑。」   松哥瞧了瞧桌面,輕聲說:「但據我們調查,他摔斷腿之前,也算勤勉踏實,為人也老實,雖然是賣苦力的,但每個月收入也不錯,按理說他們倆在外頭拼個幾年,買房買車不成問題。」   「他老實?」吳父翻了個白眼:「他老實能給阿妹拍那種照片?他老實他能威脅阿妹勒索我們?他老實他現在能殺人?」   祁淵無語,感覺自己和松哥跟吳依妹父母對不上頻率。   他們對楊學恆有著很深的成見。   如果讓楊學恆聽到這話,得知了真相,肯定會更加激動,嚷嚷著說,吳依妹父母把自己逼上了犯罪的道路,然後心滿意足的說,看,他就是個罪犯……   當然,楊學恆自身的鍋,同樣甩不掉。不管他是不是被逼的,性格裡的偏執乃至剛愎自用,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等等缺陷,也是最終造成悲劇的原因。外部因素與自身原因共同作用,讓他最終走向了犯罪。   是以楊學恆,不值得同情。祁淵只是覺得,吳依妹父母也有問題,也應該認知到自己的錯誤,避免悲劇再次發生。   不過這個話題太大,祁淵擔心自己鑽牛角尖,便乾脆迅速將自己的思維掙脫了出來,不再多想。   但這時吳母卻忽然眯起眼睛,問道:「警官,你們該不會是同情他這個殺人犯吧?你們覺得搞成現在這樣是我們一手造成的?呸!這要當初把女兒嫁給了他,說不定阿妹早幾年就死了!」   祁淵無言以對,吳母這話既沒法證明,又沒法證否,所以他無法回答。   這時吳父忽然點上一根煙,抹了把眼淚,沉聲說:   「警官,其實我知道你們的意思,無外乎是說我們對楊學恆有偏見,我們的偏見最終把一個好好的小夥子逼成了這樣……   先不說他先前到底是裝的還是怎麼樣,也不說是不是我們的偏見把他逼到了這份上,現在說這些都沒意義。   關鍵是……警官,換做你,你女兒剛上高中沒幾天,就被一個黃毛小子拐走了,跑去大城市裡打工,你能對他沒偏見?尤其你女兒還很漂亮,初中時成績也特別好,都在班裡前幾名……   大好的前途就這麼被毀了,你心裡能沒點怨氣,能接受這小子?老子不打死那龜孫兒都算克制了!」 第699章黑血   松哥微微蹙眉。   吳依妹父母的話,乍一聽沒毛病,似乎是這個理,沒哪個父母能對拐走自己女兒的男人抱有好感,有偏見是正常的。   但是……   當初吳依妹被「拐」走的時候,他們又幹了什麼呢?   那會兒直接以走失婦女兒童的名義報案,就不會有那麼多事,還有家庭教育方面,孩子青春期疏導方面,戀愛觀引導方面,統統都是問題。年僅16周歲便與人同居,構成事實婚姻,同樣可以追究違法責任。   說來說去,吳依妹的父母,仍舊有著很大的,不可推卸的責任。   ——by警界前輩悅凍窩芯。   可這個問題太大,松哥也好,祁淵也罷,都沒法說。   甚至到了這份上,繼續交流都是個問題。   於是最終該次問詢不歡而散,吳依妹父母拂袖而去。   隨後祁淵致電「阿南」,倒也證實了這事兒。   於是,這樁其實並不複雜,但因各種機緣巧合,導致初期令人極其頭大的案子,便算告一段落了。   餘橋支隊花了三天時間,方才將各項證據補完,爾後寫了結案報告,移交預審,次日,餘橋公安向檢方申請逮捕,再一天,逮捕申請通過,工作移交檢方,案件偵查也正式從勘察階段進入覆核階段。   再之後就是漫長的排隊等判決了。   但……   支隊卻仍舊沒能清閒下來。   因為餘橋又突發一樁新的惡性案件——滅門慘案。   十月十八日清晨,指揮中心街道平清街街道安和村居民報案,稱於如意巷B-22棟聞到一股惡臭。   嗯,又是惡臭,與上一樁案子驚人的相似。   平清街街道派出所迅速出警趕到現場,勘察一番後,確定惡臭於402室傳出。此房間為居民自購自助房,且戶主已聯繫不上,於是派出所民警選擇破門而入。   隨後,便看到客廳茶几、飯桌與麻將桌上,整整齊齊的碼著三堆屍塊,目測死者至少有四人。   於是案情立刻逐級上報,最後落到了支隊頭上。   這是近一年來,少有的,祁淵的柯南體制沒發揮作用,也並不是支隊幾名精英碰巧碰到而主動調查,也非蘇平聽說後感興趣主動介入,而是由指揮中心直接安排由支隊主導偵查的命案。   上午十點,荀牧、蘇平親自帶隊趕到現場,問明情況後,立刻讓法醫、痕檢兩科進入現場勘察,其餘民警即刻展開走訪並調取附近監控。   很快,樓下只剩蘇平和祁淵兩人。   蘇平點上根煙,並第一根給了復吸上且沒能再次戒掉的祁淵。   祁淵接過,迅速掃了眼筆記,隨後說:「402室戶主名叫盧喚山,今年57歲,原為啤酒廠工人,後因職業病申請提前退休,現賦閒在家。與他同住的家人還有四人,分別是:   他妻子梅聞馨,今年57歲,和她丈夫同齡,算是全職主婦吧;然後是他兒子盧岸然,今年31歲,的士司機;他兒媳婦方慧,29歲,幼師;還有他孫子盧川,年僅七歲。」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忍不住輕嘆口氣,說:「不出意外的話,這一家五口應當都遇害了。」   蘇平輕輕頷首,沒多說什麼。目前線索還不足,推理也無從展開,說再多也沒用。   此時祁淵又說:「聽說盧喚山還有個女兒,叫盧晴,嫁出去了,也不知道她有沒躲過這一劫。」   ……   與此同時,402室。   別說,這套房子面積還不小,足足130平,四室兩廳,戶型方正,可以說相當不錯。   在居委村中,這樣的大戶型,其實非常罕見。除卻那些大型的筒子樓外,南方許多居民樓總佔地都未必能達到130平,更別說還分為兩室了。   一家五口住在這樣的房子裡,爺孫三代人,倒也並不覺得擁擠。   畢竟二十年前的老房子,還不像今天那麼多套路,說建面130平方,結果還有一大堆公攤,套內也就一百出頭,足足被砍了一個大臥室。   內裡的布置倒也還行,意外的挺有品位,罕見的在老房子中走了簡約卻又精緻的風格,瞧起來住起來應該蠻舒服的。   但此時此刻,這套房子卻讓人怎麼也舒服不起來。   濃烈的腐臭味,夾雜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便是老凃這樣的資深法醫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視覺衝擊他基本免疫了,再噁心的場面也刺激不了他,但氣味刺激,說實話沒那麼容易適應,每次剛進現場的頭兩分鐘都很難受,直到嗅覺感受器疲勞之後才稍微好些。   同時,就如派出所民警說的,飯桌、茶几與麻將桌上,三堆屍塊擺的整整齊齊。   屍體軟化之前,三堆屍塊該是四四方方的。這會兒雖方塊軟塌了下來,但仍舊能看見些許稜角。   桌上、地上、牆上,到處都是發黑的凝固血液,表面上還浮了一層白毛,仔細看甚至還能瞅見一些已經被風乾了的碎肉沫。   屋內蒼蠅滿天,密密麻麻,屍塊上白與黑綠相夾雜,不斷刺激著人的眼球——白的是蛆,黑綠的是蒼蠅。   噢,差點漏了,還有蟑螂。   整個場景,宛若人間地獄,令人作嘔。   「不行,得穿防護服。」看了兩眼,凃仲鑫就後退兩步,說道:「蒼蠅什麼的太多了,身上大概率帶著大量的致病菌、病毒,這樣進去不安全,要蒼蠅飛進嘴巴、眼睛、耳朵,也叫人噁心的夠嗆。」   門口幾人對視一眼,紛紛頷首。   防護服這種東西,他們自然有帶上,派個人去車裡拿即可——聽聞有高度腐敗的屍體,支隊出警時都會帶上些防護服,以備不時之需。   許多高度腐敗的屍體,不單單只是惡臭那麼簡單,還可能有劇毒。   雖然氣味對法醫而言也是重要線索乃至證據,但涉及自身安全,有些東西不得不捨棄。   不一會兒,法醫與痕檢員們穿好防護服,戴上防毒面罩,便進了現場。   而……   饒是凃仲鑫這樣經驗豐富的老主任,一時半會也犯了難,竟產生了少許無從下手的感覺。   現場實在是太凌亂了,而且蒼蠅蟑螂等,也嚴重幹擾調查。   「凃主任。」這時,有年輕法醫提議道:「我建議咱們先將現場各處拍照固定下來,然後立刻提取蚊蟲蒼蠅等生物標本以候檢驗,然後在儘量不破壞現場的前提下對這些蒼蠅蟑螂做滅殺處理吧,這太影響現場勘查了。」   「可以。」凃仲鑫想了想,頷首說:   「先迅速對現場進行固定,同時我先大致勘查下現場,儘量確定兇手行兇順序等,找找有沒有比較顯眼的痕跡,然後就噴灑殺蟲劑吧。這些蚊蟲,也不好叫它們跑出去了,免得引發各種疾病。」   「恐怕已經飛出去不少了。」年輕法醫輕嘆口氣,說:「雖然我們一直小心翼翼的掩著門,但咱們來的時候這門可是大開的。」   凃仲鑫這是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   半小時後,松哥小跑著回到樓下,喘兩口氣,才說:「蘇隊,打聽到一些消息,我先和你們大概匯報下吧。」   蘇平挑眉:「啥消息這麼急?」   「盧喚山女兒……」松哥回道,爾後又急急的喘了兩口氣,才接著說道:「去年,盧晴出車禍遇害,獲賠一百二十萬。」   「嗯?」蘇平眯了眯眼,問道:「你該不會覺得,這事兒與他們一家的死有關吧?」   松哥又在那邊喘起粗氣來。   祁淵便說道:「不應該啊,這年頭司機理應都交了保險,出了交通事故的話,除非觸犯了交通肇事罪,否則司機本人賠償的並不多,大多數賠償款都有保險公司承擔,按理司機與他們一家不會……」   頓了頓,祁淵又搖搖頭,改口說:「除非他們不依不饒,始終糾纏甚至勒索那名涉事司機。」   「這我倒是不確定了。」松哥終於勻了呼吸,擺擺手說:   「我主要打聽到兩件事兒,一個是那起事故,涉事司機與盧晴負同等責任,雖然造成盧晴死亡但並不構成交通肇事罪;一個是,理論上是獲賠一百二十萬,但聽說盧喚山一家陸陸續續收到了兩百萬。」   「噢?」蘇平雙眼微眯:「兩百萬……」   說著他看向祁淵,忍不住嘀咕道:「難不成真被小祁猜中了?盧喚山一家一直在糾纏甚至襲擾涉事司機?   也不對啊,交通事故,同等責任,一人死亡,那麼只要民事賠償責任盡到了,雙方兩清,要盧喚山一家子去騷擾他,那這一家子根本不佔理,司機完全可以報警啊,何必殺人呢?」   松哥搖搖頭:「這點我也不清楚,打聽到這事兒我就過來了。」   蘇平嘖一聲,隨後又斜他一眼,問:「話說你怎麼回事兒?幾步路喘成這樣,體能下降太厲害了吧?」   「主要不小心岔氣了……」松哥尷尬的回一句,然後又抬手揉了揉胸膛,接著說:「直覺告訴我,這兩件事兒應該有關聯,但未必是直接聯繫。說起來也挺慘,這家子……唉!」   祁淵若有所思,幾秒後又忽然問道:「對了,對了。盧晴不是嫁人了嗎?她老公呢?」   蘇平目光又落了下來:「你認為她老公有作案嫌疑?」   「只是猜測。」祁淵說道:「目前這樁案子性質不明,還不確定是仇殺還是經濟糾葛殺人。   但如果是後者的話……經濟糾葛,會不會就是這兩百萬引發的?為了兩百萬而滅門,說得過去,動機成立。而且,賠償款是歸她丈夫還是她父母,也確實……」   「我大概了解你的意思了。」蘇平頷首:「盧晴丈夫,確實有作案嫌疑,聯繫他過來一趟。」   「好。」松哥立刻說:「交給我吧,這就查。」   「不,這事兒交給小祁。」蘇平搖頭說:「你有更重要的事兒——去查查這兩百萬,看是確有其事,還是純屬盧喚山吹牛。如果是前者,查清楚來源,每一筆流水都要查清楚。」   祁淵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嘀咕道:「如果是後者……盧喚山吹牛,又露了才,嫌疑人的範圍可能就很廣了啊。」   「是啊。」蘇平抬頭看了看四樓位置,輕聲說:「就像你剛剛講的,兩百萬,足夠讓許多人動心甚至失去理智了。所以如果是盧喚山吹牛的話,本案甚至有可能為入室搶劫升級為殺人。」   「其實即使是真的,入室搶劫升級殺人的可能性也有。」松哥接話說道,隨後又忍不住感慨:「財不外露,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就是不懂?」   「外露?」蘇平卻忽然冷笑了起來:「女兒出車禍死亡,獲賠了一百二十萬,流出去說前前後後到手兩百萬……這一家子,真行啊。」   祁淵沉默。   確實,露財,除卻無意識、不小心的之外,主動露財的其深層目的,其實多數情況都是為了裝逼。   而賠償款不太可能付現,即使付現按理也會第一時間打進卡裡,且對絕大多數人而言,其實沒法確定一堆紙筆究竟是一百二十萬還是兩百萬——一萬兩千張百元大鈔,與兩萬張,多數人對這兩者都沒有概念。   所以無意識不小心露財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大概率是後者。   拿女兒死亡換來的賠償金裝逼,也難怪蘇平會冷笑。   但在事情沒真正確定前,祁淵覺得還是……   正在這時,便見松哥搖搖頭:「這一家子,確實不大行。聽小賣部老闆說的,當時盧喚山和他說這事兒的時候,雖然一直唉聲嘆氣,但臉上可看不出多少傷心表情,甚至差點笑出來,就差沒直接說這女兒生的值得了。」   「嘁。」蘇平翻了個白眼。   祁淵捏捏下巴,嘀咕道:「總覺得還是有點奇怪。這麼一套房,也該值個兩三百萬了吧?本身積蓄應該也有不少,他們又怎麼會為了這兩百萬得意成這樣?畢竟是自己女兒啊。」   「值兩三百萬麼?」蘇平撇撇嘴:「這兒的房價可沒達到均價標準……就算它值吧,這房子怕也不好出手,不一定賣得出去。   就算賣得出去吧……賣完以後呢?兒子兒媳都和他們住一戶老房子,他們不大可能有餘力再買一套了吧?」 第700章密封   祁淵若有所思。   事實上,別說一兩百萬,便是為了一二十萬賣女兒坑兒子的事兒,祁淵看過的案例也不少。   多數情況下,母愛父愛足夠偉大,但即使是父母親這個群體,針對兒女,也少不了人渣。   甚至還有侵犯親生女兒的父親,與親兒子勾搭的母親。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我倒是覺得現在沒必要多討論這個問題。」松哥輕輕搖頭,說道:「別忘了,這是滅門、碎屍,尋常經濟糾紛殺人案,不至於做到這一步。而如果想毀屍滅跡,也不可能將屍塊留在現場。   目前案件性質並不明確,經濟糾紛只是一種可能,而且看似還有一定的依據,為了兩百萬殺人滅門,還算合情合理。但這種可能,理智上說並不大。」   「是這樣沒錯。」蘇平淡淡的說:「在不影響全局的情況下,咱們可以稍稍分出一點精力抓著這條線,一旦確定這個方向,便立刻以雷霆一擊,將兇手緝拿。   但,這只是最理想的情況,萬一你猜錯了,咱們前期卻投入太多警力,那只會錯過最佳的偵查時間,並不可取。   所以……順著你提出的方向安排你和松去查,只是防微杜漸,目前的關鍵還是確定案件性質。」   「這我也知道。」祁淵笑道:「蘇隊你只安排我和松哥去追查,沒有調派其他人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蘇平翻了個白眼,沒再多說什麼。   ……   很快,祁淵便匯報說,無法聯繫上盧晴的丈夫——蔡鵬程。   蘇平眉心一擰。   祁淵又補充說:「我還託同事查到了蔡鵬程父母、兄弟的聯繫方式,給他們打了電話,但他們也都說一段時間沒和蔡鵬程聯繫過了,並願意試著聯繫對方,可無一例外都是關機。」   頓了頓,祁淵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蘇隊,有沒有可能,他已經跑了,而他家人在想辦法包庇他?」   「可能性當然存在,但……別瞎想,現在一切還不明朗,別那麼快就下定論。」蘇平淡淡的說道:「蔡鵬程父母都是本地人麼?」   「是的沒錯。」   「請他們過來一趟,或者找個時間,我們上門。」蘇平說:「另外,先按失聯處理吧,請技術隊的兄弟確定蔡鵬程失聯前最後的位置,想辦法先把他找出來。」   祁淵輕輕頷首。   他明白,在案件刑事完全確定之前,蘇平還是不願意投入太多警力在一個未確定方向的線索上邊。   但同時,蔡鵬程的失聯也確實讓蘇平更加重視,引起了相應的警覺,所以又額外調派了一部分警力,尤其是技術隊的介入,好儘快查明蔡鵬程的下落。   本身蔡鵬程就具備一定的嫌疑,再來個失聯,嫌疑便大大增加了。   不一會兒後,松哥電話也打了過來。   「蘇隊。」松哥聲音在蘇平的揚聲器中傳出:「查到了,最近一年,盧喚山確實陸陸續續收到了合計約兩百一十七萬九千元的轉帳。」   「轉帳人呢?」蘇平問道。   「蔡鵬程。」   蘇平:……   過了兩秒,他回了句:「行,我知道了,你也先回來吧。」   「好。」   掛斷電話,蘇平想了想,又給荀牧打了個電話。   「怎麼啦老蘇?」荀牧問道。   蘇平簡要的將情況大致給他說了,然後問:「你怎麼看。」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隨後荀牧才說:「就按你現在的想法做吧,以失聯處理,適當投入些許警力將人找到再說。經驗告訴我們,蔡鵬程很可能與本案有關聯。」   蘇平想了想,又問道:「那如果我們猜錯了呢?」   「關鍵問題——好端端的,蔡鵬程怎麼會失聯?」荀牧反問,過了兩秒,他才接著說:「當然,也可能是湊巧,剛好關機了……但這種巧合有點說不過去,可能性不大。   所以,不論案件性質究竟是什麼,找到蔡鵬程的下落,應當沒錯。同時你這邊還留著一定的人手,就算蔡鵬程只是剛好手機沒電關機或者別的什麼原因導致咱們方向錯誤,也不打緊,趕緊調整過來就是。」   「行吧,我知道了。」蘇平輕聲說:「總之我多關注著點吧。你那邊現在怎麼樣?」   「老凃他們剛開始。」荀牧說道:「現場……說實話我真的待不住,在外頭等著消息呢。」   「你擱外頭幹錘子啊?」蘇平翻了個白眼:「用不到你你就趕緊麻溜的下來唄,杵在那礙手礙腳的,幫不上忙還讓自己受罪,何必呢?」   荀牧沒回答,只自然的岔開話題,說道:「對了,忘說了,關於蔡鵬程的下落……請交管局的同事幫幫忙吧,那邊或許能查得到一些蛛絲馬跡……」   「得得得,我知道了。」   說完蘇平便掛了電話,並嘟噥道:「這個老荀,搞什麼鬼?以前沒見他非賴在現場啊。」   祁淵默默給蘇平遞了根煙,啥也不敢說,也不敢多問。   ……   與此同時,荀牧坐在現場外的樓道上,也給自己點了根煙,另一手捏著手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半晌後,他才長嘆口氣,將手機收了起來,摸摸自己的右腹,又是良久無言。   前兩天他做了個體檢,卻查出了原發性肝癌來……   好在程度不算嚴重,醫生建議,再做個複查,同時安排手術,初步估計約切除三分之一塊肝,佐以放、化療便可治癒。   也算是定期體檢的好處之一吧,早發現,早治療,一般預後也不錯,加上他還年輕,身子骨健朗,能扛,治癒率相當高。   何況肝臟本身就比較特殊,乃是全身上下唯一能夠自愈的臟器,便是切除三分之一,一段時間後也能恢復。   但以後他可能不能再跟一線出現場了,說起來還有點懷念呢。   只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比蘇平更早的退居幕後,退到二線去。但其實,他和蘇平身為隊長、副隊長,本就不用事必躬親,啥都衝在第一線的。   而且……   手術安排在了後天,這樁案子,他估計也跟不完了。   剛打電話的時候他就想和蘇平好好說說這事兒,本案得依靠他扛起來了,但話到嘴邊卻又偏偏吐不出口,最後重新咽了下去。   忽然,他察覺指尖一燙,本能的縮手,菸頭落在地上,他才發現一根煙都已經抽完了。   搖搖頭,將菸頭踩滅,撿起來用面巾紙包好,他又重新點上了一根,默默的抽著。   他知道這會兒抽菸不好,但……   忍不住,就想抽,而且大多只是點上,並沒有過肺。   不知過了多久,凃仲鑫走出來,瞧見他這副模樣,不由一愣,忍不住問:「咋滴了荀隊,家裡出事了?」   「沒事。」荀牧回過神,輕輕笑笑,隨後乾咳兩聲潤潤嗓子,又問:「現場怎麼說?」   「難頂,」凃仲鑫搖搖頭,說:「兇殺現場應當就是客廳,初步判斷,兇手衝進來後,便很乾脆的用高壓電棍電翻了幾名受害人,然後持刀將他們分別殺害。」   「電棍?」荀牧捏著下巴:「這玩意兒,近些年管控的也很嚴格,不容易弄到手吧?」   「應當是自製的,」凃仲鑫說道:「從屍檢結果上看,電棍的電壓雖然很高,但同時也很不穩定,便是對操控者而言都具有相當的危險性,再加上這玩意兒原理也並不複雜,所以大概率應該是自製的。」   荀牧若有所思。   頓了頓,凃仲鑫又接著說道:「還有……現場你也看到了,三堆屍塊,碼的整整齊齊,知道怎麼做的麼?」   荀牧輕輕搖頭,爾後笑道:「老凃,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賣關子了?直接說唄。」   「冷凍,切塊,堆砌。」凃仲鑫抿抿嘴,說:「但……屍體冷凍之後,憑藉傳統刀具極難劈砍、切割,再結合屍塊斷截面進行判斷……兇手應該用了切割機,應當是便攜手持式的切割機。」   荀牧蹙眉,忍不住問:「兇手這是什麼意思?」   「不太清楚動機,但肯定有其深層原因,且很可能與他的作案動機息息相關。」凃仲鑫說道:「我印象裡,以往貌似也沒有類似的按理,所以變態殺人魔再次作案,或者兇手效仿作案的可能性不大,自身因素的可能性大些。」   頓了頓,凃仲鑫又道:「另外……切割的整整齊齊,稜角分明,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屍塊要足夠大。所以……三堆屍塊,其實都只是相對較大的屍塊罷了。」   「什麼意思?」荀牧雙眼微眯,心裡咯噔一聲:「難不成,現場屍塊並不完整?」   「倒也不是。」凃仲鑫搖搖頭:「但確實有這種風險,屍塊是否完整我現在也給不出結論——因為諸如頭顱、骨盆還有手、足這四個部位,都被兇手切割、碾壓的很碎,然後擺在了三堆屍塊的中間。   而諸如軀幹、臂膀、大小腿等,則在冷凍後切割成四四方方的樣子,再用粘合劑將其分別粘合起來,最終擺成了三堆方正的屍塊。   或者說,順序反過來,兇手先做好了三堆中空的方正屍塊,然後再將頭顱、盆骨、手腳搗碎放入中間。」   「嗯?」荀牧腦中電光一閃,眨眨眼睛,說道:「釀豆腐?」   凃仲鑫:???   荀牧說:「老凃,你說像不像吧,外頭四四方方的就像是豆腐,中間被挖了一塊,放入肉沫……」   「如果是小祁這麼說,我毫不意外。」凃仲鑫翻了個白眼:「但……我就好奇你怎麼會想到這玩意兒的?」   「昨晚我媳婦兒做了盤釀豆腐。」荀牧別過頭去,抿抿嘴,嘀咕道:「但因為某些特殊原因,我不能吃,只能看著。你知道,釀豆腐是我最喜歡吃的菜式之一了,不免一直心心念念的,你剛一提,我就鬼使神差的想到……」   凃仲鑫又翻了個白眼:「得不到的就想毀掉?你以後都不想吃了?」   「或許吧,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吃了。」荀牧輕嘆口氣。   凃仲鑫挑眉:「咋了?不能吃豆腐還是不能吃煎炸肥肉?尿管堵了?還是肝出毛病了?」   「別瞎猜啦,小事兒。」荀牧擺擺手,接著又說:「還有別的什麼發現沒有?」   凃仲鑫多看了他兩眼,也沒多追問,並乾脆的順著他的話題說:「目前來講,發現並不多,現場環境太惡劣了,具體結果還得回去在實驗室裡才查得出來。   不過倒也有不少線索。首先是受害者人數,初步估計,應該是五人,兩名五六十歲左右的中老年,一男一女;兩名三十歲上下的青壯年,應當是夫妻;還有個小孩。」   荀牧輕輕點頭:「應該就是戶主一家了,老蘇那邊走訪已經查到了一些線索,戶主正好一家五口。」   隨後他又問道:「那麼時間呢?能判斷遇害時間麼?」   「暫時沒法確定,屍塊的死亡時間本就比完整實體的死亡時間更難精確判斷一些,很多體徵都無法再作為判斷依據。」凃仲鑫搖搖頭,說:「但初步判斷應該有五天左右了,甚至更久也有可能。」   「還有個問題,」荀牧又問:「從現場情況看……惡臭應該早些時候便產生了,為什麼今天才發散出去,被人聞到?」   「現場密封性極好。」凃仲鑫回答說:   「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窗戶都是緊閉的,而且還加裝了密封圈,油煙機、浴霸的通風口也都被堵住了,客廳門上下縫隙也有相應的處理。處理痕跡都很新,這可是大工程,證明兇手在現場待了很長時間,恐怕有一兩天。」   荀牧挑眉:「還真是……那氣味又怎麼傳出來了?」   「我們來的時候,客廳窗戶被打開了。」凃仲鑫說道,隨後又補充:「先前穿防護服的時候我和派出所的小兄弟聊了兩句,他們說他們來的時候窗戶就是開的。」   「窗戶……被打開了?」荀牧雙眼微眯:「說明有人在發案之前來到過現場麼?」   隨後他又嘀咕道:「會是兇手嗎?許多兇案,兇手都會忍不住回現場來再看看……」 第701章多此一舉   「不排除這種可能。」凃仲鑫說道:「從現場來看,兇手手段極其殘忍,哪怕是復仇,如此行徑也可以說是徹頭徹尾的變態了,他作案後見遲遲沒有發案,再回到現場來尋找滿足感也不是沒可能。」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更有甚者,下邊圍觀的人之中,可能就隱藏著殺人兇手。」   荀牧輕輕頷首。   「這些暫且不提吧,站在法醫的角度上說,關於接下來的偵查方向,我有幾個建議。」凃仲鑫又岔開話題,說:   「第一是兇器,剛說過了,從屍塊的斷截面看,兇手應當是以切割機碎屍的,這玩意兒可不是家家戶戶都有,另外就是自製的電棍,這也是個重要的指向性線索,而且某種程度上具備唯一性。」   荀牧嗯一聲,問:「還有呢?」   「第二,」凃仲鑫接著說:「從現場判斷,受害人一家遇害的時候應該正在吃飯,且現場沒有多少搏鬥痕跡,我推斷兇手應該是直接入室,然後在他們尚未反應過來前便暴起傷人,將他們都電暈了過去。」   「熟人作案?」荀牧立刻反應過來。   「很可能,」凃仲鑫頷首,又補充說:「當然也可能是受害人一家習慣性的不關門,兇手剛入室的時候他們還有些懵。」   荀牧思忖片刻,接著問:「還有麼?」   「還有一點,關於冷凍。」凃仲鑫又說:「從屍表判斷,五人屍體都是被完整冰凍起來後,才被分屍切割成方正的幾大屍塊,進而再整整齊齊的堆砌起來的。」   「冰櫃?」荀牧立刻問道。   「而且是相當大的冰櫃,內部至少得有一米八長,一米寬,半米深,容積少說要接近一千升。」凃仲鑫說道:「一千升的冷凍櫃,太誇張了,所以我更傾向於冷庫。」   荀牧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受害人屍體被冷凍,並不是在現場進行的?」   「嗯。」凃仲鑫頷首道:「屍體至少被轉移過兩次,一次轉移出去,一次轉移回來,並在轉移回來後進行切割、黏連、堆砌。」   「奇了怪了,」荀牧皺起眉頭,納悶道:「兇手到底想幹什麼?這麼搞豈不是大大增加了暴露的可能麼?鬧啥呢?」   「不知道。」凃仲鑫聳聳肩:「這個謎只能依靠你們去解開了。」   荀牧嘖一聲。   想了想,凃仲鑫說:「差不多就這樣,一時半會我也想不出還有什麼要補充的……我先把屍塊拉回去做進一步檢查了,要有什麼問題的話,你再隨時給我電話吧。」   「也好。」荀牧頷首,隨後後退兩步,讓凃仲鑫等人離開。   如此現場內便只剩痕檢員了。   思忖兩秒,荀牧也穿戴上防護服,走進現場,蹲到老魏身邊,問道:「老魏,怎麼樣,現場有什麼發現麼?」   老魏抬起頭瞧了他一眼,隨後輕輕搖頭:「現場太亂,各種痕跡重疊,層次十分複雜,提取起來麻煩不小,目前正在進行。」   頓了頓,他又抬手指著不遠處一行血足跡,補充說:「不過目前基本能確定,這組血足跡是嫌疑人留下的。   我對這組足跡做了細緻的分析,大致確定,兇手身高應該在一米七九到一米八二之間,步態很正,大致在一條線上,步幅異常勻稱,全腳掌落地,但總體而言步履較為輕快輕盈……   由此判斷,嫌疑人體重基數較小,而且會下意識的控制步幅與落地腳姿,可能是跑步愛好者甚至是專業的長跑運動員。」   荀牧挑眉:「這都看得出來?」   「猜的,七成把握。」老魏說:「現代人走路步態其實大多都或多或少有點問題,平時走路或許看不太出來,但一旦跑步就很明顯了。   而同樣的,跑步愛好者矯正跑步姿態後,平時走路步態也會受影響而下意識的產生一定的改變,重點就表現在步幅、落腳點以及落地後的腳姿調整等。   而且除了足跡本身,鞋底花紋也給了我們許多提示,花紋樣式可以提示我們鞋子的種類甚至是品牌,而花紋磨損程度與邊緣缺損程度相結合,則可以提示我們鞋子的新舊程度以及嫌疑人的運動量。   比如你看,這裡,這裡,那兒,還有前頭的這個牙兒,提醒我們嫌疑人經常路跑,而且路跑的習慣軌跡中,分布有不少臺階……」   荀牧立刻來了精神,仔細的盯著。   但前頭他還能輕易跟上老魏的思路,畢竟他當年在警校也學過這些東西,但到了後頭就開始懵了。   當老魏深入講起來,甚至引申出一些十分複雜的概念以及一系列回歸方程式後,荀牧就開始聽的雲裡霧裡,甚至產生出一種文科生聽數學課的感覺——數學老師TM是怎麼從一堆字母當中變出個數字來的?   關鍵是這些概念定義,他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一些相對基礎的應用方面,加上老魏著實不是個好老師,許多關鍵的地方就直接這個那個的跳過去了,荀牧根本跟不上思路。   慢慢的,老魏也看出荀牧跟不上節奏了,便乾脆停下講解,搖搖頭直接說出剛剛已經說過一遍的結論:「兇手是個跑步愛好者,跑量還不小,運動強度挺大,應該十分健碩,很可能參加過幾次全馬,成績或許還不錯。」   頓了頓,他又繼續補充:「而且他穿的這雙跑鞋也有講究,我推測應當是專業的支撐跑鞋,而不是常見的緩震跑鞋,再考慮到兇手對跑步應該還算是比較專業的,不會犯選錯跑鞋的錯誤……」   荀牧茫然的問道:「支撐跑鞋是啥子?」   「這不正打算講了嗎。」老魏聳聳肩,然後接著說:「緩震跑鞋相對比較常見,主要作用顧名思義,就是提供緩震以保護關節,包括踝關節與膝關節,適合大多數人以及相對大體重的。   而支撐跑鞋是相對緩震跑鞋的概念,主要目的便是支撐二字,支撐的是足面,針對的是低足弓、平足弓的跑者,避免他們足部受到損傷,同時起到校正跑姿的作用。   所以由此推測,兇手應當是低足弓甚至扁平足,同時喜歡跑步,跑量相對比較大,同時體重基數相對較小,這些條件加上,可以把範圍限制到相對很小的程度了。」   荀牧立刻將這些線索記下,隨後挑眉說:「行啊老魏,這次你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老魏卻擺擺手:「正好這次兇手的情況,我們發揮的餘地較大罷了,很正常的。」   荀牧又誇了他兩句,接著再問:「作案人確認為一人了麼?」   「確認了。」老魏點點頭,接著說:「順序也大概推測出來了——兇手入室後,率先將壯年的盧岸然給電暈過去,緊跟著是盧喚山、然後是方慧、梅聞馨,最後才是小孫子盧川。   期間盧喚山幾人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有過掙扎,但沒有什麼作用,很快就被制服了,而扭打過程中則將飯桌上的碗盤啥的全都掀到了地上。」   荀牧側目看了一眼,果然地上有不少早已腐敗的飯菜,飯菜都已經發乾發黃了。   「看上去,兇手完全沒有清理現場的意思啊。」荀牧撇撇嘴。   「確實,現場壓根沒有清理的痕跡,唯一的下意識的清理動作,僅僅是兇手在碎屍完畢,堆砌好屍體出門的時候在地墊上蹭了兩下,將血抹去,然後將地墊扔回房間裡。」老魏說道:   「而且,兇手買了相當多的密封橡膠圈,就在現場裡頭切割、黏貼並一一安裝在了窗縫、門縫上,又用大量的泡沫膠將油煙機、浴霸的通風口堵住,避免氣味傳出。」   見荀牧將這些信息記下,老魏又接著說:「這點也很怪異、很矛盾。   從現場情況,以及兇手將屍體帶出現場冷凍,又帶回現場切割、堆砌——這些是老凃告訴我的——以及壓根不對現場做清理的情況來看,他整個犯罪過程都相當粗暴,也不在乎承擔行為暴露的風險。   但另一方面,將現場完全密封起來,如果真是為了避免腐臭味傳出的話,顯然又是在拖延發案時間,在有意識的儘量避免案件曝光……就很矛盾。」   「這些矛盾的行為與現象,冷凍切割堆砌屍體與密封現場,對兇手而言或許有某種特別的意義。」荀牧思忖兩秒,便輕聲說道:「應當不是單純的變態或者強迫症什麼的,而是為了獲得某種更複雜的滿足感。」   老魏心念電轉,試探著問道:「比如受害人也曾對兇手家人做過類似的事兒?」   「你這腦洞開的就過分了。」荀牧翻個白眼,隨後搖搖頭,問道:「還有沒有別的發現?比如指紋什麼的?」   「還沒來得及驗證,但恐怕玄乎。」老魏說道:「你看牆上、茶几上都有幾個血指印,能發現什麼?」   荀牧站起身看了兩眼,隨後皺眉:「橡膠手套?」   老魏攤手。   但接著他又說:「不過雖然獲取到指紋的可能性不大,但獲得其他生物學線索的希望還是有的——因為兇手明顯在現場逗留了很長時間,進進出出好幾次,而且完全沒有對現場進行過清理。」   荀牧嗯一聲,輕輕點頭,接著又問:「兇手作案殺害死者,以及切割死者屍塊的時候,發出的動靜理應不小才對吧?」   「那肯定的。」老魏不假思索的說:「他又不是一瞬間同時制服幾名受害人,受害人掙扎的時候肯定免不了大嚷大叫。   另外用切割機切割冷凍屍塊的時候,發出的噪音恐怕也不亞於切割鋼筋,按道理周圍住戶絕對聽見動靜了,咱們或許可以結合走訪確定受害人遇害的具體時間。」   頓了頓,老魏又指向地上那堆飯菜,接著說:「另外關於死亡時間,我還有個不一樣的看法——屍體被切碎成那樣了,許多體徵都做不得數,還被冰凍過,對死亡時間判斷的幹擾就更重,單純屍檢恐怕很難得出準確值……」   荀牧挑眉:「所以你提議直接檢驗這些飯菜?」   「我是這個意思。」老魏說:「老凃也同意,收拾了些飯菜回去。」   「那你跟我提這事兒幹嘛?」荀牧有些納悶。   「可剛剛我又察覺了點兒不對勁。」老魏抿抿嘴:「這些飯菜,有問題,老凃將上層的飯菜收去之後,就暴露出了下層的這些飯菜……兩者有很大的區別。」   「噢?」   「老凃收走的是用植物油炒的,飯菜冷卻後,低溫情況下也不會凝固。」老魏說:「而下邊的這些,應該是用豬油炒的,能明顯看到有白色的凝結塊。   我想,同一盤菜應當不會用到兩種油去炒吧?就算用了兩種油,也不會分離的這麼明顯,兩份菜上都有植物油有豬油才對……而且我剛剛看了下,受害人家裡並沒有植物油,只有豬油和牛油。   換句話說,上層的飯菜,很明顯,應該是兇手倒上去的,所以我建議,剩下的這些飯菜,也收集一份,帶回去給老凃。」   「故意淋了一份飯菜上去?」荀牧雙眼微眯:「兇手這又是在幹什麼?」   「不知道。」老魏撇撇嘴:「反正我越是勘察就越無語,兇手的迷惑行為不是一般的多,鬼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猜不透他內裡的行為邏輯。」   荀牧嘖一聲:「算了,猜不透就先不猜了,按部就班的查下去把兇手揪出來,到時候這些想不明白的地方直接問他就好。」   「也只能這樣了。」老魏站起身,又嘆了口氣,搖搖頭:「這樁案子給我的感覺……就很古怪,處處透露著詭異,又說不太上來,怪難受的。   不是,荀隊你說,兇手該不會真是個精神病吧?」   荀牧翻個白眼:「咋可能,雖然他各種行為看起來矛盾怪異,但也算有計劃有條理,哪個精神病能做到這點的?」   「那可說不準,你根本不懂那幫傢伙,很多精神病並不是傻子瘋子,只是行為模式與思維邏輯異於常人而已。」   聽他這麼說,荀牧忍不住皺起眉。 第702章調查   中午。   凃仲鑫捏著報告,皺起眉頭,踱步到了荀牧的辦公室。   但在門外,他卻停了一瞬。   荀牧似乎在和蘇平說著些什麼。   ……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這些鬼話?」蘇平翻了個白眼:「什麼叫讓我再發點光發把熱?我看你也不像是會偷懶的人啊,你到底出啥事了,非得在這關頭請假,丟下案子啥事兒都交給我?」   荀牧點了根煙,輕嘆口氣,搖搖頭:「你就別問了吧,事情結束了我再告訴你,現在說那麼多,沒意思。」   「婆婆媽媽的,做什麼勁兒?」蘇平擺擺手,跟著忽的眉頭一皺:「話說我記得你前不久去做了個體檢……臥槽,你不會查出癌來了吧?」   荀牧愣了兩秒。   「臥槽?」蘇平一驚:「啥情況啊?嚴不嚴重啊?不是,你……」   「你丫作弊!」荀牧站起身,沒好氣的說:「你不會真看了劇本吧你?這都能猜中?」   「別給我逼逼叨叨了,什麼情況?」蘇平皺眉問道:「啥癌啊?」   「原發性肝癌,沒到浸潤期,也未發現轉移,切了修養一陣子就好。」荀牧別過頭去,說:   「發現的早,沒有大礙,就是接下來一段時間,得靠你多撐著點。我估計自己至少得修養個把星期半個月的,才能回來接手點輕鬆點的工作。」   「得了吧你,你就好好修養,不用急著回來,支隊我幫你看著,放心!」蘇平說道,接著又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煙,直接碾滅,說:「抽抽抽,到現在了還抽菸,抽個鬼啊你。   也別什麼後天了,你現在就走,一切有我,放心,絕對出不了亂子!」   荀牧搖搖頭,忍不住輕笑起來。   「你還有心思笑?我跟你講啊,幸虧不算嚴重,否則要轉移了什麼的,想想你老婆孩子!」蘇平沒好氣的罵了兩句,隨後又翻了個白眼,問道:   「錢夠不夠?治療不便宜吧?我這些年還存了些錢,能借你……」   「得得得,放心吧,不需要。」荀牧笑道:「除了單位的醫保,我還額外買了商業險和大病險,全覆蓋的,經濟方面沒啥壓力。」   「真撐不住就和我說,別不好意思,命重要。」蘇平皺眉說道,隨後擺擺手:「行了行了,不和你多掰扯,趕緊回去歇息吧,一切有我。」   想了想,荀牧也沒有強撐,乾脆起身點頭說:「行吧,那我去跑跑手續,接下來一陣子,你多看著點。」   「嗯。」蘇平頷首。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兩人同時回頭,就見凃仲鑫站在門口,臉色嚴肅。   荀牧側目,眨眨眼,問道:「老凃?」   「我都聽到了。」凃仲鑫撇撇嘴,默默的將鑑定報告放在桌上,同時輕聲說:「你在哪個醫院掛的號?」   「軍醫院。」荀牧抿抿嘴。   「挺好。」凃仲鑫頷首說:「那邊的肝膽外科與腫瘤科,在省內確實一絕。我和他們倆副主任關係也不錯,到時候拜託他們多照顧著點。」   「謝了。」荀牧長呼口氣,然後擠出一絲微笑:「你們聊,我先去吃點東西。」   「吃清淡點,別給肝膽增加負擔,戒菸戒酒忌油脂。」凃仲鑫皺眉。   「知道了,放心吧。」   目送他離開後,凃仲鑫忍不住搖搖頭:「這老荀,腦袋瓜子裡想些什麼?這麼大的事兒不說,還打算瞞著我們不成?他能瞞到什麼時候去?」   蘇平跟著搖頭,點上煙,說:「事關乎己,難免患得患失,他恐怕也是怕我們擔心吧,到時候直接切完了,再來告訴我們結果,我們也不會太緊張。」   凃仲鑫嘆口氣:「這年頭,各種癌的發病年齡是越來越小了啊……老蘇你也注意點,老這麼抽菸,飲食又不規律,有一餐沒一餐的,格外小心消化系統和呼吸系統!」   「放心吧,我現在每年體檢兩次呢。」蘇平笑道:「其實我惜命的很,畢竟捨不得老婆女兒。」   「還是自己多調理調理,早發現早治療沒錯,但最好的治療還是預防。」凃仲鑫又囑咐道。   「行啦,道理我都懂,放心。」蘇平一拉抽屜,說:「看,我這一抽屜的八寶粥呢,要實在沒時間吃飯就先吃點墊墊肚子。」   凃仲鑫撇撇嘴。   蘇平又說:「不扯那些了,言歸正傳吧。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我直接說結論吧。」凃仲鑫思忖片刻後,說道:「首先是屍體,結合現場留下的食物殘渣初步判定,受害人死亡於十月十號,至今已有八天了,之後又被冷凍了兩到三天,於十二號或十三號被肢解,黏連堆砌。」   頓了頓,他接著說:「具體的冷凍時間,現在還沒發精確判斷,回頭我打算做個組織液、細胞液與離子濃度的詳細測量,以精確出時間來。」   蘇平嗯一聲,接著又問道:「那那些飯菜呢?」   「飯菜一共可分為兩份。」凃仲鑫說道:「確實像老魏猜的那樣,飯菜共有兩份:   一份是兇手行兇時,受害人掙扎而導致散落在地的,且這份飯菜是用豬油炒制;   另一份應當是兇手帶著受害人屍體回返現場的時候蓋在上邊的,具體動機不明,用的是棕櫚油,且在其中能發現些許鋼絲,估計是在附近飯店炒的。」   「飯店?」蘇平挑眉問道:「是因為棕櫚油麼?我聽說過,這種油特別便宜,大多數大排檔、飯店都在用,但普通家庭用的也不少吧?尤其收入相對不高的。」   「但自個家洗鍋的時候往往都會衝洗相對乾淨,很少能發現鋼絲的,而且還不止一根。」   蘇平瞭然,這才點點頭。   凃仲鑫又接著說:「這兩份飯菜,我也做過細緻的檢驗,主要是想辦法確定它們被炒出來後至今的時間,以同時判斷兇手作案與肢解的屍檢。」   蘇平嗯一聲,又問:「後一份飯菜,兇手有沒有吃過?」   「應該沒有,我估計他帶到現場後就直接扣在了那些殘羹剩飯上。」凃仲鑫說道,隨後撇撇嘴:「反正我是搞不懂兇手到底想幹什麼……蘇隊你有啥思路?」   蘇平聳肩。   隨後他又補充道:「不過根據走訪結果看,熟人作案的可能性相對大些,因為受害人一家並沒有不關房門的習慣,一回家門就緊閉著了,也符合現在多數單元樓住戶的習慣。」   頓了頓,他接著說:「目前有價值的線索不多,不過十號那天確實有不少人聽到了動靜,可他們也沒太在意——盧岸然是個家暴分子,時不時的打老婆揍兒子,偶爾還對爹媽嚷嚷幾句,吵很兇。   所以案發那天,附近的住戶也只以為盧岸然又在搞事情,但別人的家事他們也不好多管,加上次數太頻繁了,他們慢慢的也習以為常,都沒往心裡去。   再之後就是十二號那天,他們又聽到了一些刺耳的聲音與敲敲打打之類的動靜,估計就是兇手在肢解屍體、密封現場了。」   凃仲鑫嗯一聲:「那,看起來,嫌疑人被冷凍了兩天——對了,具體時間他們有說麼?」   「只有大概的時間段,畢竟過去了一陣子,他們記憶都不太深刻了。」蘇平搖頭說道:「遇害時大概是傍晚飯點,肢解時則是中午。   現場空調沒被開過,留下了大量汗漬,這些汗漬都已經被老魏他們提取,應該已經送去你們法醫科的相關實驗室鑑定了。」   凃仲鑫嗯一聲,說:「這事兒我知道。」   蘇平拿起報告又翻了幾眼,問:「所以……屍塊什麼的,都完整了?」   「完整。」凃仲鑫頷首:「分離屍塊要了我半條命。」   「辛苦了。」蘇平輕笑一聲,然後問:「一塊去吃點東西?」   「好。」   ……   吃完飯,蘇平組織開了個小會,將荀牧的情況告訴大家的同時,也讓大家分別匯報匯報線索——當然,許多人並沒有到場,只能用對講機進行匯報。   「蘇隊,」方常當先說道:「上午我就和你說過,這嫌疑人一家不是很討喜,對吧?」   蘇平翻了個白眼:「你還反問起我來了?有話趕緊說,別逼逼叨叨!」   方常乾咳兩聲,說:「反正就是嫌疑人一家口碑不是很好,說盧喚山是個老流氓,喜歡盯著人小姑娘的屁股大腿流口水,只是沒動手,倒也不好處罰,而且他還在路上碰過瓷;   至於梅聞馨,也特別愛佔小便宜,喜歡插隊,滿嘴噴糞,尖牙利嘴的,活像個潑婦,每次買菜還要硬順點蔥姜蒜,硬撈些肥肉板油回去,小商販也那她沒辦法;   盧岸然嘛,大家都說過了,有名的惡棍,家暴男,爹媽、老婆、兒子都被他打過,但他就窩裡橫,在外頭慫的很,軟巴巴的。   方慧嘛……沒調查到什麼,倒是很多人為她感到不值,也想不通她那麼好的條件為什麼要在這樣的家庭熬下去,離婚不好麼?」   等方常講完,大家都對這一家子有了大致的了解之後,蘇平才接著問道:「他們得罪過什麼人嗎?」   「多了去了。」方常回答說:「反正誰都看他們一家子不爽,可說要命的話感覺又不太至於。」   蘇平皺眉,這就不太好辦了。   他又問了其他刑警,但得到的結論都差不多,盧喚山、梅聞馨與盧岸然得罪的人不少,但要命的應當沒有。   至於盧晴……她嫁出去十來年了,附近的住戶對她沒多少了解,目前也還沒來得及排查到她周圍的朋友那塊。   但有一點——盧晴嫁出去後,很少回家。   或許對這個家也沒什麼留念?   問了一圈,蘇平便說:「既然周邊住戶大致排查過一遍……接下來重點,再排查排查親朋吧,看看能不能問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松,你那邊呢?有什麼發現沒有?」   「查到一件事兒。」松哥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出,說:「這一年來,蔡鵬程不是陸陸續續的給盧喚山打了兩百一十多萬麼?」   「你怎麼也學起方常那傢伙了?」蘇平翻個白眼:「有結論直接說!」   「咳咳,是。」松哥立刻說道:「蔡鵬程把名下的房子、車子都給賣了,時間大概是半年多以前。」   蘇平雙眼微眯。   松哥接著說道:「就是在他賣房賣車之後不久,給盧喚山打錢的頻率及數額才大了許多,目前只查到這兒,還沒查蔡鵬程的流水——畢竟還沒有真正把他定為嫌疑人,要查他的流水,缺一些必要文件。」   蘇平聽到這兒,又沉吟了片刻,接著問道:「技術隊,關於蔡鵬程的下落,至今還沒有消息嗎?」   「沒有,只能確定他並未搭乘高鐵、飛機與火車離開餘橋。」技術隊的小高說道:   「理論上應該也沒有搭乘長途大巴離開,畢竟現在的汽車票也是要實名制的,不過難免有些黑大巴、黑中巴什麼的,且這些黑巴斯拉客現象還特嚴重,就不好說了。」   「手機關機前最後的信號地呢?」蘇平問道:「最開始不就讓你們查這個的嗎?」   「這個好查,在六峰山腳下。」小劉說。   「六峰山?」蘇平愣了兩秒後,忍不住問:「那是哪兒?」   「位於北邊虎安縣的一座山,」小劉說:「距離市區大概有五十多公裡,是個森林公園來著,還是省級的大植物園……怎麼,蘇隊你竟然不知道麼?」   「我還真沒聽說過,虎安縣啥時候多了這座山來?」蘇平撇撇嘴,但也沒太過在意,說:「先不說這個了,既然他最後出現的位置在虎安縣,那麼稍後我就聯絡當地的同事過去查查,看看能否查出些蛛絲馬跡出來。   另外……他的行為著實怪異,本身的作案可能也相對較大,目前還有不少線索指向他,本身又失聯了,失聯前跑到市區外五十公裡的虎安縣六峰山……   松,等會你回來一趟,需要什麼文書,我給你準備好,立刻對這個蔡鵬程展開細緻全面的調查!」   松哥瞭然,立刻回答道:「明白!蘇隊放心!」 第703章死亡   下午四點,虎安縣公安刑偵大隊回報,於六峰山溪流中發現蔡鵬程屍體。   五點二十分,蘇平帶著祁淵、凃仲鑫、老魏等一干人抵達現場。   蔡鵬程的屍體,已化為腐敗巨人觀,凃仲鑫穿戴好防護服,才小心翼翼的挪過去展開屍表檢查。   巨人觀體內充滿了氣體,且不同部位氣壓並不相同,加上曬了一白天的太陽,有爆炸的風險,且內部的腐敗氣體有劇毒,凃仲鑫也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半晌後,凃仲鑫才走回來,長呼口氣,說:「屍體腐敗眼中,有部分軀體缺失,初步判斷應該是被肉食性、腐食性的魚類啄食的,另外屍體四肢有牙印分部,判斷為犬科動物及嚙齒類動物所啃食。」   蘇平輕輕點頭,又接著問道:「死因與死亡時間呢?」   「死因大概率是溺死。」凃仲鑫說:「屍體左腿膝關節脫臼,脛骨可捫及斷裂骨折,體表存在多處擦傷,另外背部、雙足可見高墜傷,推測死者系高處墜落,摔入河流中最終溺死。   至於死亡時間……現在不太好判斷,初步推測應該也有四五天以上了,否則不會形成腐敗巨人觀,時間不夠。   我對屍體做了簡單的腐敗氣體排放處理,使得脹大的顏面部略微恢復原樣,再次與死者身上發現的身份證進行對比後確定,應該是蔡鵬程沒錯,不過最終結果如何,還得驗證指紋才能判斷。」   蘇平輕輕頷首,說聲辛苦了,接著又問:「你覺得是他殺還是意外?」   「不好說。」凃仲鑫搖頭說:「死者身上未見搏鬥造成的徒手傷,雖手臂處有幾處抓撓傷,但看傷痕都是他死前幾天留下的……總之現在沒法判斷,得確定他墜落地點之後,才能判斷死亡性質。」   頓了頓,他接著補充道:「反正目前看,他殺、自殺與意外摔跌三種情況都有可能,但考慮到他莫名其妙的跑來這座山上……我個人覺得意外摔跌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蘇平若有所思,想了幾秒,又問:「你剛剛說……死者身上有幾處抓撓傷麼?」   「對。」凃仲鑫輕輕點頭,想了想,又補充說:   「從這方面看,他確實很可能是安和村滅門案的作案人——該案死者指甲縫內發現有殘留皮屑組織,兇手並未下意識的對其清理,可惜時間過得太久,DNA提取工作很困難,目前還在嘗試,如果能驗證……」   「那個,」這時,老魏走了過來,打斷凃仲鑫的話,對蘇平說:「蘇隊,基本能確定就是他了。」   「噢?」   「死者身上還穿著一隻鞋,我對比了下,花紋能對得上,身高也對得上,蔡鵬程還是典型的低足弓,同時腿部肌肉相對發達、勻稱,目測體脂率也十分低,大概率是長跑愛好者,這些線索都能對應。」   蘇平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隨後左右瞧了瞧,納悶道:「這麼說來,這個蔡鵬程大概率便是兇手了……他怎麼會死在這兒的?是本案另有隱情,他被幕後元兇害了,還是單純來自殺的?如果是自殺,跑這麼遠做什麼?」   正這時,祁淵小跑著過來,跑到蘇平身邊,說道:「蘇隊,剛剛松哥查到一件事兒——六峰山對面,那座何翠山山陰處有一片公墓,蔡鵬程的妻子盧晴的骨灰就葬在那兒。」   蘇平挑眉:「何翠山公墓?」   凃仲鑫側目:「你聽過?奇怪了,六峰山你都不知道,何翠山你倒是聽說過。」   「我堂哥也葬在那兒,聽堂嫂說過幾句,有點印象,但沒來過。」蘇平撇撇嘴。   祁淵接著說道:「蘇隊,我想不明白,這兒距離市區挺遠的,為什麼買這兒的公墓?這樣祭拜起來不也麻煩的很嗎?」   「大多數公墓都在郊縣。」蘇平淡淡的說道:「這個公墓,不算太遠了。況且祭拜什麼的,一年才幾次?幾十公裡都嫌遠,工作調動或別的什麼搬到別的城市怎麼辦?」   「火氣別這麼大嘛,年輕人不知道這些也正常。」凃仲鑫說道,隨後看向祁淵說:   「小祁啊,公墓什麼的,距離確實是個需要考慮的維度,但並不是關鍵因素,他們更多的還是考慮像風水啊、價格啊、環境還有管理這一塊。   說風水可能玄乎了點,但像價格、管理就是實實在在的了,價格太貴一般家庭也承受不住,管理更是關鍵,因為一年到頭估計也就祭拜一兩回,要管理不好雜草叢生垃圾遍地,你讓祭拜人怎麼想,是吧?」   祁淵瞭然,輕輕頷首。   這時蘇平又皺眉說:「如果是他亡妻的公墓在這附近,倒是好解釋些……難不成,真的是自殺?殺人,自殺,他和自己嶽父嶽母一家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   凃仲鑫搖搖頭,說:「查到這一步,真相恐怕不遠咯,這樁案子,並沒有咱們想像中那麼複雜嘛。」   「先不急著下定論吧凃主任?」老魏說道:「還是先將他墜落地點或者說落水點找到再說,萬一他是被人推下來的呢?這都不好說是吧。」   頓了頓,他又道:「如果幕後還有人,咱們或許得轉變轉變思路。如果說蔡鵬程和自己嶽父嶽母有仇的話,手段殘忍也說得過去,但幕後之人呢?他有什麼動機?」   說完,他又自問自答:「換個思路嘛,琢磨琢磨,盧喚山一家死了,對誰最有利,或者誰能獲利,誰自然就有動機撒,比如他的兄弟?兩百萬的遺產和一套房哎……」   「得了吧!」蘇平翻個白眼:「推理不是亂推,同夥什麼的有沒有還不確定呢,你就急著把同夥揪出來啦?別的不說,蔡鵬程需要同夥嗎?同夥能幫他幹啥子?而且調查到現在,各方面線索都表明,兇手是獨自作案。」   「冰庫嘛。」老魏聳聳肩。   「那個,」祁淵說道:「松哥也查到了,蔡鵬程是搞冰淇淋批發的,租了個冷庫,六十平,生意不錯,藏幾具屍體絕對夠。」   老魏一噎。   祁淵接著說:「另外,蔡鵬程原先是電工,幹了好些年,有證,和盧晴結婚後不就,才像家裡借了一筆錢,轉行做雪糕批發。而且,就在上個月月初,他買了臺手扶式的小型切割機。」   老魏抬頭吹起了口哨。   「看吧,蔡鵬程從兇器製作,到冷庫,到肢解工具,一應俱全,根本沒必要找別人幫忙。」蘇平淡淡的說道:「他完全不需要同夥,你剛剛分析的那些東西,毫無意義。」   「咳咳。」老魏忍不住乾咳兩聲,說:「這不早上一展身手,忽然就有點手癢嘛,想到個思路就說出來咯。」   「得了吧。」凃仲鑫也跟著翻個白眼,說:「咱就幹好自己分內的事兒也就是了,不擅長的領域沒事兒別瞎摻和,裝逼不成反被操,怪丟人的。」   老魏又乾咳起來。   隨後工作繼續,這兒距離縣城並不遠,凃仲鑫便將屍體拉到了縣局,在縣局法醫科展開細緻的屍檢以確定死亡時間,而其餘警力則沿著溪流往上遊走,以求尋到蔡鵬程的墜落地。   別說,這溪流還蠻深蠻闊的,加上前些天山上下了幾場雨,水流量不小,確實足以將屍體一路衝刷下來,但到了山腳,水流緩了許多,溪面開闊不少但也淺了很多,屍體也就「擱淺」了。   六峰山佔地不小,山路也不好走,而這條溪流並未被開發,兩側散布著許多嶙峋的怪石,石面上長滿青苔,溼滑無比,刑警們走起來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滑倒摔跤。   這要摔一跤,指不定就得嗑掉門牙,倒黴點趕上寸勁兒,斷了骨頭也不奇怪。   艱難的順著往前走了許久,蘇平忽的一皺眉,停下腳步。   祁淵跟著停下,並本能的抬頭一看,便瞧見一處小懸崖,溪流自懸崖上流下,形成道小瀑布。   落差倒是不大,七米左右,懸崖也並非完全陡峭,坡度目測應該在六七十度上下,還有不少巨石探出。   下邊是個深譚,因瀑布衝刷產生的水花影響,看不見底,不好評判究竟有多深,但估計應當有兩三米。   片刻後,蘇平才皺眉說:「剛剛也忘了問老凃,屍表發現的高墜傷是生前傷還是死後傷……不,應該是生前傷,但不知道是不是夾雜著死後傷。」   「怎麼了?」老魏問道。   隨後他很快反應過來,哦了一聲,又說:「也是啊,屍體從這個瀑布上邊砸下來,肯定也會形成高墜傷。   如果確定死者屍表高墜傷都是生前傷的話,就意味著他死後屍身並沒有從高處墜落,落水處不可能在這個瀑布更前,要麼就是這兒,要麼就是咱們一路走來忽略了什麼,還得回頭去找。   但如果他屍體上有死後的高墜傷,那就麻煩了,這兒還不是終點,咱們還得繼續往前找。」   蘇平斜了他一眼,點點頭:「差不多就這個意思。」   老魏嘿嘿一笑,接著又瞧見周圍人一副淡定的模樣,不由明白,這個道理貌似只有他還得想一圈才能明白,別人都是秒懂……   得,解釋給自己聽了。   他強行將自己有些活躍起來的心給壓制了回去,免得再丟人。   祁淵摸出手機,搖頭:「蘇隊,沒信號啊。」   蘇平瞥了他一眼,取出對講機遞給他。   「那個……」祁淵為難的說道:「咱們在大山裡頭,沒有中繼器,對講機也傳不出太遠的,聯繫不……」   「你不會聯繫警車嗎?」蘇平翻個白眼:「咱們充其量走了兩公裡,還是有可能聯繫上警車的,那邊有兄弟守著。」   「哦。」祁淵趕緊照做。   片刻後,幾人聽到回復,死者屍表的擦碰傷有不少是死後傷,但幾處高墜傷與骨折,無一例外都是生前傷。   也即是說,他們已經找到終點了。   聽到這消息,幾人都不由得鬆了口氣,如果這還不是終點,得繼續順著往下找的話,那可真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現在好了,範圍大致確定,左右不過一兩公裡距離,工作強度不算太大。   這時祁淵又納悶道:「奇怪,這水流也算湍急,一兩公裡距離,用得著飄蕩這麼長時間嗎?難不成期間屍體被什麼地方掛住了?又或者其實已經擱淺很久了?」   「你不都已經把答案說出來了麼?」蘇平撇撇嘴:「發現屍體那地兒,也是人跡罕至,森林公園並沒開放到那邊,到現在沒被發現也再正常不過。」   祁淵哦一聲。   隨後他眯了眯眼,抬頭一看,說:「等等……蘇隊,懸崖上那幾塊石頭不太對勁,上邊是不是還掛著片衣服?」   「嗯?」蘇平抬頭,也跟著眯了眯眼,略微調節視力,隨後看向老魏。   老魏早已不聲不響的摸到了懸崖下,仔細研究起來。   想了想,蘇平讓人將登山繩之類的取出來,但很快又皺起眉頭,這會兒登山繩貌似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他們也並沒有接受過攀巖方面的訓練。   同時,老魏取出了相機,利用鏡頭的光學變焦功能,對著懸崖拍了幾張照片,隨後說:「基本錯不了了,這處懸崖,確實存在近段時間重物墜落的一些痕跡,屍塊上掛的那一小片,也是蔡鵬程身上穿的衣服。」   蘇平嗯一聲,問道:「上去看看?」   「應該可以繞著走上去瞧瞧。」老魏想了想,說:「暫時用不到登山繩,而且需要重點勘測的也就是上邊他墜落的那一片區域,至於墜落過程中怎麼摔得,怎麼和山體碰撞的,其實不打緊。」   「我先爬上去吧。」祁淵想了想,說:「繞上去的話指不定得饒多遠……我練過一陣子徒手攀巖,這點程度沒啥問題,我先上去釘好鉚釘,你們再借住登山繩爬上來。」   「不行。」蘇平搖頭:「性質完全不同,這裡的石頭太溼滑了,還是小心為主。「   「是啊,」老魏說:「繞就繞一點,別拿自己安全開玩笑。」 第704章定性   祁淵沒能拗過他們,最終乖乖繞道,多走了十多分鐘,才抵達瀑布之上。   此地人跡罕至,蔡鵬程曾經留下的線索,應該還留存著。而如果線索被破壞了,則恰說明蔡鵬程墜崖時,尚有人在現場,且蔡鵬程很可能就是被那人給推下瀑布的。   但……   老魏很快便將現場勘察了一遍,搖頭說:「現場僅有蔡鵬程一人留下的足跡,足跡的鞋底花紋與安和村滅門案現場花紋一致。   另外,懸崖邊上也發現了蔡鵬程的足跡,而且足跡存在少許剮蹭、踢蹬痕跡,我判斷,蔡鵬程是站在懸崖邊,一個立定跳遠跳了下去。」   頓了頓,他又抬起頭,沉聲說道:「換句話說……他,是自殺。」   方常皺眉:「這算什麼事兒啊,蔡鵬程殺了人,滅人滿門,然後來這兒自殺了?殉情麼?得,案子破了,咱們……」   蘇平瞪了他一眼,他立刻縮了縮脖子,側過頭吹起了口哨。   但蘇平一直瞪著他,他吹兩聲,便又訕訕的笑笑,乾咳片刻,說:「開玩笑開玩笑,咱們還得確認滅門案的兇手確實是蔡鵬程才行,還得確定蔡鵬程的作案動機與自殺原因,哪有那麼輕鬆,嘿嘿,嘿嘿。」   蘇平這才緩緩收回了目光。   隨後,他又看向老魏:「確定蔡鵬程是自殺,排除其他可能了,對吧?」   「嗯。」老魏點頭說道:「現場你們也看到了,有不少沙塵,如果有其他人靠近的話,不太可能完整的抹去自己痕跡,而單單留下蔡鵬程的。   既然沒有他人痕跡,那就基本能排除他殺可能,無外乎是意外或者自殺,而在懸崖邊上做立定跳遠,這明顯是自殺嘛!」   祁淵捏著下巴,若有所思,提出反駁:「可……前些日子六峰山不是下雨了嗎?這些足跡,為什麼還能完整的保留下來?」   「是下雨了。」老魏說道:「現場留下的立體足跡,就是泥沙溼了之後,有人踩上去,留下了清晰地立體足跡,之後泥沙水分蒸乾,足跡就成了天然的建議模型,很好提取辨認的。」   「噢?」祁淵眨眨眼睛,問道:「也就是說,是在最後一場雨後,蔡鵬程才跳崖自殺的?」   老魏點點頭。   蘇平立刻問道:「最後一場雨是在什麼時候?」   「不確定,等會有信號了查一查。」老魏說:「不過距今應該也有四五天時間了,就像凃主任說的那樣,沒有四五天時間,哪怕高溫高溼,也很難形成腐敗巨人觀。」   祁淵低頭看了眼溪流,皺眉道:「過了四五天了,這溪流的水流量還是這麼大啊。」   「其實已經降了許多了。」老魏說道,隨後伸手一指:「你看水位的變化嘛,其實很明顯……」   「不會看。」祁淵搖搖頭。   老魏:……   「好了。」蘇平擺擺手,說道:「既然明確了,且排除了其他可能……收隊吧,不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接下來的調查,咱們得調整調整思路,或許得圍繞著蔡鵬程展開才行。對了,蔡鵬程有兒女麼?我記得松說過,但沒什麼具體印象了。」   「有的。」祁淵說:「有個女兒,名叫蔡芩,今年剛九歲。」   「九歲……」方常別過頭去,抿了抿嘴,忍不住說:「才九歲啊……這讓她以後可怎麼活?」   蘇平輕輕搖頭,沒再多說什麼,擺手說道:「收隊吧。」   ……   夜裡,一行人連帶著蔡鵬程的屍體都被拉回了支隊。   路上老魏查了一下,六峰山最近一場降雨在十三號凌晨,三點左右雨就停了,距今已有五天半。   隨後蘇平召集刑警開會。   松哥當先起身,說:「蘇隊,其實查到現在……案情基本已經很明確了,我基本能斷定,就是蔡鵬程殺害並肢解了盧喚山一家五口,隨後驅車至何翠山公墓,祭拜過亡妻後,去六峰山自殺。」   蘇平挑眉,問道:「作案動機呢?當真是為了錢不成?」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松哥嘆了口氣,說道:「這事兒,蔡鵬程和他朋友在酒桌上吐槽過,直接原因確實是因為錢,是因為蔡鵬程亡妻的賠償款。」   蘇平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松哥便接著說道:「去年,盧晴獲賠一百二十萬,她父母嚎啕大哭了幾場之後,就管蔡鵬程要錢。   當時蔡鵬程沒想太多,尋思著盧晴畢竟也是他們的女兒,便給了他們六十萬。   但他們依舊不依不饒,覺得蔡鵬程不過是娶了盧晴,而他們卻是盧晴的血脈至親,從小拉扯大不容易,一半的賠償款不夠,得加錢。」   祁淵眉頭一皺。   聽到這兒,他就已經能大概猜到後續了。   果然,便聽松哥接著說道:「蔡鵬程有些心寒,但並不想跟盧喚山他們多起爭執,他們畢竟是盧晴的親人,於是蔡鵬程又額外出了四十萬,自己只留二十萬。   同時,蔡鵬程對朋友自稱,他本是想要在盧晴死後繼續代替盧晴贍養她的父母的,但他們的行為,著實讓蔡鵬程心寒極了,他決定對這一家子人敬而遠之,離開這座城市,重新開始,便賣了自己的房子、車子……」   蘇平雙眼一眯,問道:「然後呢?」   「盧喚山父子又像聞到了屎味兒的蒼蠅一般尋了過來。」松哥抿唇,輕嘆道:「他們稱,房子、車子是蔡鵬程與盧晴的共有財產,他憑什麼賣掉,並以此詰難蔡鵬程。   掰扯了一陣子後,他們終於露出了馬腳,稱,房子、車子,既然是共有財產,那就該有盧晴的一半,盧晴死了,他們有權繼承盧晴的遺產,要求將盧晴的那一半給他們。」   蘇平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吐槽道:「真就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了唄?真虧他們開得了這個口啊!」   方常納悶道:「所以,這麼過分的要求,蔡鵬程還真就能答應?呃,從銀行流水看,這傢伙還真同意了。」   松哥又長嘆口氣,接著說:「是啊,蔡鵬程還真答應了,前前後後,陸陸續續給盧喚山一家打了兩百萬,本來打算賣了房子車子,拿一筆啟動資金換個城市發展,這下也……他只能繼續待在餘橋,幹著原本的雪糕批發生意。」   又沉默半晌,松哥接著說道:「蔡鵬程最寒心的是,他們甚至壓根不在乎盧晴的死活,眼裡只有錢,在盧晴屍骨未寒的時候,就這般……唉!   他不止一次對朋友吐槽過,恨不得殺了那幫禽獸,但他朋友們並沒有往心裡去,只當他是說氣話。」   祁淵抿抿嘴,忍不住嘀咕道:「這種情況下……恐怕沒有幾個人會往心裡去,以為他真的要殺人吧。」   蘇平瞥了他一眼,他立馬閉嘴,不敢繼續嘀咕。   這時老海站起身,接過話說:「關於盧晴和盧喚山一家……我們也查到了許多線索。」   「說。」蘇平輕聲道。   「簡單講,這家重男輕女十分嚴重。」老海捏著筆記本,沉聲說道:「盧岸然作為弟弟,從小就受到千般寵愛,養成了驕橫霸道的性子,而盧晴就仿佛是多餘的般,雖然不至於挨餓受凍,但確實過得十分不容易。   好不容易,盧晴遇到了蔡鵬程,談婚論嫁的時候,他們卻又獅子大開口,要房要車要彩禮錢——而且房子車子並不是給女兒要的,要求掛的是盧岸然的名字,好讓盧岸然結婚娶老婆。」   蘇平:???   過了半晌之後,他才難以置信的問道:「不是,還能不要臉到這種程度?這……太過分了吧?」   「是啊,太過分了,而且哪怕被無數人指指點點,他們也死不改口,不但要房子車子,還要六十萬的彩禮錢。」   「服氣。」蘇平翻了個白眼。   祁淵好奇的問:「後來呢?蔡鵬程滿足他們了?」   「沒呢。」老海撇撇嘴,說:「盧晴忍無可忍,與家裡決裂,甚至直接報了警,鬧得沸沸揚揚,最終取得了戶口本,與蔡鵬程領了證,隨之就將戶口遷了出來,並放話跟盧喚山一家老死不相往來。   後來辦婚禮的時候,盧晴就直接沒喊盧喚山一家子,而是以自己的名義自行邀請親戚朋友,還專門請了幾個安保人員,讓他們一看到盧喚山他們就直接趕走,不給他們鬧事的機會。」   說到這兒,老海忍不住冷笑一聲,這才接著說道:   「只能說盧晴蠻了解他們的,婚禮當天,盧喚山夫婦與盧岸然果然來了,但他們直接被保安攔下,然後他們就地撒潑,卻被保安死死攔著,接著盧晴直接報警,說他們尋釁滋事。」   「幹得漂亮!」祁淵眼前一亮。   「派出所的兄弟一到,他們立刻就萎了。」老海說:   「盧晴先完成婚禮,隨後才和蔡鵬程一塊來到派出所,聲稱絕不私了一定要嚴懲,同時派出所的兄弟也警告盧喚山他們,說尋釁滋事一旦成立,可處五到十年有期,這才把他們嚇住,不敢再鬧。」   蘇平呵了一聲,說:「倒是挺解氣,可惜最後也沒把這幫傢伙關牢裡。」   老海聳聳肩:「這場大鬧劇過了大概兩三年吧,也可能是四五年,具體說不清了。盧晴和蔡鵬程終於再次登門,似乎是想和盧喚山一家子和解,但貌似又吵了起來,最終不歡而散。」   頓了頓,老海接著說:「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登門了,之後就沒再來往過,直到盧晴出車禍死亡,盧喚山一家子聽到了消息,才覥著臉找了上來。」   蘇平沉默起來。   而老海等了兩秒,見蘇平沒發問的意思,便又繼續說:「實際上,根據我的調查結果來看,蔡鵬程一直都起著居中調停的角色,調停盧晴與盧喚山一家的關係。   但那一家子著實太過分了,盧晴與他們壓根難以調和,好不容易同意登門一次解開矛盾,卻最終又吵了起來。   從那以後,蔡鵬程雖然一直還在努力,但始終沒有結果——他一直覺得盧晴和盧喚山一家之間應該有誤會,覺得不該有父母會真的對兒女做到這一步,但……直到盧晴死了,蔡鵬程才終於明白過來,不是所有父母都稱職的。」   蘇平輕輕頷首,認同這句話。   事實上,當刑警這麼多年,禽獸一般的父母他也見的多了。   過了半晌後,蘇平才接著說道:「單純從走訪結果上來看……案情倒是很清晰明了了,蔡鵬程忍無可忍,憤而殺人,隨後心灰意冷,決心自殺。」   說到這,他語氣一頓,雙眼輕眯,又接著道:「但……這只是大體上的脈絡,還有許多細節方面無法解釋。   比如,他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將屍體拉走冷凍,又拉回現場肢解,並以粘合劑粘合碼的整整齊齊;又為什麼要費盡功夫密封現場;又為什麼選擇在六峰山自殺,這些都還是疑點。」   「還有。」祁淵忽然插話,說道:「蔡鵬程已死四五天了,但現場窗戶是今天清晨才被人推開的——那麼,推開窗戶的人是誰?他想做什麼?」   蘇平瞧了祁淵一眼,輕輕點頭。   這時凃仲鑫道:「死亡時間基本可以確定了,蔡鵬程應當是在十三號中午自殺的,不過具體時間難以推算出來。」   蘇平輕輕頷首,說:「足夠了。」   緊跟著,阿先也說道:「我們調查了蔡鵬程租下的冷庫和出租屋,確實發現了血液與手扶式小型切割機,還有一根自製的高壓電棍,一枚鋒利的匕首,也即確定了冷凍屍體的地點、作案兇器及肢解兇器。」   技術隊的小高補充道:「那根高壓電棍,我們測試過,電壓確實不是很穩定,使用上具有一定的風險,但它的威力極強,理論上接觸瞬間就能將人電休克過去,且若不能及時治療的話,大概率會在短時間內死亡。」   「兇器也確定了麼……」蘇平輕聲說道:「那本案估計沒啥懸念了……但一些細節,有條件的話還是儘快儘量搞清楚。   松,這事交給你了,盡力而為吧。」 第705章入室?   散會之後,蘇平讓凃仲鑫、老魏、松哥、老海和祁淵等人留了下來。   老魏大概猜到蘇平要問什麼了,等人走完,自個兒點了根煙,便直接說:「蘇隊,現場我們仔仔細細的勘察過一遍,確定在排除了受害人自身與我們勘察時留下的痕跡之外,有且只有一組足跡,就是蔡鵬程的。」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道:「你也看到了,現場亂成了那個樣子,到處都是血汙,就算是咱們這樣的專業痕檢,鋪設了勘察板,都難免在現場留下少許痕跡,還得各自取樣排除,更別說嫌疑人了。」   凃仲鑫皺眉說:「但蔡鵬程死亡於十三日中午,距今已有五天,直接死因為嗆水導致的機械性窒息。」   「沒錯。」蘇平點頭說:「現場窗戶,卻是今天早上才被推開,否則周邊住戶肯定老早就聞到了惡臭味。蔡鵬程已死,肯定沒辦法回現場開窗戶,那麼開窗戶的是誰?目的又是什麼?」   老魏攤手,說:「我也知道,咱們痕檢這一塊很關鍵,但真的沒發現任何可疑線索……這樣吧,等會兒我再帶人回現場搜查一番,看看是不是忽略了什麼痕跡?」   「嗯。」蘇平輕輕點頭:「儘量查清楚,即使兇手死了,咱們也得把案子結漂亮,如果還有其餘人參與,也絕對不能放過。」   「放心吧,我曉得的。」老魏頷首說道。   這時,祁淵猶豫片刻,問:「會不會有人推開了窗戶卻沒進去?」   「推開窗戶不進去?」蘇平撇撇嘴翻了個白眼:「那他……」   話剛說完,他忽的一愣,反應過來,立刻問道:「等等,你的意思是,有小偷打算從窗戶入室,結果剛推開窗,察覺到不對勁兒,溜了?」   祁淵點點頭:「我是這麼想的。」   松哥捏捏下巴,搖頭道:「不對吧,這年頭,入室盜竊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大家手裡都沒多少現金,手機之類的電器出手也不值幾個錢,而盜竊罪判的其實還是蠻重的,犯罪成本遠高於犯罪所得,按理說……」   「這可不好說。」蘇平搖頭:「就今年,就發生過好些入室盜竊犯罪,因為早些年的疫情影響,現金使用率大大降低而至搶劫、扒竊類犯罪大大降低,但其他盜竊類犯罪,諸如入室盜竊等,相對還有所提高。」   「是的沒錯。」老海也說到:「尤其年初黃金價格接連走高,之後一直居高不下,有不少人開始搞黃金投資,其中大部分是虛擬黃金,但實體黃金的也不少,金飾品市場也還算火爆。」   方常接話道:「確實啊,而且黃金回收這塊,說實話監管還不夠,幾萬塊錢的回收生意,根本不需要發票,現場驗明純度稱好重量就能直接交易。   先前有個案子,就是小夥子欠了網貸還不上款,就偷了父母結婚的金飾賣了五萬來塊錢。」   松哥若有所思,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倒可以打探打探,最近盧喚山一家是否購置了大量金飾並且被有心人給看到了。」   「買了。」這時候,小高說道:「剛剛提到這點,我就讓同事去具體查了查受害人的手機,發現死者這半年,前前後後一共購買了三十三萬出頭的投資黃金。」   「三十萬的黃金。」蘇平雙眼一眯:「這要讓人知道,不遭賊才有鬼。」   「那我明兒去好好打探打探。」松哥說道:「如果有人知道他買了一大堆黃金的話……」   「嗯。」蘇平沒等他說完,就輕輕點頭。   隨後又看向老魏,皺眉問道:「老魏,現場沒發現財物什麼的嗎?」   「有啊,現場存在少許的黃金首飾,都在衣櫃和床頭櫃裡,總重量一百三十克出頭,總價值五萬左右。」老魏說道:「當然,賣估計賣不了那麼多,首飾回收能賣三百五一克就不錯了。   這些我還寫進了現場調查報告裡的,臥室沒有被翻找過的痕跡,財物並未遺失,排除入室盜竊、搶劫升級為殺人的可能性,我之前就和荀隊說了的。」   「老蘇沒告訴我啊,忽略了?」蘇平反問一句,然後又挑眉問道:「不對啊,只有五萬?」   「只有五萬。」   「那個,」小高說道:「嫌疑人買的是黃金基金,T+1那種,並不是實體黃金。」   蘇平抿抿嘴。   祁淵說道:「這應該不重要——如果盧喚山吹牛批,對外說自己買了三十多萬的黃金,他結交的那些人,第一反應很可能就是實體黃金。當然也不排除有些玩基金的,知道他說的是實體黃金。」   蘇平看向松哥,松哥立馬說:「我明兒就好好問清楚。」   「嗯。」蘇平應道,想了想,又說:「另外……還有一個問題,關於蔡鵬程自殺地的問題。如果他選擇在公墓裡頭自殺還好理解些,為什麼要跑去六峰山跳崖?」   「這個問題蘇隊你剛剛問了後,我就一直在想。」祁淵接話說道。   「噢?」蘇平挑眉,有些期待的看了過來,說道:「你想到了。」   「想不明白。」祁淵說道:「這不符合邏輯啊,就像蘇隊你說的,他要在公墓裡自殺,或者祭拜完亡妻後回到車裡自殺,亦或者回到出租屋了想不開自殺乃至就在冰櫃裡自殺,都說得過去,跑去六峰山跳崖?嘎哈呢?」   「除非,六峰山對這對夫妻有什麼特別的寓意,比如愛情開始的地方等等之類的。」方常說道。   蘇平濃眉顫了顫,似乎覺得有些肉麻。   片刻後,他搖搖頭說:「關於這點,還是散會前那句話,儘量查吧,能把疑點搞清楚最好,搞不清楚也沒辦法,只要確定蔡鵬程確實沒有別的同夥,本案沒有其他知情人,蔡鵬程的死與其他人無關就是了。」   「嗯。」松哥應一聲,接著說:「其實現場的疑點也挺多,比如蔡鵬程為什麼要把屍塊碼的整整齊齊的。但總體而言問題倒是不大了,或許是某種報復吧。」   老海接話:「至於為什麼大費周章,進進出出,也好解釋了。   如果蔡鵬程早已萌生死志的話,其實他壓根不在乎什麼暴露不暴露,將盧喚山一家全部殺害他目的就已經達成了,被抓也無所謂,多做的這些只要能做成,都是『賺頭』。」   祁淵又問道:「那為什麼要密封現場呢?既然他不在乎,就算出於某種特殊的目的要將死者肢解後整齊的碼成『釀豆腐』的模樣,也沒必要大費周章密封現場吧?」   蘇平說了個白眼:「神TM釀豆腐,好好的硬生生被你說饞了,等會一塊吃飯去?」   「呃,是荀隊這麼形容的,我覺得還蠻貼切。」祁淵乾咳兩聲。   而此時眾人都有些汗顏,隨後又回過神,目光都落在了老海身上。   老海是心理學出身,或許能猜到盧喚山的目的。   「或許……」老海試探著說道:「他想讓蚊蟲鼠蟻一點點的將受害人的屍體給吃個乾淨,以此洩憤吧?」   凃仲鑫忽的眼前一亮,說道:   「是了!蚊蟲!你們不覺得,現場的蒼蠅多的過分了嗎?畢竟現場已經被蔡鵬程完全密封,僅憑室內的蒼蠅繁衍,幾天時間不太可能長的那麼多,即使當天早上窗戶被打開後飛來了大量的蒼蠅,也不該多到那種程度。」   頓了頓,他又說道:「還有那份飯菜,那份飯菜也有問題,裡頭或許盛裝著大量的蠅蛆,帶到現場後他就直接將飯菜扣下,讓蠅蛆啃噬屍體,之後蠅蛆化為蒼蠅,又再次繁衍生了新的蠅蛆……」   說到這兒,他翻開自己的筆記本瞧了兩眼,思索片刻,又接著說:「以現在的溫溼度,蒼蠅由卵化為蠅蛆,最短只需要七天時間,其中卵殼期二十四小時,幼蟲期三天,蛹期三天。   而如果他帶來的那批蠅蛆已接近化蛹,那麼三到四天便可發育為蒼蠅。而且,而且,死者被肢解的屍檢推測為十二號,距今六天,足以讓那批蠅蛆化為蒼蠅,這樣就能解釋現場蒼蠅為什麼多到那種程度了!」   方常抿了抿嘴,面露噁心之色,說道:「讓蠅蛆將屍體統統吃完麼?還真是夠……」   祁淵卻說:「只可憐了方慧和盧川這對母子,常年遭受盧岸然的家庭暴力就不說了,最後還搭上去一條命,為那三個人渣陪葬。」   松哥抿抿嘴,輕嘆口氣,搖頭說:「確實,從目前走訪結果來看,並沒有查到方慧的什麼黑幕,身為幼師,她還挺受孩子和孩子家長歡迎的,盧川也還算乖巧懂事……」   蘇平搖搖頭,說:「行了,散會吧,出去吃點東西,然後解散,該幹嘛幹嘛去,明天還有工作,這案子收尾工作估計也不少。」   幾人嗯一聲,紛紛起身。   老魏則說:「你們去吃吧,我趁著空腹先回一趟現場,重點勘察勘察現場外牆和外玻璃,瞧瞧能否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祁淵想了想,問:「對了,魏主任,現場的窗戶……如果關上並鎖死後,確定能從外頭打開麼?」   老魏一愣,隨後說:「等等,我看看照片。」   於是乎本打算離開的幾人又站定了身子,靜靜的看著老魏。   片刻後,老魏笑道:「沒問題的,因為貼了密封圈的緣故吧,窗戶反而沒法上鎖了,不過用力按壓之後,受氣壓影響,窗戶也很難打開,估計嫌疑人也使了不少勁兒才拉開的。」   祁淵輕輕頷首。   老魏說:「行了,我先過去看看,有發現了再給你們電話。」   蘇平挑眉:「確定不先吃點東西?」   「得了吧。」老魏翻個白眼:「現場那味兒,到現在肯定都還沒散,這要吃了東西不得全吐出來哇?」   祁淵輕笑:「那,魏主任就不怕等會沒胃口?」   「那不至於。」老魏擺擺手:「幹了這麼多年痕檢,早就習慣了,只要鼻子適應了裡頭的味道,回頭洗洗手換身衣服,照樣吃嘛嘛香。」   蘇平拍拍他肩膀,說了聲辛苦,便一揮手,領著大傢伙兒吃飯去了。   ……   晚上,老魏帶來一個好消息——窗戶外側,提取到了幾枚指紋,很可能便是推開窗戶的嫌疑人留下的。   他判斷嫌疑人當時應該是帶著手套的,但帶著手套不好推窗戶,只得將手套脫了,跟著便聞到一股濃烈的惡臭,再拉開窗簾一看,被嚇了一跳,差點從窗戶外翻出去,知道死人了,便慌慌忙忙的離開,連留下的指紋也忘了擦除。   蘇平讓他立刻將指紋提取,與指紋庫作對比從而揪出嫌疑人——此時指紋庫已基本完備,除卻極個別人外都登記在庫,採集到指紋便意味著離揪出嫌疑人不遠了。   同時,翌日,蔡鵬程的父母來到刑偵支隊,隨後二老便哭成淚人。   好不容易穩定情緒,蘇平便將他們請到自己的辦公室,遞上水,與他們聊了起來。   他們對於蔡鵬程、盧晴的現狀其實不甚了解,雖然住在同一座城市。   畢竟蔡鵬程總是報喜不報憂的,只知道盧晴一年前車禍去世後不久,盧喚山向蔡鵬程要過賠償款,當時兩家鬧了點小彆扭,之後蔡鵬程便決定自己全權處理此事,給盧喚山分了錢。   蘇平輕嘆了口氣,忽然明白,蔡鵬程之所以一次次的讓步,恐怕也是顧慮女兒與父母受到傷害吧?   「鵬程到也說過,想要賣了房子車子,去別的地方發展。」蔡母眼淚又落了下來:「我不太同意,但也尊重他的選擇……」   蔡父輕輕搖頭,長嘆道:「七八月的時候,他就給岑岑辦了轉學,轉到我們住處附近的學校,說打拼不好帶著孩子,讓我們幫忙帶一下,我們倆商量一下,也同意了,岑岑一直很乖,從來沒鬧,只偶爾問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蔡母眼淚落得更快,哭著說:「我們哪裡能想到,他竟然沒走,還尋思這殺人……他為什麼這麼傻啊!為了那麼一家子爛人,犯下這種事,自己也自殺了,值得嗎?」 第706章開窗者   一旁的祁淵默然。   對於蔡鵬程而言,或許已經沒有什麼值不值得了。   暑假時就把女兒交給父母,並辦理好轉學手續,說是要離開,但其實卻並未走,很顯然,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在計劃著殺人了。   若是衝動的結果,這麼長時間過去,衝動也該退卻,是以殺人,其實是蔡鵬程深思熟慮後做下的計劃,對他而言,或許方方面面依舊沒辦法考慮的十分清楚,但大的方向上,肯定已然做出了取捨。   滅門,自殺,女兒交予父母撫養,這便是他的計劃。   蔡鵬程已經不想活了,只是死之前,還有事情要做,這便是他犯罪的本質了。   這時,蘇平問道:「蔡鵬程和盧晴,很恩愛麼?」   「在我們看來,確實是很恩愛了。」蔡父點了根煙,說道:「兩口子也算兩情相悅,我們也沒過多幹涉,由得他們去。兒孫自有兒孫福麼,管那麼多做什麼呢?知道他們日子過得好,兩口子都在拼搏,就夠了。」   祁淵再次抿嘴,這對父母倒是開明。   別管那麼多,五個字說起來簡單,聽上去似乎也很不負責,但某種情況下卻是對兒女最大的盡責了,只是許多人都無法做到。   但多數事情都有兩面性,他們管的少了,兒女相對自由,感情與生活和事業都有屬於他們的個人空間,若是平安無事自然好,但若是出了事兒,父母卻也無法提供多少有價值的線索。   片刻後,蔡父又接著說:「但關於盧晴這個兒媳婦兒,我們也有一點兒了解,最開始的時候,我們兩夫妻其實不太喜歡她,不太贊同這門婚事的,沒辦法,她家裡太能鬧騰了。」   「是啊。」蔡母一抹眼淚,哽咽著說:「當時我就和鵬程說了,娶她怕不是娶了她整個家,別養了一家祖宗,自己費心費力不說,到頭來還半點都討不得好。」   祁淵回憶了下昨晚開的會,在心裡點了點頭。   確實,當時盧晴一家子打的主意,就是要讓蔡鵬程給她弟弟買房買車,另外再出六十萬彩禮錢。   意思很明顯了,要讓蔡鵬程出錢幫盧岸然娶媳婦兒。   這種事兒都能幹得出來,將來鐵定還要蔡鵬程幫盧喚山與梅聞馨夫婦養老,幫盧岸然帶娃,甚至其他更過分的舉動。   他們不僅僅是在賣女兒,賣了女兒之後,還要女兒女婿繼續做牛做馬,服侍他們一家。   這樣的家庭,簡直令人作嘔。   將心比心,祁淵將來要有孩子了,也絕對不會讓自己兒子和這樣的家庭扯上關係——雖說戀愛自由、婚姻自由,但這樣的婚姻大事,做父母的有幾個能不管?真能讓孩子拉著自己一家陷入泥潭不成?   「只是我們也沒想到,」蔡父臉上帶上了些回憶的神色,感慨著說:「盧晴竟然這麼決絕,會和自己家決裂……   當時因為她家庭的原因,對她的印象已經很不好了,我們夫妻倆就忍不住去想,這女人生性未免也太涼薄了吧?生她養她的家庭說斷絕就斷絕了?   還是鵬程這小子來開解我們,跟我們說,不和家庭斷絕吧,我們擔心她家拖累我們,斷絕了吧,我們又嫌棄她生性涼薄,這未免讓她也太難做。   更別說了,她到底什麼性格其實我們心裡也有數,能與父母斷絕關係,她這些年究竟經歷了些什麼?她父母又過分到了哪種程度?別的就先不提了,女兒婚嫁這麼大的事兒,他們都能拿來當籌碼,這樣的家庭,不待也罷。」   蔡母聽到這兒,哭聲止住了片刻,忍不住握了握拳。顯然,因為蔡鵬程的死,她對盧晴還是有些許怨懟。   蘇平皺眉:「也就是說……其實盧喚山一家子對盧晴究竟有多過分,蔡鵬程一直都知道,是嗎?」   「那哪能不知道的?他們是夫妻嘛。」蔡父說。   「可據我們的了解,他還一直在想辦法,調節緩和盧晴與盧喚山一家人的關係。」蘇平說道:「如果他對這些事情都清楚,應當也會選擇對他們敬而遠之才對吧?」   「或許也是我們教育的問題吧……」蔡父別過頭去,說道:「我們一家子一直相信,家和萬事興,相信父子母女沒有隔夜仇,既然是一家人,有矛盾最好還是開解了……」   蘇平聽到這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但對此,他卻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進一步確定,蔡鵬程確實具備殺人的作案動機。   又問了些許問題,見實在沒法獲取有價值的線索,蘇平便說了聲抱歉,請他們下去休息,便又帶著祁淵投入到別的工作中了。   不一會兒後,松哥打來電話,稱盧喚山確實對外炫耀過自己今年買了幾十萬黃金,具體數額沒說,也沒說是黃金基金還是實物黃金,只說了能賺不少,讓大家好一陣羨慕。   「遭賊」,也有了基礎。   不多久,老魏那邊也傳來消息,他們確定了窗戶外側留下指紋的人的身份——畢華鐸。   此人有數次入室盜竊的前科,妻子也與他離婚,孩子判給了前妻。   他自己一人整天無所事事,打麻將打牌輸了不少錢,後來眼珠子一轉,主動搞了個收垃圾的活,讓村子住戶每日裡就直接把垃圾放在房間門口,他早晚各一次挨家挨戶的去收,每個月收十塊錢的垃圾清理費。   當然也可以選擇不交錢,不交錢他就不幫收,並不做強制要求。   別說,絕大多數村民還是蠻樂意交這錢的,他承包了四十棟居民樓六百三十三戶人家的垃圾清理,每個月也有六千來塊錢了。   再加上他刑滿人員的身份,有監獄方面的工作人員進行再就業幫扶,見到他幹的這活兒,動了點心思,於是便做好居委會方面的工作,讓居委會同意再引入幾名年紀大無法工作的刑滿人員,挨家挨戶幫收幫倒垃圾。   居委會其實也蠻樂意的,畢竟他們啥也沒幹,只是發給一件黃馬甲,承認他們的身份便是,又不用他們掏錢。   而居民們也都沒啥意見,不想花錢垃圾自己倒就是了,這些刑滿人員從頭到尾都沒強迫過什麼,都是你情我願的事兒。   後來那幾位監獄的再就業幫扶人員,寫了份報告上去,還獲得了表彰。   「嘖,」聽完老魏說的這些,蘇平忍不住撇撇嘴,嘀咕道:「這下子畢華鐸又犯了事兒,怕那幾位兄弟得擔責了吧?」   「我看未必。」老魏撇撇嘴:「這事兒都有五六年了,按理說他們受了表彰,這麼長時間過去,應當都已經升遷了,不再負責這些事兒。   而接任他們的幫扶工作人員,對這些刑滿人員其實並沒有監督義務,甚至也沒有監督權。他們畢竟已經刑滿,絕大多數都已經是與大家都平等的公民,有什麼權力盯著他們?他們也並沒有被監督的義務不是。」   「沒義務是一回事兒。」蘇平挑眉:「但這些年吧,那方面最愛為難基層,最講犯人與刑滿人員權益,所以他們或許不會受到什麼實質性責罰,但恐怕總得被詰難、刁難的,日子不好過喲。」   「也是。」老魏一攤手,說:「疫情期間直接封閉,把人在單位裡關了整整半年,除了那一家也沒別人了。」   邊上的祁淵忍不住吐槽說:「關於他們,我也有所了解……說實話,以前我是真沒想到,犯人的命竟然比獄警金貴,死了個獄警頂了天追個劣勢給點兒撫須,但要是死了個犯人,嘖嘖嘖,捅破天了都。」   「打住。」蘇平瞪了他一眼,沉聲說道:「遏制住你的吐槽欲,有些話別人能說,你不能說。」   祁淵縮縮脖子,點頭表示受教。   也沒啥服不服氣的,反正他也知道蘇平是為他好,而且其實說白了他也就在蘇平荀牧面前會講兩句這些,對外人還是相當謹慎。   見他這模樣,蘇平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卻也沒多說什麼,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的話講一遍就夠。   於是蘇平又看向老魏,問道:「畢華鐸人呢?」   「方常去拿了。」老魏說:「算算時間,快回來了吧。」   蘇平輕輕頷首。   十五分鐘後,畢華鐸被押送回支隊,蘇平親自審訊。   他招的倒是十分乾脆,且與蘇平等人先前猜測的差不太多——他聽說盧喚山買了幾十萬的黃金,猶豫了好些時日,終於沒能忍住誘惑,決定動手,並開始尋找時機。   他開始有意無意的關注盧喚山一家子——他也聽到了盧喚山一家出事時的動靜,可他也清楚盧岸然是個家暴男的事兒,同樣沒太在意,沒太晚心裡去,而後頭盧喚山一家被肢解時,他也只以為是在裝修。   直到他發現,盧喚山這一家,好幾天沒有在門口擺垃圾了,也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我就猜嘛,」畢華鐸說:「他們可能是出門玩了,那這是絕好的機會不是,就沒忍住,從隔壁樓梯間的窗戶摸了過去,打算開窗進去。」   「幾點?」蘇平淡淡的問道。   「凌晨六點半左右。」   「六點半?」蘇平眯眼:「那個時間,天怕是已經亮了,你就不怕被別人看到麼?」   「不怕的,客廳那窗戶向陰,另一邊就是牆壁,我從樓梯口摸過去,踩著空調架子兩步就能爬過去,手腳快一點根本沒人能發現我。」   蘇平回憶了下現場的空間方位,爾後輕輕頷首。安和村樓房密度相對大,樓與樓之間間隔極小,加上空調滴水,下邊走的人很少會抬頭看,免得水進了眼睛。   那些水不算太髒,卻也絕不乾淨。   畢華鐸又接著說:「我帶了玻璃刀,本來是打算劃開玻璃進去的,反正黃金丟了這事兒他們一回來就能看到,瞞也瞞不住,我劃不劃玻璃其實沒什麼太大區別,但發現窗戶沒鎖,我就不多此一舉了。   只是沒想到那窗戶關的還挺緊,我推了一下沒推動,就猶豫起來是繼續推還是劃玻璃,想了想還是決定繼續推吧,因為劃玻璃動靜不小,有點危險。   我就脫了手套——我知道那樣會留下指紋,但無所謂,回頭我擦一擦就是了唄,結果一推開就聞到一股惡臭,我當時還沒反應過來,只是被臭懵了過去——好傢夥,我天天跟垃圾打交道都受不了那個味兒,天知道那是啥?   我就又好奇的掀開窗簾,結果……害,我真的被那一幕嚇住了,好懸沒從窗戶上翻下去……我那會兒臉肯定是白的,我再也不敢進去了,趕緊哆嗦著離開那兒,通過空調外機爬回樓梯口,然後靠著牆角歇了好一會兒。」   蘇平默默的將這些細節統統都記錄了下來,過了片刻,他才眯起眼,抬頭問道:「是你讓周圍居民報案的吧?」   畢華鐸點點頭:「我離開那裡後腳都軟了,休息好一會兒,就想跑,但一尋思,我都在這兒幹了這麼多年了,一跑你們保準得懷疑我殺人,咬咬牙,就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工作,想了想,還讓周圍人報警。   俺尋思啊,反正我沒殺人,只要我好好的幹活,你們懷疑不到我身上,我也沒有動機啊不是,而你們要能把案子給破了,我稍微也能踏實那麼點——天知道兇手是不是躲在暗處觀察著我呢,是的話,他以後報復我怎麼辦?」   人如其名,畢華鐸的逼話確實挺多的。   蘇平微微皺眉,想讓他講重點,但一尋思,也不趕時間,便由得他了,只問道:「你忘了自己在窗戶上留了指紋?」   「說實話,真忘了。」畢華鐸哭喪著說:「我現在回想起那會兒來,腦子都還是空白的,滿腦子就是那爛掉的屍體和臭烘烘的味道,心跳都還加快了幾分,好些事兒都記不清楚。」   頓了頓,他又嚎道:「我後悔啊,好不容易給自己爭取到這麼個工作,好不容易省吃儉用攢了十來萬塊錢,想著再拼一陣子給自己重新討個媳婦,怎麼就沒忍住,又重操舊業了啊!」   蘇平再次翻了個白眼。   這話說的,真雞兒沒誠意,就像說給他聽似的。 第707章不妙   關於本案,畢華鐸知道的也不多,在破開「開窗」這個疑點,且與線索證據等都能對上之後,他就沒多少審訊價值了。   但審訊是個細緻活,方方面面都要問清楚,才能取得完整的有效供詞,所以蘇平便通知了名刑警來換班,繼續完成後續工作,吩咐審訊員問完便把人押送到看守所,便和祁淵離開了審訊室。   松哥就守在門口,似乎在等著蘇平,於是蘇平便招招手,三人一塊來到窗戶邊,紛紛點上煙,然後蘇平便問道:「怎麼說?查清楚了?」   「六峰山是蔡鵬程和盧晴愛情開始的地方。」松哥吐口煙,說:「他們也曾有過約定,等將來老了,走不動道了,估計安樂死也該合法化了,到時候他們就來這六峰山,爬到山頂,看著日出,吞下藥物,相擁長眠。」   蘇平呵呵一聲,忍不住搖頭輕笑:「還挺浪漫……這消息你從哪兒打聽到的?」   「盧晴的閨蜜。」松哥笑道:「盧晴和家裡鬧掰後不久,舉辦婚禮的那天晚上,與幾位閨蜜談了一晚上。」   說到這兒,他微微一頓,彈了彈菸灰,又將煙湊嘴邊吸了兩口,雙唇微微張開,鼻子輕輕一吸,兩條煙柱便自他嘴中灌入鼻子。   「呼,」幾秒後,他將寡淡了許多的煙霧吐出,才接著說:「閨蜜們問過她,為了蔡鵬程和家裡鬧掰值不值,沒有了家裡的依靠,以後和蔡鵬程鬧矛盾了怎麼辦,連個娘家都回不去。」   松哥雙眼又眯了眯,看向天邊嵌了金邊的雲朵,搖搖頭,接著說:「盧晴說不在乎,願意相信蔡鵬程,而她閨蜜們又問婆媳矛盾這些,盧晴笑著回,說自己和蔡鵬程婚後並不與公公婆婆一塊兒住。   問了好些問題,盧晴才說,與家裡決裂是必然的,不論她要嫁給誰,家裡都一定會貪婪無度的對她丈夫無休止的索取,而若是不嫁人,家裡索取的對象則會是她。   所以……如果不能狠下心來,脫離那個家,她這輩子註定就是個悲劇。   她很慶幸自己上過學,有見識,有個性,還碰到了對的男人,才能真正下定決心脫離苦海。因為她相信,這世界上如她一般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被父母、兄弟無休止剝削的女孩兒還很多,而她們並不能如她一般,掙脫出來。」   祁淵聽到這兒,忍不住嘆口氣,卻沒評說什麼。   僅僅從警一年左右,他碰到的這類事兒就多了去了,重男輕女的家庭,也接觸了不少。   松哥接著說道:「這話題有點沉重,所以聊了一會兒後,就換了輕快的問題——當然,關於這個話題具體聊了些什麼,其實她們也都記不得了,畢竟已經過去十年之久……   她閨蜜們故作八卦,問了許多關於她和蔡鵬程的事兒,其中就包括這個六峰山上的約定。」   他臉上露出微笑,似乎是被勾起了什麼浪漫回憶,語氣也柔和下來,過了幾秒才接著說:「他們是在餘橋戶外徒步旅遊群認識的,群裡都是一群徒步與長跑愛好者,發展的還算不錯。   那天,群裡組織了六峰山徒步旅遊活動,他們之間的愛情,就在這次徒步旅行當中誕生了,之後每年,他們都會抽空去六峰山幾次,走遍了六峰山的角角落落。」   蘇平嘴角也微微揚起,眼帶笑意:「說起來,確實挺浪漫,可惜……」   松哥臉上溫馨神色散去,面色黯然了幾分,隨之便搖搖頭,輕嘆口氣。   跟著,他又想到了什麼,接著說道:「對了,我還仔細查過去年的那場車禍,和我們想的有些不大一樣。」   「噢?」祁淵終於插話,側目問道:「那樁案子難道還有什麼隱情?」   「倒不是。」松哥搖頭說道:「那起車禍,肇事司機與另一名初中生付事故同等責任,但盧晴……她是死於見義勇為,救了本該被撞的初中生,卻搭進了自己的命——另外,盧晴當時是交通指揮義工。」   祁淵張了張嘴。   松哥接著說道:「一百二十多萬,包括肇事司機及其保險公司的賠償、被救初中生家屬的賠償與感謝還有義工組織及政府的獎勵、撫恤等。」   蘇平抿抿嘴,片刻之後,又忍不住搖頭說:「這些都只是旁枝末節,針對本案而言,並不重要。」   「嗯。」松哥悶悶的應一聲,也沒多說什麼,只道:「案情各大疑點,基本都解開了。」   「收尾工作做一做,結案吧。」蘇平說道:「案子並不複雜,但辦起來還蠻辛苦的,也讓兄弟們好好休息休息。」   說完,他掐滅菸頭,說:「轉眼又快到年底了,各類工作繁瑣的很,還得想辦法調動調動兄弟們的工作積極性。」   松哥搖搖頭,嘟噥道:「只要上頭不瞎折騰,今天要這個報告明兒要那個報表後天又要開什麼鬼會有個啥啥啥講話,別讓咱們把精力都消耗在這些假大空的不知所謂毫無意義的東西上,咱們就踏踏實實工作、辦案,我想……」   「別你想了。」蘇平嘴角一扯,說道:「這麼多年了,啥時候不折騰?」   松哥忍不住又嘆口氣,也跟著掐滅菸頭,看向祁淵,笑道:「小祁,一年了,各類報告報表啥的,都會寫了吧?」   祁淵嘴角一抽,側過頭吹起了口哨,裝起傻來。   體制內最煎熬最頭疼的事兒,無外乎就是寫不完的材料了,刑警們也不例外,別以為有文職、文員等文字工作者協助,他們就不用寫這些東西……   片刻後,似乎覺得就這麼不搭理也怪生硬的,於是乎又轉移話題問:「對了蘇隊、松哥,你們吃雞雜不?我家樓下有家雙椒雞雜,可香了,下班咱們去吃點兒?」   松哥翻了個白眼。   蘇平哈哈直樂,拍拍祁淵的肩膀。   「成!」這時,松哥眼珠子一轉,忽然說:「今兒我請客,小祁你幫我寫材料。」   「不不不,那怎麼好意思呢,既然是我提的,還是我請客吧。」祁淵趕忙說道。   你一言我一語,時間過得飛快。   三人又各自抽了根煙,便也散了,各自公幹。   蘇平給荀牧打了個電話,得知他還沒接受手術,便將結案的事兒告訴他,免得他心裡太記掛,隨後又給劉局去了個電話——滅門碎屍案,這可是了不得的大案了,一年到頭放眼全國都未必會發一起的,相關領導自然重視。   之後的事兒還不少,新聞發布會什麼的蘇平也得參與,沒有荀牧在前頭頂著,蘇平還真覺得萬般不自在,更是看清了,自己就不是做一把手的料。   如此,幾人又接連忙碌了好些天,祁淵提議的雙椒雞雜,也因不停加班而不斷的推後。   終於,案子移交檢方,告一段落,他們才鬆了口氣,爾後準點下班,十來人如約趕到祁淵家樓下,那家新開張的店面,就坐在露天,點了鍋雞雜,還點了鍋雙椒兔,一鍋泡椒牛蛙。   不一會兒,菜上去了,蘇平卻嘿嘿笑了起來,讓大家且慢動手,然後給荀牧發了個視頻邀請過去。   那頭倒是很快接通,蘇平下巴一揚,關心的問道:「老荀,怎麼樣?」   「還行吧,一切順利,」荀牧面帶微笑,精神狀態看上去還不錯,半躺在床上,笑道:「今兒做了個複查,沒再見到癌細胞,先養一陣子,過兩天身子好差不多了再做個全面複查,還沒事的話就能放心了。」   「那就好。」蘇平點點頭,又道:「我跟你說啊,這事兒可半點都開不得玩笑,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哪怕麻煩點兒也不打緊,多檢查幾遍,確定絕對沒事了再出院,知道不?」   「安啦安啦,我又不是小孩子,當然會對自己負責。」荀牧笑道,隨後又問:「你人在外頭吶?今兒竟然難得準點下班了?」   「哦嚯嚯嚯嚯!」蘇平卻忽然捂著嘴笑了起來,然後立刻轉過身,手伸的老長,仰面望天,手機屏幕正對著餐桌與祁淵等人,賤兮兮的笑道:「看到沒看到沒,沒想到吧,我們在聚餐哈哈哈哈!」   荀牧臉一黑。   蘇平又回過身,並站了起來,切換後攝像頭,先後懟在一鍋鍋菜上,還貼心的打了個暖色調的濾鏡,讓美食看上去更有胃口,同時說:   「瞧瞧,雙椒雞雜……噢不對,你不愛吃雞雜,這個誘惑不了你,跳過跳過;那你再瞧瞧這個,雙椒兔,你可愛吃兔子了,可惜哇,重油重鹽還挺辣,你吃不了;還有這兒,泡椒牛蛙,嘿嘿嘿,兩個月沒吃了吧?饞了不?」   祁淵幾人在旁邊看著,先是一臉懵逼,接著又都紛紛抿著嘴,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   蘇平又拿起鋼勺兒,小心的翻了一下,邊翻邊說:「肉還蠻多的,小菜分量一般般吶,但是……炸土豆、魔芋絲、小瓜片、藕塊、絲瓜、千張皮,都是你愛吃的。」   荀牧哭笑不得:「我說老蘇,你至於嘛,拿這些東西來折磨我這個病號,明知道我接下來老久都得清清淡淡的……」   「沒事兒,你怕啥呀,肝癌你都瞞著大家,還有啥怕的?」蘇平挑眉說:「再說了,咱這不兄弟麼,不打緊不打緊,我們幫你吃了,回頭好好的跟你說說味道……哇,這花椒看著很夠味兒,一口下去,肯定舒服!」   荀牧翻了個白眼:「幼稚鬼!」   「行啦行啦,」蘇平又嘿嘿笑道:「太香了,大傢伙兒都饞的不行,先不跟你說了啊,回頭再去看你……要不我讓廚房再炒一份我給弟妹帶過去?她最近也沒吃啥好東西吧?到時候讓她吃給你看!」   「……」荀牧嘴角微微抽搐,爾後又翻了個白眼,吐槽道:「你個老小子是越活越幼稚了啊!」   蘇平扮個鬼臉,掛斷了視頻。   隨後,飯桌上原本嘴角帶笑的人,臉色都紛紛沉了下來,看向蘇平。   蘇平笑容也消失在臉上,搖搖頭嘆口氣,說:「吃飯吧。」   幾人頷首,動起筷子。   蘇平……   他一向是不苟言笑的性子,很少瞎鬧,偶爾鬧一次,說實話,祁淵等人看著其實很尬,有些太誇張了點兒,但他們知道,都是為了荀牧,便也配合的尬笑著。   但荀牧的反應……   有些不對勁兒,太平靜了些,就讓祁淵等人覺得很不踏實。   是了,畢竟是癌,畢竟切了小半塊肝,即使肝能自愈,但又哪能就這麼輕鬆的好的了了?   只希望,千萬別到浸潤期,千萬別轉移……   三鍋硬菜,味道其實都很不錯,分量還足,但幾人都沒什麼心思,飛快的就把飯菜都吃完了。   祁淵一結帳,發現倒是挺物美價廉的,三大鍋菜,十來號人,外加飲料,也不過吃了兩百八而已。   隨後大傢伙兒一合計,這麼多人浩浩蕩蕩的趕過去也不太好,陣仗實在太大了,於是便都提議,讓蘇平帶著祁淵、松哥和老凃趕過去。   支隊裡也就屬蘇平和老凃跟荀牧的交情最深,祁淵代表新人一倍,松哥則代表中堅一代,正正好。   他們到病房外時,荀牧便已經睡下了,似乎是擔心熬夜傷肝?   蘇平也不想吵醒他,在門口對荀牧老婆招了招手。   她看到了,擠出一絲微笑,小心翼翼的起身出了病房。   蘇平將果籃什麼的遞給她,她愣了一瞬,嗔怪的問道:「蘇哥,帶這些東西幹啥子,浪費錢,來就來了嘛。」   「一點心意。」蘇平笑笑,然後揚了揚下巴,問道:「他沒事兒吧?」   「倒是沒啥大礙。」她搖頭說道,隨後又面露遲疑之色,欲言又止。   蘇平心裡咯噔一聲,趕忙問:「怎麼了?」   她輕嘆口氣,說:「癌沒轉移,一切安好,但肝的各項指標不容樂觀,醫生說,即使癌細胞完全清除,復發的可能性也還有……」   「復發?」蘇平眉頭一皺。   她抿抿嘴,又搖頭說:「也沒什麼大礙啦,只是有可能,而且可能性還比較小,接下來好好調理著也就是了,只要平時注意點兒,平時多體檢,倒也還好說。」 第708章無礙   「那接下來這段時間,可得好好注意些了。」蘇平說道:「畢竟切除了小半塊肝臟,影響肯定還是有的,一定要注意少油少鹽,別再給肝臟添負擔。」   荀牧的媳婦兒輕笑著點點頭:「醫生也是這麼說的,讓吃幾天流食,然後接下來一陣子以蒸菜蒸粗糧為主,清淡些好。」   蘇平嗯一聲。   荀牧的媳婦兒又看向祁淵幾人,說:「都別站在這兒了,進去說吧?」   「不用不用。」松哥擺擺手,道:「讓荀隊好好歇著吧,多睡睡也好。」   頓了頓,他又說:「聽說菊花茶養肝護肝,正好,我弟妹是江西贛江奉新縣的,回頭我託她捎帶點兒皇菊來,讓荀隊平日裡多泡著喝。」   「不用啦。」她趕忙說道:「先前你送來的那些皇菊還有好多,一兩年都不見得能喝完呢。」   蘇平也跟著笑起來,想了想,他又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那個,弟妹啊,冒昧的問一句,錢夠不?」   「啊?」荀牧媳婦兒愣了一瞬。   蘇平又趕忙解釋說:「我知道他有大病險和額外的商業險,但你也知道,好些藥物和治療方案不一定能完全覆蓋,而且接下來調養也得花不少錢,加上他今年有了這先例,保險到期後接下來未必同意他續保……   總之吧,要經濟方面有困難的話,別覺得不好意思,儘管開口跟我說,能幫的我一定幫,弟妹你知道的,我跟他那可是過命的交情。」   荀牧媳婦張了張嘴,爾後莞爾一笑,搖搖頭說道:「謝謝蘇哥的心意了,但沒事兒,放心吧,這些年咱們積蓄也有些,加上這次用的藥他幾個保險基本都能報,其實自費花不了多少,關鍵還是發現的少,不礙事兒,放心吧。」   「那就好。」蘇平也鬆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再次囑咐一聲,說道:「有困難一定別不好意思啊。」   荀牧媳婦兒笑而不語。   但蘇平還是不放心,又接著問:「後續的口服藥物呢?能不能報?那些藥貌似也貴的很。」   「暫時還是能報的,而這個保險周期結束,療程差不多也結束了。」荀牧媳婦說。   蘇平卻婆婆媽媽起來,接著問:「房貸呢?」   「哎鴨,真的沒大礙啦,他的公積金就差不多衝抵大半房貸了。」荀牧媳婦依舊保持著微笑,說:「我倆還有工資呢,加一塊兒一年下來到手的也有二十來萬,真的不礙事兒。」   「那就好那就好。」蘇平又長舒口氣,輕輕頷首。   隨後他又探著腦袋往病房方向看了兩眼。   見狀,荀牧媳婦兒趕忙說:「不然就進去坐會兒吧,不發出聲音,他應該也不至於醒過來……」   「不了不了。」蘇平搖頭:「我們差不多得回了,還有工作。辛苦弟妹照顧他了。」   「說什麼呢?」荀牧媳婦兒不由笑著說道:「什麼辛苦不辛苦的,他可是我老公。」   蘇平也跟著輕笑,隨後擺擺手,說了聲走了,便果斷領著祁淵等人離開,不多做叨擾。   當然,他們並沒有離開醫院,只是拐進了樓梯的吸菸區,隨後蘇平散了一圈煙,各自點上,眾人目光便看向了凃仲鑫。   凃仲鑫眨眨眼睛:「看我幹嘛啊?法醫和臨床雖然許多都相通,但我又沒看過報告單什麼的,啥也不造啊。」   「沒事兒。」蘇平笑笑:「回頭問問醫生吧。」   「嘿,不是,咱們問這幹啥子?」凃仲鑫挑眉道:「荀隊他媳婦兒知道不就好了嘛?」   「求個心安吧。」蘇平抿抿嘴。   「嘖,」凃仲鑫撇撇嘴:「真是基情滿滿,也不怕人媳婦兒吃醋。」   蘇平翻了白眼,吐個煙圈。   松哥和祁淵倆忍俊不禁,在場的,也就凃仲鑫敢這麼肆無忌憚的吐槽蘇平了……   論資歷,凃仲鑫從警時間比蘇平更老;論級別,凃仲鑫可是主任法醫師,壓根就不怵蘇平。   不論哪方面說,凃仲鑫比之蘇平其實都要高上一頭。   默默抽完了煙,蘇平將菸頭掐滅,又說:「走了,去問問醫生,問兩嘴咱們就歇著去。」   「行吧行吧。」凃仲鑫頷首,同意了他的要求。   祁淵和松哥也知道,蘇平不好好搞清楚這事兒,不確定荀牧的具體情況,心裡是絕對不會踏實的,何況他們現在也沒別的什麼事兒,也就都沒提什麼意見,跟著去了。   此時,偌大的辦公室裡,只有兩名值班醫生,以及四名實習生坐在那兒。其餘的醫師,除卻要坐門診的,以及排了有手術的之外,中午便下班走了。   噢也不對,這會兒都八點多了,便是輪值出門診的醫師也已經下班回家,只剩兩名醫生在辦公室。   且辦公室門沒關,燈還大亮著,大概率是等會兒還有手術,否則他們應當會回值班休息室去看電視玩手機才對——畢竟住院部一般而言其實沒什麼事,也罕見病人忽然病情惡化的。   那類風險較高的病人大多都在重症監護室,住院部中的病人,大多數傷情病情都相對穩定,加上白天醫生也會跟進做檢查,對需要留意的病患自然也會重點關注。   何況醫院還有一線、二線、三線值班制度,在制度上其實十分完善,看似松鬆散散的,到下午辦公室就沒人了,其實並不存在病人病情忽然惡化而醫生來不及搶救的情況。   別說,忽然看到四個彪形大漢,有老有少的走進醫師辦公室,兩名醫生立刻就看了過來,似乎有些慫。   一看就是經歷過醫鬧的資深醫師了。   但很快,年紀相對大的那名主治醫師似乎認出了凃仲鑫,站起身來,遲疑的問了一句:「凃主任?」   另一名年輕些的住院醫師明顯鬆了口氣,顯然,是熟人就好。   凃仲鑫嘴角揚起,露出微笑,問道:「華主任呢?下班啦?」   「他值三線專家班呢。」那主治醫師也跟著笑,然後又自然而然的問道:「您怎麼來啦?」   「我來看看咱隊長的情況。」凃仲鑫說道。   身後,蘇平一言不發,而祁淵與荀牧對視一眼,同樣杵在那兒不吭聲,實在是無事可做,只能充當背景板了。   緊跟著,凃仲鑫又補充道:「他啊,原發性肝癌,好在沒擴散沒轉移也沒浸潤,問題倒是不大——對了,他是24床的。」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那主治醫師立刻看向實習生,面露微笑,說:「同學,麻煩去護士站,把24床的病例拿過來一下。」   那名男生點點頭,起身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同時醫生將病例系統打開,打算看看CT片、核磁共振等檢查的結果,同時問道:「荀牧是嗎。」   「嗯。」凃仲鑫應一聲,然後走上前幾步,腦袋湊了上去,跟著一起看。   不一會兒,男生去而復返,帶回來一個文件夾,裡頭是厚厚的病例。   「謝謝。」醫生道謝,然後將病例放在一邊,又將幾項檢查仔仔細細的過了一遍,隨後翻看病例本,先將大病歷和查房記錄看過去,跟著是各項檢查,隨後面露微笑,點點頭說道:   「凃主任,你也看到了,手術很順利,也確實像你說的,癌細胞未浸潤,未轉移,未擴散,只是早期癌,切除癌變部位問題就不大了,接下來好好的調理調理就是。」   蘇平忍不住插話:「可他的醫生說他肝指標不大好,以後可能會有復發的可能……」   「呃,這個……」主治醫師張了張嘴,有些為難的看向凃仲鑫。   凃仲鑫卻輕輕一笑,搖頭說:「不打緊,沒大礙。指標方面嘛酒精肝脂肪肝肝硬化都沒有,不過確實有幾個指標不大好看,連連熬夜的鍋吧,但也不算太差了,放心。   醫生那麼說估計只是求穩,讓荀隊他老婆能夠重視起來,好好療養療養他的肝,免得將來再生什麼病——硬要說的話,復發的可能性當然有,只不過如果能好好護理,那基本就沒事兒,最好的治療就是預防嘛。」   醫生立刻連連點頭,說道:「是的沒錯,就是這樣。」   蘇平這才徹底鬆了口氣,隨後笑道:「這傢伙,以後倒是得好好盯著他才行,不能讓他太浪了。」   「得了吧,全支隊就你熬夜熬的最兇,有臉說別人?」凃仲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連續幹九十六個小時,中間就抽空睡了四個來鍾,你可是這個記錄的維持者啊。」   「呃,是嗎?」蘇平倒是難得的尷尬了起來,忍不住乾咳兩聲,輕輕撓了撓頭。   凃仲鑫再次翻個白眼,懶得和他嗶嗶。   「咳咳,」邊上的主治醫師見狀,乾咳兩聲,想了想,告誡著說道:「還是不能熬夜熬那麼兇,容易出事的,你們隊長的病,你們一定要引以為戒。」   說完他又抿抿嘴,繼續看起病例來了——這番話,他是純粹站在醫生的立場上說的,畢竟他又不認識蘇平等人,對凃仲鑫也只是認識罷了,沒啥交情。   凃仲鑫對他面露微笑,說聲辛苦,道句打擾,便離開了。   走出醫院,凃仲鑫長呼口氣,道:「行啦行啦,老荀命硬的很,運氣也一向不錯,他是吉人自有天相,放一百個心吧。」   蘇平聳聳肩,爾後忽的皺眉,猛地回頭,看向祁淵和松哥,瞪了他倆一眼後,咬牙問道:「你們兩個,嘀嘀咕咕什麼呢?」   「沒有沒有,」祁淵立刻說道:「我們說今晚吃的東西味道還挺不錯的,啥時候找機會再嘗嘗,今晚大家都有心事,味同嚼蠟,倒是沒吃過癮。」   「真的?」蘇平眼睛一眯,爾後嘀咕道:「有一說一,確實挺好……那個啥,其實我沒吃飽,擇日不如撞日,咱們再去吃一餐?」   「行啊。」祁淵立刻說道,松哥和凃仲鑫也微微一笑,並沒反對。   「走走走,」蘇平說:「我去開車,你們在這兒等我。」   「好。」祁淵頷首,隨後又忍不住挑眉說道:「奇怪,我怎麼覺得蘇隊你有點心虛?」   蘇平:???   松哥拉了祁淵一把,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太過分。   玩玩梗也就算了,無腦瞎玩的話,很容易讓當事人厭煩。   祁淵明白過來,立刻點點頭,不再多說。   蘇平翻個白眼,大致猜到了祁淵要說什麼,也懶得跟他計較,擺擺手開車去了。   不一會兒,他那輛碩大的SUV便開了過來,三人紛紛上車,去祁淵樓下繼續吃雞雜。   這次點了一大鍋,卻只要了半盆米飯,畢竟都已經五六分飽,米飯是不怎麼吃得下了,多來點菜就是。   ……   十天後,荀牧悄悄出院,到家了才告訴蘇平他們。   意外的是,蘇平卻沒過多打擾,也沒去探望,只讓他好好休息,叮囑他最近一定要管住嘴,清淡飲食,把煙給停了。   其實蘇平也騰不出空來探望他,這段時間,沒有荀牧在上邊頂著,蘇平是真的不適應,忙的焦頭爛額。   他不想和上級、平級那些亂七八蕉的部門打交道,可眼瞅著臨近年底,許多工作卻又不得不與他們協調、配合。   哪怕是為了不讓支隊內的其他弟兄難做,他也不好再由著性子,只得勉強撐著笑臉和各兄弟單位往來。   短短十天,他整個人便憔悴了許多,人都瘦了。   好在,連續兩樁腐屍案下來,整個餘橋仿佛都沉寂了一般,一直沒發生什麼惡性案件,讓蘇平鬆了口氣。   其實這才是常態——正常來說,哪裡有那麼多惡性命案啊,更遑論一樁接一樁的,大多數案子下邊各區縣刑偵大隊也就解決了。   不過說回來,他們經辦的命案之所以多,也是因為蘇平經常帶他們和大隊搶案子……   而這十來天,區縣都沒有接到任何命案,即使接到了,蘇平恐怕也沒心思再去搶。   祁淵倒是清閒了下來,做完手頭上的報表,每天閒著沒事兒便是翻閱以往的案卷,學習經驗,好好積澱自己。   偶爾他也會幫幫關係好的幾名刑警,比如松哥、方常、阿先、老海等幹點不涉及「責任」方面的活兒,又或者去找重回單位,最近一直在坐辦公室的柴寧寧請教些痕檢方面的問題。   日子過得倒是挺充實。   而且每天打卡下班,真的舒服。   可惜也就舒服這幾百字了…… 第709章中毒   十一月七日。   一場大雨過後,餘橋的氣溫徹底降了下來,日間溫度維持在了20度左右,早晚則僅15度出頭。   溫差不大,穿衣方面也比較舒服。   但,天氣舒服了,刑警們卻又忙碌起來了。   ……   夜,十一點四十分,華康小區B棟12單元。   蘇平眉頭緊鎖,看向祁淵,問道:「怎麼回事兒?」   今夜卻是祁淵值班,並通知他們趕了過來,電話裡三五句講不清楚,蘇平便說到了現場再詳談。   「指揮中心下的任務。」祁淵立刻回答,說道:   「說是這一家字在房間裡燒烤,期間報案人離開了一陣子,再回來一看,公公、婆婆、丈夫和小姑子四人就昏迷過去了,且沒了呼吸,懷疑是一氧化碳中毒,她趕忙打了急救電話,同時報警。」   頓了頓,祁淵又輕嘆口氣,搖頭說道:「醫務人員五分鐘前到場,確認過了,瞳孔反射小時,已腦死亡。」   蘇平雙眼微眯:「一氧化碳中毒?他們在家裡用炭火燒烤麼?」   祁淵點頭:「這房子可老大了,大複式,三百多個平方,我剛查了下,二手房售價七百多萬呢。」   松哥若有所思,問道:「你剛剛說,報案人中途離開了是麼?」   「嗯,」祁淵頷首,隨後一揚下巴,說道:「她就在那兒,咱們過去問問看?」   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便見一名女子坐在沙發上,雙眼無神,眼淚直落。   「你還沒問?」蘇平挑眉。   「試著問過幾句,但她沒有回應,我知道的這些情況都還是派出所的兄弟跟我說的。」祁淵說道。   他直接從支隊出發趕過來,雖然比蘇平等人來的快了些,卻也沒快多少,十分鐘都不到。   蘇平嗯一聲,便徑直往那名女子走去。   女子年輕靚麗,身材管理的極好,目測應該在二十五六歲左右,穿著一身碎花無袖連衣長裙。   「女士,」蘇平彎下腰,喊了聲,見她沒有回應,不由得又提高了些許聲音,問:「女士?」   她終於回過神,茫然的看了蘇平一眼,問道:「怎麼了?」   「怎麼稱呼?」蘇平按著自己的節奏問道。   她張了張嘴,緩緩坐直了身子,抽了兩張紙輕輕的壓在臉上,將眼淚吸了去。   祁淵想了想,輕輕搓了搓蘇平的胳膊,隨後對著茶几上擺著的一張紀念證書——那是女子半馬完賽證書。   證書上有落款,女子名叫周佳,籤名有些藝術。   蘇平皺眉,但立刻明白了祁淵的意思,再見那女子還沒說話的意思,眼珠子一轉,便問:「女士,你是叫雕嗎?」   「噗……呃!」周佳沒忍住,緊跟著卻又噎住了,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嗝,隨後面色瞬間漲紅,又咳嗽了幾聲,才掩著嘴說:「警官,你什麼眼神?我叫周佳!你才叫雕!」   蘇平眸子輕顫,悄然對祁淵打了個手勢,隨後便說:「抱歉,看岔了……你還參加過半馬?」   「嗯。」女子輕輕頷首:「我挺喜歡運動跑步的,報名參加了兩次半馬,還想找機會挑戰挑戰全馬,但……   我忽然明悟過來,這麼高強度的跑步,其實已經脫離了健身、健康的範疇,對跑步的那股熱火也慢慢冷卻了,現在就只每天跑個兩三公裡,隔兩三天再做一組HIIT。」   蘇平瞭然的點點頭,輕笑道:「運動不錯。」   「嗯。」周佳也跟著點點頭。   隨後蘇平忽然言歸正傳:「能說說嗎?這是怎麼回事兒?」   「嗯?」周佳呆了一瞬,然後又立刻點點頭,嗯一聲,說:「大致情況我都和派出所的警官說過了,今晚本來是約著聚餐,在家裡頭燒烤的。   中途我離開了一下,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吧,再回來,他們就都倒地上了,燒烤架也被掀翻,那些炭塊就落在我公公身上、手上,衣服都燒爛了,幸虧離窗簾還遠,不然要窗簾被點著,整個房子可能都……」   「幸虧?」蘇平又挑了挑眉。   周佳柳眉微蹙,搖搖頭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蘇平卻又主動轉移話題,沒在這方面上多牽扯,只問道:「方便說說嗎?你離開去幹了什麼?」   「是公司的事兒,」周佳說道:「下午下班之前,我讓我公司的設計把客戶要的裝修方案草圖今晚發我過目一下。   我都忘了這事兒了,他卻忽然來了電話,說設計草圖已經發我郵箱,我就上樓處理了一下,大概也就二十分鐘半小時吧,再回來就……就……   當時我人都傻了,呆愣愣的站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趕緊打急救電話、報警。我還想把我公公身上的火炭弄下來,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用夾子試著夾了一下,發現炭火都黏著肉了,扯不動。」   頓了頓,她才長嘆口氣,別過頭去,眼淚又落了下來,好一會兒後才接著說:「好好一次聚餐,怎麼就成了這樣呢?」   蘇平若有所思,瞥了祁淵和松哥一眼。   但他倆都沒看懂蘇平的眼神。   沒辦法,感慨一句真沒默契之後,蘇平只好自己問道:「聽上去,你開了家公司?」   周佳又張了張嘴,似乎沒法適應蘇平這東一句西一嘴的節奏,但兩秒後還是輕輕點頭,說:「嗯,一家裝修設計公司。公司其實是我爸開的,只不過交給我打理了。」   「挺賺錢的吧?」蘇平呵呵一笑,接著說:「這麼大的房子,等閒可不容易買下來。」   「我也不清楚,財政這塊一直是我爸自個兒掌握著的,誰也不讓插手。」周佳搖頭說:「至於這房子……也是我爸送的嫁妝。」   「嫁妝?」蘇平挑眉。   想了想,周佳又解釋說:「我老公……他和我大學是同學,我倆都學的室內設計。   他家庭條件不大好,出生農村,是貧困戶。但我不在乎他的家庭條件怎麼樣,我就單純的欣賞他這個人,他很有才華,很陽光,雖然在感情方面有些呆呆的,但卻足夠專一……   可我父母卻不太喜歡,他們總想讓我找個門當戶對的,我不樂意,就相中他了,大不了和他過兩年苦日子嘛,物質方面的我們也可以靠著自己拼搏給拼回來啊,能有什麼的?   我爸媽拗不過我,也就同意了讓我嫁給他,只不同意我跟著他回農村,強行要求要留在餘橋。   也是怕我吃苦吧,畢竟從小,他們提供給我的物質條件其實都不錯。也正因為怕我吃苦,所以結婚時買了這套房子,還有兩輛車,一輛給我開,一輛給我男人。」   蘇平瞭然的點點頭,說:「所以你男人,還有他父母就都住在這套房子裡邊了?」   周佳猶豫了一下,片刻後輕輕點頭,嗯了一聲,隨後又立刻補充說:「這麼大的房子,我們倆也住不下,公公婆婆過來正好照顧我們。」   蘇平又問:「那你小姑子呢?」   周佳張了張嘴,隨後勉強露出微笑,說:「她也考到了餘橋這邊的大學,就過來跟我們一塊住了嘛。讀書時她都住校的,周末才回家。畢業這兩年,也一直在準備公考,想考公務員。」   「沒搬走?」   周佳再次別過頭去:「沒呢,搬走幹嘛?一家五口熱熱鬧鬧的不好嗎?」   「五口?你沒孩子?」   「我想先拼搏一段時間。」周佳仍舊側著腦袋,說:「我還年輕,不想被孩子捆綁住,就想再拼搏兩年,等事業徹底穩定了以後,再要孩子。」   想了想,她又補充說:「公公婆婆倒是一直在催,還說趁著他們年輕可以幫忙帶一帶孩子,但我已經決定了,我男人也支持我的決定,所以他們也沒多講什麼,頂多口頭上說一說,偶爾講講誰家孩子怎麼怎麼樣。」   蘇平再次瞭然的點點頭。   隨後,他忽的問了個比較尖銳些的問道:「你和你公公婆婆,關係怎樣?平時有矛盾嗎?」   「沒有,關係挺好,挺和諧的。」周佳說,跟著又皺起眉頭,忍不住問:「警官,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難道懷疑是我害了公公婆婆?開什麼玩笑,這就是一起意外好嗎,發生這種事兒誰也不想的!   退一萬步說吧,就算我和公公婆婆鬧了矛盾,那我老公呢?眾所周知,我跟我男人恩愛的很,鄰居,我公司的員工全部都知道,我總不至於把我老公也給搭進去吧?還有,要不是剛好我員工打電話給我,我都差點中招了好嗎!」   「是嗎?」蘇平輕笑一聲,隨後又說道:「別激動,我只是例行詢問,沒有懷疑你的意思……   那麼,再問一個問題,為什麼選擇在家裡用炭火燒烤,還關了窗戶?宣傳了那麼多年,不建議室內烤火,硬要烤火的話一定要注意通風,你也算知識分子了,怎麼會不知道呢?」   周佳再次皺眉,說:「你這是什麼意思?這還叫沒懷疑我?」   「好吧,那我換個說法。」蘇平微笑不變:「在確定案件性質之前,我們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但並不是懷疑你,恰相反,我們想為你證否犯罪嫌疑。可能問題有些尖銳,但也是為了排除你的嫌疑,望見諒。」   周佳輕哼一聲,別過頭去,說:「好吧好吧。我們是在陽臺燒烤的,窗戶我都打開了,我也不知道回來的時候窗為什麼是關著的,可能是我婆婆嫌外頭雨潑進來才關窗的?」   「這樣啊。」蘇平瞭然的點點頭,想了想,卻沒再問別的問題,只頷首說道:「感謝你的配合。但接下來,咱們還需要在你家裡好好勘察勘察,命案現場嘛。你不介意吧?」   周佳眉心又擰了起來,但很快便鬆開,搖頭說:「隨你們,我當然是願意配合的。」   「最後一個問題,」蘇平又說:「今晚,除了醫務人員和我們之外,你們聚餐之後,發現你家人昏迷之前,有別人來過嗎?」   「沒有。」周佳搖頭說:「大晚上的,我們也沒約朋友上門,誰會來?」   「好的,知道了,謝謝你的配合。」蘇平說一句,隨後對她點點頭,便帶著祁淵等人走開了。   走開之後,周佳又一次皺眉,隨後又漸漸地出起神來。   而,法醫、痕檢,其實早就展開勘察了。   走到一旁,祁淵忍不住嘀咕道:「蘇隊,總感覺這個女人很有問題啊,她未免也太敏感了一些,而且,說實話我感覺不到她有多傷心,注意力也不太集中,和她聊起跑步,她竟然也能跟蘇隊就這麼聊起來。」   蘇平輕輕頷首,說道:「我也這麼覺得。不過,靠著燒烤時未完全燃燒的木炭產生的一氧化碳來殺人……怎麼說都有些牽強,隨機性太強了些,哪怕通風條件相對較差,其實得手的可能性也並不大。」   松哥嗯一聲,說道:「確實。所以我更傾向於認為,這應當是一場意外,只不過,某種程度上說可能恰好遂了她的意,所以才有些心虛?」   「遂了她的意?」祁淵若有所思,隨後立刻反應過來:「她盼著公婆和小姑子死麼?」   「或許吧。」松哥輕聲說道:「同一個屋簷下,總難免有各種矛盾,而且公公婆婆住進來也就算了,小姑子也住過來,就算周佳表面上不在意,心裡多少還是有疙瘩的吧?」   蘇平接話,說:「是啊,周佳她爸給她買的房子,卻住了她男人一家四口人,久而久之身份說不定就轉變了,她反倒很可能成了外人。」   「要真那樣的話,她心裡肯定會有所怨懟,有點兒小心思也說得過去。」祁淵點點頭:「只不過這種想法未免太罪惡了些,再加上人畢竟死了,她要表露出這樣的心思很容易引起我們的懷疑,確實難免心虛。」   頓了頓,他又皺眉道:「可這真的是意外嗎?」   「說了這一通,並不是為了給案件定性,只是分析清楚,周佳的作案嫌疑既無法證明,也無法證否罷了。」蘇平搖搖頭:「定性什麼的,還得等屍檢工作與痕檢工作完成再說。」   松哥接話說:「當然,如果真是兇殺案,並非意外,那周佳顯然具有重大嫌疑。」   就這時,凃仲鑫的聲音忽然從陽臺那兒傳來:「蘇隊,你們過來下!」 第710章細節   幾人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立馬扭頭看了過去,隨後蘇平便輕輕頷首,當先抬腿邁步,往陽臺走去。   別說,這大房子的陽臺也不小,目測寬有三米左右,長七米出頭,二十來個平房,可以說很舒服了。   陽臺一角還擺了個跑步機,正對窗戶,在室內跑步的時候能保證不錯的空氣品質,視野方面也很開闊,跑起來估計很爽。   而此時,靠中間的位置則擺了個小長桌,另一側則擺了個燒烤架,但此時燒烤架已然翻了,木炭落了一地,還有些許炭塊落在個中年男人身上。   就如周佳說的,老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燒完了,身子接觸到火炭的部位甚至已然被燒的碳化。   另有一男子趴在餐桌上,兩個女人歪倒在地。   再邊上,則放了幾個大桶,桶裡裝有水與些許鐵籤子,估計是盛裝燒烤用的食材的。不過祁淵有些納悶,一家五口吃燒烤,用得著這麼多桶嗎?   很快,祁淵的注意力又落到了屍體身上。   這三具屍體發紺嚴重,嘴角還有白色泡沫樣的痰液,中年婦女口邊痰液還帶上了血色。   但……   祁淵眉心很快擰了起來。   他大致掃了一圈,並未見著一氧化碳中毒的標誌——櫻桃紅色,不論是嘴唇還是指甲,幾名受害人都是青紫色的,而非櫻桃紅色。   雖然青紫色也是窒息的標誌,雖然一氧化碳中毒的本質也是缺氧窒息,但二者其實有很大的不同。   一氧化碳導致的窒息,是因為一氧化碳與血紅蛋白結合,形成一氧化碳合血紅蛋白,擠佔了氧氣的位置,導致機體供氧不足,進而造成窒息。   而,血紅蛋白本身,即脫氧血紅蛋白呈現的是暗紅、紫紅色;氧合血紅蛋白則為鮮紅色,一氧化碳合血紅蛋白則是櫻桃紅色。   而在皮膚相對較薄,血管豐富的部位,如肢端末梢、口腔鼻黏膜、口唇等部位,往往能呈現出皮下血液的顏色,所以能依據這些部位的顏色等性狀判斷受害人是否窒息、是否中毒。   這是常識,祁淵也是清楚的。   果然,蘇平也很快注意到這點,並看向凃仲鑫,眼神中帶有些許疑問的意味。   「你們也發現了,死者看體徵不像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凃仲鑫站起身,皺眉說道:   「而……我進一步做了屍表檢查後發現,死者氣管內存在少量嘔吐物,四肢肌肉強直,鼻腔、口腔內有大量白色泡沫痰,並帶有血絲,兩名受害者有小便失禁的現象……」   蘇平挑眉:「你就直接說吧,死因是什麼?」   「暫時無法確定,猜測是窒息,但具體的還不好說,得拉回去做個更細緻的屍檢才行。」凃仲鑫說道。   「窒息?」蘇平皺眉,忍不住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片刻,隨後皺眉說:「口鼻沒有被捂過的跡象,脖子也沒有扼痕,臉上沒有水漬……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發窒息,還是四人一塊窒息了?」   凃仲鑫補充道:「也未見玫瑰齒現象,不像是典型的外力導致的機械性窒息。」   祁淵微微皺眉,忽然想到自己在平寬縣的遭遇,腦中靈光一閃,立刻試探著問道:「二氧化碳?」   「嗯?」凃仲鑫扭頭瞥了他一眼:「你偷看大綱了?」   「……」祁淵嘴角一抽,解釋道:「沒有,只是忽然想到,我在平寬縣也有一次窒息昏迷的經歷,那次就是因二氧化碳而昏迷的。當時還有平寬刑偵大隊的兄弟因此遇害。」   蘇平翻了個白眼:「身為刑警,竟然能著了犯罪分子的道,落到那幫窮兇極惡的傢伙手中,丟人!」   「得,」凃仲鑫撇撇嘴:「你現在吐槽的歡,也不知當時是誰急的方寸大亂差點都……」   「哼哼!」蘇平忽然用力的咳嗽兩聲。   凃仲鑫再次撇撇嘴,卻也沒再多說什麼,只道:「好吧,言歸正傳。確實我猜測受害人可能是死於二氧化碳中毒,或者說忽然增高的二氧化碳濃度導致他們四個瞬間窒息,但現在沒法下定論,得回去做個血檢甚至穿刺檢查。」   松哥捏捏下巴,問道:「不用解剖麼?」   「沒有明顯的外傷、內傷體徵,不需要了。」凃仲鑫搖頭說道:「可以的話還是儘量給受害人留個全屍吧。」   蘇平瞧了他一眼,輕輕點頭,沒多說什麼。   祁淵卻若有所思道:「一氧化碳中毒的話,還有可能是燒烤時木炭未完全燃燒而導致的意外,但要是二氧化碳中毒……很明顯是人為了。」   松哥接過話,目光往客廳方向瞥了一眼,同時說道:「今晚沒有人造訪,那麼……顯而易見,周佳的作案嫌疑極大。」   「先別急著下結論,」蘇平搖搖頭:「二氧化碳的危害很多人意識不到,說不定是死者利用二氧化碳來製造一種特殊的氣氛,結果玩脫了導致中毒呢?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頓了頓,他自己倒是樂了,搖頭說:「但總的來說,可能性極小就是了,松說的沒錯,周佳作案的可能性最大。」   祁淵抿抿嘴,道:「但蘇隊說的也對,烏龍的可能性不小……糟糕,這要是周佳把責任統統都推諉到受害人身上的話……恐怕不好辦吶。   又或者,實在推脫不掉的話,她就藉口說自己想活躍氣氛,結果不小心造成了命案,以此脫罪,爭取個過失殺人?」   蘇平皺起眉頭,往客廳瞥了一眼,隨後說道:「小聲點,這話別讓她聽了去……   你說的,確實是個問題,不得不防,我們得想辦法儘量鎖定證據,不讓她有狡辯的機會才好。」   「首先是量。」松哥立刻說道:「我們可以查下乾冰的用量,如果超過了一定數值,就有理由認為周佳的動機不單純。這方面,我們或許可以從購買渠道入手。」   蘇平幾人對視一眼,輕輕點頭。   想了想,松哥又補充說道:「還有陽臺門,你們注意到沒有,這些滾落在地的木炭,沒有一個進入到客廳的,而且陽臺門上還有少量的碳灰,這意味著受害人二氧化碳中毒的時候,陽臺門是封閉狀態。」   「噢?」蘇平立刻扭頭看向陽臺門,思忖道「關著窗,又關著門麼?」 第711章定性   凃仲鑫輕笑一聲,說:「小松觀察的倒是挺仔細。老魏剛剛檢查了一遍,也重點關注了這幾處碳灰,推測是燒烤架被帶倒,火炭滑落的時候撞在了玻璃門上又彈回來而留下的痕跡。   所以,小松剛剛的推測沒有錯,案發時候,確實不但關著窗,而且還關著門。」   祁淵眉心一擰,壓低聲音說道:「但最先趕到現場的派出所同事問過她,她當時說門是開著的,一直沒關過——我們有錄音。」   蘇平嗯一聲,輕輕點頭,卻沒多說什麼。   片刻後,蘇平又問道:「還有其他發現麼?」   「暫時沒有。」凃仲鑫搖搖頭說:「死亡時間至今一個小時左右,很近,死因大概率為缺氧窒息,更具體的說便很可能是二氧化碳中毒了,除此之外暫未有其他有價值的發現。」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另外,那句中年男性屍體,被火炭燒了衣服的那位,我仔細檢查過體表,分析了體表燒傷生活反應,倒也得出了條結論——死者昏迷、死亡的進程相當迅速,恐怕就只有幾分鐘時間。   由此可知,如果受害人真是因為二氧化碳中毒而導致死亡的,那麼昏迷時陽臺內的二氧化碳濃度一定極高。   只是二氧化碳畢竟是氣體,周佳開了門窗通風之後,很快就全部溢散於大氣當中了。」   祁淵若有所思:「高濃度的二氧化碳,容易讓人瞬間昏迷,怕是周佳進來的瞬間也很容易出事吧?」   「可以屏著呼吸。」凃仲鑫說道:「二氧化碳致使昏迷、死亡的機制,在於高濃度二氧化碳進入血液後,導致血液PH值迅速降低,進而造成呼吸中樞受到麻醉,引起反射性呼吸驟停,從而迅速昏迷、死亡。」   頓了頓,凃仲鑫接著說道:「所以只需要秉著呼吸,避免吸入大量二氧化碳氣體,便可防止血液PH值驟降,呼吸中樞也就不會被抑制。   所以,周佳只需要深吸口氣,屏住呼吸,打開陽臺門,衝入陽臺、關門迅速將窗戶都打開,再立刻離開、關閉陽臺門,退遠一些,便可以免於呼吸抑制了。   這一過程只需要十來秒,快得很,正常人屏息這點時間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蘇平皺了皺眉,說:「你這是在假設周佳就是本案的作案人啊。」   「那可不的。」凃仲鑫挑眉說道:「要不是早有預感裡頭二氧化碳濃度極高的話,開門後用不了兩秒就沒法呼吸了。而且這種呼吸抑制大多數人是不自知的,即使開門窗通風後,由於閉氣,她很快也會缺氧昏迷甚至直接死亡。   要知道,對於急性二氧化碳中毒者,脫離了高濃度二氧化碳環境後,往往都要加壓供氧、排除二氧化碳,以糾正血液PH濃度進而解除呼吸抑制來進行有效救治的,其中最常用的法子就是人工呼吸,心肺復甦。」   祁淵濃眉一挑。   人工呼吸?   那他之前在平寬……   woc他初吻又沒了?   不對,為什麼要加個又?   明明早就被武警小哥哥給奪走了……   也不知道當初給他做人工呼吸的是男是女,記得當時他身後的匪徒是一男一女,或許……   嘖,這種事兒肯定是男得來吧?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抬手摸了摸自己嘴唇。   「嘖,」蘇平斜了他一眼,忍不住吐槽:「都過了這麼久了,還在忍不住回味呢?」   「回……!」祁淵險些被噎住,卻是無力吐槽。   蘇平顯然、竟然猜到了祁淵剛剛短時間出神是想到了神馬,也是細思極恐了。   松哥不由輕笑兩聲,隨後搖搖頭,說道:「言歸正傳吧。說起來,要真按凃主任說的那樣,這個周佳作案的可能性還真不小了。」   「也不是沒有藉口推脫。」蘇平抿抿嘴:「她要藉口說自己猜到了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因為是室內燒烤嘛,為免自己也中毒昏過去而捂住自己口鼻開窗通風,也能解釋得過去。」   「但,」松哥接話說:「既然她能猜到是一氧化碳中毒,即知道室內燒烤容易引起一氧化碳中毒,卻不阻止這事兒,便構成了應當預見這一行為可能造成他人的死亡結果,卻因疏忽大意或者自信能避免而……」   「那也只是過失殺人罷了。」蘇平輕嘆口氣,說道:「如果她是兇手,我們要做的,該當是找到、確認無可辯駁的,她故意策劃、殺人的證據,不能給她留有半點可乘之機。」   「儘量將案件全過程還原就是了。」凃仲鑫說道:「確認動機,主要還是依靠於行為本身進行推斷,而不是聽由嫌疑人辯駁。」   蘇平嗯一聲,接著說道:「重點依靠你和痕檢了,還有二氧化碳的來源也需要詳查,關於周佳和她丈夫一家的關係,也需要摸清楚,如果她和他們長期存在矛盾的話,自然會傾向於判斷她為故意殺人。」   想了想,祁淵問道:「那咱們現在怎麼說?先把周佳拘起來麼?」   「先傳喚帶回支隊。」蘇平尋思片刻,便有了決定,說道:「老凃立刻對受害人做血檢,如果確定死者死於二氧化碳中毒的話,再直接進行拘留。」   「妥。」凃仲鑫說道:「那我就先把屍體帶回去了。」   「嗯,」蘇平點點頭,接著說道:「屍體比較多,我們一塊搭把手。」   祁淵和松哥立刻頷首,戴上了手套,幫著凃仲鑫和幾名法醫一塊將屍體裝入屍袋內,隨後抬著屍袋走出去,走到電梯間,下了樓,又幫著裝上車,這才回返到現場。   隨後,蘇平倒也沒急著傳喚周佳,而是在現場外靜靜的抽菸。   反正還需要在現場待一段時間,也不急什麼,要收隊的時候再順便將人給帶走就是了。   而周佳則依舊呆呆的坐在沙發上,雙目無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些什麼。   祁淵時不時的瞅她兩眼,暗想,她應該是尋思如何脫罪,將此案定性為意外吧?   此時此刻,祁淵等人基本已經確定她就是犯罪人了,而她自己,卻似乎還不自知。 第712章乾冰箱   很快,老魏走回到客廳,眉頭緊皺。   蘇平湊過去,問道:「咋了?沒發現?」   「也不能說沒發現。」老魏撇撇嘴,面色有些古怪,過了一會兒便抬手指著客廳處的一個立式的大箱子,說道:「就發現那玩意兒,我觀察了下,外層應該是工程PE塑料,很厚,內裡材料不明,不過猜測應當是保溫隔熱用的。」   頓了頓,他接著說:「換言之,這就是個保溫桶,容積看規格該有90升左右,下邊還有四個輪,方便移動。」   蘇平目光立刻看了過去。   先前他也早就注意到這個像箱又像桶的玩意兒了,不過因為先前沒見過這種東西,不明白它是什麼,也沒太在意。   而現在,老魏說出了他的猜測……   「90升的保溫桶。」蘇平眯了眯眼,看向祁淵一眼。   祁淵默默掏出手機,查了些許資料,爾後又用計算器算了會兒,這才壓低聲音說道:   「蘇隊,我剛查到,這種保溫桶,是專門用來臨時儲存、轉移、運輸顆粒狀乾冰用的,保溫效果極好,九十升乾冰放裡頭,日損耗量不超過6%。另外,因為顆粒間有縫隙,所以實際裝載量會大個折扣,大概在2-5%左右吧。   假設,這個大桶買了已有兩天,縫隙佔總體積5%,那麼乾冰實際總體積應該在85.5升左右,第一日損耗6%,剩餘80.37升,第二日再損耗6%,剩餘大約在75.55升上下。   而,乾冰的密度是常溫常壓下的二氧化碳的781.1717倍,75.55升的乾冰即可產生59個立方的二氧化碳。   這陽臺高度目測在三米五左右,面積有二十個平房,總體積也就七十個立方了,裡頭充斥著接近60立方的二氧化碳,顯然足以致命。」   蘇平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家數學老師還是物理老師教你用升來做固體的體積單位的?」   祁淵:???   片刻後,他終於反應過來,翻了個白眼,吐槽說:「那我要講標準,說什麼立方分米的話你又得嫌我瞎講究講那麼複雜了唄,反正你想懟我的時候怎麼著都能懟兩句唄。」   「臥槽還敢頂嘴?」蘇平有些錯愕:「知道我要懟你還不乖乖受著?翅膀硬了?過來給老子掰掰看!」   祁淵趕緊縮了縮脖子,躲在了松哥後頭。   松哥失笑,輕輕搖頭說:「蘇隊,算了吧,給我個面子,回去再打。」   祁淵:???   此時,周佳似乎終於被這裡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目光緩緩落了過來。   蘇平察覺到她轉頭,立刻對幾人使了個眼色。   隨後老魏立刻往她那方向走了幾步,臉一拉,搶在她開口前率先用質問的口吻問道:「女士,能否說說,那邊立著的密封大桶,是什麼東西,做什麼用的?」   她臉色變了瞬間,但很快便恢復如初,抬起頭詫異的問道:「什麼桶?哪來的桶?等等,那玩意兒是桶?我……我不知道啊?那是啥東西來的?幹什麼的啊?好端端的桶怎麼會搞成這樣子,就跟垃圾桶似的。」   老魏眉心一擰:「你是說,這麼大個桶放在你家裡,你竟然一直都沒看到麼?」   「不是,我早就注意到了。」周佳說道:「那是我老公昨天帶回來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問他他也不說,我也不是很感興趣,由得他咯。」   「你老公帶回來的?」老魏一愣,跟著又問了一句。   她點點頭說:「是啊。」   不遠處的蘇平幾人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嚴肅起來。   將保溫桶的事兒都推脫給自己老公,絕口不提乾冰的事兒,當做完全不知道這玩意兒,確實是個挺不錯的法子。   倘若她計劃再周全一點,下單的時候用她老公的手機和身份信息,甚至乾脆就讓他老公直接下單並將乾冰拉回來,那就更加「完美」了,想要通過乾冰的來源證明她的犯罪行為,將千難萬難。   她甚至可以將死者最終死於二氧化碳中毒的事兒推的一乾二淨,只說自己以為他們是一氧化碳中毒所以報警、打急救電話,壓根沒想過二氧化碳中毒的可能,因為她都不知道家裡有乾冰,有快速製造大量二氧化碳的東西。   好在她也並非全無破綻,先前凃仲鑫就提了些。   比如實際上案發時關閉,但她卻說始終是打開著的客廳門。   另外,要快速排空二氧化碳,同時保證室內的二氧化碳濃度不過高,還要避免自己中毒,非得先開門進入陽臺,再迅速關門避免二氧化碳流入室內,再立刻開窗,隨後迅速離開陽臺並保證陽臺門緊閉才行。   而他們趕到現場,窗戶倒是大開的,但她卻說窗戶始終緊閉,她發現出事了才推開。   按她所說,六十立方的二氧化碳留在室內,她也免不了中毒昏迷。   對警方而言,這兩個謊言,已經足夠勾起他們的懷疑,讓他們死死的盯著周佳了。   只不過這個女人,或許會比他們原先判斷的更加難纏,是個挺聰明,心思恐怕也挺縝密的傢伙,決不能掉以輕心。   「原先還以為,她壓根不知道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中毒的區別,才會設計這麼一處,」祁淵聲音極低極低,只有邊上的蘇平和松哥能聽到:「但現在看來,她可以算是深謀遠慮了啊。」   蘇平抱在大臂上的指頭勾了勾,示意祁淵別多說話,接著又伸出大拇指,隱晦的指了指執法記錄儀。   意思很明顯了——與周佳接觸的時候必須全程開啟執法記錄儀才行,將她的這些謊言也統統記錄下來,也好在戳穿她時作為一項重要證據。   能證明嫌疑人滿口謊言,將來庭審的時候,對她自然更加不利,她口中的狡辯可信度將會更低,案件被定性為故意殺人而非過失殺人的可能性也更大。   所以接下來的重點工作之一,就是在審訊中找到她話語中的矛盾點,讓她前後說法產生邏輯上的衝突。   那就不能讓她有太多打腹稿的機會,且得讓她多說點話才行。   當然,最為關鍵、核心的工作,還是找到證據。   老魏又與她說了幾句,問了幾嘴,她始終咬定自己根本不知道箱子裡的東西是什麼,只說昨天她老公拉回來的時候讓她去搭了把手,她老公在前邊拉,她在後頭推著,費了些力氣才把東西拉回家。   她還感慨了句幸虧有電梯,這東西怪沉的,帶輪子都特別難推。   老魏輕輕點頭,也並沒有提半點關於乾冰、關於死者死因的事兒,也沒說這桶的作用是保溫隔熱,仿佛只是例行詢問些無關緊要的事兒。   問了些不痛不癢的問題之後,老魏才徵求她的意見,說:「這個大桶,我們需要帶回去仔細勘驗,你看?」   她遲疑兩秒,隨後輕輕點點頭,說:「行,儘管拿去吧。」   「另外,」這時,蘇平走上前來,說道:「也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我?」她抬頭,又愣了片刻,疑惑的問道:「為什麼?」   「例行調查,並做份詳細的筆錄。」蘇平語氣還算客氣,並不咄咄逼人,只說:「你也算這場事故的親歷者、倖存者,我們需要對此有更多的了解,只能通過詢問你了,希望你能理解。」   她眼中遲疑散去,輕輕點頭,並站起身,說:「好的,我先換身衣服。」   「請便。」蘇平微笑。   目送她上了樓,祁淵立刻走過來,壓低聲音問道:「蘇隊,要不要找個女兄弟上去盯著她?」   蘇平:???   祁淵瞧他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不由得有些納悶:「怎麼了蘇隊?」   「不是,」蘇平眼角抽搐:「女兄弟是什麼鬼?你小子這兩天腦殼裡有泡不成?」   「呃……咳咳,口誤。」祁淵乾咳兩聲,接著又問:「但就這麼讓她自個兒上去,真的不打緊嗎?」   「有什麼要緊的?」蘇平挑眉:「她還能跑了不成?這裡是十一樓哎,這棟還都是大複式,而非近幾年炒作的躍層,每層都是標準高3.3米,兩層算是一樓,實際上相當於二十二樓了,她還能翻窗跑路不成?」   祁淵撓撓頭,不再言語。   片刻後,周佳便下來了。   說是換身衣服,其實不過是加了件薄外套,換了雙鞋罷了。   蘇平輕輕點頭,示意大傢伙兒收隊,便轉身離開了此地。   當然,痕檢員尚需在現場多留一段時間,繼續勘察。   ……   回到支隊,蘇平第一時間對周佳展開問詢——這是先前便定好的策略,不給她太多打腹稿的時間。   她似乎也懂點兒國內刑事訴訟方面的法律與規矩,並沒有嚷嚷著喊律師什麼的,只全程低著頭,一言不發,偶爾落幾滴眼淚。   仿佛這件事兒對她打擊極大似的。   但祁淵當真無法從她身上感受到半點兒悲傷的情緒,毫無共鳴的感覺。   別的不說,她擦拭眼淚的時候,竟然還會下意識的注意自己的妝容。   祁淵就一臉黑人問號,怕哭花臉就別流淚啊!   蘇平也沒多說什麼,只靜靜的看著她,看了約莫兩三分鐘,才開口問道:「首先,周女士,我們繼續先前其實你並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吧。你和你公公婆婆,還有小姑子的關係,究竟怎麼樣?」   周佳微微皺眉。   隨後她眉頭迅速展開,說:「挺好的啊,我們一家還算比較和睦,婆婆也真把我當女兒看,我孝敬她,她照顧我,比跟兒子都要親上許多呢。」   「你確定?」蘇平輕笑一聲,說:「提醒你一下,我們詢問的對象可並不僅僅你一人而已,你和他們感情怎麼樣,你瞞不住的,還是實事求是的好。」   「什麼實事求是?說到底你們還不是懷疑我嗎?」周佳情緒略微激動了點兒,就想站起身來。   但很快,她又克制住了自己的衝動,深吸口氣,重新坐了下去,隨後搖了搖頭,又從白色的小包包裡摸出女士香菸,點上,吐兩口煙霧,才淡然的說:   「我自認為和他們的關係確實和睦,但說實話,他們背後怎麼說我,我就不確定了,畢竟我也沒法讓所有人都滿意。   只不過……還是剛剛那句話,我覺得我已經盡到了一個媳婦的本分,他們在家也是和顏悅色、好言好語的,從來沒鬧過大的矛盾。」   「這麼說,小矛盾不少咯?」   「難免的吧?」周佳翻個白眼:「跟親生父母住久了都還有矛盾呢,都還吵架呢,這算得了什麼?」   蘇平點點頭,沒太在意,只繼續問道:「在家裡燒烤,誰發起,或者說誰提議的?」   「我老公。」周佳說道:「他覺得這樣很有情趣,還特地買了燒烤架、鼓風機和煤炭。」   頓了頓,周佳又說:「我提醒過他當心一氧化碳中毒,但他不以為意,說到時候把窗開開,把新風空調打開就好了,還說他買的煤炭和鼓風機都是很不錯的,能有效避免煤炭不完全燃燒。   我也是考慮了好久,才同意了,畢竟咱們陽臺窗戶要全開的話,通風條件還是很不錯的,和室外也差不多。   只是沒想到,千叮嚀萬囑咐,也不知道是婆婆還是誰,還是把窗戶給關上了,這不,出事了吧?」   蘇平看了祁淵一眼,示意他做好記錄,同時接著說:「先前在現場的時候你也說,是你婆婆關的窗。那麼,她關窗的時候,你看見了嗎?」   周佳睫毛輕顫,跟著便搖頭說:「我要看到,肯定得阻止。」   「那你為什麼不假思索的猜是她呢?」   「因為每次一下雨她都要跑上跑下忙著關窗戶呀,」周佳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說:「而且婆婆做的位置靠窗,對面靠窗的是我男人,他這個人雖然挺大大咧咧的,但我想他也不至於馬虎眼到在那種時候還關窗才對。」   蘇平瞧了她一眼,輕笑:「倒還算有理有據……不過,據我們判斷,四名受害人其實並非死於一氧化碳中毒。」   「啊?」周佳卻似乎早有預料,絲毫沒有先前那般猝不及防時下意識露出的錯愕,反倒很自然很「震驚」的問:「什麼?不是一氧化碳中毒?那他們好端端的怎麼就……」 第713章盯梢   蘇平瞧了她一眼,卻依舊沒說出凃仲鑫的推斷,只搖頭道:「具體死因還在調查當中,但,法醫已經排除了他們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可能性,因為一氧化碳中毒的體徵太過明顯了,但這些體徵,受害人都沒有。」   周佳又張了張嘴,似乎很震驚,嘴裡不停的嘀咕著,說一些怎麼會,咋可能,怎麼死的之類的話語。   蘇平又簡單詢問了幾個問題,便讓松哥和方常過來接手,自己則帶著祁淵離開了問詢室,往地下室法醫科走去。   此時,凃仲鑫正好也在門口,正捏著一疊報告書,打算推門而入。   瞧見蘇平和祁淵,他挑了挑眉,喲一聲,問道:「這就收隊回來了?」   蘇平笑笑,隨後開門見山,直接問:「怎麼說?是二氧化碳中毒導致死亡麼?」   「對。」凃仲鑫點點頭,同時推開門,示意他們進解剖室說話。   蘇平和祁淵跟著就進去了。   隨後凃仲鑫將報告書遞給蘇平,並說:「死者血液中的碳酸濃度很高,典型的呼吸性酸中毒,有明顯二氧化碳瀦留,呼吸中樞受到嚴重抑制,全身各臟器缺氧明顯。」   蘇平看了兩眼報告,便順手遞給了祁淵,接著又說:「原本以為,確定了受害人死因之後,就能直接拘留周佳了。」   「怎麼?」凃仲鑫挑眉道:「又出了什麼變故?」   「這個周佳,有兩把刷子,把一切都推給了她老公。」蘇平撇撇嘴,說:「我們在她家發現了一個乾冰箱,一百升容積的,但她卻說那東西是她老公定製的,她不知道那是什麼,裡頭裝著啥玩意兒。」   凃仲鑫聽到這兒,嘴角一抽,忍不住問:「也就是說……沒法拘留咯?」   「暫時來說,最多留她二十四小時。」蘇平輕嘆口氣,說:「硬要拘留她的話,說不過去,她父母肯定會請律師介入。」   「得,近乎所有線索都指向她,偏偏因為沒證據,還不能拘留了。」凃仲鑫一攤手,接著又說:「別看我啊,我也沒轍,法醫能做的工作我基本上都做完了,屍體就擺在這兒,沒啥子疑點,我也幹不了什麼。」   蘇平擺擺手:「沒事兒,確定死因和死亡時間就好。我現在得好好想想,得怎麼確定證據才行。」   「不好辦吶,」祁淵忍不住嘀咕道:「指紋什麼的都不靠譜,案發現場就是她家,留下指紋再正常不過了,偏偏她還說乾冰箱到的時候她老公喊她去幫忙搬,箱子上留有她的指紋也很正常。」   「也就是說,」凃仲鑫接話說道:「這樁案子看似簡單,嫌疑人也就只有她一個,大概率可以確定她就是犯罪兇手,但卻很難鎖定證據給她定罪?」   「也未必有多難,」蘇平搖搖頭說:「她現在死活不認乾冰的事兒,那麼咱們只要想辦法確定她知道乾冰箱裡放置的是乾冰,甚至接觸過那些乾冰就足夠了。」   凃仲鑫若有所思,跟著又搖搖頭,說道:「哪有那麼簡單,乾冰早就全部升華化作二氧化碳消散了,即使上頭有承載些許痕跡,那也都被升華的乾冰跟著全部帶走了,咱們沒法固定。」   祁淵卻忽然說:「還記得陽臺那幾個大桶、大盆麼?我當時瞧了幾眼,裡頭有放點水,估計就是用來快速似乾冰升華用的吧?」   蘇平瞥了他一眼,跟著搖搖頭,說:「老魏檢查過那些桶、盆,但還是那句話,說明不了什麼,那是她家,桶盆都是她家的東西,有她的指紋再正常不過了。」   「可……」祁淵說道:「她開始時也在那邊吃飯,如果當時就整了乾冰製造霧氣來營造氛圍的話,她怎麼能不知道家裡有乾冰呢?這樣一來,她說的話不就矛盾了嗎?」   「她依舊可以狡辯,說她不知道那幾個桶盆是拿來幹什麼的,自己離開之前並沒有那些東西。」蘇平撇撇嘴:   「目前,硬要說致命破綻的話,只有兩個——一個是她為什麼沒有二氧化碳中毒;另一個是陽臺門窗。」   祁淵挑眉:「憑藉這兩條,還不足以拘留她?」   「可以留置二十四小時,」蘇平嘆口氣,說:「拘留書倒也能下,但剛剛就說了,他父母一定會找律師搞事情,有點難辦。」   「我倒覺得,拘不拘留都不打緊。」祁淵卻說:「只要保證她跑不了就行了唄,咱們刑事拘留是方便調查並避免嫌疑人逃跑、自殺,又不是跟犯罪分子慪氣,也不是神馬懲罰懲戒,後邊咱們確定了證據再拘也是一樣的嘛。」   蘇平斜了他一眼,淡淡的問道:「你去盯著?要人跑了你負責?」   祁淵抿抿嘴,不接話了。   凃仲鑫笑道:「小祁說的倒也沒錯,沒必要跟這個周佳置氣,能拘就拘,不能拘就放唄,限制出城,派人盯著,她還能跑哪去?插翅膀飛走不成?她要真想跑,那可就好辦了,直接就能把人拘咯。」   蘇平撇嘴,凃仲鑫和祁淵不一樣,老資歷了,他不好懟。   搖搖頭,蘇平冷靜下來,說:「就先按程序來吧。老凃你早點休息,別把自己累著,我去痕檢那找老魏看看。」   「嗯,你們也早點歇著,別把自己熬廢了。」凃仲鑫擺擺手,接著說道:「我把屍體拉近冰櫃裡就去休息了,有事給我電話。」   「我們幫你搭把手。」蘇平笑道。   ……   十分鐘後,痕檢科。   蘇平敲了敲大開的門,乾咳兩聲,隨後便直接走了進來,左右瞧瞧,問道:「老魏人呢?」   「蘇隊,」柴寧寧側過身,笑道:「他剛出去上廁所了,馬上回來。」   「嗯?」蘇平挑眉,愣了兩秒,詫異的問道:「你怎麼還在這兒?娃不用餵奶的嗎?」   「大家都在忙,我總不好先回去。」柴寧寧輕笑著搖搖頭,又接著說道:   「我產假都已經休完了,該回歸正常上班了,不然同事怕有意見呢,那樣我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寶寶的奶水我冰箱裡放了幾份,已經打電話讓我老公看著餵了,放心吧,不打緊。」   「隨你。」蘇平輕輕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蘇隊是想了解今晚這案子的痕檢情況嗎?」柴寧寧卻又主動問道:「正好我也知道跟著研究了下……」   「噢?」蘇平這才又看向她,問道:「怎麼說?有發現麼?」   「很遺憾,線索不少,卻都沒多少價值。」柴寧寧搖頭說:   「本案並沒有使用常規意義上的兇器,作案武器實際上是並不承痕的二氧化碳,同時現場還是嫌疑人家,往常的那些經驗,以及有重要價值的指紋、鞋印等等,都沒了多少用處。」   蘇平臉上閃過失望的神色,但卻又理解的點點頭。   柴寧寧接著問道:「凃主任那邊有什麼突破嗎?」   蘇平搖頭。   「那……」柴寧寧也跟著輕嘆口氣,說道:「看樣子本案只能依靠你們偵查自己了,我們都幫不上忙。說起來,這個女人還怪不簡單的,竟然……」   「設計上其實並不算巧妙。」祁淵接過話,說:「只不過這人心思還算縝密,能提前想到許多東西,讓她老公來購買『兇器』,這一步才是最麻煩的地方。」   此時,老魏也去而復返,笑著和蘇平祁淵打聲招呼,同時雙手在衣服後邊抹了抹,將水漬抹去,便跟他們聊了起來。   但蘇平沒啥心思聊天,問了幾句,得知痕檢這般確實沒有收穫,便都離了去。   同時,由於時間已經很晚了,許多走訪工作也無法展開,只能推到明天。   松哥和方常這邊,也並沒能問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按照蘇平原先的吩咐先結束問詢,然後讓方常和周佳先聊著,松哥跑來找到蘇平。   「蘇隊!」遠遠地,他看到蘇平和祁淵倆正往外走,便立刻叫住他倆,隨後小跑著過來,說道:「蘇隊,該問的都已經問的差不多了,現在怎麼辦?」   「放人。」蘇平抿抿嘴,說道:「我和小祁親自盯著她,等明兒一早走訪工作展開,我們取得更多線索了,再問詢一次。」   松哥張了張嘴,愕然問道:「就這麼放了?先前不是說的拘留嗎?」   「暫時不滿足條件,不好拘留,會有麻煩。」蘇平輕嘆口氣,搖頭說:「其實也無所謂了,放就放吧,只要人跑不了就成。」   松哥皺著眉頭猶豫片刻,終於輕輕頷首,說聲知道了,接著又問:「那,蘇隊你們現在去哪兒?」   「買點東西,晚些時候盯梢用。」蘇平笑道:「大晚上的盯人可不太好熬啊。」   「這……」松哥又張了張嘴,接著咬咬牙說:「蘇隊,你都一大把年紀了,這些事情還是讓我們來吧。」   「沒事,不用,你幹好自己分內的事兒就好,今晚好好休息,明兒你就是主力了。」蘇平再次輕笑,搖頭說:「也該帶小祁好好培養點這方面的經驗才行了,當刑警這麼久,他還沒正兒八經的盯梢過呢。」   松哥只得抿抿嘴,點頭。   隨後蘇平便又領著祁淵出了支隊。   走了一路之後,祁淵終於忍不住好奇的問道:「蘇隊,咱們到底去買些啥啊?支隊裡沒有嗎?」   「沒,得去超市。」蘇平搖頭。   祁淵更加好奇:「不是,蘇隊,有啥盯梢工具超市有咱們沒有的?」   「零食飲料瓜子八寶粥。」蘇平繼續淡定的說:「不嗑點東西,這麼長一晚上怎麼挺過去,咱倆還得輪替著休息,我睡了你醒著的時候可不得防著你打瞌睡麼?萬一你睡過去了人跑了咋辦」   祁淵張了張嘴。   所以是要他到時候嗑著瓜子盯人麼?   蘇平又接著說:「第一次盯梢,估計你會比較緊張激動,睡不著覺。所以你值上半夜,到三點鐘叫醒我。」   祁淵點點頭,說了聲哦。   很快走到超市,蘇平買了一大堆吃的喝的,走回支隊一股腦塞回車裡,便拉著祁淵上車。   又過了一小會兒,便見周佳從支隊中走了出來。   她似乎有些冷,摟了摟自己的胳膊,搓搓掌心,隨後便從包包裡掏出了手機。   很快,她打了輛車,蘇平盯了眼車牌,立刻眯了眯眼,掏出手機給交管局的兄弟打了個電話,讓幫忙查查並盯著一輛車,隨後便帶著耳機驅車跟上去。   兩車一前一後,隔著約莫兩三百米,在路上不疾不徐的開著,時速都保持在四五十公裡的樣子。   開了一路,祁淵漸漸有些納悶,忍不住問道:「這個周佳,她要去哪兒?這都跑了十來公裡了吧?」   「看方向,似乎要去北市區。」蘇平抿抿嘴,輕聲說道:「大概是想去找她爸媽吧,她父母的別野就在北市區度假園區裡,自打將公司交給周佳以後,他們就基本過上了半退休的生活。」   「噢?」祁淵又是一愣:「蘇隊你什麼時候調查的她?」   「這些信息,讓小高隨便查查就能查到了。」蘇平撇撇嘴,繼續專心的開車。   果不其然,那輛網約專車在北市區度假園區門口,周佳下了車,走入小區之內。   蘇平也遠遠停車,關閉車燈,避免暴露。   見狀,祁淵微微皺眉,忍不住問道:「蘇隊,現在咋整?這小區看上去安保啥的做的挺好的,咱們進去容易容易暴露的吧?」   「不打緊。」蘇平搖搖頭,不慌不忙的掏出自己的手機。   技術隊的小高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這個度假園區,佔地面積不小,一共有三道門,另有兩處地下停車場的出入口。   每個出入口,都有監控。   同時,周佳父母的別墅周邊,也有好幾個監控機位。   祁淵若有所思,立刻明白了蘇平的意思,忍不住張了張嘴,詫異的問道:「那個,蘇隊,你說的盯梢,該不會就是讓咱們在車裡看監控吧?」   「不然呢?把車停別人樓底下盯著麼?」蘇平翻了個白眼,說道:「不同情況有不同的盯梢策略和辦法,要學會靈活變通。」 第714章追逐   祁淵汗顏,心中的期待感卻也消散了大半。   只是單純盯著監控的話……   著實有些枯燥,而且其實也學不到太多經驗。   蘇平搖搖頭,也輕嘆口氣,說:「我原以為她會去找個賓館的,沒想到直接跑到城北來投奔了她爸媽,早知道這樣,咱就沒必要跟過來了,在支隊裡待著盯梢就是。   說完,他又嘖一聲,伸手從後座上拿來一包幹脆面,biaji幾聲揉碎了,撕開密封口遞給祁淵,自個兒重新拿了一袋,就這麼吃起來。   祁淵眨眨眼睛,左右沒事,便也拿著吃了。   吃一半,他抿抿嘴,問道:「那咱麼還盯梢嗎?」   「盯。」蘇平說:「附近找家賓館,等小高將監控視頻實時轉發過來的時候,咱們把視頻投屏到賓館的大電視上,這樣盯起來輕鬆點,另一人也能睡得舒服些。」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但不能太遠,以便咱們實時追蹤。」   祁淵挑眉:「但我們為什麼不直接去管物業調監控呢?整的這麼麻煩……而且高哥怕是直接入侵的物業監控室吧?這豈不是非法取證?」   「我們又不取證。」蘇平聳聳肩。   「……」祁淵嘴角一抽:「可這也違法吧?我覺得完全沒必要啊,直接正大光明的調監控不好嗎?打草驚蛇就打草驚蛇咯,她發現被我們盯著不就更不敢逃了嗎?我們的目的也只是不讓她跑了而已不是?」   蘇平撇撇嘴:「所以誰跟你說的小高入侵了這個別墅園區的監控?腦補能力怪強的你。」   「啊?」   「發了傳真件,明兒再補個取證通知書就是了。」蘇平撇撇嘴說:「咱們不露面,也不說懷疑誰,盯著哪棟樓,保安知道的也不會太多,有效避免他們亂傳——總的來講,能不引起周佳注意還是好的。」   祁淵眨眨眼睛。   蘇平接著說道:「這麼跟你說吧,周佳要逃了,反而是好事兒,很大程度上就坐實了她心虛,情況就對我們更有利,明白嗎?我們不是不讓她逃,但還得避免她成功逃脫出去。」   擺擺手,他接著道:「得了,你靜觀其變就是,退一萬步說,去賓館躺著不也比在監控室坐著舒服嗎?」   「這倒是……」   蘇平翻個白眼,將乾脆麵放在一邊,說:「找到了,這家賓館就不錯,離這兒也近,兩百米不到,就它了!」   祁淵沒說話,只將乾脆麵也放下。   隨後蘇平重新發動車子,按著導航走到那家賓館樓下,開了間雙人間,帶上飲料零食,走進賓館當中,第一時間打開了電視。   就是現在這所謂的智能電視開機廣告也忒長了點。   半晌後,電視才算啟動好,隨後他又鼓搗了一陣子,才終於研究出怎麼投屏來,然後手機投屏,並打開了小高發來的連結。   隨後,已經調試好的幾塊監控頁面,便在電視上顯現了。   祁淵瞥了一眼,他不太擅長圖偵,卻也學了個皮毛,幾眼過後便說:   「覆蓋倒是挺全的,四個監控機位,還帶夜視,把周佳她爸媽家這棟樓拍的清清楚楚,樓外都沒什麼死角。另外兩個監控,也把地下停車場車庫出入口拍了下來。」   「那可不的。」蘇平斜了他一眼,說:「這個別墅園區的物業安保水平算是比較出名給力的了。」   祁淵抿抿嘴,隨後去上了個廁所。   出來後,他一邊甩水,一邊又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問:「話說蘇隊,蹲點盯梢的時候忽然想上廁所咋辦?」   「能忍忍著,忍不了尿瓶子裡。」蘇平淡淡的說道。   「拉屎呢?」   蘇平:……   過了兩秒,他才說:「憋到換班,去拉。憋不住的話,搖醒兄弟後儘快去公廁解決。」   祁淵哦一聲,坐回床邊,盯著監控。   蘇平又遞給他一包薯片,說:「吃吧,要吃什麼儘管拿,還是按說好的,你守前半夜,我先睡會兒。」   「哦。」祁淵輕輕的點點頭。   蘇平便去洗漱了一翻,隨後帶上眼罩耳塞,躺床上閉眼就睡。   祁淵回頭看了一眼,別說,還真有點羨慕……   都這麼大年紀了,工作壓力也不小,作息飲食還都不規律,蘇平咋就還能閉眼就睡呢?   搖搖頭,祁淵又緊緊地盯著監控。   雖然心底裡覺得周佳跑路的可能性極低極低,但他還是很仔細的盯著看了起來。   夜漸深,祁淵的意識也開始漸漸發散,注意力變得難以集中了起來。   畢竟監控畫面近乎一動不動,只偶爾有些小動物跑過,時不時路過倆人,開過輛車。   而夜視畫面還是泛著些許綠光的黑白畫面。   獨自盯著這樣的監控,說實話沒有經過訓練的人太容易犯困了。   祁淵搓搓手心,瞥了眼塑膠袋中的零食,抿抿嘴,拿了袋小小酥吃了起來,還幹了一瓶快落水。   食物,讓他稍稍恢復了些許精神,也勉強集中了一點兒注意力,隨後他便再次緊盯著監控。   瞥一眼時間,已是凌晨兩點出頭。   再有一個小時,就該叫醒蘇平換班了。不過祁淵抿抿嘴,暗想,撐得住的話自己就多撐一會兒,讓蘇平好好歇息一下。   蘇平現在是全支隊的主心骨,可不能累到了,祁淵自己倒是沒事兒,實在撐不住大不了請假,無傷大雅,影響不了什麼。   然後他又摸出一袋魔芋爽。   酸辣的野山椒味直衝腦門,讓他忍不住連連抽氣,額頭上也開始見了層細密的小汗珠。   他吃辣的能力著實一般,即使偶爾也會和前輩搓個山城火鍋,吃的也爽,但那可以算是痛並快樂著,實際上他耐辣能力還是不怎樣。   深吸口氣,又摒棄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祁淵繼續盯著屏幕。   連續吃了七八包魔芋爽後,他覺得自己肚子有些許灼熱感,便不敢繼續吃了,怕腸胃受不了拉肚子。   萬一就在他拉肚子的時候出了事兒,可真就追悔莫及……   剛想到這兒,他忽然見目標別墅的地下停車庫打開。   他迅速瞥了一眼,發現駕駛室上坐著的正是周佳。   「臥槽!」他吃了一驚,沒想到周佳竟然真的會離開,這會兒腦子裡也顧不得多思考些什麼,只得趕緊拍拍蘇平,說:「蘇隊蘇隊,快醒醒,周佳她跑了!」   「嗯?」蘇平猛然驚醒,立刻就坐了起來,同時一把扯掉耳塞眼罩,說:「走!趕緊追上去,你開車!」   說著他把車鑰匙丟給了祁淵,迅速穿好鞋,並一把抓起了裝零食的塑膠袋和自己手機。   祁淵也早就準備好了,立刻便衝到樓下。   他們住的地方樓層不算高,便也沒有等電梯,而是直接跑樓梯衝了下去,一邊跑蘇平還一邊打電話,要求監控嚴密追蹤著周佳,避免跟丟。   隨後上了車,祁淵迅速將車輛發動,衝了出去。   好在他們應對迅速,此時周佳才剛剛從地下停車場出來,往大路而去。   看方向是要出城。   蘇平掛斷電話,從袋子裡取了一瓶罐裝咖啡遞給祁淵,說:「喝點兒,提提神,等會我接替你。」   「好。」祁淵點點頭,微微仰頭灌了些許咖啡入肚,同時雙眼死死的盯著前方。   留了點底底不方便喝,他直接遞給了蘇平,蘇平也不嫌棄,仰頭將剩下的一點喝了,又重新開了一罐咕嚕嚕的喝完,隨後才鬆口氣,道:「行了,不用那麼緊張,咬住就行。」   「嗯?」祁淵瞥了他一眼。   蘇平說:「這會兒已經無所謂打草驚蛇了,我安排了人在前邊設卡攔截,你只要跟緊就好,被她發現也不打緊。我這車沒安大喇叭,否則就直接喊話讓她靠邊停車了。」   祁淵若有所思,輕輕點頭,卻沒回話,只專心開車。   夜裡車少,主幹道路也闊,兩輛車開的都挺快。   祁淵瞥了眼儀錶盤,發現此時時速已經過八十了。   這條主幹道限速僅僅六十……   周佳真是鐵了心的要逃不成?   還是說她回家請教了父母,她父母認為她已經暴露了,覺得她絕對瞞不過警方,這才讓她趕緊跑路?   別說,這種可能性真不小,她爸媽一大把年紀了,又是一路創業過來,眼光毒辣,經驗老道,並不會像她一般幼稚,建議她趁著還沒被警方盯上趕緊出逃,可能性也不小。   逃出了餘橋,再辦個假證,還有希望逃到國外去,以他們的家庭條件,就算在國外周佳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至於國外疫情,這會兒卻也不被他們放在心上了。   正這麼想著,便見前邊的周佳忽然減速,兩車車距變小。   祁淵趕忙鬆了油門。   再跟著,周佳車屁股剎車燈亮了起來,祁淵便也跟著剎車,同時往更前方瞧了一眼,嘴角微揚。   前方正是北市區這兒的兄弟設下的攔截卡點,而看上去,周佳並不敢衝撞……   剛想到這兒,不想前車忽的燒胎,爾後便如離弦之箭般躥出去。   攔截點處的刑警大吃一驚,趕緊竭盡全力往兩邊一撲。   「艹!」看著那車撞破攔截點而去,他們也趕緊紛紛上車,拉著警笛追逐上去,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將周佳給攔下來。   見狀,蘇平微微皺眉。   這個周佳,表現的有點兒奇怪。   先前這麼淡定的一個人,這會兒怎麼變得如此莽撞?   衝破攔截點,這下沒屎也一身騷了。   她真以為自己跑得掉不成?   不知道為什麼,蘇平心裡忽的隱隱有些不安。   想了想,他深吸口氣,又摸出手機,給小高打了個電話,讓他繼續關注著周佳父母別墅的情況。   而此時前方的警車已經喊起話來,要求前車立刻靠邊停車。   同時祁淵也從對講機當中聽到,警方正在前邊布置新的攔截點,設置了大量路障,周佳絕對跑不掉。   祁淵心跳不由得加速起來,如此刺激的追逐戰,說實話他還是第一次參與其中。   他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加速衝上去,與周佳來個正面碰撞,但又有點慫,這會兒的車速不算慢,真要出點意外啥的搞不好就車毀人亡了。   何況這車也不是他的,蘇平沒開口,他沒權力做主。   只是開著開著,他手心仍舊不由得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怎麼,緊張?」蘇平瞥了他一眼,問道:「你隔得這麼遠,緊張啥?」   頓了頓,他忽然看出了祁淵所想,忍不住笑著搖搖頭:「你不會想撞上去吧?小夥子電影看多了?咋比我還衝動。」   祁淵張了張嘴。   蘇平接著說道:「看著吧,即使是攔截,一般而言也不會太過暴力,儘量避免出事兒。即使設置路障,大多也是柔性路障,強迫車輛速度降下,強迫車主剎車,真撞上了,一般而言也不會有太大的事兒。   當然……如果嫌疑人太過猖狂,死活不肯剎車,常規方法也沒有用處,我們也會採用些非常規的手段,用上破胎器,甚至開槍,絕不會讓人逃了。」   祁淵點點頭,做了幾次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又飛馳了一小段路,他便看見了前方的路障。   路燈之下,他還看到路面正反射著點點寒芒。   嗯,清一色的破胎器……   祁淵嘴角一抽,緩緩減速,看向蘇平,忍不住問:「那個,蘇隊,你不說一般都是以柔性路障為主嗎?怎麼直接用上破胎器了?」   「她不已經衝破了第一層路障了嗎?」蘇平撇撇嘴。   祁淵愕然:「所以你說的柔性路障就剛剛內個?太危險了吧,要是碰到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   「剛剛有多危險,你不也盯著了麼?」蘇平又輕嘆口氣,說:「現在的形式就是這樣,有時候難免豁出去命來完成任務,盡到職責。」   祁淵抿了抿嘴。   而周佳顯然也看到了地上的破胎器,車速不由自主的降了下來,幾秒後更是一陣猛地急剎車。   很顯然,她沒把握控制住爆胎後的車輛,擔心車毀人亡。   周圍的警車立刻左右錯開,將嫌疑車輛團團包圍,爾後大喇叭放聲的咆哮道:「停車!把車門打開,舉起雙手下來,立刻馬上!給我老實點!」 第715章金蟬脫殼   祁淵抬眼看去,那車裡卻沒有半點動靜。   刑警們紛紛皺起眉頭,舉槍下車,一步步的朝著周佳那輛車走去。   蘇平和祁淵也下了車,看向前方。   不一會兒,兩名刑警出列,繼續往前行。   就見他們倆一前一後,前邊那人一手持著透明的防爆盾,另一手持槍放在盾牌側方指著前邊,身子半蹲,讓自己完全藏在防爆盾後,此時滿臉嚴肅,額頭微微見汗。   另一人同樣半蹲著前行,右手搭在前者的肩頭,緩緩前進。   終於走到車門邊,前者槍口抖了抖,喝了聲開門。   過了兩秒,車門終於打開一條縫隙,同時後者猛地探手出去,對著車門用力一拉,隨後立刻後退。   跟著,側邊又衝出一名穿著防刺服的刑警,猛地往駕駛室一撲一拉,便將周佳強行拉了出來,雙雙摔在地上。   或者說,刑警摔在地上,周佳壓在刑警身上。   爾後刑警腰杆用力一擰,身子便打了個轉,反過來將周佳臉朝下壓在了身下,同時迅速將她雙手反剪了,並摸出手銬將她銬上,才又一把將她拉起來。   此時,她滿臉血汙,似乎是在被壓在地上時擦破的。   「蘇隊。」刑警們注意到了蘇平,紛紛打個招呼,隨後方才勇猛的制服了周佳的刑警也走上前來,散了圈煙,自己點上一根,才叼著煙笑道:「老班長,搞定了,人已經抓住,放心了吧?」   「你這傢伙。」蘇平呵呵一笑,抬手錘了他一拳。   隨後蘇平側目,給祁淵介紹道:「叫濤哥,他也是退役戰士,身手了得的很。」   祁淵有些詫異,忍不住挑了挑眉,先是趕緊喊了聲濤哥,然後又嘀咕著說道:「這不對吧?濤哥瞧上去頂多也就三十出頭,而蘇隊你從警到現在都快三十年了。」   蘇平翻了個白眼,說:「我沒帶過他,只是機緣巧合,剛好在同一連裡待過罷了,也是偶然才發現的。」   濤哥呵呵一笑,也多看了祁淵兩眼,猜測他應該是蘇平十分看重的新人,當即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隨後說:「我一直以蘇隊為榜樣,有一回蘇隊帶我們破案,正好發現咱們還在同一連裡待過,從那時起我就喊他老班長了。」   頓了頓,他又正式自我介紹道:「曲蓓區公安分局刑偵大隊七中隊隊長,黃濤。」   祁淵眨眨眼睛,又說:「餘橋公安刑偵支隊重案……」   「報啥子家門,說名字不就好了。」蘇平翻個白眼,隨後代替他介紹道:「祁淵,千古奇冤那個奇冤!」   「啊?」黃濤一愣,眼角微微抽搐,忍不住嘀咕道:「不是吧,還有人叫這個名兒?蘇隊你是騙我的吧?」   祁淵:……   過了片刻,他乾咳兩聲,說道:「我叫祁淵沒錯,但不是那個祁淵,祁連山的祁,深淵的淵。我自認為我名字應該還是比較正經的,萬萬沒想到竟然會被蘇隊給帶偏了。」   蘇平又翻了個白眼。   「好了。」黃濤擺擺手,指了指周佳,說:「人就在那兒,你們現在直接拿回支隊去審訊,還是先押回我們所裡?」   「押回去吧。」蘇平吐口煙霧,隨後淡然的說道:「這傢伙不是周佳。」   祁淵:???   他猛地側目看向那人,皺起眉頭。   這會兒雖然是深夜,但幾道光打在了那女人身上臉上,瞧著倒也挺清楚。   然後祁淵發現,雖然眉宇面目非常像,而且還刻意化了妝,精心打扮了一翻,還換上了周佳昨晚的衣服,但是……   她確實明顯不是周佳,而應該是周佳的母親。   年紀差別太大了,畢竟已經是五十歲的人,即使保養得再好,皮膚也難免有些鬆弛,現出些許老態,給人的感覺與周佳完全不一樣。   也就是在監控視頻裡頭看著容易混淆,畢竟隔得距離比較遠,地下停車場光線條件也一般,還有擋風玻璃阻隔。   關鍵祁淵也沒放大看。   「這……」祁淵立刻認錯,說道:「抱歉,蘇隊,是我的錯,我沒證實目標的身份就……」   「怪不了你。」蘇平輕輕搖頭,同時說道:「好在我一早就感覺到了不太對勁,讓小高繼續盯著那別墅。」   祁淵張了張嘴。   這時,蘇平手機響起,他掏出來看了兩眼,見果然是小高打來的,便微微一笑,接通並開了擴音。   「蘇隊,」小高聲音從中傳出:「出來了!周佳出來了!我確認過,這次絕對是她不會有錯。」   「呵呵,果然是調虎離山麼。」蘇平抿唇,嘴角微微揚起,流露出了些許冷笑,說:「也算她聰明,竟然能猜到自己被盯梢了,用這種方法企圖混過去……」   「蘇隊,」小高又說道:「先別扯那麼多了,趕緊上報指揮中心申請調度周圍警力進行攔截吧!」   「得,知道了。」蘇平說道:「你那邊繼續跟進,咬緊她,別讓她跑了知道嗎?」   「放心。」   蘇平嗯一聲,掛斷電話,隨後又摸出對講機,迅速與指揮中心取得聯繫,說明情況後請求調度警力支援。   隨後,蘇平擺擺手,說:「行了,沒啥事兒了,回吧。」   說完他又補充道:「算了,這人先押你們派出所吧,晚些時候我們直接在所裡審一審他。阿濤,喊上你的兄弟們,我請大家吃個宵夜。」   「好啊。」黃濤也沒跟他客氣,呵呵一樂,一揮手說道:「走走走,收隊了,把嫌疑人押回去,給她止止血,咱們吃夜宵去!」   ……   三十分鐘後。   蘇平收到消息,周佳已經落網,正押送回支隊,便呵呵一笑,想了想,給老海打了個電話讓他等周佳送到的時候看著安排,便繼續低頭吃粉。   他吃飯速度極快,一大碟粉幾口便吃完了,爾後又抿了幾口茶,美美的哈一口氣,才說:「你們派出所門口這家炒米粉還真棒啊,比我們那的好吃的多了,香!」   黃濤輕笑:「得,你們門口那蝦粥還不是一絕,我到現在都還回味,有時候有空了還特地開車開個十來公裡趕過去吃呢。咋滴,還不給我們留個炒米粉啊?好處總不能全都被你們給佔了不是。」   「我倒是想。」蘇平抿抿嘴,隨後舉手喊老闆結帳。   這炒米粉倒是不算貴,八塊錢一份,顯然這些刑警也不敢真的讓蘇平大出血。   掃碼付款,蘇平又剔了剔牙,等大家都吃完了,才起身將茶水喝完,說:「走吧,審審那女人去。我倒想看看她腦袋瓜子怎麼長的,能想出這主意。」   黃濤攤手:「恐怕還得等一會兒,人還在醫院裡。」   「咋?」蘇平挑眉:「你不會給人摔腦震蕩了吧?」   「得了吧,我可沒摔她,倒是自己摔了一下,差點沒把我壓岔氣。」黃濤撇撇嘴,不慌不忙的繼續剔牙。   見狀,蘇平又重新坐了下來,摸出煙散了一圈,紛紛點上。   黃濤嘿嘿一笑,牙籤也不扔,只舌尖勾了勾將它挑到嘴角去,不妨礙他抽菸。   吸了兩口,他才說:「翻身的時候動作粗暴了點,給她額頭磕破了,挺大個疤,所裡沒人敢打包票處理好,送社區醫院去清洗傷口消毒縫針了,貌似還得打點滴,多少要點時間,等會兒唄。」   說著他想了想,又道:「話說回來,這都快四點了,要不你們抓緊時間先睡會兒吧,明兒一早再起來審?」   「再看吧。」蘇平擺擺手,隨後皺眉問道:「怎麼下手這麼重?」   「沒辦法啊,」黃濤一攤手,揚起下巴,脖子上的筋肉鼓了些許,同時說道:「她賴在車子裡不出來,鬼知道她在搞啥子呢,鬼知道車子裡是不是有啥武器呢?   這樣強行衝關,警告不聽,喊了不下來的嫌疑人,可不就得快刀斬亂麻的趕緊控制住麼,哪裡還顧得了這麼多啊,別說只是擦破了額頭,就算真的腦震蕩甚至腦出血了也是活該,怪不到我頭上。」   「是倒是。」蘇平點頭,接著又輕笑道:「但一篇報告說明我看你是免不了了。」   「憑啥啊?」黃濤翻了個白眼:「執法記錄儀記錄的清清楚楚,讓他們自個兒……」   「人家有錢。」祁淵忍不住插話,有些不爽的說道:「她老公十有八九會給她請最好的律師,她還會不依不撓的要追究我們的責任,說咱們暴力執法什麼的。」   黃濤不屑的撇撇嘴:「拜託,我們本來就是暴力機關好不好。」   「把程序走好,別落人口舌,否則後續更加麻煩。」蘇平敲了敲桌子,說道:「只是一篇報告說明而已,又不是叫你寫檢討,還有那麼多兄弟給你證明呢,委屈個什麼勁兒?」   「沒委屈,純懶。」黃濤倒是老實,黑黑的笑了兩聲,還是有些不以為意的樣子。   蘇平見狀,也搖了搖頭,勸了這麼多,他要死活不肯聽那也沒辦法。   又坐了一陣,蘇平便看向祁淵,問:「要不要回賓館裡睡一覺?」   「不了。」祁淵搖頭,揉了揉太陽穴,說:「這都衝出那麼遠了,回一趟也怪麻煩的,不了吧,明兒我再回去退個房就是。加上剛喝了罐咖啡,還幹了罐紅牛,這會兒精神得很。」   隨後他看看時間,接著說:「不然蘇隊你先休息下吧,等人被押回派出所了我再通知你?」   想了想,蘇平卻也沒強撐著,輕輕點頭,拍拍他肩膀,說:「我在車上眯會兒。」   黃濤挑眉:「咋不去派出所裡歇著啊?休息室裡有床!比車上睡舒服。」   「太舒服了容易起不來。」蘇平擺擺手,徑直鑽進了車裡,並將車窗放了下來,保證通風。   「這老班長。」見狀,黃濤忍不住嘀咕一聲:「一大把年紀了,還跟倔驢似的……哦不對,貌似人都是越老越倔,越老越固執……」   「老子聽得見!」蘇平聲音從車子裡傳出來。   黃濤縮了縮脖子,又嘀咕道:「老班長一點都不耳背哩……但話說回來,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也該休息了吧?怎麼還這麼拼啊!」   「蘇隊他就這個性子。」祁淵輕輕搖頭,說道:「如果哪天他都變得鹹魚了……噫噫噫,真的無法想像。」   「也對。」黃濤輕輕點頭,隨後想到:「去我辦公室裡坐坐?」   「好啊。」   ……   一小時後,蘇平被手機鈴聲吵醒。   僅僅只睡了一個小時的他,這會兒多少有些迷糊,雙眼裂開了條縫隙,也顧不得看來電顯示,便直接接通了電話,用有些含糊的聲音問道:「你好?」   「蘇隊,我,小祁啊。」祁淵的聲音從聽筒當中傳出,說道:「那女人被押回派出所了,你要過來審訊審訊嗎?還是明天再說?」   蘇平瞬間精神了,猛地坐起身,隨後微微皺眉,揉了揉太陽穴。   腦仁有點兒疼……   一跳一跳的。   深吸口氣,他強忍著不適,說道:「我這就過去!」   「好。」祁淵不知道蘇平的情況,只道他天生勞碌,也沒多勸什麼。   不一會兒後,蘇平下車,關好車窗,搓了搓手心,又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便往派出所辦公樓走去。   這會兒已經是凌晨五點了,接近一天最冷的時候,氣溫僅十來度。   他又是剛剛才睡醒,所以哪怕以他的身體素質,都覺得有些寒意。   何況他的身體比之先前,也已經差很多了,體脂率比祁淵剛入職時高了許多,肌肉分離度也沒以往那麼高,線條不那麼好看了。   受傷之後,他真仿佛老了十來歲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   或許是因為心老了吧。   上到二樓,便瞧見等在樓梯口的祁淵,他挑了挑眉,擺擺手打了個招呼,然後問道:「人呢?」   「審訊室裡呢。」祁淵輕笑著說道,隨後說:「我帶你過去吧。」   蘇平點點頭,又揉了揉太陽穴,腦瓜子還是有些疼,太陽穴有些脹痛。   想了想,他忍不住輕嘆口氣,說:「今晚你主審吧,我在旁邊聽著,有問題我再給你指出。」   「啊?」祁淵一愣。 第716章滾刀肉   好在祁淵很快明白過來,蘇平這怕是沒休息好,狀態沒恢復過來,擔心出什麼岔子,這才把擔子交給了自己。   之所以這麼說,恐怕也是因為要強,不想表現出疲態吧。   也挺正常的。   祁淵便輕輕點頭,沒多說什麼,徑直在前邊帶路。   至於黃濤,已經在隔壁坐著旁聽了。   派出所並不大,兩人很快走進審訊室內。   此時,對面那女子被洗去了妝容,額頭上纏了繃帶,看上去聽悽慘的。   祁淵瞥了兩眼,發現這女人和周佳確實像,就是年紀實在大了,此刻被洗了了妝,加上熬了將近一夜,時間的烙印在她臉上更加明顯,皮膚相當松垮,鼻子兩旁還有著細密的雀斑,眼角處也有相對明顯的眼紋與脂肪粒。   身材方面,其實也比周佳「臃腫」許多。   先前祁淵是壓根沒想到這個套路,加上監控拍攝多少有些不清晰,竟然就上了套,也虧的蘇平心思縝密讓小高繼續盯著,否則說不定真就讓周佳逃出餘橋了。   想到這裡,祁淵心中也有些惴惴,暗道僥倖。   隨後他似模似樣的翻了翻桌上其實大多都是空白的各種「材料」,這才攤開記錄冊,抬頭問道:「叫什麼名字?」   「朱牡,」她這會兒倒也算老實,挺配合的說道:「朱古力的朱,牡丹的牡。」   「周佳是你什麼人?」祁淵又問。   「我女兒。」她輕嘆口氣,說道。   「為什麼衝卡?」祁淵又直入主題直接問道。   朱牡抿抿嘴,說:「喝酒了,以為你們是查酒駕的,這幾年查的嚴格,當時心裡一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鬼使神差的就踩下油門衝了過去。」   祁淵眉頭一皺。   將朱牡送醫的時候,刑警確實聞到了她身上的酒氣,又做了酒精檢測,結果發現她達到了醉駕標準。   這或許也是他們商議好的套路吧,醉駕屬於危險駕駛罪,但只要沒造成嚴重後果,一般而言,判罰總歸比妨礙公務,假扮周佳身份出逃為周佳逃離創造機會而構成的罪責要輕得多。   祁淵仔細回憶了下幾小時前的一幕幕。   顯然,在第一個攔截卡處,這朱牡應該也是猶豫了的,只是可能擔心拖延的時間不夠,不得不鋌而走險,下定決心衝卡逃離。   但這樣一來,醉駕+衝卡,就構成危險駕駛罪與妨礙公務罪了,數罪併罰的情況下,未必就比包庇來的輕。   只是周佳或許不太清楚法律條款,尚未意識到嚴重性,這才繼續堅持先前的計劃——當然,醉駕已構成既定事實,她想反悔也已經遲了。   結合當時的一幕幕,此時朱牡的說法,以及朱牡刻意的化妝打扮及飲酒,祁淵覺得,自己的猜測應當貼近事實。   如果不是想以醉駕之名頂包庇之實,她沒理由在開車之前喝酒。   要真是這樣,那這一家子心思還真夠縝密的,這都能算計一波,讓朱牡既能為周佳逃出餘橋儘可能爭取時間創造機會,又能儘可能減輕自己罪責,不出意外的話獲刑不超過半年……   當然,也有可能是周佳回家後和他們夫妻倆交代了實情,心情煩悶下喝了幾杯,然後朱牡才決定「頂替」周佳「出逃」,為她創造機會,然後風風火火的便去做了。   至於醉駕的說法,這時朱牡現在臨時想出來的。   這兩種情況都有可能。   想到這兒,祁淵又問道:「為什么喝酒?」   「在家裡喝兩杯酒,不是很正常嗎?」朱牡瞥了他一眼,理所應當的說。   祁淵眼角一抽,暗道自己也困迷糊了,立刻皺眉沉聲補救:「別給我裝傻充愣!我的意思是為什麼酒後駕車!」   「我沒想酒後駕車。」朱牡抿抿嘴,說:「我是傍晚六點半左右,陪我男人喝了幾杯白的,他不知道碰到啥事兒了,心情有點不好。   喝完我有點頭暈,讓保姆收拾好屋子就回臥室睡覺了,七點睡到兩點左右吧,大概睡了七個小時,我哪知道睡了一覺都還能算醉駕啊。」   「呵,」祁淵立刻抓住了她的一個漏洞,冷笑兩聲,說道:「可你剛剛明明說以為攔截卡是查酒駕的,頭腦一昏才選擇衝卡,這不就說明你知道自己情況屬於酒駕嗎?」   「這不多少還有點心虛麼?」朱牡臉色微微有些變化,但大體還算淡定,依舊平靜的說道:「畢竟晚上還是喝了酒。」   「因為一點心虛你就選擇衝卡?」祁淵再次冷笑。   「不說了昏了頭了嗎。」朱牡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皺眉說:「先前被送醫院的時候說我酒精還挺高呢,說是醉駕標準,喝了酒頭腦發暈不是很正常?   警官,我知道錯了,不該酒駕,更不該衝卡,這些罪我都認,不狡辯,虛心接受保證改過,要怎麼判我都受著。」   「酒駕?衝卡?」祁淵嘖一聲,說:「現在不是酒駕衝卡的問題……」   蘇平跺了跺腳,打斷祁淵,隨後盯著朱牡,說:「朱女士,解釋解釋,為什麼忽然半夜離家?」   祁淵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頭,不明白蘇平為什麼打斷自己。   隨後他又明白過來,暗想,蘇平應當是誤以為自己節奏反倒被朱牡掌握,給她牽著走了。   其實祁淵頭腦還算清醒,大體節奏也還有度,同樣也能猜得到朱牡會做出的回答,正打算一點點編制給朱牡下套……   但現在蘇平已經打斷,說那麼多也沒意義了。   畢竟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主審,先前也沒多少商量,蘇平和他完全沒默契也是正常。   「你們什麼意思?」朱牡卻不回答,而是反問一句。   蘇平也不管她,繼續自顧自的,用相對嚴厲的語氣問道:「也請你解釋解釋,大半夜的,為什麼穿著你女兒的衣服,化成你女兒的妝容離家!」   朱牡皺起眉頭,嘴唇張了張。   蘇平又繼續道:「請你正面回答。」   朱牡目光閃爍片刻,眸子不由自主的往側邊歪斜,說:「我哪知道,記不清楚了。」   「記不清楚?」   朱牡抿抿嘴:「我睜開眼就瞧見女兒躺在我床上,也沒多想,只尋思她可能太久沒回來了想和我睡,把她爸支開了。   我當時迷迷糊糊的,就換了睡衣,重新拿了套衣服披上,還挺合身的,我也沒多想,哪裡知道那是我女兒的衣服。」   「挺合身?」蘇平冷笑:「側邊拉鏈都要崩開了,這叫挺合身?也不怕拉拉鏈的時候夾到肉。」   「警官你這是什麼意思?」朱牡柳眉倒豎:「你這是拐彎抹角的說我胖?人身攻擊啊你!我承認我自己醉駕衝卡有錯,但你也不能這麼肆意侮辱我!舉報!我要舉報你!」   蘇平不以為意的撇撇嘴,完全沒把她的「威脅」往心裡去。   很明顯的,她這是漸漸失了方寸,無法自圓其說了,才會抓著蘇平拼命攻擊。   宛若落水之徒,本能的竭力掙扎罷了,蘇平完全不在乎。   祁淵也發現了這點,立刻乘勝追擊:「朱女士,別裝傻了。你女兒與一樁特大殺人案有關,正在接受調查,並已向我們保證近期不隨意外出,不在未取得許可的情況下擅自出城。」   「啊?什麼?」朱牡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卻只裝傻充愣:「我女兒?她和一樁殺人案有關?   不是,你們搞什麼鬼,一下莫名其妙的問我一堆亂七八糟的話,一下說我女兒殺人?怕不是故意栽贓陷害我們吧!   說說看,誰出錢讓你們幹的這事兒?嘖嘖嘖,我挺好奇,他們除了多少錢,竟然能讓你們丟了良心!你們還配叫警察嗎?對得起身上的警服嗎?」   祁淵卻不理她的胡攪蠻纏,等她嚷嚷完,才依舊自顧自的說:   「結果就在凌晨,你在醉酒的情況下,穿了她的衣服,化了與她十分接近的妝容,開車離開了家,還暴力衝撞咱們設下的攔截卡點。   結果就在你剛被抓的那會兒,你女兒就穿著你的衣服,特地扮做老態,開了另一輛車離家……」   蘇平面露微笑,也沒在說話,繼續於邊上老神在在的坐著。   「那我怎麼知道。」朱牡還是嘴硬,但這回不僅僅是眸子,整張臉都別了過去,說:「大概是巧合吧。」   但祁淵也清楚,她也算見過世面的人了,畢竟與老公創業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見過了許多,心理素質相對來說還是很不錯的,即使一夜沒睡,精神狀態不大好,也不至於做出這種下意識的心虛動作。   不過也說不太準,朱牡這會兒心情貌似並未平復,整個人十分緊張,否則方才也不會抓著蘇平說要投訴他了,祁淵轉移話題也並不容易。   但祁淵還是認為,她這麼做是想掩飾些什麼。   開始她眼神偏轉的時候祁淵還沒留意,但這會兒見她扭頭就立刻反應了過來,便死死的盯著她的臉。   於是祁淵便看到她似乎鬆了口氣,嘴角也揚起了一瞬。   聽到周佳離開家就鬆口氣……   怎麼,以為周佳逃出餘橋了?以為他們中計沒能攔截住周佳,只好審訊她問出周佳的下落?   呵,幼稚。   今天的小祁內心戲怪豐富的,大概是第一次主審比較興奮吧。   心念電轉想了一大堆,但他臉上仍舊不動深色,只呵呵一聲,隨後撇撇嘴說道:「抱歉,我們辦案不相信巧合。何況就算趕巧,她周佳也沒別的衣服穿只能穿你的,也不至於故意扮老,大半夜著急忙慌的開車出門。」   「年輕人的心思,誰能猜得透呢?好多小年輕還故意去把頭髮染白扮老不是?」朱牡語氣更輕鬆了些,同時一雙眸子再次輕微顫動起來。   估計在她想來,既然周佳已經離開,接下來就是把自己的罪責定死為醉駕了吧。那麼她只要嘴硬下去,挺過審訊,等被押解到看守所後見過律師,就算熬過去了。   蹲看守所幾個月半年的,換來周佳逃脫,倒也划算,畢竟看守所裡也不需要出工勞動,在她看來應該不算太難受。   祁淵卻撇撇嘴:「看起來,你這是心裡有塊大石頭落了地啊。」   朱牡似乎有些詫異,沒想到這樣還能讓祁淵看出點情緒來。   也是酒精加熬夜加腦袋磕了一陣,而且神情忽然放鬆下來,才露了破綻。否則祁淵很可能啥都看不出來。   至少她別使昏招別過頭,祁淵也未必能發現她的異樣,可能會再一次忽略過去。   至於蘇平,頭痛欲裂的他也顧不得這些細節了,這會兒看似輕鬆的坐那兒都已「竭盡全力」。   當然,這方面其實可以算是旁枝末節,影響不大。   但緊跟著,祁淵便忽的輕拍額頭,笑道:「哦對了,這麼重要的事兒差點忘說了——你女兒剛出家門沒多遠,就被攔了下來,這會兒已經押到了刑偵支隊。」   朱牡瞳孔擴大了半圈。   「朱女士,」祁淵淡淡的說道:「事已至此,狡辯已無用,沒有任何意義了,即使你什麼都不說,我們也能零口供定你罪。包庇、醉駕、衝卡,這已經是嚴重的妨礙公務加危險駕駛,數罪併罰,刑期可能不會短。   算是我奉勸你吧,真的,倒不如爭取個坦白從寬,或許還有機會爭取判的輕一點兒。」   「你威脅我?」朱牡又質問道。   祁淵攤開了手。   這朱牡貌似是真的亂了方寸了。   也難免,處心積慮,辛苦布置,卻被一點點拆穿,本就有些亂了陣腳,又得知他們計劃從開始就失敗,女兒剛出門就被抓……   撐到現在,也怪難為她的。   見祁淵這麼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她咬咬牙,眸子咕嚕一轉,又立刻唉喲了一聲,彎也腰了下來,腦袋貼在軟包隔板上,接著又唉喲聲,說:   「疼,我腦袋好疼,還暈,眼冒金星的,怕是被你們打出好歹來了!腦震蕩,我肯定是腦震蕩了!」   祁淵:……   他額頭上浮現出幾條黑線,眼角微微抽搐。   得,這TM竟然還是個滾刀肉。   偏偏她額頭上確實有傷,即使剛剛檢查過,但像腦震蕩這類輕微傷,社區醫院真不一定能確診。   嘖嘖,還挺難纏。 第717章動機   朱牡嚷嚷著頭疼頭暈,蘇平也沒什麼辦法,只能讓黃濤派人把她送武警醫院去。   等人送走之後,黃濤又把他們請到自己辦公室,散了一圈煙,隨後就忍不住嘆息著說道:「這年頭啊,像她這樣難纏的嫌疑人真的是越來越多了,時不時的就能碰到一個,硬是耍無賴。」   「因為犯罪群體也在與時俱進,他們也知道撒謊作用很小,成功率很低,相對來說,耍無賴還可能有一線生機。   特別是在證據確鑿,或者說基本無可辯駁的情況下,除卻只得乖乖招供以及部分招一部分瞞一部分的人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會選擇死磕,要麼耍無賴,要麼就乾脆一言不發沉默到底。」   祁淵接話說。   「和你這就想當然了。」蘇平瞥了他一眼,說道:「絕大多數人,還是選擇撒謊,謊話連篇,推卸責任,要麼就東打一榔頭西敲一棒槌的瞎雞兒亂扯,以求矇混過去,硬耍賴皮或者沉默不說的,比例還是太少。」   「我又沒見過這『絕大多數人』。」祁淵撇撇嘴,忍不住頂嘴說:「我畢業就進支隊了,還沒在派出所呆過呢,判過的案子見過的嫌疑人只能算『極小的一部分』罷了,何況支隊接手的案子一般都不一般……」   「嘖,還敢頂嘴?」蘇平翻個白眼,說:   「那行啊,既然你這麼憧憬著下基層,那我就滿足你,回頭讓人把你調到派出所去,讓你嘗嘗那滋味兒,瞧瞧那些個別不可理喻的報警人及家屬,體會體會每天三分之二的汗水白白被折騰的浪費光,嘗嘗白忙活的感覺。」   「呃,別了。」祁淵趕緊連連擺手,立刻拒絕,說道:「挺好的,支隊挺好的,我就喜歡這兒。」   開玩笑,要剛畢業那會兒說不定還可以,見此,這會兒他都從警了許久,在這般』養尊處優『之下,他早已受不了派出所那高牆帶來的巨大壓力。   基層公安工作時間實在太長,工作壓力同時極大,長期且頻繁的處於這種環境當中,祁淵認為自己接受不了這等日復一日的高壓工作,偏偏日常的工作其實也相當枯燥,很難獲得榮譽感與成就感。   所以畢業後一年了再被扔到派出所去幫忙,那是真的要崩潰。   蘇平又斜了他一眼,淡定的說:「去一趟基層,在裡頭好好鍛鍊鍛鍊,這是你必須要走的路,逃不了,擺脫不掉。某種程度上說,這也是規矩了,想往上走,必須得有基層履歷。」   聽了這話,祁淵卻本能的瞧了黃濤一眼。   黃濤察覺到了這眼神,產生了一點兒誤會,立刻站起身,說道:「我上個廁所。」   蘇平不明所以,卻也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這會兒只能算是閒聊,並非工作,也不是開會,隨意些沒啥關係。   等他走了出去,祁淵才終於抿著唇問道:「蘇隊,我現在就個科員,這不也相當於基層麼?」   「始終待在支隊,履歷有些不太好看。」蘇平卻淡淡的說道:「必須多涉獵些警種,多與真正的基層接觸,甚至多個分工不同的工作隊接觸,儘量全面的了解各隊各單位的職責與工作模式,將來才更有利於你往高走。」   頓了頓,彈彈菸灰,蘇平又壓低聲音補充說:「他幫不了你太久,餘下的人脈三五年或許還有些用處,但要過了五年八年的,你覺得你還能從他身上獲得臂助嗎?」   「我也從沒想過要從他身上獲得什麼幫助……」祁淵忍不住嘟噥道:「他能給我提供這麼個機會,我已經很慚愧了。」   「就算你不想要他幫助,還不想往高走不成?」蘇平翻個白眼:「別告訴我你年紀輕輕的就想當『無敵老科員』了。」   「那不至於。」祁淵輕笑一聲,隨後搖搖頭:「全都聽蘇隊安排就是。」   蘇平說的這些話其實已經很露骨了,而祁淵也知道蘇平的意思,卻不想多說什麼。   和領導談升職,還是個基本沒希望繼續晉升的領導面前說這些,祁淵心裡也毛毛的。   哪怕蘇平也絕了這門心思,哪怕蘇平為人坦坦蕩蕩且一直十分照顧他,哪怕蘇平還有著主動為他人讓路的想法……   但他曾經肯定也有過類似懷才不遇的憤懣,憤世嫉俗的心思吧。   尤其是從警十年,年齡與心態正介於青年與中年的時候,心裡也難免長個疙瘩。   也哪怕副支隊長其實已不算低,許多警察終其職業生涯也坐不到他這個位置,蘇平曾經也肯定有過怨懟。   畢竟往上爬是多數人的本能動力。   尤其老支隊長退位,他看著自己學生荀牧,年紀輕輕便坐上了這個位置,哪怕表現的再灑脫,心裡恐怕都難免興起了羨慕甚至嫉妒的情緒。   當時隊裡上下可都是瘋傳接替支隊長的會是他來著,荀牧頂多只是頂替副隊長的位置。   最終沒有荀牧反目,反而關係極好還剛進了一步,已經可以說是個奇蹟。   而仕途極其不順的情況下他還能維持現在這樣的性格,盡職盡責還樂在其中,也同樣是一個奇蹟。   但……   不論蘇平內心深處咋想的,祁淵早不是剛入職那個傻白甜了,和蘇平談這些他確實有些方。   所以從蘇平第一次挑明了跟他說這些事兒到現在,每次碰到這種情況,他都在本能的打太極,講公平。   而這次……   他終於說了聽蘇平安排。   聽了這話,蘇平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點兒笑意,輕輕點頭,但同時又告誡說:「一步一個腳印來吧,也別心急,具體的,我會和老荀多商量商量,一切以他為主,這方面他比我強的多,不論是頭腦還是人脈……」   祁淵再次笑笑,沒有再繼續吭聲。   蘇平也沒再說許多。   他原本是真覺得,祁淵的成長已經到了瓶頸,確實得去基層待一段時間,多看多經歷,只是說著說著又扯遠了,便順勢又提起了這些事兒……   兩人都沉默下來,默默抽菸。   不一會兒,黃濤去而復返,腳步聲還挺重,且圓滿門口就乾咳了兩聲,然後才走進辦公室。   這時蘇平正抬手搓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腦殼比起先前要好些了,但還是隱隱作痛,一跳一跳的。   半晌後,他掐滅菸頭,也站起身說去上個廁所,打算順便洗把臉。   放水的時候疼痛更甚幾分,就像腦殼裡裝了兩個小鼓似的,伴隨著心跳咚咚跳動。   出來,洗手,擦擦臉,再起身,他忽然發現祁淵悄無聲息的站在身後,本能的被嚇了一跳,問道:「不是,你在這鬼鬼祟祟的嘎哈呢?」   「咳咳,」祁淵也有些尷尬,指了指水槽,說:「我等著洗手……話說蘇隊,咋的了你這是?腦袋疼?」   「有點。」蘇平抿抿嘴,一抹臉上的水,巴掌朝向一邊抖了抖將水珠子甩幹,隨後便不由得搖頭說:「可能年紀真的大了吧,熬一夜,腦殼就有些難受了。」   「回去睡吧。」祁淵笑道:「就在這附近再找個賓館得了,明早我再回去退房……」   聽了這話,蘇平也有些意動,但片刻後還是輕輕搖頭:「算了吧,還是省點錢,回去休息,我在車上也眯一會兒就是。」   祁淵又勸兩句,拗不過他,只能點頭說聲也好,於是他又和黃濤道了別,便和蘇平回到車上駕車離開。   ……   七點二十,祁淵睜開雙眼。   隔著眼皮揉了揉感覺上有些發燙的眸子,他搖搖頭,掙扎著起身去衛生間洗漱。   別說,熬了一宿之後,咬牙繼續撐著都沒啥感覺,眯了一小時後強行爬起來的滋味反而更加難受的多。   不過話說回來,真的咬牙硬撐著,到了中午的時候會極端難受,而眯了一小會兒的反倒還能勉強堅持。   祁淵對此也可以說是非常有經驗的了,所以才冒著起不來的風險在床上躺了片刻。   好在他的腦子沒有讓他失望。   簡單洗漱過後,想了想,他還是輕輕推了推蘇平。   雖然有些心疼他想讓他多睡會兒,但想想要真的這麼幹了的話肯定得反過來承受他的雷霆怒火,被懟個半死,還是算了。   好心辦壞事的事兒不能辦,蘇平可是他們現在的主心骨,沒有他雖然說各項工作還是勉強能開展,但總歸還是要有個人趁著才是。   ……   九點。   兩人無驚無險的回到支隊。   因為找了代駕——他倆怕自己開車開著開著睡著掉。   「蘇隊。」一路上碰到不少刑警,都在向蘇平打招呼,蘇平紛紛回頭。   直到碰到松哥。   「蘇隊!」他趕忙叫了一聲,快步往這兒跑了過來,說道:「蘇隊,剛剛對周佳的幾個朋友做過了電話問詢,果然有不少發現。」   「說說看。」蘇平立刻挑眉。   「首先是婆媳關係。」松哥說道:「周佳的閨蜜說了一件事兒,她說,雖然周佳一直對外表現的都是將婆媳關係經營的非常好的樣子,可實際上,他們婆媳矛盾還是相對比較嚴重的。」   「噢?」蘇平雙眼一眯:「展開說說。」   「這是她閨蜜自己觀察到的。」松哥一攤手,說道:「也不知道她處於什麼目的,一直在刻意掩飾著婆媳關係,表面上看似乎經營的非常棒,但其實卻並非如此……」   蘇平撇撇嘴,臉上浮現出了些許不耐煩的神色,皺眉說道:「直接說重點!我又不是聽不懂話,還把剛那句解釋一遍是什麼鬼?」   「咳咳。」松哥乾咳兩聲,道:「那……也沒法展開說了啊,字面意思不是。」   蘇平眉心擰的更深了幾分:「她說周佳婆媳關係其實很惡劣,矛盾比較嚴重,依據是什麼?」   「觀察唄。」松哥語氣聽上去還挺輕鬆的,說道:「她說自己觀察的結果,她去過周佳家裡做過幾次客,看到了情況,所以有了這方面的推測。   簡單說吧,每次登門的時候,周佳婆婆都很熱情,然後兩人表現也是,你休息一下吃點東西,我沒事讓我來媽你別太累這樣的,但她就覺得很矯揉做作,像是在演給外人看似的,一點兒都不自然。   反正周佳在自己家裡的時候,和她爸媽都不會這個模樣,相處模式也自然的多,但是在公公婆婆面前就很奇怪,所以她閨蜜就猜測她們肯定是在演戲,更別說她還注意到兩人都有些小動作,經常很客氣的對話完了過後,別過頭去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祁淵忍不住挑眉,說道:「翻白眼?小動作這麼明顯的嗎?感覺有點太誇張了吧?」   「我也這麼覺得,感覺是杜撰的可能性比較大。」松哥深以為然,點頭說道:「或許是塑料閨蜜吧,明面上關係特別好暗地裡卻一直在相互攀比嫉妒心特別強那種,碰到這種情況就有點忍不住,甚至不惜在描述上誇張化了許多。」   「呵,這就反而像她自己描述的周佳婆媳感情似的了。」蘇平忍不住冷笑一聲:「表面上看和諧和睦,但實際上早就起了齟齬,鬼知道究竟是什麼個情況。」   松哥嗯一聲,接著又說:「但是說周佳婆媳關係並不好的,不僅僅只有她閨蜜一人,還包括她的一些員工,所以我也沒追究太多,只讓她保證了自己言語的真實性,就沒再多聊了。」   蘇平挑眉,接著問:「員工怎麼說的?」   「員工說了一些細節,」松哥說道:「周佳和她丈夫感情似乎是挺不錯的,但今年卻似乎有點變了味道,偶爾會吵架鬧彆扭,他們推測應該是受到了先前疫情的影響,導致公司財務方面的壓力有點兒大,兩人的脾氣自然也就不好了。」   頓了頓,松哥又接著補充說道:   「周佳丈夫是公司設計總監,而周佳明面上是項目工程總監,但實際上公司大小事兒基本都交給她處理了,中小微企業嘛,就是她爸的一言堂,她爸說給她管他們自然就聽她的咯。   公司員工都還挺喜歡吃他們倆八卦的,對他們關注比較多。還是剛剛那句話,先前確實表現的像是模範夫妻,但今年漸漸地就有些變味了,諸多細節表明他們似乎不像先前那麼恩愛,但他們自己仿佛並不知道,依舊錶現的和和美美的樣子。   也有員工認為他們原先自然和諧的相處,現在看來似乎卻有些做作了,所以慢慢的,他們就斷定,周佳夫婦現在對外的所謂恩愛,恐怕表演成分居多,實際已經遭遇了情感危機,只是原因不明。   哦對了,還有一點,有一次吵架,周佳似乎沒控制住情緒,就在公司,她的辦公室裡頭,隔著隔音玻璃他們聽不太清楚,但能捕捉到點隻言片語,她似乎是在罵她老公的家人,罵的很兇,個別詞彙非常惡毒……」 第718章矛盾   蘇平輕輕點頭,說道:「這倒是能佐證周佳在偽裝了,動機也很明確,便是家庭矛盾。」   祁淵輕嘆口氣,搖頭道:「不理智啊,再大的矛盾,離婚也就是了,別說她家庭條件那麼好,就算日子過得苦點,這年頭離了婚又不是不能過日子,更不是活不下去,何必呢?」   「不甘心吧。」蘇平輕聲說道:「從手法上看,她應該做了不少功課,有了充足的準備,並非是頭腦一熱便作案,而是有著完整的一套計劃。   並非衝動作案,便該有充足的支撐她行動的動機。那我剛剛說岔了,動機恐怕還並不明確,家庭矛盾只是其中之一,或許還有別的更深的恩怨。」   「我還是無法理解。」祁淵抿抿嘴,說道:「夫妻之間,又能有什麼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殺人可就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沒理由……」   「或許她對自己信心十足,有把握把自己摘出去。」松哥嘀咕道:「如果單單離婚不夠解恨,同時殺人還不需要付出代價的話,那麼很可能……」   「倒也是。」蘇平頷首,接著問道:「還有沒有問道別的事兒?」   「沒。」松哥搖頭說道:「針對她親朋友友的問詢才剛剛展開,並沒有太多收穫,而員工們知道的線索著實不多,所以……」   「也是。」蘇平擺擺手,說:「加油吧,儘量查更細緻點,找出更多線索來,稍後審訊也更輕鬆些。」   「好。」松哥連連頷首,跟著又好奇的問道:「不過……蘇隊你不先審訊她麼?」   「先不。」蘇平搖頭說道:「先將其他調查工作給做完吧,然後爭取一次就解決,將周佳定罪,免得還兜來兜去的,怪煩人。」   「也是。」松哥頷首說:「那我繼續去安排工作了,有線索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好。」蘇平應一聲。   目送松哥走開,祁淵目光看向蘇平,問道:「蘇隊,那我呢?今兒我有啥子任務?」   「你?」蘇平挑眉,思忖片刻後,撇撇嘴說:「暫時沒想到,先待著吧,休息休息去,晚些時候帶你去審訊,或者再給你安排別的事兒。」   「也成。」祁淵再次頷首。   「先去吃點東西吧。」蘇平打了個呵欠,隨後說:「食堂這會兒應該也不提供早餐了……走,去我辦公室,搞杯麥片來喝。」   「好。」祁淵點點頭。   蘇平「珍藏」的水果麥片,味道相當頂,祁淵一直想買,但又怕糖分太高當零食吃了以後體重飆升,所以一直在猶猶豫豫……   他可沒有蘇平那麼強的自制力。   何況早上還沒吃啥東西,加上身體與腦子都疲憊不堪,正需要補充糖分,他也就不客氣了。   ……   吃過早餐,祁淵也沒去別的地兒,就待在蘇平的辦公室,幫他整理下各小組匯報上來的調查結果,匯聚成一條條的線索,與蘇平細細的分析著,活像個秘書似的。   隨著審訊結果深入,漸漸地,一條脈絡變得清晰起來。   周佳隱藏的確實很深,除了個別閨蜜看出了些許端倪,以及在公司沒忍住爆發過幾次導致被員工聽去了隻言片語之外,其他親友都不知道她與自己老公一家有著矛盾,甚至還以為他們的關係不錯,相當和睦。   個別人還把她當成了婆媳關係的典範……   但她婆婆那邊,卻漏了不少風聲出來——也得說周佳心思確實縝密的很,那種情況下還能猜到她婆婆會對外吐槽她,愣是補充了一句她婆婆怎麼想她不清楚,她自認為是頂好的……   要不是她自己終究也露出了些許破綻的話,還真可能挑不出刺來。   「嘖,」聽完松哥的匯報,蘇平忍不住撇撇嘴,給自己點了根煙,隨後說道:「不得不說,周佳她老公這一家子也挺行啊,竟然這麼不要臉,真就像咱們先前猜的那樣子,把周佳她父親給她的房子當成他們自己的房子了。」   祁淵輕嘆口氣說:「我就知道……」   「那你倒是說說看。」蘇平說:「就知道啥子?」   「就知道是這種情況啊。」祁淵撇撇嘴:「周佳她老公的父母住進來倒還可以理解,他妹跟著住進來也能說得過去,但都大學畢業了也賴著不走,不找工作在那一遍遍的備考體制內,這就有點吸血鬼的味道了吧?   所謂知微見著啊,看一個家庭究竟是什麼樣子,其實看看其中一個家庭成員就心中有數了。所以聽周佳說了這事兒,我就能大致猜到這一家都是個什麼樣的人兒,肯定是特別自私自利的。   而這樣自私的人,很容易就把別人的好當成理所應當,自然而然,慢慢的就會把那房子當成是自己的,進而對周佳指手畫腳,明裡暗裡的下意識的排擠她。   另一方面吧,這周佳也算是養尊處優慣了,從小就被家裡寵著,無憂無慮的,哪裡會伺候人啊,這就更容易和公公婆婆鬧矛盾了,尤其要他們想法還不開化,覺得媳婦就該做家務的話,更糟,矛盾近乎是必然的。」   蘇平輕輕一笑,爾後連連點頭,說:「還算不錯嘛,有理有據,看清了不少東西,挺好的。」   祁淵笑笑,也摸出煙點了根,隨後接著說:   「但我還是無法理解,實在忍受不了就離婚啊,其實也沒多少損失,我都查過了,那間大複式登記在她爸名下,登記日期也是在婚前,並不算做共同財產,離婚後她男人分不了多少錢,沒必要殺人。   而且婆媳矛盾也不至於上升到這種程度,衝動殺人還可以理解,這麼計劃周密的……真不至於。」   「別說什麼至於不至於,值得不值得的話了。」蘇平瞥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是她,自然沒法真正理解她,永遠沒辦法代替她思考,決定。」   祁淵張了張嘴,然後輕輕抿唇,頷首說:「知道了,蘇隊教訓的對。」   「噢?」蘇平輕笑:「轉性子啦?這回怎麼不再嘴硬了?」 第719章突破口   祁淵也回了個微笑,並沒有多說什麼。   多說無益。   蘇平撇撇嘴:「嘖,不頂嘴的你,沒之前可愛了。」   祁淵:???   「咳咳,」蘇平乾咳兩聲,隨後依舊淡定的說:「考考你,你認為咱們現在是繼續取證的好,還是直接針對周佳展開審訊,想辦法攻破她的心理防線,直接讓她招供?」   祁淵收斂注意力,沉思了片刻,搖頭說:「我也拿不準……但,她顯然做了諸多布置,而且她本身心思又極為縝密,即使有了『逃逸』這一事實且被逮了個正著,恐怕也不會輕易招供。   別的不說,她媽這樣的滾刀肉,咱們就著實沒什麼辦法了,要她也是這麼個情況,咱們恐怕就得做好零口供定罪的準備。」   蘇平嘖一聲,說:「說白了,你的意思就是不建議現在提審她唄?」   祁淵點點頭說:「高哥和老海他們已經在追查乾冰來源的事兒,雖然確實是周佳她老公手機下的單,銀行卡付的款,但說不定還能查到些蛛絲馬跡。」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道:「尤其是最後的交接,運貨小哥那邊說不定能取得突破,比如下去接貨的時候,她老公可能抱怨一句『你又買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或者提到了乾冰之類的字眼。」   「倒確實是個思路。」蘇平點點頭,但跟著又微微皺眉:「可送貨小哥他們頂多只能做個人證,效力並不高。」   「先坐實了罪責再說吧,有人證也挺好了。」祁淵卻如是說道。   蘇平嗯一聲,沒再多說什麼,只輕輕的點了點頭。   ……   光陰似箭,時光荏苒,眨眼間便過去了……   好幾個鍾。   晚例會結束,蘇平筆記當中又多了好幾筆,但卻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周佳反倒得了一份相對有利的證詞——那位設計當晚卻是給周佳發了設計稿,而且周佳讓他趕稿應當也並非臨時起意,而是催促了有一段時間了。   當然,也不能排除周佳早些日子就在刻意等這個機會的可能。不過相對而言還是對她有那麼一點點利好。   蘇平眉心處的疙瘩又大了幾分。   祁淵幾人坐了過去,他們幾個幾次張口,卻是欲言又止,終究沒說出話。   「不是,」蘇平見到這模樣就一陣心煩一亂,忍不住懟道:「你們幾個咋回事兒?你張張嘴我開開口的,一圈輪了下來愣是一個字都沒坑,一個個的都用嘴在放屁呢?」   「咳咳。」祁淵乾咳兩聲,趕忙說道:「不是不說,而是不知道怎麼說啊……這傢伙,不得不說手腳太乾淨了,以至於咱們都沒有合適的突破點。   雖然說她並不是全無破綻,但這些證據都不夠關鍵。要能憑此擊潰她的心理防線還好,但要不能,那可就難辦了,咱們恐怕都得頭疼死。」   「淦。」蘇平罵咧一句,摸出根煙點上,急促的抽了起來。   會議室內,僅剩的幾個人再次沉默了下來,氣氛顯得非常凝滯,讓人感到壓抑得很。   「算了算了!」一根煙的時間後,蘇平坐直了身子,右手掐著煙屁在菸灰缸中用力連續摁了幾下,隨後站起身擺了擺手,煩躁的說道:「散了散了,各自回去歇息,明兒再說吧!」   幾人低著頭,緩緩站起身離開會議室。   蘇平又一陣生悶氣,爾後便踱回了自己的休息室,簡單洗漱一番,直接往床上一趟。   困了,脾氣都難以控制了,睡吧,養精蓄銳,明兒再好好跟進。   ……   次日清晨,祁淵仍舊起了個大早。   前一天壓根沒睡,今兒睡飽,腦袋卻還是有些暈,感覺運轉起來不是很靈光的亞子。   看看時間,倒是還早,他便衝了個澡,感覺身上舒服了些,便又刷個牙,又刮去胡茬子,這才出門走去支隊。   支隊的早餐,比自己做都要便宜許多,味道也還不錯,所以祁淵懶的是理所當然。   整了一份腸粉,他端著碟左右瞧瞧,果然看見了蘇平,便湊了過去,坐在蘇平對面,笑道:「早啊蘇隊。」   蘇平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搭理,繼續低頭默默吃飯。   很顯然,蘇平心情不大好,很煩躁,不太想搭理人。   祁淵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幾乎同時吃完早點,兩人一塊起身,將碟子放進回收處,又並肩離開了食堂。   祁淵又嘿嘿一笑,問道:「蘇隊,昨晚睡得還好吧?看上去今天精神恢復了?不用我再給你當秘書了吧?那我今天任務是啥?」   蘇平頓足,斜了他一眼,問道:「你今兒的嘴是不是有自己的想法?」   「啊?」祁淵有些懵。   「逼話真多!」蘇平翻個白眼,繼續往前走,同時說:「今兒你跟著松去繼續走訪吧,他安排你幹啥你就幹啥,一定要挖點證據出來,再不濟也得挖出更多線索。   單單知道周佳她老公一家是白眼狼,自私自利,意義不大。就像你昨天說的,家庭矛盾,頂了天只能證明她確實有作案動機,但不能證明她動了手。」   祁淵點點頭,輕聲說:「好嘞,那我等會兒就去找松哥。」   「嗯。」蘇平頷首,跟著說:「別等了,現在就去吧。別在我身邊晃來晃去的,這會兒煩著,等會挨罵了你心裡又不爽。」   「那哪會。」祁淵嘿嘿笑道,死皮賴臉的說:「都跟了你一年了,哪能不知道你打心眼裡對咱們好,罵我也是關心我,受用著呢。」   「跟誰學的這一套?賤兮兮的,看著油膩的噁心!」蘇平輕哼一聲:「趕緊滾,再在勞資面前惺惺作態瞎拍馬屁,勞資給你踢派出所去!」   祁淵縮縮脖子,訕訕的笑了兩聲,不敢再逼逼賴賴。   正這時,便見老魏出了電梯,瞧見他倆後立馬眼前一亮,快步走了過來,說:「喲,蘇隊!正打算吃點早餐去找你,這就碰到了。」   「有發現?」蘇平看向他,煩躁的心情瞬間壓下去大半,猜到了他恐怕有重要發現。   但再一瞧,老魏眼窩深陷,眸子爬滿了血絲,眼鏡片上也都是頭皮屑與指紋印,蒙了一層灰的模樣,鬍子邋遢,頭髮還亂糟糟的,不由又問:「你昨晚不會又熬了一通宵吧?熬四十八小時了喂,真不怕猝死啊?」   「沒事兒,本就打算吃完早餐和你匯報完任務就去睡會兒的。」老魏卻很興奮,雖然人看上去十分憔悴,但偏偏又矛盾的很有精神,興致高漲,有些激動的說:「能定罪了,有證據了!」   「噢?」蘇平又一挑眉,立刻道:「說說看!」   「陽臺的玻璃門。」老魏說著,又反手用大拇指往後方指了指:「去我辦公室說?有照片,說起來更直觀一點。」   「行。」蘇平點點頭,又斜了祁淵一眼,想了想,說:「一塊過來。」   「哎!」祁淵立刻頷首。   很快走到老魏的辦公室,他將報告取了出來,又打開電腦,同時說:「你們看,這陽臺的玻璃門,說白了就是大號的磨砂窗戶,『反鎖』的方式也和鎖窗戶一樣,用的是窗戶的月牙鎖,往上一抬就勾住了,不破壞玻璃很難打開。   而昨天晚上,咱們的痕檢員忽然發現,窗戶下部發現了幾枚指紋,就在最下沿,吶,這是我們提取的指紋,還有指紋部位示意照片,你們瞧瞧。」   蘇平接過照片看了兩眼。   隨後老魏又翻找出幾張照片,遞給蘇平,同時說:「現場痕檢表明,胡偉山——就是周佳她公公——拉翻了燒烤架後並未立刻失去意識,跌倒在地時他還掙扎了三四秒,在地上翻滾了半圈,隨後抬手用力拉了陽臺門,但沒拉開。   同時,我立刻通知了老凃,老凃立刻翻出屍體對胡偉山的指頭做了細緻的檢查,果然發現,他指甲略微有點外翻,輕微出血,只不過不大明顯。」   祁淵立刻問道:「就是說,他當時本能的想拉開陽臺門逃生,但失敗了,而且那一瞬間用的力氣相當大,是這樣嗎?」   「對頭。」老魏頷首說道:「另外,我讓痕檢員特地測試過窗戶門,發現軌道的阻力並不大,很絲滑,而且上邊也沒發現碳灰落入其中,排除碳粒恰好卡在軌道上導致無法拉開等巧合的可能。」   蘇平嘴角終於揚了起來,說道:「就是說,周佳扣上了陽臺門月牙鎖!」   「對。」老魏激動的戳了戳調查報告,又接著說道:   「不止如此,我們仔細研究了現場的細微痕跡,重點勘察了因皮膚汗液、油脂與地面接觸而留下的痕跡,最後斷定,胡偉山到失去意識、死亡的時候都還扒拉著窗戶門,且窗戶門被拉開時,他胳膊還被帶動滑了一段距離。」   「噢?」   「還有別的許多細微線索。」老魏接著說:「你們看這個動畫還原,結果顯而易見了!」   說著他便打開一份動畫,同時說:「我們推斷,當四名受害人徹底失去意識死亡之後,周佳下樓,以溼毛巾捂住口鼻,迅速拉開陽臺門並再次關閉,隨後將窗戶統統打開,然後離開陽臺,再次關門。   她速度很快,動作很大,所以才帶動了胡偉山的手筆,而且應當還險些被絆倒了,胡偉山小臂處有一塊小小的踩踏傷,是死後傷,無生活反應,且陽臺有以小組足跡並不完整且凌亂,估計是踉蹌了幾步。」   他說的速度極快,恰好和動畫同步。   祁淵想了想,說:「那名設計提供的證言表明,周佳中途離開了一陣子,大概四五分鐘,說是去上廁所了,估計就是這個時候去陽臺通風的吧?」   「噢?那應該是了。」老魏點點頭,又接著說:「那會兒正好下小雨,風也挺大的,二氧化碳很快全部飄散,周佳才再次回到現場。」   頓了頓,他暫停了視頻,又拿出一張照片和一份報告,接著說:   「你們看這個灰點,開始時我們以為這黑點是木炭落在地上砸出來的碳灰,但咱的兄弟看出這灰點瞧著有點奇怪,而且在陽臺邊緣,離燒烤架挺遠,附近也沒炭塊,就專門把它提取回來,送到實驗室檢查。   好傢夥,實驗室從中發現了草木灰,另外還有焦油、尼古丁,說明這不是碳灰,是菸灰!   周佳還真的挺聰明,她估計是擔心二氧化碳沒散乾淨,心裡沒準,刻意點了根煙,把陽臺門打開一條縫,將煙扔了進去,觀察煙燃燒的情況,確認氧氣充足二氧化碳含量較少了才開門進去的。」   聽到這兒,祁淵都忍不住驚嘆道:「這姑娘心思確實縝密,這都能想得到……換做是我的話,恐怕就直接大大咧咧的進去了。」   「你那不叫大大咧咧,叫沒常識沒腦子。」蘇平翻了個白眼。   頓了頓,又補充道:「基操,勿6。」   祁淵嘴角一抽:「蘇隊你梗懂的還挺多。」   蘇平輕輕一笑,又對著老魏一揚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老魏點點頭,按下空格繼續播放動畫,同時摸出了另一份調查結果,解釋說:   「如果說先前那些證據還不太夠的話……那麼,根據痕檢結果,主要是地面油脂、汗漬分部情況看,周佳第二次進入陽臺之後,挪動過胡偉山的雙手。而當時胡偉山的手應該是在滑軌邊上的。很明顯,她這是做賊心虛。   我估計她應該沒看出胡偉山用力扒拉過那窗戶門,畢竟那手已經被帶離到一邊而且因為慣性落到滑軌外一點了,但畢竟挨得太近,她心虛下,很可能擔心被人看出胡偉山扒拉過門,進而被發現她反鎖了陽臺。」   蘇平輕笑一聲。   老魏確實不太有這方面的天賦,還是老老實實搞技術的好——他完全弄反了重點,事實上,前邊說的那些線索與證據十分關鍵,反倒最後這點有些無關緊要。   因為最後這點,周佳很好解釋,就說自己當時不知道他們死了,心急著救人,所以觸碰了屍體。   至於怎麼觸碰的,她其實都能解釋,畢竟她不是學醫的,只要沒有明顯故意傷害屍體的行為就都能搪塞過去。   不過……   無所謂了,反鎖陽臺門,菸頭測試二氧化碳濃度,這兩大證據,足夠! 第720章怨懟   市看守所,女子管教大隊,審訊室。   隨著祁淵一句句質問吐露,周佳雙眼漸漸失去高光,瞳孔緩緩擴散,竟走起了神,發起了呆,後邊祁淵究竟說了什麼,她也沒過腦子,直接左耳進右耳出了。   「周佳!」聽到祁淵抬高了十幾個分貝的聲音,她才終於回過神,眨眨眼睛,看向祁淵,反問道:「怎麼了?」   祁淵眉心一擰,正要說話,她卻又哦一聲,無所謂的笑笑,說:「既然你們都查到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我認罪就是了。   說實在話,我想過自己會被你們看穿布置,但沒想到會這麼幹脆,這麼快……小瞧你們了,就一個窗戶門,這麼小小個破綻,竟然就……」   「呵!」祁淵冷笑一聲,目光下移,正好落在她絞在一塊的手上。   她指節微微發白,雙手悄然顫動,吐露出她內心並不如表現的那般鎮定。   忽然,祁淵雙眼一眯。   他看到了周佳手上有幾處青紫色斑痕。   瞧上去,那不像是擦傷、磕碰傷,反倒像……   凍傷。   他立刻輕輕提了提蘇平的腳,示意蘇平也看了兩眼。   蘇平似乎也有些詫異,不過表面上並沒有透露出太多異樣來。   案發時,也不知是時間間隔的太短,還是她做了什麼處理,竟沒看出她手的問題來,而現在過了兩天,這傷痕反倒更加明顯了。   手上的凍傷,大概率是源於乾冰。這也是她撒謊的重要佐證。   倘若在早些時候,這倒是可以作為一大突破口,不過現在只能算錦上添花了。   所以不論是蘇平還是祁淵,都不打算輕易更改審訊節奏,晚些時候審訊結束讓大隊內醫務室的醫生檢查一下就是了。   周佳依舊面無表情,但她心理波動似乎非常大,以至於並沒注意到祁淵和蘇平這幾秒的一點點小動作。   「周佳!」又是重複叫了幾次,周佳才再次回過神來。   隨後,便是你一問我一答,將作案過程都理清楚了。   總的來說,和他們推測的沒什麼出入。   周佳用她老公的身份、手機號訂購了燒烤架,本打算以一氧化碳中毒的方式殺死她老公一家,但後來發現,想要讓木炭不完全燃燒釋放出足夠量的一氧化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得看機率。   而室內燒烤,準備工作和後續收拾一大堆,雖然可以請家政,但終究還是麻煩,味道上也就一般,不見得比外頭燒烤攤的好吃,就圖個新鮮罷了,次數不會太多。   所以她最終放棄了這個想法,決定改用二氧化碳。   也是湊了巧,那天她剛好催設計師交初稿,乾冰就送到了。她本就決定在乾冰送到時動手,這一下子,還恰好能合情合理的讓自己避開窒息中毒,並營造一定的『不在場證明』,至少她是這麼想的。   於是她終於硬拉上了大家再搞一次燒烤——其實這是第二次了,上一回並沒有釋放出足夠量的一氧化碳,計劃並未能成功。   但也是上一次的「經驗」,加上剛好下雨,讓她很容易便說服老公拋棄常識,將窗戶關了起來。   同時,她取了幾個大桶,放入燒烤串、水和乾冰,說保證食材新鮮的同時順便營造氣氛,接著還將剩下的乾冰撒在了地上。   陽臺立刻瀰漫起濃濃的白霧,宛若仙境。   美景面前,她老公都忽略了乾冰的危險,並沒多說什麼。   隨後周佳便以校稿為由脫身了,還順便帶上了陽臺門並反鎖。   當時,她心跳速度極快。   除了緊張,也有擔心。   緊張自不必多說,而她還擔心老公看出問題,砸碎了門脫逃,讓她功虧一簣,也擔心這分量的二氧化碳仍舊殺不死他們。   始終沒聽到動靜,讓她漸漸靜下心來的同時,也忍不住懷疑,是否乾冰並未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於是她藉口上廁所離開了電腦,下樓來瞅了瞅,發現他們果然都暈了過去,不由大喜過望,趕忙衝入陽臺通風,又跑了出來。   當時,胡偉山的衣服褲子頭髮都已經被燒乾淨了,所幸溫度不夠無法點燃他身上的油脂,陽臺也沒有多少易燃物,唯一比較危險的窗簾離著胡偉山也還遠。   回去又與設計師交流了一會兒,她終究心癢難耐,便隨意找了幾個問題挑了點刺讓設計師修改,再次摸回陽臺……   過程完整,供述清晰,結合警方收集到的證據,到這兒,已經足夠定周佳的罪了。   祁淵也終於問到了作案動機。   「為什麼想殺他們?」祁淵冷淡的問道。   周佳沉默了許久。   過了半晌,她才輕嘆口氣,說道:「大概,是因為不甘心吧。這些年相處下來,我真的恨死他們了。」   「噢?」祁淵看向她,問道:「怎麼說?」   「方方面面吧,一開始是小矛盾的堆積,然後看他們越來越不爽。」周佳抿抿嘴,說道:「我爸給我買了這套房子,面積確實不小,但面積大就非得把他家人接過來麼?   事實上,不論是我還是我爸,一開始就壓根沒那個心思,只是給我和我老公生活用的。   這房子的初始裝修,我真的很喜歡,一樓十分簡約,大客廳,大飯廳,大廚房,大陽臺,還有個健身室。   二樓也不複雜,帶衣帽間、獨立大衛浴、以及全落地窗U型採光的主臥,相對小些但也有二十多平方的客臥,一間還算溫馨,給我未來兒女準備的嬰兒房,還有個工作休閒的大客廳,公共衛浴間……   很明顯,這就是為我們倆和我們將來兒女準備的房子,留出的客臥也是方便朋友過來居住。」   祁淵抿抿嘴。   周佳又漸漸出神,過了片刻之後,才接著說:「但沒多久,我男人忽然說他爸媽想過來玩,我也沒想太多,就接來了,並讓他們住下。但這一住,他們喜歡上這兒了,賴著不走了……我又能說什麼呢?   其實原先我就和我男人開誠布公的談過,嫁給他,我們兩個家庭就成一家人了,孝敬他爸媽也是應該,但我爸媽沒有養他爸媽的義務,想要孝敬他們,只能我倆拼搏努力。   他當時也沒二話,連連答應,還說他也是這麼想的。而且,我們倆在我爸公司上班,按規矩拿工資與分紅,收入也不算差了。   這麼說吧,我倆維持相對不低的生活水平的同時,兩三年就能攢一筆錢,讓他爸媽在老家蓋一棟帶小院落的洋樓,生活的相當如意愜意。   但我沒想到,他們會賴在這不走了,這還不算,老家的洋樓也繼續有意無意的暗示著。」   祁淵揉了揉眉心。   聽起來,這一家子,確實有些過分了,宛若吸附在周佳一家身上的寄生蟲般。   而周佳繼續講述:「我尋思給他們蓋了套房子,他們應當就會回去了,只是心裡已經有些不大樂意,所以給答應他們的洋樓在設計裝修上打了折扣,我男人還老大不樂意。   要命的是,房子起好,他們也並不樂意回去住,房子就任由空著,只偶爾回去小住一陣子就又回來,還把小姑子給帶了過來,住在我留給兒女的房間當中。」   蘇平瞥了瞥嘴角,似是很不屑這一家子的作為。   周佳又一聳肩,說:「這就是我和他們一家矛盾的根源了,他們突兀的扎進我的生活當中,我還沒有拒絕的餘地,把他父母趕回去,在情理上並不能站住腳,甚至我爸媽都不同意,都勸我……」   長嘆口氣,她又接著說:「這還是好的,關鍵吧,人真的不能慣,一慣就得寸進尺,他們漸漸把自己當成主人了,我住在我的房子裡,卻反倒成了外人,被他們聯合排擠,真的很難受。   還有很多啊,比如家政這方面。原本我是請了兩個保姆定期來搞衛生、做飯和收納的,結果那婆娘說,別浪費這錢,這些事兒她熟,讓她和小姑子做。   我哪能同意啊,可拗不過,我男人也覺得這錢沒必要浪費,最後只能中止了和家政公司的合同。」   聽到這兒,祁淵心裡暗嘆口氣。   他大概能猜得到結果了。   因為……   果不其然,周佳呸了一聲,情緒漸漸激動起來:「她做個屁她做,有保姆了說這些活她能搞,真讓她幹了又成天臭著張臉,嘀嘀咕咕說要她伺候我,幹了兩天又肩膀疼啦頸椎病犯了,毛病一大堆,還拾掇不乾淨,瞎捯飭。   我就說把保姆請回來,她又那邊嚎,心疼錢,各種亂七八蕉的理由,就是不讓請,我也不知道圖啥子。」   祁淵沒忍住問:「後來你自己收了?」   「沒,我懶得和他們商量了,直接打電話叫人,她看我臉黑下來,才不敢在那逼逼叨,但背後指不定怎麼嘀咕我,煩死。」   撇撇嘴,周佳又說:「我開始還試著理解她,老一輩嘛,節儉,不捨得花錢,算不上毛病,但後來我才發現哦,她哪裡是不捨得花錢啊,她是不捨得我花錢,想把我們家的錢都畫在她夫妻和她女兒身上。」   「嗯?」祁淵挑眉:「這又從何說起?」   也是我傻,平時不太在意這些事情,過了好久才知道,好傢夥,平時家裡開銷吃住啥的都用我的,我男人的錢全他媽打給他媽,幾乎不住的老家,大家電是買了一件又一件,她女兒包包買的比我都好。   這還不算,他們夫妻倆還成天旅遊,要去著玩去那玩的,每次都來找我,讓我幫他們買票、報團,甚至後來她老公還考了駕照,整了輛車,然後問我要錢去自駕遊……   感情他們兒子的錢充實了他們的物質條件,還要拿我的錢去給他們豐富精神生活唄?也真的是我傻,沒叫他們管他們兒子要錢,潛意識裡還是覺得和我要和他要都一個樣……」   蘇平忍不住嗤了一聲。   得,這對夫婦還挺有蘇大強的味道。   不對,也不能這麼說,他們比蘇大強過分多了。   但僅憑這些……   似乎不足以讓周佳做出殺人的決定,實在忍無可忍,大不了離婚。   而且,對於她說的這些話,祁淵也只信三分,其中帶有太過濃烈的主觀情緒了,添油加醋的意味其實相當濃重。   當做是在發牢騷就好。   嘀嘀咕咕又說了一大堆,無外乎就是各種吐槽,吐槽她老公媽寶,吐槽她小姑子白蓮花,吐槽她婆婆尖酸刻薄又貪婪無度,吐槽她公公道貌岸然實則爛人一個。   很明顯,她對這一家子確實一肚子火。   聽她吐槽了許久,內容愈發沒有營養,祁淵終於忍不住打岔道:「所以你為什麼不離婚,要選擇殺人這麼極端的方式?」   「我!」周佳就要開口,但很快,又用力一抿嘴,別過頭去,卻不肯再說了。   見狀,祁淵微微皺眉,爾後輕哼一聲,說:「勸你實話實說,別想有所隱瞞。你並不具備沉默權,到了這關頭還沉默,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只會以不配合為由加重處理!   完完整整的說吧,你該知道,動機也影響量刑。但警告你,彆扭曲編造,我們都會核實。」   周佳依舊不肯吭聲。   這時,蘇平終於發話,用淡定的語氣緩緩說:「聽上去,怕是有不能離婚的理由吧?怎麼,你有把柄被他們抓在手中不成?」   周佳愕然。   看她這反應,祁淵心裡就有數了,蘇平猜的怕是沒錯。   但仔細琢磨琢磨,這也並不難猜,只是以最簡單的邏輯做出最符合直覺的猜測。   同時這般難以啟齒的把柄……   違法犯罪?惡性競爭?逼死了人?還是別的什麼?   又或者,出軌了?   不,出軌對周佳應當算不上什麼,如果是以此為把柄,周佳反而可能直接破罐子破摔,甚至反告她老公涉嫌轉移夫妻財產,給他們整一出狠的。   所以……   終於,周佳腦袋轉了回來,卻又低了下去,不敢直視祁淵,只說:「簡單講,車禍,撞死人,物色人頂罪,再買通了一些人,做的勉強算天衣無縫,但這事兒他們有參與,都知道。」 第721章陳年舊案   「噢?」祁淵立刻坐直了身子,問道:「具體怎麼回事兒?」   蘇平也跟著坐了起來,神色嚴肅了許多。   他倆原先都完全沒想到,到了這地步,竟然還能引出另一樁案子。   而周佳話剛出口,似乎就後悔了,再次沉默,低著頭,半晌不言。   過了許久,她仿佛才終於認清現實,知道再改口也來不及,只得小小聲的說道:「簡單來講,就是飆車,撞死了一對母女。   說是飆車,其實我開的也不快,記得是七十公裡出頭吧,只是當時是晚上,又沒有路燈……但真就筆直筆直的一條路啊,我也沒想到他們會忽然從玉米地裡衝出來。」   「玉米地?」祁淵挑眉。   「嗯,在平寬縣。」   嘖,又是平寬縣,最近和平寬縣還真有緣分——祁淵暗想。   周佳繼續說:「當時是我們兩家人去農家樂玩,釣釣魚燒燒烤,體驗體驗農家生活。我男人他們一家本是不屑一顧的,但聽說我爸媽很感興趣,他們也一下表現出興趣來,怕是想巴結我爸媽。」   蘇平撇撇嘴。   事實如何姑且不說,但周佳顯然對這一家子意見極大,不論他們做什麼事情,她都會有自己的一套解答。   而此時周佳又說:「玩到了夜裡,我慢慢沒了興趣,和他們玩不到一塊,有代溝嘛,就說去練練車。」   「喝酒了?」祁淵立刻問道。   「沒……沒有。」她縮了縮脖子,遲疑片刻,還是咬定沒喝酒。   她應當是想明白了,這會兒根本無法去印證她是否酒駕。   「那……無證駕駛?」祁淵又問。   「練車」兩字,無外乎學員或者新手才會掛在嘴邊。   她沒答話。   又過了兩秒,才輕輕點頭,緊跟著又趕緊解釋:「我當時已經練習一段時間了,車已經會開,只是還在預約考試而已,所以我才想練一練手,而且家裡的車還是自動擋,有各種輔助駕駛技術,沒問題的。」   「有沒有問題,你說了可不算。」祁淵心裡吐槽一聲,臉上繼續面無表情的問道:「那條路是縣道吧?限速多少?」   「不……不知道,沒留意,不是40就是60吧。」她說。   祁淵翻個白眼。   無證駕駛,駕照都沒拿到,還敢超速,這女人膽子可真肥。   隨後祁淵又問道:「當時找了誰冒名頂罪?具體怎麼回事兒?」   周佳又猶豫許久,才接著說:「那車是掛在我媽名下的,所以,我回去和我媽說了這事兒,她立刻就找了她娘家那邊的人過來,還是個親戚呢,她表姐的兒子,也算是我表哥吧。   他這人,年紀輕輕卻不學好,遊手好閒的,雖然沒坐過牢,但看守所拘留所都待過好幾次了,典型的大錯不犯,小錯不斷。   我媽出手也是雷厲風行,動作極快,兩個鍾後他就被送了過來,商量了這事兒,他立刻就同意了,只商量錢的問題。」   祁淵仔細的盯了周佳兩眼,確認她只是低著頭看不到自己,就立刻翻個白眼撇撇嘴。   然後又艱難的壓制著吐槽之魂。   這年頭監獄、看守所的威懾力是逐年下降,對於那等多次進宮的慣犯,著實算不得什麼。   他們骨子裡對此就不以為意,否則也不會屢次入獄了。   所以只要給錢,頂一些只需要坐牢的罪,那完全是小事兒。   果然,周佳接著又說:「他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完全不擔心坐牢的事,最後商量了半天,定下了一年二十萬,入獄時付一半,出獄時付另一半。   倒是沒籤合約什麼的,沒必要,我爸媽被他抓住了把柄,而他就求財,所以合約籤不籤都一樣,何況這玩意兒籤了能有啥子用?有法律效益?還是說啥子力量能保障這合約?沒有嘛。   商量完他就開始灌酒,灌的酩酊大醉,然後他下去開車走一圈,把自己指紋留在車裡頭,再開回來。」   祁淵又撇了撇嘴。   還知道在車裡留指紋,這一家子確實不好對付。   接著周佳又道:「然後我媽下來『發現』車頭變形了,擋風玻璃有裂縫,還有血,當時就問他怎麼回事,然後報警。   那會兒警察正在嚴查車禍的事兒呢,一報警,警察過來勘察現場,驗了指紋和酒精什麼的,就把人給帶走了。   後來結果也很快出來,那對母女雖忽然衝出玉米地,但『表哥』他又是酒駕又是超速,還逃逸,全責。之後我媽報警,他也同意,被視作自首。   酒駕超速的交通肇事造成兩人死亡,逃逸,自首,認罪態度良好,最後被判了六年的有期徒刑,一百二十萬。」   祁淵認真的做筆記,同時抬起頭,正想趁她頓了幾秒的功夫發問。   但緊跟著她再次開口,祁淵只好把嘴邊的話先咽回去——如非必要,儘量不打斷嫌疑人供述,祁淵經驗還不足,無法靈活變通,只能先儘量借鑑前輩們總結出來的經驗和課堂上老師教授的知識。   只聽她說:「我媽擔心轉帳會被人看出問題來,就用我外婆的身份證辦了張卡,然後轉帳進去,對外就說是孝敬長輩了嘛,然後將卡給了那表哥家人,再讓他家人探監的時候告訴他,錢已經收到,他也認可這法子。」   講到這裡,她又頓了兩秒鐘,然後接著說:「我媽把車子『借給』他,結果出了事兒,還是全責,酒駕嘛,其實是要承擔連帶責任的……具體我也記不清楚,似乎是這個說法。   但我哥有證,車子情況也完好,對警方的供述也說酒是借到車後才喝的,所以只需要承擔一定的賠償責任就好了,我媽直截了當的給了錢,完事。   我講完了,基本上就是這麼個情況了。這事兒,就我一家子,我男人一家子還有我表哥他爸知道,別人都不清楚。   但偏偏因為我男人一家子知道,我有巨大的把柄被他們抓在手裡,根本不敢提離婚,甚至吵架什麼的,也總是被逼到下風,心虛得很。   久而久之,我受不了這種日子了,終於決定,殺光他們,讓自己解脫,以後好好的,重新做人。」   祁淵嘖一聲,很想吐槽兩句,但終究還是壓了下去,只問:「當時辦案民警沒有詢問農家樂老闆?」   「問了,但車停外頭,他們又沒看著,哪裡知道我出去開車了啊。」周佳說道:   「當時他們仔細清理了一邊車子,確保把我的痕跡都擦掉,然後我爸我媽輪番坐上去,摸摸方向盤、檔杆、雨刷器,猜猜油門剎車這些之後,才讓我表哥喝了酒去兜一圈的。」   祁淵又抬手揉了揉眉心。   這一家子真TM心思縝密啊。   要不是她這會兒說出口,或者將來那個頂罪的傢伙說漏嘴,亦或是胡偉山一家子吐露出來,這案子估計就這樣了,永遠不會被翻案。   周佳長吐口氣,接著說:「這事兒,就像一根刺一樣,一直扎在我心裡,扎了好多年了,真的很難受,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跑步、鍛鍊,也都只是為了發洩而已。   這會兒說出口,真的,我輕鬆多了,終於不用再一直背負著這個秘密,掙扎著活下去……」   蘇平撇撇嘴,終於開口,問:「那麼,是什麼事兒讓你終於下定決心要殺人的?聽說你最近和你老公總是吵架,情緒很激動,甚至有幾回沒忍住在公司裡和他吵,是因為這嗎?」   周佳點點頭。   蘇平又問:「為什麼吵架?」   「一個是壓力大,」周佳說:「疫情嘛,壓力真的很大,頭幾個月壓根開不了張,工資還得照發,欠銀行的貸款還得照還,差點喘不過氣來。   後來回暖了才好些,但因為那一陣子脾氣太臭,我和他們一家的關係一天比一天差,終於他們露出了獠牙。   他們想讓我和我老公再買套房子,搬出去,原來的給他們住;或者他們搬走也行,給他們買套條件不差於現在這套的房子,他們走,省的天天鬧矛盾互相心煩。」   祁淵抬頭望天花板。   他忽然因為自己臉皮不夠厚而有些自卑。   隨後周佳又冷笑起來,說:「我真被他們氣樂了,這幫傢伙當真是,蹭鼻子上臉,養不熟的白眼狼!真把我當他們家取款機啦?吃軟飯吃的這麼理所應當還真是厲害哦。   我當然不同意,他老媽還沒生氣,也很得意,問我說,我們家當年一口氣拿出一百二十萬交易,拿出五十萬賠款的魄力還在不在……」   蘇平再次開口打斷:「剛剛就想問了。你們家的車沒上全險?怎麼還要你們賠錢?賠的數額還不少。」   「保險公司賠了。」周佳說:「但我媽擔心他們一家鬧事,掰扯,把事情搞大搞複雜,反倒折騰出別的事兒,甚至最終把我兜出來,就又拿了五十萬出來安撫那一家子。   後來我爸知道了這事兒,還罵我媽,說她自作聰明,反倒沒事找事,好在最後也沒出什麼亂子,那一家人確實算是老實人,沒有鬧。」   蘇平撇撇嘴。   周佳這會兒的傾訴欲似乎很強,又接著講:「剛說到哪了?對了,他老媽很得意的反問我,我就知道,這老不死的他媽的又在威脅我,我真的收購了這種日子,現在是要房,再這樣下去搞不好就得要我們家財產和公司了。   所以我決定動手,表面上穩住他們,暗中開始制定計劃。可惜,我真的沒想到,竟然被你們這麼幹脆了當的就破了去……」   蘇平又冷笑起來。   周佳還真以為自己布置多高明了。   其實高明壓根說不上,只是心夠細,抹去了許多對她不利的線索和證據罷了。但警方依舊第一時間就鎖定了她,這種情況下,找到證據確定罪責,只是時間問題。   以現在的刑偵技術手段,壓根不存在真正天衣無縫的犯罪,即使一些偵破難度極大的案子,只要能找準方向,也同樣能破。   而這下,本案的作案動機,導致周佳犯罪的根本原因與直接誘因,還有犯罪手法等等統統已經明確,還勾出了幾年前的一樁冒名頂替交通肇事案,算是收穫頗豐。   於是蘇平沒心思繼續在她身上浪費時間,又補充問了幾個她先前回答的比較模糊、比較模稜兩可的問題,得到直接乾脆的回答後,便結束了這一次的審訊。   當然蘇平也沒忘記讓醫生檢查檢查周佳手上的傷。   檢查結果倒是很快出來了,凍傷無疑,但不算嚴重,她當時應該帶了防護用具以免凍傷,只是那麼大量的乾冰,還是不免一個不慎凍著了。   同時,蘇平還叫松哥等人立刻上門傳喚周佳的父親到支隊,就當年疑似買通他人冒名頂替周佳肇事一案展開審訊。   並派人按照程序,申請重新偵查此案。   爾後他和祁淵抽了兩根煙,吃個午飯,休息片刻。   終於接到松哥電話,問了兩嘴,他才說:「人已經帶回支隊了,走吧,咱們再提審提審周佳她老媽。」   「人家看著也不是很老啊。」祁淵嘀咕一句,接著又挑眉說:「對了,那傢伙叫什麼名字來著?」   「我也沒記。」蘇平聳聳肩,又摸出手機:「得,還得再打電話問問。」   祁淵不由抬手扶額。   很罕見蘇平會忘記正在偵辦案子的嫌疑人的名字啊。   ……   二十分鐘後,另一個審訊室。   周佳母親被帶了上來,瞧見蘇平和祁淵倆,有些詫異,隨後很快露出了笑容,表情還挺淡定,問道:「警官,你們怎麼又來了?我不是什麼都招了?酒駕我承認啊,我也知道錯了。其它的,我沒做過,叫我怎麼承認?」   她到現在都還嘴硬,死不承認。   蘇平也不在意,只面無表情的說:「這些事兒先放一邊,有另一樁案子,需要你配合調查。」   「噢?」她略顯詫異,但大體還算淡定,反問道:「什麼案子?」   蘇平看向祁淵。   祁淵則輕哼一聲,說:「2017年11月,平寬縣,周佳無證駕駛、超速,危險駕駛肇事,造成一對母女死亡,而她則逃逸,你與你丈夫倆卻找人頂罪,策劃了一齣好戲。」   而她瞳孔忽的散大——在聽到時間、地點的那一瞬間。 第722章嘮嗑   周佳母親,堅持的比她丈夫還要久一些。   她丈夫沒挺多長時間,額頭很快就冒了冷汗,在審訊室中十幾分鐘就直接招供了。   而她在這種情況下,還是硬撐了半小時左右,最終實在無力狡辯,才面色黯然的承認了此事。   於是又詢問了許多細節之後,審訊便結束了。   只是此案仍舊未能結束,還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包括提審周佳的那位冒名頂替犯罪的表哥。   這年頭,罪犯基本都是異地關押,不論是蘇平派人過去審訊,還是走程序請那邊押解過來重新接受調查,都很麻煩。   而且,當年那一案,許多證據也難以再獲取,這也是個問題。   畢竟過去了太長時間,想要鎖定鐵證,可以說十分艱難。   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張以周佳外祖母的身份辦的,但卻在她那表哥家人手中,裡頭有不少錢的銀行卡了。   之後的工作,枯燥、繁瑣且複雜,加上需要兩地多單位的協調配合,磨磨蹭蹭忙活了小半個月,才算塵埃落定,蘇平吩咐祁淵寫了結案報告,將案子轉交預審支隊,次日預審支隊對案件預審核通過,向檢方發起逮捕申請。   「整個慶功宴吧。」這天晚上,蘇平笑著說道:「這樁案子消耗了咱們不少心力,可得好好犒勞犒勞自己。」   祁淵立刻贊同,然後問道:「吃什麼?」   蘇平沉思片刻,微微皺眉,說:「吃點清淡些的吧,老荀出院也有些日子了,估計恢復的應該差不多,正好把他也叫上,祝他……」   說一半,他又輕笑兩聲,搖搖頭說:「算了,這事兒往後推推,咱們幾個這段時間也辛苦,嘴裡都淡出鳥了,再整個清淡的可太沒意思,咱先吃一頓再說,回頭再找幾個要好的,單獨和他吃次豆腐宴土豆宴啥的。」   「土豆宴就過分了吧?」松哥沒忍住笑出了聲,說:「怕荀隊會直接摔碗哦。」   「那也沒辦法,他現在吃不了油膩辛辣的東西,以後也得少吃。」蘇平聳聳肩說:「也不知道高蛋白影不影響,不過問題應該不大吧?我記得肝臟主要的作用還是解毒、儲血和幫助消化油脂才對。」   老海攤手說道:「其實我沒什麼意見,我對吃的比較隨便,先搓一頓回頭再請荀隊吃清淡的也行,直接請荀隊過來咱們今晚吃的清淡些倒也可,問題不大。」   「我比較傾向前者。」方常抿抿唇,說道:「我真的不行,我就想吃點兒好的,這半個月風裡來雨裡去,吃飯不是快餐就是泡麵,真的難受。」   幾人紛紛發表意見,最終「重口味」黨以壓倒性的優勢取得了勝利,僅有兩三人表示隨意。   蘇平輕笑,在腦子裡翻了翻記憶,琢磨一陣,卻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便道:「那麼問題來了,吃點啥子?」   「美蛙魚頭?」祁淵小聲提議道:「我知道有家美蛙魚頭,味道很不錯,而且近期還在做活動,美蛙首斤一元,之後每兩斤送一斤,價格方面也相當實惠……」   蘇平斜了他一眼:「你一天天就關注這些?」   「吃可是大事兒!」祁淵忽然剛了起來,理不直氣也壯的說道:「吃不起難道我還不能看了嗎?」   「得了吧,你現在可不是緊巴巴的見習警了,收入能低哪去?」蘇平翻個白眼,毫不留情的吐槽說:「我看是沒人陪你吃吧?單身狗確實比較難,工作上又忙,好不容易歇息還沒人陪吃大餐,自己一個人還拉不下臉。」   祁淵:???   他瞪圓了眼珠子,後退兩步,忍不住咬牙切齒的說:「蘇隊,你咋還人身攻擊呢?過分了啊!」   方常忍俊不禁,說道:「蘇隊說得對啊!小祁,你可長點心吧,確實老大不小啦,得考慮考慮人生大事,找個看的對眼的女朋友才行。」   「沒心思。」祁淵翻個白眼:「單身挺好的,我才不要為找而找,就隨緣唄,碰到了就談,碰不到就這樣了。」   「這年頭,你要再隨緣,可就真娶不到媳婦咯。」老海也說道。   「娶不到就娶不到唄,結婚可是一輩子的事,我寧願單身一世,也不樂意湊合著委屈巴巴的過個幾十年光景,把自己捆綁住,一生都不得不為了這個家庭,為了子女而身不由己的拼命奮鬥下去。」   「嘛!」阿先咋舌,拍了拍他肩膀,忍不住說:「年輕人,想法怎麼會這麼消極的哦?這樣不好不好!」   「沒擔當。」方常撇撇嘴,吐槽道:「你怕是不想承擔責任哦。」   祁淵聳聳肩說:「那是沒碰到值得讓我主動扛起這些責任的人。好端端的我幹嘛要給自己套上枷鎖給自己找罪受哦?」   「那你打算怎麼找?怎麼個隨緣法?」方常還挺關心祁淵的個人問題,立刻追問道:「一天天就工作工作的,也沒有點社交,你該不會想和受害人家屬甚至嫌疑人家屬談吧?」   松哥微微皺眉,竟然露出了憂心忡忡的模樣,說:「這應該不至於,但話說回來……你不會是想在同事裡找對象吧?   這可不太好,辦公室戀情,說實話風險蠻高的,萬一掰了還鬧得不愉快的話,以後見面都尷尬,直接影響工作的。」   「說啥呢。」祁淵擺擺手,說道:「我可沒這些想法,反正就是隨緣咯,大不了網戀嘛,說不得就碰到了唄。」   「網!網戀?你想在網上找老婆?」蘇平雙眼瞪得滾圓:「鬧吧你,天知道網線那頭是人是狗啊!」   「這有啥的,網戀奔現也不是沒有成功的例子,柴姐就是啊,你們都知道的。」祁淵說:「當然我也不是說就去搞網戀啦,就是個途徑、路子而已,真不一定會走這條路啊。   反正現在也基本慢慢適應了這工作強度了,接下來估計會儘量加強社交,再不行老家走走逛逛,多認識認識點女孩子就好了啊,總能碰到合適的,畢竟我也並不排斥相親,只是不緊迫而已啦。」   隨後他又一挑眉,說:「嘿不對啊,不是討論吃啥子嗎?咋歪樓歪的這麼厲害,扯到我終身大事身上來了?」   「這事兒可比今晚吃啥嚴肅多了。」方常一攤手,說:「別說咱們,你的人生大事不少兄弟都關注著呢,沒辦法,睡覺你是支隊團寵呢。」   「團……!個鬼啦!」祁淵翻個白眼。   老海哈哈大笑:「有一說一,防女裝大佬詐騙宣傳視頻已經在籌備著了,小祁有沒有興趣?我保證你要當女主……呸,你要當主角的話,鐵定能火,人氣暴漲無數倍。」   祁淵翻個白眼:「休想騙我穿女裝!」   「聽說反響好的話,年終考核能評優秀,獎金多不少呢,」方常眼前一亮,立刻說:「貌似蘇隊還申請了專項獎勵金,不少錢哦?」   「呸,我像是會被這點小錢收買的人嗎?」祁淵「勃然大怒」,斷然說:「我這就去看假髮衣服!」   方常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蘇平冰冷的目光迅速剜了過來,強硬的說道:「想都別想,我早就說過,那角色是方常的,誰也搶不走!」   「……」方常笑容逐漸凝固在了臉上,爾後露出欲哭無淚的表情:「蘇隊啊,你還記仇呢?」   蘇平翻個白眼。   「咳咳。」祁淵乾咳兩聲,轉開話題,說道:「所以今晚到底吃啥?美蛙魚頭?重慶火鍋?鮮切牛肉火鍋?串串?乾鍋?燒烤?還是下館子?」   「美蛙吧,被你這麼一說,確實有點饞。」蘇平終於點頭說道:「找吃的這一塊你確實有兩把刷子,到現在都還沒推薦錯。」   「我有個想法。」方常玩笑道:「這次就不帶小祁了吧,這傢伙是頭柯南來的,咱們給他打包一份就是。」   祁淵:???   隨後他默默看向蘇平,不由心裡咯噔一聲。   該死,蘇平不會真的心動了吧?   自己一個人吃美蛙外賣能有錘子意思啊!   好在蘇平思忖的並非這事兒,很快便輕笑一聲,說:「決定了,再給老荀錄個視頻發過去!」   「太狠了吧?」老海嘴角抽搐:「荀隊才剛出院,一個月沒怎麼見葷腥了都,不怕把他逼瘋啊?」   「不至於不至於。」蘇平笑道:「他不吃美蛙,有陰影,這玩意兒誘惑不了他,就故意氣他一氣的。」   祁淵雙耳立刻豎了起來,露出吃瓜的表情。   同時他的嘴有自己的想法,不由自主的張開問道:「啥子陰影?」   「他剛入職沒多久,就解除到了一樁大案。」蘇平聳聳肩說:「怎麼說呢……emm,一樁剝皮案,我們趕到的時候兇手還還沒走,被當場抓獲,受害人也還沒死,身子不由自主的蜷縮著顫抖,就像鍋裡的美蛙一樣。」   「啊?」祁淵一愣:「那受害人後來怎麼樣了?」   「沒聽我剛說的麼?」蘇平說道:「受害人當時『也還沒死』,說明最後還是去了。   全身皮膚被大量剝脫啊,別說當時,以現在的醫療技術都十分難救,移植皮膚都不知道該移植哪一塊,還隨時可能喪命,可能就醫途中人就不行了。」   祁淵再次沉默。   他還沒見過剝皮屍體——見得那些大體老師不算。   但想想,那恐怕是比碎屍還要恐怖的畫面,尤其人當時還沒死,在顫抖著,可能還在嘶吼著……   視覺衝擊力足稱可怕了,祁淵想像一下都覺得有些不寒而慄。   此時蘇平尋思片刻,又繼續說道:「那案子說起來……唉,其實受害者與施害者就是倆夫妻,施害者出軌被受害人撞破,結果施害者反倒惱羞成怒打暈了她,隨後用強力膠黏住了她的嘴,束縛住她四肢,硬生生把她皮給剝了。」   祁淵張了張嘴,半晌後卻也只吐槽一句:「是個狠人,惱羞成怒,反過來把老婆給殺了,這還不算,還用的這麼殘忍的手段。也怪不得荀隊會留下心理陰影了……」   「報案人是他們鄰居。」蘇平接著說:「因為掙扎、對抗,開始時他們發出的動靜不小,周圍住戶大概率應該都聽得到。   報案人當初聽到動靜,感覺有些奇怪,又聆聽了一會兒,卻只能聽到類似於「唔唔」的聲音,似乎是被束縛上還封住嘴了,有些擔心,就打電話報警。   而當施害者剝皮剝到一大半的時候,派出所的兄弟選擇了破門、破窗而入,第一時間制服了那傢伙,但他老婆卻……沒救了。」   祁淵忍不住扶額,仿佛為自己的觀點找到了論據,說:「所以說啊,找對象還是得找『門當戶對』,能夠互相理解的那種,否則十有八九會演變成各式各樣的悲劇。」   「得,反正上下兩張嘴由你說。」蘇平擺擺手,又接著說:「你自己愛咋滴就咋滴吧,我們也管不著。」   祁淵輕笑。   管不著就最好了。   說起來,朋友的「催婚」比起父母來,也並沒有什麼區別,一樣的絮絮叨叨,乍一聽還好些,聽久了多少還是會覺得煩。   「搞定,預定號位置了。」這時,蘇平忽然放下手機說道:「咱們這就趕過去吧,看位置咱們到了以後應該就能吃上了,看了下評論,那邊門面夠大,排隊也不會排太久。」   祁淵詫異:「蘇隊你啥時候暗摸摸的把手機掏出來下單的?不是說好了今晚大家AA嗎?」   「我也沒說我付款了啊,就是預定一張桌子。」蘇平攤手,隨後收手時,目光自然的往手錶上掃了兩眼,隨後又說:「行了,不再這瞎嘮嗑了,趕緊走吧。」   幾人對視一眼,紛紛點頭,隨後扎堆往停車場走去。   事實上他們老早就下班了,只是一直在討論今晚吃啥的問題。   祁淵上了蘇平的車,同行的還有松哥和方常。   方常沒忍住,又問:「嘿小祁,說真的,你真不打算找對象啊?我跟你說啊,支隊裡可有好些單身的小姑娘貌似看中你了呢!」   「……」祁淵撇撇嘴,表示無fuck說。   過了半晌,他才撇撇嘴道:「松哥剛不說了嘛,辦公室戀情風險不小,我還是不考慮了。」 第723章兇煞   一路瞎嘮嗑,便嘮嗑到了目的地。   別說,人卻是挺多,外頭搭建的給排隊等候的食客落腳休息的棚子都坐滿了人。   乍一看還以為到了海底撈。   好在蘇平預定的是大桌包間,雖然滿了,但也無人排隊,等了半個鐘左右的時間,上桌人吃飽收拾好,他們也就坐了進去。   蘇平大致點了下人頭,決定按一人兩斤半的標準上蛙,同時點了些諸如絲瓜、土豆之類的小菜。   ……   吃飯過程就不贅述了,大半夜放毒怪缺德的。   總之「無驚無險」的吃飯了飯,蘇平還例行挑逗了荀牧一波,一伙人吃吃喝喝,吹牛打屁,玩到九點多,AA付完款,便也就散場了。   隨後,緊繃的支隊,又略微鬆懈了下來。   ……   直到四天後。   這天,祁淵難得的準點下班,回到家卻有些百無聊賴,便開了投影儀,打算挑點電影來看看。   可惜挑了一圈,也沒有感興趣的。   受疫情影響,今年電影市場十分疲軟,好劇不多,要麼他都已經看過,要麼還在保護期,視頻軟體並未上線。   他也不想找盜版來看,不地道。   於是他就隨意點了個喜劇片,但卻絲毫提不起興趣,眼皮子越來越重,就要睡過去。   但正這時,他隱約聽到了一聲慘叫……   祁淵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隨後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哪來的慘叫啊,怕是神經太敏感出了錯覺。   搖搖頭,祁淵便打算將投影儀關了,乾脆早點兒睡覺。   但……   剛抓起遙控器,又一聲慘叫傳入他耳朵裡。   他趕忙站起身,表情嚴肅起來,同時微微側過身子。   又一聲慘叫襲來,祁淵眉心擰了起來。   聲音不大,隱隱約約的,距離應當不近,或者有好些樓層阻隔。能大致分辨應該是在西側,但是上是下就難以確定了。   西側的話……   他趕忙穿好鞋襪,帶上手機出了門。   「TM的鑰匙又沒帶!」剛把門關上,他心裡就咯噔一聲,但也顧不得太多了,罵咧兩句,便又秉著呼吸仔細聆聽動靜,同時翻出手機上微信,立刻找到蘇平,把這事兒跟他說了。   慘叫聲依舊斷斷續續的響起,聽上去中氣應該還算足……   而且在樓道中,反而聽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這麼想來,慘叫聲應該就是在這棟樓傳出的。同時,這樓隔音不好不壞,那麼應當就是在這附近的樓層才是。   估計不超過四層樓。   而祁淵貪便宜,租的是頂樓八樓。   所以是在三四樓的亞子?   他立刻往下走。   果不其然,慘叫聲漸漸大了些,印證了他的判斷。   但……   忽的一聲極其高昂的慘叫傳出,在祁淵聽來聲音至少大了三十個分貝,但緊跟著卻又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直接掐斷了般。   祁淵臉色再變,忍不住罵了聲艹,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迅速下樓。   可惜他仍舊不確定慘叫聲究竟是從哪兒傳出來的。   但當他跑到四樓時,便見不少住戶也都紛紛開門走了出來,顯然都聽到了那聲慘叫,也都意識到恐怕是出事了。   見狀,祁淵也顧不得許多,拉住個人便立馬問:「你好,請問你聽見聲音是從哪兒傳出來的嗎?」   「呃……」那男人愣了一瞬,但又看到祁淵第一時間掏出來的警察證,當即咽了口唾沫,然後說:「應該是在三樓,我感覺是下邊傳來的。」   「謝謝!」祁淵回一句,然後再次迅速往下跑,一邊跑一邊表明身份,向走出來的住戶求助,請他們幫忙攔住樓梯,並詢問慘叫聲具體從哪一戶人家傳出。   在熱心居民的幫助下,倒是很快鎖定了目標住戶,然後祁淵立刻敲門。   但敲半天都沒有人回應,祁淵一顆心也迅速往下落。   在確定就是這家裡頭傳出的慘叫之後,祁淵決定直接入戶,但有個很尷尬的問題——他沒學會開鎖。   「誰會開鎖!」於是他只能高聲詢問。   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都搖了搖頭。   倒是有個女孩兒遲疑片刻後說:「那個,他家沒有防盜網,我家也沒,我臥室過去就是陽臺,窗戶間隔不到一米,要不試試?」   這女孩兒就住在隔壁,也是她與另一邊的住戶篤定就是這間房子傳出的慘叫聲。   「不行啊!」有個老奶奶跺了跺腳,說:「三樓,太過危險了!萬一小夥子摔下去怎麼辦?我看吶,裡頭的人是兇多吉少了,不如等……」   「不能等!」祁淵咬咬牙,裡頭的住戶或許已經失去意識,但未必失去生命,及時送醫說不定還有救。   況且兇手說不定也被堵在裡頭,得堵著他。   於是他看向那姑娘,問:「麻煩開下門,我從臥室進去!」   那女孩兒張了張嘴,隨後點點頭,立刻摸出鑰匙開門。   祁淵也顧不得再說什麼了,跟誰姑娘走到她臥室,推開窗抬頭一看,便瞧見了隔壁的陽臺。   嗯,也是恰巧了,對面陽臺和她臥室窗戶正好呈個直角,想要摸過去確實方便。   他推開窗,又探出上半身,伸手去夠隔壁的陽臺護欄,確定能抓住,而且護欄也比較穩固後,便又鬆了手,直接爬上窗,隨後立刻探手抓住護欄,身子再一翻,便落到了對面陽臺之中。   隨後他立刻站直了身子,藉助牆壁遮擋,探頭往裡看了兩眼。   嗯,陽臺與客廳之間有道推拉式的窗戶門,上頭的月牙鎖扣死了,想要入戶恐怕只能打破玻璃。   裡頭的客廳不大,還一片狼藉,有明顯的搏鬥痕跡。   兇手或許還在裡頭……   到了這關頭,祁淵也有些糾結起來了,不知道該不該冒險衝進去,他這會兒身上啥警械沒有,未必能制服兇手,且兇手很可能還持有兇器,自己學的那几子近乎沒有實戰經驗的擒拿和格鬥術,大概率發揮不出用場……   但他也就只糾結了兩秒,隨後便立刻脫掉了外套,包在右手上,便對著窗戶門用力一錘。   「嘶……」即使有衣服包裹,他拳頭還是感覺到了一陣疼痛,偏偏窗戶強度還挺高,發出一聲巨響,卻沒破開,只是碎了幾道裂縫。   兇手要還在裡頭的話,大概率是聽到這動靜了,這會兒也不知道在幹些啥子,或許也很惶恐不安,又或者正躲在角落,準備給祁淵一下狠的……   祁淵咬咬牙,又是接連三拳下去,終於將窗戶門錘開,爾後直接衝入客廳,並將包在右手的衣服展開,依舊捏在手裡。   必要的時候,這玩意兒也能當一當武器,如果兇手持的是匕首之類的短兵的話,未必沒有一搏之力……   同時他隱約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不算太濃烈,再迅速左右掃了眼客廳,便知道受害人不在這兒,估計在廁所或者臥室,廚房也有可能。   另外……   他抬頭瞧了眼,發現客廳門鎖孔內插著鑰匙,貌似還反鎖了。   這樣一來,如果不是通過陽臺進來的話,便是找來了開鎖匠恐怕也沒轍,只能想辦法暴力破開,或者從貓眼著手。   尋思一陣,他果斷決定發動群眾的力量,便在又掃了一眼,確定客廳並沒有藏人之後,便三步並作兩步迅速衝到了門口,接著趕忙轉身戒備,左手反手扭動鑰匙。   果然,門被鑰匙反鎖了。   很快門就被打開,祁淵再一次表明身份,卻並未回頭,也沒讓他們進來,只請他們待在門口。   雖說決定發動群眾力量,但他自然不可能真的讓群眾進來跟他冒險,這麼做只是為了壯膽罷了。   而且他多少還有點兒私心——萬一他打不過兇手,被兇手捅了砍了,慘叫兩聲,估計也會有熱心的住戶衝進來……   但他顯然想多了,門口處的住戶見門開了,反而後退了兩步。   祁淵撇撇嘴,倒也沒太意外。   但他正打算提著衣服去其他地方看看時,忽然有人遞給他一根鋼管。   他懵了兩秒,那老大哥便主動解釋說:「別誤會,這是天然氣管,之前修的時候剩了一截一直沒丟……警察同志,拿著防身吧,你這樣太危險了。」   祁淵嘴唇蠕了蠕,隨後輕輕接過,點頭道謝,便將衣服外套換到左手,右手提著鋼管再次在室內觀察起來。   廚房,沒人;衛生間,沒人;主臥……   開主臥門的時候,他發現這門竟然開不到最大。   眼珠子一轉,他便明白過來,歹徒果然還在現場,而且這傢伙智商恐怕不太高,竟然躲到了門後……   同時他左右一掃,發現了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跡,還有兩根手指頭。   這裡顯然就是現場了,只是沒瞧見受害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樣。   但祁淵也顧不得多想,只抬手貼著門,將肩膀小心翼翼的湊過去,然後忽的一用力,將門往牆壁上壓,就想藉助這道門將歹徒直接控制在裡頭。   但……   一壓之下,他覺得手感有些不對勁兒。   門那頭傳來的力量不對,並沒有太大的阻力。   這……   他趕忙鬆了手,然後咬咬牙,轉過身,面朝門口,持著鋼管,小心翼翼的後退兩步,爾後猛地向後一躍,鋼管橫起擋在身前,看向門後頭。   門後就一床捲起來的棉被,棉被帶血,但看高度和厚度,裡頭並沒藏人。   那麼兇手……   就在這時,衣櫃門忽然被暴力推開,從中衝出來一個女人,但發現祁淵竟然不在門口,她不由得愣了一瞬。   祁淵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隨後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瞧了有一秒多,才同時反應過來。   女人立刻抬起手中的水果刀,雙手握持,刀尖對著祁淵,祁淵也立刻抬起鋼管,並喝道:「警察!別動!放下武器!」   「滾出……」那女人也同時開口,但才剛吐出兩個字,就又愣了一瞬,爾後問道:「警察?」   祁淵雙眼微眯,其實有些懵,如此高度緊張的情況下,他腦子運轉也有些遲滯了。   直到那女人又問:「你真的是警察?有什麼證據?你警服都沒穿,別想騙我!」   祁淵似乎明白了點什麼,立刻解釋:「我帶了證明,你現在立刻把刀放下……」   「我不信!你拿出來給我看!」那女人聲音提高了些,高聲說道。   祁淵皺眉,警官證在他右邊口袋,而右手卻持著鋼管,不太方便拿。要是將鋼管放下,這女人指不定就立刻衝過來了。   一時之間,祁淵也有些為難。   「咳咳。」正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陣乾咳聲,祁淵餘光一瞥,精神立刻鬆了下來,有些驚喜:「蘇隊!」   來人可不就是蘇平,他此時就在門口,一面往裡走,一面掏出證件,走進來後,才側身看向衣櫃那邊,出示了自己的證件,並說:「警察。把武器放下吧,另外,這位確實是我們支隊的同志,不是歹徒。」   蘇平似乎到了有一小會兒了,大體知道情況,甚至對這女孩的身份有了些許猜測。   看到警察證,女孩兒身子終於放鬆下來,舉起的雙臂也落下,爾後指頭微微一張,水果刀哐當一聲便落了地,同時她身體也有些發軟,不由自主的坐在地上。   見狀,蘇平也鬆了口氣,隨後左右掃兩眼,便皺眉說:「出血量很大啊,受害者恐怕已兇多吉少……   看血跡,受害人估計被拖到了床底下,小祁趴下去看看,但要小心,兇手說不定也躲在床底。   「好。」祁淵仿佛重新找回了主心骨,立刻點點頭,但依舊沒放下鋼管,就這麼緩緩蹲了下去。   蘇平沒看祁淵,雙眼又死死的盯著那女孩,顯然對她也沒完全放心,只是偶爾用餘光迅速瞥一眼周圍,大致看看現場情況。   隨後,他便發現臥室深處,窗臺邊上,有半枚血足跡,同時窗戶上有枚無紋路的掌型血印。   「跳窗跑了麼?」他微微皺眉,隨後迅速上前,盯著女孩的同時蹲下身撿起水果刀,同時開口問:「你……」   但就在這時!   身側的衣櫃再次被狠狠推開,一名年輕男子從中伸出了手,一把斬骨刀對著蘇平腦殼猛地劈下…… 第724章混亂   變故來的突然,蘇平也是大吃一驚。   但他經驗豐厚,經歷的風風雨雨多了去,此時雖驚卻也不亂,身子立刻勉力右移的同時,右手立即抬起,如同探向獵物的蛇一般,迅速竄射而出,在那人小臂上狠狠一啄。   歹徒連手帶刀被打向一旁,貼著蘇平的左肩頭斬了下去。   同時蘇平右臂並未收回,胳膊順勢一彎,手肘頃刻就到,狠狠的打在了歹徒的顴骨之上,打的他不由自主發出聲慘叫。   而此時,那歹徒的身子才剛剛完全衝出衣櫃,連遭打擊下已無法保持住平衡,踉蹌兩步就摔在地上。   更慘的是,手中的刀還砍中了自己大腿,又是一陣慘叫。   蘇平大踏步走上前,瞥了眼他大腿的傷勢,見砍的不算太深,不需要急救處理,就冷哼一聲,又迅速回頭盯著跌坐在地上的女孩兒,滿臉戒備。   她好像還沒搞明白情況,臉色複雜得很,大致讀一讀,就能讀出諸如恐懼、懵逼、後怕之類的情緒。   別說他了,祁淵都有些懵,高舉著鋼管有點不知所措——歹徒衝出衣櫃的時候,趴在地上的他本能的就跳了起來,並舉著鋼管就想對歹徒砸過去,保護蘇平安全,只是蘇平反應比他更快幾步,電光火石間就無傷制服了歹徒。   又過半秒,祁淵才放下鋼管,就要過來查看情況。   「別過來!」蘇平卻說道:「檢查床底,小心戒備!」   祁淵動作一頓,立刻應了聲是。   蘇平雙眼依舊盯著那女孩,同時取出手銬,不顧歹徒哀嚎掙扎,將他雙手反剪銬上。   「疼疼疼!」歹徒眼淚都出來了,嚷嚷道:「輕點,輕點兒!血,快幫我止血,我失血過多了!」   「滾你媽的,閉嘴!」蘇平火氣上湧,罵了一句。「   歹徒瞬間縮了脖子。   但鼻涕眼淚仍舊止不住往下落,鼻涕帶著紅色,顯然蘇平那一下肘擊,是他不可承受之重。   「蘇隊,」這時祁淵站起身,說:「床底下有具屍體,身首分離。」   蘇平嘖一聲,又低頭看著那歹徒,問道:「怎麼回事?說!」   「我不知道啊。」歹徒好像懵了去:「莫名其妙就挨你一頓打。」   「……」   蘇平翻個白眼。   這時祁淵又小心翼翼的將衣櫃什麼的都翻了一遍,確定主臥裡沒有其他人了,才問:「蘇隊,怎麼就你?其他兄弟呢?」   「通知了,在路上吧。」蘇平說:「我聽到消息就第一時間趕過來了。」   祁淵點點頭,看向歹徒,又忍不住咽口唾沫,有些後怕的說:「幸虧蘇隊你來了,不然我怕是……」   蘇平擺擺手,沒多說什麼。   接著他又瞥了歹徒一眼,就見他臉上青了一大塊,帶血的鼻涕留了滿嘴,染紅了一小片領子,渾身都在忍不住發抖,估計疼的厲害。   再看那把被踢到一旁的剁骨刀,蘇平再次開口,問:「別裝蒜,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躲在衣櫃裡?」   「我……我……」他開口,卻哆哆嗦嗦的,一個我字在嘴裡轉了好幾圈,卻始終吐不出個所以然來。   蘇平皺眉,又換了幾個問法,但歹徒始終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此時,他大腿褲管已經被鮮血浸透了。   雖然傷口不深,目測也沒砍到動脈,但大腿血管十分豐富,出血量也並不小,蘇平猶豫一陣後,將他褲腰帶解了下來,綁在他大腿傷口近心端止血。   祁淵也在一旁,蹲著問女孩話,但女孩目光又呆滯了下去,一言不發。   這兩人一左一右,躲在兇殺現場的兩個衣櫃裡,手裡還都拿著兇器,尤其男性歹徒還想砍殺蘇平,顯然大有問題,祁淵猶豫一陣,也管蘇平要了個手銬將女孩銬上了。   女孩依舊沒反應,像丟了魂似的。   蘇平看見這一幕,眼角抽搐一陣,卻也沒多說什麼。   總的來說,給她銬上手銬還是安心一些。   又過了幾分鐘,救護車跟松哥等齊齊趕到現場,醫生先給那歹徒處理腿部傷口,檢查臉部傷勢,而松哥等刑警則在痕檢員對現場拍照固定後,把床墊與床板挪開送到另一個房間,露出床底下的屍體。   就像祁淵說的,屍體屍首分離,腦袋滾到了床頭處,斷口參差不齊,被砍了很多刀。   而屍體也並不完整,巴掌缺了半個,身上還被捅了好幾刀,死之前似是被狠狠折磨了一翻。   屍身上還有股惡臭突破了血腥味的掩蓋,鑽進刑警們的鼻孔。   祁淵「品鑑」一翻,是屎尿味,起初以為是死者失禁,但仔細一看,他衣服上有一大片黃色汙漬,再轉頭看向另一邊的腦袋,頭髮上也有些……   屎尿。   感情他臨死前還被潑了糞水。   這是什麼深仇大恨?   想到這,祁淵抿抿嘴,看向蘇平,問道:「蘇隊,這是仇殺吧?」   「也可能是情殺。」蘇平說道,語氣平靜。   祁淵想到那呆滯了的女孩,以及另一個衣櫃中衝出的歹徒,輕輕點頭。   接著他又回憶起蘇平那一啄一打,只覺心跳都加快了些,忍不住問:「蘇隊你這功夫究竟咋學的啊?部隊裡麼?教我兩招?」   「學的都大同小異,關鍵你下來的自己花心思去琢磨,去練。」蘇平依舊平靜的說道:「關鍵眼要準,想哪打哪;手要快,後發必須先至;心要果敢,不能猶猶豫豫;腦袋要夠清醒,明白該進還是該退,怎麼進,又怎麼退。」   祁淵連連點頭。   蘇平這是功夫學到家了。   這要換做祁淵,當時恐怕無外乎就三種情況,要麼嚇懵了待在原地,要麼拼了命的往一邊躲閃,要麼本能的抬手去擋。   不管哪種可能,怕是都躲不過被砍一刀,說不定當場就被砍死了。他身子不夠快,想躲也是躲不開的。   蘇平身子夠快,但要不同時出手打向歹徒小臂,把刀打偏許多,他丫躲不過去。   但理論只是理論,祁淵就算知道這般想,也這般做,怕也難在收身同時出手,更別說後發先至還精準打中歹徒小臂了,最終還是免不了一刀。   「有機會多練練,當刑警,難免遇到險情,會幾手,說不定就能保命。」蘇平還是那副淡定的語氣,同時抬起手說:「就說這麼多吧,扶我出去走走,抽根煙。」   祁淵:「啊?」   「扶我出去。」蘇平抬頭:「腳軟,後怕,去抽根煙壓壓驚。」   「呃,好。」祁淵眼角一抽,立刻抓住蘇平胳膊,跟扶老奶奶過馬路似的將蘇平扶出了現場,在樓梯口抽著煙。   還真以為蘇平這麼平靜淡定呢……   周圍的住戶大多都散了,並沒圍在門口,當然是被刑警們勸離的,別在門口堵著。   吐出口煙霧,蘇平搖搖頭,說:「好些年沒碰到這種情況了,竟然還真有點慌。」   「也是人之常情嘛。」祁淵說一句。   「敷衍。」蘇平撇撇嘴,轉移話題問:「你是第一個到現場的,有什麼發現?」   祁淵雙眼微微上臺,思忖幾秒,說:「陽臺門和客廳門都反鎖著,尤其客廳門,鎖孔還插著鑰匙,也不知道是住戶幹的,還是兇手有意為之。   但既然是這樣布置,那兇手就不可能通過客廳和陽臺離開……說不定被蘇隊你制服的歹徒就是兇手?」   蘇平擺擺手:「我看過主臥窗臺,有人從窗戶跳下去了。至於想砍我的那人,應該不是兇手,他藏身的衣櫃裡頭很乾淨,沒有蹭到半點血跡。」   祁淵眸子落了下來,有些不明所以,但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了——死者出血量極大,兇手身上難免染血,而要兇手躲衣櫃,血跡自然會蹭衣服上去。   但……   「他要不是兇手又是什麼人?」祁淵問道:「手上的斬骨刀又是咋回事?還有那妞兒,她身上也沒血跡,甚至沒穿鞋,躲得衣櫃也乾乾淨淨……但她手上的水果刀又是怎麼回事兒?」   「不知道,有點迷。」蘇平揉揉太陽穴,後怕情緒漸漸退去,臉色也逐漸嚴肅起來,說:「所以才問你,你進來時有沒有發現什麼,這應該挺關鍵。」   祁淵聽了,又仔細重新思忖起來,說:「確實沒什麼印象,當時我太緊張了,就記得客廳很凌亂,有血跡,有搏鬥痕跡,還有兩根指頭……別的真沒發現。」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不過我沒破壞現場,除了打碎陽臺門外,別的都維持的原樣。」   「那只能讓老魏他們好好查查了。」蘇平吐個煙圈。   祁淵掐滅菸頭,久久無言。   蘇平作為過來人,掃一眼就知道他想啥,笑道:「怎麼,我都緩過來了,你還後怕著呢?」   「嗯。」祁淵倒也大方,直接點頭承認:「這一年來,險情也碰到過,我還挨過刀呢,但這麼近,這麼險,還是第一次……」   蘇平拍拍他肩膀,沒說什麼。   又過了十來分鐘,許久沒露面的荀牧也趕了過來,詢問情況。   祁淵一五一十的和他說了,讓他也一陣後怕,忍不住看向蘇平。   「別這麼瞧我。」蘇平撇撇嘴:「這次可真不是我莽,事發突然,沒有辦法。」   荀牧卻沒多說什麼,只道:「沒事就好。」   頓了頓,他又說:「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確實累的夠嗆。」蘇平撇撇嘴:「一把手的活真不是我能幹的……話說你恢復的怎麼樣了?」   「不劇烈運動就沒啥事了,正打算這兩天複診後就回來上班。」荀牧輕笑著問:「怎麼,急著讓我回來啦?」   「沒。」蘇平別過頭去:「該休息就多休息會兒,我也慢慢適應了,頂得住。」   「口是心非。」荀牧笑笑。   蘇平攤手:「有一說一,你不在確實不習慣,但還是身子重要。」   「放心,我知道輕重。」荀牧回一句,然後扭頭看向祁淵:「要不要考慮搬家?」   「啊?」祁淵一愣:「為啥?」   「這棟樓發生了命案,住戶又都知道了你是刑警,這要裡頭有那麼一兩個奇葩的話,你接下來的日子可不好過。」荀牧撇撇嘴。   祁淵撓頭:「可我才住進來三個月,房租還有大半年呢。」   「年付?」荀牧眨眨眼睛:「這年頭居委村的出租房都得年付了?」   「主要年付每個月能便宜兩百。」祁淵無奈的說道:「這兒離支隊又近,可以走路上班,就尋思著估計不會搬了,直到買房……」   荀牧拍拍他肩膀,沒再說什麼。   這時有醫務人員出來,目光在三人身上迅速掃一眼,最後定格在了蘇平臉上,說:「警察同志,傷者需要帶回醫院縫針並做進一步的檢查,你看?」   「嗯。」蘇平點頭:「我派兩同事跟你們回去。」   「好的。」   蘇平又問:「那姑娘怎麼樣了?」   「恐怕也得帶醫院,請精神科的同事做個檢查。」醫生說道:「她受了不小的刺激,怕留下精神疾病。」   蘇平微微皺眉,隨後再次點頭,看向荀牧,說:「安排兩位女警……」   「你安排就是了。」荀牧嘴角微揚,說:「我休假呢。」   「嘁,」蘇平翻個白眼,也不多說,掏出手機安排倆今兒值班的女同志過來,並讓醫生們稍等片刻。   他們倒也不急,那「歹徒」傷勢沒多嚴重,不趕時間,三五分鐘完全等得起。   支隊過來真的很近,就三五分鐘的路程。倆女警到了之後,就扶著那女孩兒下樓了,至於那「歹徒」則被擔架抬著下去。   嗯,兩人都還戴著手銬。   又一會兒後,凃仲鑫表情嚴肅的走出來。   「怎麼?」蘇平抬頭問道,凃仲鑫這般表情可不多見。   不過最近幾樁案子,似乎都在有意無意的挑逗凃仲鑫的底線,先是姦污死者食管氣管,又是屍塊碼的整整齊齊……   也不知道這樁案子有什麼特殊之處,兇手又對受害人幹了些什麼,讓凃仲鑫成功續上「連擊」。   果不其然,三人很快就見凃仲鑫撇撇嘴,聽他說道:「這名死者……害,怎麼說呢,兇手未免也太過狠絕了些。」 第725章屍檢痕檢   「說說吧。」蘇平抬手抱臂,說:「你最近咋越來越愛賣關子了?直說不行?」   「這不讓你們有個心理準備嘛,」凃仲鑫一攤手,說:「直接說怕你們受不了。」   「噢?」   「看過蜘蛛的十宗罪吧?」凃仲鑫問。   蘇平皺眉,說:「聽說過,也看了些,怎麼?」   凃仲鑫則看向祁淵:「小祁你呢?」   「看完了。」祁淵點頭說道:「高中的時候看的,就是那時候對刑偵產生了興趣,當時還立志當法醫的來著,可惜高考失利,差了幾分,報了警校。」   「噢?這倒也是好事。」凃仲鑫輕笑一聲,然後問:「你覺得對那一套小說而言,最大的特點是什麼?」   「重口?獵奇?」祁淵脫口而出。   「重口。」凃仲鑫說道,爾後輕嘆口氣:「那具屍體也很重口,簡單說,他吃屎了,還有點粘牙。」   「嘔!」蘇平沒忍住,隨後立刻點上一根煙,翻個白眼:「你踏馬這一句粘牙可把我噁心壞了。」   「我當時也是。」凃仲鑫撇撇嘴:「另外估計你們自個兒也看出來了,死者受害前遭受了相當慘的折磨,右手兩根指頭被削了,身上被捅了七刀,大腿被砍兩刀,右眼也被戳瞎,最後割喉,斬斷脖子。」   祁淵回憶一陣,說:「當時我在家裡,隱約聽到慘叫,開始以為是錯覺,但緊跟著又是慘叫……   當時聲音不算特別大,但是特別急促,聽上去倒也不算虛弱,當時我以為是隔音還不錯的原因,畢竟這棟樓隔音雖然不大好,但也不壞,平時很難聽到什麼動靜。   但循著聲音往下跑的時候,緊跟著就聽到特別悽厲、高昂的慘叫,我估計就算我在自己家裡也能聽得清清楚楚,而且周圍住戶也沒忍住開始三三倆倆跑出來了。   所以我想,前邊的幾聲慘叫聲音略低,應當和隔音沒有太大的聯繫,可能死者在被威脅的情況下硬忍著吧,吃痛下本能的喊了一聲就憋回去了,再受傷再喊一聲再憋回去。」   「確實存在這種可能。」凃仲鑫頷首說道:   「除卻脖頸處的創口之外,其他地方的傷創並不算太深,也並未傷及大動脈,而且結合現場血液分部判斷,兇手下手很快,整個過程持續不算太長,死者遭受致命創傷時也不算虛弱。」   祁淵皺眉問道:「那他為什麼不反抗呢?他又沒昏迷,遭受這樣的折磨怎麼也會本能的起來反抗吧?明明客廳都有明顯搏鬥痕跡……」   「他被束縛了。」凃仲鑫打斷他,說道:「用的是鋼絲,很細,裡頭光線不是很好,加上你剛剛情緒也比較緊張,乍一看估計沒看清。」   「哦。」祁淵恍然大悟,點了點頭:「那就怪不得了。」   「搏鬥,束縛,折磨虐待,吃屎,殺人,砍頭。」荀牧說道:「這一系列動作……夠狠啊,要我看,不是仇殺就是情殺了。正常情況下,也只有這兩種性質的兇殺案會這麼惡劣。」   蘇平嗯一聲,說:「按部就班展開調查吧,確定受害人身份,再把他的人際關係網給拉出來。」   「他錢包就在床頭柜上,裡頭有身份證。」凃仲鑫說:「叫什麼來著?甄啥來著?記不清了,老魏查了一下就交給了小松,等會兒你們直接去問他。我看過兩眼,對比身份證照片,應該是他本人沒錯了。」   「好。」蘇平頷首。   「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先把屍體拉回去了。」凃仲鑫又說道:「不過估計勘察價值不高,主要就只能查查指甲縫,看看有沒有兇手的皮膚組織、血液之類的。」   蘇平嗯一聲,又問:「要不要幫手?」   「不用不用。」他擺擺手,又回到房間裡。   片刻之後,荀牧嘀咕道:「不行,我還是很好奇那倆躲衣櫃裡持著兇器的傢伙,嘛情況?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啊?」   「鬼知道了。」蘇平有些煩悶,跟著又嘖一聲,抬手撣了撣落在衣服上的菸灰,才接著說道:「女的跟痴呆了似的,問什麼都聽不進去,男的也差不多情況。   但我猜那女的是真蒙圈了,男的我覺著是在裝傻。但他傷成那樣兒,一個勁兒喊疼,不然就支支吾吾啥也不肯說,我也拿他沒轍。」   祁淵點點頭,認真的說道:「那男的肯定有問題。」   「屁話。」蘇平翻了個白眼:「沒問題能提著剁骨刀躲衣櫃?還TM想衝出來砍老子。」   「別這麼兇嘛,」荀牧嘖一聲,嘟噥道:「還以為這一個月的磨礪能讓你脾氣收斂點呢。」   「少來,老子被他們折騰的每天都在爆炸的邊緣。」蘇平嗤一聲,意見頗大的樣子。   荀牧訕訕的笑兩聲,不接話了。   不一會兒後,痕檢初勘結果也已「出爐」,老魏也走出來,脫了手套,直接了當的說道:「沒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啊,單純從現場看,應該是雙人作案,身高一個在一米八二到一米八五左右,另一個一米五三到一米五五之間。」   「這身高……」蘇平問道:「一男一女麼?」   「大概率了吧。」老魏說道:「一米八以上的女生可罕見,一米五的男生也難尋。」   荀牧則問:「還有別的線索嗎?」   「唉呀媽呀,」老魏猛地扭頭,看向站在祁淵身後的荀牧:「荀隊你咋擱這兒呢?艾瑪嚇我一跳啊。」   荀牧眼角一抽。   老魏趕忙乾咳兩聲,隨後認真嚴肅的說道:「其他線索暫時沒有了,從現場血手印等來看,兇手估計戴著手套。」   「又戴著手套?」祁淵皺眉道:「這些兇手一個個的,怎麼都學精了?咋都帶手套?」   「不然呢?」蘇平瞥了他一眼:「指紋庫建立以後,案子就分成兩大類,一類是發現指紋直接鎖定刷刷刷就破案了,但這樣的大多也不需要查,多是衝動作案,當場就能抓獲;   另一類就是預謀作案,最基本的常識都知道點,大多還會做好功課,至少不會留下指紋這麼低級的錯誤。」   「也是。」祁淵應一聲,接著又忍不住嘆口氣,說:「我尋思著兇手應當跑的蠻匆忙的,還以為會留下些破綻呢,沒想到指紋都沒留。」   「剛蘇隊說了,留下指紋可以算是這類有預謀作案中的最低級錯誤了。」老魏輕笑著說:「但……也就像你說的,他們走的匆忙,怎麼可能不留下破綻呢?」   「噢?」   這下子,祁淵三人的目光都立刻聚在了他身上。   蘇平更是直接問道:「什麼線索?」   老魏不敢再學凃仲鑫那樣賣關子,趕緊直接說道:「指甲。」   「噢?」   「可能是逃的急切,往下跳的時候,兇手有一枚指甲卡在窗縫上,硬生生被扯了下來。」老魏說道:「上頭還帶著點皮,完全足以做DNA鑑定了,這可是極其重要的鐵證。」   「嘶!」祁淵沒忍住吸了口涼氣,問道:「指甲直接被扯下來了?」   「是啊。」老魏說:「我看著都覺得菊花發癢,指甲隱隱作痛。」   蘇平倒滿意的點點頭,跟著又問道:「還有別的線索嗎?」   「暫時就這些了。」老魏說道:「倒是做了個大致的現場還原,基本能夠確定,兩名兇手與受害人在客廳發生了激烈的搏鬥,隨後將受害人制服並束縛住,拉回臥室——這一過程中,受害人被削掉了兩根指頭。」   蘇平輕輕點頭,這一過程其實都不需要老魏再多贅述,他入戶的時候就一眼看出來了。   隨後老魏又一攤手,繼續說:「基本就這些了,勘察時間太短,其他線索暫未發現。不過現場有少許泥土,而受害人的鞋底還比較乾淨,再勘察衣櫃,那一男一女也算乾淨,估計是兇手帶來的。」   祁淵眼前一亮:「回頭做個微量元素鑑定?」   「我就是這麼想的。」老魏點頭,接著又搖頭說:「但別抱有太大的期望哈,前提是這泥土當中有一些標誌性的元素,而且來自於兇手的住處附近,否則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儘量試試吧。」蘇平說道,不過看他表情就知道他確實也沒報啥期望。   就算這泥土相對特殊,也不一定被登記在案,未必能找到出處,這雖然是一條方向,但想靠它突破也不容易。   好在案子才剛剛展開,且基本確定性質應當是仇殺或者情殺,重點勘察工作應當落在人際關係排查上,痕檢這塊能鎖定一片完整指甲,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老魏又說:「門沒有被翹過的痕跡,再考慮到死者在家中,兇手應該是直接敲門進來的。   不過這說明不了什麼,戒心小點的人,尤其是男性,居家安全意識相對薄弱,誰敲門都可能直接開了。」   「嗯。」蘇平再次頷首,這條消息沒啥價值,提不起他的性質。   匯報完畢,見蘇平也沒什麼要問的,老魏便再次回到房間裡,繼續做下一步更為細緻的痕檢。   蘇平看看時間,才八點出頭,跟著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一挑眉,側目看向祁淵,問道:「對了,剛剛你說……你是快睡著的時候聽到的慘叫聲?」   「對啊。」祁淵頷首,接著說道:「所以我才以為是幻聽,就打算關了投影儀睡覺去,結果又聽到了。」   「那會兒才七點多吧?」蘇平眼角一抽:「你丫七點多就睡覺?一點都不像城裡的年輕人啊。我尋思著最近也沒啥任務,你不缺覺才對吧?」   「早年缺的多,咋睡都不夠。」祁淵撓撓頭:「我雖然不像蘇隊你躺下就能睡,但多數情況也不會失眠,想睡的話很快就能……」   「得。」蘇平擺擺手,說:「時間還早,其他兄弟也還在各戶走訪著,估計沒那麼快出結果,去你家坐坐?」   「行啊。」祁淵立刻點頭,然後一摸口袋,表情僵住,幾秒後又忍不住訕訕的笑了起來。   蘇平目光一斜:「咋,鑰匙又忘帶了?」   祁淵尷尬的點點頭。   「你這腦子……回頭好好學學開鎖吧。」荀牧嘆口氣,說:「今兒你運氣好,我給你露兩手。」   「好啊好啊。」祁淵連連點頭,他去找開鎖的還得五十塊呢,省錢了。   蘇平則忍不住吐槽道:「就他這豬腦袋,學開鎖?還不如換把指紋鎖來的乾脆點。」   祁淵張了張嘴,正想反駁,結果荀牧就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贊同道:「也是哦。」   祁淵:???   開幾句玩笑,三人便走到頂樓,蘇平四處瞧瞧,從牆上撕下兩張廣告名片下來疊一塊,從門縫插進去,幾下子便將門給直接打開。   荀牧撇撇嘴:「說好的我露一手,風頭都被你搶了。」   「這算啥子風頭。」蘇平翻個白眼,隨後對祁淵說道:「你這門可不太安全,太好開了,以後出門一定記得反鎖,能加大點開門難度,不然就乾脆買個密碼鎖,記得買那種正反鎖舌設計的,防卡紙直接開。」   祁淵連連點頭表示記住了。   同時說:「密碼鎖就算了吧,在這樓裡顯得忒招搖,感覺反而更遭賊。」   「也是這道理。」蘇平點點頭,隨後又說:「那你平時記得自己注意。」   「嗯。」祁淵頷首,隨後招呼蘇平和荀牧進來坐。   蘇平也不客氣,問道:「有茶不?」   「沒,只有茶包。」祁淵抿抿嘴,想了想又說:「還有菊花茶,喝不?」   「也成吧。」蘇平點頭:「那就來點菊花茶,敗火。老荀坐著休息吧,你幾點鐘回去?別讓你老婆擔心了。」   「不著急,待會兒。」荀牧笑道:「十點左右再走吧,半個鐘就回去了,回去直接歇著。」   「好。」蘇平應一聲,接著就瞧見祁淵先小心翼翼的將鑰匙揣兜裡,才開始燒水沏茶,不由揚起嘴角,笑道:「別說,有時候小祁還蠻可愛的。」   荀牧挑眉:「收他當女婿?」   「滾吧你!」蘇平怒目而視:「我就這麼一個女兒!」   「你還不讓她嫁人了咋滴?」荀牧撇撇嘴,說道:「我看小祁真的不錯,不如……」 第726章奇葩   「我女兒還年輕,不著急。」蘇平哼一聲,說:「她要不想談,想過單身生活我也不阻止她,她要哪天相中誰了我幫她牽線搭橋,她要想我幫她張羅介紹那我就幫她張羅介紹,反正一切由她,誰也別想強迫她。」   「這倒是好事,沒想到你在這方面還怪開明的嘛,竟然願意將自主權完全交給她。」荀牧輕笑:「就怕再過幾年你就不由自主的著急起來咯!」   「不可能!」蘇平瞪大眼睛。   「不可能就不可能吧。」荀牧沒和他硬鋼,反而主動後退一步,說:「這樣確實挺好的。」   但緊跟著他又問:「不過……她畢竟還年輕,想法不成熟,萬一她現在享受單身,等再過個十年二十年,忽然覺得孤獨了想找個伴,又怎麼辦?這事兒可沒啥後悔的餘地啊。」   「我會跟她說清楚,到時候真要後悔也沒辦法。」蘇平淡淡的說道:「人生那麼長,難免走錯路。我不能永遠幫她做選擇,只能教會她怎麼承擔走錯路的代價。   再說了,這麼多年下來都沒碰到心儀的對象跟人談一場或者結婚啥的,那我估計也懸了,能選擇的只有孤獨或者講究,倆都不是什麼好路途,但那也都是命。」   「你這教育觀和我還真不太一樣。」荀牧搖搖頭,但也沒說自己怎麼想的,只往蘇平那微微湊了湊,問道:「話說回來,你覺得小祁有機會不?」   「他?不行。」蘇平翻個白眼。   荀牧有些著急:「為啥不行啊?多好一小夥子。」   「得了吧,先前他又不是沒去過我家,在我家裡說都不會話了,杵在那兒跟木頭似的,我女兒咋可能看得上他?」蘇平翻個白眼,隨後又說:「話說回來,你著啥急啊?祁老書記暗戳戳的囑咐你幫小祁張羅這些事了?」   「張羅啥子?」整這會兒,祁淵抬著兩杯菊花茶過來,放在茶几上,好奇的問道。   「沒,你聽錯了。」蘇平翻個白眼,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而荀牧見狀也只笑而不語,並沒有開口解釋。   祁淵納悶著走開,將自己的那杯茶與糖罐取過來,坐在一邊,又把茶几一側的菸灰缸放中間,散了圈煙。   「糖罐?」蘇平挑眉,往自己茶裡倒了點白糖,同時嘀咕道:「你小子過的還挺精緻。」   「沒。」祁淵撓撓頭,說:「都是曾經逛逼乎時種草的,結果基本沒有用過……」   「這才正常。」蘇平嗯一聲。   祁淵:???   荀牧輕笑,搖搖頭,沒接話。   ……   十點,走訪調查工作終於告一段落,蘇平徵求祁淵意見後,決定直接在他家裡開個小會,開完直接散場各自休息去。   而荀牧已提前回家休息。   祁淵給他們都泡了杯菊花茶,家裡沒那麼多杯子,但紙杯還是有不少的。   隨後松哥照例率先開口,說道:「受害人的身份搞清楚了,他名字叫甄雄坤、是個網絡主播,知名度一般,但為了火幹過許多挺過分的事,不久前曾有一次拘留記錄。」   「噢?」蘇平一下來了興趣,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被拘留?」   「尋釁滋事。」松哥說道:「在地鐵站門口向一對情侶潑糞水,然後立刻逃跑,換下一處地方。一晚上時間,七對情侶遭殃,隨後被捕,最終決定以尋釁滋事為由處十五天行政拘留。」   「七對情侶?」蘇平詫異道:「這小子,專挑情侶下手麼?咋?自詡FFF團吶?」   「咳咳,」松哥乾咳兩聲,說道:「具體原因不明,但反正他是對著情侶下手了。當時指揮中心接到多次保安,幾個派出所聯合調取了監控,很快就逮到他。   而他給出的理由,說白了就是為了火,效仿街頭惡搞視頻。說實話我是不覺得那些所謂的惡搞視頻到底有什麼意思啊,簡直無趣的很,偏偏那些人還以為自己很幽默。」   「嘖,」祁淵忍不住說道:「所謂幽默,大多是以自己為對象,化解尷尬活躍氣氛的,針對別人那叫捉弄,我覺得很沒品。偏偏很多人自詡幽默,酷愛折騰捉弄別人,人生氣了他還說人開不起玩笑,這就很過分了。」   「贊同。」蘇平深以為然,輕輕點頭。   「我也這麼覺得。」松哥說道:「何況這傢伙還是為了火……而且他為了火幹過不少事兒,甚至可以說啥事兒都幹得出來,生吃蟲子、喝尿、巴掌煎雞蛋、掏馬蜂窩等等。   除了折騰自己以外,還有就是跟風,模仿歪嘴龍王,模仿腳藝人……反正完全無下限。好在這種人怎麼都火不起來。」   祁淵咂咂嘴,說道:「有一說一,這種人怪病態的,還蠻可怕。」   「確實蠻可怕的。」松哥說道:「指不定哪天就幹出了什麼事兒……」   這時,祁淵忽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說道:「等等……兇手疑似便是一男一女,另外,受害者死前被潑了糞水,會不會就是報復他街頭潑糞的行為?」   「當然。」松哥頷首說道:「我已經申請調取那七對『受害情侶』的信息了,或許能有發現。不過暫時沒消息」   蘇平輕輕頷首,說:「有消息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嗯,還有別的線索沒有?」   「暫時就這些。」松哥說道。   於是老海舉了舉手,說:「我這邊有消息,關於衣櫃中那個女孩的。」   「噢?」蘇平對她挺感興趣,當即便問道:「她是什麼人?說說看。」   「她叫趙晗晗,受近兩年網絡流行詞的影響,綽號憨憨。」老海說道。   蘇平點點頭,示意老海繼續說。   「憨憨……呃不是,趙晗晗,她其實是個變性人,同時她還是甄雄坤的情人。」老海接著說:「嗯,情人,小三。甄雄坤是有正牌女友的,還與趙晗晗發生過肢體衝突。」   蘇平:???   不只是蘇平,在場所有刑警,基本都懵了一瞬。   這信息量未免也太過大了一些,複雜得很。   老海乾咳兩聲,繼續介紹道:「這麼說吧,趙晗晗是獨生子,原名趙涵,涵養的涵,改名後成了日今口那個晗……」   祁淵眼角一抽:「日今口……海哥我懷疑你在開車。」   「咳咳,別在意這些細節。」老海擺擺手,接著說道:「大二那年,他父母車禍身亡,獲賠一百七十餘萬,隨後他將家裡房子賣了,又得一百四十萬左右,便給自己做了變性手術。   嗯,經過調查,趙晗晗從小就有比較嚴重的性別認知障礙,一直以為自己是女孩子,甚至初中開始就瞞著家裡女裝,高中時候被發現了,乾脆破罐子破摔。別說,他長得蠻清秀,接近小祁了,女裝起來還怪好看的。」   祁淵:???   他額頭上長出幾個問號,又翻了個白眼:「我懷疑你在暗示什麼。想都別想,我不會搶方哥功勞的。」   蘇平忽然開口:「如果大家都贊同的話……不然讓小祁當個配角?正好他和方常湊對,告訴大傢伙兒,只要會化妝,長得隨便的也能女裝,長得精緻的更讓人難以辨認,也好提高他們的警覺性。」   方常眼睛一瞪。   什麼叫長的隨便?   但轉念一想,能拉祁淵下水倒也不錯,於是硬生生的忍著沒吐槽。   祁淵則反應更大些,猛地跳起來:「我拒絕!」   「年底給你提名個優秀讓大伙兒投投票?」蘇平問道。   祁淵:……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言歸正傳。」蘇平笑笑,看向老海,說:「之後呢?」   「之後就是輟學拿著三百多萬去變性了唄,」老海說:「變性後改名,來到餘橋,認識了甄雄坤,莫名的被他吸引——而且是在明知他有女友的情況之下。」   松哥忍不住問:「甄雄坤知道她變過性嗎?」   「知道啊,還跟他粉絲們說了呢。」老海撇撇嘴:「你剛不說了嘛,他為了火啥都幹得出來,然後就順理成章的被他女友發現,女友上門『捉姦』,他悄悄藏了攝像頭把這一幕拍下來發網上。」   祁淵輕哼一聲:「這傢伙,真毀三觀。」   老海一攤手:「之後他女友就和他分手了,不久複合,隨後發現他還和趙晗晗交往,又鬧了一頓,再次分手。當然,整個過程,他也拍了下來並在剪輯後發了出去。」   「為了火真的無所不用其極了。」蘇平無語的說一句,接著又問:「這些事兒,趙晗晗也知道?」   「都知道,她不介意。」老海說。   祁淵翻個白眼:「那就不得不說了,他們倆還真般配。」   松哥則問:「不是,這些事兒,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這才兩個鍾啊,就全查到了?」   「趙晗晗自己說的。」老海撇撇嘴:   「她在醫院裡,醫生開了藥,情緒慢慢緩解下來,就和照顧她的兩位女同志說了這些,正好我打電話過去詢問情況——我學心理的嘛,對她症狀也有一點了解,想看看能不能幫上忙,她們就把事兒跟我說了。」   蘇平立刻問:「那她為什麼躲衣櫃裡,還拿著水果刀?」   「她以為是甄雄坤的前女友上門。」老海說道:「她被甄雄坤前女友打過好幾次,甄雄坤也不幫著,就在邊上看戲。」   眾刑警:???   他們紛紛露出目瞪狗呆的表情,半晌過後,還是蘇平最先回過神來,翻個白眼問道:「所以這妞跟著甄雄坤到底圖什麼?」   「不知道。」老海也一臉唏噓,說:「我聽到這事兒的時候也無語了老半天……別感慨了,還是言歸正傳吧。   當時她是聽到了敲門聲,砰砰砰的好幾下,又重又急促,給人氣勢洶洶的感覺。而甄雄坤嘿嘿一笑,她就以為又是甄雄坤前女友找來了,趕緊跑到廚房拿了把水果刀,接著就躲進衣櫃裡。   她尋思著吧,能躲就躲過去,實在躲不了,她也不是好欺負的,非得狠狠在甄雄坤前女友身上劃幾刀,接著又改口說,至少有刀在手她也能壯壯膽。」   頓了頓,見蘇平等人沒插話詢問,他就又補充說:「後來在衣櫃裡聽到了甄雄坤的慘叫,她被嚇傻了——截止清醒過來,她還以為對方是甄雄坤的前女友,這次來不僅僅是像以前一樣撒火耍潑,而是要命來了。」   蘇平點點頭:「這倒還算是個勉強合理的解釋……那那個男人呢?」   「不知道,她不認識,沒見過。」老海搖頭。   蘇平目光又看向其他刑警,但他們紛紛搖頭,表示依舊沒有查到關於那個男人的信息。   「嘖,」蘇平微微皺眉,又對老海問道:「有其他方面的消息沒有?」   「關於趙晗晗的信息,基本就這些了。」老海想了想,搖頭說道,接著又立刻補充:「而關於走訪調查結果嘛……   附近住戶其實都聽到了敲門聲,但沒有多管,開始時的慘叫聲也有聽見,但同樣沒多管。   倒不是他們冷漠,是因為甄雄坤真的為了火什麼都玩過,而且我懷疑他可能有點抖M傾向,經常讓趙晗晗用皮鞭抽他,還有什麼滴蠟啊亂七八糟的。」   蘇平:???   今晚蘇平懵逼的次數格外多。   這時阿先插話道:「我問的幾戶,也知道這事兒,當時他們以為出事了過來敲門,結果就發現現場實在不堪入目、無法描述……   而當時甄雄坤就嘿嘿傻笑,臉皮厚的很,直說是拍視頻搞自媒體,還說趙晗晗長得軟萌可愛,動起手來有種反差感,更受歡迎。」   「這傢伙……」祁淵扶額道:「自媒體的名聲就是被他這種人搞臭的。」   老海攤手:「不說這些,反正他搞事能力周圍鄰居都有所耳聞,也就見怪不怪了,要不是最後一下實在太悽厲讓他們終於覺得不對勁,怕是都不會出來瞧。」   蘇平斜眼看向祁淵:「鄰居都知道的事兒,你為啥啥都不清楚?」   「我和他們又沒交流……」祁淵繼續扶額說:「我大多時候都早出晚歸,沒事兒就賴在家裡,再說這年頭就算在樓道裡樓梯上碰到了,也就單純的錯身而過不會閒聊的吧?又住的八樓,沒聽到動靜不也很正常?」 第727章血跡   蘇平也知道他說的在理,也不再多說,只又看向阿先,問:「有沒有別的消息?」   阿先點頭:「大概能確定時間,第一聲慘叫差不多是晚上六點五十到七點十五之間發出的,提供這條線索的是他鄰居,就是讓小祁從臥室入戶的那名女孩兒。   她自稱六點二十左右下班回到家,當時一切如常,休息了一小會兒後就開始做飯,大概是做到第二個菜的時候吧,聽到了慘叫聲,不過她沒太在意,先前就說了,他們都聽習慣了。」   祁淵蘇平等人表情變得有些複雜,紛紛無力吐槽。   阿先繼續說道:「具體時間她也是估算的,六點半她才去準備飯菜,一般準備時間十五到二十分鐘,但她也估摸不太準,再加上炒第二個菜時才聽見,就給了這麼個時間數據。」   頓了頓,他又看向左右的刑警,輕聲說:「這已經是我問一圈下來提供時間最早的人了,大家有更早的嗎?」   方常搖頭:「我問的另一個鄰居,給的時間也差不多是在七點左右。」   其他刑警也紛紛搖頭,表示沒有更早的了。   蘇平說道:「兇手與受害人搏鬥的時間應該不會太長,那麼這應當也接近兇手入戶時間了……圖偵,這個時間段加減半個鐘,村子裡有發現什麼可疑人員沒有?」   「沒有。」圖偵警來了一名代表,正是小趙,他起身說:「這村子的安防監控密度在諸多居委村中算比較密集的了,不過也就那樣。   以這棟樓為中心,一百米半徑,也就是三萬多平方米的範圍內,才只有四個安防監控,算上整個村子也只有二十六個監控罷了,其中六個還是村子各個出入口的。監控我們反反覆覆看了好些回,什麼都沒發現。」   蘇平皺眉:「也就是……截至目前完全沒發現?」   小趙點頭,隨後又繼續補充解釋說:「怎麼講呢,監控死角還是挺多,這棟樓的出入口就在死角範圍內,這就很為難了。   而且要兇手有意識的提前踩過點的話,進出村子都能完美避開監控——這村子的卡口只局限於機動車道,行人的話有好些道路都可以進出。」   見蘇平眉頭擰的更深,小趙又立刻改了口:「不過也不是全無法子,蹲點的時候不熟悉環境,總得被監控拍到,只要拉長排查範圍,想來能發現形跡可疑的目標。   只是這樣工作量會稍微大些,當然如果能提供一些懷疑對象,我們再結合技術隊搞個人臉識別,直接查他們有沒有出現在現場附近,那就輕鬆的多了。   而且目前篩查的僅僅只是居委安裝的安防監控,咱們的兄弟已經在下頭的小賣部、小超市、早餐店、大排檔等商戶挨家挨戶排查了。   別說啊,這村子商戶還蠻多,基本都安裝了監控,其中還有不少在戶外也裝了探頭,盯著商戶門口的一小段街道,這些探頭說不定能有所收穫。」   「那就好。」蘇平終於點頭,說:「辛苦你們一點,加把勁,儘快找到線索。」   「行,今晚我通宵。」小趙拍拍胸膛說道。   「有條件的話,回頭給你調休。」蘇平回一句,然後問:「其他人呢?」   「樓下發現血跡。」有名相對面生的痕檢員站起身。   祁淵看了過去,發現竟不認識,估計是剛從下邊大隊調來的——前段時間支隊調來了三名資深痕檢員,想來他就是其中之一了。   蘇平對他點點頭,他便接著說:「是魏主任安排我的,他說既然兇手很可能從窗戶跳了下去,那麼樓下也應當好好查查,我就下去看了看。   樓下那個位置,其實還是挺偏的,在樓背後,下邊堆了不少雜物。下邊有血跡,剛剛就說過了,有血足跡,還有噴射狀、濺落狀血跡,血液鮮紅,我懷疑嫌疑人受了傷。」   蘇平摸摸下巴,立刻點頭說道:「窗臺位置距離下邊目測得有六米多,可能達到了六米五,這樣跳下去,確實大概率會受傷,很可能骨折,而且是開放性骨折。」   「我也是這麼想的。」他笑道:「兇手怕是沒走遠。」   「所以支隊同事剛到,我就安排了些許兄弟散出去布控,尤其盯準各個沒有監控的人行出入口。」蘇平抿抿嘴,接著又搖頭說:「很可惜,沒收穫。」   祁淵忍不住嘀咕道:「這麼跳下去,開放性骨折,忒疼吧?竟然能忍住不坑出聲?反正我沒聽見來自樓外的尖叫聲。」   阿先也說道:「我詢問過的那些對象也沒說起這條線索。」   「可能當時就暈過去了吧。」蘇平想了想,說道:   「即將下落時的腎上腺水平飆升,一定程度上能讓人無視疼痛與傷創,並加快血液流動速度。但落地那一瞬間,嚴重的傷創很可能瞬間造成損傷性休克,導致昏迷,被同夥拉走。」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另一方面,三樓跳下去,雖然大概率受傷,但如果練過的,比如跑酷愛好者什麼的,或者協調能力極好的人,也有可能毫髮無損,完全可以將重傷昏迷的同夥轉移。」   小趙立刻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作案人一定有車,而且應當是開車來的,否則不可能帶著重傷的同夥離開現場——既然現場有噴射狀血跡,就說明動脈破裂了,大概率是開放性骨折。」   「沒必要重複一遍。」蘇平瞥了他一眼,接著說:「交通工具的話……也交給你了,相對來說,我想查車要比查行人更簡單的多吧?」   「放心,包在我身上。」   「咳咳,」這時,面生痕檢員乾咳兩聲,道:「我沒說完。」   蘇平看向他,點頭:「你繼續。」   「血跡蔓延出去很遠,加上從現場判斷,出血量相對大,恐怕沒法止血,至少兇手沒辦法很好的止血。」他說:「而順著血跡往下追查,追出三十米左右就斷了,估計是上了車,說明兇手車就停在那兒。」   頓了頓,他看向小趙,露出微笑,說:「具體位置是在B122棟樓下,東側樓牆,你們到時候去看一眼就能看到,挺明顯的,重點查查這附近的幾個監控探頭吧?」   「我盡力,但不一定有結果。」小趙說道。   蘇平陷入思索。   半晌後,蘇平又左右掃了一圈,問:「還有別的要匯報的嗎?」   幾人紛紛搖頭,畢竟調查時間還短,收集到的線索雖然已經不少,但卻都不夠深入,且有大量重合,基本都已經說完了。   蘇平皺眉,又問:「這棟樓附近就有幾家商戶,怎麼,他們也沒看到可疑人員嗎?」   想了想,祁淵補充說:「B122棟的話,東側應該正好是背面?和正門相對那兒?如果是那個位置的話,斜對面就有家大排檔,炒米粉炒河粉一絕,開店到凌晨兩三點,他估計能看到點東西。」   方常立刻站起身:「那邊應該是我問的,可能我問的方法有問題,問有沒有人鬼鬼祟祟行為異常的,估計老闆沒理解清楚意思,我這就再去問一問。」   「別急。」蘇平擺擺手:「既然開到凌晨兩點,那就不急一時半刻,等下咱們一塊過去吃個宵夜順便問吧。」   「好。」方常輕輕點頭,臉色不太好看。   過了幾秒,他又說:「這是我工作失職了……」   「確實。」蘇平平淡的說:「工作這麼多年,還能犯這種錯誤,口頭批評你一下,下次再犯看我怎麼收拾你。」   方常再次點頭,坐了下去。   蘇平又問了一次有沒有別的線索,大家再次搖頭,蘇平便宣布散會,然後看向祁淵:「你跟我們一塊去吃點宵夜,還是直接休息睡覺了?」   「一塊去吧。」祁淵說:「折騰那麼久,沒睡意了都。」   蘇平點頭,大手一揮,刑警們便紛紛起身走出祁淵家。   臨出門時,蘇平腳步一頓,提醒道:「別忘了帶鑰匙。」   祁淵拍拍口袋:「放心吧,帶著呢這次。」   想了想,他又小聲問道:「對了蘇隊,要不今晚你就住我家吧?明兒也省的到處跑……」   「住你這幹啥子?」蘇平翻個白眼:「跟你擠一張床啊?再說明兒一早還得跑回支隊去安排任務,還不如住休息室呢。」   祁淵哦一聲,沒再多說什麼。   於是一干人「浩浩蕩蕩」的往祁淵說的那家大排檔走去。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面生痕檢員一挑眉,抬手往前指了指,說:「就是那個位置。」   「我就說咯。」祁淵攤手:「雖然才搬過來不久,但我對這附近還算比較熟悉,那家大排檔就在這兒沒錯的。」   蘇平嗯一聲,大踏步往前走了幾步,走到店門口,往裡看了兩眼。   店面不是很大,目測五米寬七米深,也就三十來平房的樣子,倒是沒坐滿人,桌子就坐了一半。   最裡頭是個隔斷,估計是廚房。   但灶臺卻擺在了外頭,大火大鍋的。許是灶臺邊上比較熱的緣故,老闆這天氣還穿著小背心,套一件圍裙,坐在邊上靜靜的抽著煙。   瞧見一票穿警服的人過來,他似乎有些緊張,立刻站了起來。   蘇平立刻擺擺手,說:「老闆,一人一份炒米粉,快點兒啊!」   老闆一愣,接著嘴上立刻咧出笑容,問道:「要不要雞蛋和肉絲?」   「都整上!」蘇平一揮手。   「好嘞!」老闆應一聲,隨後用力吸了兩口煙,將菸頭踩滅,又拿起塊抹布擦擦手,便迅速開火熱鍋。   爐灶火力很大,不一會兒便將鍋燒紅,他便立刻下油,下肉絲,將肉絲滑到半熟又迅速撈起,接著回頭問一句:「警官,吃辣子不得?」   「吃,微辣。」蘇平說道,隨後看向其他刑警:「你們呢?」   幾人紛紛表示微辣最舒服,唯有兩位山城人和一個川蜀人表示要重辣。   不一會兒,四碟熱氣騰騰的炒米粉就出爐了,他當先端上來,然後回去繼續炒。   蘇平嘗了一口,挑眉:「不錯啊,不比黃濤他們派出所的差。」   老闆聽了這話,回過頭嘿嘿一笑:「警官,你這話說的,我兩千年就在這檔口搞大排檔,到現在二十年了,能不好吃嘛?」   「絕!」蘇平豎起大拇指,不吝讚賞:「好手藝。」   老闆咧開嘴,顛勺都更起勁了。   不一會兒,幾人的炒米粉上齊,而蘇平吃得快,一碟米粉已經吃完了,擦完嘴就走到老闆身邊,掏出煙遞給他一根。   「哎,謝謝啊!」老闆趕緊又拿起抹布擦手,然後又在圍裙上一抹,這才接過煙,點上,左右看看,然後壓低聲音問道:「警官,瞧你們這樣式兒,來吃飯只是順帶的,想問事兒吧?」   蘇平輕笑,他的意圖其實非常明顯,被見多了形形色色人的老闆看穿也不奇怪,當即便點頭說:「也不瞞你,確實。」   老闆一臉唏噓:「那事兒我也聽說過了,但……我真的沒看到什麼鬼鬼祟祟的人啊。」   跟著他又忍不住打探:「聽說兇手砍了他一個多鍾,最後腦袋都被剁下來了,是真的嗎?」   蘇平輕笑兩聲,沒回答,也沒懷疑是哪位刑警走漏了風聲——反正兇殺案傳出去後,在照片、視頻流傳到網上之前,周邊的傳聞無外乎就那幾樣。   不是被剁碎了,就是腦袋被剁下來或者差點被剁下來了,再不然就是手腳啥的被砍了,怎麼殘忍怎麼傳,說的煞有其事。   笑兩聲後,蘇平擺擺手:「不問你什麼鬼鬼祟祟的人,就問你,老闆,有沒有看到那個位置停的車?停了應該超過一個鍾,八點不到的時候走的。」   說著他抬手指了指之前面生痕檢員指出的血跡中斷的位置。   「啊?」老闆一愣:「怎麼了?」   隨後不等蘇平有所表示,他又接著說:「看倒是看到了,八點左右,有個男的橫抱著個女人過去,把女人送上後排座,自個兒再一上車,就開走了。   那女人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暈過去了,應該是暈過去了吧?借著路燈瞧瞧好像有血。」   頓了頓,他又忍不住反問道:「他們也出事了?嘖,今晚還真不得安生,連連出這種事兒……」 第728章女孩   蘇平搖搖頭,並沒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而是又問道:「能大致描述一下你看到的情形麼?身高身材、面貌還有車的型號之類的消息。」   「面貌我看不太清,雖然有路燈,但是挺暗的。」老闆搖頭,說:「身高的話……挺高的吧?感覺得有一米八,他抱著的那人我就不知道了。   車子的話……是一輛福特SUV,銀色的,好像是銳界?不是很確定,當時沒怎麼留意。」   這老闆還挺懂車的,要換做祁淵來的話,認出是福特倒是不難,具體型號他可就說不出口了。   蘇平點點頭,立刻將這些信息記下。   小趙也在豎起耳朵聽,得知這一消息,趕緊放下筷子,給自己的兄弟發了條信息,讓他們重點查查這輛銀色的福特銳界。   這年頭,查一輛車,可比查一個人簡單的多了。   而這時老闆才後知後覺:「警官,瞧你們這架勢,不像是……難不成那傢伙是兇手?」   蘇平卻沒有回他,只岔開話題問道:「能說的更詳細些麼?比如大概是什麼時候,他們穿著什麼樣的衣服之類的。」   雖然蘇平並沒有正面回答,但老闆已經能反應過來了。   蘇平其實也知道消息洩露出去肯定會引起兇手警覺,但沒有辦法,別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出來。   只能在結束後告誡老闆別瞎傳,並儘快將兇手逮捕歸案了。   但……   開放性骨折,基本只能上醫院處理,鎖定兇手想來並不難。、   換句話說,這樁案子,其實沒什麼挑戰性。   老闆思忖許久後,說:「深色的棉外套,具體什麼顏色我記不清了,但袖子是灰白的。那女人穿的什麼我就記不清了,真記不清。」   蘇平輕輕點頭,對此也表示理解。   尋常人確實根本記不住那麼多訊息,連衣服顏色都可能記錯,紅的記成藍的,短袖記成外套,都很正常。   畢竟大腦的記憶總撒謊。   又詢問了一些細節,老闆卻沒法提供更多線索,蘇平也不強求,再次遞上跟煙,便輕笑著說:「今晚問你的這些問題,麻煩不要外傳,至少在我們逮到兇手之前別外傳。」   「行,警官你放心,我這嘴嚴實的很!」老闆拍著胸膛說道。   至於有幾分可信度就不好保證了。   於是蘇平又說:「留個聯繫方式吧,只要你不外傳,等我們依著你提供的線索抓住兇手,就請你來支隊,我們會提供一份線索徵集獎勵金。」   「哎,不用不用,警官你太客氣了,這些都是咱們該做的,維護社會治安人人有責嘛!」老闆嘿嘿笑道,接著又忍不住問:「那啥,能有多少錢啊?」   蘇平不禁莞爾,隨後搖頭說:「我現在也沒法給你答案,但你放心,只要你提供的線索真實有效,會讓你滿意的。但如果走漏消息,導致兇手逃脫的話……」   他話沒說完。   雖然給顆棗子,打一棒子,在這種情況下最有效,但他還真沒法給這老闆下實質性的「威脅」,只能果斷留白,讓老闆自己去遐想。   果然,老闆表情立刻嚴肅下來,再次點頭保證絕對不會瞎說。   蘇平便又笑道:「多少錢?」   「啊?」   「炒米粉多少錢?」   老闆反應過來,咧嘴一笑:「十二塊錢,你們點的多,算十塊錢一份就好了。」   蘇平挑眉。   不算貴,但也不便宜,可想到裡頭有蛋有肉,料子充足,味道也不錯,倒是值這個價。   於是他掏出手機掃碼付款,接著回頭說:「吃完各自解散吧,該休息的休息,該幹活的幹活,明早再集合。」   刑警們紛紛頷首,同時紛紛掏出手機,把錢給蘇平轉過去。   哪能真讓領導請客吃宵夜的。   ……   吃完飯,大傢伙兒便也散了,祁淵回到自己家,洗個澡準備睡覺。   但剛吹完頭髮,就聽見了陣敲門聲。   他趕緊喊聲稍等,便立即穿上衣服,走到門口,趴貓眼瞅了下,見是住受害人隔壁那女孩兒,不由愣了瞬,接著趕緊開門。   「你好,怎麼了?需要幫助嗎?」開門後,祁淵便直接開口問道。   女孩抿抿嘴,又咽了口唾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祁淵挑眉,眼珠子一轉,猜到了她的心思,問道:「害怕?」   「嗯……嗯。」女孩低下頭,輕輕頷首,臉微微紅了些,聲若細蚊的問:「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她心跳似乎很快,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見狀,祁淵呵呵一笑,說:「你會害怕倒也正常啦,人之常情,不用不好意思的。」   「真……真的嗎?」女孩眼前一亮,似乎有些欣喜,但很快又別過頭去,臉上紅暈更重了些。   祁淵點點頭,認真的說:「支隊對面就有一家賓館,還是比較安全的,這樣吧,我送你過去,你開個房。」   女孩:???   她似乎沒聽清楚祁淵說的話,只聽到了開房兩字。   祁淵似乎猜出了姑娘的顧慮,又笑道:「放心吧,我們有很嚴格的紀律,我不可能對你圖謀不軌。」   聽了這話,女孩臉色有些尷尬,但還是點點頭:「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敢來找你……」   說話倒是利索了許多。   祁淵又說:「那我帶你過去吧,你在那兒住一段時間,什麼時候覺得不那麼害怕了,或者這事告一段落了你再回來,不然直接搬家也成,我認識個私人的搬家師傅,價格還算公道,可以介紹給你。」   女孩猶豫一陣,也不知是不捨得花錢還是怎麼的,但最後還是輕輕點頭。   「你稍等下,我換身衣服。」祁淵笑笑,將女孩請了進來,給她泡了杯菊花茶,便走進自己房間裡。   想了想,他還是換了身警服,想來這樣能讓那女孩更安心些吧。   指尖在警銜上摩挲片刻,他微微一笑,便將外套披起,拿了鑰匙手機錢包等,便走出客廳。   女孩眼前一亮,隨後站起身來,十指又絞在了一塊兒,顯露出她心裡有些七上八下。   「有什麼需要收拾的東西麼?我陪你回去一併帶上吧。」   「麻煩你了。」女孩點頭。   兩人便出了門,來到三樓,祁淵停下腳步,示意女孩兒自己進去收拾東西,她再次道謝,隨後立刻進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提著個小行李箱出來。   祁淵對她點頭示意,又提醒她將窗戶什麼的都鎖好,便看著她關門反鎖,轉身當先在前邊帶路。   兩人一言不發。   三五分鐘後,走到大馬路上,那孩兒忽的加快了些腳步,和祁淵並肩而行,並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問道:「警官,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祁淵。」祁淵笑道:「祁連山的祁,淵博的淵,可不是千古奇冤的奇冤啊。」   女孩噗嗤一笑,隨後說:「我姓洛,洛陽的洛,叫洛羽菓,羽毛的羽,艹字頭加水果的果的菓。」   祁淵挑眉。   這話有點兒繞,他一時半會沒能反應過來,但還是回了個微笑。   「你們平時工作很忙嗎?」洛羽菓又開始找話。   祁淵:「也還好,忙的時候足不沾地,閒的時候閒到發黴。」   洛羽菓哦一聲,接著又問:「能加個微信嗎?祁警官。」   「我不玩微信。」他說,片刻後又補充道:「微信只用來工作。」   洛羽菓:……   她明顯有抬手扶額的衝動。   隨後祁淵又默默的從口袋中掏出煙點上。   過了一小會兒,洛羽菓又問:「秋秋呢?」   「……」祁淵默默掏出手機,打開秋秋,展現出了自己的二維碼。   洛羽菓也立刻掏出手機掃碼加上。   之後又是一路無話。   嗯,挺尷尬的,兩人的性子其實都比較內斂,並不太擅長和別人打交道,祁淵剛入警隊的時候連問詢和審訊都不會,難以開口,工作一年雖然轉變了不少,但總的來說,非工作情況下還是宅,不和人交流。   不一會兒,走到了目的地,祁淵看著女孩開好房間,便對她說一聲有事找她,便對她擺擺手,目送她進電梯,然後轉身回家。   有點困了。   剛回到家,他忽然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洛羽菓不會想住他家裡吧?   嘴角微微一抽,說實話他不太能接受跟別人合租,不論對象是誰……   脫掉衣服,掏出手機瞧了眼,女孩說她到房間了,還給他發了張照片,又發了個紅包,說聲謝謝。   祁淵微笑,沒領紅包,說句早點休息,便開了鬧鐘,將手機扔一邊,上傳睡覺。   才五點左右,他便被手機鈴聲吵醒,是蘇平打來的電話。   他晃晃腦袋,讓自己迅速清醒過來,才接通電話,問道:「蘇隊?怎麼了?這麼大清早的……」   「受害人的鄰居,你帶去賓館的?」蘇平語氣聽上去不大好,上來就是質問的語氣。   祁淵愣了片刻,隨後嗯一聲,問道:「是我帶去的,她說自己害怕,不敢睡,我就給她送賓館去了……怎麼了?」   「她遇害了!」蘇平聽上去似乎是在咬牙切齒:「屍體就拋在離支隊五十米的地方!」   「啊?」祁淵隨意瞬間消失,趕緊問道:「怎麼會?」   「你趕緊過來一趟再說!」蘇平說道,隨後掛斷電話。   祁淵咬咬牙,趕忙以最快的衣服穿上鞋襪,也顧不得刷牙了,往嘴裡塞了兩粒口香糖就跑了出去。   三分鐘後,他跑到支隊門口,蘇平就在那兒等他,臉色黑的像鍋底一樣。   「什麼情況?」他喘了幾口粗氣,並問道。   蘇平轉身,示意他跟上,同時邊走邊說:「具體情況暫時不明,老凃正在做屍檢,初步判定受害者死亡於凌晨三點左右,也就是兩個鍾前,致命傷在後腦,被鈍器重擊,一擊致命——推測是榔頭。   但發案現場並非第一現場,受害人死亡後被兇手轉移,刻意扔到了支隊東邊的巷道裡頭,第一現場目前還在尋找。」   祁淵問道:「誰發現的屍體?」   「環衛工。」蘇平說道:「發現受害人後,他直接跑到支隊門口,和門衛說了這事兒,門衛通知我。」   祁淵揉揉眉心,又問:「話說……死亡現場不是賓館裡麼?」   「呵呵。」蘇平冷笑兩聲。   「那就奇怪了,」祁淵嘟噥道:「大半夜的,她出來幹什麼?」   剛說完,他忽的蹙眉,趕忙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打開秋秋。   果然,凌晨兩點四十的時候,洛羽菓給他發了幾條信息……   信息如下:   02:41:58   在麼?   祁警官,睡了嗎?   我有點害怕,你能不能過來一趟?   未接聽,點擊回撥   實在不好意思,這麼晚給你電話,但真的很急……   未接聽,點擊回撥   未接聽,點擊回撥   02:47:23   能接一下電話嗎?求求你了……   他來找我了,我怕……   02:58:44   抱歉,祁警官,我欺騙了你。我說實話,我認識兇手,是我給他提供的那傢伙的信息,我實在受不了那傢伙了,他知道我一個人住,整天以惡搞為名折騰我,我真的忍無可忍了。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其實也沒和他見過面,但我有他的手機號,他是用這個號碼聯繫我的:180xxxx4616   我這應該也算自首了吧?呵呵……   ……   祁淵猛地頓足,忍不住罵了聲粗話。   「怎麼了?」蘇平也停下身子,回頭看他。   祁淵將手機遞給他。   迅速掃了一眼,蘇平嘖一聲,問道:「你沒給秋秋電話設通知權限?」   「設了,但不一定能奏效,後臺經常會被切……」祁淵用力握拳,不甘心的說:「早知道我就給她留個電話了……」   「千金難買早知道。」蘇平嘆口氣,搖搖頭,又說:「這事兒,也不能怪你,誰也不能未卜先知。」   說完,他一伸手,將手機還給他。   「我沒事。」祁淵搖搖頭,抬手收起手機,放回口袋,又問道:「兇手還沒有鎖定嗎?」   「女性兇手鎖定了。」祁淵輕哼一聲,說道:「十一點多,十二點不到的時候。」   「那怎麼……」   「男的跑了。」蘇平擺擺手:「她同夥把她送到骨科醫院,辦好住院手續就跑了,車都沒開,還停在停車場,人至今下落不明。」   中秋國慶雙節快樂鴨~~~ 第729章號碼   祁淵沉默兩秒,又問道:「嫌疑人身份查清楚了嗎?」   「沒有,醫院並未對他身份進行登記,」蘇平搖頭,然後解釋說:「因為他同夥明顯是因為摔傷而入院的,而且當時並未收到我們的通知,也沒太往這方面去想。   不過他同夥的身份已經被確認了,叫姚婧,女兆姚,女青婧,是被甄雄坤以糞水『惡搞』的人之一。另外,嫌疑人也是用姚婧的支付帳戶付的款,並未留下自己的半點消息。」   祁淵接著問:「那……姚婧的男友呢?我記得被甄雄坤惡搞的人,都是情侶吧?她身份確定了,豈不是……」   「下邊的兄弟早就調來了相關案卷,」蘇平撇撇嘴,從口袋裡摸出煙,不緊不慢的說:「確認姚婧身份的第一瞬間,他們就立刻翻閱案件,確定了她男友——許艾。   但……許艾身高僅一六五,是個插畫師,身高身材都和現場勘查結果完全匹配不上,而且醫院監控也表明了,嫌疑人確實挺高、挺壯碩,所以許艾明顯不是姚婧的同夥。」   「噢?」祁淵納悶了:「兇手……竟然不是一對情侶?」   「內裡緣由恐怕比我們想像中還要複雜得多。」蘇平說一句,然後又道:「嫌疑人也還相當謹慎,帶著帽子口罩,拍不清樣貌,調查起來有些困難……你手中的那個電話號碼恐怕是目前唯一的線索了。」   祁淵趕忙一拍額頭,說:「我先把這號碼發給技術隊的兄弟吧。」   蘇平嗯一聲。   趕緊將信息截圖,號碼複製發給了小高后,祁淵又問:「受害人還沒醒過來嗎?」   「沒呢。」蘇平說道:「昨晚八點半進醫院,已是休克狀態,立刻就安排了手術急救,打了全麻,然後嫌疑人開溜……總之要甦醒還得一陣子,等她甦醒後會立刻安排同事訊問,從她嘴裡應當也能翹出一些信息。」   祁淵又嘖一聲,說:「但這傢伙……殺心好像很重啊,七八點的時候殺了甄雄坤,凌晨三點又殺了洛羽菓,我真怕他破罐破摔,恣意作案,乾脆將他憤恨的人統統都給殺了。」   「確實。」蘇平臉色又一次黑了下來,嚴肅的說道:「所以……無論如何,咱們必須得儘快將他緝拿歸案,絕不能給他再次作案的機會!」   祁淵點點頭,接著挑眉:「怎麼停下了?趕緊去現場……」   蘇平瞪了他一眼,他縮縮脖子,才想起來是自己先停下的……   兩人再次邁步動身。   現場就在支隊東側的巷道裡,直線距離不過五十米,從正大門出發也就三百米左右的距離,很快便到了。   這兒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幾名刑警守在附近,凃仲鑫和老魏都跪在屍體邊上,在討論著什麼。   他倆似乎起了分歧,雖然聲音壓得低,但語速都很急促。   蘇平迅速過來,咳了兩聲,然後問:「怎麼了你們倆?」   「蘇隊。」   「老蘇。」   兩人同時打了聲招呼,隨後凃仲鑫當先說道:「主要是對現場起了分歧,他覺得死者屍體被轉移過兩次,而我認為只有一次,只是第一現場的環境相對特殊且複雜……」   「噢?」蘇平挑眉,來了興趣:「你們判斷的依據都是什麼?」   「主要就是死者體表的汙漬。」老魏用手背推了推眼鏡,說:   「大致分析,有草葉子、黃土、犬糞,還有少許油脂和汙水,汙水帶有刺激性氣味,推測是廚餘垃圾酵解形成的。前者明顯是來自草地的痕跡,而後者卻應當是來自垃圾桶、垃圾池。   而且前者沾染到了鮮血,加上受害者指甲縫內也有草葉、泥土,推測這些東西是在第一現場沾染的,而後者應當是被第一次拋屍後,在拋屍現場沾染到的,再之後,兇手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又將死者扔在了這兒。」   蘇平輕輕點頭:「倒是合情合理……那,老凃,你覺得有什麼問題?」   「時間,時間對不上。」凃仲鑫搖搖頭說:「據我推測,受害者死亡時間應該是在三點左右,而拋屍則是在三點零八分——拋屍時間可不是我瞎說的,圖偵的小夥子調取到了安防監控,拍到了兇手拋屍的一幕。」   頓了頓,他又站起身接著說:「八分鐘,殺人到拋屍,這時間太緊了,一次都有些勉強,更遑論兩次?   所以我猜測,受害人身上之所以會有兩種指向不同環境的線索,應當是兇殺現場環境複雜所導致的,而非是二次拋屍。」   老魏聽到這兒,忍不住嘟噥道:「說不定勘察有誤差呢?你也說了三點左右,哪能那麼準的啊,又不是買電影票……   哪怕只有十五分鐘的誤差,加上這八分鐘,那就是二十三分鐘了哎,要兩次移動屍體的間隔十分短,且距離相差不遠,完全可以做到啊,比如兇手第一次拋屍後覺得不妥,又將屍體轉移到……」   凃仲鑫不由得撇撇嘴,說:「屍體很新鮮,哪怕沒解剖,單憑我剛剛做的屍表檢查,足以斷定死亡時間就在三點上下,誤差頂多五分鐘,哪有十五分鐘給你?」   「吹牛。」老魏翻個白眼:「別以為我不懂這些,剛死幾小時的屍體,雖然配合各項檢查能將時間精確到相當小的範圍,但單憑屍表檢查反而是最難判斷的。」   「咳咳。」蘇平乾咳兩聲,對凃仲鑫說道:「老凃,別置氣,咱要實事求是,可別為了爭一口氣枉顧事實了。」   「我沒有。」凃仲鑫有些無奈的說:「我幹這行三十多年了,哪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老魏說的倒也沒錯,對新人……甚至入行幾年但實踐經驗不那麼豐富的法醫來講,單憑屍表檢查要確認剛死幾個鐘的屍體的確切死亡時間,確實反而特別難,相對而言死亡十二到四十八小時的最容易判斷。   但對我們這些老骨頭來說,屍檢做了一輩子,不是我吹,死亡時間不長的屍體,我掐一掐就能給出大概的判斷時間,再配合其他的手段,比如屍斑的具體進程,像顏色、數量、分布位置、大小等等,精確性不比帶回去解剖再配合各種化驗來的結果差。」   一旁的祁淵點點頭說:「凃主任說的沒錯,就我老家那些長輩,殺豬賣肉乾了一輩子,那塊肉回去給他們,掐一掐聞一聞就知道大概啥時候殺的,可神了。」   蘇平嘴角一抽,瞪了他一眼:「不會說話就少說點,你把人老凃當成是殺豬的了?」   祁淵脖子縮了縮。   「哎,沒事。」凃仲鑫擺擺手:「殺豬怎麼了?有一說一,人殺豬的可比咱有錢多了呢,只要良心經營,注意通風和衛生,又沒有人使壞,基本不會受先前豬瘟影響,自殺自賣可賺錢了。」   而老魏猶自在那嘟噥著,似乎是因為凃仲鑫單憑經驗就否了他的客觀推測,讓他有些不信服。   這時蘇平忽然說:「老凃的判斷應該是對的,死者生前,曾經和小祁發了消息。」   「嗯?」幾人立刻扭頭,目光都落在了祁淵身上。   老魏目光中還透露著些許狐疑,嘀咕道:「我倒是知道小祁把人姑娘送到賓館了,畢竟小高都查過了監控,把小祁拍的明明白白……」   凃仲鑫瞥了他一眼,問道:「你想說啥?乾脆點唄?」   「咳咳,」老魏乾咳兩聲,道:「那我就直說了。聽蘇隊的意思,這女孩兒是跟你聊著聊著就死了?」   「噗。」祁淵沒忍住:「什麼叫聊著聊著就死了?」   「得了吧,簡簡單單的事兒,被你們越扯越複雜。」蘇平翻個白眼,直接強勢插入,說:「簡單講,死者是甄雄坤鄰居,這點你們都知道。   甄雄坤遇害後,死者害怕,找小祁求助,小祁就將她送到支隊對面的賓館——老實說我個人也覺得這是相當安全,讓人放心的住處了,何況小祁還給她留了秋秋,讓她有事隨時聯繫。   只不過,小祁那會兒估計也是累壞了,留了秋秋,卻忘了留電話,導致死者察覺到不安,預感到要遇害的時候,卻無法聯繫上已經睡著了的小祁,我們錯失了救援她並逮捕兇手的絕佳機會。」   很明顯,蘇平話裡行間,都在有意無意的為祁淵開脫。   也不能說開脫吧,這事兒其實錯不在祁淵,他只是擔心祁淵心裡不痛快罷了。   凃仲鑫立刻get到蘇平的意思,點頭說:「原來如此……不過,她是怎麼產生自己要被害這種預感的?」   蘇平對他點點頭,示意他出了個好助攻,接著便說道:「簡單說,從小祁收到的消息看,她也是甄雄坤遇害案的參與者之一,給嫌疑人提供了線索,並且猜到嫌疑人可能要對她不利,並在最後關頭向祁淵『自首』。」   頓了頓,蘇平看向祁淵,說:「小祁,手機給老凃看看。」   祁淵哦一聲,從口袋中取出手機遞給凃仲鑫。   凃仲鑫立刻摘掉手套,接過手機看了幾眼,隨後說:「這麼說來的話,那這個洛羽菓就算是咎由自取了。」   「確實。」蘇平立刻點頭說:「雖然罪不至死,雖然其中可能另有隱情,比如她原以為兇手只是想給甄雄坤個教訓什麼的,總的來說她被害確實是件讓人惋惜的事兒,但……也確實是咎由自取沒錯。」   老魏在邊上瞥了兩眼,總算明悟了蘇平和凃仲鑫的意思,也接話說:「對啊,明知自己處於危險當中,卻還知情不報,最終導致自己遇害,都是她自己的責任,除卻兇手,怪不得別人。」   祁淵收回手機,長嘆口氣,搖頭說:「蘇隊、凃主任、魏主任,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放心吧,不用安慰我的,我好歹也從警一年多了,沒你們想像中的那麼脆弱。」   老魏輕笑一聲,隨後又迅速轉移話題:「話說回來,如果兩點五十八分她還在試圖和小祁聯繫的話……那說明老凃判斷還真沒錯啊,是我……」   「有分歧很正常。」凃仲鑫不在意的擺擺手,接著說:「現在當務之急,是將第一現場儘快找出來,反倒屍檢價值並不大……這樣,我們法醫科幫你一塊吧,估計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老魏輕嘆口氣:「可惜沒找到受害人的手機,否則肯定會更輕鬆很多——她在賓館裡住的好好的,應當是被嫌疑人騙出來的才對吧?要有手機的話,還能瞧瞧聊天記錄或者通話記錄……」   「其實這裡頭有個疑點。」祁淵又仔細看了一遍聊天信息,隨後說:「既然受害人料到了兇手要對她不利,為什麼還要出門與兇手見面?這不合邏輯啊……   如果說是她也參與了本案這一把柄被兇手掌握,她不得不出來……也說不過去,她最後關頭分明相當於向我『自首』了,這樣一來所謂的把柄就再也沒法對她產生實質性的威脅,不應該還乖乖的……」   蘇平眉心也擰了起來。   許是沒睡夠的原因,他這會兒雖然洞察力什麼的並不受太大的影響,但卻粗心了很多,許多細節方面的未必能即使察覺到。   而不僅僅是蘇平,其餘幾位刑警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半晌後,蘇平搖搖頭:「實話實說,我也想不通……或許有更深層次的原因,造成洛羽菓不得不與嫌疑人見面吧?又或者她只是害怕,但不一定猜到兇手要殺她。」   「或許吧。」祁淵說道:「希望這個手機號能給我們帶來一些……」   話剛說完,他手機便響了起來。   他趕忙又掏出手機,瞧了一眼,說:「高哥打來的。」   「接,開擴音。」蘇平立刻說道。   祁淵點點頭,趕緊接通了電話,隨後立刻說:「喂,高哥,查到那個手機號了嗎?」   「小祁啊,」小高的聲音從中傳出,說道:「查是查到了,但是……有古怪啊,從手機的實名信息看,這號碼是許艾的,但不是已經排除了許艾的作案可能了嗎?難不成他是外圍幫兇?」 第730章戲精   祁淵看向蘇平。   蘇平立刻接過手機,沉聲說:「小高,能不能查到這個號碼的號主現在在哪兒?」   「呃,能是能,這手機沒關機,可以定位到大致位置。」小高認出了蘇平的聲音,立刻回答道,接著又納悶的問:「可……松哥他不是已經派兄弟去盯梢了麼?」   雖然許艾的嫌疑基本被排除,不符合兇手的身材特徵,但他畢竟與姚婧關係密切,所以值班的松哥得知這事後還是第一時間安排了人出去,一方面是盯梢,另一方面,也為了等天亮時立刻對他展開問詢,了解情況。   「確定下這號碼是不是許艾在用。」蘇平思路奇快,立刻說道:「這個姚婧,身為許艾的女友,卻和別的男人搭檔殺人,洛羽菓遇害前最後提供的號碼又是許艾的……   這裡頭透露出了些不同尋常,咱們不能放過任何可能,哪怕這一可能背後或許有些狗血。」   「呃?」小高試探著問道:「蘇隊你的意思是說……姚婧用許艾的身份,或者忽悠許艾辦了一張卡,給她的同夥用?」   「不排除這種可能。」蘇平回答說:「甚至……倆兇手,事先可能還有拉許艾下水,甚至栽贓許艾的意思。   只不過,他們或許沒料到自己最後只能跳窗逃離現場,更沒猜到姚婧竟會摔成開放性骨折不得不住院接受治療。」   小高那又沉默了少許,接著忍不住繼續問:「可……貌似只是提供了點消息的洛羽菓,兇手都要殘忍的將她殺害,共同作案且近乎百分百會出賣兇手的姚婧,兇手卻把她送到了醫院接受治療?   這個邏輯不太對吧?兇手要真這麼狠的話,不應該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姚婧也給弄死然後拋屍了嗎?還是說他對姚婧真就有這麼大的信心,覺著她會守口如瓶?」   「這個問題……也很大。」蘇平輕嘆道:   「按照最簡單的邏輯判斷,要麼兇手與姚婧關係匪淺,無法對她下手,甚至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她受傷落下殘疾而不管不顧;要麼,洛羽菓對小祁還是有所隱瞞,她所做的,不只是她說的那麼點。   當然,最大的可能是二者兼有。這裡頭的關係肯定十分複雜,我們現在不用考慮那麼多,破案抓人就是了,案子一破,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明白了。」小高說道:「那我試試,查到了我還是打小祁電話吧。」   「成。」蘇平說道,那頭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隨後蘇平輕嘆口氣,擺擺手,高聲道:「解散吧,自由查找附近區域,儘快將兇殺現場鎖定。」   「是!」現場幾名刑警立刻回道。   老魏也說:「那我們也在附近展開搜查,看看能不能通過痕跡逐步找到第一現場吧。受害人後腦受傷,持續出血,應當能順著血跡找過去的。」   「好。」蘇平點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祁淵側目看了他一眼,看出了他臉上藏著的焦急神色。   卻也可以理解,畢竟……雖然姚婧甦醒過後,他們便會想辦法把她的嘴給撬開,但天知道在這一過程中兇手會否繼續作案呢?   原本蘇平還不慌不忙,因為能確定兇手基本跑不了,但在洛羽菓跟著遇害之後,他就再也沒法保持淡定了。   過了片刻,祁淵見蘇平還沒回過神來,便開口問道:「蘇隊,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你把洛羽菓去找你之後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說一遍,做個筆錄。」蘇平收回目光,看向祁淵,說道:「畢竟你算是她遇害前最後接觸過的人了——不考慮賓館前臺和服務員,以及殺害她的兇手的話。」   「行。」祁淵知道規矩,自然沒什麼意見,輕輕點了點頭。   「那回支隊整吧,正式點。」   「好。」   於是兩人便回到支隊,爾後蘇平又喊來松哥,他倆問,祁淵回答。   筆錄做完,蘇平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隨後面色古怪的看向祁淵,語重心長的問道:「那個,小祁啊,你不會……真的有什麼問題吧?」   祁淵:???   松哥也忍不住乾咳兩聲,接著說:「我瞧著這洛羽菓長相也還不錯,五官精緻、皮膚細膩,身材也好,氣質方面給人的感覺也挺舒服,鄰家小妹似的,小家碧玉一枚,應該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祁淵眨眨眼睛。   「這麼個姑娘來找你求助,你就這麼把人推出去了?」蘇平嘴角抽搐了一陣,吐槽道:「人家來找你明顯是想在你家裡住一晚啊。你就不尋思著把握住機會,發展發展?」   「呃……我不太能接受陌生人住我家裡。」祁淵一攤手:「再說了,她來我家睡哪兒?她睡床難不成我要睡沙發?總不能讓人家睡沙發吧?」   松哥扶額:「那人家管你要微信想加個好友,你竟跟人說你不玩微信?」   「我確實不玩啊。」祁淵無辜的說道:「早些年還玩,慢慢的微信號就只用來工作了。」   蘇平翻個白眼,吐槽道:「怪不得你單身到現在。」   祁淵撓撓頭,接著又解釋說:「我這也是沒辦法,畢竟才認識一天,萬一被人逮著說我亂搞男女關係,那真的難以解釋,越描越黑。」   「瞎緊張。」蘇平罵一句,接著又撇撇嘴:「瞧你這筆錄,這麼冷硬的把人往外推,偏偏人幾小時後就遇害了,要不是我們足夠了解你的話,指不定得以為你是刻意為之。」   「蛤?」祁淵納悶道:「不是吧蘇隊,這太牽強了點,總不能說我把這姑娘推出去給兇手殺的?」   「你要不是刑警,我們要不認識你,要不是知道你跟死者也並不認識。」蘇平輕哼一聲,說:「咱肯定把你列為嫌疑人,嚴加調查。」   松哥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你不對勁。」   說完他又乾咳兩聲,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就……害,小祁你不會對女孩子不感興趣吧?要不,我送你個U盤,你瞧瞧看著有沒有感覺?」   「咳!」蘇平險些被噎住,瞪了松哥一眼,呵斥道:「瞎說啥子?監控拍著呢!啥話都敢往外冒?」   松哥訕訕的笑了兩聲,但仔細看,他明顯有些不以為意。   蘇平也沒多說什麼,同時帶過了祁淵「不對勁」的話題,又問了幾個小點補充完善下細節,便合上記錄冊,對著監控擺擺手,示意不用錄了,切掉,便繼續說:「這案子,不太簡單吶。」   「雖然不簡單,但應該不難破。」松哥說道:「關鍵就在時間。」   蘇平沒接話,搖搖頭,起身,離開了問詢室。   祁淵和松哥也站起來,跟在他的後頭。   蘇平心中壓力不小,一路走回自己辦公室都沒開口,始終保持著沉默,回到辦公室後也是如此。   直到抽了兩輪煙之後,他才問:「交管局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   「之前匯報過了。」松哥說道,隨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繼續說:「鎖定了那輛車,但嫌疑人似乎已經棄車了——那車就停在醫院,上邊確實發現了大量血跡,還有一套帶血的衣服、鞋襪、手套以及砍刀。   嫌疑人似乎已經破罐子破摔,不擔心自己落網了,可惜砍刀上並未提取到指紋,還無法直接鎖定他的身份。   另外,七對被惡搞的情侶,我們都篩了一遍,沒有身高符合兇手特徵的,這名男性嫌疑人作案動機還存疑。」   「破罐子破摔,反而更頭疼。」蘇平揉揉太陽穴。   祁淵又嘀咕道:「不對勁啊,如果破罐子破摔的話,他為什麼要殺洛羽菓啊?」   「這個問題別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了。」蘇平五官揉到了一塊兒,不耐煩的說道:「都說了這裡頭恐怕另有隱情,那個洛羽菓估計沒對你說實話。」   祁淵沉默不言。   幾秒後,蘇平嘖一聲,點起第三根煙,又對松哥問道:「其他方面呢?有消息沒?」   「就在剛剛,聯繫上了姚婧的家屬,他們正在趕過來的路上,但他們對姚婧的近況也知之不詳,只知道她上周三和許艾分手了。」松哥又繼續說:   「分手原因不明,但姚婧似乎受到了挺大的刺激,最近情緒不太對,她哥說要抽時間過來看看她,但被她拒絕。」   「分手了?」蘇平一愣,隨後又翻開自己的筆記本,寫上一筆,接著目光掃過,仔仔細細的又看了幾遍,接著問:「還有其它的麼?」   松哥又想了想,還翻開筆記本瞧瞧,又解鎖手機仔細過了一遍,最後搖頭說:「沒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蘇平嘆口氣,心頭壓力似乎又大了幾分。   同樣的,祁淵臉色也漸漸垮了下去——對於洛羽菓的死,他心裡還是很難受。   半晌後,蘇平繼續問:「洛羽菓的家屬,聯繫上了嗎?」   「還沒有,打了電話,沒接通。」松哥搖頭:「在睡覺呢吧,天亮了再試著聯繫一下。」   蘇平指頭在桌子上緩緩敲打起來,又半晌,他煩悶的掐滅了菸頭,說道:「希望別再出命案才好。」   ……   六點二十,老魏打來電話,稱現場被找到了。   就像凃仲鑫說的那樣,兇殺現場比較複雜,在支隊東側的小區內,垃圾桶旁邊。   垃圾桶後頭是塊草坪,不大乾淨,寵物糞便與垃圾汙水不少,老魏與凃仲鑫合作,判斷受害者當時應該站在垃圾桶邊,面朝草坪,兇手從身後悄悄的摸過來,對著她後腦便狠狠一錘,爾後她便倒在草地上。   接著,兇手便將她的屍體帶離了小區,拋屍在支隊邊。   可惜現場附近並沒有監控,沒能拍到他作案的過程。   蘇平幾人迅速趕到現場,而此時阿先正在向保安問話,似乎問詢才剛剛展開。   他們湊了上去,就聽保安說:「這門禁壞了好久了,報上去他們也不修,乾脆門就開著,一直也沒出什麼事嘛,誰知道這次就……」   解釋了幾嘴後,就聽阿先問:「三點左右的時候,有沒有見可疑人員出小區?」   保安明顯愣了一下,幾秒後才納悶的說:   「剛剛不是講過了嗎?大概三點不到點的時候,有個男人抱著個女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他耳朵上還戴著耳機,一邊跑一邊說,陳醫生,快準備一下,小洛受傷了,我這就把她送過去……他好像是喊得這倆稱呼?」   蘇平撇撇嘴,猜到阿先是看見他們過來,刻意再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而保安又趕忙解釋說:「剛也講過了,我們哪能想到那女孩兒竟然是那傢伙害的啊?一聽受傷,送醫院,就沒管那麼多了,哪能想到那傢伙的戲竟然這麼多!」   隨後他又道:「至於那女孩兒……我也見到她進來了,大概就在五十分左右?反正距離那男人抱她出去沒多久,你們自己調監控看嘛,一清二楚的。   只是出去的時候她被橫抱著,我們真沒想到受傷的會是她,要認出來的話那肯定會覺得有點蹊蹺,多留點心思,畢竟剛進來就受傷了,鐵定有事兒,但總不能讓我們認頭髮就認出才見過一眼的女人吧?」   這保安倒是一副理直氣壯的語氣。   雖然說起來他們確實不需承擔法律上的責任,也不構成不作為犯罪。   畢竟兇手進入小區時應當並未走門,圖偵那邊快速過了一遍監控也沒找到他進小區的身影,且選擇的作案地點也是監控盲區,出來時同樣演戲演的相當好……   硬要說的話,也只能怪門禁損壞許久卻沒修,反而任由大門開著讓人們進出了。   這是對業主人身財產安全不負責任的提現,可責任在物業,保安將情況報上去後也說不上話。   而坑爹物業何其多,收錢不辦事還想當業主的爸爸。   蘇平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沒有再聽下去。   這裡,恐怕也不會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了……   除非兇手正好是這個小區的業主,但在壓根不知道嫌疑人樣貌,頂多只知道身高身材的情況下,即使他是該小區業主、住戶,想要鎖定他也十分艱難。   南方身高超過一米八的雖不多,卻也不罕見,這個排查面依舊大了些。 第731章重傷   問清楚了緣由之後,阿先就組織起警力,展開排查。   排查面再大也得查,總要先想辦法確定嫌疑人是不是該小區的住戶。   蘇平逗留片刻,沒有多待。   跟著蘇平離開小區,走出幾步之後,祁淵忽的靈光一閃,趕忙問道:「對了蘇隊,我有個想法。」   「噢?」   「那輛車啊!」祁淵有些激動的說道:「醫院停車場不是停著兇手的車?我們查查那輛車是否頻繁出入該小區,不就能夠知道兇手是不是這小區的住戶了嗎?」   蘇平翻個白眼:「照你這麼說,我們這會兒已經確定兇手身份了。」   「對啊,車主信息……」祁淵脫口而出,跟著他聲音就被被掐斷,忍不住呃一聲,無語道:「車主身份有問題?」   「那是姚婧的車。」蘇平撇撇嘴。   祁淵一下沉默下來,良久後,才開口:「兇手……挺謹慎啊。」   「再謹慎也沒用,等姚婧醒過來,他肯定要暴露的,我對咱們的審訊能力有信心。」蘇平淡然道。   「嗯。」祁淵應一聲,沒說什麼關鍵要搶在他下一次作案前怎麼樣之類的話,免得再給蘇平增添壓力。   ……   七點,荀牧再一次回到支隊。   他啥也沒說,就拍了拍蘇平的肩膀,隨後默默的要來了各類報告,靜靜的看起來,算是不聲不響的正式結束了病假,主動為蘇平分攤壓力。   八點二十,姚婧甦醒。   而截至目前,尚未收到又有人遇害的消息,也讓蘇平舒了口氣,然後大手一揮,喊上祁淵松哥奔赴醫院。   接著他去了辦公室一趟,找到荀牧,問:「你一塊去麼?」   「不了。」荀牧搖頭:「這段時間我怕是都不想去醫院了,你去吧,我在支隊裡守著,有什麼新的消息也好第一時間處理安排。」   「也好。」蘇平應聲,又問:「沒生疏吧?」   「說啥呢。」荀牧輕笑:「這怎麼可能生疏?」   蘇平也跟著笑,沒在多說,直接轉身離開,去了停車場。   此時祁淵和松哥已經等在這兒了。   蘇平擺擺手,示意他倆上車,便直接往武警醫院開去。   她本是被送去骨科醫院,但當警方發現她後,便將她轉到武警醫院去了,因為她傷勢太過嚴重,且還需要神經科的專家會診,加上她嫌疑人的身份,轉移到綜合實力更強且與警方關係相對密切的武警醫院更為穩妥。   武警醫院離支隊不遠不近,可此時尚未趕上高峰期,他們仨不多一會兒便抵達目的地並見到了嫌疑人——姚婧。   她此刻臉色略蒼白,寬鬆的病號服穿在身上,更襯託出幾分憔悴。而她雙腳都纏上了繃帶,高高吊著,防止血液淤積在下肢。   左腿脛骨、腓骨線性骨折,半月板破碎,股骨骨裂、髕骨關節、髖關節錯位、股骨頭斷折,右腿傷勢更嚴重些,且脛骨、股骨還刺穿了肌肉、皮膚造成開放性骨折,骶髂關節脫位,多處脊椎受損……   她這傷勢,大概率得落下殘疾,下身癱瘓的可能性不小。   而且也遠非一次手術就能根治的,接下來一段時間,還得頻繁的接受好幾次治療。   她自然也得知自己的病情,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濃濃的絕望的味道。   下半輩子,半身癱瘓,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都是巨大的打擊。而她就算下半身僥倖能動彈,行動也必定極其不便。   甚至於,哪怕聽到被判處死刑的消息,她恐怕都沒那麼難受。   畢竟……   麻醉效果過去之後,真的疼得慌。   醫生開了止痛藥,但暫時還沒發揮出效果。   長時間的疼痛,加上半身不遂的可能,某種程度上比死亡更可怕。多少人便是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而萌生死志,直接選擇自殺。   不僅如此,她瞧上去,還瘦的厲害,目測只有六十多斤,雖不到皮包骨的程度,卻也相差不遠了。   瞧見蘇平三人進來,她目光微微傾斜,跟著不由得抿抿嘴。   祁淵瞥了眼她的樣兒,想到來的路上松哥說的關於她的傷情,表情也略微有些複雜。   三樓摔下,或者說跳下,少數人能毫髮無損,少數人死亡,多數人大多只是受些不輕不重的傷,折條腿啥的。   偏偏她摔成了這個模樣。   但看到她瘦的讓人害怕,脂肪、肌肉嚴重丟失,關節強度與骨骼強度自然也大大下降,會摔成這個模樣,也不是太讓人難以理解了。   「姚婧?」蘇平走上去,沉聲問道,語調嚴肅,但他眼中的神色也有些複雜。   受害人甄雄坤,做的確實過分,但偏偏罪責不重,不太可能受到太重的懲罰。   而作為被潑了糞水的受害人,天知道產生了多大的心理陰影,受到了多大的傷害。   蘇平也無法理解姚婧,無法感同身受,甚至多少有些不以為意,覺得不過是被潑了糞水,換身衣服洗個澡也就是了……   但在他得知甄雄坤幹過什麼事的時候,還是第一時間認定,兇手很可能便是被潑了糞水的受害人之一,便是因為他雖不能理解受害人的情緒,卻知道這足以成為殺人動機。   而為此,姚婧洩憤之後,不僅需要承擔法律責任,面臨牢獄之災,還得承受殘疾的代價。   嗯,按蘇平的經驗判斷,姚婧應該不至於獲死,獲刑應當在十年左右,如果兇殺過程中參與度有限,被視作從犯,刑期還得打個折。   不過這種事兒蘇平見得多了,僅僅只是心裡有那麼一點兒波動而已,並沒有太多的其他情緒。   姚婧似乎有些呆滯,亦或者是在猶豫,不知道怎麼面對刑警,所以蘇平發話後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嗯了一聲。   「說說吧。」蘇平拉過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同時指了指自己的執法記錄儀,示意她自己正全程拍攝。   「說什麼?」她蒼白的雙唇微微蠕動,吐出三個字。   蘇平翹起二郎腿,翻開筆記本攤在左手巴掌上,看向她,說:「你不主動說,也行,我問你答吧。」   她抿唇,悶悶的嗯了一聲。   「姓名?」   「姚婧。」   「年齡。」   「二十五。」   「哪裡人?」   「本地人。」   「職業。」   「舞蹈培訓老師。」她別過頭,臉色不再麻木,五官微微擰了起來,表情看上去很是痛苦。   蘇平抓筆的手微微頓了頓,心底輕嘆口氣。   一名舞者失去了雙腿,確實是莫大的打擊。   「甄雄坤,認識嗎?」蘇平又問。   「認識。」她轉回頭,哼一聲:「我殺的。」   蘇平蹙眉,又問:「動機?」   「他在地鐵口對我潑屎。」   「就這?」   「這還不夠嗎!」她聲音提高了一些,顯得有些慍怒:「他忽然衝出來,我被嚇了一跳,那糞水就濺進了我的嘴裡!雖然過去了一個多月,但我至今還是覺得噁心!每次吃飯,都忍不住乾嘔,一個月時間,我就瘦了整整十二斤!   厭食,暴瘦,低血糖低血壓低血脂,我再不能當舞者了,為此還丟了原本的工作……   今年有多難,警官你不會不知道吧?現在,你還能說出『就這』這兩個字嗎?」   蘇平輕嘆口氣,倒也坦蕩:「我為我不恰當的言論道歉。能具體說說過程嗎?」   姚婧哼一聲,似乎餘怒未消,別過頭去不肯開口了。   蘇平卻道:「從現場判斷,你有一個同夥,和你關係頗為密切,但並不是你的前男友,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很強壯且靈活,對吧?」   姚婧皺眉。   蘇平接著說道:「你們倆敲開了門,衝進客廳,你同夥待著甄雄坤就是一陣亂砍,斬下了他兩根指頭,並很快將他控制、束縛,接著你們把他拉到了臥室,潑了他一身糞水,還強迫他吃下糞便,並在他身上刺、砍了數刀。   你們威脅著他不許叫出聲,但最後,你們覺得還是不足以洩憤,沒忍住刺瞎了他的眼睛,他終於忍不住高聲慘叫毫不收斂,你們慌了,趕忙將他殺害並斬下頭顱,最後倉皇跳窗逃離現場,對嗎?」   姚婧依舊不言,但臉色更複雜了許多,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恐懼……   除了細節被蘇平一一戳穿,讓她有些難以保持平靜之外,她好像還在害怕昨天的自己。   這也難免的,人這種生物,本就特別容易產生共情,對於那等情景,難免感到害怕。   就是真實度高一些的影視畫面,不少人看了都會心跳加速,許多動漫、電視劇、電影中相對血腥些的場面,還是很多人的童年陰影。   作為親歷者,那一口怒火消散許多,再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她會害怕也是正常。   而此時,祁淵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指頭上。   果然,有根指頭纏上了紗布,估計裡頭缺了指甲——現場那枚指甲,應該就是她留下的。   「你同夥是誰?」蘇平再次問道。   她咬咬下唇,不肯言說。   「我想你應該清楚,他不可能逃脫法網,被抓只是遲早的事兒,又何必替他隱瞞呢?」蘇平平靜的說:「供述出他,爭取立個功,好歹有希望爭取到從輕……」   「呵,」姚婧卻忽然開口打斷他,冷笑道:「我都已經這樣了,你覺得爭取減刑什麼的,還有意義嗎?我在牢裡過跟在外頭過,又有什麼區別?你們乾脆判我死刑好了,一了百了。」   蘇平深吸口氣,有些無奈。   嫌疑人完全不在乎減刑與否的話,確實難辦……   而,蘇平相信,此時的姚婧說的應該是真心話。   過了兩秒,蘇平再次開口:「那好吧,先不談他了。換個問題,你是怎麼查到甄雄坤的住處的?」   姚婧撇撇嘴:「他的住處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被他整過的人很多,早就私下裡組了一個群,並聯合起來全城『通緝』他,計劃著報復。」   冷笑兩聲,她接著說:「但那幫人……呵,查下落倒是出了不少力,說道報復,不過也只是套個麻袋打一頓罷了,就這?他要能打乖,還會犯這麼多的操蛋事兒?」   蘇平微微皺眉。   案發至今,十二小時了,這麼一個群的存在,技術隊竟然沒查到……   姚婧都能通過各式各樣的蛛絲馬跡找到並加入這個群當中,說明該群隱藏的並不是特別深,至今未查到,算是個工作失誤了。   而祁淵同樣擰起了眉頭。   從那個所謂的「群」中得到的住處,那洛羽菓……   果然是在撒謊?   她分明說是她告訴兇手甄雄坤的下落的。   或者說,她也在那個群中?   不,有問題,這裡頭有大問題。   洛羽菓在本案中究竟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有著多少參與度,和兇手有什麼矛盾,這些都是謎團,至今毫無思緒。   而這些問題,蘇平也想到了,當即便又問:「那個群的群號……」   「我不知道。」姚婧卻直接打斷他,說:「我沒加那個群,都是……都是我搭檔告訴我的,他說有這個群,我想加他不讓,說加了群就留了痕跡,哪天這個群被你們發現了,我難免被順藤摸瓜的查到。」   頓了頓,她繼續道:「而且他說他也退群了,幹完這一筆,咱們就當沒遇見過,他逃離餘橋,有把握不被你們抓到;我低調生活,只要他不被抓我自然也不會暴露。」   祁淵翻了個白眼,這幫兇手哪來的迷之自信?   蘇平沒什麼表示,卻也沉思了幾秒,才又直接這個話題,冷不丁的問道:「對了,你知道洛羽菓麼?」   「誰?」她一懵。   「洛羽菓,洛陽的洛,羽毛的羽,草字頭加個果子的菓。」   「沒聽過。」她搖頭。   「你確定麼?」   「確定。」饒是以她現在的心境,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吐槽說:「這麼二次元的名字,我要見了絕對印象深刻,忘不了。」   「她死了。」蘇平說道:「你同夥殺的。」   姚婧眼珠子一瞪。   蘇平回頭看向祁淵,祁淵立馬會意,取出手機,找到與洛羽菓的聊天記錄後,將屏幕朝向姚婧。   姚婧咽了口唾沫:「這……怎麼可能?他……」   「看見了吧。」蘇平輕嘆口氣,說:「你的搭檔,殺心很重,此刻也正在大殺四方,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有誰遇害。」   「他……」姚婧咬咬牙,臉上閃過一絲掙扎之色,幾秒後又沉聲說:「他害的人,肯定死有餘辜!」 第732章聯繫   「是嗎?」蘇平沉聲反問:「僅僅只是提供了甄雄坤的住址,只是知道你同夥的電話,這就死有餘辜了?」   姚婧臉色又掙紮起來。   很顯然,她心中還依舊留有善念,洛羽菓遇害事件,對她的觸動也極大。   「此時,此刻!」蘇平聲音抬高了一些:「他不知躲在哪裡,是否又盯上了下一個目標,策劃著下一次的行動!   他已經喪心病狂、破罐破摔了!恣意報復,肆意殺人,就是他現在最真實的寫照,任何得罪過他,與他鬧過矛盾的人,都可能是他下手的目標,哪怕僅僅只是踩過他的腳,只是罵過他兩句。   甚至,他的目標當中,還可能有你的親戚、朋友……」   「別說了!」姚婧高聲道,爾後聲音又落下下去,以央求的語氣再次說:「別說了……」   蘇平微微皺眉,靜靜的看著她。   她雙目通紅,滿臉掙扎,憔悴瘦弱的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過了一兩分鐘,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划過她的面龐,打溼了她的枕頭。   她終於再次開口,說:「他是我的初戀,叫做付路平,也是餘橋本地人,我們初中認識的,高中開始談,大學畢業後本打算結婚,但我家裡人嫌他家境不好,最後不得已分了……」   身後的祁淵臉上浮現出一絲絲瞭然的神色,但很快收斂。   感情,兇手還真有可能對她的父母動手。   「我知道,他還一直默默的守護著我,還陪著我,只要我有所求,他就會盡全力去做到。」姚婧別過頭去:「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但總是,難免對他產生依賴感,總是不由自主的去依靠他……」   祁淵抿抿嘴,在心裡吐槽,有點看不慣姚婧的行為。   畢竟姚婧和付路平分手後還找了新男友,卻還和初戀保持著聯繫,甚至還「不由自主的去依靠他,對他產生依賴感」……   即使沒談過戀愛,祁淵也覺得這種事兒挺難以接受的,而且與性別無關。   男人無法接受女友如此,女人也無法接受男友這樣。   不過祁淵並沒開口,表情上的些許異樣也很快便壓制了下去,沒有多說什麼。   沒必要和嫌疑人爭論、爭辯什麼,沒有意義,更不該為了沒意義的爭論而打亂審訊、問詢的節奏,好好聽著也就是了。   姚婧接著說:「這次被甄雄坤整了一道,我脾氣越來越暴躁,終於和現在的男友分了手。   我也想通了,付路平才是值得我去託付一生的男人,我還想,等我緩過來,一定要跟他結婚,再不管家裡同不同意,我的婚姻總得我做主才是。」   祁淵微微擰起的眉頭鬆開,姚婧真這麼想的話,雖有耽誤了許艾一兩年之嫌,但最後總算還是拎得清。   「你把這事告訴他了?」蘇平又問道。   沉默一陣後,姚婧輕輕點頭,接著輕嘆口氣,說:「他聽了這事,怒不可遏,聽說甄雄坤只被拘留了十五天,就執意要報復。   我心裡也憋著一團火撒不出去,同意了。之後他就花了些功夫,找到了甄雄坤的住處。   他本想自己上門去的,但我總想親手報復回來,他猶豫再三,同意了——說實話,在此之前,其實我並不知道,他說的報復竟然是殺人……」   蘇平輕輕點頭,迅速將她說的話都記錄下來。   姚婧卻又重複著問:「我說,在此前我並沒有意料到他會去殺人,以為只是給甄雄坤一個教訓,你們信嗎?」   蘇平停下筆,只表態說:「我們會查清楚。」   姚婧抿抿唇,又繼續講述說道:「找到了地方,就跟你們說的差不多,敲開門,咱倆進去,我把門關了,他立刻就衝上去拿出刀一頓砍……   我都沒想到他帶著刀,看著他砍掉了甄雄坤兩根指頭,我都被嚇了一跳,趕緊又找到他放在餐桌小籃子裡的鑰匙,把門給反鎖了。」   隨著她展開講述,一幅畫面在眾人腦海當中緩緩展開。   大體上,與老魏還原的大差不離,只是更加細緻了些,並帶上了點兒主觀方面的情緒。   在她的敘述當中,自己從頭到尾都沒參與,就站在一旁,除了給甄雄坤潑了一杯糞水之外。   戳瞎了甄雄坤的眼睛之後,她立刻聽到了外頭傳來的開關門的聲音、腳步聲與其他熙熙攘攘的聲音,一下慌了,於是付路平迅速斬下甄雄坤的頭顱,帶著她跳窗。   不曾想,因為太過緊張,跳的時候指甲蓋掛在了窗縫上,還沒感覺到疼,落地後她就又直接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就成了這樣式,躺在病床上,邊上站著倆女警,定定的看著她……   那一瞬,她就大致明白前因後果了。   蘇平將本子往前翻了幾頁,瞧幾眼後,遞給她,問道:「看看,這是付路平的手機號麼?」   她抬頭瞧了眼,一愣,皺眉道:「不是啊,這是我前男友的手機號。」   蘇平微微皺起眉頭。   許艾的手機號?   他並不具備作案條件,洛羽菓遇害前,就有刑警去他家附近盯梢了,而他剛剛才起床。   蘇平向祁淵使了個顏色,祁淵會意,立刻給小高發了條消息。   小高很快恢復,說自己忙忘了,忘記通知他們,那手機號碼確實就是許艾的,而且定位也始終都在他家裡,昨晚八點以後就再也沒動過。   蘇平若有所思,但很快便又將念頭壓下,再次問道:「記得付路平的電話嗎?」   「記得。」猶豫了一秒左右,姚婧輕輕點頭。   蘇平看向女警,問:「她手機在麼?」   女警輕輕搖頭:「沒發現她的手機錢包。」   蘇平皺眉,便取出自己手機,說道:「給他打個電話。」   頓了頓,他又看向祁淵,比了個6湊到耳邊。祁淵再次會意,立刻和小高通了個視頻,然後摸出藍牙耳機,一隻戴在自己耳朵裡,另一隻遞給蘇平。   蘇平接過,塞進耳朵裡,隨後點點頭,和小高說了兩聲,通知他留意好定位,同時通知荀牧。   見荀牧出現在畫面當中,並開始接過組織任務。   又一會兒後,小高表示已經大致確定了付路平的位置——他竟然沒關機。   荀牧也表示已經通知到最近派出所的刑警趕過去,並派出了支隊骨幹迅速前往,蘇平便示意姚婧可以給付路平打電話了。   很顯然,姚婧確實下定了決心,很快便將電話輸入,撥通,開啟擴音,並主動點了錄音功能。   付路平很快接通電話了。   他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風聲特別大。   「是阿婧嗎,你醒啦?」他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了出來,聽上去,好似還帶著笑容。   而且他竟然能猜到打電話來的是姚婧。   緊跟著,又聽他問道:「你怎麼樣了?沒什麼事兒吧?醫生怎麼說?」   「我……」姚婧遲疑了一瞬。   也不知,是傷勢觸痛了她,還是不想讓付路平知道她傷的多重?   亦或者是付路平溫柔的語氣,又讓她有些遲疑。   見狀,蘇平立刻對她使了個眼色。   「怎麼了?」付路平的語氣似乎也緊張起來。   姚婧輕嘆口氣,搖頭說:「放心吧,我沒事。」   付路平那頭卻沉默了。   過了半晌,才聽他說:「你撒謊。我懂你的,我太懂你了,這種語氣,說這種話……你怎麼可能沒事?」   姚婧再次沉默。   「你……」付路平仿佛也遲疑起來,開始支支吾吾,半晌後才終於利索的問道:「你被警察抓了吧?他們讓你給我電話的?這手機,也是警察的吧?」   「我……」姚婧淚水奪眶而出,立馬哽咽起來:「對不起,我……」   蘇平皺眉,眸子輕顫,正在迅速想辦法,怎麼穩住付路平。   同時打了個手勢示意姚婧不要說了。   但姚婧根本不受他「控制」,一個勁的啜泣,不停的道歉。   好在付路平的位置已經大致確定,而且荀牧那邊也傳來消息,找到他人了……   就是付路平直接掛斷電話,影響也並不大。   就是……   付路平竟然坐在高樓樓頂,似乎想要跳樓。   祁淵趕緊將這事兒手寫在本子上,亮給姚婧看,並讓姚婧穩住付路平。   姚婧顯然愣住了。   而這時,付路平又笑道:「放心吧,我不怪你。把你送到醫院時,我早就猜到他們會找到我了……你能醒來,我很高興。」   「你……」姚婧張了張口,但很快又停下,只斷斷續續的抽噎著。   她不知道該怎麼穩住付路平。   「下邊來警察了呢。」付路平忽然說道。   「不!」姚婧立馬放聲說道:「路平!你不要做傻事,你……」   「能告訴我,你的傷具體怎麼樣麼?」付路平卻岔開話題問道。   蘇平輕嘆口氣,對姚婧擺擺手,示意姚婧告訴他。   姚婧輕咬著下唇。   「不然,你讓我跟警察說說話吧。」付路平又說道。   姚婧遲疑的看向蘇平。   她似乎有些擔心付路平是在套她的話,又拿不準付路平是不是真的想和蘇平談談。   蘇平再次嘆口氣,伸出手拿起手機,沉聲說:「要和她通個視頻麼?」   「謝謝,但等我一下。」付路平說道。   隨後,風聲再次響起,還伴有點其他的難以分辨的異響。   緊跟著,那邊說:「加個微信嗎?就這個手機號?」   「好。」蘇平頷首。   於是他就掛斷了電話。   姚婧猛地轉過頭,瞪大眼睛,盯著蘇平。   她似乎擔心付路平掛斷電話後就做傻事了。   但很快,蘇平便收到付路平發來的好友申請,他迅速通過,隨後付路平就打來了視頻電話。   蘇平接通。   「警官好。」付路平笑道。   看起來,他是個十分陽光開朗的漢子,長得還頗有些帥氣。   只是想想他幹的事兒,與他這副容貌,這身氣質形成的強烈反差,讓人覺得不真實的同時,還有些不寒而慄。   蘇平只淡淡的點點頭,隨後微微抬起手機,將攝像頭切換成了後攝,讓他能看看姚婧。   屏幕上,付路平的笑容迅速收斂,表情陰沉了下來。   姚婧比他想像中還要憔悴的多。   「雙腿骨折,多處關節錯位、軟骨挫傷、破碎,骶髂關節與脊椎也有嚴重損傷。」蘇平平靜的說道:「醫生說,很難治癒,可能會下半身截癱。」   付路平握起拳頭。   姚婧卻只顧著哭,半晌後,才問道:「警官,警官,能讓我……能讓我看看他嗎?看一眼就好。」   蘇平沒說話,只默默的又把攝像頭切回前攝,將手機遞給她。   她伸出顫悠悠的手,接過手機,將屏幕朝向自己,嘴唇哆嗦著,卻半天說不出話來。   「阿婧。」付路平臉色在蘇平切換攝像頭的瞬間,就已經由陰轉晴,此時更是露出陽光的微笑,說道:「放心吧,不管多少錢,我一定幫你治好,我不會讓你……」   「別說了,別說了!」姚婧淚水再次決堤,激動的說道:「你現在在哪裡?別幹傻事啊!你千萬千萬別幹傻事!」   「放心吧,不會了。」付路平笑著說:「傻瓜,我要真有個三長兩短,誰來給你治病呀?你看,我這不就下來了嗎?」   姚婧哭著說:「自首吧,路平,別越做越錯了!」   「嗯呢,等會警察上來,我就自首。」他笑道,接著又問:「你看著病要多少錢?我先把我的積蓄都轉給你吧?你的手機,也還在我身上呢,等會兒我就讓……」   「不打緊,不打緊的!」姚婧說道:「你不要管我,照顧好自己就是了,我……」   「怎麼能真的不管你呢?」付路平依舊保持著微笑,說:「如果……如果有幸不死,等我,我出來了一定娶你,不論你家裡有什麼要求,我都應下。」   姚婧捂著嘴。   付路平又忍不住嘆了口氣,說:「如果我被判處死刑……你就再找個人,好好的活下去,照顧好自己下半輩子,別讓自己受委屈了,知道嗎?」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別亂講!」姚婧情緒激動無比:「沒事的,一定沒事的!我把車賣了,房子也不要了,給你請最好的律師!」 第733章否認   「不用了,沒必要。」付路平的聲音再次從話筒中傳出,聽上去依舊是溫柔無比:「我犯的事兒我清楚,不是找律師好使的,別白費力氣了。」   「怎麼是白費力氣!怎麼可能會是白費力氣!」姚婧更激動了幾分:「我一定……」   「阿婧!」付路平聲音提高了一些,打斷了姚婧,說:「相信我。我還要照顧你下半輩子呢,絕對不會死的,你放心吧。」   這話剛說完,便有刑警推開了天台大門,並迅速舉槍。   付路平抬起手,蘇平手機屏幕顯示的畫面也挪向了一旁。   姚婧不斷的呼喊著付路平的名字,聲嘶力竭,近乎崩潰。   蘇平輕嘆口氣,拿回了手機,說道:「付路平,把手機遞給你身邊的刑警吧。」   他乖乖照做。   很快便有名刑警接過手機,爾後一愣:「蘇隊?」   「嗯。」蘇平點點頭,打聲招呼,說:「銬起來,讓他蹲在原地,摁著肩膀,控制住,然後把手機給他。」   「啊?」那刑警一愣。   「讓他們再聊五分鐘吧。」蘇平輕聲說道。   那頭沉默片刻,默默點頭,照做。   ……   十點二十,刑偵支隊,審訊室。   蘇平給付路平遞了根煙,幫他點上,隨後自己與祁淵也各自點了根。   隨後付路平便相當自覺的直接招供。   供述內容,和姚婧在醫院講的相差不多,都可以對得上,蘇平基本能夠確定,姚婧確實起了報復的心思,但僅僅只是報復,殺人是付路平幹的,且提前並未與姚婧打招呼。   作案時,姚婧就在一邊傻愣愣的站著,也被他嚇到了。   他面色惆悵,連連說:「是我害了阿婧,我要堅持不帶她,也不會把她牽扯進來,更不會讓她傷成現在這樣子……」   「千金難買早知道。」蘇平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問:「那麼……洛羽菓呢?」   甄雄坤遇害一案,前因後果基本清晰明了,證據鏈也相當齊全,基本沒有疑點,蘇平已經不再有太多的興趣。   他感興趣的,還是洛羽菓遇害案。   但……   付路平卻明顯一呆,莫名其妙的問道:「洛羽菓?誰啊?這名字奇奇怪怪的。」   「你不認識?」蘇平皺眉。   祁淵在邊上思忖片刻,暗想,說不定付路平並不知道自己手下亡魂的具體名字,便開口提示道:「就是你殺害的第二名受害人。」   「啥?」付路平皺眉說:「不是,警官,你沒搞錯吧?我就只殺了甄雄坤啊,哪來的第二個人?我和其他人又沒仇沒怨的,殺她幹嘛?」   蘇平眉心微微擰起。   不是他害的洛羽菓?   蘇平並沒輕易相信他說的話,沉思兩三秒後,就又開口問:「殺了甄雄坤之後,你都去了哪兒,做了什麼?」   付路平眼球微微上臺,似乎是在回憶思索,兩秒後就說:「第一時間把阿婧送到醫院,爭分奪秒的辦好了手續。因為傷情嚴重,事態緊急,加上手術室並不緊張,倒是辦理的很快。   辦好手續付完款之後,我就立刻跑了,怕被你們抓到。對了,付款也是用的阿婧的手機付款,還拿走了她手機,我怕留下自己的信息被你們順藤摸瓜的找上來,那會兒就是很緊張,全憑本能行事。」   頓了頓,他接著又補充說:「我知道阿婧的手機密碼和雞護寶、微信付款的密碼,都是我生日,當時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沒想到,她雖然換了新的手機,但這些密碼都沒改……」   祁淵在心中嘆了口氣,忽然有些為許艾不值。   這一年多以來,真不知許艾扮演著什麼樣的身份……   不過這些都是他們自個兒的事,祁淵也不想多加評說。   緊跟著,付路平又道:「離開醫院,我車也不敢開,因為我想恐怕很快就會暴露……但一時半會,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本想一走了之,逃離餘橋,這也是原本的計劃,可是阿婧受了重傷,骨頭都出來了,就這麼走我也不放心,但繼續在餘橋留著,恐怕被抓也是遲早的事,整個人就很迷茫。   畢竟阿婧相當於落在你們手裡了嘛,她人在醫院,短時間都沒法動彈,要這你們都逮不住她的話,未免太過無能了點,我都瞧不起你們。」   蘇平嗤了一聲。   他又接著說:「我就漫無目的的遊蕩,走走停停,兜兜轉轉,結果就轉回現場附近去了,還看到你們刑偵支隊,那會兒還泛起了點心思,想著要不乾脆自首算了。」   蘇平想了想,問道:「當時是幾點?」   「不知道,我沒注意時間,但應該是深夜了吧。」付路平說:「路上基本沒有人,車也非常少。」   「我們回頭回去核查。」蘇平點點頭。   支隊附近,不論安防監控還是交通探頭,密度都相對較高,總會能拍到付路平的身影。   想了想,他又問:「你當時就穿著這身衣服?」   「還戴著鴨舌帽和口罩,黑色的,帽子上有個黃色世界樹的徽章。」付路平倒是配合,說:「上樓之前,我才把帽子和口罩扔了。」   隨後他一攤手,接著道:「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那會兒我真的想死了,尋思著,死掉也就一了百了了吧?我殺了人,砍了頭,被抓恐怕大概率也是死刑……」   祁淵心裡冷笑兩聲,卻是不太能接受這麼個結論。   怎麼看,付路平都不像是真的要尋死的樣子——即使殺人後自殺的情況,在執法實踐當中其實也並不罕見。   「幾點上的樓?」蘇平接著問。   「七點,跟著那幫上班族上的電梯,一路來到頂層,撬開了天台的門,就進去了。」付路平聲音平靜,毫無波瀾。   「一宿沒睡?」蘇平又問。   他輕輕搖頭:「沒睡。後半夜走累了倒是想睡會兒,又怕一睜眼就看到你們站在我面前。   後來實在頂不住,就去公園坐了會兒,掃碼弄了個支付寶打遊戲,但越打越無聊,終於放下手機,天也差不多亮了。」   蘇平忽然問:「為什麼忽然萌生死志?」   「我也不知道。」他攤手說:「可能只是覺得無趣了吧。阿婧剛和我分手的時候,我就覺得百無聊賴,人生一片昏暗,日子完全沒了盼頭。   但……阿婧依舊會時不時的聯繫我,讓我感覺到了希望,就又重新振作起來,努力賺錢。她爸媽不就嫌棄我家窮麼?那我就要出人頭地給他們看看,到時候我再娶阿婧,看他們還能說什麼。」   蘇平抬筆,將這些信息都迅速記錄了下來。   付路平看了他一眼,又繼續講述:「慢慢的,我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阿婧雖然還不時跟我聯繫,但多數時候都是有事才找我,而且我約她見面,她總是支支吾吾,找理由推脫……   我就猜到她大概是又找了新的男朋友,把我當成備胎了吧?我就想辦法去確認這事兒,果然,她和一個男的成雙入對的。   知道自己原來只是一條舔狗的瞬間,說實話,我又是萬念俱灰,但終於還是強撐著振作了起來。舔狗又怎麼樣?只要她開心就好了。」   祁淵沒忍住,摸出煙又給付路平遞了一根。   他其實不太能看得起這樣的舔狗行為,但又有些替付路平感到不值。   「謝謝。」付路平道謝,接過煙放嘴裡,身子前傾,脖子前仰,雙唇也往前頂,將煙湊過去了些,讓祁淵幫他點上火。   吐出口煙霧,他繼續笑道:「基本上就是這樣了。雖然最終等到了阿婧和她男友分手,但……我想我應該也沒機會了,畢竟犯下這等大事兒。   說實話,那會兒我腦袋真的懵的,雖然做了詳細的規劃,雖然殺完人後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但當我把阿婧送到醫院,我再從醫院跑出來以後,就不由自主的回想那一幕幕,滿腦子都是血紅色,滿耳朵都是慘叫……」   祁淵又瞥了他一眼,輕輕點頭。   這倒是可以理解,殺人算是刺激性極強的事了,絕大多數兇手,在作案後都會有各式各樣的應激反應,殺人的場景會在腦海當中一次次的再現。   就和看過恐怖片後容易做噩夢是一樣的道理。   付路平又吐出一大口煙霧,輕輕搖頭,說道:「我知道我已經沒希望了,即使不是死刑,應當也是死緩才對吧?雖然阿婧說要嫁給我,不再顧及家人的反對,但……真的,沒希望了。」   說到這兒,他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跟著又搖搖頭,說:「大概就是因為這些……所以想到了死吧。   這段感情,一路走下來,真的痛了,痛的累了,雖然看到了希望,但站當我鬼使神差的站在天台上的時候,真的想放棄了。」   祁淵又抿抿嘴。   真的痛了,痛的累了……   他差點沒忍住唱出來。   蘇平暗暗的踢了祁淵一腳,示意他集中注意力,隨後又接連問了幾個細節問題,無非就是補完他昨晚的行程軌跡。   隨後便結束了這次審訊。   離開審訊室,走進監督室,就見荀牧幾人滿臉嚴肅,一個個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蘇平長嘆口氣,一邊摸出煙,一邊說道:「付路平自稱不認識洛羽菓啊,也僅僅只殺了甄雄坤……你們怎麼看?」   「我剛剛問過小高,他針對付路平的手機與附近基站的信息交換記錄,給出了一副時間位置軌跡圖。」荀牧說道:「基本上,能對得上。   但……他回到現場附近,在支隊周圍晃悠的時間,正好與洛羽菓的時間契合,並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祁淵皺眉問道:「可,他不是已經很乾脆的招了自己殺了甄雄坤的事麼?按理說,要他真的殺了洛羽菓……」   「幼稚。」蘇平冷笑道:「殺一人和殺兩人能同日而語嗎?   要說他僅僅殺了甄雄坤或許還能爭取免於死刑,但要還殺了洛羽菓,那死刑概率就大多了,殺害兩人,手段還殘忍,哪怕現在判刑有輕量化的傾向,他也很可能無法免死,至少也是一個死緩。」   「可我總覺得他不像是在撒謊……」   「這種時候,我和老荀都不敢『我覺得』,你來『我覺得』個什麼勁?破案就你覺得啊?」蘇平翻個白眼。   祁淵晃晃腦袋:「可能是沒睡飽,昏了神。」   「我看是你前段時間裝傻裝習慣了。」蘇平再次翻個白眼:「閉嘴吧你,老子已經決定不走了,別給我再裝模作樣,看著來氣。」   祁淵撓撓後腦。   荀牧輕笑兩聲,隨後說:「我已經讓圖偵那邊的同事,重點針對嫌疑人從小區中抱出洛羽菓屍體,以及拍到的幾個他拋屍的視頻進行體態、步態等同一性分析了。   他們就是專業幹這個的,放心吧,如果拋屍的人當真是付路平,那他肯定跑不掉。」   蘇平嗯一聲,隨後接著說:「其實我傾向於認為,洛羽菓也是他殺的。畢竟時間段太過巧合了,他正好在那個時間段,在那一片區域溜達,而嫌疑人的身高又恰好和他大致吻合。」   「對。」荀牧回答:「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只不過著實不明白他殺害洛羽菓的動機。   從你開始審訊到現在,我們也對這個付路平展開了一些外圍調查,包括電話問詢他的一些親朋,暫時都沒發現他和洛羽菓之間的聯繫。」   「而且,」松哥忽然補充一句,說道:「還有個疑點你們發現沒有?洛羽菓留的電話號碼,竟然是許艾的而不是付路平的……」   「這點我倒是有些想法。」祁淵想了想,說道:「會不會是,那時候洛羽菓已經死了,他用洛羽菓指紋解鎖了手機,然後登陸QQ故意誤導我的?   洛羽菓那手機我見過,掃碼加她Q的時候見得,可以用面部識別和屏下指紋解鎖。   屏下指紋嘛……我想她那手機說白了屏下指紋就是屏下攝像頭,好破解的很,何況她那會兒說不定都還沒腦死亡,還熱乎,就算有生物識別這類的黑科技也能成功解鎖。」   蘇平捏捏下巴,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又問:「對了,那個差點把我給砍死的男人,到現在還是不肯開口?」 第734章交流   荀牧緩緩搖頭,說道:「人也從醫院押解回來了,這會兒小王和阿先正在審訊,暫時還是沒有突破,咱們看看去?」   蘇平沉思兩秒,點頭說:「也好。他傷的怎麼樣?」   「還好,不算太過嚴重。」荀牧說:「面部軟組織挫傷,不過顴骨沒啥事兒。腿上被砍的也不算太深,且沒傷到大動脈,做了清創處理,例外各縫了一層之後,再打了消炎和破傷風,沒啥大礙了,定時輸液吃藥就好。」   蘇平嗯一聲,接著問:「他身份查明沒有?」   「不是本地人,剛來餘橋不久,其他情況不明。」荀牧撇撇嘴:   「不考慮洛羽菓的死,他算是昨晚那樁案子中最大的疑點之一了,天知道他為什麼拿著砍刀躲在衣櫃裡頭,又是什麼時候躲進去的,是否全程都聽著付路平他們作案……」   「他家人什麼的,都沒聯繫上?」蘇平挑眉。   荀牧搖頭:「昨晚到現在,事情一大堆,騰不出手來,現在在弄著了,估計很快,放心吧。」   蘇平嗯一聲。   幾人便一塊往另一處審訊室走去,走到隔壁,進入監督室當中,隔著單向玻璃旁觀著王兆和阿先審訊那暴徒的過程。   這傢伙,似乎咬定了死活不開口的策略,雖然表情相當豐富,時不時也有些小動作暴露內心深處的想法,但就是不張開嘴,始終裝傻充愣。   說實話,在線索嚴重不足,壓根不知道他究竟什麼情況的前提下,對付這種人還真的怪難纏的。   想到這兒,蘇平也不由得眯起雙眼,從口袋中摸出煙,散了一圈,隨後說道:「來,大家討論討論看看,面對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轉移策略,走零口供路線吧。」祁淵思忖片刻後,說道:「查清楚他這個人,確定他的身份,了解他近期都去過哪兒,接觸過誰,我想應該就能大致明確他出現在現場的原因了,到時候不怕他再死不開口。」   「是這個理。」荀牧輕輕點頭,跟著說:「何況看他表現,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這裡頭肯定有鬼,他絕對也犯罪了,否則不會是這幅表現。」   松哥也忍不住說道:「甚至有可能,他也是去殺人的,只不過還沒趕得上趟,就被付路平和姚婧給搶先了。」   蘇平翻個白眼,吐槽道:「感情這屌毛還是個搶手貨?」   荀牧攤手:「有一說一,就他幹的這些破雞蛋事兒……說不定還真蠻搶手的。不一定是要殺他,但想揍他甚至想砍他的人絕對比比皆是。」   「倒也是。」蘇平嘴角一扯,倒也勉強認同了這話。   有一說一,甄雄坤確實招人煩,甚至招人打,如此肆無忌憚下去,遲早要出事。   畢竟他的行為是越來越過分。   能作死到現在才招來瘋狂報復,已經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蹟了。   只是,他似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運氣,終於被報復,下手就如此狠絕,被砍了、捅了數刀,被潑糞,被逼著吃屎,被刺瞎了眼睛,被砍下了頭顱。   這時,祁淵又說:「對了……甄雄坤的前女友查過了嗎?這個人,會不會是他前女友找來的?」   蘇平看了他一眼,說道:「約的中午見面,她在上班,中午才能騰地出空來,等會兒你跟我過去一趟就是。」   祁淵輕輕點頭。   又討論了片刻,始終沒轍,沒法撬開這傢伙的口,蘇平只好下令暫時結束審訊,把人轉移到看守所去。   後續治療,看守所內的小門診就能解決了。   蘇平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中午,便拜託荀牧繼續跟進洛羽菓遇害案,隨後就拉著祁淵去了甄雄坤前女友的單位樓下。   到了地方,祁淵眨眨眼,忽然問道:「對了……甄雄坤的前女友,叫啥名字來著?」   「步華,腳步的步,華麗的華。」蘇平說道,隨後挑眉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咳咳,」祁淵乾咳兩聲,隨後搖頭說:「我還真不知道。」   隨後他又有些憂心忡忡的問道:「她人不會跑了吧?」   「跑不了。」蘇平淡淡的回一句,但卻沒解釋為什麼。   祁淵也沒有多問,知道人跑不掉也就夠了,沒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等了十五分鐘左右,蘇平便掏出手機,翻開筆記本,打了個電話,約人在樓下的奶茶店見面。   隨後他忍不住摸摸自己肚子,嘆口氣,說:「老約人在奶茶店見面……這樣下去不行啊,油肚都喝出來了。」   「噗!」祁淵沒忍住笑出聲,然後說:「加強鍛鍊不就好啦?」   「哪裡有時間。」蘇平嘆息道:「一杯奶茶熱量起碼三百多大卡,糖分脂肪高點的還可能突破五百……就算按三百五算,就算我腸胃不好吸收效率就百分之八十,也得跑將近四公裡才能消耗掉。」   「這麼誇張?」祁淵張大了嘴。   「你果然一點都不懂健身,也不懂減脂。」蘇平撇撇嘴:「我現在沒條件增肌了,不然熱量攝入高一點也無妨……算了,總得吃點糖,人才能快樂,偶爾喝一杯也不打緊。」   「蘇隊說的對哇!」祁淵立刻點頭,隨後忍俊不禁的笑了兩聲。   「笑啥?」蘇平斜了他一眼。   祁淵趕緊擺手說沒有,他可不敢說忽然覺得蘇平有點反差萌……   蘇平撇撇嘴,沒多說什麼,下了車往奶茶店走去。   不一會兒,他倆便見到名身材高挑的御姐,披著風衣、踩著高跟鞋步入奶茶店中。   蘇平舉起手,示意她這邊,同時對祁淵說道:「她就是步華了。」   祁淵挑眉:「她?不是,甄雄坤腦子有泡?這麼漂亮的姑娘做女友,他還能出軌?」   更何況,變性加整容後的她,嬌小玲瓏,模樣也不差,甄雄坤會被她吸引也是正常。關鍵他還對甄雄坤百依百順。」   蘇平這話說的很急,聲音也不大,步華還沒走到他便說完了,倒也沒讓步華聽去什麼。   片刻後,步華走到桌邊,問道:「蘇警官麼?」   蘇平點點頭,她便直接落座,隨後從口袋中翻出女士香菸,自顧自的取出一根點上,爾後說:「關於甄雄坤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我沒什麼好說的,只能表示活該,解氣。」   末了,她又補充說:「他那樣的人,早就該死了!」   蘇平並沒表態,只問道:「你對他有多少了解?」   「沒多少。」步華嗤一聲,說:「也怪我自己瞎了眼,沒能看清他的真面目,被他的偽裝迷惑,算我自己活該。」   「一點都不了解?」蘇平追問。   「嗯。」步華說道:「我要對他有所了解,怎麼可能看上這樣的奇葩?反正栽在他手上,我也認了。」   祁淵微微眯眼,心中對步華的懷疑略微多了幾分。   因為他感覺,步華在刻意的撇清自己和甄雄坤的關係,故意說自己對他一點都沒了解。   但,他們好歹相處了兩年半時間,哪怕甄雄坤偽裝的再好,又怎麼可能真的一點都不了解呢?   更何況,她可打了趙晗晗不止一次,鬧了不止一場,折騰了兩三個月才最終和甄雄坤分手。   可不像她這會兒訴說的那麼淡然,那麼無所謂。   祁淵都能看穿這些,蘇平自然也不例外,但他沒有絲毫表現,反而露出了輕笑,還安慰了她兩句,說她還年輕,及時抽身就好。   步雲吐口煙霧,又抬手輕撩耳邊髮絲,低下頭喝了口奶茶,同時似乎也在藉此機會思考。   鬆開口,她便繼續說:「我這些年被那個狗男人迷惑的太深了,以至於剛得知他出軌的時候還有些不信,他也和我解釋說是在和那個女人逢場作戲……   但,他媽的他們做戲能做到床上去了?拍三級呢?不怕被平臺封啊?我才終於怒不可遏,確定他真的出軌了,可又還妄想挽回這段失敗的感情……」   隨後,她又搖搖頭,輕笑起來,自嘲著說:「現在想想,還真是不知所謂啊,那段時間的我,簡直就是個潑婦,蠻不講理的。   我打那女人幹嘛呀,我該打的是甄雄坤那個混蛋!不過,那女人明知甄雄坤有女友,還死不要臉的貼上去,一樣活該挨打,活該被教訓!」   「咳咳!」蘇平忍不住乾咳兩聲。   他可是刑警,在他面前講打打打的,不大妥當。   祁淵也插話說道:「女士,打人犯法的。」   「我知道,我被罰過。」步華挑眉,有些不以為意的說道:「開始是批評調節,估計派出所的警察也把這事兒當成了我們的私人矛盾,讓我賠禮道歉也就完事兒了。   之後幾次,罰的一次比一次重,但那會兒我也昏了頭,不在乎,罰款就罰款,直到我最終被派出所處了行政拘留,在拘留所裡,我才真正想通了,那個男人……呵,罷了,我還能吊死在這顆歪脖子樹上不成?」   蘇平無言,也抓起奶茶喝了一口。   步華眼珠子又轉了一圈,再次抬手撩頭髮,爾後主動說:「你們怕是懷疑我殺了步華吧?   開玩笑,昨晚我一直在單位裡加班呢,昨兒的稿子出了問題,單位那新人寫的跟坨屎一樣,完全沒法用,我們只能加班加點,重新修改,一直改到十一點多才下班。」   說到這兒,她又立刻介紹說:「我是單位的項目責任主編,總負責一個視頻號,搞動畫科普的,大約一星期更新三次。」   蘇平輕輕點頭,想了想,又問道:「和甄雄坤同一個平臺?」   她撇撇嘴,但還是說:「嗯。這年頭短視頻不就那麼幾個平臺,我們單位幾個平臺都有帳戶,而我負責的那個,恰好和甄雄坤同平臺。」   說完,猶豫了一兩秒鐘,她又主動補充道:「先前我還不知道他出軌的事兒,還用公司的帳戶給他做過幾次推薦,現在回想起來……呵,怪傻的。」   蘇平挑眉:「公司知道嗎?」   「知道,我事先就先取得了老闆的同意才這麼幹的。」步華說:   「有一說一,咱們公司的氛圍極好,老闆也十分大方,甚至有同事借著公司的帳號幫親戚朋友帶貨,他也不說什麼——只要不太過分太頻繁,而且提前跟他申請過就好了。當然了,擅自私用帳戶的話,還是會被嚴肅處理的。」   「噢?」祁淵收到蘇平暗示,立刻接過話用詫異的語氣說:「這麼講還真難得啊,我還以為全天下的老闆都心黑的一批呢。」   「不至於,總還是有些好老闆值得我們幫他全力拼搏的。」步華輕笑著說道。   蘇平翻了翻筆記本,又問:「你個人覺得,甄雄坤的帳號成績怎麼樣?」   步華愣了半秒。   這問題,聽起來似乎怎麼都和甄雄坤被害的事兒沒太大的關係。   但她還是回答道:「一般般吧,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水平,具體收入就不明了了,但想來不會太多。」   回答完後,她終於還是沒忍住,問道:「怎麼忽然問這個?」   蘇平卻沒回話,只繼續問道:「那你覺得,導致他帳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原因是什麼?」   「嗯?」步華不由得顰眉,更覺莫名其妙,說:「我哪裡知道他的問題在哪兒哦,大概是只知道跟風沒有半點創新吧,而且實在太沒有底線了,讓人反感、排斥。」   「那你反感嗎?」   步華又愣了半秒,眉頭擰的更深了幾分,但還是很快回答說道:「當然也反感啊。」   「和他交流過這個問題?」   步華再次遲疑,這回時間過得更久了些,三四秒後才說:   「交流過,但他不願意改,一意孤行的,還拿那些精神小夥、陰兵舉例,說別看他們被全網黑了,但那也是他們爆火的表現。他還說自己不在乎被誇還是被罵,能火就好了。」   「既然如此……」蘇平「圖窮匕見」,終於拋出本質的問題:「所謂知微見著,從他開始在網絡上無下限的折騰之日起,你應該就多少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吧?   而你……竟能接受他用吃過屎的嘴親你?」 第735章強行解釋   步華一怔,眉心擰的更深了。   過了幾秒之後,她又說:「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至少當時的我並不認為這是什麼無法接受的大問題。男人嘛,雖然他的行為和播出的內容是比較沒有下線了點,但那也是為了事業,為了賺錢。   或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也可以理解為我當時被他的花言巧語矇騙了,總之當時我雖然不同意他這麼沒底線,但說實話,心裡也多少覺得有那麼一點兒感動,覺得他事業心特別強。」   「噢?」蘇平挑眉。   步華則繼續說道:「我還記得,當時我去和他說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給我的回答是說,他也想儘量多賺一點錢,這樣才能『配得上』我。   畢竟他的家境也是一般,而我家條件卻還算優渥,我父母雖然並不是強烈反對我和他在一起,但多少還是有點意見的,先前見父母的時候透露出所要的彩禮也並不少——當然,嫁妝給雙倍。」   祁淵摸摸鼻子。   入行一年,第二次聽到「嫁妝給雙倍」的習俗了。   他也說不上這種習俗是好是壞,畢竟優缺點都有。   缺點自然是容易將女兒視作為「賠錢貨」,加劇重男輕女的不良陋習;但優點也同樣明顯,嫁女不會演變為賣女兒,天價彩禮事件發生的概率也會小上許多。   而且這種習俗之下,基本能保證結婚的男女雙方「門當戶對」,位於同一階層,就算有差距也不會太大,彼此三觀相近,婚後生活方面也能更和諧許多才是。   但習俗,尤其是這種優缺點都很明顯的習俗,話題太大,祁淵著實難以去評定。   此時步華又接著說:「我爸媽的意思其實我也了解,就是不想我婚後受委屈,不想我生活質量下滑太多,禮金與嫁妝也都明確表示都給我們,作為我們婚後的啟動資金。   其他方面,我爸媽看我著實看好他,也沒太苛責,早就說好了,在餘橋給我們全款買個房,送一輛三十萬左右的車,但他們家要出裝修和金飾,總之林林總總的,想要娶我的話,連著彩禮在內恐怕一共得拿出五十萬。」   祁淵差點沒人住乾咳出聲。   娶媳婦要五十萬?   他可能要單身一輩子了……   當然,他也知道這只是個例,嫁娶花費高低,說白了還是由雙方家庭來決定的。   而且別看步華家裡要的多,但一套全款房外加一輛三十萬的車,連著相當於彩禮雙倍的嫁妝,恐怕得出兩百多三百萬。   「這筆錢,他們家無論如何都拿不出來。」步華搖搖頭:「但甄雄坤他也不想放棄,也就拼了命的賺錢,先是想方設法進了國企,接著又發現收入難以短時間內攢夠錢,又咬牙辭職創業……   但最近這幾年,你們知道的,是某些人瘋狂割韭菜的幾年,許多行業看似紅紅火火,朝氣蓬勃,但從朝陽到夕陽曆時不過一年。   他倒是沒虧,畢竟投入小,他也沒條件大投入,但卻也沒賺到錢,最後不得已才選擇了當主播。   我知道他的難處,也理解他,也經常悄悄的把我的收入轉給他,讓他存起來攢夠了錢來娶我。所以他做的那些事兒……站在我的立場上,我只能給他提建議,但真的沒資格去嫌棄什麼。」   叭叭了一大通,她終於成功掌握回了節奏,勉強將這一處小小的矛盾點給圓了過去。   不過,蘇平卻始終沒有半點表示,只是在一旁靜靜的聆聽著,仿佛也並不在乎主動權被步華重新掌握回去。   聽她敘述完畢之後,蘇平也只是淡定的點點頭,說了聲原來如此。   至於「吃過屎的嘴再去親你」這種攻擊性十足的話,他也沒再說出口。   他只是又問道:「除卻他自身無下限之外……那你是否還知道,他在街頭捉弄他人的事兒?」   步華剛舒展開沒多久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似乎是在猶豫該不該承認。   幾秒後,她終於點點頭:「知道……」   蘇平立刻再次開口,搶白道:「如果說他折騰自己頂多只是無下限,令人作嘔的話……這般折騰別人,可就是道德敗壞甚至違法亂紀了。如此,你都沒能看清他這個人嗎?」   「……」步華又一次沉默,無言以對,不知道該如何言說。   蘇平也不著急,抓起奶茶優哉遊哉的嘬了起來。   祁淵也有些看不透蘇平的想法與策略了,只好學著他的模樣,身子微微向後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看著步華。   在明白蘇平的意思,或者收到蘇平的暗示之前,他不打算開口,即使不能和蘇平打配合,至少也不能拖後腿。   又過了半晌,蘇平手中奶茶都下去了三公分,步華才終於問道:「警察同志,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平晃了晃奶茶杯,將它重新放回桌上,輕輕搖頭說:「沒別的意思,就是對你『一點兒都不了解他』這話表示適當的懷疑。   原因也很簡單……你給的解釋無法說服我,你們好歹談了這麼些年,甚至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還說完全不了解他的話,非但不合邏輯,也證明你對自己好不負責。   而你方才的講述,分明表明了你其實是個理性且明事理的人,從你接受父母提出的條件,並沒有居中調節壓低你父母提出的彩禮金額及要求裝修款,僅僅只是暗中將部分收入轉給甄雄坤的事來看,你也沒到為了嫁給他而昏了頭的地步。   那就很奇怪了,你這麼個理性、理智,考慮諸多又有家裡支持的人,怎麼可能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還對那個男人一點兒都不了解呢?」   頓了頓,他也摸出煙點上,見步華依舊沒有接話的意思,便再次說:「所以我有理由認為,你說對他毫無了解,只是推托之詞。」   步華嗤一聲,忽然有些破罐子破摔:「你認為就認為吧,反正我真的不了解他,說破了天,不了解就是不了解,又能怎麼樣?」   「自然不能怎麼樣。」蘇平輕笑,滿臉不在意:「只是,如果無法證否你的作案嫌疑,我們只能不斷的繼續調查下去,難免對你的工作與生活產生一定的影響甚至是困擾。」   「你這是在威脅我?」   蘇平輕笑:「你這話說得可真夠霸道總裁的。我沒有威脅你的意思,只不過是陳述一個事實,也方便你做好相應的準備,儘量將影響降到最低。」   步華似乎被氣笑了,搖搖頭,隨後再次摸出女士香菸點上,抽了兩口,才嘲諷的問道:「這麼說來,你還是一片好心咯?」   蘇平鄭重地點頭:「確實。」   「哼!」步華輕哼一聲,說:「可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公司裡頭加班,加班到深夜,你們聽不懂人話嗎?甄雄坤的死,跟我沒有一毛錢的關係!你們要實在不信,那就去查啊,去我們單位隨便打聽。」   「不在場證明,只能說明你並未直接殺害甄雄坤,但並不能排除買兇殺人之類的可能。」蘇平平靜的說道:「更何況……你怎麼知道甄雄坤不是在深夜遇害的,而篤定是在你加班時死亡的呢?」   「警官,你這就有點硬槓了吧?」步華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語氣不善的說道:「怎麼,你們刑警也都這麼槓精的嗎?還是說你們辦案就全憑這槓?   再說了,你們懷疑我還要我想辦法自證清白?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難道只是說著玩的?還是說你們刑警就這麼霸道?」   「首先,誰主張誰舉證出自於民事訴訟法,並不適用於刑事訴訟。」蘇平依舊不驕不躁,語氣輕鬆:   「因為刑事訴訟當中,多數情況下都是由我們公安收集證據,完成推理,組建完整證據鏈,少部分情況下由檢方直接完成這一步,之後再由檢方發起訴訟。」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步華別過頭去。   「咱們現在,就在取證的過程當中,你有配合的義務。」蘇平抬手輕敲桌面,語氣終於嚴肅了一些。   就聽他說:「此外……這也是我們『舉證』的過程,你不配合,我們便自己調查,你硬要說誰主張誰舉證,也並不矛盾。」   「那隨你們查好了。」步華似乎有些惱羞成怒,哼了一聲,接著說:「我還是那句話,我和甄雄坤已經分手幾個月了,他幹了什麼,發生了什麼都統統與我無關,你們要查就差,愛咋咋地!」   說完之後,她就直接站起身,掐滅菸頭,垮起小包包,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奶茶鋪。   目送她出門,祁淵才湊過來,小心翼翼的問道:「蘇隊,咱們就這麼讓她走了?」   「不然呢?」蘇平輕笑:「該了解的情況,差不多都已經了解了,只是缺乏證據而已……但既然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接下來的工作有了具體的方向,那就都不是事兒了。」   「蘇隊的意思是……」祁淵試探著問道:「這個步華,當真有問題?」   「八九不離十吧,只是暫時還不明確參與到了什麼程度。」蘇平說:「看她的表現,問題很大啊,你說她究竟在隱藏著什麼呢?」   祁淵沉默,這話他不知道該怎麼接。   蘇平似乎也只是問這麼一嘴,並不期望祁淵能回答上來。   不過幾秒後,祁淵忽然問:「那個躲在衣櫃裡的男人,會不會和步華有什麼關係?」   「誰知道呢,現在連他究竟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蘇平撇撇嘴:「搞不好也是去要甄雄坤狗命的,也說不好只是單純入室盜竊的,又或者乾脆是甄雄坤安排了拍短視頻博眼球的……他沒開口,情況不明,都說不準。」   頓了頓,蘇平又道:「可惜目前並不能明確對步華的懷疑,調查工作展開能採用的手段同樣相當有限,否則的話,查查她通話記錄、聊天記錄和銀行流水,說不定就明確了。」   祁淵依舊沉默,依舊沒有接話。   搖搖頭,蘇平一口氣將剩下的奶茶喝完,又將已經燒到屁股的菸頭掐滅,便起身說:「走了走了。」   「不去步華單位裡問問?」   「問啥子?」蘇平翻個白眼:「真能問得出什麼來,那只能說明這個步華未免也太菜雞了點,都沒資格讓咱們這麼重視。」   說完他又補充道:「當然,走訪工作還是得安排的,不過不是現在,等她單位下班吧,到時候再安排些兄弟進行登門走訪或者電話詢問,重點就問問看步華和甄雄坤的關係。」   祁淵點點頭。   聽蘇平說的這麼詳細,他已經大概猜到,蘇平可能要將這個走訪任務交給他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   蘇平說:「這事兒,由你主負責吧,晚上你清點人手,安排走訪任務,完了匯總一份報告給我。」   「啊?我來啊?」他指了指自己,忍不住眨眨眼睛:「可是我……我恐怕不行哎,我……我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讓你幹你就幹,乾脆點,大男人的慫什麼?提槍上馬就是了!」蘇平翻個白眼說:「凡事都有第一次,不多經歷經歷你怎麼能成長?好歹也入職一年多幹了這麼久了,這點事兒都做不好麼?」   「呃……我懷疑你在開車……」祁淵乾咳兩聲:「這糟糕的臺詞……」   蘇平瞪了他一眼。   祁淵趕緊縮了縮脖子,然後立刻表態:「保證完成任務!」   「嗯。」蘇平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說聲走了,便當先離開奶茶鋪,走向自己的車。   隨後他一挑眉。   「尼瑪,誰TM給我貼的罰單??」   就見他擋風玻璃的雨刷上,夾著一張白色的違法停車告知單……   他迅速走上前去,眉頭緊鎖。   此處明明就是個停車位,他的車好好的停在車位線裡頭,怎麼可能違法停車?   而這時祁淵左右掃視了一眼,忽然指向一個標牌,說:「那個,蘇隊,看這裡,好像說是為了避免交通擁堵等問題發生,這裡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禁止停車……」   蘇平:??? 第736章歹徒   抬起頭仔細盯著標牌看了半天,蘇平才黑著臉哼了一聲,罵了句坑爹,隨後就將告知單收了起來,打算回頭再處理。   祁淵跟著他上車,系好安全帶。   回到支隊,荀牧立刻過來問道:「怎麼樣,有結果了嗎?」   蘇平便將與步華見面的過程大致和他說了。   他也沒能得出有價值的信息,只確定步華大概率有問題,同意祁淵晚上針對她的同事展開訪問調查。   隨後蘇平便又問道:「對了,你這邊呢?有沒有什麼收穫?」   「哪方面?」荀牧反問道。   看著他微微揚起的嘴角,蘇平臉上的愁雲也消散大半,同樣露出會心的微笑,說道:「『哪方面』?看樣子你收穫還真不少……那就先從洛羽菓案開始說說吧,畢竟又是一條人命,至關重要。」   「行。」荀牧頷首,說:「圖偵、痕檢、技術隊的兄弟共同合力,基本確定了,將洛羽菓抱出案發小區,並將其屍體拋在支隊附近的嫌疑人,就是付路平無疑。」   「噢?」蘇平立刻翻開筆記。   荀牧嘴角笑意更加明顯幾分,接著說道:「主要是從身高、身材以及步態方面進行的分析——雖嫌疑人足夠謹慎,甚至換了帽子、衣服、鞋子等具備一定外在特徵的裝扮,但這些動作習慣卻是難以遮掩的。   除此之外,我們留意到付路平左側眉腳處有一顆暗紅色的小痣,右眼眼白右下方有一塊黃斑。   技術隊就對拍攝到嫌疑人的所有監控畫面,攏共四十分鐘時長的視頻進行逐幀拆解,從中擇取出質量高、角度好的三十七幀,一一作了銳化、清晰化及降噪處理。」   聽到這兒,蘇平立刻伸手:「照片呢?」   「你咋猜到我把照片答應下來了的?」荀牧一呆,爾後默默拉開外套,從裡頭的口袋中摸出幾張照片,遞給蘇平,同時說:   「從這些照片可以明顯看出來,不論是眉形、眼眶特徵、眼白出的黃斑還是眉腳出的暗紅小痣,都足以確定這名嫌疑人就是付路平。」   蘇平看了幾眼照片,樂了,嘿嘿一笑,說:「好傢夥,真是好傢夥,這下我瞧瞧付路平還有什麼好說的!」   「所以你現在就打算再提審付路平麼?」荀牧問道。   「先不著急,我再整理整理,爭取這回一次就打死他,免得還要各種瞎折騰。」蘇平說道:「洛羽菓家人呢?還沒到麼?」   「在支隊裡頭呢,小松老海他們在接待著,詢問情況。」荀牧說道:「我旁聽了一陣子,怕是難有什麼收穫,她大三開始就沒怎麼和家裡聯繫了,也就逢年過節打個電話。」   「嗯?」祁淵挑眉:「為什麼?」   荀牧看向他,不由問道:「什麼為什麼?」   「不應該啊。」祁淵說道:「一般男生性格相對自主獨立一些,上大學後就不怎麼和家裡主動聯繫了,但女生的話……按理說應該和家裡的聯繫會更加緊密一些才對的啊。」   「誰跟你說的這些?」蘇平翻個白眼:「女生就不能獨立自主啦?再說這年頭你們年輕人普遍不怎麼愛打電話,聯繫大多靠秋秋微信,而這些平臺大多以瞎聊為主,很少說正事兒,洛羽菓家屬對她了解有限,再正常不過。」   祁淵撓撓頭。   荀牧卻笑道:「先別把話說得那麼滿嘛。我反倒覺得,從洛羽菓主動找到小祁尋求幫助,主動要小祁的秋秋號等種種表現來看,她應當並不是內向型的不愛與人交流的性格。」   蘇平卻皺眉:「就算這話有點道理吧,可這和她遇害又有什麼關係?你們能不能抓住重點了?」   「萬一這就是她遇害的原因呢?」荀牧攤手。   「槓,就硬槓。」蘇平輕哼一聲,表達不滿。   「這還真不是跟你槓。」荀牧說:「目前針對洛羽菓遇害一案,主要就剩兩個疑點。   第一,兇手殺害她的動機究竟是什麼?可以確認的是,絕對不是,至少不僅僅是她『提供了』甄雄坤的住址這麼簡單。   甚至,考慮到聊天記錄最後提供的電話號碼竟然是許艾所有的情況看,這段信息都不一定是她編輯的,可能出自付路平之手。」   蘇平沉默下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過了片刻才點點頭,問道:「第二點……應該是她為什麼要離開相對最安全的賓館而跑了出來,對吧?」   「對。」荀牧頷首說:「這兩點,你們早在發現她受害的時候就提出了,尤其第二點,通過聊天記錄可以看出,她分明也很擔心、很害怕,甚至預料到了會遭受兇手的報復,但偏偏她還是出來了,就跟送死似的。」   蘇平摸出煙點上。   抽了兩口,他說:「只要能解開這兩個迷,哪怕付路平依舊不開口,咱們也足以零口供定他的罪。」   「用不著那麼麻煩。」荀牧攤手:「你就拿著照片去質問他,不怕他不招供。等他招了,不怕解不開這個迷。」   蘇平抿抿嘴:「那行吧,不等了,咱歇會兒就再去提審他一次。」   頓了頓,他又問道:「其他方面的進展呢?」   荀牧又露出微笑表情,依舊還是那句:「哪方面?」   「忽然想揍你。」蘇平撇撇嘴:「關於那個衣櫃歹徒,查到點什麼了?」   「查到點外圍的線索。」荀牧攤手說:「實不相瞞,他是個鴨。」   蘇平:???   「他叫謝德旭,今年二十九歲,初中學歷,中專讀到一半就休學了,拿了個肄業證。」荀牧說:「上學時,他成績就一向不好,還因為打架鬥毆被處分過幾次。   中考成績自然不用多說,最後他家花錢給他上了中專,但也始終不學好,最終輟學肄業,出了社會打拼……   說是打拼,說白了就是混,遊手好閒,典型的二流子,他爸媽管教過他幾次,壓根就沒用,甚至還被他反過來打過幾次,最後實在是沒轍了,就乾脆放任自流,懶得管他了。」   蘇平嘖一聲:「這就典型的小混混嘛。」   「對。」荀牧點點頭,接著說:「但……他十九歲那年,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有人說是得罪了大佬,也有人說是欠高利貸還不上,總之他被人鎖緊雞籠裡吊樹上,吊了整整三天才被救下來,整個人都奄奄一息了。   他家人報了警,但是吧……最終還是不了了之,啥也沒查到,但他這人卻乖了很多,雖然還是不和家裡主動聯繫,但卻也不會跟家裡大鬧了,還主動去找了個工作,在酒吧當保安。」   祁淵捏著下巴,好奇的問道:「那他怎麼就成了鴨子了?」   「不知道,或許是環境使然吧。」荀牧一攤手,說:「有人匿名提供了一份線索,說他是鴨子,常年混跡於案發現場附近的幾個酒吧當中,因為長得還行,身材不錯,活兒也過得去,也還算小有名氣。   我收到這份線索,就第一時間派了兄弟去核實,結果還真沒錯,他確實是只小有名氣的鴨子。」   蘇平皺眉問道:「他和甄雄坤有什麼交集嗎?」   「目前還沒查到。」荀牧搖頭說:「不過……鴨子嘛,這個群體該怎麼說呢,某種程度上講他們比失足婦女更……艱難吧。」   蘇平翻個白眼,不屑的嗤了一聲。   荀牧卻自顧自的說:「多數情況下,他們不僅僅要取悅女人,還得伺候好男人。而甄雄坤作為一個毫無下限的博主,跟謝德旭有染恐怕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這麼說……」祁淵嘴角一抽:「我們還得把甄雄坤播出的那些短視頻內容都看過一遍?」   「你以為呢?」蘇平斜了他一眼,輕哼一聲,說:「知道他身份時起,就安排兄弟去看了好嗎!」   荀牧嘆口氣:「也是苦了他們,這人播出的好些內容都很不堪入目,而且還有大量更為不堪的信息,雖然被平臺給屏蔽了,他們卻也還需要取證查看。   不僅如此,這人被封了好幾個視頻號,那些被封帳號,以及其中的違禁內容,也得詳細的過一遍。我也過去瞧了幾眼,簡直是視覺汙染,令人作嘔。」   蘇平掐滅菸頭,隨後抬起手握拳杵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半晌後,他才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總之繼續跟進吧……關於謝德旭的通話記錄、聊天記錄、銀行流水這些,查清楚了麼?」   「查了。」荀牧點頭。   「我艹,」蘇平一拍桌子:「你能不能別跟擠牙膏一樣,老子問一句你才講一句?乾脆點一溜煙給我說完了不成嗎?」   「嘿嘿,能能能,」荀牧訕訕的笑了兩句,隨後擰開保溫杯蓋喝了兩口菊花茶潤潤嗓子,接著說:「不過,查雖然是查了,但目前並未能發現多少有價值的線索,唯有一點值得注意。」   「噢?」   「一筆有些『特殊』的存款記錄。」荀牧說道:「十五萬元整,就在甄雄坤遇害的前三天,他前往銀行櫃檯存了十五萬元現金。」   蘇平立刻坐直了身子,嚴肅的問道:「買兇殺人?」   「我也是這麼想的。」荀牧說道:「這十五萬塊錢,恐怕就是『定金』,而他之所以會拿著砍刀躲進甄雄坤家裡的衣櫃當中,就是為了殺他,只是被人給『捷足先登』了。   而且,我們運氣不錯,破解了他的手機密碼,查到他拍了一張照片,正是付路平和姚婧的背影,他們倆在臥室當中折磨甄雄坤。這張照片,被他發給了一個QQ帳戶,不過他用的帳戶,以及對方的帳戶都明顯是小號。   他與這個小號還有一段聊天記錄,說是他請人把甄雄坤給殺了——不得不說他膽子還挺肥的,竟然敢在這種情況下悄悄將衣櫃推開一角,拍攝照片,這要被發現了,他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請人把甄雄坤殺了……」蘇平皺眉。   荀牧立刻解釋:「我傾向於認為他是在扯謊,目的就是為了那筆殺人款。買兇者不太可能給全款,他想要將後續的錢也拿到手的話,這麼扯謊還是挺有必要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當他在衣櫃裡聽到付路平折磨甄雄坤的時候,或許就起了這些心思,甚至不惜冒險探出手機拍照。」   「有個問題。」蘇平嘖一聲:「為什麼才突破他的手機?」   「這年頭想要突破手機密碼可沒那麼容易了。」荀牧攤手:「他又堅決不肯解鎖手機,技術隊就只能將他指紋提取後用導電材料鑄模,才最終將他的手機解鎖。」   蘇平撇撇嘴:「這事兒不早就該幹了麼,竟然還拖到中午。」   「先前不是忙得很騰不出空來麼。」荀牧解釋一句,接著又說:「突破手機之後,我想他也沒辦法再保持沉默了,讓他供出買兇者應當不難。」   「還有個問題。」祁淵忍不住說道:「現在可以確定,付路平是入室殺人的對吧?」   「什麼意思?」蘇平和荀牧異口同聲的說道。   祁淵立刻解釋說:「首先,顯而易見的是,付路平作案時,甄雄坤在家。而另一方面,謝德旭肯定也早早的躲進了他家的衣櫃當中。   換句話說,他又怎麼會被人『捷足先登』呢?這邏輯上解釋不過去啊——如果他是去殺人的話,應當反過來搶在付路平之前得手才對。」   頓了頓,他又皺眉道:「可如果不是為了去殺人的話,也沒法解釋他十五萬哪裡來的,且為什麼會拿著砍刀躲進衣櫃當中……   而且我們入室的時候,他應當能聽見我們的對話,即知曉『有警察進入了現場』,可他卻還是猛地推開衣櫃,對著蘇隊狠狠砍下去。   這足以說明他是個狠角色,出手狠辣,甚至敢襲警、殺警,沒理由說他事到臨頭慫了,不敢對甄雄坤出手,也足以說明,他犯的事兒非常大,大到不惜襲警也要想辦法逃離現場,而非束手就擒。」   「這點我倒是沒考慮到,」荀牧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不過……」 第737章靈光   「可是什麼?」蘇平斜了他一眼,咬牙切齒道:「再給老子大喘氣老子掐死你!」   「咳咳,」荀牧乾咳兩聲,說:「也沒什麼,就是覺得小祁說的也有點太過『理想化』了點,實際情況可能會比設想的複雜很多。   比如吧,我就覺得這個謝德旭恐怕未必是不敢動手,或許只是在等一個時機?比如甄雄坤站在衣櫃前的時候,或者他開衣櫃的時候,又或者等他睡下去了……   總之他可能是自覺自己沒什麼把握,所以才想一擊斃命吧,畢竟他十有八九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兒,難免緊張,心裡患得患失的,不僅僅要考慮能否得手,還得考慮得手後怎麼離開,怎麼避免被我們查到。」   祁淵立刻表態,點頭說:「是的,是我考慮不周全了。」   蘇平嗤一聲:「還以為你要講什麼……得了,這些都旁枝末節,沒必要去糾結,糾結也沒結果。還有其他的發現沒有,給我一口氣說了。」   「我瞧瞧。」荀牧終於從口袋中掏出自己的小本本翻了起來,同時自嘲的說道:「歇息這麼長時間,還真有點生鏽了,記憶力下降的厲害。」   蘇平又翻了個白眼。   祁淵乾咳兩聲,提醒道:「蘇隊,老翻白眼,小心得斜視啊。」   蘇平:???   「噗嗤!」荀牧忍不住笑出聲,接著又立刻轉移話題,說:「啊對了,還有一點,關於洛羽菓的。」   「噢?」蘇平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立刻問道:「怎麼說?」   「我們調查了洛羽菓的流水,還有工作情況等,發現有點奇怪。」荀牧說道:「首先她無業,而且我們調查取證過,並非是自由職業等等情況,就是明明白白的無業。   其次,在無業,且並不怎麼與父母聯繫,父母也未給她打錢的情況下,她每個月還有一萬三到一萬五的進帳,每月消費也差不多是這個水平。」   蘇平摸摸下巴,問道:「網貸?」   「欠債也有,但不算太誇張,已查明的欠款大概兩萬不到吧,就花唄和白條,還有兩張信用卡,我個人覺得算比較少的了。」   祁淵揉揉眉心,片刻後便說道:「那是被包養了吧?」   荀牧攤手。   蘇平則直接的多,問道:「給她轉帳的人,查明了麼?」   「沒,一樣給的是現金,而她每個月十號到十二號之間會去存一次款,每次萬把款錢。」荀牧說道:「購買的物品清單,以彩妝、包包、衣服鞋子這一類居多,佔了消費大頭,但各種情趣用品的花費也不少。」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而且洛羽菓並非她的原名,她原名叫洛銳兒,讀大學時才改的名字。而且自打大三起,她銀行流水就暴增了,完全超出大學生應有的水平。」   祁淵忍不住說:「怪不得她不願意和家裡聯繫,估計就是因為這事兒有些抬不起頭來吧?心虛?   我就說嘛,她性格還算比較開朗,瞧上去也慢乖巧的,不應該和家裡聯繫這麼少。」   蘇平斜了他一眼,又看向荀牧,吐槽道:「你腦袋恐怕是真的生鏽了,小祁剛提到這點,你都沒想起這條線索來。」   「咳咳,」荀牧尷尬的咳了起來,訕訕的笑兩聲,接著立刻轉移話題說:「你們覺得……有沒有可能,洛羽菓就是因此而死的?」   「廢話!這指不定就是她的死因啊。」蘇平翻個白眼:「不然,要這條線索無關緊要,我懟你幹嘛?」   「你懟我還需要理由?」荀牧撇撇嘴:「不是早就成習慣了嗎?」   「倒也是。」蘇平倒是乾脆大方的點點頭。   荀牧嘴角一扯。   祁淵忍俊不禁,笑出了聲,隨後兩人目光迅速掃了過來。   他脖子一縮,趕忙轉移話題,問道:「荀隊、蘇隊,你們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洛羽菓被甄雄坤包養了……」   「不會。」荀牧立刻搖頭,說:「從甄雄坤的流水看,他沒有表現出的那麼慘,尤其另外開了個秘密帳號,分享他和『變性人』趙晗晗的日常生活,更是賺了不少錢,但開銷也大,沒餘力再去包養洛羽菓。」   「……」蘇平臉色瞬間黑了下來:「日你!你TM到底給老子隱瞞了多少線索?」   「咳咳……」荀牧將筆記本遞給蘇平,說:「不然你自己看?」   蘇平哼一聲,立刻劈手奪過本子,接著臉又一黑:「你他媽寫的什麼雞兒?怎麼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   「嘿嘿嘿。」荀牧訕笑兩聲,看了祁淵一眼。   兩人忽的有種心照不宣的感覺。   將本子扔回給荀牧,蘇平又抬手捏起自己指關節來,劈啪作響。   「說吧。」   荀牧潤潤嗓子,立刻道:「據調查,這個甄雄坤啊,名下的帳戶不少,還用父母身份證『多開』,其中既有無底線無道德的,但也有不少挺正經向正能量的,幾個帳戶的視頻刷下來,我都怕他得精分。」   蘇平雙眼微眯,身上忽的流露出了些許「殺氣」。   這下連荀牧都縮了脖子,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道:「呃……又怎麼了?」   「你剛不是說,視頻太多沒來得及看嗎?」蘇平語氣聽起來相當危險:「怎麼?逗我好玩?什麼時候了,玩?拿案情來開玩笑?能不能認真點?還是你休息這麼久休息壞了?心野了收不回來?」   「咳咳,」荀牧別過頭去,面色赧然:「咳咳,我承認放鬆了太久,今兒講述是沒點邏輯,我會儘快重新適應……   至於視頻這個,確實沒有刷完,甚至那麼多兄弟加班加點也只刷了很少的一部分,不過我剛說的這點也不是要刷完才能得出結論吧?」   蘇平哼一聲:「行了,嚴肅點吧,你知道的,我工作不喜歡開玩笑。」   「是是是,」荀牧趕緊應道,隨後說:「總而言之,諸多平臺,多個帳戶的多個視頻加起來,其實甄雄坤的收入還算客觀,月均過兩萬,其中大頭都是他和趙晗晗的日常所貢獻的,每個月都能有萬多塊錢。   偶爾,他能接到一些廣告,雖然並不定期,不可控制,但全部算起來,他去年五月至今,十八個月的時間,總收入在一百七十萬以上。」   「一百七十萬?」蘇平有些詫異:「竟然……這麼高?」   「主要還是他與趙晗晗的視頻真正抓住了眼球。」荀牧說道:「而且有幾大筆收入,都是八萬十萬這樣子的。另外前半年,因為疫情,短視頻這塊迎來了一波流量高潮,不少人吃到了紅利。」   祁淵又納悶了,問:「既然如此,他還守著那幾個無下限的視頻帳戶幹什麼?不怕其反效果反而掉粉麼?專攻分享他與趙晗晗生活的視頻不就好了?」   「不清楚。」荀牧搖頭道:「但看他這個人,行為都具備相當明顯的目的性,我想或許另有原因吧。」   蘇平再次陷入沉思。   他隱隱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什麼問題,卻又說不清楚,缺了一些重要線索。   接著荀牧說:「這些錢,除卻一些必要的花費之外,絕大多數都存在了一張銀行卡裡,目前裡頭存款有一百五十七萬。   加上其它的花費,基本與總收入對得上,所以說不太可能是他包養的洛羽菓。」   祁淵也翻開自己的筆記本瞧了兩眼,計算了幾筆後,抿抿嘴說:「算起來的話……已經差不多快達到步華家提出的要求了吧?   可惜他們終究還是分了,並不能走到最後一步……一百八十多萬啊,賺了這麼多,存下了一百五十七萬,僅僅只花了三十萬可能還不到,還得扣去拍攝成本什麼的……確實怪不容易。」   「等等。」蘇平皺眉,終於抓住了那抹靈光:「存款……是了,存款。」   但說到一半,那抹靈光又忽的消散,讓他眉頭擰的更深了些:「我剛想到了什麼來著?」   荀牧也眯起眼,看向祁淵:「小祁,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祁淵則撓撓頭道:「我說他快存到步華家提出的要求……呃不對,我想岔了,兩百萬是步華家差不多要拿出來的,他們家應該拿個五十萬上下就夠了,甄雄坤要想娶步華的話,彩禮、裝修乃至家電等等都能拿出手。」   蘇平再次陷入沉思。   過了半晌,他忽然說:「查清楚甄雄坤每筆收入的來源,如果是廣告費,也得與具體的廣告及撥款公司一一對應上。如果是個人轉帳的話,也得將對應個人查明白。   另外,繼續圍繞洛羽菓展開調查,一定要搞清楚她與誰關係密切,時常出入什麼場所,或者誰時常私下裡過來與她見面,務必弄明白她的經濟來源。」   「明白。」荀牧頷首說道:「這個任務,交給我吧。」   「靠譜嗎?」蘇平瞥了他一眼。   他臉色一窘,然後立刻拍著胸膛說道:「放一百個心!絕對靠譜!」   「嗯。」蘇平頷首,起身,又看向祁淵:「小祁,跟我去一趟看守所,提審付路平、謝德旭。」   「都由咱們提審麼?」祁淵問道。   「對。」蘇平頷首,接著說:「可能持續時間比較長。要六點前沒法結束的話……老荀,你另外安排人負責走訪步華的同事及親朋。」   「成,包在我身上。」   蘇平嗯一聲,直接出了辦公室,祁淵也趕忙對荀牧說道:「那,荀隊我先走了。」   「去吧。」荀牧擺擺手,說:「看著他點,這段時間支隊的擔子都壓在他身上,脾氣難免比較暴躁,你也還得多擔待擔待。」   「行,荀隊放心。」祁淵說道,想了想,又忍不住問:「對了荀隊,你是不是……在借著這個機會培養蘇隊啊?」   「什麼培養,他可是我師父,哪有徒弟培養師父的道理。」荀牧笑道,接著又說:「不過……確實得讓他習慣挑起支隊大梁才行。   我的病你知道,雖然目前看預後還好,但這種事兒,誰也說不準。雖然很不甘心,但如果真要再發,我恐怕也只能退居幕後了,整個支隊,也只合適交給他。   實話實說,搶了他的位置,我一直很心虛,也是我的心病之一……」   「荀隊。」祁淵立刻說:「蘇隊其實不在意這些的。」   「他不在意是他的事兒。」荀牧抿抿嘴,說:「但我不能不在意。就像借錢,債主可以不要,我們不能不還。   當然,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了點,最終的任命結果我說了也不算,只能說儘量跑動跑動了。」   祁淵嘆口氣:「有時候,真的羨慕你和蘇隊的戰友情。」   荀牧哈哈一笑,又說:「對了,老蘇打算退居幕後,你們一個個倒是不舍的很,咋,我向你表露打算,你竟然都不挽留挽留?」   「呃……」祁淵嘴角一抽,這是一道送命題……   不過他反應還算快,立刻說:「這性質不一樣的,蘇隊是迷茫了,找不到自己的價值,但荀隊你如果真的因為身體原因退居幕後,我們強留那就反而不道德了。」   「你小子。」荀牧失笑搖頭。   祁淵又說:「我們當然也捨不得荀隊你,所以……荀隊,一定要安心養病調理好身體才是。」   「你們倆嘀嘀咕咕什麼呢?」蘇平的嗓音從門外傳來:「老子撒了泡尿還不出來?偷晴吶?」   「咳咳,」祁淵瞬間被嗆住,趕忙說:「來了!」   「嘿你個老小子,催什麼催?」荀牧卻不爽道:「咋了,我把小祁留下談談心,你還吃醋了不成?」   「吃你個鬼!」蘇平哼一聲,面色不善:「早覺得你倆不對勁,又背著我悄摸摸的鼓搗什麼鬼主意?」   「沒有的事兒。」祁淵立刻跑了出去,轉移話題:「蘇隊,咱們走吧,審訊怕是得廢不少功夫呢!」   蘇平撇撇嘴,卻也沒多說什麼,直接把車鑰匙掏出來扔給祁淵,說:「你先去車裡等我,我整理下資料,十分鐘就來。等會你開車,路上我要再收拾收拾思路。」   「得嘞!」祁淵嘿嘿笑句,一溜煙兒便跑了。 第738章指證   看守所,審訊室。   蘇平習慣性的點上煙,看向謝德旭。   在看守所裡待了小半日,他似乎也放鬆了一小點兒,臉也不再緊繃著,看蘇平點菸,還呵呵笑道:「警官,給我也來一根唄?」   蘇平翻個白眼,直接將剛抽了一口的煙遞給他,自己重新點上。   他用嘴叼上,又嘿嘿笑了起來,接著說:「警官,真的,我啥也沒幹,你也別多問了,沒幹過的事兒,我是不會回答的。   硬要說,無非就是砍你沒砍成唄。這叫啥?故意傷害未遂?你們就這麼判好了,我認。幹過的事兒我都認,沒幹過的你們就別尋思著往我頭上扣了,成不?」   「幹過的事兒,你都認?」蘇平冷笑起來:「那……你那十五萬現金,怎麼來的?開小號與『僱主』確認,發了張照片過去的事兒,怎麼解釋?」   謝德旭臉色驟變。   早先,蘇平旁觀謝德旭受審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傢伙的心理素質其實特別差,只不過是堅持咬緊牙關不鬆口,不吭聲,不說話,才顯得有些難纏。   所以他不打算在謝德旭身上多浪費時間,決定開門見山,直入正題。   「冤枉!」他的表現也沒超出預料,立刻嚷嚷道:「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冤枉我……你們休想詐我!我說過,沒承認的事我絕對不會……」   蘇平拿出一個物證袋,裡頭裝著謝德旭的手機。   謝德旭就仿佛被人掐了脖子一般,說到一半的話立刻中斷了。   隨後蘇平又翻出一疊調查報告,是列印出來的關於謝德旭小號與僱主小號聊天的詳細截圖。   「這些記錄,都出自於你的手機。而且你拍的照片,從視角判斷,就是你從衣櫃中探出一條縫隙而拍攝的。」蘇平冷笑兩聲,說:「來,繼續狡辯,我看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這……這……」謝德旭啞口,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見狀,祁淵立刻明白了自己的任務,果斷扮紅臉,說:「謝德旭,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道理,相信不用我們多說了,勸你還是招供吧,爭取立功,也好爭取個從寬處理。   本質上來說,你雖接受了財物且試圖殺人,但畢竟沒成功,從結果與過程論算殺人未遂、故意傷害未遂,量刑不會太重,可也絕對輕不了,具體怎麼判處,很大程度就看你自己的表現。   再跟你說句實話,你傷害的對象是咱們的蘇隊,蘇隊也算做當事人,他的態度,同樣也能決定你的量刑,你還要負隅頑抗下去嗎?」   蘇平微微皺眉,斜了祁淵一眼,祁淵立刻有些心虛的縮了縮脖子。   謝德旭卻不知其具體意思,反而被嚇了一跳,還以為蘇平要從重懲處他。   畢竟……   他故意傷害未遂的另一對象,是刑警,且當時正在勘察現場,他的行為屬於嚴重的襲警、妨害公務,就是被當場斃了也沒什麼好說的。   能留下一條命來,已經是運氣不錯了。   此時他就在自己嚇自己,險些嚇出半條命來。   於是謝德旭再不敢遲疑,立刻開口說:「招!我都招了!」   蘇平都驚愕了半秒,然後迅速眨下眼睛,沉聲哼了一聲:「說!」   「我承認,就像你們說的那樣,是有人給了我十五萬塊錢,讓我去要甄雄坤的狗命!」謝德旭說:「而且,她還給了我一把鑰匙,說是謝德旭家的,我試了下發現還真是,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著鑰匙……」   說到這兒,他又著急忙慌的補充說:「女的,她是女的,我不知道名字,個子……挺高?反正在女生中很高,身材也特別好,年輕、好看,在我接待過的客人裡算是相當出眾的,呃……咳咳咳!」   「客人?」祁淵挑眉。   他當然知道謝德旭是做什麼的,口中所說的客人是什麼情況。   只是他有些意外。   倒不至於客人這兩個字,蘇平他們早就推測過,結合謝德旭的「職業」,買兇者能找到他,倒確實很可能是他的客人。   關鍵在於,謝德旭描述的這位客人,是個身材高挑的女性,容貌靚麗,年輕好看,與甄雄坤有仇且還有甄雄坤家的鑰匙,同時還有錢,條件優渥……   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甄雄坤的前女友——步華。   步華便是這個買兇殺人者?   而且她還嫖過?   謝德旭此時也只能硬著頭皮說:「是啊。相信你們都查到我是幹什麼的了吧?   害,好些外行人滿嘴騷話,說什麼羨慕我們,但要知道咱們的客人都是些什麼貨色啊,七老八十的,大腹便便的,衣服一脫,身上掛著一圈圈輪胎似的肥肉,很慘的好嗎,倒胃口的很!   像那妞兒那樣的,說實話,太難得了,可遇而不可求的。想想也很正常,她們那樣的條件,想約什麼樣兒的約不到啊,幹嘛要花錢來找我們,我們倒貼錢還差不多。   就是因為太少見了,所以我對她印象特別深刻,那臉蛋,那身材,那腿那……」   「夠了。」蘇平皺眉,出聲打斷他的講述,又道:「你們兩個,交易過幾次?」   「六次。」謝德旭老老實實的說道,並補充說:「第一次是在四月份,具體日期記不清了,當時她喝了不少酒,然後點了我……我能感覺出來她心裡有氣,似乎是想撒氣?   反正我的經驗告訴我,她或許跟她男人鬧彆扭了,無外乎她男人搞外遇了唄,氣又氣不過,辦法也麼得,就用這種法子報復。嘿,她還拍了照錄了視頻呢,也不知道有沒有給她男人看。」   祁淵詫異:「你還有這方面的經驗?」   「見的多了,形形色色什麼人都有。」他擺擺手,接著又唏噓不已的說:「這種姑娘,傻的很啊,報復能有什麼用?再說了,用這種事兒報復?本來有理都沒理了……   要我說,出軌這種事兒就沒法原諒,沒結婚就儘早分手,結婚了就想辦法收集證據找個好律師爭取讓對方淨身出戶,她也出軌一波這算什麼事兒?傻,就真的傻,腦殼被人錘了吧。」   蘇平呵一聲:「你看的倒挺透徹。」   「也就是身在局外。」謝德旭竟然回道:「好些人吶,就是看不開,無法原諒對方出軌的事兒,又捨不得一刀兩斷了——當然,我剛說過啊,出軌的事兒也不能原諒。」   「行了,言歸正傳。」蘇平平淡的說道:「最後一次見面,什麼時候?」   「四天前還是三天前吧,」謝德旭想了想,說道:「完事後她給了我十五萬塊錢,還把我嚇了一跳,以為傍上富婆了,結果她說,讓我幫她殺個人。」   祁淵嘖一聲,問道:「讓你幫你就當真同意了?」   「沒,我猶豫了挺久。」謝德旭輕嘆口氣,說:「畢竟是殺人的事兒,我也慫,但她說完事後再給我三十五萬,一共五十萬……   五十萬塊錢啊,加上這些年的積蓄,夠我回家起一套房子,再開個麻將館從此衣食無憂的過一輩子了,不用再忍著噁心去伺候那些……咳咳。」   「五十萬,不惜冒著搭上自己命的風險去殺人?」蘇平聲音冷了幾分。   謝德旭別過頭去,有些慫巴巴的說:「警官,你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飢,我們可真的不容易,五十萬別說讓我幫殺人,就是叫我去頂殺人罪我都樂意了,我這賤命一條,能換點現錢也是好的。   早些年的時候,我太不懂事,最對不起的就是我爸媽。反正我這輩子已經徹底毀了,看不到半點希望,幹這行現在還可以,再過些日子老了,或者得了什麼病,害……   就這樣吧,攢些錢,留著給爹媽養老,這就是我現在唯一的目標。就是被你們抓了,我也還尋思著咬牙硬撐下去,說不定那小妞兒有良心,主動把尾款補上了?   也是我高估了自己,還是怕死,還是怕坐十幾年牢,而且我自己也想明白了,那妞怕也是不會再給錢了,手上這十五萬還算是贓款,你們是肯定不會給我爸媽的。   反正到頭來什麼也沒撈著,你們也都查明白了,還不如招供爭取少判個幾年,就算及時止損咯。」   祁淵嘴角一抽。   這個謝德旭……   還真是滿口騷話。   蘇平都有些無言,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人了。   於是他敲敲桌子,示意謝德旭不要跑題,言歸正傳。   「咳咳,」謝德旭乾咳兩聲,接著說:   「那妞還跟我說了,她給我鑰匙,讓我摸進家裡去躲起來,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把甄雄坤給咔嚓了,然後立刻跑路,刀子和鑰匙都丟大海裡,沒人能找到。我和他也沒有往來,你們懷疑不到我頭上的。   另外,那小妞還告訴我說,甄雄坤家裡有一堆監控,我進去後第一時間把所有監控拆了,角角落落看仔細,插座裡都不能放過,否則我被拍到那也是涼涼,最好再戴上帽子口罩,這樣就算有遺漏也不會直接被拍到臉。   除此之外,還有附近的監控探頭分布,她給我設計了一條路,那麼走不至於被攝像頭給拍到。   她還說,甄雄坤中午都不在家,叫我中午的時候就先去,在門外先把電閘拉了,再進去拆監控,然後再把電閘給拉回去。」   蘇平撇撇嘴,暗道一聲怪不得,在甄雄坤家裡完全沒發現監控之類的東西,否則這樁案子偵破起來還能更簡單許多。   祁淵則皺眉問道:「那些監控,你都藏哪兒了?」   「沒藏,我帶樓下扔垃圾桶裡了。」謝德旭說道:「連著內存卡啥的,都一塊兒給扔了。我就怕到時候殺完人一緊張東西忘記在現場了。」   蘇平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別說,他們計劃的還挺全面,要不出意外的話,本案確實難查。如果兇手計劃殺人已有相當時間,刻意屯了不少現金,或者找到一些店面「套現」,就更難抓住線索了。   至於兇手……   應該就是步華了吧?   畢竟……   謝德旭說:「我尋思著啊,這小妞挺傻的——她對那個甄雄坤這麼了解,我估計甄雄坤就該是她男人了吧?   她確實傻,不能處就不能處唄,何必要殺人?這要計劃成功了,她也得損失五十萬;要計劃失敗了,指不定把自己搭進去。」   蘇平默默從口袋中翻出一疊照片,遞給謝德旭,說:「你瞧瞧,這裡頭有沒有你說的那名女子。」   祁淵一呆。   蘇平連這玩意兒都準備好了?   他怕不是在確定謝德旭收錢殺人後,就認定步華是買兇者了吧……   而片刻後就見謝德旭從中抽出一張照片,反過來對著蘇平和祁淵,說道:「是她,是她,就是她!」   祁淵乾咳兩聲,尼瑪,差點跟著唱出來。   蘇平也跟著咳了聲,潤潤嗓子,問道:「你確定嗎?」   「當然了,好歹處過六晚,我又不是什麼拔雕無情的男人,哪能不認識她啊?」謝德旭篤定的說:「剛就和你們講了,非但能認出來,印象還特別深刻……可惜了啊,多好一姑娘,唉!」   祁淵忍不住再追問道:「你不知道她的身份和名字?」   「不知道。」謝德旭連連搖頭:「除非客人主動說,否則我們不打探客人的身份,收錢辦事,完事誰也別認識誰,碰著了都不打招呼,這是最基本的規矩。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們這行當,比起能算半個同行的那些女孩子還更見不得人一點,許多客人很忌諱這事兒被發現的,甚至有不少,玩的時候玩的嗨了,給完錢就翻臉不認人。」   蘇平瞭然,抓起對講機,立刻說道:「呼叫老荀,收到回復。」   「收到。」荀牧回一句,接著說:「我這兒都遠程看著呢,放心吧,這就下令,讓人把步華拘回來!」   「妥。」蘇平回一句,便將對講機放回桌上。   隨後,蘇平抬眼看向謝德旭,問道:「都招完了?」   「呃……這個……」謝德旭抿抿嘴,支吾片刻,說:「應該……都招完了吧?」   「應該?」蘇平雙眼微眯,面色不善。   「咳咳,警官,那個,我也不確定不是。」謝德旭趕忙解釋:「要不這樣子,您在問問,您問我答?」 第739章招供   蘇平也不客氣,從頭到尾,但凡覺得存疑、不確定的,都仔仔細細的問了一遍。   謝德旭倒也算配合,一五一十的回答。   但審訊是個耗時間的活,即使謝德旭這麼配合,一問一答下來,也過了許久。   末了,蘇平看了祁淵一眼,以眼神詢問他是否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不過也只是例行詢問,畢竟在蘇平看來,自己問的已經相當全面了,理論上,應當沒什麼需要補充的才是。   他這次倒沒被打臉,祁淵皺眉思忖一陣,還是搖頭,表示沒有。   於是蘇平便乾脆結束這次審訊,有民警進來將謝德旭帶了下去。   隨後,祁淵又抿抿嘴,說:「總覺得似乎有什麼疏漏……」   「日您!」蘇平忍不住罵了聲:「成天就知道馬後炮,剛剛怎麼不給老子說清楚?現在才來跟我講有疏漏?」   「主要我仔細尋思了一遍,也沒發現有什麼問題。」祁淵無奈的說:「可能是我多心了吧,而且也不能白白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邊。」   「成吧。」蘇平輕嘆口氣,然後抓起對講機,調整了下頻率後,說:「勞煩把付路平帶進來。」   得到肯定答覆之後,他再次調頻,接入到支隊的公共頻段,問道:「老荀老荀,步華那邊怎麼樣了?」   「剛帶回支隊,我還沒來得及去審。」荀牧很快回答,並問道:「你說,我是直接同步展開審訊,還是晾她一小會兒?」   「隨你,都行。」   「成吧,那我再琢磨琢磨。」荀牧回道,爾後不再說話。   蘇平也將對講機重新放回桌面。   不一會兒,付路平便被帶進了審訊室當中,民警將擋板放下鎖好,又將他的雙手銬在桌面,對蘇平和祁淵敬個禮,便轉身出去了。   「警官。」還是付路平率先開口,就見他呵呵笑道:「這麼快咱們就又見面了啊。」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陽光開朗,很具感染力。   但蘇平臉色卻是一黑,哼了一聲,嚴肅道:「別給我嬉皮笑臉的!」   「是是是。」付路平連連點頭,倒真收斂了笑容,但嘴角明顯還帶有些許笑意。   看上去,他是真的灑脫。   祁淵微微皺眉,隱約覺得不太對勁。   雖然說,付路平之前很可能真的看開了,甚至有了求死之心,這會兒顯得很無所謂倒也正常。   可分明,在得知姚婧重傷,大概率癱瘓之後,他就又有了新的寄託,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這股動力轉化為求生欲,加上他想照顧姚婧,那麼此時這種求生,求減刑的意願,就應當化作一種羈絆,讓他難免患得患失才是。   祁淵雖然並未研究過心理學,但犯罪心理學也有涉獵,對人的心理也算略知一二,加上這一年來也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罪犯,自認為不應該對這種心理把握錯誤才是。   除非……   他其實真的已經看開,放下了對姚婧的那份有些偏執的感情,先前說的那些不過是寬慰姚婧的話,看在往日的份上,給姚婧一點求生欲而已。   這倒是挺可能,何況付路平刑期再怎麼也短不到哪兒去,同時如果甄雄坤家屬同時提出民事賠償的話,他的那點積蓄還會被強制賠償給甄雄坤家屬,不論是從時間,還是從錢的角度上說,照顧姚婧都無從談起。   何況……   其實監獄管治療,當然不保證治好。   想到這兒,祁淵恍然,不過他也並未表示什麼,只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蘇平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狀態的異樣,不過同樣沒有表示。   又是一陣沉默,還是付路平率先開口:「怎麼了警官,又有什麼線索,需要找我確定的嗎?」   蘇平抬手敲敲桌面,淡然的問道:「最後問你一次,你當真不認識洛羽菓麼?」   「不認識。」他立刻搖頭,用十分篤定的語氣說道:「我說過了,這麼特殊的名字,我肯定印象深刻。」   蘇平又摸出一疊照片,遞給他。   他迅速看了一遍,還是搖頭,表示上邊的人一個都不認識,統統都沒有見過。   蘇平終於冷笑起來:「不認識,沒見過?人都殺了,還能沒見過?」   「警官,」付路平皺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之前就講過了,我只殺了甄雄坤一個人。這事兒我認,但你們要說……」   這話和先前謝德旭說的大差不離。   而蘇平也沒耐性等他說完,當即便直接打斷他,並再次取出一疊照片,同樣遞給他,冷冷的問:「你看看這是誰。」   「不知道,不認識。」付路平瞅了幾眼,立刻搖頭說:「你們該不會以為這是我吧?說笑了說笑了,我昨晚穿的衣服戴的帽子可完全……」   「得了吧,多準備一套衣服帽子鞋子也不是什麼難事兒。」蘇平翻個白眼,再次打斷他,說:「我們做了詳細的步態分析,並對你露在外的的眉毛、眼睛進行了詳盡的分析,可以百分百確定,你就是殺害洛羽菓的兇手。」   付路平頭一次露出慌亂的神色,但還是強作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還需要我提示的更詳細一些嗎?」蘇平冷笑:「你眉腳處的痣,眼睛上的黃斑,這些信息夠不夠?」   「……」付路平低下頭。   蘇平繼續說:「事實上,你招不招已經無所謂了,現有的這些證據已然足夠形成完整的證據鏈,足夠零口供定你的罪!現在來找你,不過是最後給你一次坦白立功的機會,你要自己不把握……」   「呵呵,」話沒聽完,付路平便自嘲的笑了起來,爾後搖搖頭,說:「機關算盡,自以為天衣無縫,能瞞過一條命去,卻沒想到還是在細節方面出了差錯……早知道,我就該戴一副墨鏡,再故意瘸個腿的。」   蘇平眉心驟然擰起。   瘸腿……   是無心之語,還是在嘲諷他?   祁淵同樣變了臉色,趕忙看向蘇平。   這算是蘇平的心病之一了,別看平常時候表現的似乎挺灑脫的模樣,但其實他心裡一向在意的很。   而這時付路平又繼續說道:「行吧,事已至此,確實再否認再狡辯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我承認,她也是我殺的,只是擔心手上兩條人命的話,我被判死刑的概率會大不少……   有那麼一陣子,我確實不想活了,這沒錯,但和阿婧通過視頻之後,我終於發現,其實我也不想死,而且那一瞬間,我終於看開了,我的人生,沒必要全耗在她身上,應該有自己的目標,自己的追求。   就算不為自己活吧,除了阿婧以外,我還有父母,還有別的親人,這些年不顧一切,眼裡只有她……確實挺對不起自己家人的。   呵呵,我這應該也算是大徹大悟了吧?這麼多年過去,可終於想通了。或許是在產生死志的時候,我才終於能真正理性的分析我和阿婧之間的感情……才在和她視頻後,想通這一切。」   輕輕一笑,他又補充道:「現在的我……說實話,其實挺灑脫的,我雖然不想死了,但其實也並不在乎會被判多少年,長點短點,區別不大。當然,要能短些總歸還是好的。」   蘇平眉心展開了些。   說起來,這付路平倒還算識時務。   那麼……   蘇平又問道:「你和洛羽菓,有什麼仇怨?」   「無仇無怨。」付路平搖頭說。   「無仇無怨你就殺了她?」蘇平雙眼瞪得滾圓。   「受人之託。」付路平不由得嘆口氣,說:「五十萬,買洛羽菓的命,我只要將她殺了,那人會負責把洛羽菓叫出來然後給我位置。」   「那人?」蘇平捏捏下巴,若有所思,接著問道:「男的女的?」   「女的。」付路平說道:「聽聲音應該是女的,不過她好像用了變聲器?反正聲音聽著不太自然,所以我也不好說。」   「你們沒見過面?」   「見了。」付路平抿抿嘴,道:「不過見面時她沒說話,只給了我一張紙條,讓我打那個電話過去,接著就走開了。我本想直接將紙條扔掉,但尋思一陣子,左右無事,打打也無妨。」   不等蘇平發問,他又接著補充道:「她當時也是帶著口罩帽子,穿著黑色的大風衣,整個身子都包裹起來了,看上去神神秘秘的,反正一瞧就不是什麼好人,保密意識倒是相當強烈。」   蘇平若有所思。   這又蹦出了個神秘女子?   啥情況?   這樁案子的波折未免也太多了點兒吧?   而祁淵則忽然問:「對了,那個女人,多高?」   「目測,一米七吧?在女生當中算比較高的了。」付路平回憶一陣,便說道:「而且應當超過了一米七,可能有個一米七二七三的模樣,而且還沒穿高跟鞋。但總歸是沒見過面,讓我認我恐怕也難認出來。」   「沒穿高跟鞋,一米七多,女的,能拿出五十萬……」祁淵卻嘀咕起來:「而且又是五十萬……」   蘇平也立刻皺眉,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會……這麼巧吧?   又是步華?   而且,步華和洛羽菓又有什麼矛盾?她為什麼要買洛羽菓的命?   當然,這個「她」是否成立,還不確定,付路平也說了,她打電話時很可能開著變聲器。   這年頭的變聲器,嘖嘖嘖。   這時候,付路平又繼續說:「通了電話之後,她就問我願不願意幫她殺個人,我當時以為她開玩笑呢,結果她又說,我手上已經有一條人命了,再多一條也無所謂……」   嘆了幾口氣,付路平才接著說道:「當時我還沒尋死的想法呢,聽到這話心裡就咯噔了一聲,她怎麼會知道這事兒……   我沒忍住,開始四下搜尋起來,但她似乎已經躲起來了,我找不到她,只得順著她的話再三試探,最終確定她並不是在誆我——她給我發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正是我和阿婧在甄雄坤家……」   祁淵忍不住抬手扶額。   基本實錘了。   買兇殺害洛羽菓的,竟然也是姚婧。   同時付路平接著講述:「最終,我倆達成一致,她出五十萬,先給十萬定金,讓我去指定地點拿——是一堆灌木,她心也真的挺大,就不怕被別人給拿走了……   拿到那錢,我猶豫好一陣,最終把這些錢都存入了我媽的帳戶,並且給我媽發了條信息,說我這些錢是我這些年賺來的老婆本,讓她幫我存著。   我卡裡的錢,暫時沒動,我尋思著,阿婧治傷可能還要點錢,有條件的話我還可以送過去——何況用了阿婧卡裡的錢,我也得打回去才是……呵呵,到了那會兒,我滿腦子依然是阿婧阿婧的。」   感慨了幾句之後,他便又將殺害洛羽菓的具體過程交代了。   簡單說,就是他翻牆去目標小區等著,並行踩點,選擇一監控死角告訴僱主,隨後「僱主」將洛羽菓約出來,他將洛羽菓殺害後,抱著離開。   洛羽菓的名字,也是兇手告訴他的。   同時他沒忍住立刻撿起洛羽菓掉在地上的手機,用洛羽菓的指紋解鎖,結果發現了她和祁淵的聊天記錄。   「當時……」他輕嘆口氣,說:「潛意識裡,我對搶了阿婧的許艾還是心有怨氣吧,畢竟算是情敵嘛,就沒忍住把用洛羽菓的手機,繼續給這位祁警官發了信息並附上許艾的電話號碼。」   祁淵再次抬手扶額。   說實話,在偵查初期,他們確實被這條線索迷惑了。   若非許艾始終沒有直接作案的條件,通話記錄也一切正常,說不定他們已經將許艾給拘了起來。   不過,凃仲鑫對死亡時間的推斷也沒有錯,付路平殺害洛羽菓後,立刻就給祁淵發了這條信息,算上編輯時間,誤差也就在一兩分鐘。   屍檢不是買電影票,時間上總難免有些許誤差的。   「做完這些,我可能有些心虛,也可能……心裡多少有些狂野,想對你們挑釁一二吧。」付路平別過頭去,說:「我決定拋屍,而且在逛了一兩分鐘之後,就拋屍在了你們支隊邊上。」   蘇平臉色更黑了幾分。 第740章天真   與此同時,刑偵支隊。   步華沉默許久,終於還是沒忍住嘆息道:「果然,想要完美脫罪,終究還是奢望麼?」   荀牧無言,靜靜的看著她。   她又自己叨叨道:「我以為,我已經足夠謹慎,足夠小心,沒留什麼破綻了,結果……其實我能接受被你們查到,可我沒想到竟然這麼快……」   叨叨了半晌,她又忍不住自怨自艾一陣子,說什麼我太難了,我太慘了之類的話,又好一陣吐槽,說甄雄坤如何如何。   這與她「女強人」、「職場精英」的人設,似乎有些不符,她仿佛化身為了祥林嫂,在那不停的嘀嘀咕咕。   或許,她堅強、冷靜、機關算盡的背後,也承擔著不為人知的巨大壓力吧。   這也讓荀牧有些感慨。   一方面,好久沒參與到審訊工作當中了;另一方面,即使往前推,這樣絮絮叨叨式的嫌疑人,也已經好久沒碰到了。   尤其這樣,前一秒還鎮定自若,但得知謝德旭已經招供一切並指證出她的照片之後,又陷入另一個極端的嫌疑人。   上一次碰見的時候,祁淵似乎尚未入職。   祁淵……   大病一場,心態老了,荀牧也開始時常不自覺的回憶從前。   這時,步華又問:「今天中午,那位蘇警官對我說的話,現在還在我耳邊縈繞……想來那時你們就已經鎖定我了吧?可笑我還在那想方設法的狡辯,又有什麼用?該來的還是要來。」   荀牧依舊沒有回覆,只是定定的看著她。   終於,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完之後,可算回歸正題,說道:「行吧,事已至此,我也給自己留點面子好了。我承認,甄雄坤和洛羽菓,都是我僱人殺的,他倆死有餘辜!」   荀牧一愣。   洛……洛羽菓?   那姑娘也是步華僱人殺的??   蘇平審訊付路平的過程,荀牧並未看到,因此尚不知道這事兒。   不過,雖然心中有些詫異,但他好歹也是從警十多年的老人了,自然不會表現分毫出來,只是終於開了口,語無波瀾的說道:「動機?」   「還要什麼動機,情感糾葛唄。」步華別過頭去,說:「甄雄坤和趙晗晗搞到一塊去,這事兒我老早就知道了,甚至……我同意他這麼做。」   荀牧:???   作為老刑警,雖然許多事都已經見怪不怪了,甚至他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步華同意甄雄坤這麼做,應當是為了錢。   不過他還是覺得自己三觀受到了衝擊。   為了錢能夠容忍甚至同意男人「出軌」,與趙晗晗搞到一塊去,但卻又因為情感糾葛為花大價錢僱兇殺人?   都說人心複雜,但荀牧覺著,步華這心思更是複雜到難以言喻的程度了。   「唉,」步華輕嘆口氣,說:「我知道,他和趙晗晗其實只是逢場作戲罷了,而且趙晗晗作為變性人,本質上就是個男人,他與趙晗晗瞎攪和,在我眼中就和『挊』沒啥區別。」   荀牧嘴角抽搐,內心連連吐槽,城會玩。   只能說,一旦人選擇了自我欺騙,當真什麼理由都找得出來。又或者,步華的三觀就是這麼奇葩……   步華又接著說道:「這一切都是為了賺錢,我知道,他想娶我並不容易,忍著噁心去做這些事兒去賺錢,也恰恰是有擔當的表現,否則他就該直接放棄了。」   「……」荀牧想翻白眼,順便問一句,孩砸,你怎麼知道他是噁心還是樂在其中?   那些無底線的折騰自己的活計或許真的噁心、難受,但折騰他人、接頭惡搞以及和趙晗晗「逢場作戲」……   他應該嗨得很吧。   畢竟又不是要娶趙晗晗,加上趙晗晗人也漂亮,性格溫柔內斂,身材也極好,許多人恐怕都樂在其中。   當然應該也有許多人過不去心裡那道坎。   而此時,步華又用理所應當的語氣說道:「所以我理解、同意甚至支持他去和趙晗晗逢場作戲。他是為了我們兩個的將來而打拼,我都不理解他了,他又該怎麼辦呢?」   荀牧抖了抖腿。   但緊跟著,他又想到甄雄坤的存款,對比他這一年半以來的收入……   或許,甄雄坤還真像步華想的那樣,心心念念都是結婚,與趙晗晗確實是逢場作戲。   如果是這般,只能說這對男女的三觀還真蠻契合。   天生一對。   不,不對……   甄雄坤分明早就攢夠了錢,甚至還遠遠超過「要求」,卻並未提婚約,這裡頭,恐怕還另有隱情。   荀牧也不急著表態,只未置可否的接了幾句話,並問道:「所以所謂的打小三之類的戲碼……也是和他商量好的?」   步華輕輕點頭,並不否認。   「分手也是?」荀牧皺眉。   步華再次頷首,說:「打『小三』的視頻第一次反響還比較強烈,但變現不多,之後鬧得多了效果還遞減,就想鬧一出分手。」   「嘖!」荀牧嘖一聲,納悶道:「你就不怕你爸媽看到這些視頻,更不贊同你和甄雄坤在一起了?」   「不怕,他們不看這些,他們的圈子也並不刷這些內容,接觸不到的。」步華說到:「更何況,真要被他們發現了,我也會像他們好好解釋,相信他們會理解。」   荀牧忽然理解蘇平最近為什麼這麼愛翻白眼了,他這會兒也想翻。   這女人,強勢、高冷、機關算盡的背後,竟然如此天真。   甚至可以說是愚蠢。   不過聽到現在,他也基本明白了步華、甄雄坤與趙晗晗的「感情脈絡」了。   怪不得甄雄坤和趙晗晗已「攪和」在一起這麼久,步華才發現真相。也怪不得她上演了好幾次「打小三」的戲碼,才終於分手。   翻翻筆記本,荀牧又道:「話說回來……甄雄坤和趙晗晗攪和到一塊,你心裡也不舒服吧?所以你才找了謝德旭?」   步華臉色微變,蒼白了幾分:「他連這事也跟你們招了?該死的,這個混蛋……」   荀牧見狀,輕笑兩聲,立刻接著問道:「另外,既然你說是演戲,理解甄雄坤的行為,和他也是假分手,還又為什麼要買兇殺人?   而且……這一切和洛羽菓,又有什麼關係? 第741章脈絡   步華微微抿唇,腦袋扭朝一邊,說道:「剛不是說了嗎,情感糾葛。」   荀牧又想到了甄雄坤銀行帳戶中的大額存款,便若有所思的問:「所以,他是假戲真做了?」   「對。」步華哼一聲,語氣兇狠的說道:「不,也不對,也不能說是假戲真做,而是……我真的沒想到,他竟然同時還勾搭了另一個女人!這是我絕對不能容忍的!」   荀牧挑眉:「洛羽菓?」   「就是她!」步華說道:「那個不知檢點的東西!竟然去勾引甄雄坤,竟然去讓甄雄坤包養?我幹她大爺的!」   接著她眉心一皺:「怎麼,謝德旭沒和你們說這些嗎?本來我是讓謝德旭把甄雄坤和洛羽菓這對狗男女都給宰了,但那個慫包一下就被抓,沒能逃得出去,我才只好再找了別人。」   說到一半,她忽的皺眉:「等等……你在詐我?」   「詐你什麼?若非謝德旭招供,我們掌握直接證據,也不會將你直接給拘留了。」荀牧翻個白眼,含糊其辭的回一句,接著立刻轉移話題:「你懷疑,甄雄坤包養了洛羽菓?」   「可不是!」步華咬牙切齒道:「我一開始還以為我搞錯了,找私家偵探仔細查了下這狗東西。   好傢夥,她幾乎成天待在家裡,壓根就不上班,但卻好像有花不完的錢,動不動買買買。偶爾出門,除了去逛街之外,就是去賓館、情趣酒店,而且每次她一出門,甄雄坤也會跟著動身,去同一家酒店……   呵,還特地搬家到甄雄坤邊上當鄰居,膽子可真肥,這樣就方便他們瞎攪和了是嗎?   我真是對甄雄坤失望透頂!我以為,他辛辛苦苦賺錢,甚至丟掉了底線,是為了攢夠彩禮錢娶我,結果他倒好,拿著錢去包養別的女人?我他媽……我弄不死他們這對狗男女的我!」   荀牧揉揉眉心。   片刻後,他從一疊報告當中抽出了一份,仔細翻閱一會兒,便抬頭說道:「甄雄坤是否跟洛羽菓有一腿,我們也並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包養洛羽菓的絕對不是他。」   「什麼?」步華呆了一瞬,接著便如同受到了什麼刺激,咆哮著說:「怎麼可能?不可能的!   我查過,我當真查過,不是甄雄坤是什麼人?最後一次找甄雄坤吵架,我還質問過他最近一年多攢了多少錢了,他支支吾吾就是答不上來!   別的平臺號也就算了,但借著那些帳號的炒作和引流,他和趙晗晗日常分享的那個視頻帳號可賺錢的很,流水一點都不少,我就是搞這種視頻號的,他能賺多少,成本投入多大,我都能大致估算!   不論我怎麼算,他這一年半的開支都在三四十萬左右,大部分都是拍攝視頻的成本,但總收入按照成績肯定過百萬了,他早就攢夠了錢該來提親娶我了才是!可他為什麼沒有?   而且我問他,他還各種支支吾吾的解釋不清楚,不是心裡有鬼是什麼?」   「他的錢,都在卡裡。」荀牧說:「我們仔仔細細的核查過甄雄坤的總收入與總支出,二者相減,只花了三十萬不到。」   「什麼?」步華雙眼瞪大了幾分。   接著,荀牧又道:「事實上,在我們調查了洛羽菓的流水之後,也懷疑過她是否被人包養了,但……根本對不上,至少她絕不是被甄雄坤給包養的。   這一年來,她單單銀行帳戶收入,就有二十六萬出頭,甄雄坤倒是有能力包養,但他並沒有出錢,而且通過人臉識別篩查,他近一年多也並沒有大額存款、無卡存款及現金匯款之類的行為。」   「怎麼會?」步華嘴巴也跟著張大,滿臉呆滯:「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不娶我?他為什麼不跟我解釋清楚?難道我算錯了?收入太少他不敢跟我說?他怎麼那麼傻……」   「倒也並不少。」荀牧扶額,說道:「他卡裡存款還有一百五十多萬。」   步華:!!!   片刻後,她反應過來,又開始歇斯底裡,連連質問,既然存款已經遠遠超出了要求,甄雄坤為什麼不娶她。   荀牧心中輕嘆,這個女人,因為甄雄坤,恐怕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而這個問題,荀牧也根本無法回答。   如此歇斯底裡的她,根本無法再完成審訊,僵持了一小會兒後,荀牧只得起身,審訊工作告一段落,讓人看著點她,等她情緒緩解後再決定是繼續審,還是送看守所。   不久,蘇平也結束審訊,與荀牧聯繫,彼此交換信息。   得知步華的事後,蘇平同樣久久無言,半晌才吐槽道:「瘋婆子。」   「別這麼說,被人聽去也是麻煩。」荀牧嘆息道:「不過有一說一,我也覺得這個女人有點失了智。」   另一頭,蘇平放個白眼,有種挖鼻孔的衝動。   幾秒過去,荀牧又問:「案子到現在,脈絡基本已經清晰了,證據鏈也還算完整,只等找到作案兇器。但……洛羽菓和甄雄坤身上還有一些謎團,要繼續調查下去嗎?」   「再說吧。」蘇平回道:「先等我回去了,跟你討論討論,綜合分析一下再決定。」   「也行。」   「那我不跟你多講了,回見。」蘇平說道,便結束這次通話,側過腦袋將情況簡要的轉告給祁淵。   祁淵也有些無言,老半天后才說:「整了半天……感情這兩樁命案指不定還是場鬧劇?」   「大概吧。」蘇平抿唇,說:「步華這個女人未免太危險了些,連續買兇殺人……」   想了想,祁淵問道:「她會被判死刑嗎?」   「不知道,不好說。」蘇平搖頭道。   祁淵悶悶的嗯了一聲,不再發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蘇平沒多問,遞給他一根煙,說:「休息會兒,回了。另外,計劃趕不上變化,今晚的走訪工作,沒多大意義了,取消吧。」   「好。」祁淵頷首,接過煙點上,靠在蘇平的車邊抽起來。   幾分鐘後,兩人先後將菸頭踩滅,扔進垃圾桶,便一左一右上了車,返回支隊。   ……   此時正好趕上下班高峰,加上淅淅瀝瀝的下著雨,起了霧,路上堵得實在厲害,過了個把小時才回到支隊。   此時天已經黑了。   下車,兩人直奔食堂。   肚子餓得慌。   打好飯菜,蘇平給荀牧打了個電話,隨後與祁淵飛速吃完晚飯,便直接去他辦公室。   此時,荀牧真看著一疊調查報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蘇平自然的走到他對面,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示意祁淵也坐,便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又有新的發現了?」   「發現一件事兒。」荀牧將報告遞給蘇平,說:「甄雄坤的收入……有一百三十萬直接或間接來源於步華的父親,步駿允。」   「噢?」蘇平立刻將調查報告攤開看了起來。   而荀牧則繼續說道:「其中,一百萬是以『廣告費』的名義給予的,剩下的三十萬,也是他的生意夥伴,算是他拉攏來的。   而且,仔細分析過他的數據後能夠發現,關於甄雄坤和趙晗晗的日常系列視頻,在中期存在疑似刷數據的行為,花費不菲,這筆錢疑似也是步駿允掏的腰包。」   蘇平嘴角一扯,無語道:「這算什麼?準嶽丈和準女婿看對眼了,在暗搓搓的資助他創業?」   「一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荀牧抬頭望著天花板,說:「但這沒法解釋為什麼甄雄坤攢了一百多萬還不娶步華,而步駿允也沒有什麼表示。」   蘇平若有所思。   荀牧攤手,道:「我也沒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但直覺告訴我,這兩人的關係恐怕不那麼簡單,步駿允給錢,絕對不是因為他對甄雄坤看對眼了,而是另有原因。」   「如果不是看對眼……就只能是受脅迫了吧?」祁淵靈機一動,忽然說:「那個,荀隊,蘇隊,我有個想法!」   兩人也若有所思,腦中電光一閃,也想到了什麼。   但他們都沒什麼表示,只對祁淵微笑點頭,示意他說。   「我們好好捋一捋整個案子。」祁淵說道:「按照邏輯順序,是甄雄坤與趙晗晗『演戲』,為了賺錢攪和在一塊,當然也有可能是假戲真做,而步華清楚這一切,甚至表示理解與支持。   但,雖然清楚,可她心裡依舊有個疙瘩,便去酒吧買醉,有可能是鬼使神差,也可能是宣洩憤懣,她也和謝德旭攪和在了一塊。」   「這些亂七八糟的詞語可以少一點。」蘇平懟道:「寫書還是打報告呢?講重點!」   「哦。」祁淵抿唇,趕緊接著說:「再之後,她忽然鎖定了洛羽菓,又起了疑心,並僱了所謂的私家偵探去調查她,結果發現她被人包養,而且甄雄坤每次都和她近乎前後腳……   同時,步駿允開始以廣告費的名義,直接、間接給了甄雄坤一百三十萬,這還不包括刷數據的花費。   最後,步華憤而僱兇殺人,請了謝德旭殺害甄雄坤與洛羽菓,結果謝德旭沒能得手,再等待機會時被付路平搶先將甄雄坤殺害,並隨後襲擊蘇隊時被蘇隊制服、抓捕,步華只能再找了付路平再次作案。   另一方面,洛羽菓意識到自己有危險,卻仍舊從相對最安全的賓館當中走了出來,給了兇手作案的機會,很明顯,應當是受到了步華的脅迫。   可惜步華情緒崩潰,暫時不知她具體如何脅迫洛羽菓的,但想來應當與她被包養的事兒脫不了干係,洛羽菓吃她這份威脅,也證明她確實被人包養。」   說到這兒,他自然而然的頓了兩秒,然後本能的脫口賣了個關子:「你們說,這裡頭能捋出種什麼可能?」   蘇平嘴角一扯:「得,你小子還考校起我和老荀來了。」   「咳咳,不是,蘇隊你聽我狡辯,嘴瓢!嘴瓢了!」祁淵趕緊說道:「我懷疑,洛羽菓是被步駿允包養的,而甄雄坤發現了這事兒,以此為威脅,脅迫步駿允『支持』他的創業。」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甚至……以甄雄坤無底線的行為而言,洛羽菓與步駿允勾搭上,搞不好就是他設計的。當然,這點純屬瞎猜,無憑無據。」   荀牧捏捏下巴:「倒是和我剛剛想的差不多……」   蘇平頷首,顯然跟他剛剛抓住的思路也大差不離。   主要靜下心來仔細捋一捋整個案子,其實便不難得出這個猜測,總的而言還是蠻直觀的。   見狀,祁淵便又問道:「那,要不咱們和步駿允接觸接觸,探探他口風?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本案的疑點基本就都解決了。」   「也好。」蘇平抬手看表,說道:「我們這就通知步華的父母來一趟支隊吧,同時……」   「他們應該在來的路上了。」荀牧擺擺手,說道:「拘留步華,她的家屬得通知到位,他們已第一時間趕過來。   不過,他們家的別野在市郊那塊,有點偏僻,這會兒又堵得鴨皮,估計還要一會兒才能到。」   「妥。」蘇平頷首。   荀牧將已被蘇平放到一邊的調查報告拿了回來,合上收好,又問:「吃過飯沒有?」   蘇平給他一個白眼:「剛給你電話的時候我不是說的和小祁正在吃飯,吃完過來找你?」   荀牧一拍額頭:「瞧瞧我這記性……成,那你們看著點,我先去吃點兒東西吧。」   「你還沒吃?」蘇平皺眉:「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規律飲食,你當耳邊風吶?」   「今兒這不比較忙嘛。」荀牧訕訕的笑了聲,狡辯道。   「趕緊滾趕緊滾!」蘇平連連擺手:「接下來沒你事了,吃完飯趕緊回家歇著去,好好養著你的肝!」   「這……不太好吧?」荀牧眨眼:「大家都在忙著……」   見蘇平眼珠子瞪得滾圓,他又縮縮脖子,趕忙道:「行行行,我曉得了,這就滾,麻溜滴!」   「噗!」祁淵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蘇平目光瞬間如冰冷的鋼刀一般剜了過來。 第742章真相   四十分鐘後,步駿允夫婦抵達刑偵支隊。   蘇平並沒有特別的表示,如常「接待」他們,通知他們步華被依法拘留的事兒,這對夫婦猶自不敢置信,直言步華從小如何乖巧,不可能幹違法犯罪這類的事兒。   蘇平解釋兩句,講明白他們此時已掌握充分證據,且步華已經招供,拘留決定更沒有任何問題。   但做父母的,哪可能因為這三兩句話就放棄呢,忍不住再三哀求,讓蘇平再查證查證,說他們相信華雲不可能幹這種事情,這裡一定有誤會。   蘇平漸漸有些不耐,敷衍兩句後,便直入正題,說道:「步先生,勞煩借一步說話,有些事,我們需要向你確認確認。」   步駿允一愣,但還不等他有什麼表示,他妻子便立刻追問道:「果然是案子還有什麼隱情麼?我就說,阿華不可能犯罪的!去,快點兒跟警官去啊老傢伙!」   蘇平沒什麼表示。   「行吧。」步駿允站起身,表示同意,隨後跟著蘇平和祁淵離開。   三人走到問詢室當中,蘇平說句請坐之後,便看向步駿允,問道:「步先生,你知道步華殺害的兩人是誰麼?」   「知道一個,你們剛剛說了,甄雄坤是吧。」步駿允回道。   此時祁淵摸出煙,就要發給步駿允,他立刻擺擺手:「謝謝,我不抽。」   祁淵點點頭,便將煙收了起來,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而這時,步駿允又嘆了口氣,別過頭去,說:「甄雄坤這小子吧……說實話,咱們不是很有好感。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我覺得他不太靠得住,也擔心女兒嫁過去吃苦。   沒辦法,他家庭條件著實……比較一般吧。雖然說出身不能決定一切,但一個好的出身至少能讓人少走些彎路,少吃些苦頭不是?   別的不說,阿華喜歡吃,各種甜點、糕點、日料、硬菜,一個月光吃就得燒不少錢,更別說那些包包衣服和化妝品之類的了,甄雄坤拿什麼來滿足她?   也就是看在阿華喜歡他喜歡得緊,我們才提出再給他個機會,我們兩個家庭把房子車子這塊給解決了,讓倆年輕人也能少點兒壓力,專心去奮鬥。   至於提出的彩禮,不過是看他有多大的誠意罷了,這部分彩禮連著嫁妝,在婚禮當天都會給他們作為家庭的啟動基金,去做他們自己想做的事業的。   嘛,兒孫自有兒孫福,作為父母我也不想管那麼多,要甄雄坤真的有能力肯奮鬥的話,出身差一點倒也無妨,要他真能通過考驗的話,阿華要嫁就嫁了唄。」   聽他吧啦吧啦說了一大通,祁淵和蘇平眉心卻都是一擰。   這表現……   完全不像是一名父親的模樣——尤其剛剛在接待室,他與他妻子分明還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可一來到這問詢室,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竟在著重解釋為什麼不同意甄雄坤與步華的婚事,以及彩禮方面要求的細緻考量上。   這不對勁。   經驗告訴祁淵的正常邏輯,應當是父親在這兒自怨自艾,說自己當時就該狠下心硬生生拆散他們,這樣也不會有這般悲劇之類的「早知道」言論;亦或者一個勁兒,近乎哀求的向警方解釋,自己女兒如何乖巧,希望警方再查查。   另外也有家屬想方設法搞清楚受害人家屬的情況,以軟硬兼施、先禮後兵等等方式取得家屬「諒解」,儘可能爭取從輕從寬處理。   還有極少數家屬囂張跋扈,鼓吹自己背景多硬認識多牛批的律師,絕對保女兒無罪云云。   但像步駿允這樣的……   祁淵反而覺得難以理解,尤其在他們並未多問,僅僅只問了句他是否知道受害者是誰這個問題。   說著說著,步駿允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狀態略有異常,便又立刻改口說:「唉,也怪我們兩公婆,當時要強硬一點,硬生生分開他們兩個,堅決不同意這門婚事,讓他們沒了糾葛,又怎麼會鬧出這種事來!」   祁淵再次抿嘴。   這會兒的態度,此時強行補救,反倒顯得更加耐人尋味了。   很明顯,步駿允有些心虛。   心虛的根源……   十有八九,是祁淵他們猜中了,步駿允與洛羽菓有染,同時受甄雄坤長期「威脅」,此時此刻難免心虛,關注點都不自覺的放在了甄雄坤身上。   尤其,蘇平和祁淵此時單獨找他問話,加上問詢室雖不算特別壓抑,卻也傾向於嚴肅的密閉環境,給予了他一定的壓力,讓他本能的遵從潛意識。   於是蘇平抬手敲了敲桌面,嚴肅的問道:「你知道步華為什麼殺害甄雄坤嗎?」   步駿允微微一愣,隨後輕輕搖頭:「不清楚。」   雖然有些心虛,但他此時依舊平靜,表現還是挺不錯的。   甚至於,所謂的心虛,雖然分析起來似乎有理有據,但更多的,也只是因為祁淵先入為主,有了「步駿允與洛羽菓有染,且被甄雄坤威脅」這一猜測而已。   人生百態,三觀各不相同,悲歡也不互通,沒有誰能真正理解他人心裡的想法,單憑上述表現就硬說他心裡有鬼,也有點兒牽強。   步駿允白手起家,創業至今三十餘年,也算闖蕩出了一份不俗的家業,在中產精英中都算相當拔尖的一批人,見慣了大風大浪,自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蘇平此刻就在迅速思考,且已經有了主意——他也沒打算知會祁淵,因為並沒有讓祁淵和他打配合的計劃,祁淵畢竟經驗不足,露出些許小破綻就可能被步駿允抓住。   而且,節奏一定要快,牢牢掌握主動權,不能給步駿允太多思考的時間。   所以見步駿允搖頭,蘇平便冷笑起來:「當真不清楚麼?」   步駿允皺眉。   但蘇平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又沉聲說道:「因為洛羽菓!」   「!!」步駿允瞳孔驟然擴大半圈。   蘇平一直死死的盯著他的眼睛,如此細節也完全沒逃脫蘇平的觀察。   如果說剛剛只是先入為主的「偏見」,此刻蘇平便立刻瞭然,步駿允與洛羽菓絕對有關聯。   但……   僅憑此,恐怕還不足以讓步駿允老實承認這事兒,當然,也可能步駿允覺得坑了女兒,愧疚之下,也會吐露真相。   只是看起來……   他對步華雖有很深厚的父女情,但恐怕,還是更在乎自己的切身利益。   於是,蘇平決定賭一把,繼續說道:「除卻甄雄坤外,步華還買兇殺害了洛羽菓。而目前,步華已經招供,案件事實基本清楚,我們接下來的工作,無外乎便是針對甄雄坤的存儲卡、硬碟等展開調查。」   這話說的含糊其辭,但相信,如果步駿允當真包養了洛羽菓,肯定會中招的。   他的腦子會自動幫他修正獲取的信息,且越聰明的人,修正的越厲害。   俗稱腦補。   果不其然,步駿允本就心情複雜,蘇平寥寥幾語,就已然擊潰了步駿允的心理防線。   這也多虧他們已經猜到了真相,否則也難免陷入艱辛的「拉鋸戰」中。   幾秒之後,步駿允便抬起頭,長長一嘆:「人吶,果然不能犯錯。否則吶……瞧,處心積慮隱瞞了這麼長時間,前前後後花了這麼多錢,最後卻是人財兩空,錢沒了,女兒也被抓了,事情也瞞不住了……   傻孩子,她為什麼這麼傻呢?就算發現了這事兒,凡事不能跟我多商量商量嗎?為了她,我總會跟那女人一刀兩斷的,哪裡值得她去做這種事……」   這話雖然說得還是有點閃爍其詞,但其實已經相當於承認了。   之所以如此,大概還是心虛吧。   「具體說說吧。」   「嗯。」步駿允點點頭,卻又遲疑起來,過了好幾秒,才忽然商量著說:「這些事,能不能別和我老婆說?」   蘇平未置可否,只繼續盯著步駿允。   他沒法給步駿允任何保證。   首先,即使本案其實與步駿允的行為並沒有直接關聯,即使理論上講並不需要為本案承擔什麼責任,頂多幫助步華承擔附帶的民事賠償責任也就是了。   但這畢竟間接導致了悲劇的發生,也關乎到整個案件背後的真相——一場誤會,按照章程,不需要、沒義務也不應該幫步駿允保密。   其次,倘若步駿允的行為涉及到了「重婚罪」的話,無疑是必須向「受害人」告知的。   受害人自然就是他配偶。   最後……蘇平打心底裡看不起出軌、包養情婦的行為,個人主觀意願上也不想幫他隱瞞。   又半晌,步駿允輕嘆口氣:「也罷,都到這個時候,我也不該再想七想八了……相信你們都已經了解全過程,只不過想讓我再親口承認而已。這樣吧,你們問,我回答,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祁淵抿抿唇。   這老狐狸,到了這關頭還想探他們口風,試探他們對此事了解多少,好調整稍後的「供述」策略。   而蘇平則淡然開口:「那就先說說,怎麼和洛羽菓勾搭上的。」   老狐狸臉上閃過一絲瞭然的神色,隨後整個身子都軟了許多,背微微彎了下來,雙肩前傾,氣質頹然。   又幾秒,他終於開口,說:「講白了,都是設計。」   「噢?」   「去年,疫情還沒爆發的時候,我去長三角參加了個活動,偶遇兼職接待的她。」步駿允面色黯淡,輕聲講述道:「本該僅僅只是一次簡單的偶遇,此後再不會有什麼交集,但她卻不慎搞髒了我的衣服,再三道歉,請我去更換。   我算是比較好的脾氣,再看她氣質給人的感覺很舒服,鄰家小妹卻又知書達理的模樣,第一印象不錯,就一邊寬慰她沒事,一邊和她閒聊起來。   一聊,就不可收拾了,我和她有著共同的愛好,共同的話題,不錯的印象立刻轉變為了好感,接著又急劇升溫,就在長三角和她發生了關係……   後邊想想,哪有這麼巧的事兒,不過都是設計,都是套路罷了。我本想直接舍了她,又有些放不下。   再見她乖巧懂事,甚至承認這一切都是設計,她早就全方位的調查我喜好和興趣,就為了找個機會,因為她真的喜歡我,在當初我去她大學給學生開講座時,她看到我的第一眼看到就不可自拔……   同時她還承諾決不給我添麻煩,我就有點心軟。」   祁淵抬手遮面——這狗血的套路,濃烈的熟悉感……   TM不妥妥的高育良高小鳳模板嗎……   不僅如此,這模式其實早就被人玩爛了,偏偏就是能屢立奇功。   只能說,再怎麼成功,再怎麼老狐狸,終究還是男人,而美人計多數時候都正正的擊打在他們軟肋之上,讓他們防不勝防。   蘇平撇撇嘴:「這話你信?」   「開始不信,後來慢慢信了。」步駿允嘆息道:「直到這事兒被甄雄坤發現,他以此來威脅我,我才再次懷疑,她是不是甄雄坤招來算計我的?當時我很憤怒,甚至產生過幹掉她的念頭。」   祁淵捂在臉上的指頭輕輕揉了揉面部肌肉,暗暗吐槽,這老貨還挺狠。   也是個拔雕無情的傢伙。   「但再一想,除非將甄雄坤一塊殺了。」步駿允別過頭去,接著說:「慢慢的,我冷靜下來,開始著人調查這事,甚至為了試探,故意把給洛羽菓落腳的房子租在甄雄坤隔壁。   查了半個月左右,結果發現,他們竟然並不認識,針對洛羽菓的怨念,就消散了大半,可還是有些,同時這事兒被發現,我也有點自暴自棄、破罐破摔了。」   之後的故事,和祁淵蘇平推測的一般無二。   甄雄坤以此為威脅,一年間「勒索」了他近兩百萬。   但……   也不算完全勒索,甄雄坤的那套視頻質量其實著實不錯,也給他和他拉來的「夥伴」帶來不少收益。   仔細一算,他非但沒虧,甚至還有小賺。   雖是受甄雄坤脅迫,但他倆之間的關係甚至可以說是互惠共贏……   這也是甄雄坤能容忍甄雄坤不斷「索取廣告費」的重要原因。   「呵呵……」蘇平忍不住冷笑:「好傢夥,好一個互惠共贏,我今兒算見識了,你們生意場可真是沒有絕對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啊。」 請假一天      今兒實在騰不出精力碼字了,抱歉。 第743章難理喻   與此同時,祁淵已是滿腹感慨。   這兩樁命案,關係著實凌亂的很。   在事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洛羽菓竟然在一次接觸之後,就盯上了步駿允,並為此展開了詳細的調查與自我培訓……   真愛?   個鬼嘞,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哪可能信這種破話。   只能說現在有些年輕人的三觀,讓祁淵無言以對。而且,她竟能為了這麼一個虛無縹緲的目光,就果斷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或許,那次長三角碰面,已不是她第一次付出行動了,只是之前始終沒能找到機會與步駿允搭上線,沒能給步駿允留下半點印象。   甚至於,她的目標可能都不止步駿允,很可能是「放長線釣大魚」與「廣撒網多收穫」兩大「戰略」相結合。   回憶下與洛羽菓接觸的一幕幕,祁淵不得不承認,他當真沒法將這一切與洛羽菓這個人聯繫起來……   所以,說起來,洛羽菓在這方面的天賦還挺強,甚至可以說是天生的交際花了。   其實她不論在哪個領域,應當都有很大的機會成材,可她偏偏選擇了讓步駿允包養。   且在其後也並未利用步駿允的資源讓自己更進一步,而是完全寄生在了步駿允身上,沉淪於「舒適圈」中。   當然了,即使如此,這段經歷她仍舊是她無論如何都抹不去的黑歷史。不過現在她人已經沒了,再說這些都沒有意義。   也是祁淵從警時間還是短了些,不過一年出頭,才會有這麼多的感慨,換做蘇平,頂多在心裡吐槽一句狗血罷了。   ……   一小時後。   蘇平、祁淵與步駿允三人自詢問室走出來,回到接待室當中。   步駿允的妻子立馬站起身,滿臉期待的看向步駿允。   而此時,步駿允卻輕嘆口氣,忍不住別過頭去。   再怎麼攻於算計的老狐狸,此時恐怕都難免心虛,無法面對、無法直視自己的妻子。   如果妻子追問,心虛之下還可能惱羞成怒。   而……   見他這般模樣,他妻子明顯想岔了,身子晃了兩晃,腳下發軟,又跌坐回了位置上。   祁淵眼疾手快,立刻上前兩步,扶住她座椅後背,避免她仰面跌倒。   步駿允再次嘆氣,爾後張了張嘴,卻又吐不出話來,明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過了半晌,他妻子似乎終於勉強調整好了心態,張嘴顫聲問道:「怎……怎麼說?」   「對不起……」步駿允沒回頭,依舊不敢直視他妻子。   她有些詫異、錯愕。   幾秒後,她再次問:「到底怎麼回事?」   步駿允忍不住看向蘇平,投來個求助的眼光。   至於他妻子身後的祁淵……他不敢看。   蘇平瞥了步駿允一眼,輕哼一聲,隨後又看向他妻子,說:「女士,咱們……借一步說話?」   她又遲疑了一陣,爾後輕輕點頭,蘇平便打開執法記錄儀,示意祁淵看好步駿允,便帶著步駿允的妻子走出接待室。   不過他們並未走遠,就在門口,蘇平僅僅只帶上了門,且沒上鎖,只是虛掩著。   步駿允時不時的往外看,拳頭攥緊,指節發白,顯得非常緊張、心虛。   偶爾他還瞥向祁淵,但祁淵卻只盯著自己的鼻尖,絲毫沒透露出想與他交流的意願。   此時此刻的祁淵,仍舊有著較為濃重的道德潔癖,瞧不起出軌的步駿允,不樂意和他多說哪怕一句話。   而步駿允此時心態全無,沉穩不在,心虛加內疚到了極限,不時又想起自己女兒犯的罪,終於忍不住開始在接待室內胡亂的踱步,時不時的唉聲嘆氣。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門終於被重新推開。   步駿允的妻子宛若行屍走肉,渾渾噩噩的走進接待室,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老婆?」步駿允躲得遠遠地,有些心虛的看向她,輕聲喊道。   聲音太小,祁淵都險些沒聽清,正出神的他老婆就更不用說了。   而他吐出這幾個字,似乎也耗盡了所有勇氣,嘴唇在那不停的蠕動,但最終卻半點聲音都沒吱出來。   又半晌,他妻子終於機械的扭過頭來,看向他,目中恢復了些許神採,卻是明顯的熊熊烈火。   她開了口,咬牙切齒的說道:「步駿允!離婚!」   步駿允腳下一軟。   蘇平看他一眼,沒搭理。   而此時,他妻子站了起來,同樣攥緊拳頭,歇斯底裡的吼道:「離婚!」   「我……我……」步駿允哆嗦一陣,隨後終於鼓起勇氣,趕忙說道:「老婆!你冷靜點,有事我們回家慢慢說,誤會,誤會啊!都是誤會,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離婚!」   「你在給我一次機會!你打我也好,罵我也行,我改,我一定改!」步駿允語無倫次的說道:「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求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離婚!」他妻子依舊重複著這兩個字,牙齦都咬出了血來。   「老婆!」   「閉嘴!」他妻子終於吐出了不一樣的字眼,怒斥了一聲,但緊跟著卻又還是那兩個字:「離婚!」   祁淵在邊上默默的看著,不發一言,只在心裡默默支持步駿允他妻子的決定。   出軌只有0次和無數次,所以對此零容忍是應該的,決不可原諒。   湊湊活活的過一輩子,未免也太憋屈了。   當然,要人家夫妻倆樂意各玩各的,那也沒話說。   「老婆,老婆!」步駿允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抓住他妻子的手,跪在她面前,說:「原諒我,原諒我!」   「你哪來的臉叫我原諒?」他妻子冷笑起來,抬手就要給他一個耳光。   祁淵微微皺眉,眼疾手快,迅速衝上前扣住她的手腕。   步駿允立馬投來個感激的目光,然而祁淵卻壓根沒搭理他。   事實上,祁淵也並不是在保護他,而是保護他妻子——這一巴掌打下去,多少會給她帶來一點麻煩。   他傾向於同情這個女人,不想讓她再多惹上些事。   蘇平瞥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麼。   由得他吧,只要不過節,做什麼也不打緊,蘇平總歸是想讓祁淵多保留點人性,不要像部分刑警一樣漸漸麻木的。   好在……   支隊大多數人,依舊保持著人性,會怒會樂,蘇平很喜歡這種感覺。   可惜,鬧騰了一陣後,步駿允的妻子似乎還是軟了下來,不再說離婚,只提回家。   步駿允自然大喜過望,連連答應,趕忙攙扶著他老婆離開接待室,似乎將女兒涉嫌殺人的事兒給完全拋到腦後了。   祁淵微微皺眉,納悶道:「就這樣讓他們走了?」   「沒什麼好問的了,走就就吧,」蘇平擺擺手說:「人家自個的家事,還是讓人家自個兒去解決的好。不然你還真想促使他們離婚吶?你有啥子立場介入進去?」   祁淵別過頭,輕嘆口氣,摸出煙點上,又說:「可我總擔心,他們回家後會爆發矛盾,打起來,甚至衝動之下……到時候吃虧的還是那大姐。」   「所以我會恰好時間打電話回訪過去。」蘇平說道:「並且叮囑她做好心理準備,留心觀察,告知一些自保的小法子,發現苗頭及時報警,並安排附近派出所的同事多留意一二。」   頓了頓,他接著道:「我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畢竟,咱不能因為步駿允可能會暴力犯罪,就將他給拿下,沒有這道理,只能想方設法規避,以及做好應急預案。」   「明白了。」祁淵回一句,接著又說:「不過我感覺這對夫妻蠻奇怪的,步駿允似乎……很害怕和他老婆離婚?」   「可能涉及到家產分割什麼的吧。」蘇平撇撇嘴:「更何況……你覺得世界上能有多少人能真正白手起家的?說不得,步駿允能有今天,還靠的他老婆娘家呢。」   「也不是沒可能。」祁淵搖搖頭。   「行了,休息吧,這樁案子,可算告一段落了。」蘇平吐槽道:「明明時間不長,事兒可真多,一波三折的……趕緊睡,明兒一早再跟我去一趟精神衛生中心。」   「好……啊?」祁淵剛點頭答應,跟著又納悶道:「去那幹啥?」   「再和趙晗晗接觸接觸。」蘇平說道:「她精神還是出了點問題,正在那兒接受治療,不過大體還算好,沒出現器質性病變,醫生初步診斷,只要好好配合,應當可逆。」   「哦。」   ……   翌日清晨。   祁淵早早趕到支隊,吃完早餐就給蘇平打了個電話。   此時蘇平才剛起床……   於是祁淵又等了他二十分鐘,方才驅車趕往精神衛生中心。   問清楚趙晗晗的病區之後,兩人便直接尋了上去。   此時趙晗晗正在看書,瞧著神態還蠻寧靜的,給人的感官著實不錯。   很快,她聽見了腳步聲,好奇的抬起頭,爾後輕笑道:「兩位警官,你們來啦?坐,不用跟我客氣,就跟自己家一樣。」   祁淵臉一黑。   她卻噗嗤一笑,爾後默默的放下書,說:「小哥哥還真是開不起玩笑呢,一句話竟然就黑臉了。」   怎麼說呢……   她聲音很好聽,但祁淵仍舊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其實是典型且傳統的直男,別看嘴上玩笑隨便開,但只要一想到趙晗晗曾經是個男人,這會兒卻在他面前賣嗲,就有些難以接受。   「趙女士,」蘇平乾咳兩聲,說:「這次過來,是想向你了解一些……」   「關於甄雄坤的,對嗎?」趙晗晗嘴角微微揚起。   蘇平輕輕頷首。   「行啊。」她說道,同時從床邊拿起保溫杯,輕輕抿了一口,爾後就將杯子捧在手心,輕聲道:「他……確實是個讓人十分著迷的男人。」   「哪怕……其實你明知道他只是在『利用』你賺人氣?」   趙晗晗輕笑:「警官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並非是看出來了,只是覺得你不應該這麼蠢。」蘇平說道:「甄雄坤的手法並不高明,何況步華一次次的打你,他卻在邊上無動於衷。」   「也是。」趙晗晗點頭道:「畢竟曾經我也是個男人,即使很不想承認,但總歸說,應當比一般的女人更懂男人些的。」   略一頓,她又道:「但那又何妨呢?一開始我也只是和他各取所需。我承認,我就是饞他身子,我下賤。」   祁淵嘴角一抽。   這時,趙晗晗雙眼卻迷離起來,說:「但……漸漸地,我卻發現,他身上竟然散發出一陣陣該死的,讓人難以抵禦的魅力。   深入了解他之後,就會發現,他其實是個看似堅強,實則脆弱,卻又很有擔當的男人。他心理素質並不強,抗壓能力也不強,但遇事卻絕不會退縮,也絕不會輕言放棄。   對我而言,在我真正發現自己其實是個女人之前……他,是我羨慕的樣子……而我,對這樣的,幾乎是我夢想中自己的模板的人,往往態度上又非常極端,要麼是出離的厭惡,要麼,是難以自拔的沉迷,就如飛蛾撲火。」   蘇平嘴角一扯:「你還挺浪漫的。」   「如果不浪漫的話,我又怎麼會毅然而然的變成女人呢?」她輕笑:「我其實沒遭遇過太多社會的毒打,所以……總歸還是嚮往浪漫與虛幻的吧?或者在你們眼中這算是中二?」   輕輕撩了下劉海,她臉色又漸漸黯淡下去:「可惜……這樣的男人,總歸花心,花心不已。不過也多虧他花心,我才發現他真的喜歡上了我,讓我……也不受控制的一陣欣喜。」   祁淵挑眉。   這個上字有點調皮,天知道趙晗晗究竟想表示什麼意思。   好在趙晗晗解釋的挺快,自然而然的接著說:「早在年初,他就跟我坦白了,說一開始和我在一起只是為了流量,吸睛,但漸漸地,再也離不開我。   我……願意支持他的事業,但我其實分不清他究竟是在矇騙我,為了提高視頻質量,讓他的短視頻更自然,還是確有其事。畢竟,他對我是真好,可他正牌女友打我時,也是真的狠。   直到……他向我坦白,早已攢夠了娶他女友的錢,可他仍舊在猶豫,到那時候,我才相信,他心裡是有我的。   因為他在糾結,糾結是娶步華,還是娶我。」 第744章塔吊   案子很快結案,移交給了檢方,疑點也已基本解開。   關於洛羽菓身上的最後一個疑點——她為什麼要離開安全的賓館,走出來讓付路平殺害,結合步華的口供,也有了合理猜測。   想來,她並未預見自己會被殺吧,覺著自己頂多只是被打一頓,或者被勒索一番什麼的?   步華只是以她的不雅照作為威脅,讓她出來好好談談罷了——而步華手中其實也並沒有任何照片,否則也不至於誤以為她和甄雄坤有一腿。   洛羽菓則以為是步駿允的正牌妻子找上門要說法。   得知甄雄坤死亡,她估計是真的且單純的害怕,所以才會找祁淵求助。   甚至,她說不得已經做好了犧牲自己色相的準備——尤其在推測祁淵可能沒有女友的情況下。   畢竟她已經做過利用自己身子來牟利的勾當了,再做一次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   何況步駿允不大可能為了她而離婚,她總得為自己做點考慮,搶在年老色衰受到步駿允厭惡之前找好退路,及時抽身。   她很清楚,所謂的志同道合、通情達理、有共同愛好之類的,乃至於氣質這些,都是有力的加分項,卻也僅僅只是加分項而已,最重要的基礎分還是她的面容和身材。   一旦她老了,對步駿允的吸引力無疑得下降一大截,甚至蕩然無存。   而祁淵……   捧著刑警鐵飯碗,福利待遇都不錯,就算因公犧牲了也有高額補貼,長得也還俊秀,陽光帥氣的。   再加上從他冒險翻牆跳到隔壁陽臺,打破陽臺玻璃入室救人、查看現場的情況來看,也是個十分負責人的男人。   應當契合她這類人的擇偶觀。   可惜,或者說好在祁淵這個鋼鐵直男,對她完全沒興趣,給她直接送賓館去了……   接到電話時她第一時間想的也是找祁淵求助,奈何聯繫不上,加之還算是要點臉,不得不乖乖照著要求出去了,結果便被付路平無情殺害。   偏偏付路平還想到一出是一出,拿她手機給祁淵發了一段信息,附上了姚婧男友許艾的電話,著實把警方給誤導了,一時陷入到泥沼當中,前後都是矛盾,難以破解邏輯上的衝突及因而浮現的謎團。   好在,最終還是真相大白,且他們從始至終都未冤枉許艾。   偵破案子之後,祁淵仍舊不免感慨——這算是他從警以來頭一回,碰到的因為誤會而引發的案件了。   得知真相之後,步華自是後悔不已,在哪捶胸頓足,嚎啕大哭;趙晗晗表情複雜,卻沒有太大的心理波動,只是受到了驚嚇,同時有些惋惜,覺得失去了一位足以作為人身伴侶的對象罷了。   姚婧則悵然若失,不知該如何面對家人,如何面對付路平。   步駿允夫婦,情況不明,只知他們並未爆發衝突,大概步駿允也清楚,他真要做什麼,絕對逃不掉制裁,反倒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吧。   同時他妻子似乎有意直接起訴離婚。   謝德旭則是後悔不已,直言當初太過衝動,不應該襲警云云,但這些話現在才說,已經太晚了。   唯有付路平,表現還算「正常」——他目標明確,就是報復甄雄坤,至於洛羽菓,對他而言僅僅只是順帶罷了,即使得知步華要殺她純粹是場誤會,也沒有太大的心境波動,只感慨一句人生如戲而已,就沒了別的表示。   針對洛羽菓,他本就是半被脅迫,半是「收財消難」而動的手,能有什麼感想?   而幾名當事人的家屬,雖然心情上相對會更複雜許多,更無言以對,更難接受真相一些之外,大體和其他命案的當事人雙方家屬的表現也差別不大。   兩樁命案,同一個兇手,直接涉及到的些許人,便有截然不同的表現,體現出了人生百態,更讓祁淵久久沉思。   雖然都只是胡思亂想,並沒有本質上的收穫……   ……   休息兩天之後,又新發一樁案件,轟動了整個餘橋。   距刑偵支隊直線距離約莫一公裡左右的地方,有一片新開發的樓盤,尚未封頂,不過也蓋到二十餘層了。   一名四十餘歲的受害人屍體,被吊在塔吊之上,塔吊臂遙遙指向刑偵支隊的方向。   此案立刻引發輿論地震,市局當即做出指示,勒令蘇平組建專案組,儘快偵破本案。   市局並未指明破案期限,整個支隊都感受到了強烈的緊迫感,因為這一行為,近乎於對刑偵支隊,對公安的挑釁,他們必然要打一場漂亮的反擊戰,迅速將案件偵破,將兇手緝拿歸案。   ……   一輛輛警車飛速往現場而去,路上,眾刑警正用對講機互相交流。   坐在副駕駛處的祁淵忍不住雙手環抱,嘀咕道:「奇怪了,這一幕,我仿佛似乎在哪兒看過來著?」   「那部南韓的電影?」松哥挑眉,很快反應過來,說道:「某隊長殺害了計程車司機,抹去了相應的線索,但屍體與計程車卻被人帶到建築工地,屍體還被吊在了塔吊之下,遙遙指著警局?」   開車的蘇平翻個白眼:「咋滴,你們懷疑老子或者老荀殺了人?」   「咳咳咳,」松哥一噎,險些被嗆住,乾咳兩聲後連連解釋道:「我絕對沒有半點這樣的意思,不論荀隊還是蘇隊的為人,我們支隊上下誰能不知道?那是絕對不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得。」   「嗤!」蘇平冷笑兩聲。   祁淵則問道:「蘇隊沒看過那部電影嗎?」   「看過,那邊不少電影我都看過。」蘇平回一句,接著又吐槽道:   「但我發現,他們似乎很熱衷於『警察因為各種亂七八糟的原因犯罪或涉事,第一反應是報警,但這時又有些亂七八糟的原因導致他們打消念頭,然後開始清理現場,與自己人鬥智鬥勇,拼命排除自己嫌疑,抹去對自己不利的證據,再漸漸引出另一張更大的陰謀網絡』這樣的鬼套路。」   「呃……」祁淵嘴一抽,說:「也不全是啦……但仔細想想,好像印象裡確實有好幾部這樣類型的電影。」   「行了,別討論電影了,沒啥子意義。」蘇平擺擺手,說:「當然你們要懷疑我,也儘管查就是,我全力配合,需要我避嫌的話,我就向上級寫一份報告,說明情況,退出專案組。」   「咳咳,蘇隊你說笑了。」松哥趕緊開口吱聲:「哪裡有因為一部電影就懷疑你,還讓你退出專案組避嫌的道理?」   「就是就是。」隔壁車的老海也附和道:「這案子一聽就蠻棘手的,畢竟兇手膽敢挑釁我們,應當是自認為能百分百脫身,手腳乾淨,偵破難度我估計肯定小不了,沒有蘇隊你帶隊,咱們可真沒信心能偵破。」   「得了吧。」蘇平翻個白眼:「遍布角角落落的監控,他就沒啥可能從頭到尾百分百躲過去。再說,咱們國家的刑警隊,可不是依靠那麼一兩個主心骨來破案的,缺了誰案子都照樣破。」   祁淵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倒也是。」   後排的幾名刑警目光迅速掃了過來,不約而同的狠狠瞪向他。   他脖子一縮:「我……我又說錯話了?」   「噗嗤!」蘇平被他逗樂了,爾後搖搖頭,說道:「得了,現在討論這些著實沒什麼好說的,反正聽半天你們也沒吐出啥有價值的話來,不如就跟以前一樣,直接去現場展開調查得了。」   刑警大多贊同蘇平的話,他們就喜歡這樣務實不務虛的領導。   但這不是正在趕過去的路上嘛,消遣一二也挺好。   於是他們都選擇壯起膽子無視蘇平,繼續在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蘇平撇撇嘴,倒也沒說什麼,只專心開車。   別說,去工地的直線距離不遠,但路倒挺繞,好幾個紅綠燈,加之高峰期堵得很,愣是花了十多分鐘才抵達目的地。   比走路也快不了多少。   現場已拉起了警戒線,民警不少,在此維持秩序,指揮交通。   早早趕到工地的的工人都聚在一邊,不時抬手指指點點——出了這檔事,施工肯定得暫停,調查清楚案子再說。   抵達目的地,蘇平第一時間安排圖偵和部分刑警去調取工地與周邊商戶的監控錄像,至於交通探頭那邊,早就安排了人前往交管局對接了。   隨後,他又安排刑警去與目擊證人、報警人及現場民警溝通,掌握最新情況,並對本案有個相對系統的初步了解。   接著他才抬起手錶看看時間,微微皺眉,嘀咕道:「不對勁啊。」   「怎麼?」   「按理說……在不擾民的情況下,這樣的大樓盤,工地可以算是二十四小時不停工。」蘇平嘀咕道:   「何況大貨車白天主城區限行,許多活,如裝卸建材、土方等,都只能在晚上進行,兇手沒條件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屍體掛上去才對啊,更別說到了八點鐘才被發現……」   聽到這,幾名刑警紛紛側目,爾後一個個的也沉思了起來。   先前一個個的注意力都在電影上邊,這會兒到了現場,再聽蘇平一說,才恍然大悟——藝術與現實果然還是有著巨大的差距,不同國家的情況也迥乎不同。   當然,他們也沒指望從一部電影中獲取什麼靈感,先前討論的只是消遣,加上電影中的部分情節就這麼發生在現實裡,他們也覺得有些新奇。   仿佛時空錯亂一般。   不過,既然發現問題,也就有了方向,松哥立刻出聲,說道:「蘇隊,我去問問工地的工作安排情況,篩出昨晚和清晨的工人吧。」   「嗯。」蘇平頷首說道:「去吧。」   而此時,凃仲鑫說:「需要把屍體放下來,我做個屍檢,好確定他死亡的時間……小柴,你瞧著有需要提前固定的證據什麼的麼?」   後半句話,他問的是柴寧寧——修養至今,她終於忍不住了,強硬要求要重新出現場,蘇平拗不過,也就由得她了。   柴寧寧點點頭:「需要先勘察塔吊內部的情況,將證據固定下來,然後才好安排人員進去將屍體放下來。因為很可能是兇手操控的塔吊,而他應當多少會在操作室內留下些許痕跡。」   「嗯,倒也是。」凃仲鑫頷首,想了片刻後,又問道:「看你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別的問題麼?」   「呃,那個……」柴寧寧面色赧然,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恐高……」   「咳咳,我也是。」祁淵抿抿唇,說:「我爸還好,我媽也恐高,可能是外公外婆傳下來的遺傳病?」   蘇平扶額:「神特麼恐高遺傳,這說白了就是……」   「別說,」凃仲鑫打斷他,說:「雖然目前尚未有這方面的直接證據,相關研究據我所知也相對欠缺,但恐高或許真和遺傳有關,我正好看過少量這方面的報告,父母一方有恐高症的,子女也有較大概率得……」   「倒是還達不到恐高症的程度。」祁淵擺擺手,解釋道:「飛機電梯還是敢坐的,玻璃棧道和觀光電梯也敢上去,但就是會有些腳軟,還有心跳加速,臉色略白,菊花發癢之類的感覺,就比較輕度。」   「我去吧。」老魏輕笑道,他是擔心柴寧寧太久沒出現場,有些生疏了,特地跟過來照顧照顧的。   蘇平點點頭,說:「手腳儘量快些,咱們不能任由屍體在上邊吊太久。另外,千萬注意安全。」   「放心吧,俺曉得。」老魏咧嘴,拍拍胸膛,便帶上名痕檢員走開了,去找塔吊工人帶他們上去。   此時蘇平又說:「小柴,工地這裡,也需要好好查探,這一塊交給你負責吧。」   「好。」柴寧寧本就有些不好意思,這會兒聽到蘇平安排任務,又哪裡會有意見,自然是滿口答應。   祁淵左右瞧瞧,問:「那個,蘇隊,咱們幹哈子?」   「你怎麼還在這兒?」蘇平反倒詫異的挑眉:「剛下車時我安排了一大堆任務,你沒挑一個去幹活?」   「那……被你點到的帶鍋們也沒挑我啊。」祁淵無辜的一攤手:「他們怕是把我留給你了。」 請假一天……      今天做了半飛秒雷射,眼睛疼到爆炸…… 第745章打包票   蘇平眉頭跳了兩下,便道:「行吧,那你跟我。」   祁淵頷首,接著又問:「那我幹啥子?」   「等會再說。」蘇平擺擺手,又左右瞧了瞧,輕嘆:「等各組回消息再說吧,該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剩下的工作暫時還不好展開,缺乏線索指引。」   正這時,便見名刑警押著名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男子右手被反剪身後,肩膀也被刑警摁著,臉色略顯漲紅,罵罵咧咧的,嚷嚷著讓刑警輕點。   蘇平挑眉,問道:「怎麼回事兒?」   「蘇隊。」刑警對他點點頭打聲招呼,接著解釋道:「他就是今早操作塔吊車的師傅,出事後試圖逃逸,躲到了工地裡,被工友們找到扭送過來了。」   「噢?」蘇平立馬來了精神。   祁淵則有些詫異,這案子,這就找到元兇了?   那未免太虎頭蛇尾了吧?   「放屁!什麼叫逃逸,我……我就是去拉了泡屎!」那中年男人梗著脖子說道。   「怎麼回事?」蘇平問,隨後示意那名刑警放開這人,又道:「好好解釋解釋,屍體是你吊上去的?」   「是我,但開始我也不知道我吊的是屍體啊。」師傅回答,跟著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又一陣齜牙咧嘴。   顯然是真的被扭疼了。   揉了一陣,活動活動胳膊,他又接著說:「是這樣啊,今兒一早,大概七點多快八點的時候?還沒開始幹活呢,我正吃著早飯,忽然接到個電話,說是咱的監理,叫我出去一趟。   出去了就見到個人,戴著白色的安全帽,臉上是墨鏡口罩,扯著嗓對我說把個麻袋吊頂樓去。   好傢夥,我也不敢說啥啊,我們工地安全帽顏色倒不像個別地方有那麼多的說法,基本隨便帶,但白色例外,那是甲方和監理戴的,我哪個得罪得起,說啥就是啥咯,就趕緊上工幹活。   結果拉到一半,那麻袋掉了,我低頭一瞧,臥槽那是個人?緊跟著我又接到老何電話,問我咋個回事,怎麼吊個屍體上去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嚇蒙了都,就趕緊從塔吊上爬下來了。」   蘇平摸摸下巴。   那中年男人始終有些心虛,幾秒後又補充說:「吊上來一具屍體,晦氣的慌,我也怕得緊,又怕你們以為我殺人,就……就跑了……   不,不對,我沒跑,我就肚子疼,跑去躲著拉屎了,然後就被你們給逮了出來,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   「叫你吊屍體的那傢伙,是誰?」   蘇平終於問話,他也鬆了口氣,但聽完問題他又皺起眉頭,焦急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啊,就知道他戴著白色的安全帽,長啥樣我都不清楚……硬要說的話,穿著件藍色的外套?裡頭有件白色還是黃色的衣服,褲子記不得了。」   「多高?」   「一般個子吧,」他見蘇平好像轉移了注意力,立馬絞盡腦汁開始回憶,但回憶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在末了補充一句說:「一米七左右的樣子吧,印象也不是很深了。」   蘇平嘖一聲,翻看兩眼剛剛做的筆記,追問道:「確定是你們工地的監理員或者甲方麼?還是只是你猜的?」   「只是我猜的,因為戴著白帽子。」他說:「說實話,我連他是不是咱們這的人都不確定。雖然咱們工地是封閉的,只有幾個固定進出口,但想混進來也真的不難,只要戴了安全帽,管的不會特別死。」   蘇平若有所思。   再次翻了翻記錄後,蘇平又問:「你剛剛提到了『老何』,他是你的工友麼?」   「我老鄉。」他說:「我們都胡建的,過來這邊打工,咱們鄰鄉的,就隔著一條河,年齡也差不多,一直相互照顧著,十來年前咱倆一塊學了塔吊,現在工資就高很多。」   說完,沒等蘇平繼續發問,他又主動補充:「當時老何應該還沒上塔,他是在下邊發現的情況,就趕緊打電話問我了。我當時真嚇蒙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就……」   蘇平點點頭,又補充了幾個問題,就說:「行,你上我們車裡休息下。」   「啊?」他被嚇了一跳,臉色發白,趕忙說:「警官,我……這真的不關我的事啊,我什麼都沒幹,不關我……」   「不用緊張。」蘇平說道:「只是稍後還有些調查可能需要你配合,比如調監控,需要你指出和你接觸的是誰。」   這男人將信將疑,但也沒有辦法,只能乖乖上車坐好。   好在刑警並未給他戴手銬,讓他多少能安心些。   蘇平看了兩眼,便收回目光,問道:「抓他的時候,什麼情況?」   「是這樣,蘇隊。」年輕刑警微笑,隨後講述道:「我跟著松哥去向工友了解情況,就聽到有工人說那吊車是『老畢』操控的,老畢就是剛剛我帶回來那人。」   蘇平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他便接著說道:「又有工人說看到老畢好像跑了,松哥就立刻問往哪兒跑了,有幾名工友指明了他跑的方向,倒是沒有離開工地,松哥就安排我們幾個帶上幾名工人去找。   他躲得倒也不深,很快就被發現了,當時情況也有點奇怪,他瞧見我的時候第一反應似乎是要跑,但轉過身不一會兒又硬生生忍住了,可以算是束手就擒。   我問了松哥指示,松哥說讓我直接押回來給蘇隊你過目,我尋思著他也還算配合,沒必要上手銬,就扭著他膀子給他帶了過來。」   蘇平撇撇嘴,說:「下次還是要注意點,碰到這種很可能是暴力犯罪嫌疑人的,控制住後還是第一時間上手銬,大不了排除嫌疑後再解開嘛,得注意保護自身安全。」   「謝謝蘇隊關心。」他咧嘴笑道。   蘇平擺擺手,示意他下去幹活,他便敬個禮,美滋滋的轉身走了。   隨後蘇平挑眉,看向身邊沉默許久的祁淵,問:「這人有點面生,你們組的新人?咱支隊最近沒來新人吧?」   「咳咳……」祁淵撓撓頭,說:「確實是咱們組的,不過其實他也算老資歷了,從警八年,在咱支隊三年,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存在感特別差,我在咱組一年了,冷不丁碰著都未必能認出來。」   「……」蘇平無言,過了半晌後才吐槽道:「也是個奇人……嘖,萬萬沒想到,支隊上下竟然還有我不認識的骨幹。他叫什麼名字?」   「葉輕語?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名字還是比較特別的,我不會記錯。」   蘇平嘴角又是一抽:「這名……乍一聽我還以為是那部小說裡跳出來的主角兒。但不應該啊,就像『洛羽菓』這個名字似的,因為足夠特別,應當會讓人一耳朵就注意到才是。」   「聽說這名字是他當初自己跑了好些手續,費了好些功夫去改的。」祁淵抿抿嘴,說:「因為配上原先那名兒,更沒存在感。」   「不對勁。」蘇平抿抿嘴:「他人長得也挺高大,也挺帥氣,再配上這名字……本身感覺上也不是個低調的人,為什麼存在感這麼差?」   祁淵搖頭,表示對這個問題也很疑惑。   但此時蘇平又忍不住挑眉:「對了,他長啥樣來著?」   祁淵:???   「你連人家長什麼樣都忘了,就開口說帥氣?」   「直覺。」蘇平說完,又嘟噥道:「這是天賦啊,得利用上,以後多安排他去幹蹲點盯梢的活兒,當面蹲都不見得能讓人發現他。」   「咳咳。」祁淵乾咳兩聲,訕訕的笑道:「蘇隊你倒是真越來越有領導的模樣了,總尋思著物盡其用。」   隨後他擺擺手:「行了,幹正事兒吧,我去把這事情通知給圖偵,讓他們重點關注關注這個老畢剛剛說的人,你去找找他口中的『老何』,去問點兒情況吧。」   「成。」祁淵頷首,也不多言,轉身離開,扎進工人堆裡,詢問老何的下落。   倒是很快找到了目標,此時他正蹲在角落裡抽菸。   「警官?」瞧見了祁淵,他站起身,笑道:「又有什麼事兒?」   「又?」   「剛有位警官來問過我了。」他嘿嘿兩聲,抬了抬手,亮下手裡的煙,說道:「這煙還是他給的呢。」   祁淵抬頭,瞭然。   白沙珍品。   支隊裡刑警抽的煙,以雙喜、芙蓉王、玉溪與黃鶴樓居多,還有諸如五葉神、黃山、七匹狼、紅河、雲煙等七七八八的也不少,白沙也有好些,但日常抽白沙珍品的,只有松哥了。   祁淵笑著遞出自己的煙,給他散了根,又說:「我也有些問題,可能和剛剛那位警官重合,麻煩你再回答回答。」   「成,沒關係。」老何連連頷首,這對他而言不算啥,反正他們現在也不上工,閒著也是閒著。   於是祁淵便問:「你跟老畢,老鄉?」   「那可不,咱倆老家就隔著一條河。」老何眉飛色舞,說:「警官你說神奇不神奇,原先在家裡白長十六年,從沒見過面,隔了七百多公裡到餘橋,嘿同一個工地碰上了。」   「你倆感情怎麼樣?」   「好得很,咱倆發現是老鄉以後,就住一個屋,吃一桌飯,直到咱倆都結婚了,有了老婆孩子,但關係也還好的很。」老何樂呵呵的說道:   「老畢這個人,腦子比我靈活,十多年前,跟我說咱們這麼搬磚砌牆和水泥的,不得成,幹到四五十歲幹不動,工地怕就不要我們了,得另外找出路。我一聽有道理啊,但怎麼找出路?   他就跟我說啊,得學門技術,要麼會開挖機,要麼開大貨,再不然就學塔吊。塔吊好啊,學習……那個詞叫啥來著?學習成本?   對,學習成本低,學會了直接找到工地,證兒一丟,人準要,給的工資還高,無非一整天都在天上,吃喝拉撒有點麻煩。   但學塔吊也要錢啊,我倆商量了一夜,最後一拍大腿,就都管家裡借錢,借了一圈報了班,學會了一起找工,幹活。   說實話,我謝謝他啊,要不是他我哪有今天是不?也沒錢給兒討媳婦,這年頭媳婦難討啊。」   祁淵瞭然,將這些話擇重點記下——當然,執法記錄儀也是全程開啟錄像錄音的,筆記只是為了方便整理思路,不需要回頭從頭到尾聽一遍。   迅速翻了翻關鍵詞,祁淵又問道:「所以,你看到老畢負責的那個塔吊出了事兒,就第一時間給他電話了?」   「那可不!」老何這時又一臉唏噓:「警官,你們說怎麼回事兒啊,好端端的,老何咋忽然跑去塔吊上開工了,還拉起來一個死人?」   「我們就是為調查此事而來。」祁淵輕笑,接著似是不經意的問道:「你覺得……老畢這個人怎麼樣?」   「剛才不是說了嗎?包子靈活,懂的變通,挺好的,他這種人能在社會上活得很好。」老何不假思索道:「但他又很熱情、仗義,自己有好處,總是會想著扶一把兄弟,值得交。   但是……說實話吧,這年頭總有些養不熟的白眼狼,你對他好他不一定念你情,反而可能回過頭找機會坑你一把。   他碰到好多次了,我也說過他好幾回,叫他別對誰都那麼熱情,拿誰都當兄弟,可是他不聽。不只是我啊,還有好些老鄉都是,勸他,但他就總是在那搖搖頭,完全不在意,我是拿他完全沒辦法了。」   說著說著,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納悶道:「警官你怎麼問這個問題?你不會懷疑他殺的人吧?   那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會殺人啊,別看他機靈,其實膽子小的很,當初學塔吊爬上去的時候差點沒嚇死,要不是為了錢早就放棄了。   退一萬步說吧,就算他要殺人,以他的腦子,也絕不可能殺人後用塔吊把人給吊起來……這不犯傻麼這?再說了,他殺誰去?他就一老好人,跟誰都好好好,和誰都沒矛盾,他殺誰去?   反正我可以給他打包票,這案子肯定和他沒啥子干係。」   祁淵挑眉。   這就給自己老鄉打包票了? 第746章指紋   也不知道該說老何太實在,還是老畢的個人魅力太強。   不過……   這又不是貸款,所謂的擔保、打包票啥的,並沒有實質性的意義。更何況就算是貸款,口頭打包票也並不具備實際上的參考意義。   所以祁淵也只是輕笑一聲後,便又問:「你剛剛說……他是好好先生?」   「呃……這好像不是什麼好詞吧?」老何卻也不是什麼文盲,雖然受教育程度低了些,但文學常識卻不差。   祁淵乾咳兩聲:「按你剛剛所說……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老何撓撓頭,又擺擺手:「我也不知道啦,但他確實跟誰都好,沒紅過臉也沒和誰鬧過矛盾。硬要說的話,剛被你們拉回來的時候因為疼倒是嚷嚷了幾聲,也是我印象裡不多的幾次之一了。   哎,警官,他沒受傷吧?叫的這麼慘……」   「放心,沒事。」祁淵搖頭,接著又補充說:「我們還需要他配合調查,等調查完成之後,如果沒有問題,自然不會為難他的,還請放心。」   「那就好。」老何明顯鬆口氣。   又交談一陣子,祁淵發現他對本案毫無了解,一無所知,除卻與老畢關係較近,對老畢足夠了解之外,並無多少問詢價值,便結束了這次問詢。   隨後,祁淵摸摸下巴,思忖接下來該找誰。   可惜案子才剛剛展開調查,即使已經找到將屍體吊上去的操作工人,卻依舊並未取得實質性的進展,且針對工人群體的聞訊工作也同樣才剛開始……   先不說並沒有明確的方向,就這麼貿然插入別人的工作中也怪不妥當的。   所以他糾結一陣,又慫巴巴的回到了蘇平邊上。   「回來了?」蘇平挑眉。   祁淵點頭。   「問出什麼了嗎?」   「啥都沒有。」祁淵輕嘆口氣,道:「他就說,這個『老畢』是個老好人了,和誰關係都不錯,篤定這個案子和老畢肯定沒關係。」   「篤定……」蘇平捏著下巴。   祁淵又補充道:「就老何表現出來的情況看,他們倆關係確實鐵。」   蘇平嘖一聲:「你剛不說這個老畢和誰關係都不錯嗎?」   「一般人只是不錯,他們倆應該可以叫鐵哥們了。」祁淵解釋道,但緊跟著他又趕緊說:「不過只是老何的單方面表現,接觸時間太短,對老何也沒有個系統的了解,實情究竟如何我也不敢保證。」   「小賊,謹慎了很多嘛。」蘇平調侃一句,隨後回了句知道了,便不再多問。   祁淵見狀,也靜悄悄的站在邊上,啥也不說,啥也不幹。   反正需要他做什麼的話,蘇平會直接下指示的。   又片刻,塔吊有了些許動靜,吊了半個多鐘的屍體被放了下來。   期間蘇平還接到了上級的電話,質問他為何讓受害人的遺體在空中吊這許久,讓本案的惡劣影響持續發酵,也是對屍體的不尊重。   但蘇平以需要對現場進行實際勘察為由,駁回了立刻放下屍體的命令。   直到此刻。   祁淵能感覺到,蘇平也明顯鬆了口氣。顯然,就算是他,硬抗上級的直接命令,且嚴格來說並非不合理命令,壓力也不小。   等到屍體緩緩放下,蘇平才取出對講機,詢問道:「塔吊操作室內,勘察完畢了嗎?」   「報告蘇隊,」老魏的聲音很快傳來:「勘察完畢,固定完畢,我們已經離開塔吊,正在搭乘施工電梯下來。」   「很好,注意安全,下來再說。」   「是!」   與此同時,凃仲鑫也帶人走向屍體處,立刻展開屍檢。   蘇平見狀同樣領著祁淵過去。   大多數情況下,屍檢都至關重要,能夠很好的打破僵局,打開局面。   很快,凃仲鑫便說道:「初步判斷,受害者屍體還算『新鮮』,死亡時間距今應當不超過十二小時,但在六小時以上。」   「也就是昨晚麼。」蘇平輕輕頷首,接著問:「致命傷呢?」   「暫未在屍表查到明顯致命傷,」凃仲鑫輕輕搖頭,說:「雖脖頸處有扼痕,但未見玫瑰齒現象,口鼻處無明顯出血點,黏膜及肢端未見紫紺,應當並非死於機械性窒息。   另外,身上未見明顯的銳器損傷,倒是發現了擦傷、碰撞傷與大量的徒手傷……很明顯,受害者死亡前與人發生過激烈搏鬥。   但……他指甲縫被人仔仔細細的清理過一遍,恐怕很難提取到有價值的皮屑組織之類的生物學證據了。這兇手,懂行啊。」   蘇平忍不住抬手扶額,吐槽道:「最頭疼的就是這類貌似懂行的兇手,平添不少麻煩。」   「呵,」凃仲鑫調侃道:「狗子,你變了。」   蘇平:???   「以前的你,只會覺得這樣的案子很有挑戰性,反倒能激發你的鬥志。」凃仲鑫攤手:「咋,累了?」   蘇平沒回話,轉而問道:「能判斷他大概年齡嗎?」   「目測三十歲左右吧,我看看他牙齒磨損程度……」凃仲鑫說:「不過這只能作為參考啊,並不保證靠譜。要具體點判斷的話,還得解剖。可惜他指紋也被破壞的差不多了,否則一掃描指紋,找到對應身份,省事。」   「指紋都被破壞了麼?」蘇平眉心擰起:「兇手是想隱瞞受害者身份?那他幹嘛不乾脆把面部也給破壞了?」   「這倒應該不是兇手的鍋。」凃仲鑫搖頭:「怎麼說呢,他沒有指紋,被磨損的差不多了,估計是常年累月的徒手掐菸頭,用這種方式磨的。」   「磨指紋?」祁淵嘖一聲:「這傢伙莫非是個在逃人員?嘖,他該不會是個殺人犯吧?結果被苦主找到了,報仇殺害?」   「誰知道呢。」凃仲鑫攤手。   「行了,先別管這些,也沒必要瞎猜,沒根沒據的。」蘇平說道,接著又扭頭看向凃仲鑫,繼續說道:「老凃,趕緊確定受害人死因和死亡時間,我好安排人展開排查。」   「得嘞,交給我吧。」凃仲鑫表示沒問題。   而此時,老魏也終於「回到地面」,帶著他的助手小跑到蘇平身邊。   蘇平示意他先喘兩口氣,平復下呼吸,才問:「有發現?」 第747章死因   「不知道。」   勻了兩口氣後,老魏輕輕搖頭,說:「塔吊操作間內倒是有大量的指紋之類的痕跡存在,都提取固定了。但……如果說已經確定屍體是那個老畢吊上去的的話,那這些痕跡就都沒啥實際價值了。」   蘇平輕輕頷首,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在內個誰將老畢扭著帶過來時,蘇平就有所預料。畢竟對操作間進行勘察也只是為了確定操作工,而此時操作工已經被提前確定……   「先待命吧。」蘇平說道:「不一會兒,或許就能發現新的需要你們進行勘察的東西。」   「好。」老魏自然沒什麼意見,就站在了一旁。   不一會兒後,他也留意到受害者的指紋,不由咦了一聲,湊前兩部,盯了幾秒,說:「這傢伙的指紋……」   「我們剛提過了。」凃仲鑫說道:「此人指紋異樣,可能是在逃人員,也可能是別的情況。老蘇說暫且不管,想辦法確認他身份再說。」   隨後他搖搖頭站起身,繼續說道:「初步判定,受害人死亡於昨晚十點到十一點之間,距今約十個小時上下,死因當時內臟破裂引發的損傷性休克。   另外,受害人體表傷痕極多,時間跨度也較長,部分傷痕已初步痊癒,四肢可見約束傷……所以,不排除多人作案乃至多人多次作案的可能。」   蘇平嘖一聲,接著問:「這個『多人』……是幾人?」   「按照體表徒手傷、鈍器傷的形態及嚴重程度判斷,恐怕至少有兩人,一人力量極大,另一人力量較小。」凃仲鑫回答:「時間跨度應該在四十八小時左右,偏差不會太多。   次數的話……至少三次,至多五次,有三類傷,從傷創形態與癒合程度來看,彼此間隔時間不長,但『手法』有所改變。」   蘇平默默翻開筆記本。   於是凃仲鑫接著說:「第一次損傷,應當是發生在六十個小時之前,或者說死亡前四十八小時,即大前天晚上。   此時,他後腦受創,推測是被兇手自身後偷襲,以磚頭拍打他後腦,打了三次,致受害人昏迷,之後被兇手踢了幾腳,拉走了,留下些許擦傷和淤痕,除卻後腦部損傷外,其餘傷痕已恢復許多。」   蘇平記下,點頭,示意凃仲鑫繼續說。   「按照五次傷害來算吧,第二、三、四次,應當發生在前天晚上到昨天凌晨之間,距離死亡時間約二十四小時。」於是凃仲鑫便低頭看了眼屍體,又繼續說道:   「此時受害人手腕被束縛吊起,手指肢端缺血嚴重,出現小部壞死,並先後遭受兩次棍棒擊打,一次徒手毆打,毆打區域集中在大腿與軀幹部位,兩次棍棒擊打之間有一定的時間間隔,但不算太長。」   老魏挑眉,嘀咕道:「這都能看得出來?」   「主要兩次棍棒擊打用的『棍棒』並不相同,損傷部位生理學、病理學形態具有較大差異,比較好判斷。」凃仲鑫解釋說:   「死者一部分受擊打部位存在長條狀的皮內出血帶,中心部位較重,兩側逐漸減輕,邊界相對模糊、不清,腹部處的損傷還有中空性皮內出血現象,傷處無明顯表皮剝脫。   綜上,仔細結合損傷部位性狀與長條形的出血帶形狀,這部分損傷應當為表面相對光滑的圓柱形棍棒所致,且棍棒為木質,直徑較大,上粗下細,可能為棒球棍;   另一部分損傷,大半為界限清楚、寬度均勻的帶狀皮內出血,寬度約三點八公分,伴有孤島狀表皮剝脫,胸腹部位同樣可見中空性皮內出血。   此外,又有部分槽狀中空性皮下出血,中空處近長方形,長約三點七公分,寬約零點六公分;另有部分條狀擦傷、挫傷存在,損傷中心處明顯較重。   綜上,可以確定這部分損傷,致傷物為扁平的,大部分均勻但局部粗糙的方柱形棍棒,寬度約三點五到四釐米左右,厚度約零點五到一釐米間,具體是什麼東西我一時半會也想不到。   對了,這部分損傷相對較輕,可以判斷致傷者的力量相對要弱許多。」   蘇平輕輕頷首,表示瞭然。   迅速過了一眼筆記之後,他接著問:「還有一次徒手傷呢?」   凃仲鑫再次低頭瞥一眼屍體,幫助回憶,隨後才接著道:   「徒手傷沒什麼好說的,拳打腳踢罷了,拳擊傷主要集中在面部,足踢傷則集中在受害者腿部,從屍表情況判斷,並未對受害者生命造成實質性威脅,頂多就是個輕微傷。   不過由此倒是可知,這名施暴者力量同樣較小,而且並不懂拳擊,攻擊受害人可能純粹只是為了洩憤。」   「洩憤的話,可以確定本案為仇殺了麼?」祁淵出聲問道。   「大概率吧,但也不排除情殺。」凃仲鑫說道:「還有一種可能,兇手是單純的暴力狂。」   「暴力狂……」蘇平捏著下巴,嘀咕著這三個字。   凃仲鑫挑眉:「怎麼了?」   「沒事兒。」蘇平擺手,接著問:「最後一次呢?」   「最後一次間隔時間比較長,應該也是致死原因,在昨天晚上。」凃仲鑫又說道:「這一次依舊還是徒手傷,但兇手力量強了許多,下手極重,且都是對著死者的胸腹部擊打,可以捫及肋骨至少斷了兩根。」   祁淵翻翻自己的筆記,問道:「就是這次攻擊,導致死者內臟破裂,最終引發損傷性休剋死亡?」   「對,但暫時不確定破裂的是肝臟還是脾臟。」凃仲鑫說:「這兩處內臟所在部位相對淺表,人體骨骼與肌肉對其保護不太周全,本身血管又是極其豐富,一旦受到較大的外力打擊就很可能破碎,並導致人體迅速死亡。」   蘇平嗯一聲,表示瞭然,道:「現場勘察的差不多的話……就將屍體帶回去吧。」   「我先拍點照片吧。」老魏出聲說道:「受害人指紋缺損,咱們恐怕只能通過照片向社會徵集屍源線索了。」 請假一天      心情複雜emmm 第748章老車   蘇平搖頭:「已經拍過並傳回去了,稍微處理一下就讓人發布屍源徵集通知了。」   「那成。」老魏應一聲,接著看向凃仲鑫,又問:「老凃,屍體身上,有需要我搭手的不?」   「沒,你擱那待著就成。」凃仲鑫嘀咕道:「其他方面不敢說,針對屍體的法醫痕檢這塊,我比你專業。」   「得,你是大佬,你說了算。」老魏依舊笑呵呵的。   祁淵挑挑眉。   綜合這幾次案子的表現來看……   這凃主任,挺愛和老魏拌嘴的啊。   他倆也沒啥子矛盾啊,凃主任對別人也不這樣啊。   他倆感情特殊?   可以前他們也合作過,沒見這麼「冤家」。   這時候,蘇平忽的摸到他身後,一臉八卦的壓低聲音問道:「看出來了吧小祁?」   「啊?」祁淵眨眨眼睛,沒反應過來,但還是同樣壓低聲音說:「看出啥了?」   「他們倆,不對勁。」蘇平依舊一臉八卦:「你知道咋回事兒不?」   「不知道。」祁淵老實搖頭。   「嘿嘿,我跟你說啊,」蘇平聲音壓得更低幾分:「再過不久,咱們說不得都要喝他倆喜酒了!」   祁淵:!!!   他悚然一驚,同時額頭還冒出一連串的問號。   過了老半天后,才磕巴道:「不……不是吧?他倆……他倆要結婚?這這這……這符合規定嗎這?咱們國家不支持同性結婚啊。」   蘇平:……   「你丫腦袋瓜在想啥呢?」他翻了個白眼,道:「是老魏他兒砸,把老凃么女兒給泡咯!好傢夥,倆小娃娃隱瞞的夠深啊,都談了四年了才讓這倆老貨知道。   這不,現在這倆親家翁,一個傻樂呵,一個滿腹牢騷,看的我直樂呵。」   「emm……」祁淵抿抿嘴,觀察了眼他倆,又小心翼翼的看向蘇平,說:「那個,蘇隊,小心樂極生悲啊。」   蘇平:?   「你也有個女兒吧?我還見過,長怪俊的……」   話沒說完,祁淵忽然敏銳的感受到一股殺氣,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趕忙改口:「我什麼也沒說,我誰也沒見過,蘇隊你真帥。」   蘇平默默抬起雙手,「輕輕」的捏了捏,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   「咳咳,蘇隊,我去看看松哥那邊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祁淵想要開溜了。   「站住。」蘇平淡淡的說道:「就給我杵那,哪兒也不許去。」   祁淵咽了口唾沫。   「立定!」   他趕忙站起了軍姿。   蘇平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又看向凃仲鑫那邊。   此時,屍體已經被裝入了屍袋當中,倆小夥子一頭一尾,有些吃力的把袋子抓起來往車邊搬運。   屍體早已進入屍僵期,形態大體固定,難搬的很,所以哪怕天氣已經轉涼了,路途也不算遠,倆小夥也不免滿頭大漢。   就這時,又有名刑警小跑過來,勻兩口氣後,馬上說道:「蘇隊,在工地外頭,東側的一個小巷道裡,發現了一輛破舊的小車,但那車有近期啟動的痕跡,附近有血跡,搞不好……」   「噢?」蘇平立馬來了精神,趕忙道:「帶路!」   隨後他又側目看向老魏,說:「老魏,喊上小柴,點幾個能幹的痕檢員跟我走!」   「妥!」   老魏來了活,也是立刻「振作」,趕忙挺直腰杆回應。   ……   五分鐘後。   老魏詫異,眉飛色舞的說道:「嚯,04款捷達前衛,這可真是老古董,但瞧著……有些日子沒開了吧?」   蘇平點點頭:「確實,除了前擋風玻璃一小塊,其他地兒都是灰,車輪漏氣嚴重,雖然貌似還能動,但根本沒法開了,太危險。」   「但很顯然,這車是最近才被開過來的。」老魏說道:「確實有近期駕駛的痕跡,你們瞧,駕駛室座椅都乾淨了一小片。」   「感覺這車早已『殭屍』半年以上了。」祁淵也開口說:「還能啟動也確實是牛批,老捷達質量還是不錯。但……按理說這車該強制報廢了吧?」   但剛說完,他又自問自答:「也不對,18年的時候,車輛強制報廢標準就由最長十五年改成最高六十萬公裡了。」   「不是這個問題。」蘇平撇撇嘴:「以這車的車況,除非拉去好好大修一遍,否則鐵定通不過年檢。但同理,只要他不拉去做年檢,一直擱某處停著,一般也不會莫名其妙的就被拉去報廢咯。」   老魏攤手:「依我看這車也沒啥修的價值了,零件倒是應該都搞得到,就是這代價怕是不菲,要過年檢的話,說不定發動機都得換。」   「是啊,」蘇平深以為然:「機器大多都這樣,放太久就容易壞。」   「也不見得吧。」祁淵說道:「總會有些情懷黨,因為這車寄託了某種特殊感情,而不計代價將它修好,哪怕不開,就停那也是挺美的。」   「停車費也挺美的。」蘇平嗤一聲:「再不然就專門買個停車位。」   祁淵撓撓頭。   「行啦行啦。」老魏笑著說道:「都少說兩句。小祁,你記一下車牌號車架號這些數據,讓技術隊那邊好好查查,先把車主信息明確了再說。我來看看這些血跡。」   一面說,他一面伸長脖子對著車裡頭張望,隨後喲一聲,又搖搖頭,道:「這些血跡……嘖,很明顯,這輛車就是單純用來轉移屍體的,受害人被挪到這車上的時候已經涼了。」   「能看出這車開了多久麼?」蘇平問道。   「哈?」老魏一呆。   蘇平乾咳兩聲:「我的意思是,能看出這車從哪兒開來的麼?」   「這叫我怎麼看?這車又不是變形金剛還能跟人交流。」老魏翻個白眼,但接著又挑挑眉:「不過……這車能啟動應該都是夠勉強的了,發動機什麼的或許磨損特別嚴重,加上燃油……說不定真能大致判斷出來。」   「儘量試試。」蘇平說道:「兇手十分謹慎,即使難以躲過攝像頭,或許也會有別的手法兜兜繞繞一陣幹擾我們的判斷,你要能判斷出大概公裡數,幫助應該挺大的。」   「別,別抱太大希望。」老魏連連擺手:「誤差怕會大上天去。」 第749章巨人   不一會兒,車門便被老魏打開,爾後便仔仔細細的圍著車內車外勘察了起來。   蘇平抱著胳膊,遠遠地站在一旁看著。   祁淵倒是耐不住,在保證自己不會礙手礙腳的前提下,湊到車子前邊去帳目瞧著,想多學點東西。   「這兇手,確實十分謹慎啊,開車還帶著手套。」不一會兒,就聽老魏嘀咕了起來:「要不是這車內也滿是灰塵,他恐怕半點線索都不會給咱們留。」   聽了這話,蘇平反倒精神了,立刻走上前來,問道:「怎麼說?聽你的意思,是有發現了?」   「可以根據座椅的位置和印記大致判斷他的身高身材了。」老魏說道,隨後又「指手畫腳」的算了幾秒,才接著說:「首先可以確認的是,嫌疑人的身材絕對當得上『高大』二字。」   蘇平盯著駕駛座看了幾眼,點頭:「這位置,我坐上去都嫌遠了些,要換小祁上去的話怕是剎車離合都踩不到。」   祁淵:???   抱歉,我一米七給你丟臉了。   但他也沒太在意這「人身攻擊」,很快回過神來,微微皺眉,撓撓頭,嘟噥道:「蘇隊一米九的個已經怪誇張的了,比蘇隊還高大的話……這不得破兩米線了哇?」   「可能得有兩米一甚至兩米二。」老魏指了指車頂:   「你們瞧,這裡被蹭掉一大塊灰,估計是被駕駛員的頭髮給蹭掉的。這說明,他坐在這腦袋已經近乎頂到車頂了。另一方面,他不僅僅長得高,還長得挺寬,從車座上的印記判斷,我估計體重也得有一百公斤往上。」   「這傢伙……籃球運動員麼?」蘇平吐槽道:「一般的籃球運動員都沒那麼高吧?我記得姚明也才兩米二六。」   「也才?」祁淵悚然一驚:「蘇隊你吃錯藥啦?」   蘇平斜了他一眼。   老魏乾咳了兩聲,接著說:「兩米二可能是誇張了,但兩米一估計有,再不濟也是接近。」   「能不能給個準確的數?」蘇平撇撇嘴,說:「這動動嘴皮子就跑出來十多二十公分的誤差,案子還怎麼破。」   「關鍵我也沒見過這麼高的個兒,缺乏足夠的數據,不好判斷。」老魏也有些為難,說:   「應該是兩米一上下,誤差大點倒也無妨,也照樣是個相當重要的指向性線索,畢竟全餘橋幾百萬人裡也拎不出幾個這麼高的。」   蘇平嫌棄的噫了兩聲,隨後說:「也行吧,我通知老荀去安排這事兒,另外也調取附近探頭再確認一下,看看他是真的這麼高,還是搞什麼手腳。」   「搞手腳?」祁淵挑眉:「踩著高蹺,屁股底下再墊個高墊子這種?不至於吧?兇手當真還能做到這一步?」   「以防萬一唄。」蘇平攤手:「我倒也更傾向於認為,兇手該是百密一疏才是。不過這個身高……確實誇張了。」   祁淵沒再吭聲。   於是蘇平便走到一旁去打電話。   又幾分鐘後,他收到一張照片,挑眉:「這傢伙……看姿態,貌似還真就那麼高,開車的時候都有些佝僂……讓他擠進這駕駛室開這輛老古董上路,還真難為他了。」   說著,他將手機翻了過來,讓祁淵和老魏也看了眼。   那是路面的交通探頭截圖,似乎已經經過了銳化和降噪處理,能比較清晰的看到個「小巨人」正佝僂著身子坐在駕駛室當中。   他臉上帶著口罩,但這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標誌性的身高已然將他完全出賣,是否獲取他的面容信息都不那麼重要了。   「而且,你們看,通過照片咱們能很明顯的判斷出,此人骨架極大,確實相當於把『小祁』等比例放大了一般,並非是通過墊子高蹺之類的道具來對身高『造假』。」   「所以為什麼是相當於把我等比例放大了?」祁淵有些不爽的看向蘇平。   「有意見?」蘇平目光斜了過來。   祁淵脖子縮了下,連連搖頭:「沒有,挺好。」   「噗嗤,」老魏忍俊不禁,直接笑出了聲,調侃著說:「小祁你不能這樣子,你要不畏強權!放心吧,我們都站在……」   「嗯?」   「我們都站在蘇隊這邊!」   祁淵扶額。   「行了。」蘇平擺擺手:「再查查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吧。雖然這一條線索就已經足夠,但這玩意,你懂的,多多益善。」   「成。」老魏頷首,接著又說:「交警那邊呢?看樣子,成功調取到監控了?」   「這方面倒是不難。」蘇平說道,接著對著那輛老捷達努了努嘴,說道:「這車曾經賣的挺好,但這年頭……路面上很難見了,太有標誌性,一查一個準,改車牌號都不好使。」   「所以兇手幹嘛要開這輛車,增大自己暴露的可能性?」祁淵納悶的問:「這顯然和他儘量隱蔽的目的相違背啊。而且這車都快報廢了,他就不怕開一半熄火再也啟動不了?」   「這倒確實是個好問題,或許是指向破案的關鍵方向。」蘇平點點頭,說道:「拿紙筆,把它記下來吧,別回頭就忘了。」   祁淵側目看了眼老捷達,嘟噥兩句。   「什麼好問題……感情蘇隊你壓根沒在意……得,又是那類逮到人就能告破的小謎團,完全吸引不了蘇隊的好奇心啊。」   嘟噥歸嘟噥,他還是乖乖把剛剛提出的問題記在了本子上。   蘇平斜了她一眼,輕笑道:「破案最重要的不是好奇心,而在於縝密二字……當然,好奇確實也是相當重要的品質,只是大多刑警,包括我,在漫長的從警生涯當中,都因為疲倦,因為見得多了,而逐漸丟下。   一年了,你依舊保持著足夠的好奇,這很好,也希望你能繼續保持。」   「是啊。」老魏嘴角微微揚起,說:「我當初……害,我應該是國內比較早乾物證鑑定、痕跡檢驗這一行的刑警了,印象裡是三十三年前,八七年的時候吧?開始時確實也很新奇,但還沒一星期就……呵呵。」   蘇平深以為然,點點頭:「我從警之初也很興奮,但興奮沒超半個月。怎麼說呢,興趣化為了工作,確實有很大的不同。」 第750章動機   閒聊兩句,老魏再次投入工作當中。   主要是對地面上些許血足跡進行勘察。   相比於根據駕駛室上的印記去「籠統」的推測嫌疑人身高,根據血足跡來反推其身材反而要更靠譜些。   但,同樣也還是那個問題——兩米以上的身高,終究太罕見了些,數據量相對不夠,個體差異化或許會更大一些,或者說,出現大誤差的可能性更大幾分。   本身通過足長與步距推測身高,就有一定的誤差,身子相對矮小,但jiojio與步距卻相對挺大的,實踐中也不是沒遇到過,尤其對於跑步類運動員,以及從小就活在船上的漁民而言。   前者一般步距相對大,後者一般腳掌相對大。   不過,在統計學上,由於主流身高區間的樣本量極大,以此規律而總結出的回歸方程,已可將誤差控制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而「非主流身高區間」的樣本數據,就小了很多。   不過也像蘇平說的,本身身高就異於常人,標示性極強,誤差大些小些也是無妨。   只不過,誤差越小,結論越精確,越有利於他們直接鎖定目標,所以老魏依舊在嘗試。   敬業。   半晌後,他站起身,篤定道:「看花紋樣式,嫌疑人穿著雙籃球鞋。」   「AJ?」祁淵挑眉說道。   蘇平斜了他一眼:「你家籃球鞋只有AJ?」   「咳咳。」祁淵乾咳兩聲,轉移話題。   他想到了自己接觸到的第一樁案子,當時在現場,他牛刀小試,或者說班門弄斧,也盯著那血足跡看了半晌,最終得出結論,兇手穿的籃球鞋。   於是,他便說:「這年頭,穿籃球鞋也代表不了什麼,不意味著嫌疑人就喜歡打籃球。不過……考慮到他這身高,還真可能是職業球員。」   「說了跟放屁一樣。」蘇平翻個白眼。   老魏接話說:「大方向上,應該也就這些線索了。我會再仔仔細細的查一遍車輛,看看能不能發現點頭髮之類的細微證據,不過這需要時間。」   「成,你們……」   蘇平話沒說完,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立刻抬手,隨後將手機掏出,瞧了眼來電顯示,見是荀牧打來的,便直接接通並開了擴音:「老荀,咋說?」   「下邊派出所傳來一條重要線索。」荀牧聲音傳出,同時還附帶著一連串噠噠噠的腳步聲,與斷斷續續的風聲。   他似乎正在小跑著往哪兒去。   蘇平立刻來了精神,問道:「咋回事兒?」   「我長話短說吧。」荀牧道:「簡而言之,零一年二月,曾經有名高中生到豐禾派出所報案,稱自己父母雙親失聯一周有餘,派出所立刻立案,並第一時間展開調查,卻始終未能發現其父母下落。   三個月後,該高中生再次來到派出所,稱他父母係為其么叔所殺,該線索受到派出所重視,並立刻圍繞其么叔展開調查,但最終因證據不足,無法確定其么叔嫌疑。   他卻始終不依不饒,始終在追查本案,甚至與其么叔爆發過好幾次肢體衝突,派出所以調解為主,僅一次因他出手較重,拘留了十五天。   此後,他仍舊在追查本案,且時不時到派出所提供『線索』。過了數年,他父母宣告死亡銷戶,他更是瘋了一般,直到今年年中,都還在間斷的向派出所提供『線索』。」   蘇平挑眉。   荀牧的講述,邏輯開始漸漸散亂,顯然注意力被別的事務吸引了。   再仔細辨聽環境音,他猜到荀牧應當已經上了車,便說:「別著急,你先把耳機戴上。」   「成。」   又幾秒,蘇平才接著問:「他提供的線索有問題?」   「也不能說有問題,就是大多都沒什麼價值。」荀牧聲音再次傳出,這次環境音弱了許多,顯然戴上了耳機——他耳機的降噪效果比起手機自帶的麥克風好的多了。   就聽他說:「大多數都是些捕風捉影的線索,派出所的兄弟都懷疑他已經魔障了,雖然還是耐著性子受理,但……說實在話,這些線索真心沒什麼用,無法指向他的么叔。   或者……這麼說吧,他提供的線索,都無法證明他父母雙親是被害的,更遑論被他么叔殺害了。   而且這樁案子……刑警換了一批又一批,本案倒是『一脈相承』的就這麼傳了下來,兄弟們都有共識,這樁案子被多角度全方位的偵查過,應當就是失蹤案無疑了,只是他始終不肯放棄,並以此為寄託。」   又頓了頓,他才接著道:「對了,這小夥子,後來加入了籃球俱樂部,成了職業籃球運動員,常駐花羊那邊,但還是經常回我們餘橋,就像剛剛說的,他依舊在關注這樁案子。另外,他身高兩米一一。」   蘇平深吸口氣,說:「你懷疑……」   「聽我說完,」荀牧卻打斷了他,接著說道:「我們又對比了受害人的照片,發現,與他么叔很像,基本可以確認,應當是同一人。」   「嘖。」蘇平抿唇。   一直在邊上旁聽的祁淵,此時略微皺起眉頭。   蘇平敏銳的捕捉到他小動作,問道:「小祁,你有什麼想說的?」   「忽然想到個題外話。」祁淵說道:「隨著他父母被宣布死亡,這樁失蹤案其實已經定性了,對麼?」   「嗯。」荀牧聽到了這話,聲音從蘇平的手機傳出。   祁淵接著問:「同時,他懷疑自己父母『遇害』,因為沒有實質性支撐,所以派出所也並未以兇殺案立案,是嗎?」   「對。」   「而兇殺案若是不立案追查,追訴期最長二十年。」祁淵繼續說道:「他父母零一年二月失蹤,現在是二零年十二月……」   聽了這話,蘇平若有所思。   片刻後,蘇平便開口問:「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諮詢了相關人士,發現關於他父母的案子即將過追訴期,便坐不住了,決心自己報仇?」   「我是這麼想的。」祁淵說道:「如果兇手真是他,而受害人當真是他么叔的話,這或許就是他的作案動機。」 第751章家庭   荀牧那邊也沉默了許久,才接著說道:「或許吧。我先去派出所那邊瞧瞧看,並找到嫌疑人,其他事情,後續再說。」   「行。」蘇平回道:「你專心開車吧,到了再說。」   「嗯,我就通知下你這事兒,免得你在那邊白忙活。」荀牧說道:「當然了,該勘察的還是得勘察,該搜集的證據還是得搜集,儘量補完證據鏈。」   「妥。」   掛斷電話,蘇平輕嘆口氣,搖搖頭:「十九年,揪著不放,也是個執拗的孩子。」   「是啊。」老魏感慨道:「像小祁說的,他要因為覺得追訴期快過了,再沒機會還父母一個公道了,而決定自己報仇,完全可以理解。」   「但……他父母的死很可能與他么叔並沒關係。」蘇平又道:「說不得,終究是他自己太過偏執。」   「就和上樁案子的步華一樣?」祁淵問道:「因為偏執的,甚至未被嚴格證實的想法,而直接選擇殺人?」   「要我說,」老魏又道:「這種人太過極端了,比尋常的殺人犯還要危險的多,必須繩之以法。」   蘇平嗯一聲。   這點毫無疑義,如此不穩定因素,且已付出行動的人,必須抓捕歸案,否則指不定什麼時候又再次犯罪。   當然,不論什麼緣由,殺人都是重罪,都得逮。   又過了一小會兒,祁淵說:「那個,蘇隊,現在在現場,貌似沒有什麼好查的了……」   「怎麼沒有?」蘇平斜了他一眼,淡然說道:「別忘了,還有個身高一米七左右的『監理員』,讓老畢將屍體吊上去。」   「對哦。」祁淵撓撓頭:「這傢伙……難道是同夥不成?」   「或許吧。」蘇平道:「倘若兇手真是那個籃球運動員,受害人真是他么叔,那作案動機你推測的應當沒錯,但將屍體吊起的原因,還……」   祁淵挑眉:「會不會也是一種宣洩?是一種針對咱們『不作為』的強力控訴?」   蘇平捏捏下巴:「有一說一,還真有可能……」   「不對啊。」老魏說:「如果是那樣的話,應當是指著派出所方向才對,怎麼會指著咱們刑偵支隊?再說了,這地兒離豐禾派出所也夠遠的。」   「也是。」蘇平皺起眉頭,回憶起了老畢的供詞,又說:「而且……聽上去,老畢剛將屍體吊起來,就發現自己吊的是屍體,嚇的趕緊逃離了塔吊,根本沒條件調整方向。   當然,塔吊作業,完全可以一邊吊起屍體,一邊調整方向,但其餘目擊工人的證言,也都沒說塔吊對方向進行過調整,不像是刻意指著咱們支隊的,這或許是個巧合。」   「方向或許是巧合,但吊起屍體這一行為肯定不是。」祁淵說道:「當然了,相比這個,更重要的還是找到這名『監理員』,推測他這麼做的目的,也只是為了多個方向,能一步步推測出他的身份。」   頓了頓,祁淵又接著說:「還有幾點叫我挺納悶的。   一個是,按理說『殺人』是件相當『私密』的事兒,除卻買兇殺人,或者一伙人在同一時間與同一人發生矛盾,彼此一拍即合決定殺人外,不會與人『商量』什麼。也即是說,兇殺案中,合作作案,佔比相對來說較小才對。   但最近……算了不說最近,就這樁案子,一個籃球運動員,一個疑似假冒的『監理員』,一個轉移屍體一個忽悠老畢吊起屍體,我是真搞不懂他們想幹什麼。   還有,凃主任那邊屍檢也說了,本案屬多人多次作案,受害人可以算是被活活毆打致死……」   說到這兒,祁淵側目、斜眼,見蘇平認真聽著,便接著說:   「還有,我甚至懷疑,這個籃球運動員他……到底是不是本案的兇手。   「噢?」蘇平挑眉:「依據?就目前看,死者疑似那名運動員他的么叔,另一方面,兩米一左右的身高太罕見,偏生那名運動員符合,而且照你剛剛分析的,他也完全具備作案動機。」   「傷痕。」祁淵不敢多賣關子,立刻解釋說:「受害人身高一米六五,而該嫌疑人身高兩米一一,相差太過懸殊了,半米呢,他恐怕就到嫌疑人的胸腹交界處,嫌疑人隨便一抬膝就能懟他臉上去。   這種情況下,若嫌疑人暴打受害人,那些棍棒傷、拳擊傷的方向,都應是自上而下才是,但……凃主任在屍檢的時候我也有看幾眼,大多數棍棒傷,反映的擊打方向都接近於水平面,而非自上往下打。」   蘇平挑眉。   老魏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目光離開了車子,看向祁淵,說:「好傢夥,你觀察的怪仔細的嘛,這也發現了?」   蘇平擺擺手,示意他先別說話,又翻開筆記本認真思索了片刻,便直接給凃仲鑫打了個電話,並開啟擴音。   「老凃。」很快,電話接通,他立刻問:「問你一件事兒,關於死者身上的傷痕,擊打方向是什麼樣的?」   「擊打方向?哦,我看看。」老凃聲音很快傳出,就聽他說道:「多數方向都是近乎於水平的。」   「這是否說明,加害方與受害方的身高差距並不是很大?」   「應該……差不多吧?」老凃語氣顯得不是很確定:「你等等,我再仔細看看。」   「行,你慢慢來,不著急。」   又過了幾秒,才聽凃仲鑫接著說:「嗯,從發力方向看,綜合各個傷痕,綜合而言,數次加害的加害方,與受害人身高差距應該並不大,不過這麼判斷存在相當誤差,並不能作數。」   蘇平接著問:「有沒有可能,加害者是個身高兩米一的壯漢?」   「那這不可能。兩米一哎,多高啊那得,手往上一伸得有兩米七八了吧?這差的太懸殊了,傷創形態上一定會有十分明顯的表現。」   「了解。」蘇平回一句,凃仲鑫那又問還有沒有別的急於了解的,得到蘇平否定回答後,便掛了電話。   蘇平收回手機,看了祁淵兩眼,點頭:「好傢夥,還真讓你發現了問題,可以嘛,算你立了一功。」   祁淵靦腆的笑笑,隨後提醒道:「要不要和荀隊說說這事兒?」   蘇平點頭,又給荀牧打了個電話。   隨後祁淵才繼續說:「所以……這名運動員,並非直接兇手,那麼他在本案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得,」蘇平撇撇嘴:「還以為本案就要破了,被你這麼一說,又是一大堆疑點,離破案還遠著。」   說完,他又看向祁淵,問:「你有什麼主意?」   「沒有。」祁淵果斷搖頭,說道:「我就想到了些問題。」   ……   與此同時。   荀牧掛斷電話,微微皺眉。   邊上的阿先問道:「怎麼了荀隊?」   他將右邊的耳機摘下,輕嘆口氣,說:「得,老蘇和老凃那邊得到結論,這個汪海,恐怕並不是直接兇手,扮演的角色不明。」   汪海,就是那名籃球運動員的名字。   阿先挑眉,但沒多說什麼。   荀牧也沒多解釋,只專心開車。   終於到了豐禾派出所,中隊長早在門口侯著,等荀牧等人剛停下車,就立刻小跑著過去,開口便說道:「荀隊,相關材料我們都已經提前準備好了,你們直接過目便可。」   他倒是沒找藉口開脫,對此荀牧也挺欣賞,點點頭,帶上阿先等兩名刑警往派出所內走。   走了幾步之後,他又問:「你們知道汪海現在人在哪兒麼?」   「不清楚。」中隊長搖頭道:「我派了兄弟去他家,沒人,想打個電話過去,又怕打草驚蛇……」   「電話我讓技術隊的查過,關機。」荀牧接話道:「目前正在調查他關機前與基站交換數據的記錄,但……關機時間有點長了,不一定能獲取到有價值的線索。」   中隊長嘆口氣,搖頭,接著說:「案卷我也看過了,怎麼說呢……如果光論他父母的失蹤案的話,或許真有可能是被害,但沒有任何證據支撐,也始終未見屍骸,僅憑汪海的個人意願,確實沒辦法定性為兇殺案。   而且吧,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兇殺案,也不太可能是他么叔幹的。一來他么叔具備不在場證明,並沒有作案條件;二來,根據案卷顯示,他么叔與他父母也沒什麼矛盾,相反感情還非常好。」   荀牧側目:「那他如此判斷的依據究竟是什麼?」   「大概……是房子吧?」中隊長說道:   「汪海爺爺去世的早,留下了一套房,因為他爸要結婚的緣故,臨死前,他爺爺立下遺囑將房子給了他爸,次年他爸他媽結婚,又一年生下他——而他么叔結婚反而還要早兩年,孩子也比他大兩歲。   因此汪海認為,他么叔對他爸一直懷恨在心——不過,八九十年代,房價可沒現在那麼誇張啊,甚至還蠻『平價』的,我想他么叔心裡或許真可能有點吃味,但也絕不可能說懷恨在心這種程度。   即使到了兩千年,房價開始上漲,但當時也並不算誇張,看數據,當時餘橋的房子均價才六百多一平,而且那事兒都過去十六年了,我不認為他么叔還會因此而殺人。   另外,他父母失蹤之後,他么叔實際上根本沒取得任何好處,利益並不相關,反倒主動提出撫養他,供他上學,但他卻不同意,反倒和他么叔鬧了數次矛盾。   最終他與么叔徹底決裂,獨自一人打拼,考入體校進了校球隊,最後一步步的成了專業運動員。」   荀牧頓足,有些納悶:「這就奇怪了,聽你這麼一說……反倒是汪海不識好人心了?還有……先前聽你電話說,汪海來過派出所好幾回,還提供了所謂的線索,就反反覆覆都只是拿著他爺爺傳下來的房子說事?」   阿先也忍不住說:「這不合理。如果說他高中時還比較幼稚、純粹,有這種想法還可說正常,但他現在……他也三十四歲了吧?還這麼偏激?」   「對啊,都要退役的年紀了。」另一名刑警也說:「這裡頭不會真的有什麼隱情吧?」   「有隱情他倒是說啊。」中隊長嘆口氣,道:「反正就從案捲來看,他每次過來,還真就是拿著那點事兒反覆說,給的線索都是『我聽說』這三個字開頭的。」   「他這麼鬧,沒挨揍?」荀牧嘴角微微抽搐。   十八九年前的隊伍,情況可比這年頭複雜的多,隊伍內人員的素質也是良莠不齊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這些情況也不會寫進案卷裡。」中隊長撇撇嘴,接著說道:   「總而言之吧,他的依據就兩個,一個是他爺爺的房子當初傳給了他爹沒傳給他么叔;一個是他爹死後他么叔生意做起來了,越做越好,覺得一定是從他父母的死裡得到了巨大的好處。」   荀牧沉默片刻,抿唇說道:「講講他們家的具體情況。」   「得,」中隊長頷首,繼續在前頭帶路,同時說:「情況還蠻複雜。   這麼說吧,從血緣關係上講,他爸是兩兄弟,兩姐妹,他爸排行老大,老二在十來歲的時候夭折了,老三老四雙胞胎,和他奶奶一塊出車禍去世,至於么叔,其實是他爺爺『續弦』後,他繼奶奶帶來的。」   「也就是沒有血緣關係?」   「沒有。」中隊長搖頭,繼續說:「而且,他繼奶奶不久後跟人私奔了,再沒回來。」   「私……私奔??」荀牧一呆。   中隊長攤手:「具體情況也說不清楚,他那些親戚說什麼的都有,畢竟年頭太久遠。」   說著,便到了中隊長的辦公室,他推開門,示意荀牧等人進去,隨後才接著說:   「我看了案卷,看到這一部分後,也尋思著汪海他爺爺房子留給他爸,會不會也是這個原因?畢竟另一個不是親生的嘛,那他么叔還怎可能懷恨在心,沒辦法,人心難料唄,加上不患寡而患不均。   不過……後續的卷宗,也有關於此事的調查,發現汪海他爺爺對他么叔其實也算不錯,幫他么叔張羅著娶了媳婦,而且還是那句話,過去太多年了,當時房子也不值錢,不太可能為此殺人。」   荀牧頷首,看向桌子上的一疊案卷,走上前,拿起最上邊那本,靜靜的看了起來。 第752章汪鵬   看著看著,荀牧眉心漸漸擰緊。   很快,他將這本案卷快速過了一遍,將之放到一邊,又翻出一本。   其實這份案卷並不算多,畢竟著實沒多少調查的意義,只不過年代久遠,時不時的增添些許,倒也積蓄起了幾本來。   就如中隊長所說,沒多少有價值的線索,汪海每次來派出所,並非是有了新的發現,純粹就是不甘心。   到了後頭,接警記錄都開始變得敷衍起來,但這也是難免,荀牧也理解他們,沒多說什麼。   阿先與另一名刑警也跟著翻閱案卷。   沉默了一小會兒後,那中隊長又開口了。他說:「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我反正是覺得,汪海他么叔並未作案,咱們派出所的老人們也沒對不起他。」   荀牧輕輕點頭,兩本案卷看了下來,他也有了大概的判斷。   結論和這位中隊長差不太多。   又過了幾分鐘,阿先放下案卷,有些無語的說道:「這麼偏執甚至偏激的人,怎麼無災無難的活到現在的?竟然沒被人打死,也是奇葩。」   「是啊。」荀牧卻也支持他的看法,咧嘴說:「一樁仇恨深埋二十年後終於忍無可忍怒而殺人,就已經怪誇張的了,但勉強還能理解,可他這……   分明已確切的告訴他,他么叔並無作案條件,還非認死理咬定是他么叔殺的,嘖!」   阿先想了想,又問:「對了,荀隊,來的路上,你不是說汪海可能並非直接兇手麼?怎麼回事兒?」   「是根據屍檢得出的結論,」荀牧抬手點了點額頭,一面整理思緒,一面說道:「從受害人體表的傷痕受力方向判斷,幾名加害人的身高,應該和受害人相差不大。   當然,這個『不大』究竟是多少,還不好判斷,誤差很大,可能達到十公分甚至二十公分,但絕對不會達到近乎半米的誇張差距。   而還海蜇的死因目前基本確定,就是被毆打致死的,並未參與毆打他的汪海,直接作案嫌疑便被排除了。」   「噢?」中隊長濃眉微軒,納悶道:「竟然不是他?咱們誤會他了?」   「難說,」荀牧搖頭:「但就算他並未殺人,也絕對參與到了本案中,至少將受害者屍體轉移到工地去的,八成就是他了。」   頓了頓,荀牧問道:「他么叔……仇家很多嗎?」   「這就不太了解了。」中隊長搖頭說道:「看卷宗,零一年那會兒倒是調查過汪鵬——嗯,汪鵬就是汪海么叔的名兒,隨著生母嫁給汪海他爺爺後就跟著把姓給改了過去。」   荀牧擺擺手,他便接著說:「當時汪鵬也快四十歲了吧我記得?案卷上有些,他是做生意的,管材批發,講究和氣生財,與人為善,並沒有什麼仇家。   不過當時的調查,以圍繞他與他哥哥嫂嫂的矛盾為主,這方面並沒有展太開,何況都過去十九年了,究竟怎麼個情況還不清楚。」   「嗯?」荀牧眉心一皺。   「怎麼了?」中隊長問道。   「隱約好像有哪裡不對……」荀牧揉了揉眉心,略一思索,又打了個電話回支隊,讓人將案卷翻出來拍給他看看。   片刻後,他收到信息,嘴角一抽,道:「搞錯了。」   「啥?」   「受害人,年齡四十歲左右。」荀牧說道,一面說,還一面翻出凃仲鑫的手機號碼,撥打過去,並繼續說:   「汪鵬零一年的時候就四十歲了,而如今汪海更是已三十二歲……那顯然被吊起來的那具屍體,就不是汪鵬。嘖,來的路上竟然一直忘了這個細節。」   「會不會他長得比較年輕?」中隊長問道:「個別男性,注意鍛鍊和包養的話,保質期可以很長,四十歲六十歲,不見得能很好地分辨出來。」   「也不是沒這種可能。」   阿先乾咳兩聲,又說:「那蘇隊也五十多歲人了啊,瞧著也就三十七八的模樣,內身材內肌肉疙瘩……」   正這時,凃仲鑫終於接了電話,荀牧便又擺擺手,示意他們先別說話,隨後便將手機放耳朵邊,說:「喂,老凃啊……嗯,才開始解剖?沒事,不著急不著急,就是問問,受害者年齡能確定嗎?」   說完,他想了想,又放下手機,開了擴音。   凃仲鑫聲音便從中傳出:「現場我不是說過了嗎?」   「我沒去現場。」   凃仲鑫:……   片刻後,他說:「從牙齒磨損程度判斷,三十歲左右,不超過三十五,不過他面容顯老,看上去得有四十。具體的,還得解剖了才能知道。」   「得,又更『小』了。」荀牧撇撇嘴。   「咋?你們不是已經確定受害人身份了嗎?」   「我們確定的身份,是個五十多快六十歲的中老年人。」   凃仲鑫:……   中隊長撓撓頭:「這不能怪我啊,也是這傢伙,和照片上太像了,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唉等等,會不會是汪鵬他兒子?年齡的話也真好對得上,別看汪鵬比汪海他爹小一歲,但反倒早兩年結婚,娃也大汪海兩歲,今年三十四了。」   「你等會把地址給我個,我上門問了再說。」荀牧道,接著又將手機抬起來,嘴巴對著機屁股說:「對了老凃,還得再問你件事兒。」   「你說。」   「我離開支隊前,調出小祁的執法記錄儀看了眼在線視頻。」   「怎麼感覺你話說得有點彆扭……然後呢?」   「然後我看到了你現場屍檢時下的結論。」荀牧說:「先前在支隊就想問你,結果忽然被汪海汪鵬這邊的事兒給打斷了思路……   就是,你不說兇手和受害人之間有著相對劇烈的搏鬥嗎?可你之後又說,受害人是被偷襲了,一磚打在後腦勺,暈了過去,接著手腳就被捆了起來,被單方面的暴打……這不自相矛盾麼?」   凃仲鑫那邊,沉默了兩三秒。   接著才聽他說:   「第一句,是錯判——因為他指甲縫被兇手刻意清理過,而且身上還有大量的傷,包括撓傷,衣服紐扣也被扯壞了幾個,就下意識的得出了這個結論。但之後詳細檢查,發現我錯了,所以就沒再提這事兒。   還有別的問題麼?」   「原來如此。」荀牧恍然,接著又趕忙道:「沒事了沒事了,你先忙吧,掛了啊!」   收起手機,荀牧看向他們,說:「你們也聽到了,受害人年齡不超過35。通過牙齒磨損程度判斷年齡,雖然有一定的誤差,但不會太大,保養的再好,五六十歲人的牙齒和三十歲也沒法比。」   中隊長立刻翻翻找找,取出一卷案卷,說:「這上邊有登記汪鵬家的具體地址,不過有些年頭了,不知道他有沒有搬家。」   「有聯繫方式嗎?」荀牧問道:「他們這樣的生意人,又沒換地方工作的話,想來不會輕易更換手機號碼。」   「有。」中隊長直接將案卷遞給他。   荀牧接過,隨後再次掏出手機,撥通了該號碼。   不一會兒後,電話接通。   「歪?邊個?」聲音傳出。   「你好,餘橋公安刑偵支隊。」   「嘟嘟嘟。」   荀牧嘴角一抽,再次打過去。   這次多過了一會兒,對面才接通:「走咩野啊雷?滾友!」   得,果然又一次被當成了騙子。   「汪鵬先生,是嗎?請問您現在是否方便來一趟豐禾派出所?或者您給個地址,我過去也成。」荀牧立刻說道。   「咩啊?」對面問了一句,但似乎有些「動搖」了,遲疑一陣,便又用粵語報出了現在的地址。   是家挺出名的建材批發市場,距離豐禾派出所約莫五公裡。   荀牧立刻道:「請您在原地稍後,我們這就過去。有一樁案件,需要您的配合。」   他更加疑惑:「真嘅差佬?」   「當然,」荀牧笑了:「哪家騙子這麼大膽,敢約你們線下見面?請您稍後,我們十五分鐘內到。」   說著,他掛斷電話,看向阿先他們:「一塊過去?」   阿先和另一名刑警自然沒意見,倒是中隊長遲疑了一下,然後問:「我也一塊?」   「一塊吧。」   「成。」   ……   路上,中隊長繼續介紹道:「說起這個汪鵬,也是巧了。汪海篤定他殺人的一個重要的所謂的『依據』,剛剛就講過,汪海父母剛死一年,他就成功發跡了,所以汪海篤定他從他父母身上謀取了天大的好處。   怎麼說呢,你們已經知道,汪鵬一直在做生意,而且一直搞的都是建材生意,不過當時的規模比較小,自己住的出租屋當倉庫,買了輛的士頭,天天自己送貨。   當時建材市場發展前景還是不錯的,但他體量太小了,從九五年一直到零一年都沒啥起色,但零二年的時候,忽然就抬頭了,越做越大,零七年更是直接搬進了建材城裡。   看案卷,也就這事兒詢問過他,他說當時他有在炒股,小賺了一筆,又投入到生意裡頭,也是運氣好,體量略微加大,生意還真好了,而且越做越旺。   前輩們倒也調查過他帳戶,他很配合,帳戶沒有問題,他確實是炒股小賺了一筆,來源正當,沒什麼好說的。   可汪海不認啊,甚至以為汪鵬花錢買通了那些前輩……要說他真這麼認為的話也就算了,偏偏他又還繼續跑我們派出所報案,又跑信訪辦啊紀檢啊各個單位投訴,簡直了。」   荀牧始終一言不發,就靜靜的聽著中隊長講述。   說來說去,還是在論證一件事兒——汪鵬很乾淨,沒有殺害汪海父母的嫌疑與動機,也未從他父母失蹤這一事上獲利。   留下的老房子,也還在汪海的名下,汪鵬並沒有動。   十二分鐘後。   建材批發市場。   荀牧四人很快找到汪鵬的鋪子。   別說,鋪子還挺大的,佔了兩個鋪面,目測一百四十四平米,此刻汪鵬就坐在裡頭的大茶几主位上泡著茶。   瞧了兩眼,荀牧發現,汪鵬和受害人果然特別像,似乎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更奇葩的是,他倆一個顯年輕,一個顯老,汪鵬目測不到五十歲的樣子,而那名受害人目測四十出頭……   汪鵬沒有別的兄弟,受害人與他大概率是父子,但硬要說,真的更像兄弟一些。   幾人走進去,荀牧問道:「汪鵬先生,是嗎?」   「滾友?」   荀牧嘴角一抽:「我說過,罕見有騙子,會作死到約人線下見面。」   說著,他掏出自己的警官證出示給汪鵬看,並報出自己的警號,道:「你現在就可以打110,核對我的警號,我的身份。」   「呃……荀隊長荀隊長,真真不好意西。」汪鵬趕忙站了起來,說:「也怪我,前不久剛被訛了一筆錢,現在還怕著。」   作為生意人,他當然會講普通話,只是不太標準,帶著很濃的口音。   「噢?被騙了?報案了嗎?」   「哎呀,錢不多,八百,算了,懶得折騰,自認倒黴咯。」汪鵬說道:   「也不知道得罪了哪個老闆,這一個月亂七八糟的電話多得很,一下說我中獎了,一下說我鵝子出事了……第一次被騙了八百塊,之後我就學精了,再沒被他們騙過。   但這幫傢伙,越來越誇張,這不,前天還有人說我鵝子被人綁架了,要我打一百萬過去?真是搞笑哎,我鵝子這麼大人,還能被綁架?成天亂講,還不如說他被車撞了。」   一面說,他一面涮好了杯子,給荀牧等人倒了茶,又摸出煙要給他們幾人散煙,被荀牧婉拒。   就連茶水,荀牧也不打算喝。   汪鵬也不以為意,只道:「荀隊,你們來……是查什麼案子?」   「關於你兒子的。」荀牧說道:「或許你前天接到的那個『勒索電話』,不是詐騙。」   「啊?」 第753章疑點   荀牧斟酌小陣子,終於還是從口袋中掏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問:「汪鵬先生,請問……這是你兒子嗎?」   「是……是啊!」他看了一眼,瞧見照片上的人滿臉血跡,心立馬揪了起來:「阿華真的被人綁架了?這……綁匪敲詐我不成跑去敲詐你們?」   荀牧:???   這腦迴路,有點迷。   汪鵬也是真的急慌了,忍不住就伸出手抓向荀牧:「警官,我兒子他……他沒事吧?他怎麼了啊?」   荀牧躲過他的手,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又問道:「先生,你兒子,是不是長得比較老成?」   「對對對。」汪鵬連連說:「他上高中時候起就一臉老相,讀了大學看著就更老了,我和他一塊出去別人都以為我們是兄弟,明明才三十多歲,瞧著跟四五十一樣。」   「如果是這樣的話……」荀牧抬頭望著天花板,說:「很遺憾,他……遇害了。」   汪鵬:!!!   他渾身瞬間繃緊,過了兩秒,卻又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氣力,緊繃的肌肉瞬間鬆弛,整個人軟了下來,攤在椅子上。   「怪我,怪我……」他雙唇顫顫,兩眼通紅,忍不住說道:「我……我怎麼會以為他們是騙子啊,我要乖乖掏錢……」   荀牧輕嘆口氣,問道:「汪先生,請節哀。」   他卻完全聽不進去,雙眼都空洞洞的。   直到半晌,他握緊了拳頭,重新站起身來,咬牙切齒的說道:「老子要搞死這幫王八蛋!」   「汪先生。」荀牧又說道:「能否請你描述下,你接到的那個『勒索』電話,具體是怎麼說的?」   原先,警方壓根沒想過綁架勒索這種可能,而認定本案是仇殺。   但,偏偏汪鵬說自己前天接到了「詐騙電話」,稱綁架了他的兒子,向他勒索,這未免就太巧合了些。   大前天傍晚,正是凃仲鑫推測的,受害人被打暈劫持走的時間。而前天晚上,死者遭受第一次暴打。   那一次暴打,很可能便是因為汪鵬拒絕給付「贖金」,他們惱羞成怒,因而將怒火都撒在了受害人身上。   但……   倘若只是尋常的綁架案,汪海又在其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有什麼樣的目的?   總不可能是為了錢吧?雖然不少運動員生活方面都挺拮据,但足球籃球作為兩大超熱門對抗運動,粉絲眾多,職業球員的收入都不會低才是。   至少,汪海的年收入絕不比汪鵬低。   難不成是單純洩憤?   這些疑點都亟待解決。   「警官!」汪鵬終於徹底回過神來,看向荀牧,已然老淚縱橫,道:「求求你們,一定要抓住兇手!我要讓他們償命!」   「放心,我們肯定會將兇手繩之於法。」荀牧說道,迴避了償命二字,又將剛剛的話重複一遍:「能將將那個勒索電話的事嗎?」   「哎!」汪鵬趕忙掏出手機,翻了翻,隨後遞給荀牧,說:「就是這幾個號碼。   第一個號碼是前天晚上八點打過來的,一接通就兇巴巴的問我是不是叫汪鵬,我說是啊,他又問我兒子是不是叫汪華,我也說是,他就說,我兒子在他手上,想要兒子就趕緊準備一百萬,不準報警……」   說到這兒,他不由得慘然的笑了起來,接著說:「一百萬我是拿的出來,但上個月才剛剛被騙,這段時間這類電話太多了,我就以為又是詐騙的,就跟他們說,這個不孝子我不要了,撕票吧,然後掛了電話。」   荀牧想抬手扶額,但還是忍住了。   汪鵬接著說:「掛了之後,他們又立刻打了電話過來,說警告我,讓我不要太囂張,也不要後悔,我罵了句痴線,就又掛了,還把他們電話拉黑,之後幾個陌生來電我也沒再接。   接著就是昨天,他們又來了電話,讓我聽我兒子的聲音,還有慘叫……我當時真的被他們嚇住了,趕緊穩住他們,說我知道錯了,這就給他們打錢。   掛了電話,我就趕緊給我幾個生意上的兄弟求助,結果他們說,叫我別信這些鬼話,這年頭有什麼語音包、變聲器,就像那個動畫片演的那樣,裝別人的聲音太容易了,叫我給我兒子打電話問問情況確定了再說。」   荀牧立刻問道:「你打了嗎?」   「打了,我兒媳婦接的。」汪鵬長嘆口氣,說:「我問她阿華在不在,她說睡下了,我這才發現又被騙了……等他們再給我回電話的時候,我就又狠狠的罵了他們一頓,讓他們乾脆撕票,就又掛了電話。」   「你兒媳說他睡下了?」荀牧愣了兩秒。   汪鵬握拳:「這個死三八,敢騙我!她不會……」   「先不要急著下結論。」荀牧輕輕搖頭,接著問道:「能否提供下你兒媳婦的電話號碼與住址,最好還有工作單位,我這就派人登門了解下情況。」   汪鵬立刻提供了相關信息。   荀牧記下,拍了照片發給蘇平,又安排阿先給蘇平打個電話將目前已知的情況轉告他,便又問道:「你兒子是做什麼的?」   「室內設計咯。」汪鵬說:「搞裝修設計稿的,幹了有十年了,可惜不太成器。」   說著,他嘆口氣,又搖搖頭說:「我跟他關係也比較差,當年沒忍住,出軌了,和他媽離了婚,他一直恨我,打電話給我除了要錢,啥也不說。」   講完,他又忍不住出了神,不知想到了些什麼。   荀牧便問道:「他現在還跟你要錢?」   「嗯。」汪鵬再次嘆氣,說:「偶爾會要,開始還會說理由,後來直接開口要多少多少,問他他也不說……   好在和兒媳婦還能聯繫上,能問問兒媳他把錢花哪兒去了,知道都是應酬和孩子培訓的錢,我也就放心了,不是亂花就好。「   說完,他又咬咬牙:「但我沒想到兒媳她都能騙我,尤其這麼重要的事情……死三八,害死我兒子!」   「先生,請冷靜,不要急著給事情定性,裡頭可能有誤會。」   「什麼誤會?」汪鵬咬牙切齒:「她為什麼要騙我?」   荀牧只好繞開話題,問道:「對了,你覺得你兒子性格怎麼樣?」   「蠻牛一樣,」汪鵬又頹然下來,說:「誰也管不住,尤其我和他媽離婚以後,他就更不服管了。   好在他本性不壞,成績一般,大學考了個二本,也還可以啦,出來工作也挺老實的,不搞事,就是能力差了一點而已。」   「他有得罪過什麼人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應該沒有吧?但他那性子,也不好說……就算有他也不會跟我講的。唉,都怪我,我這個爸爸當得太失敗。」   荀牧也不知道怎麼說。   ……   與此同時,清源街道。   這兒距離支隊不算太遠,離案發現場也很近,蘇平在接到阿先通知後,就帶著祁淵直接趕了過來。   很快,他的車停在街道辦事處不遠的停車場,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撥通了汪華媳婦的電話號碼。   「你好,哪位?」很快,手機被接通。   汪華媳婦名叫賀見,是名公務員,就在清源街道辦上班。   「餘橋公安刑偵支隊,蘇平。」蘇平淡然開口:「我現在在你們單位對面書城停車場內,有樁關於你丈夫的案子,需要你配合調查,請問是否方便出來一下。」   「啊?」賀見有些吃驚,問道:「我老公他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嗎?」   「出來說吧。」   「行,你在哪兒,我……」   「我們在書城大門口等你。」   「好。」   ……   五分鐘後,有名三十歲左右的女子,神色慌張的從街道辦內跑了出來,左右張望一陣後迅速過了馬路,隨後走向蘇平,問道:「蘇警官麼?」   蘇平點點頭,說:「跟我來吧。」   說著,他便轉頭,帶著祁淵和賀見走向最近的奶茶鋪。   他似乎對奶茶情有獨鍾,每次到別人單位訪問,都會挑選最近的奶茶店約談。   點了三杯飲料,找了個作為入座,蘇平便將桌子角落的菸灰缸挪到中間,並摸出煙,問道:「介意嗎?」   「不介意。」賀見搖頭,自己也摸出包女士香菸,點上,抽了一口,隨後有些焦躁不安的問道:「警官,我老公他怎麼了?」   蘇平又摸出手機,找到了照片,遞給賀見,說:「如果確定這是你老公的話……那麼他已經遇害了。」   「這……他……」賀見手中的煙被直接夾扁。   「是他嗎?」   「是……」賀見點頭,淚水瞬間充滿她的眼眶:「他怎麼會,怎麼會……是誰殺了他?」   「不知道,正在調查。」蘇平搖頭說:「但目前懷疑,他可能是被人綁架了,綁匪勒索不成,將他暴打幾頓,活活打死。」   賀見捂住了嘴。   蘇平無視了她的眼淚,接著說:「目前推測,他被綁架的時間,應當是大前天傍晚,同時,於前天晚上給他父親汪鵬打了電話,但當時汪鵬以為是詐騙電話,沒放心上。   昨天,綁匪又打了個電話進來,此時汪鵬聽到了汪華的聲音,慌了神,想打電話給汪華求證,結果是你接的電話,並告訴汪鵬,汪華喝醉了,已經在床上睡下。」   賀見臉色驟變,眼眶中的淚水更多了幾分,譁啦啦的往下流,壓根止不住。   蘇平依舊面無表情,淡淡的說道:「賀女士,麻煩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欺騙你公公?」   「我……唉!」賀見一握拳,直接將染著的煙捏成了一團,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被綁架了……」   「他三天沒回家,你就不奇怪?」蘇平皺眉:「還有,他手機,怎麼會在你這兒?」   「他換了手機號,那個號碼放我這了,讓我幫他應付他爸的。」賀見別過頭去,說:「他和公公關係非常差,見面就吵架甚至要動手的那種。   他不想和他爸多接觸,就重新開了新卡,原來的舊卡就在我手機這,他爸來了電話,我就接了,說他在洗澡或者喝醉了,再不然就是應酬,反正就是應付過去,他不和他爸說話。」   蘇平微微皺眉。   「我沒有必要騙你。」賀見扔掉掌心出的菸頭,也不顧上邊的一處燙傷,從包裡取出手機,說道:「這手機裡有兩張卡,一張我的,一張他的,不信你打個電話試試。」   蘇平也不客氣,直接摸出自己的手機,給荀牧發了條簡訊,獲得了汪鵬提供的汪華手機號,直接打了過去。   果不其然,眼前這個手機響了起來。   隨後,他又給賀見再次打了一通電話,響的依舊是眼前這個手機。   於是他點點頭,再次問道:「那麼……還是剛剛那個問題,他失聯三天,你就沒……」   「他出差了。」賀見說道:「他當天中午跟我說,單位安排出差,去花羊總部學習培訓,為期十天。」   「這期間你沒給他打過電話?」   「打過,都沒接。」賀見說:「我以為他在忙,同時心裡也有點不舒服,想著,就算再忙,空閒下來了都不回我嗎?但是……唉!我也沒有想太多,哪裡能想到他竟然被人給綁架了。」   祁淵此時也皺起眉頭。   總覺得,這裡頭有些不大對勁。   雖然說都能解釋過去,但未免也太……   仿佛刻意設計好了的一般。   而且,手機卡在賀見身上倒還好解釋,但三天未聯繫上這點,著實有些理解不能。   祁淵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他總覺得,賀見表現不該是這樣的,情緒也不太對。   而……   倘若這裡頭有什麼問題的話,就意味著,眼前這名女子,恐怕也有嫌疑。   祁淵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由看向蘇平,但此時蘇平也在沉思當中,剩下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賀見身上,並未留意到祁淵的目光。   此時,賀見又問道:「警察同志,這到底怎麼回事啊?他怎麼會被人給綁架了?這到底……」   蘇平輕輕搖頭,卻並未開口。   見狀,賀見咬咬下唇,接著問:「公公那邊……怎麼說?」   不等蘇平回答,她又別過頭去,繼續說道:「他該要恨死我了吧,要不是我騙了他,他籌到贖金,阿華他也就不會死……」   「關於這些,我們會調查清楚。」蘇平終於開口,但卻有些答非所問。   而之後,他再次拋出一個問題:「對了,還有件事兒——汪華他,很喜歡磨指紋嗎?」   「啊?」 請假一天      有急事需要趕回老家一趟…… 第754章指紋   蘇平抬手,伸出大拇指。   見賀見面色有異,蘇平又說道:「別誤會,我不是誇你。」   賀見:???   「是受害人雙手拇指、食指的指紋損壞嚴重,以至於我們無法讀取指紋數據,進行確切的身份鑑定。」蘇平解釋道:   「而根據我支隊法醫初步勘察表明,他有常年磨指紋的行為,具體方法應當為以徒手掐滅菸頭的方式對指紋進行『銷毀』。」   「這……」賀見張了張嘴,隨後搖頭說道:「抱歉,警官,我真的不了解這事兒,沒注意到過。   但……似乎他手指是有傷疤,我也不知道該叫傷疤還是繭子,反正十分粗糙,觸碰到我的時候感覺十分粗糙。」   蘇平瞭然的點點頭,接著問:「他抽菸嗎?」   「抽,很兇,一天兩包。」賀見情緒比先前已然穩定了許多,雖然還有些哽咽,但已經基本不影響交流了。   「抽菸時,他是直接捏滅菸頭,還是?」   賀見微微皺眉,回憶起來。   片刻後,她終於說道:「我似乎真的看過他徒手捏滅菸頭,但應該就是這一兩年才有的事兒,早些時候,他是在菸灰缸掐滅的。」   「確定嗎?」   「不……不確定。」賀見又搖頭:「但感覺……應該不是非常頻繁才對,否則我肯定會注意到的。   對了,菸灰缸。家裡菸灰缸中的菸頭,大部分都是正常掐滅的樣子,不過確實有少數很碎,他應該是偶爾會捏。」   蘇平思索一陣,接著又問:「他最近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情?比如受過什麼刺激?」   「應該沒有吧?」   「他發生了什麼,都不和你說的麼?」蘇平微微皺眉。   賀見輕嘆口氣,又重新摸出跟女士煙點上,吞吐兩口,接著說道:「警察同志,看你年紀,你也結婚好多年了吧?」   蘇平點頭。   「那你應該知道,一段感情,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發生一些難以捉摸的改變,剛開始如膠似漆,到了後來,因為太過熟悉,就不會再像原先有說不完的話了,也不會事無巨細啥都講,彼此也難免有些小秘密,生活中更多是雞毛蒜皮。」   「這我還真不知道。」蘇平攤手:「我和我妻感情好著,除卻按規定需保密的之外我也不會向她隱瞞任何事,結婚多年,女兒都二十二了,我倆還是如膠似漆,關係好的很。」   賀見臉色一黑。   祁淵也險些沒忍住吐槽一句,扎心了老狗嗶。   蘇平面無表情。   賀見別過頭,說:「那你們的感情挺好,讓人羨慕。可我們就這樣了,有什麼辦法呢?」   「你們感情沒經營好。」   賀見:……   蘇平又問:「他得罪過什麼人沒有?」   「除了和他爸鬧矛盾鬧得比較兇,別的還好了。」賀見再吐口白霧,如是說道。   隨後,她又做了幾個深呼吸,平復情緒,這才接著說:「他脾氣死倔,像頭蠻牛一樣,認準了的事兒誰都拉不回來,人家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他倒好還非得試試能不能把牆給撞出個窟窿。   這種性子,太容易得罪人了,所以他壓根就沒幾個朋友,但硬要說把誰往死裡得罪了,也不至於。」   頓了頓,她忽的反應過來,微微皺眉,納悶道:「等等,你們不是說阿華是被綁架的嗎?怎麼又問起他得罪人的事來了?難不成綁架的還是熟人?」   「不排除這種可能。」蘇平說道,並沒有透露太多關於汪華磨損自身指紋的猜測——祁淵得知該情況的第一反應,是受害者可能為在逃人員,而蘇平當時也不否認這可能。   雖然汪華並未「在逃」,可這不代表他不是「在逃人員」。   有可能,他犯過某事,留下了指紋,且指紋被警方發現、鎖定、追蹤,只是並未追查到「汪華」這個名字罷了。   電影《烈日灼心》中,就有類似橋段。   畢竟12年5月,新修訂的身份證法才明確規定身份證信息包括指紋,並開始準備登記指紋方案,次年一月,全面啟動指紋身份證申領、換領和補領。   而且理論上上,登記指紋需遵從自願原則。   暫且不管自願不自願的事兒,巧的很,汪華趕上了最後一年,即12年換領身份證。   當年他26周歲,領取的身份證有效期為二十年,有效期範圍內,完全可以繼續如常使用。   這就為他「犯罪留下指紋,且指紋被警方鎖定,但卻未能追蹤到他頭上」這一可能創造了基礎條件。   汪華也完全可能在事後查詢了大量資料,得知了這一情況,推測自己並未完全暴露,才決定磨掉自己的指紋,避免被警方發現。   都是三十來歲的成年人了,沒理由無緣無故的忽然產生個新的,讓人難以理解的,挺疼的動作習慣。   至於32年換身份證的事兒——還早著呢,不著急。   蘇平忽然向賀見提出這個問題,就是想搞清楚汪華磨損指紋的確切時間,然後派人去篩查該時間前後的未偵破案件,找出符合「鎖定指紋但未鎖定嫌疑人」這一條件的案子。   可惜,賀見並不能提供詳細的時間,太過模糊,這篩查面就忒大了些。   卻也只是可惜而已,蘇平沒有太往心裡去。   能順便偵破原先的那樁案子,自然最好不過了,無法偵破問問題也不大,汪華人已死,有罪無罪,也不那麼關鍵了。   即使,這事兒可能與他遇害有關,但那可能性其實很小——如果他真是被綁架而遇害的話。   即使不是單純綁架,調查方向也不僅僅只有這一條。   於是蘇平又再次轉移話題,問道:「賀女士,方便再問幾個問題麼?」   賀見回過神,輕嘆道:「什麼方便不方便的,直接問就是了。說吧。」   「除你之外,你丈夫與誰的關係最好?」   雖然賀見剛說過,汪華朋友很少,但不管怎麼說,應當都有幾個關係不錯的小夥伴才是。   「這……」賀見雙眼微微上揚,做回憶狀,爾後便吐出了一個名字:「紀黃安,他大學同學。」 補……補假……      昨晚有急事…… 第755章宣洩   「紀黃安?」蘇平微微挑眉,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嗯。」賀見頷首說道:「他是阿華的大學同學,隔壁宿舍的。我聽他說過,他們大學時候的關係倒是比較一般,比點頭之交好些吧,但也沒好到哪,就喝過兩次酒,吹過幾回牛這樣。   不過,因為他們倆是老鄉嘛,都是咱們餘橋人,畢業後也都回了餘橋,聯繫就慢慢多了起來,來往多了,彼此的關係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蘇平低頭看了眼手上的筆記本,再次問道:「他大學不在本地讀書?」   「你們沒查到?」賀見反問。   「自然查了。」蘇平輕聲說道:「但需要向你再確認一遍。」   賀見瞭然,噢了一聲,便又說道:「嗯,餘橋兩所大學,幾所大專,要麼招錄分數太高他達不到要求,要麼實力相對較差他看不上,就沒報。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和公公有些矛盾,他想考的遠一些,所以省城的那些大學他也沒報考,最後考到福蘭去了。」   頓了頓,賀見又繼續補充道:「聽他說過,他們學校還是本地人居多,咱們省的佔比很少,餘橋的就更沒幾個了,同一班隔壁宿舍就能碰到一個,其實挺難得的,也算是緣分吧。」   蘇平捏捏下巴,似乎有一點兒納悶,問道:「既然如此……為什麼大學時他們的關係還只是一般,甚至只比點頭之交略好些?有老鄉的這層關係在,第一印象應該就很不錯吧?」   「這我正好也聽他說起過。」賀見說道:「怎麼說呢,阿華他是個悶葫蘆倔脾氣,正好,紀黃安也是這麼個性子……很奇怪,他好像很排斥和自己相像的人?所以他的第一印象反而不大好,不怎麼打交道。」   「原來如此。」蘇平瞭然,輕輕點頭:「這不奇怪,相反還挺常見。一般來說,相像的兩人之間要麼關係極好,要麼相互排斥,少有例外。」   賀見嗯一聲,卻並沒接話,只看著蘇平,等他繼續發問。   「你有這個紀黃安的聯繫方式和居住地址麼?」   「地址我知道,電話就不確定了……你等我看看,應該是添加過,但我從來沒和他聯繫。」賀見如是說道。   蘇平輕輕頷首,於是賀見又打開手機,指頭對屏幕扒拉幾下,翻找起來。   片刻後,她微微挑眉,將手機調轉過來遞給蘇平,說:「找到了,還真的有,這就是他的電話,不過我不確定他換號碼了沒。」   蘇平默默將號碼記下,又再次確認了紀黃安的家庭住址及公司所在,便看向祁淵,問:「小祁,你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祁淵連連點頭,他似乎憋了挺久……   就見他乾咳一聲,隨後便看向賀見,問道:「賀女士,請問下,你知道汪鵬與汪華父子,究竟存在什麼矛盾嗎?」   賀見張了張嘴,但沒多問,只說:「似乎是因為公公出軌,並與婆婆離婚了,從那以後阿華和公公的關係就變得特別惡劣。」   「具體原因呢?」   「這還能有什麼具體原因?這不是已經很具體了嗎?」賀見不明就裡,反問一句:「硬要說的話,他覺得公公對不起婆婆?或者是看不慣公公的這種行為吧。」   祁淵再次問道:「既然看不起,他為什麼還向汪鵬要錢。」   「啊?」賀見張了張嘴。   「一面看不起汪鵬,一面卻又時不時向汪鵬討錢……」祁淵說:「我無法理解。」   賀見微微皺眉,別過頭去。   祁淵再次開口說道:「我們從汪鵬處得知,汪華向他要錢的事兒,你也清楚,且,汪鵬還向你詢問過,這錢用在了哪。」   「是,公公問過我。」賀見擰起眉,腦袋轉了回來,說道:「另外,這錢並非是討的,而是向公公借的!」   「借來做什麼?」祁淵繼續追問。   「……」賀見雙唇用力抿了陣,似乎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但幾秒後,她還是開口說道:「用途多了,孩子教育,我們倆的工作生活等等。」   「噢?」祁淵依舊沒停:「能說的更詳細些嗎?」   賀見深吸口氣,明顯有些不耐煩了。   她問:「這與我丈夫的死……」   「我無法肯定,但或許有關聯。」祁淵回道。   蘇平聽了,雙手一環,態度比祁淵更強硬,說道:「賀女士,請正面回答我們的問題。」   「行。」賀見用力的點點頭,語氣也生硬了幾分,說:「一方面,是我倆備考。   警官應該知道,現如今考編壓力有多大,尤其我倆年紀也不小了,機會不多且學習能力與精力嚴重下降,而現在這方面收費也貴的一批,我倆工資也都不高,根本無力承擔如此高昂的成本,他只能去借錢。   這麼說吧,就拿我來講,筆試還好些,報的網課班一千塊錢,面試就太貴太貴了,我報的四萬九千八的地面班,籤了不過包退的協議,還有預先體檢套餐也花了小一千。   我男人也差不多,不同的是他報考的公安崗,還額外花了兩萬塊錢做了全飛秒視力矯正,可惜他體檢掛了,脂肪肝,還有腎結石,複查也沒過。   之後與培訓機構協商退費,也一直在扯皮,機構說他面試已過,體檢與他們無關,不在退款責任範圍內,最終錢也沒退……   反正這裡就十多萬了,子女教育更不用說,總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公公他天天催要孩子要孩子,我們本來的意思是先不要,奮鬥幾年再說,否則沒法教育也沒精力帶,可他一直催,生下來了他總得負責吧?」   祁淵微微皺眉。   前邊的十來萬花費,他勉強可以理解,也多少有點為汪華惋惜,過五關斬六將,花了不少錢,手術都做了,最終卻掛在體檢上,這也確實……   但這不是賀見如此理直氣壯的理由。   尤其按照她的說法,汪華還特看不起汪鵬,這會兒又如此理所當然的要汪鵬出錢,就有點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意思了。   更何況子女教育這一塊,祁淵更不能苟同。   老一輩人在子女奮鬥期便不顧現實的硬要催娃,確實做的不妥,但這不意味著孩子生下來後就能心安理得的將娃完全扔給長輩了。   在祁淵看來,這種事應當與長輩做好全面溝通,去擺事實講道理,長輩也不可能越俎代庖幫他們生吧?   咳咳,這點,祁淵有點太過理想化了……   越俎代庖確實不可能,但這方面的壓力也著實不小,這裡頭的道理,也不是三兩句話能講清楚的。   賀見像是打開了某道閥門,開始喋喋不休的訴苦,一個勁兒的說,從自身事業,講到子女教育,再說到車貸房貸,生活成本,言說自身被壓得完全喘不過氣來。   而且從一開始,味道就不太對。   開始時只是態度不端,過於「理所當然」,到了後頭就是價值觀取向都有了嚴重問題。   孩子要上貴族學校,不能輸在起跑線,而貴族學校的所謂素質教育太過燒錢,同學報了班他也得報,否則就抬不起頭云云。   車子起碼得買二三十萬的進口牌子,手機要新款,衣服手錶包包等也得要跟上,否則出去沒有面子,覺得會被兄弟及閨蜜等人數落,被別人比下去了。   房子得買一百四十平的四居室,將來生二胎同時有親戚或者父母來住,也比較方便。   逢年過節回家,東西得置辦好些,不能在鄉親面前丟臉。   云云。   得承認這年頭年輕人壓力確實不小,大量的年輕人工作壓力極大,收入還很低,解決了衣食住行就剩不多了,大把大把的青年成了月光族甚至月欠族。   可賀見夫婦,當不在此列。   成家立業十餘年,社會上摸爬打滾這麼久,在賀見考上現如今崗位前,夫妻倆加起來月收入才七千餘,本身就意味著他們自身出了問題。   更何況,價值觀還如此歪,年薪九萬的家庭,想過上年薪二三十萬都不敢說能無壓力過的日子,家庭必然會被經營的一團糟。   這種情況下,要麼大量欠債,要麼無底線啃老,必然的。   至此,祁淵對賀見的主觀印象已然極差。   他也知,身為刑警,工作中不可帶有強烈的主觀情緒,可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便不由自主的側目看向蘇平。   但同時,蘇平的性子……   於是他很快收回目光,打斷賀見的絮叨,說:「抱歉打斷下,我問一嘴,你們夫妻這些年,前前後後一共向汪鵬『借』了多少錢?」   「具體沒算過。」   祁淵嘴角微微抽搐。   要了多少錢都沒去統計,好意思說是「借」的?   聽口風,婚房、車子的首付加上不時「需要」的月供等,還有其他各方面的花費統統加上,按照餘橋的物價水平,得以百萬為單位了吧?   賀見方才情緒崩潰,自顧自吐槽宣洩的時候還很理直氣壯,但這會兒回過神來,似乎又重新激活了羞恥心,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又別過頭去,聲音小了二十個分貝,嘟噥道:   「也不全是公公出的錢,我娘家資助也不少,而且公公家有錢,這錢對我們來說是巨款,對他來說就灑灑水了。   更何況,我們兩個也不是什麼沒良心不孝順的人,父母現在年紀還不大,收入比我們還高得多,不需要我們操心,但等他們老了,我們收入也應該上去了,一定會起到贍養責任,好好孝順他們。」   祁淵內心嗤之以鼻。   臉上則面無表情。   邊上三兩「純路人」,聽了幾嘴話,也偶爾隱晦的往這邊看幾眼,表情耐人尋味。   不過賀見都沒注意到這些。   她情緒是真的有些崩了。   丈夫的死,自身對公公撒的謊,以及因此導致的警方雖未直說卻明顯表示出的懷疑,一樁樁一件件,都如重錘般砸在她的心上。   加之她三觀雖歪,卻又還多少有些是非觀念與羞恥心,一激動宣洩出來的那些話語,此刻話語「餘音繞梁」,讓她更是無地自容。   攀比心自己有就行了,就這麼說出來,對她而言無異於公開處刑。   若非在公共場合,還有最後這一根弦繃著,指不定她會有什麼樣的表現。   想到這兒,祁淵又有些憂心……   這個死老媽子。   祁淵沒有再太刺激她,輕輕點頭:「有這份心就挺好。」   果然,賀見抿著的嘴鬆了一丟丟,身子也放鬆了些許。   來自祁淵的「認同」,哪怕是很明顯的客套,也稍稍緩解了她的尷尬。   於是她又繼續說:「其實我也勸過阿華,不要太和公公對著幹,公公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仁至義盡了,別老是臭著張臉,公公再怎麼說也是他爸,父子哪有隔夜仇?」   見祁淵再次點頭,她身子更放鬆了些,但接著又苦起臉:「可他不聽,他真的太倔了,認準了的事兒根本沒法改。   而且我也不好意思老和公公要錢,自己的日子總要自己過,靠著自己去拼搏,所以我才會在這把年紀拼盡全力去公考,但他每次都是嘴上好好好,回頭又管公公要錢,公公電話打來,我也只能去幫他圓。」   祁淵又嗯了一聲。   期間,也虧的蘇平始終沒有開口,以行動表示對祁淵工作的支持。   否則換做他以前的脾氣,恐怕早就直接嗆賀見了。   又問幾個問題,諸如汪華近期接觸過什麼人之類的,可惜沒能得到有價值的線索。   瞧賀見情緒平復了不少,祁淵也慢慢沒了耐性,便又看向蘇平問道:「蘇隊還有要補充的嗎?」   蘇平依舊保持著抱臂的動作,輕輕搖頭。   於是祁淵站起身,伸出手與賀見握了握,說:「那麼就先到這兒吧,近期請保證手機暢通,我們可能會再與你聯繫。」   賀見握完手後又抹了抹眼睛,說:「阿華的案子,多麻煩你們了。」   「分內之事。」祁淵回道,又補充說:「要還想到什麼線索,請隨時與我們聯繫。」   待賀見離開,蘇平終於鬆了手,忍不住「嘁」了一聲,嘀咕道:「這個女人……呵!」   祁淵摸摸下巴:「我不太相信她。」   「我也不信。」 第756章所謂   說完,蘇平拿起奶茶杯嘬了一口,又補充道:「不只是對她的個人人品方面。我覺得,她和汪華的夫妻相處模式已經出大問題了。   單單一個『出差』來說,你也跟過我好幾次,看在眼裡,哪次我出差晚上騰出空來不得給媳婦打好長時間電話的?就算真累了好歹也得說上幾句話,怎麼可能一連幾天全無聯繫?」   「對啊。」祁淵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你對個屁。」蘇平斜了他一眼:「單身狗。」   祁淵:???   蘇平又點上煙,說:「紀黃安住址離這兒倒是不遠……打個電話給他,讓他過來一趟吧。」   「我先打個電話問問方不方便吧,萬一別人公司離著挺遠的。」祁淵摸出手機,然後又詢問蘇平意見。   見蘇平點頭,他就撥通了手機號。   不一會兒,手機接通,幾句話後,祁淵便說在店裡等他。   「嘖,」蘇平問道:「他就在附近?」   「是的,」祁淵回答:「他單位也在這,很近,還經常來這家奶茶店,我一說名字他就知道了。」   「他沒把你當詐騙犯?」   「這梗過不去了唄。」祁淵扶額。   蘇平攤手。   約莫事兒三分鐘後,他倆果然便見名目測三十歲左右的青年邁入奶茶店內,左右看了兩眼後,便往他倆這桌走來,問道:「祁警官?」   祁淵站起身,出示證件,並說:「紀黃安是嗎?你好,我是餘橋公安刑偵支隊刑警,祁淵。這位是我們的蘇隊,蘇平。請坐吧,想喝點什麼?」   「不,不用了。」青年坐下,擺擺手,問道:「那個,警官,喊我過來是有什麼事麼?」   「確實。」祁淵直入正題,說:「有樁命案,需要向你了解情況。」   「蛤?」紀黃安似乎被嚇了一跳,張大嘴瞪大眼,詫異的問:「命案?誰……誰啊?」   「你的好友,汪華。」   「咕嘟!」紀黃安咽了口唾沫,難以置信:「他?他怎麼會……」   祁淵又問道:「聽說你們關係很好?」   「啊?嗯……呃?你聽誰說的?」   「這重要嗎?」   紀黃安又咽了口唾沫,訕訕的笑了兩聲,接著說:「誤會,這裡頭恐怕有誤會。」   「什麼誤會?」祁淵挑眉。   「咳咳,」紀黃安乾咳兩聲,接著說:「我們倆關係其實就一般,沒有很好,說我們很好的恐怕有啥子誤會。不信你找咱們同學問問,都知道咱們大學期間話都沒說幾句。」   祁淵不著痕跡的撇撇嘴,翻開筆記本,道:「麻煩具體說說。」   「哎,哎!」紀黃安連連點頭,解釋說:「我倆是老鄉,都是餘橋人,又讀的同一所大學,同個班,隔壁宿舍,說起來也挺有緣分。   然後咱們畢業後又都回了餘橋這邊,畢業後多少也有個照應,加上大家也成熟了些,多了點往來,可能就是因為這吧,被人誤會了。   其實咱們關係真的一般。怎麼說呢,他和我太像了,一樣的倔,一樣的不愛說話,彼此反而就有些排斥,真的處不起來。   大學時也是以你為這個原因,咱們交流不多,雖然說不上是點頭之交吧,但也好不到哪兒去,見面了打個招呼,約飯時能碰杯酒,就這樣了。」   祁淵將他的這些話挑重點記了下來,接著又看向他說:「可……據我們目前了解到的情況,他對外都說,你是他現在最好的朋友。」   「……」紀黃安沉默了兩秒,才問:「這話……真的是他說的?」   「不確定,他人轉述的,但我想可信度很高。」   祁淵如是回答。   紀黃安又沉默起來,最後側過臉去,說道:「那可能……是他自己誤會了什麼吧。」   「噢?」   「說起來或許有些絕情,但,我朋友很多,他只是其中相對不輕不重的一個。」紀黃安深吸口氣,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又用篤定的語氣接著說:「可能他還是太單純,把飯桌上的情誼當成了真正的友情,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果然了,他比我更倔,比我更悶,更單純,怪不得出來工作這麼多年,還是在最底層摸爬打滾,工資不過三千五到四千塊,個稅都交不上。」   祁淵微微皺眉。   紀黃安沒留意到他的表情,又攤開了自己雙手,低頭盯著自己掌心,說:「畢業十多年,我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性子也改了許多,可他卻仿佛還是原先那般,成熟了一點點,但沒有本質上的變化。   看到他,我也難免會想到從前,隨之而來的想法與心態,就很複雜……   這麼說祁警官可以理解嗎?就是那種,一方面覺得有些懷念,有些感慨,仿佛看到了過去的我;但另一方面,又覺得特別幼稚,有些不耐煩。   或許是我迫切的想丟掉當年不成熟的一面,又或者是羨慕他能多年如一,仍舊像以前那樣我行我素吧,種種亂七八糟甚至相互矛盾的情緒糅合在一塊以後,就真的很複雜,忍不住和他接觸,又始終有著一點排斥。」   說到這兒,他巴掌又攥起拳,頭也微微抬了起來,看著祁淵的眼睛,又很快挪開視線面朝一側,繼續說:   「講了那麼多,就是想說明,他算是我比較要好的朋友,但這樣的朋友我有很多,他只是其中比較特殊的一個,但論關係在其中也只是中等程度,不輕不重罷了。   所以我對他的了解也有限,因為下意識的不想關注,可能沒辦法給你們提供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祁淵眉心擰的更緊了些:「怎麼,他遇害了,你就沒有別的什麼想法?」   「我很遺憾。」紀黃安嘆了口氣:「遺憾他年紀輕輕就沒了,留下孤兒寡母的,要怎麼生活?幸好,他老婆考上了公務員,福利待遇都還不錯,他爸也挺有錢,將來他家人的日子不算太過難挨。」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也遺憾我以後少了個能說的上話的朋友。我朋友很多,但,沒一個也就少一個,挺感慨的。」   祁淵盯了他三秒。   紀黃安這一番話下來,未免顯得太過冷血了些。   這時,紀黃安又嘆息道:「說實話,我心裡也有點兒難過,但……並不是太強烈。可能為了成長,真的丟掉了太多東西吧,比如人性。   現在的我,真是以前所完全無法想像的。在大學畢業之前,我都十分重感情,但畢業之後,現在想想,好些同學,乃至好些親戚,兒時的玩伴、發小,都很長時間沒有再與他們聯繫過了,不知道,也不關心他們過得好不好。   認真說,我現在真正在意的,也就只有我爸媽,我老婆還有我女兒了,至於其他人,真的沒精力去瞎操心……   警官,方便問一句嗎?阿華的葬禮,定在什麼時候?好歹同學一場,朋友一場,我去悼念悼念,送個花圈。」   「這話,你得問賀見。」蘇平終於開口,隨後啪嗒一聲點上了煙。   「是該給弟妹打個電話,慰問慰問。」紀黃安點頭說道。   「你不上門問問嗎?」祁淵說:「住的這麼近……」   「不太好,孤男寡女的。」紀黃安嘆息:「得避嫌。」   祁淵嘴角微微抽搐。   這時紀黃安又主動問:「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沒有我就先回去了,工作繁忙,我還是臨時請假出來的,不好離開太久。」   「有,別急,坐好。」蘇平噴口煙霧,道:「你最近一次和汪華聯繫是在什麼時候?」   紀黃安用力的抿抿唇,屁股又黏回了椅子上,過兩秒,才說:「一個星期前吧,他跟我說要出差,問我有沒有想帶的,可以順便幫我帶回來。我能有什麼想帶的,這年頭網購也方便,需要啥直接網上買唄。」   「電話聯繫還是?」   「餐廳裡,一塊吃了個飯。」紀黃安說:「那天他說想吃日料,問我要不要一塊,我也尋思有一陣子沒吃了,就同意了唄,然後他就說了這事兒。」   說完,紀黃安撇撇嘴:「對了,有件事兒我很納悶。   那天吃的日料不便宜,咱們倆吃了得有四五百吧,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不只是這次,我看他消費一直都很高。   我就奇了怪了,他一個月工資才三千多,弟妹考上之前也就這個數,考試前一段時間還辭職了在家全職備考,他哪來的錢到處瀟灑?」   講到這兒,他又忍不住左右看看,像是有些心虛,接著才壓低聲音繼續說道:「我們圈子裡都有傳言,他怕是借了不少網貸,還說千萬要當心他像我們借錢,這要借出去了肯定得打水漂的。   不止如此,他們還說什麼,借急不借窮,尤其不借賭鬼酒鬼裝逼犯,否則還不如拿去做慈善。」   「還挺押韻。」蘇平嘀咕一句,接著問:「那你呢?」   「我幫他說了幾句話,但也沒說太多,因為顯而易見的,他消費和收入完全不對等。」紀黃安說:「不過也奇怪,他還真從來沒開口要借過錢,我們也從沒收到催債電話啥的。   對了,他不會是借了高利貸吧?還不上被那幫人給殺害了?」   「你可算關心起他的死因了。」蘇平呵一聲。   他果然還是比祁淵暴躁的多,心裡不爽了面對問詢對象也是直接懟,不管這樣是否會刺激到對方,給聞訊工作帶來負面影響。   紀黃安面色赧然,緊跟著又忍不住追問:「所以……阿華他到底是怎麼死的啊?無緣無故,不該被害吧?」   「案件性質尚在勘察。」蘇平敷衍一句,隨後只說:「你仔細想想,他最近是否得罪過什麼人,或者與誰發生過激烈的矛盾衝突。」   「這我就不清楚了。」紀黃安再次搖頭:「最近一次見面就是一周前在日料店裡,之後沒碰過,也沒聯繫過。   往前的話,得有個把月了吧?也沒聽說過他和誰鬧矛盾,他平時就是個悶葫蘆,但本性不壞,也不惹事,按理說應當不會跟人發生衝突。   不過,他脾氣倔,認死理,說不準到底得罪過多少人,這根本沒法查的,你們與其問我,倒不如去他公司單位裡頭好好問問,說不定還能有線索,反正我是不太清楚。」   「會的。」蘇平頷首,接著看向自打他開口就不再說話,只默默記筆記的祁淵。   感受到蘇平的目光,祁淵立馬接過話,問:「你和賀見熟嗎?」   這話一出,蘇平都愣了半秒,沒想到祁淵會拋出這個問題。   而紀黃安也張了張嘴,接著立刻失笑搖頭:「說什麼呢,怎麼忽然問這麼個問題?什麼熟不熟的,那是我兄弟老婆,我弟妹!」   蘇平瞬間眯眼。   這反應,有點耐人尋味啊。   祁淵也挑眉,但關注的卻是另一個方面:「兄弟?你剛不說,你和汪華只是普通朋友嗎?」   「這這這……咳咳,這有區別嗎?」紀黃安說道。   接著他又補充說:「到了咱們這年歲,兄弟兄弟的喊多了,不會真以為就把人當親兄弟了吧?這詞早就說爛了,實際上可能比普通朋友都不如呢!人女孩有塑料閨蜜,我們男人也有不少表面兄弟的嘛!」   「你對賀見怎麼看?」蘇平忽然問道。   「什麼怎麼看啊?」紀黃安搖頭:「剛不說了,那是我弟妹,我……」   「嘖,我問你覺得她是什麼樣的人,想啥呢?」   「……」賀見沉默兩秒,又掩嘴乾咳兩聲,才嘟噥著說:「挺好啊,比阿華那小子成熟多了,也挺有主見的。只是阿華那傢伙太倔,有主見的女人跟著他恐怕日子更不好過吧。   說實話,可惜她了,跟著阿華這小子,錢沒賺到,偏偏阿華虛榮心挺強,真不知道怎麼過活,她就沒問過阿華的錢是從哪兒來的麼?萬一真的欠了一屁股債她怎麼辦?結了婚這顆算夫妻共同債務啊。」   「你和她聊過這些麼?」   「沒,我跟她不單獨說話的,避嫌。」紀黃安立刻說道:「阿華可以不在意,我不能不在意啊,阿華那種性子,小心眼認死理,萬一誤會了啥解釋都沒法解釋。   事實上,了解阿華的人,這方面基本都會小心著點,免得他想多。」 第757章陰謀   最終,紀黃安也沒留下多少有價值的線索,只又提供了些許二者共同好友的名單,蘇平便讓他離開了。   目送他走出奶茶店後,蘇平重新點了杯茶,嘬兩口,看著正在捧著筆記低頭思索的祁淵,拍了拍他肩膀,示意祁淵跟他出去。   此時,他們已經勾住了奶茶店內不少顧客的注意力,不適合再在這兒久留了。   等兩人都出了門,蘇平才問道:「怎麼樣,有什麼想法?」   「挺多的,不過都沒什麼根據,只是推測。」祁淵說道,同時將筆記本收好塞進褲子口袋。   「說說看。」   祁淵便大膽道:「首先……他太刻意的表明自己與汪華不熟了,乃至於以舉例論證的方式,突顯自己冷漠無情的人設,也一定要讓『汪華僅僅只是他的一個普通的、不輕不重的朋友』這一說法站住腳。   我就覺得很奇怪,他這麼急著拉遠自己與汪華的關係,所謂為何?況且,他是汪華目前最好的朋友這一結論是賀見提供的,而賀見也說這是汪華本人的看法,且紀黃安在得知此事時的表情也很複雜。」   蘇平輕輕點頭:「所以你懷疑,紀黃安與本案有關?」   「倒也沒到這種程度,只是覺得他有些心虛。」祁淵說道:「而在後頭詢問到他和賀見的關係時,他就像炸毛的貓一樣,小心、謹慎、敏感。」   「不錯。」蘇平再次頷首:「所以紀黃安和賀見,很可能有一腿。」   「蘇隊果然也想到了。」   「廢話。」蘇平翻個白眼:「老子從警這些年,休的假都比你上班時間多好些。」   「這是什麼神仙對比……」祁淵嘴角一抽,接著又道:「算了,言歸正傳吧。   紀黃安在最後關頭話太多了,這也是我覺得他有問題的主要依據。而如果他真的和賀見有一腿,那麼他的心虛,以及賀見在面對我們時的諸多不合理之處倒也可以解釋得過去。   但,現在還沒有任何線索表明他們與本案是否存在關聯,就……」   這時候,蘇平忽的開口打斷他:「不,有線索。」   「噢?」   「首先,通過汪鵬的證詞及對其死亡原因判斷,汪華確實被不法之徒給綁架了,不論他們的目的是單純綁架,還是除此之外還別有所圖。」蘇平說道:「那麼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他們只給汪鵬打了電話,而未打給賀見呢?」   「嗯?」祁淵若有所思。   蘇平則繼續說道:「既然綁架了汪華,且打了勒索電話,就說明他們的目的,或者說至少目的之一便是圖財。若汪鵬這邊無法溝通,始終不相信他們,那他們總得再換個人聯繫吧?」   「如果勒索只是個幌子呢?」祁淵問道:「他們的根本目的就是為了殺害汪華,打這個勒索電話只是為了幹擾我們的判斷,將案件定性為綁架勒索案,藉此逃過偵查……」   「哪有那麼多如果?」蘇平翻了個白眼:「行,這麼說你肯定不服氣,那我跟你辯一辯。   最簡單的,如果他們只是虛晃一槍,那麼當第一次給汪鵬打電話過後,他們的目的便已經達到了,為什麼還會打第二輪電話,為什麼汪鵬再次認為他們是騙子之後,才將汪華殺害?他們難道不知夜長夢多的道理?」   祁淵張了張嘴,卻啞口無言。   見狀,蘇平下了定論:「這就足以證明,不論這幫劫匪的根本目的究竟是什麼,撈一筆錢,也絕對在他們的計劃中,而且佔據的比重不輕。」   祁淵頷首。   「所以……汪鵬這兒走不通,他們一定會轉而聯繫其他家屬,比如汪華的妻子賀見。」蘇平說道:「他們或許不知道賀見的聯繫方式,但別忘了,那會兒汪華還沒死呢,完全可以讓汪華提供號碼。」   祁淵抿唇:「可賀見根本沒提這茬。」   「這說明,要麼她知道這事兒,但因為各種原因而不以為意,在面對我們的時候不免心虛了,便乾脆言說不知曉此事。」蘇平猜測道:「要麼……汪華被綁架之事,她也有參與。」   「聯合紀黃安麼?」祁淵問道。   「未必。」蘇平搖頭:「如果聯合了紀黃安,之前她不應該將紀黃安給抖出來,至少不該說紀黃安是汪華最好的朋友,兩人在事先怎麼也該對過些許口供。」   「那是……」   「其實我個人傾向於第一種可能。」蘇平說道:「賀見並未參與到綁架案當中,但她知情。」   「那會是因為什麼原因而『不以為意』?」   「可能性就多了。」蘇平嘬口奶茶潤喉,繼續說:「但認為對方是騙子這種可能性可以先排除。」   「噢?」祁淵挑眉:「為什麼?」   「因為汪鵬給她打過電話。」蘇平解釋道:「就算開始時她也以為對方是騙子,接到了汪鵬電話,也該起疑心。   何況剛剛我給她打電話時,她並非如汪鵬一般直接將電話掛斷,而是直接相信了我警察的身份,這說明她的防詐騙意識並不強烈。」   說完,蘇平深吸口氣,道:「我傾向於認為,她是對汪華的死活完全不上心,甚至可以說,巴不得汪華死了。」   祁淵:???   「從剛剛的談話也可以看出來了,」蘇平細細解釋:   「賀見對汪華早已沒了夫妻感情,甚至可能還在婚內出軌,與紀黃安有了一腿。   除此之外,他們夫妻說不定還欠了一屁股債——即使他們的高消費有汪鵬兜底,但管汪鵬要錢,總沒有刷信用卡乃至消費貸來的方便。   換句話說,就算能向汪鵬吸血,這對夫妻的經濟壓力仍然不小。而且,賀見說不定會認為,自己考上公職之後,與因身體原因註定無法考上的汪華已不是一個階層,她說不定會想方設法的擺脫汪華。」   祁淵聽到這兒,不由得抬手揉揉眉心:「想的再陰暗些,如果汪華購買了保險,他這麼一死的話,說不定還能獲取百萬保費。同時,綁匪落網,附帶的民事責任賠償,也是一筆不小的金額。」   「陰暗些想,確實是這樣。」蘇平頷首說道:「所以……賀見完全有理由對汪華被綁架一事置若罔聞,甚至可能在心裡竊喜。」   祁淵沉默。   過了幾秒之後,他又說:「但看賀見剛得知汪華遇害消息時,那股震驚與難過的模樣,卻也不似作偽……」   蘇平斜了他一眼:「人心哪裡有那麼簡單純粹?好歹十多年夫妻了,即使完全沒了感情,甚至巴不得他死,驟然得知消息,回憶起這十來年的一幕幕,傷心也是正常的。   再說,你怎麼知道她是真的傷心,還是狂喜,亦或者二者兼有呢?徒手捏滅菸頭的行為,可以理解為激動情緒下的行為,但你如何去分辨這激動的具體性質呢?」   祁淵揉揉太陽穴:「若真是如此……我感受到了深深地惡意。」   「人心很複雜。」蘇平說道:「千萬別小瞧了這兩個字。」   「那麼,紀黃安呢?」   「不確定。」蘇平搖頭:「線索太少,只能看出紀黃安心虛,但無法判斷他心虛的緣由是參與了本案,還是因為與賀見有一腿,怕被我們發現,影響他的聲名,甚至被我們懷疑而影響工作。」   頓了頓,蘇平又補充說:「不過按我判斷,不論是哪種可能,賀見應當都並不知情,兩人不會是『同夥』性質。」   「這倒是不難理解。」祁淵頷首,接著又問:「那我們接下來應該做什麼工作?」   「你覺得呢?」   「繼續走訪把,問問紀黃安提供的,汪華的其他朋友。」祁淵說道:「獲取更多線索,有利於接下來的判斷。」   「那你再說說看,」蘇平道:「接下來的問詢,重點方向是什麼?」   「這……」祁淵捏捏下巴:「搞清楚賀見跟紀黃安是否真的有一腿?」   蘇平嘴角一抽:「你搞清楚這事兒幹什麼?八卦啊?他倆有沒有姦情和這樁案子有錘子的關係?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確定他倆是否具備作案動機啊……」   「我覺得我應該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才對。」蘇平撇撇嘴:「首先,賀見的作案嫌疑很小;其次,不論紀黃安是否和賀見攪和在一塊了,單純就綁架而言他都具備作案動機。」   「是了。」祁淵又摸出筆記本掃了一眼,點頭:「就從紀黃安剛剛的表現看,至少在他心目中汪華確實沒什麼地位,而且他還知道汪華父親有錢。」   「對。」蘇平說:「所以……證明或者證否紀黃安的作案嫌疑,主要還是看他是否具備作案條件,需要針對他同事及他親朋展開問詢。」   「那我懂了。」祁淵瞭然:「紀黃安提供的名單,都是汪華的朋友,應當對賀見也算熟。而我們的目的,是判斷賀見是否明知丈夫可能被綁架卻置若罔聞,甚至試圖藉此獲取高額保金的可能,問詢也要圍繞這個方向進行展開。」   想了想,他又補充說:「不,應該說,這只是附帶的,關鍵還是命案本身才對,先逮住那幫子劫持犯。而賀見若真的接了電話,說不定能給我們提供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總算說對了。」蘇平輕嘆口氣:「這點,才是我帶你追蹤這條線的根本原因。」   「我早該想到的。」祁淵撓撓頭:「蘇隊你的好奇心根本不像我這麼重,要不是對偵破案件本身有著直接幫助的話,你不會浪費精力在『解謎』上。」   蘇平打個響指,算是認同了這話。   祁淵便掏出手機說:「思路理的差不多了,那我給這幾人打個電話?」   「嗯。」蘇平點頭。   但話音剛落,他手機便響了起來,不由微微皺眉,豎起手掌示意祁淵稍等一下,便摸出電話看了眼,跟著接通直接問道:「老荀,怎麼說?」   同時,祁淵摸出煙,散給蘇平一根,自己也點上,默默的站在一旁。   蘇平眉心很快展開來,沉默兩秒左右,便說:「我就先不過去了,你那邊審吧,審完結果告訴我,我還有幾個人需要問詢過一遍。   嗯,我這不一定能有什麼收穫,但總歸是條線。這案子太迷了,調查上還是儘量全面些的好,免得一條路走到黑後發現又走不通——至少,我現在不認為抓住汪海本案就能告破。」   說完他又停頓了兩秒,才接著道:「成,那先不多說,保持聯繫。掛了,拜。」   放下手機,他看向祁淵,說:「汪海落網了。」   「這麼快?」祁淵略顯詫異,道:「我還以為他躲挺好呢。」   「躲再好也沒用,他這身高太具標示性了。」蘇平攤手:「在這年頭追蹤這麼特殊的目標個體再容易不過。」   「也是。」祁淵瞭然的點點頭:「他這樣的人,一旦犯罪被鎖定,就意味著逃無可逃了。」   蘇平嗯一聲。   ……   與此同時。   荀牧放下手機,側目看向身後的派出所大樓。   汪海正在被扭送過來的路上,離著倒是不太遠,一會兒後就能到。   他是在網咖被抓到的,被抓時還很詫異,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進入警方視線了,甚至可能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就如絕大多數人一般,即使具備一定的反偵查意識,也不具備相對應的反偵查能力,哪怕小心翼翼的抹去大多數痕跡,也抹不乾淨,難以避免的在他們不了解的方面徹底暴露自己。   此後的事兒,荀牧也並不清楚,派出所民警的匯報也只局限於汪海被抓的表現。   兩分鐘後,一輛警用金杯車開入荀牧視線,緩緩停在停車坪上,爾後車門被拉開,一名大高個的男子,有些吃力的從車上下來。   金杯車內車廂高度並不算低了,可他雙手被反剪身後銬著,行動不靈活,身子總習慣性的直起來一些,下個車就碰了好幾次頭。   而當他終於「擠」出來後,那高大的身影,讓荀牧都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兩米一的身高,加上一身腱子肉,壓迫力卻是足的很。 第758章講條件   荀牧個子不矮,雖然比不上蘇平高大,但也算威武雄壯了。   可在汪海面前卻像個初中生似的,僅僅只到他胸口,且荀牧肩寬也就堪堪趕上他的胸寬而已。   而且身為職業運動員,汪海的體魄不是蓋的,真要爆發衝突,蘇平恐怕都打不過他,荀牧就更不用說了。   這也導致「標碼」的手銬銬在他身上,讓他更拘束了幾分。   此時他眉心緊鎖,面色也黑的一批,滿臉不爽的樣子,瞧見荀牧,也只是雙目微斜,隨後冷哼了一聲,便被派出所民警推搡著往前走。   見狀荀牧默默點了根煙。   氣勢被壓了一頭,難免為審訊工作增添些許壓力,不太好展開。   一念及此,荀牧就有些頭疼。   很快,派出所所長與中隊長也從車上下來,雙雙點上煙,隨後中隊長說:「荀隊,人拉回來了,接下來是直接審訊還是怎麼說?」   「審吧。」荀牧說道:「目前掌握的線索,足夠拘留了。」   「但想來,他所在的俱樂部恐怕會想方設法撈人,至少也得爭取個取保候審。」所長說道:「身高就是重要天賦,尤其他本身技術還不賴,算是他們球隊的王牌後衛,年薪起碼上百萬呢。」   荀牧沒回答,默默的站在那兒吞吐著煙霧。   所長與中隊長也沒多說什麼。   又過了兩分鐘,有民警跑出來,打了聲招呼後,說:「嫌疑人已送到審訊室,各設備啟動完畢,運轉正常,隨時可以開始審訊。」   「辛苦了。」荀牧點點頭,隨後給方常打了個電話。   方常還在辦公室裡頭,藉助內網系統細細的查著關於汪海的資料,想要獲得更加全面的線索,以在審訊時給汪海精神施壓。   但接到荀牧電話後,他也沒再繼續這項工作了,立刻下樓與荀牧匯合。   「查的怎麼樣?」   「沒什麼實質性的進展。」方常搖搖頭,說:「不過……這個汪海,算是個典型的『壞小子』,不但曾經因為毆打他么叔而被處以行政拘留,更曾多次受到行政處罰。」   「噢?」   「原因包括但不限於故意損壞公共財物,擾亂公共治安秩序,尋釁滋事等等,查下來,足足有七八條處罰記錄。」方常說道:   「其中在酒吧醉酒後尋釁滋事,以及故意損壞公共財物,都是這兩三年犯的,不過看處罰力度都很輕,估計是被他背後的俱樂部壓下來了。   總之,這是個典型的不安分的主,面對咱們公安的經驗也足夠豐富,恐怕不太容易對付。」   荀牧頷首,隨後踩滅菸頭,說:「再難對付也要對付,咱們上去吧,希望能從他嘴裡獲取些線索。」   方常嗯一聲,又忍不住潑了盆冷水:「可從目前了解到的情況看,就算能拿下汪海,距離破案恐怕也遙遙無期。」   荀牧沒接話。   方常又說:「另外他的身高,應該是基因突變的結果,他祖輩、父輩,雖然個子都相對較高,除了沒有血緣關係的么叔外,大多都在一米八左右,但他還是高的有點離譜了……」   「別糾結他身高了,沒啥實質性的意義。」荀牧說道。   「哦。」   三兩句話的功夫,他們就走到了審訊室外。   此時審訊室單向玻璃的窗簾也被拉開,在走廊上就能清楚的看到裡頭的情景,就見汪海坐在審訊椅上,正抬手挖著鼻屎。   「你們派出所審訊椅還蠻寬的嘛。」荀牧調侃一句:「這傢伙坐上去竟然都不顯得拘束。」   「那肯定的,天知道坐在那上邊的會是什麼樣的人。」中隊長說:「上個月抓到個三百多斤的胖子,尋釁滋事進來的,那才叫誇張嘞,肚子上一圈肥肉把審訊椅塞得滿滿當當。」   荀牧嘴角一抽,隨後說:「以後別拿人身高體重身材樣貌說事,跌份。」   「嗯,荀隊教訓的是。」中隊長臉一肅,連連頷首。   荀牧也沒多說什麼,看了一會兒,見汪海仍舊在那挖鼻屎,便乾脆推門而入。   方常自然趕緊跟上。   汪海抬頭看了一眼,撇撇嘴,繼續自顧自的掏鼻孔。   荀牧落座,點菸,隨後平靜的問道:「汪海是麼?」   「嗤。」汪海翻了個白眼:「少來這套,你們不確定我是誰的話,拉我過來幹啥子?有話直接說,老子時間金貴,耽誤了訓練錯過了比賽,損失你們賠償不起!」   「喲呵,很牛啊小夥子。」方常挑眉,說:「知道為什麼抓你麼?」   「我知道個鬼。」汪海哼一聲:「怕不是年底了你們得衝衝業績吧?我算是看透了你們這幫警察了,沒點好處你們是半點事兒都不幹,我爸媽的案子讓你們追查二十年沒半點結果,我這邊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你們揪著不放。   呵,不就是揪著我有錢拿麼,不就是看中了球隊肯定會出錢保我麼?算盤打的是啪啪響,就你們這樣還有臉穿著警服,自稱什麼人民公僕?我呸啊!」   「嘖!」方常皺眉。   被這麼指著鼻子罵,心裡還真有點不痛快。   「咋,你們還不服氣?」汪海罵道:「有本事把我爸媽的案子查清楚啊,跟你們反饋了無數次,屁結果都沒有,眼瞅著都要過公示期了!他媽的,球事不辦,就知道為難老子。」   「你這是無理取鬧。」荀牧語氣也冷了下來:「關於你父母的案子,沒有任何線索表明為兇殺案……」   「不是被害他們怎麼會好端端的失蹤?」汪海冷笑:「好好的大活人還能蒸發了不成?   更可笑的,你們竟然還說他們可能偷渡出境出意外了……呵,拜託,那會兒我還上高中啊,他們一聲不吭就丟下我偷渡了?開什麼玩笑!再說,我家當時雖然沒有多少錢,但也不窮啊,用得著偷渡?   還說老子胡攪蠻纏,他媽的胡攪蠻纏的是你們!明擺著的事兒,我爸媽就是被人給害了,你們愣是不查,咋,怕定為兇殺案破不了壞了你們命案必破的大話啊?   厲害了厲害了,一邊嘴上說著命案必破,一邊沒把握破的案子就不定為命案,玩概念玩的真溜。」   荀牧皺眉。   先前已經從案卷上感受到了汪海的難纏,但此刻見識到,只覺得案卷上的描述還是太保守了些。   這傢伙豈止是難纏而已,簡直讓人腦殼痛。   荀牧決定不和他逼叨那麼多,直言道:「汪海,你別給我抽科打諢!我們調查發現,你疑似與一樁兇殺案有關,對此你怎麼看?」   汪海雙眼微眯,接著又迅速睜開,冷笑道:「兇殺案?什麼兇殺案?得,你們牛批,破不了我爸媽的案子,你們就打算把我幹掉,覺得這樣就沒人伸冤了是嗎?   厲害了我的警察蜀黍,你們解決不了問題,就想解決發現問題的人啊,惹不起惹不起!」   「你別在這給我胡說八道!」方常一拍桌子:「我們破案持的是謹慎的態度,一切都讓證據說話,絕不會放過兇手,也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   「那汪鵬怎麼還在外頭逍遙快活?」汪海依舊冷笑:「不會放過兇手?是嗎?那你們去抓他啊!」   「行了,」荀牧沉聲道:「別想著轉移話題。清晨那樁命案,知道?」   「你們說起重機吊屍體那案子?」汪海歪嘴道:「知道啊,解氣!我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汪鵬的兒子,解氣的很!   老爹造的孽兒子來償還也沒什麼不好。更給力的是,屍體竟然指著你們,哈哈哈,這臉打的可真的響,要讓我知道兇手是誰,我得給他送錦旗去!」   荀牧不接話,只定定的盯著他。   他又笑了:「得,你們該不會懷疑我吧?說實話,我還真想這麼去幹,只是又覺得讓汪鵬這樣一死了之,太便宜這傢伙了。」   「噢?是嗎?」荀牧取出一疊照片:「那這輛車,你認識不?」   汪海脖子略微伸長,看了一眼,隨後本能的握了握拳,但緊跟著又迅速鬆開,淡定的說:「認識啊,老捷達嘛,以前路上好多的。」   「這是汪鵬的車,停在他市郊小別墅的車庫裡好多年了。」荀牧說:「準確的講,是當年汪鵬送給他老婆的買菜車,但自從與他老婆離婚後,就基本再也沒開過,好些年沒年檢了,按理也不允許上路。」   「汪鵬的車……」汪海挑眉:「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監控拍到,凌晨,就是你開著這輛車到現場附近。」荀牧又取出一張照片,不輕不重的拍在桌面上,說:「而經過我們現場痕跡檢驗斷定,受害人就在這輛車上。   換句話說,你開著載著受害人汪華屍體的老捷達,出現在現場附近……嘖嘖嘖,解釋解釋吧!」   汪海沉默兩秒,又冷哼一聲:「我有什麼好解釋的?這照片上的人分明戴著口罩,壓根看不出長得什麼模樣,你們這也能賴到我頭上來?」   「呵!」方常氣笑了:「小夥子,我看你怕是不知道自個兒的身高身材究竟有多特殊吧?兩米一的身高,餘橋能找出第二個來?就這還需要露臉?」   「……」汪海無話可說,別過頭去。   證據面前,一切狡辯都顯得蒼白無力,是以汪海雖然難纏,面對監控照片卻也同樣沒法抵賴。   咬定駕駛座上的另有其人並無意義,路口監控太高清了,只要警方願意,完全可以做進一步處理,去發現他未被遮擋的面部的其他特徵。   甚至在鎖定他的前提下,要還原出他的行動軌跡,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再發現他軌跡與捷達車行駛軌跡重合,他怎麼說也沒有用。   何況,南方城市的人身高普遍不突出,餘橋又不是什麼經濟發達的地兒,外地人雖然有但佔比不大,兩米一一的身高,十有八九,真是獨一份了。   莫說兩米一一,據統計,我國淨身高超過一米九七的人數佔比僅百萬分之一。   以此為前提,單單監控拍到的遮臉照,就已經足夠作為證據了。   「怎麼,還要選擇負隅頑抗麼?」方常問道:「不論狡辯還是沉默,對你來說都毫無意義,倒不如老實的招了,說不定還能爭取到從寬處理。」   「你這是誘供!」汪海猛地抬起頭。   「誘供?」方常失笑:「知道的詞兒還真不少,可惜完全不理解意思。我這叫誘供?我欺騙你了?我給你設套了?我給你超出職權範圍的非法承諾了?笑話!   行行行,你要懷疑我誘供,舉報我去吧,來,我警號就在胸口這兒,記住了,認準這個警號來投訴。」   汪海再次沉默。   見狀,荀牧又開了口,問:「為什麼轉移死者屍體?」   汪海別過頭去,拒絕回答。   荀牧接著問道:「汪華被劫持、殺害一事,你有沒有參與到其中?」   汪海依舊沉默,還是不予回答。   別說,汪海和汪華還真像兄弟,都是死倔認死理的性子。   對這種人,往往不能硬剛,哪怕他們明明知道硬抗下去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會碰的頭破血流,也並不在乎。   為了置一口氣,他們能放棄太多東西。   死要面子活受罪。   對付這樣吃軟不吃硬的人,很顯然,得更改策略,以退為進。   只是怎麼退,也是個大學問。   一時半會之間,荀牧也沒什麼太好的法子。   還是汪海主動開口:「你們答應我,重啟我爸媽的案子,查的明明白白,給汪鵬定罪,作為交換,我就招供。」   「得,還跟我們講起條件來了。」方常撇撇嘴:「照你的意思,這要咱們不把汪鵬抓起來定罪,你還就死不開口了唄?」   「那老小子絕對有問題!」汪海激動道:「我跟你們說了無數次,為什麼你們都不重視?   憑什麼他殺了我爸媽還能逍遙法外,甚至大發橫財,我就得坐在這兒,不招不行?你們當警察的就這麼雙標?就這還敢提什麼公理正義?   反正我話撂這兒了!要我招,行!先把汪鵬給我抓起來再說,否則免談!你們有本事直接定我的罪,把我給槍斃了!」 第759章行進   汪海的態度忒強硬了些,讓方常都有些棘手。   荀牧雖看出他有些色厲內荏,但一時間也沒太好的辦法。   「哼!」汪海說完,便直接別過頭去,下巴上揚,擺出了一副堅決不配合的模樣。   荀牧方常隱晦的對視一眼,隨後紛紛點上煙。   汪海咽了口唾沫,嘴唇還蠕動了幾下,似乎也被勾起了菸癮。   兩人卻沒開口。   一根煙抽完,荀牧才說:「我們與你,不談交易,也沒有交易可言。這樁案子,你要招就招,不樂意說也由得你,機會已經給你了,把不把握是你自個的事兒。」   「切!」汪海撇撇嘴,不屑一顧的模樣。   荀牧站起身:「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方常,咱們走。」   方常立刻跟著起身,一言不發,走出了審訊室。   汪海有些錯愕,但終究沒開口。   他還是倔,不肯服軟。   但以他的性子,沒再撂狠話,同樣也是一種妥協,說明他心裡也沒底,多少有些動搖。   出了審訊室,所長與中隊長立刻迎了上來。   中隊長納悶的問道:「這就結束了?不再審一審麼?」   「再審也沒什麼意義了,以他的脾氣,短時間內肯定不會鬆口的。」荀牧搖頭說道:「讓他自己『胡思亂想』一陣子,隔段時間再提審,咱們再退讓個半步給他點臺階下,他說不定就直接招了。」   「說的也是。」中隊長頷首,接著又提出個問題:「可是……這退半步要怎麼退?」   「那得到時候看具體情況而定了。」荀牧平靜的說道:「我們能做的極限僅僅只是給他個臺階,照顧照顧他的面子,好讓他順利克服心裡那點倔強,老老實實的招供。   但他要想趁機跟咱們談什麼條件的話……呵呵,沒門,想都別想。」   中隊長與所長對視一眼,隨後輕輕點頭,沒再吭聲。   ……   十分鐘後。   蘇平掛斷電話,嘖一聲,說:「這個汪海……」   「怎麼了蘇隊?」祁淵問道:「他不肯招?」   「不全是。」蘇平搖頭道:「他已經默認確實參與到了本案當中,且轉移了汪華的屍體,但卻不肯透露更多的線索,還和老荀講條件,要咱們把汪鵬給抓了,還他父母一個交代。」   「交代?」祁淵嘴角微微抽搐:「這個汪海,咋滴這麼幼稚?」   「是啊,幼稚的一批。」蘇平說道:「可這對我們而言……挺頭疼。」   祁淵輕輕搖頭。   像這樣認死理的人,言語確實沒多大用處,容易一條道走到黑。   「行了,這事兒不需要你頭疼,老荀那邊在想辦法,他審訊有一套的,相信他就是。」蘇平說道:「專心開車,先趕到目的地。」   「好。」祁淵頷首。   此時此刻,他們正在往汪華的另一位好友公司那兒趕。   此時交通不算擁堵,車開的還挺快,不一會兒就到達了目的地。   「到了?」蘇平探頭左右看了幾眼,隨後點點頭,說到:「給人打個電話吧,直接表明身份,讓他下來一趟。」   「好。」祁淵點頭,熄火,摸出手機。 第760章轉折   幾分鐘後,一名三十歲出頭的女子從大樓裡走了出來。   她叫曲銀霜,與賀見是同學、閨蜜,同時也算是汪華的好友,交情匪淺。   據紀黃安所說,當年汪華夫婦買房時,她還借了十五萬作首付。   這年頭,能借錢的關係都不一般,他們之間的交情可以說十分鐵了。   蘇平看了眼手機上的照片,便打開車門下車,問道:「曲銀霜曲女士,是麼?」   曲銀霜頓足,點頭,試探著問道:「祁警官?」   「我叫蘇平。」蘇平微笑,隨後側過頭對著車子另一邊的祁淵揚揚下巴,說道:「他才是祁警官,也是他給你打的電話。」   「曲女士你好。」祁淵微笑,出示自己的警官證,隨後道:「不介意的話……咱們就在這兒說話吧。或者你嫌站著累的話,上車說也成。」   「不用,就站著說吧。」曲銀霜搖頭,明顯的,她對祁淵和蘇平還有一點戒備,不敢貿然上車。   說難聽些,萬一他倆是膽大包天敢冒充警察的人販子,這要上了車,豈不是羊入虎口?   「隨意。」祁淵繞車前走到蘇平身邊,從口袋中摸出煙,自己也點了根,隨後問道:「抽麼?」   「我有。」曲銀霜從口袋中摸出女士煙,點上,接著問:「汪華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他被害了。」祁淵開門見山:「今早的新聞看了麼?有一具男屍被塔吊吊起,遙遙指著我們刑偵支隊。那具男屍就是汪華。」   曲銀霜眼睛微微瞪大:「什麼?」   「關於屍體的身份,我們已經找汪鵬與賀見確認過,應當無誤,事後我們還會對屍體與汪鵬做個親子鑑定,以進一步確認身份。」祁淵說:「來找你也是為了進一步了解情況。」   曲銀霜沉默,半晌後才再次抬手,抽了口煙。   但她雙手明顯有些顫抖,顯然心境波動的厲害。   又過了許久,她才終於開口說:「他……唉!他這麼好的人……可惜了!行吧,你們要問什麼,儘管問就是。」   「你剛剛說,『他這麼好的人』?」祁淵挑眉:「據我們目前了解的情況看,針對他的評價,其實以負面居多,都說他倔,認死理。」   「確實,他就驢一樣的脾氣。」曲銀霜聲音低沉,說:「但……他為人其實很善良,除卻價值觀有些歪,消費觀念我不敢苟同之外,人生觀與世界觀其實都還算挺正的。」   「噢?」   「你們不知道吧,他還是餘橋紅絲帶協會的義工,且曾受到兩次見義勇為表彰。」曲銀霜說:   「一次是跳江救出落水兒童,導致自己嗆水,險些喪命;還有一次勇鬥持刀歹徒,被削了三根指頭,雖然接回去了,但始終不太靈活。」   祁淵挑眉,看了蘇平一眼。   「時間太緊,我們才剛剛立案不久,很多信息還沒來得及收集。」蘇平說道,隨後問:「他被削了三根指頭?」   「是啊。」曲銀霜輕嘆口氣,瞧上去興致似乎不是很高,但還是細細解釋道:「左手食指直接掉了,右手食指中指也僅僅留著一層皮而已。   我記得,那事兒對他打擊挺大,因為指頭不靈活了——他其實很喜歡手風琴,指頭毀了,影響挺大。   為此他其實花了不少錢去治療,但收效甚微,後來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來了個偏方,說用艾灸燙指尖,能有奇效,菸頭也可以,就是用適當的高溫來刺激神經,有助於神經生長和恢復……呵,一聽就不靠譜,但他深信不疑。」   祁淵張了張嘴。   這……   莫非就是他雙手拇指、食指及右手中指指紋磨損嚴重的根本原因?   也是,畢竟什麼在逃犯之類的,都僅僅只是給予經驗與影視作品得出的猜測罷了,不成立的可能性其實挺高的。   「怎麼了?」曲銀霜注意到祁淵的表情,有些納悶,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蘇平輕輕搖頭,接過話:「沒什麼。只是這些事兒,汪鵬、賀見跟紀黃安都沒和我們提。」   「他們?呵。」曲銀霜忍不住笑了聲,隨後搖頭:「汪鵬伯伯和汪華有矛盾,什麼事都不去講,倒是情有可原。」   「紀黃安呢?」   「表面朋友罷了,我一眼就看出那傢伙不單純,可汪華認死理,就樂意跟他處,把他當最好的朋友。」曲銀霜說道,隨後忍不住吐槽起來:   「他算什麼朋友啊,根本就不關心汪華,只是想搭上汪鵬伯伯這條線弄點投資做生意而已。」   說著,她臉上又浮現出些許失落的神色,黯然道:「至於賀見……我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姐妹了,原先他們夫妻感情好得很,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慢慢變了味道。   我也是女人,看得出來,賀見心裡根本就沒有汪華了,也不關心他,尤其前年底,考上公務員正式到單位報到工作以後,就有了一種莫名的優越感,瞧不起汪華了,甚至也瞧不起我們這些以前的朋友……」   祁淵翻開筆記本,默默記錄起來。   曲銀霜又沉默幾秒,便踩滅了菸頭,別過臉去,不由得自嘲的笑了起來:「更可氣可笑的是,她還懷疑我跟汪華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   拜託,當初是她非要給我們倆相互介紹,說希望自己男友和閨蜜也成為好友,大家其樂融融的好麼?   再說,我和汪華壓根沒私下聯繫過,不信你們可以去查。   我們所有的情誼都建立在我跟賀見的基礎上,所有的交集也只局限於至少咱們三人共同在場的時候,多數情況下還有我老公一塊,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的感情,是咱們兩個小家庭的交情。   是的,我也有家庭,有我的丈夫孩子。我挺欣賞汪華,和他也算處得來,但僅局限於此,可她的那些言行,真的,嚴重破壞了我們幾人之間的感情,甚至破壞了我家庭和諧。」   「所以你們之後還有再聯繫麼?」蘇平問道。   「這兩年幾乎沒有了。」曲銀霜搖頭說:「上一次碰面還是端午,咱們兩家聚了個餐。」   粽粽倒完尿了,幸虧發現的及時,還算安全,接下來還需要好好調理……   這章補昨天更新。 第761章合作   並不經常與汪華聯繫的曲銀霜,可提供的線索卻比賀見與紀黃安多不少。   由此也可見,這兩人對汪華有多不上心。   尤其兩次見義勇為還兩次負傷就醫的事兒,賀見與紀黃安竟然提都沒提。   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不關心」三字能解釋的了。   想到這裡,祁淵問:「不管怎麼說吧,至少汪華當初負傷的事兒,賀見應該知道才對……」   「知道啥呀,當時賀見在外頭玩呢,汪華不讓我們告訴她。」曲銀霜擺擺手說:   「至於嗆水那次,他說的是自己騎車掉水裡了,還被賀見給數落了一通。嘖,真不知道那傢伙怎麼想的,又不是什麼丟人現眼的事兒,為什麼要瞞著他老婆?」   祁淵趕緊將這條線索也給記下。   蘇平思忖幾秒後,問:「聽你的意思……汪華與賀見的夫妻生活方面,出現了大問題?」   「應該吧,反正在我看來是貌合神離了。」曲銀霜搖頭說:「只是別人的生活,別人的家庭,我們也不好指指點點,也沒過多關注。」   「他們經常吵架鬧矛盾麼?」   「有段時間聽說經常吵,但再之後,彼此大多都是愛答不理的狀態,冷戰已經常態化。」曲銀霜說:   「不過具體我也不清楚,這些都是賀見跟我說的。我還提過一嘴,這樣下去沒意思,要不然就好好溝通清楚,好好過日子,要不然乾脆離了,免得彼此折磨。   也怪我自己多嘴,這種事兒外人哪裡好摻和進去的,她當時就很不高興,說哪有勸離婚的,搞得我裡外不是人。   呵,當時還是太年輕,也是真心把他們當成了朋友,不忍心看他們互相折磨下去才真心實意的提意見,得,我還是不多管閒事的好。」   蘇平瞭然,接著問:「汪華得罪過什麼人嗎?」   「這個我就不是太清楚了,但他那性子,交往不深的,都不容易對他產生好感吧?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被他嗆兩句。」   「那他是否和誰發生過矛盾?」   「也不清楚,但應該沒。他性子雖然倔,但不愛惹事,本性其實也很善良的,不應該跟誰爆發衝突。」曲銀霜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但說了一半,她又微微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麼。   於是幾秒鐘過後,她又遲疑著說:「有件事兒,我不知道算不算衝突。」   「你講就是了。」蘇平回道。   曲銀霜嗯一聲,便說:「大概今年七月份的時候,他跟賀見好像是大吵了一架,之後他大舅哥趕過來,像又爆發了衝突,還動手了。   這事兒也是賀見跟我說的,她當時說這日子沒法過了,她在單位裡都抬不起頭來了,一定要離婚,當時我沒說太多,敷衍了幾句,讓她自己想清楚,她好像就有點不太高興,沒回我了。   之後事情怎麼處理的我也不清楚,但應該是調解開了,最後也沒離婚。」   蘇平目光一斜,就見祁淵將這些也都記在他的筆記本上了。當然,用的是關鍵詞記錄法,畢竟手寫再快也不可能趕上說話的語速。   想了想,蘇平又問:「汪華認不認識工地裡上班的人?」   「工地?」曲銀霜愣了瞬,搖頭:「這我真的不清楚。我跟他也只是普通朋友,了解有限。」   蘇平沉默幾秒,點頭嗯一聲。   祁淵則停下了筆,微微抬頭。   蘇平恐怕是想查到那個『監理員』的身份吧?但這麼詢問,能有什麼用?邏輯上講,那個自稱監理員的傢伙不太可能是工地的人才對。   或者說工地裡的人不太可能有膽子這麼幹,否則未免也太容易暴露了,讓老畢一指證說不定就能指出來。   可惜工地裡監控忒少,主要盯著幾個出入口,內部本身卻並無條件架設攝像頭,目前圖偵方面還沒發現有偵查價值的監控錄像。   只是……   那個自稱監理員的傢伙究竟有什麼企圖?   吊起屍體,明顯是具備十分明確的目的性,那麼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報復麼?報復什麼呢?是針對汪華的屍體進行侮辱,還是另有原因?   總不能真的是折辱刑偵支隊吧?他根本沒說讓老畢具體做什麼,僅僅只是讓老畢將屍體吊起來而已,指著刑偵支隊,現在看大概率僅僅只是個巧合。   連對方的動機都無法確認,這樁案子想要突破,難不成真就只能指望汪海招供了麼?   可要汪海真就死活不肯招又怎麼辦?畢竟目前甚至排除了他的直接作案嫌疑,充其量只能證明他搬運轉移了屍體而已,若汪海聰明一些,咬定自己只是發現死者屍體,想要洩憤,給拉走了……   雖然情理上甚至邏輯上都說不過去,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還真拿他沒什麼辦法。   而這樣一來,他死活不吭聲,量刑上可能反而比供出其他同夥還要輕上許多——如果他確實參與到了這樁案件,只是沒有直接傷害汪鵬的話。   走神了十幾秒,聽到曲銀霜再次開口,祁淵立刻回神,繼續集中注意力進行記錄。   蘇平又問了曲銀霜幾個問題,不過曲銀霜能提供的有價值線索也不多了,見再沒什麼收穫,蘇平便對曲銀霜表示感謝,與她交換聯繫方式,隨後結束問詢。   「回神了。」蘇平拍拍祁淵肩膀,說:「想什麼呢?剛看你竟然走神了一小會兒。」   「沒,想到了那位監理的事兒,還想到了汪海。」祁淵合起筆記本,將剛剛腦子裡轉過的內容說給蘇平。   「慢慢查吧,不要心急。」蘇平搖頭,再次拍拍祁淵肩膀。   「蘇隊,我還想到一件事兒。」祁淵說:「也是剛剛忽然想到的,為什麼汪海沒有出手打汪華。」   「噢?」   「或許他真看不上對汪華出手,他想教訓的只是汪鵬而已。」祁淵解釋:「如果是這樣,說不定,他們給汪鵬打電話都未必是圖錢,至少,汪海應該不是,他的年收入可不比汪鵬低。」   蘇平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說……汪海想要將汪鵬騙出來?」   「騙到約定地點,劫持,殺害。」祁淵深吸口氣,說道:「至於汪鵬帶來的錢,也會落入到他同夥的手中……甚至這就是他們合作的方式,汪海要命,其他人要錢。」 第762章為難   蘇平若有所思。   「這也帶來了一個新的調查方向……圍繞汪海展開調查。」祁淵說:「不論他們是因為什麼原因走到一塊的,既然他們能夠合作,還是如此大的事兒,事先肯定有所接觸,並且還達成了一致。」   「是這個理,」蘇平點頭,但緊跟著又話鋒一轉:「可本質上,這並不是什麼新的方向,一早就已經確定過,本案兩大偵查重點,一個圍繞汪華,另一個就是圍繞汪海。」   祁淵又沉默兩秒,隨後點頭嗯了一聲:「是我囉嗦了。」   「行了,上車,去下一家。」蘇平擺擺手:「還是你開車,我再整理整理思緒。」   ……   轉眼,天便黑了。   各路刑警走訪一圈,可惜,收穫寥寥。   最終,各刑警們回到支隊集合,開個例行小會,汪海同樣也被押解回支隊留置,並決定在會後由荀牧和蘇平再次對他展開審訊。   會議室,凃仲鑫當先起身,不過他也並未能提供太多新的線索。   痕檢、圖偵同樣如此,並未取得實質性的突破。   各偵查小組調查的情況進行匯總,也沒有什麼本質發現。   「聽起來,」荀牧終於開口:「這個汪華,雖然工作多年,但因為本人性格的原因,人際關係其實相對十分簡單,也沒換過幾次工作,認識的朋友並不多。」   蘇平補充:「而且除卻消費主義這一點之外,他這個人甚至可以說比較單純,按理,除卻汪海可能將對汪鵬的仇恨轉嫁到他身上之外,不太可能會有人對他動手才對。」   「而汪海本身,並沒有對汪華動手。」松哥接話說:「而且,本案是綁架案,我們或許可以轉移下方向,對汪鵬的人際關係展開調查——有沒有可能,是嫌疑人盯上了汪鵬的財產,這才選擇綁架汪華以勒索他的呢?」   蘇平側目。   阿先舉起手,說:「這方面,我有派人去跟,目前暫時還沒有發現。汪鵬這個人,怎麼說呢,就像他自己講的,圖的是和氣生財,講的是與夥伴雙贏,目光還算長遠。   而且他在建材城也算紮根多年,與其他幾個商鋪算得上熟稔,彼此雖然在生意上有重合的部分,但並沒有太大太激烈的競爭,也沒爆發過衝突矛盾,想來應該排除競爭對手不正當競爭的可能。   當然,如果是他自己不慎露富被人發現,且那人還起了些歪心思,那就不好說了,可這樣一來調查範圍未免也太大了些,很難查。」   蘇平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有些煩悶:「這麼說來……關鍵還在汪海身上?老荀,你有沒有信心拿下汪海?」   「說實話,真沒有。」荀牧搖頭:「只能盡力一試。怎麼說呢,他背後的俱樂部,對他十分重視,律師已經安排好了,一旦讓他們見面,律師肯定會給他分析過現在的情況,到時候,他更不會開口。」   「是啊,對他而言,不招比招更有利。」蘇平跟著嘆息。   荀牧閉上眼:「我本想晾他一陣子,給他施加點壓力,然後再次展開審訊的。但不久後,他的辯護律師就來了。」   「你直接讓他們見面了?」蘇平皺眉。   「沒有。」荀牧搖頭:「我以嫌疑人仍在接收初次審訊為由,拒絕了。但之後再次提審他,他雖然有些動搖,但依舊什麼都不肯說,態度還是像原來一樣強硬,我們不抓汪鵬,他就拒絕招供。」   「然後呢?」   「目前還在以初次審訊並未結束為由,拒絕律師和他見面。」荀牧說道:「我擔心咱們走後派出所頂不住壓力,才把汪海又給押解了回來,但……」   蘇平看看手錶,皺眉。   「非羈押狀態下的訊問,依託於傳喚與拘傳進行,持續時間不超過十二小時,案情重大需要採取拘留、逮捕措施的,不得超過二十四小時。」荀牧繼續說道:   「當然,我們完全可以拘留汪海了,但若是拘留他,採取了強制措施,律師就可以與他見面了。」   「恐怕攔不了多久了。」蘇平搖頭說:「等會我倆再審一審他,不論有沒有收穫,都……」   「我知道,但這樣一來,汪海這條線就別指望了,至少別想指望通過他的嘴獲取更多的線索。」荀牧說道。   「那這次就讓他多說話。」蘇平哼一聲,說:「不論說什麼,不論說的是不是實話。」   「噢?」   「謊言當中蘊含的有效信息,並不比實話少。」蘇平說道:「記住,我們現在不是要他認罪,而是獲取信息,獲取線索。」   荀牧想了想,點頭說:「成,那我和你再試一試。」   蘇平又轉頭看向小高,問道:「小高,你沒什麼要說的麼?」   小高抬手摸摸鼻子,隨後站起身說道:「我用了些法子,查了賀見手機號的通話記錄,可以查到,最近幾天並無可疑電話打入。」   「噢?」蘇平納悶道:「難不成那夥劫匪當真沒給賀見打電話?這不應該啊,不論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圖財還是想要釣汪鵬上鉤,汪鵬這條線走不通,都應該聯繫賀見才對,至少也要讓賀見向汪鵬求助。」   荀牧思索兩秒,問:「你怎麼調查的?」   「主要是通話時間。」小高說道:「可能是工作性質的原因,她那張卡通話記錄太多了,當然,大部分都是撥出,少部分是撥入。   我重點查的是撥入這一塊的號碼,但短時間內,並沒有條件去逐一確定號主身份,只能根據通話時間、號碼歸屬地、通話頻率等綜合來查。」   頓了頓,小高繼續解釋道:「當然,光靠這些肯定不靠譜,但……目前真的沒什麼好法子,甚至就算調查號主身份,恐怕也沒意義。」   「沒有座機號、虛擬號撥入麼?」蘇平問道。   小高搖頭:「沒有,要有的話肯定會重點查的。」   說完他又忍不住嘟噥道:「早就說了,蘇隊你這要求是為難人,這根本沒法查嘛。」   蘇平目光斜了過來。   他趕忙又一縮脖子:「蘇隊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第763章套話(上)   會議室內,很快又沉寂下來。   於是蘇平乾脆宣布散會。   只片刻,會議室裡就只剩荀牧、蘇平、松哥、老海等少數骨幹和萌新祁淵了。   「你別說,這陣仗我竟然還有點緊張。」荀牧嘖一聲,說道:「這次審訊基本是咱們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不能問出點兒東西來的話……會很麻煩。」   「噓!」蘇平豎起食指在嘴前,隨後說:「先別吭聲,我好好整理下思路再說,儘可能多的套出點信息。」   荀牧挑眉:「得,你說了算,我閉嘴就是。話說,你有個大概方向了嗎?說出來咱們一塊參謀參謀?」   蘇平嘴角一抽:「你他媽很煩哎!」   「咳咳。」荀牧訕訕一笑,沒再吭聲。   松哥幾人更不敢說話,只靜靜的坐在那,各自思索,或是翻看著自己的筆記。   等會兒審訊汪海的時候,他們都要在隔壁旁觀,幫忙參謀,仔細分析汪海說的每一句話,爭取儘可能多的獲取信息。   有了什麼發現,也要第一時間轉告蘇平和荀牧——他倆會全程戴著耳機,方便與松哥等人交流。   過了約莫三五分鐘,蘇平才站起身,說:「行了,走吧。」   「有思路了?」   「他不是對父母失蹤的案子有著極深的執念麼?」蘇平輕笑道:「那我們就拿這樁案子來說事吧,總而言之,讓他多開口多說話。」   荀牧撇撇嘴:「還以為你有啥法子呢。」   「能有啥法子,總之讓他講就是了,只要開口,總能想辦法掌握節奏,掌握主動權。」   「也是這個理,但就總覺得,關係重大,謹慎些好……」   「並沒有什麼意義。」蘇平搖頭:「見機行事吧,現在在這兒說再多,也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有收穫最好,實在沒收穫也沒什麼辦法。」   「得,聽你的。」   眾人便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一半,蘇平忽然問道:「對了,那位律師呢?」   「不知道哎。」荀牧說:「可能吃飯去了?管他的呢,反正等會兒他肯定會過來。」   「行吧。」蘇平頷首,繼續走向審訊室。   五分鐘前,汪海就已經被帶入其中候審了,等著蘇平和荀牧前來。   一行人也在這兒分開,松哥等人走入隔壁,而蘇平和荀牧對視一眼,也推門進入審訊室內。   「喲,荀隊,又來啦?」此時汪海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頭一抬,身子往後一靠,說道:「來幾次都沒用,你們也別指望能給我施壓把我壓垮咯。   我還是那句話,抓了汪鵬,你們要我招什麼都好商量,否則我一個字兒都不會說,你們看著辦吧!」   蘇平輕笑一聲:「別著急下定論嘛,你要我們抓住汪海,也總得給我們一些行之有效的證據不是?我們也就一句話,不會冤枉好人。」   「切。」汪海不屑的撇撇嘴,滿臉不信的亞子。   「來聊聊吧。」蘇平微笑。   他其實不太擅長唱紅臉,不過與汪海有過幾次接觸而始終沒有妥協的荀牧顯然更不適合,他只能勉為其難的頂上了。   「除非你們把汪鵬抓了,否則我們沒什麼好聊的。」   「聊聊十九年前那樁案子。」蘇平笑容收斂幾分,淡淡的說道。   汪海猛地皺眉,看向蘇平,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些許企盼。   果然,這傢伙雖然年紀不小了,但依舊十分幼稚,竟然真泛起了一點兒希望,以為蘇平等人答應了他的條件。   「我看過當年的案卷,」蘇平開口說道:「說實話,我沒能從中發現哪怕一點兒指向你父母被人殺害的線索,按理,這樁案子就只能以失蹤案處理。」   「可我爸媽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失蹤?」汪海忍不住說道:「他們日子過得好好的,也沒得罪人,也沒去旅遊,當時也沒啥子天災人禍,好端端的他們怎麼可能失蹤?」   說到這兒,他又咬牙說:「我爸媽一向老實巴交的,老爸就是的士司機,老媽是工廠車間的小班長,從來沒得罪人,就正常的上著班,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除了有人殺了他倆,偽裝成失蹤案,我想不到別的任何可能!而除了汪鵬之外,我也想不到有誰會害他們!」   蘇平嘖一聲。   說實話,他這個邏輯,貌似也站得住腳。   可惜辦案不是只看邏輯的,關鍵在於證據。僅僅憑著看似還算合理的推測就想將本案定性,那還不亂套了。   而此時汪海的情緒似乎非常激動……   他繼續說道:「我一直在追查當年的事兒……其實我自己也清楚,沒有證據根本就不能拿汪鵬怎麼樣,可你們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去調查呢?我查不到,你們動員起來難道也查不到嗎?   退一萬步說,你們要盡心盡責追查下去了,最終還是沒有結果,我也就認了。可偏偏,每次你們都只是敷衍,聽我說了幾句話,就讓我回去等消息……呵呵,我什麼時候等到過所謂的消息了?   一年兩年,五年十年,到現在馬上二十年啦警官!我就想要一個公道,就想去給我爸媽的衣冠冢上墳的時候,能跟他們說聲,爸,媽,你們的冤情洗刷了!」   荀牧別過頭去。   汪海這番話說的真情流露,便是他也不由得為之動容。   而此時,蘇平卻忽然開口說道:「所以你看二十年的追訴時效馬上就要過去,終於坐不住了?」   「對……」汪海咬牙切齒,但話才剛說出口,就立馬反應過來,瞪著蘇平罵道:「對別人來說或許會這樣,可我不同,我要的是公理正義,我要的是洗刷我爸媽的冤屈,而不是單純的打擊報復!」   蘇平撇了撇嘴。   得,這小子還有點急智。   汪海見狀又哼一聲,說:「別想著套路我,沒用的。更何況,就算我承認我想殺汪鵬又怎麼樣?汪鵬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嗎?死的又不是他是他兒子。   還是說你們覺得我會連汪鵬和汪華這對父子都能搞混?不會吧不會吧,你們不會以為我這麼蠢吧?」   「好好說話。」蘇平臉一黑:「陰陽怪氣的做啥子!」 第764章套話(中)   汪海又是一陣冷笑。   「算了,我也不套路你,好好說說那樁案子吧。」蘇平說道:「給你透個底吧,雖然原則上說,最高可以判處死刑、無期徒刑的案件,追訴時效為二十年,但如果我們公安機關認為有必要,經最高檢核准便可無限期追訴。   而我們對於兇殺案,一向採取命案必破、絕不姑息的態度,也即是說,只要能證明你父母死於兇殺,便可不受追訴時效的限定,無期限追查下去。」   「當真?」汪海又忍不住提起了精神,身子微微緊繃——哪怕明知道蘇平可能又在套路他。   或許他剛剛並沒有撒謊,他真正想要的還是一個公道,而非單純報仇,所以這麼多年來,也只是一直在努力推動警方立案、偵查,即使一次次的失望,也沒有放棄。   直到眼瞅著「追訴期」快要過了,他才忍不住自己動手。   倘若命案當真不受追訴時效的影響……   他雙眼又燃起了火光。   「晚些時候,你的辯護律師會與你見面,你要不信大可以直接問他。」蘇平說道:「當然了,有個前提,便是你父母確實屬於兇殺。   我們需要直接的證據,譬如找到你父母的屍體,亦或者其他能夠直接證明他們死於他殺的證據,單純猜測,即使聽上去再怎麼合理,也還不夠。」   汪海呼吸都略微急促起來。   但很快,他臉上又浮現出濃烈的失望之色,搖頭道:「如果我有直接證據的話,也等不到今天。」   「原則上說,刑事案件,不需要你提供證據。」蘇平道:「你好好整理一下思緒,不要著急,把你能想到的一切信息都告訴我們,我自然會安排人去調查。」   「當真?」汪海又期盼的問道。   「我想蘇平說話還是可信的才對。」荀牧接過話,說道:「或許你並不了解,但你可以想辦法打聽打聽他的名聲。為了真相,為了公道,他連咱們局長的桌子都敢掀。」   汪海忍不住多看了蘇平兩眼。   片刻後,他說:「我所知道的線索,按理說已經反反覆覆跟你們說過好多次了,如果你們真的仔細翻過案卷的話應該知道……」   「嗯。」蘇平點頭:「當時你正讀著高中,周五回家卻未見父母,電話也打不通,開始時並沒太在意,反而美滋滋的開啟電腦玩了遊戲,餓了就下樓吃快餐,或者煮泡麵,好不自在。   可到了周天,你父母依然沒有半點消息,電話仍舊打不通,你徹底慌了,遊戲也壓根玩不下去,就獨自來到派出所報案。」   「是這樣沒錯。」汪海點頭:「剛開始,我能感覺到派出所不是很在意,跟我說我爸媽可能只是出去玩了,還是在我再三要求下,他們才展開調查。」   這其實也不能怪派出所的民警,一對成年夫妻,兒子還在讀著高中,那段時間全國範圍內也無天災人禍,即使失聯了一陣,許多人也不會認為是失蹤。   而且那會兒還是01年,整個隊伍與現在不可同日而語。   荀牧則接話說:「後來派出所民警先後聯繫幾人,發現你父母周一便無法聯絡上,即失聯已近一周,這才引起重視,多方取證調查,卻只查到你父母於周一清晨七點離開餘橋市區,往北川縣方向走了,就此失聯,再無線索。」   說起來,蘇平並沒有詳細的看過案卷,知道的信息都是荀牧轉告的,所以對案卷的了解程度,還是荀牧更勝幾籌。   「對,是這樣沒錯。」汪海立刻接話說道:「但……我們家在北川根本就沒親戚,也沒有朋友。   我爸媽都是土生土長的餘橋本地人,親戚雖然也有外出打工的,但多是去新安、花羊,還有少部分往帝都、魔都的,但沒有往那北川那個方向走的。   本身他們往那兒走就很奇怪了,更別說還失蹤……   當時派出所給我的說法是,通過調查周圍道路監控,只有他們進入該區域的畫面,沒有他們離開範圍的視頻,基本可以確定他們就是在那塊大概十到十五平方公裡的範圍內失蹤的。   我懷疑,是有人把我爸媽給騙到了那邊,加以殺害,然後直接拋屍在了深山當中。」   汪海有些語無倫次,東說一嘴西說一句的,顯然是因為激動與緊張,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   但他基本邏輯還算清晰,蘇平和荀牧都能聽明白。   這時,荀牧又說:「根據案卷記錄,當時確定他們失蹤範圍後,曾組織過一次搜救行動,還出動了警犬。   但可惜的是,該處位於山區,多是未開發的丘陵,範圍還十分廣袤,難以調查,加之當時天氣條件不好,陰雨連綿,警犬也未能嗅得可疑氣味,搜救行動失敗,未能發現你父母的下落。   不僅如此,當時參與搜救的同事,甚至連你父母駕駛的那輛車都沒找到,他們仿佛真的人間蒸發了一般。」   「可……怎麼可能呢?」汪海低下頭去,說:「我不能接受人間蒸發的說法,就算雨天路滑,路況不明,他們不小心開車衝下山坡懸崖,也不應該是這種結果才對。   這些年,我只要一有空閒就往那片範圍去跑,尋思著,不管怎麼說,一定要找到我爸媽的車,找到了就是個重要的線索,就能讓你們繼續追查下去,可是……   我甚至還加入了幾個戶外徒步的群,利用訓練和比賽之餘的時間去努力找存在感,甚至混成了管理,多次組織往那邊的徒步活動,就是為了多發動人去探尋。   二十年過去了,那片地方範圍雖然不小,但上百次的搜尋下來,我基本可以保證已經把那塊區域找了個遍,哪怕一些地勢十分險要的地方,但我依舊沒找到我爸媽的車……   這說明了什麼?警官,能告訴我嗎?這說明了什麼?」   蘇平沉默了片刻,接話道:「按照邏輯,如果你父母真的是在這片範圍內失蹤的,那麼,他們的車肯定就在那裡邊,不會無緣無故消失。」   「可車子就是消失了。」汪海說道:「這說明有人把車開走了對不對?有人開走了車,是不是就證明我爸媽失蹤這事兒有第三人的參與?」   蘇平搖頭。   「為什麼?」汪海不由得激動起來,用力的拍打著他身前橫著的軟包擋板,怒罵道:「那你們怎麼解釋那車……」   「十九年前的條件,我想你多少還有點印象。」蘇平打斷他,說道:「別說山區,就是市區裡的監控密度和清晰度,與現在都不可同日而語。   而就算到了今天,山區路面的監控數量及質量,依舊處於相對落後的範圍之內,甚至還沒有達到可堪一用的及格線。   這種情況下,當時的同事給出的失蹤範圍,誤差未免太大了些,更多的並非是依靠監控,而是推理、分析與經驗。也就是說,這個範圍,未必靠譜。」   汪海張了張嘴。   「所以,想要找到你父母,要搜尋的範圍可能比十五平方公裡這個數字要大得多。」蘇平盯著汪海,說道:「十五平方公裡的山區,你都整整搜尋了上百次,如果翻一倍呢?甚至三倍?五倍?十倍?」   汪海身子軟了幾分,無力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   「我看過案卷。」荀牧又說道:「這番話,你和派出所民警說過,同樣,老蘇這番話,派出所的同事也跟你講過。但很顯然,當時你並沒有聽進去。」   「我該怎麼辦?」汪海低聲呢喃。   「配合我們,全力配合。」蘇平雙眼微眯,心念電轉,立刻說道:「只有你竭盡全力的配合我們進行調查,我們才有希望找到你父母確切的失蹤地點,找到你父母當年駕駛的車輛,甚至是……遺骸。」   汪海立刻抬起頭來:「我要怎麼配合?」   荀牧也側目看了蘇平一眼。   這麼容易就把汪海拿下?   當然不現實,汪海此時所謂的配合,肯定也只是針對這樁失蹤案而已,但凡蘇平問起關於汪華遇害一案,汪海還能配合才有鬼了。   不過說起來,他們也已經算是掌握了主動權了,接下來想要套話的話,只要能謹慎一些,別引起汪海警覺,應當能獲取不少有價值的信息。   關鍵是……   看蘇平的樣子,他似乎是對當年那樁失蹤案起了濃厚的興趣,說不得,他還真想試著看看能否查個所以然出來。   對此荀牧其實並不樂觀。   時間實在太久,而當時的條件就如蘇平所說,比之今天可以說太落後了,不少放在今天不難掌握的線索擱在當時壓根就沒轍,而許多線索也會被時間給磨滅了,就算要查,也沒有個突破口,難有眉目。   何況這麼大的搜尋範圍,想要找到汪海的父母,甚至只是想找到那輛車,都得抽調大量的人手,耗費不少的時間去展開地毯式搜尋。   這無疑不現實,不論何時,警力都相當緊張,上級不可能同意蘇平抽調如此多的人員投入到近二十年前的失蹤案當中。   而且,汪海提供的這些所謂的線索壓根沒有意義,想要找到他父母,只能用人海戰術這樣的笨辦法。   這時候,蘇平再次開口,問道:「據我所知……十九年來,你始終盯著汪鵬,懷疑是他殺害了你的父母,對嗎?」   「對。」汪海不假思索的說道:「我剛剛就已經給你們講了,除了他,我想不到誰會有動機和條件去害我爸媽。」   「就僅僅憑這?」蘇平皺眉:「那汪鵬未免也太冤了些。」   「冤枉個鬼!我知道的,他肯定在心裡恨著我爺爺,恨爺爺偏心,什麼都不留給他,畢竟他不是親生的!」汪海咬牙說:「寄人籬下的滋味我懂,本身就很不好受,再被這麼區別對待,他能不恨才有鬼了!   爺爺已經去世多年,我其他叔伯姑姑也……他就只能把這份恨意轉移到我爸媽身上。我能理解他的這份心理,要換成我……哼!」   蘇平看了荀牧一眼。   荀牧立刻會意,唱起了白臉:「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這麼想不代表……」   「屁。」汪海撇撇嘴:「我和他熟得很,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會不了解嗎?看著很大方的樣子,其實心眼比針尖還小!不是這樣他能跑去做生意?生意人最是斤斤計較了,拿他店裡一瓶涼茶我爸都要給錢。」   「是你爸要給錢,還是他要你爸給錢?」荀牧問道。   「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你爸講原則,不代表汪鵬小氣。」荀牧沉聲說道:「更何況,汪鵬當時有著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就算他對當年的事兒懷恨在心,有著報復的動機,也並沒有作案條件。」   「呸。」汪海撇撇嘴:「他不在場,有不在場證明,就不能搞事啦?買兇難道不行嗎?」   「買兇?」荀牧撇撇嘴。   「我還是那句話,我爸媽死了,他肯定得了天大的好處,否則生意怎麼越做越大?現在都年入百萬了!」   荀牧翻個白眼:「你就這麼篤定汪鵬是這樁案件的受益者?」   「對。」汪海點頭:「我當時才上高中,也不知道家裡具體是什麼情況,家裡有多少存款,但汪鵬肯定撈了不少。」   「那房子呢?」   「當時房子還不值錢,他看不上吧。」汪海說。   荀牧皺眉,剛想再說些什麼,就感受到自己小腿被蘇平輕輕踢了一下,立刻便get到了信號,明白自己表演到此就足夠了,便不再吭聲。   緊跟著就聽蘇平開口道:「當時的同事也調查過他的銀行流水,買兇殺人的可能應該可以排除。」   聽了這話,汪海立刻急了。   但不等他開口,蘇平又道:「不過……還有別的可能。」   「噢?」   「假設他當真是你父母失蹤這一結果的獲利者,以此為前提,那麼他確實具備很大的作案嫌疑,那麼我們確實應當重新審視這樁案子。」蘇平開口說:「而除了直接作案、買兇殺人之外,還有另外一種作案可能——分工合作。   對此,你有什麼看法?」 第765章套話(下)   聽了蘇平這話,汪海的反應……   有點微妙。   他看出來了,蘇平又在套他的話,但不可否認的是,蘇平所言,也確實是一種可能。   擁有不在場證明,流水也沒問題的汪鵬,被排除了直接作案、買兇殺人的嫌疑,但如果他確實在汪海父母失蹤一案中獲利的話,仍然具備作案可能——與他人合作作案。   就如汪海自身這般……   當然,汪鵬的個人收益,做生意的啟動資金,已經被證實是正當所得,與汪海父母失蹤一案並無任何關聯,但汪海並不知情。   所以對蘇平而言,這其實是徹頭徹尾的套路,但在汪海眼中,卻感受到了蘇平的些許「誠意」。   至少他真的看到蘇平在動腦子,在想可能,並第一次提出汪鵬或許參與了他父母失蹤一案。   可……   如果自己開口,豈不意味著,自己的思路便都被蘇平得知了嗎?   汪海如是想。   蘇平好整以暇的看著汪海。   一步步的引導,一次次的靈感迸發、見機行事,竟在這關頭拋出了這麼個問題,這是蘇平事先也沒有料到的。   但話一出口,蘇平便篤定汪海肯定會妥協。   通過不長時間的接觸,蘇平早就看出汪海對於父母的案子早已完全的魔怔了,只要給他一點希望,他便會不顧一切的去抓住。   相比之下,配合算什麼?甚至,認罪又算什麼?   更何況,他都不需要認罪,只是可能暴露出自己的思路罷了。何況他也不必將自己的思路和盤託出,對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加以更改,所說思路,與他在本案中的具體行徑就大不一樣了。   關鍵在於,恐怕在他的思維意識中,就算他將具體思路和盤託出又如何?他又沒有直接承認自己是這麼幹的,並不等於招供……   綜上,蘇平有八成把握,他會開口。   至於說的是真是假,那不重要——只要開口說了思路,就必然蘊含有大量的信息,足以打開警方的思路,找到本案的突破點。   謊言所提供的信息並不比真話少。   剩下兩成,則是汪海看穿了他的話術——畢竟是他提供的思路,為什麼要汪海說看法?很明顯的,這就是在套路汪海。   這點不難看穿,只是蘇平相信,汪海的心已經徹底亂了。   果不其然,猶豫了一陣之後,汪海就開口說道:「如果是合作的話……首先他們一定有共同的目的,而且就在這事上,彼此可以相互信任。這份信任可能是源於交情,也可能是利益,還可能是彼此互有把柄。」   蘇平點點頭,這話有些空泛,並無實際意義,不是蘇平想要的。   於是他繼續引導問道:「你覺得,他們是怎麼攪和到一塊的?要知道,殺人、綁架這樣的惡性犯罪由於量刑較重,一般而言,即使還處於策划過程中也不會向外人透露,更不會與不能信任的人合作。」   汪海又猶疑了起來,但緊跟著,他又搖頭道:「話也不能這麼說,只要有共同的目標,或者說達成各自目標需要幹同一件事的話,也未必不能合作,而且合作的門檻其實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高,尤其是在策劃階段。」   「噢?」   「尤其是在策划過程中,發現自己獨自一人不能很好的完成計劃的時候,還會主動尋求合作夥伴。」汪海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何況還有一些特殊的群體,雖然不能說是職業犯罪,但只要收了錢,殺人、綁架這樣的事兒,他們也能幹。   對於尋常的老闆姓來說,這幫人離他們很遠,但對生意人來說,我想不難獲得接觸他們的渠道,更別說十九年前的那個時候,恐怕比現在更容易。」   蘇平抬手,輕捏下巴,又問:「那你覺得,哪種可能性更大些?」   「嗯?」   「假設汪鵬參與了本案,且是以與他人合作的方式作案,」蘇平說:「你覺得,他是找到那幫亡命之徒,還是與能信任的對象共同作案,亦或者與具有同樣目的的團夥?」   聽了這話,汪海再次沉默。   又過了半晌,他才搖頭:「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了解他嗎?」   「是,我自認為我很了解他,但我畢竟不是他。」汪海似乎有些煩悶,抬手揉了揉臉,才接著說:「這種情況怎麼說得準?分明都有可能。」   蘇平盯著他,片刻後搖頭道:「這樣的話,就難查了。你也知道,時間隔得太久,我們手中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如果沒有個明確的方向的話,這樁案子壓根沒法繼續。」   汪海再次沉默。   又片刻,他搖頭說:「我爸媽沒得罪過人,這點我很篤定,他們的性子,還有他們的工作,也沒有條件去得罪人。」   「所以呢?」   「所以……不太可能是有共同的目標。」汪海輕嘆道:「汪鵬那性子,我也知道,他是生意人,生意人感情又比較淡漠,哪裡有什麼交情能讓他信任的呢?   連他老婆他都能背叛,出過軌,所以……   所以應該是通過某些渠道,認識了一幫人,幫他做事,然後從我爸媽身上獲得的利益,分一部分給那些傢伙。」   蘇平瞭然的點點頭,接著又問:「那你覺得,汪鵬會用什麼法子,把你爸媽騙到山區去?」   「……」汪海握了握拳。   這一次他沉默的時間比以往都要長久許多。   蘇平便又對荀牧使了個眼色。   荀牧會意,立刻板著臉說:「所以,你壓根什麼線索都沒有,甚至連靠譜的合乎邏輯的推測都沒形成,就篤定汪鵬殺害了你父母?」   「不是的!我……」汪海猛地抬起頭,但很快又用力抿了抿嘴,別過頭,說道:「你們不用再套路我了,再繼續說下去,我那點東西就都被你們給挖光了。」   蘇平翻個白眼。   隔壁,祁淵也忍不住抬手扶額。   他大概能看懂蘇平的套路,無非是借汪鵬的身份,來說汪海自己的策划過程。   汪海已經透露出了足夠多的信息,憑此,即使不能說立刻取得突破,但案子已經有了繼續深入挖掘的方向,距離找到突破口也不遠了。   但沒想到他會忽然自曝。   這話一出口,豈不是就意味著,汪海已經承認自己剛剛說的那些,都是自己在策劃這樁案子時的想法與選擇麼?   沒想到,汪海的心理,竟然如此脆弱,不堪重壓。   與此同時,審訊室裡頭,汪海又說:「別扯七扯八了,做交易吧。」   「交易?」蘇平挑眉,佯作不知:「什麼交易?」   「我全招了,你們幫我把我爸媽的案子偵破。」   「我們現在不就在了解當年的事兒麼?」蘇平反問道:「沒有足夠的線索與明確的方向,我們怎麼偵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道理你應當知道吧?」   「別裝傻了,別搞套路了,大家都多點真誠不好嗎?」汪海閉上了眼。   蘇平:……   荀牧也忍不住抬手掐了掐眉心。   汪海繼續說道:「我不要求你們能偵破這樁案子,但我希望能看到你們的態度,去全力查,不論結果怎麼樣,甚至不論有沒有結果,我都可以接受。   但……我不能接受,你們隨意的看了一圈,差了點兒監控,就想當然的告訴我說我爸媽就是單純的失蹤,汪鵬沒有作案嫌疑,我一直咬著這樁案子不放只是無理取鬧,完全不聽我提供的線索,一昧的否定我的猜想。   我已經做出讓步了,只要你們給我一個承諾,我就配合你們,招供。」   頓了頓,他看向蘇平,說道:「雖然你一直在套路我,但……你也確實讓我看到了希望,我願意相信你。」   蘇平抿抿唇。   「怎麼,一個承諾都給不了嗎?」   蘇平搖頭:「確實……我給不了。我可以答應你,再好好的查查這樁失蹤案,但能否有結果,不好說。當然了,如果查到該案確實是兇殺案,自然,我們會全力去偵破此案。   命案必破,不僅僅是公安部給我們的要求,也是我們對社會的承諾。」   「這就夠了。」汪海臉上浮現出一絲絲笑意,說道。   「不,不夠。」蘇平搖頭:「實不相瞞,這樁失蹤案,過去太久了,上頭不太可能同意我抽調大量人手投入其中,進行調查。   而……你也看出來了,剛剛那番話確實是套路,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汪鵬作案,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對他採取強制措施,一切調查都得以他自身配合作為大前提,否則的話,針對他展開工作,很可能只是無用功。   換句話說,這樁案子想要取得突破,還得找到你父母的屍骸,找到那輛轎車。可尋找屍骸與車輛,必須搜山,搜山又勢必要耗費大量的人力……   所以,我沒有任何把握,能夠取得突破,也無法給你承諾,全力偵查此案什麼的。我只能像你保證,我個人,會發動部分暫時相對空閒的,同樣對本案感興趣希望能偵破它的刑警,在一定時間內,全力攻堅。」   汪海聽了蘇平這番話,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許久,他卻反而露出了笑容:「你這樣說……反倒讓我更安心了啊……我現在相信荀隊長的話了,你確實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隨後他說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那麼……我招吧,而且其實,從我剛剛說的那些話裡頭,你們應該都已經猜到大概的方向了。」   蘇平點頭:「結合已有的線索,和你剛剛說的那番話……不難猜到,你應當是與一夥不法之徒達成了某種協議,隨後你們合夥綁架了汪華。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他們圖謀的是錢財,而你圖謀的……是汪鵬的命,對吧?通過勒索汪鵬,讓他準備好大量贖金,抵達約定的地點之後,再把汪鵬給綁了,錢歸那一伙人,汪鵬則歸你。」   「差不多就是這樣。」汪海點頭。   「有幾個問題,我至今仍然想不明白。」蘇平嘖一聲,問道:「為什麼不直接綁架汪鵬?」   「沒機會。」汪海嘆道:「自從汪鵬離婚,還跟汪華鬧掰了以後,他基本吃住都在建材城裡,進貨有員工,偶爾出入也有許多同行陪同,我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通過汪華,創造出讓汪鵬單獨出來的條件,然後報仇。事實上,我對汪華真的沒興趣,我和他沒矛盾,也沒仇恨。   只是我沒想到,汪鵬竟然會以為我們是詐騙犯,死活不肯配合。而那幫傢伙也都是暴脾氣,把汪華暴打了一頓,活活給打死了。」   荀牧皺眉:「那為什麼不聯繫賀見呢?通過賀見告知汪鵬這事兒……」   「不行。」汪海搖頭說:「我了解他們之間的關係,賀見她……甚至可能巴不得汪華死了——他們這對夫妻早就沒了感情,甚至我還看到過賀見出軌,和別的男人開房。   而且……汪華還買了意外險,如果他遇害的話,賀見能獲得兩百萬甚至更高的保額,所以就算知道汪華被綁架,也不一定會聯絡汪鵬,而是會坐等我們撕票。   就算聯繫了汪鵬,她肯定也會選擇報警,然後想方設法的刺激我們,誘使我們撕票。   這樣一來,我找的那夥人拿不到錢,我也抓不住汪鵬,沒機會下手,所以商量過後,直接選擇了放棄。」   「噢?」荀牧納悶的問道:「聽你的意思,你確定汪鵬不會報警?」   「不會的,」汪海搖頭說道:   「以我對他的了解,只要我們表現的狠些,讓他知道,一旦他報警,咱們就不要錢了,直接撕票走人換一單下手,同時勒索的款項不要超脫他的極限,那他絕對不會冒險報警——對他來說,汪華是他僅有的命根子了。」   「原來如此。」荀牧瞭然的點點頭,跟著又問:「那,你們又為什麼要在汪華死後,將他屍體轉移到工地附近,還安排人把他的屍體吊起來?」   汪海抿唇。   原本配合的他,在提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卻再次沉默了下去。   蘇平與荀牧對視一眼,都知道,這事背後,恐怕還有隱情。 第766章大魚   又過了半晌,汪海才再次開口,說:「我是凌晨的時候,才知道汪華被他們給打死了的消息,當時……我氣急了。」   「噢?」   汪海又解釋道:「當時為了營造不在場證明,每次他們打電話的時候,我都會提前先離開,邀請幾個朋友一塊吃吃喝喝——我不怕被抓,但如果能逃也最好不過。   除此之外,多數時間我倒也都和他們在一塊兒,只是沒再汪華面前露臉,怕被他給認出來——如果計劃順利的話,汪華我是不打算為難的,他們拿到了錢,我幹掉了汪鵬,就找機會把他給放了。   期間我們商量過很多,就比如你們之前問的,為什麼吧打電話給賀見,我們最終商量的結果就是,一旦打給她,我們什麼都撈不著,還可能被抓,所以放棄了,只盯著汪鵬。   我也沒想到他們竟這麼不專業,脾氣這麼暴躁,被汪鵬罵了一通後竟然把汪華給活活打死……我當時真的氣急了,險些和他們動手,但木已成舟,再生氣也無濟於事。」   蘇平點點頭,不動聲色的問道:「然後呢?這與你轉移汪華屍體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汪海說:「我不願意就這樣放棄,想要利用汪華的屍體再做筆文章,把汪鵬引出來。」   「噢?」   「就是讓汪鵬過來給他兒子收屍,然後幹掉他,哪怕和他同歸於盡。」汪海說:「最最不濟,也能讓他後悔、憤恨,體會到我這些年的痛苦,多少也算是個報復。」   蘇平雙眼眯了眯,沉思兩秒,又問:「所以你就找人把汪華的屍體給吊了起來?」   汪海又一次沉默。   半分鐘後,他搖頭說:「不是的。」   「噢?」   汪海沉吟三五秒,接著說:「其實,哪怕和他同歸於盡,我的把握也不是很大,畢竟汪華已經死了,汪鵬知道後大概率會在第一時間報警,只有很小很小的可能,崩潰了,忘了報警這回事兒。   所以……我得最大程度的刺激他,這才特地去了趟郊縣,把他曾經送給他前期的買菜車給偷了出來,再轉移汪華的屍體,拍了照片,想把汪鵬騙出來,騙他說汪華出事了,並把照片發給他,讓他趕緊過來,把他弄死。」   蘇平微微挑眉——這個邏輯有點牽強,估計是汪海現編的。   換句話說,汪海在撒謊。   進一步分析,他已經交代了這麼多的情況下,卻依舊在這一環節有所隱瞞……   大概率是因為,幫汪海吊起屍體,自稱是工地監理員的傢伙,與汪海關係密切,交情匪淺。   想到這兒,蘇平依舊不動聲色,還點了點頭,仿佛相信了汪海的鬼話。   汪海又接著說:「但我還沒來得及和汪鵬聯繫,沒來得及發照片,汪華的屍體就不見了。」   頓了頓,他補充道:「當時我正在附近尋找合適的位置埋伏,結果就逛了一圈,一兩分鐘的功夫吧,屍體就沒了。我也很奇怪,誰會偷了汪華的屍體,打亂了我全盤的計劃。」   蘇平沒有接話,只定定的盯著他。   汪海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別過頭去,又說:「我試著找過汪華的屍體,但沒找到,擔心出什麼意外,就……就先離開了那個地方,打算重新找機會下手,結果今兒一早,就看到新聞,汪華的屍體被人吊了起來。   說真的,我挺納悶的,汪華難不成也得罪了什麼人?以至於他死都死了,屍體還被人給這麼……」   講著講著,汪海也有些不得勁兒,聲音越來越小。   蘇平此時卻沒有戳穿他,反而輕輕點了點頭。   看得出來,這個「同夥」對他來說應該相當重要,而以他的性子,想要他將此人供出來幾乎不可能,沒必要在此太過刺激他。   於是蘇平便轉而問道:「說了那麼多……那幫傢伙的聯繫方式,你還記得嗎?」   「記得。」汪海頷首道:「穩妥起見,我並沒有存他們的電話號碼,都是硬背下的,還特地重新買了臺諾基亞,託他們的關係開了張不知道綁定誰身份證的電話卡,用那臺手機來聯繫。」   「噢?」荀牧挑眉,問道:「那臺手機在哪兒?」   「藏在我另一套公寓的廁所吊頂上面。」汪海說道:「地址是……」   蘇平對單向玻璃的方向使了個眼色,松哥立刻會意,拿起對講機,安排人過去查看。   隨後蘇平又說:「幾個號碼與通訊地址,都說一下。」   汪海如實說了。   隔壁房間,祁淵立刻將這些號碼和地址都記了下來,隨後說:「我去技術隊找兄弟定位一下。」   「嗯,抓緊!」松哥立刻說道:「他們很可能已經發現無法與汪海取得聯繫了,說不得手機卡什麼的都會棄用,得儘快鎖定他們才行。」   「是啊。」方常也說:「既然汪海能借他們的渠道,用綁定他人身份證實名制的臨時電話卡,他們沒理由沒有。這種臨時卡放棄了也壓根不心疼。」   「說不定他們在失手打死汪華的時候就已經做出緊急處理了,這會兒人都可能跑出了餘橋。」老海說道。   「等會再扯這些吧。」祁淵搖頭,抱起筆記本說:「不管怎麼說,我先去找人定位一下,再不濟也能把先前的記錄給翻出來。」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的跑了。   幾人對視一眼,輕笑,又紛紛側目看向審訊室內。   此時,蘇平又問:「我很好奇,你是通過什麼樣的『渠道』和這幫傢伙勾搭上的?」   「也算不打不相識吧。」汪海臉上浮現出回憶的神色,說:「讀體校的時候,和一幫隊友在街邊擼串,隊友有些喝高了,不小心踢翻了一桌人的啤酒,他們喝的也著實不少,當時就鬧了矛盾。」   「然後呢?」   「然後我們幾個站起來,他們就慫了。」汪海說。   蘇平眼角一抽。   的確啊,自己一米九的個子都已經有相當的威懾力了,再有警服加成,正氣凜然的往那兒一站,只要對面手裡沒兇器,再狠的混混都得慫一波。   而兩米一一的身高,哪怕沒有警服的加成,本身宛若鐵塔般健碩的身軀也能給人足夠的壓迫力,等閒三五個人真未必敢動手。   何況當時還不僅僅只有他一個人,尚有幾名籃球隊的隊友,其中恐怕也不乏一米八以上的漢子。   汪海又呵呵一笑,說:「當時吧,咱們還有點……可以說中二吧。   就是追求豪爽大方的江湖氣,幾個人性子也都還挺好,不愛惹事,知道是咱們兄弟踢翻了別人的酒瓶,既然對面認慫了,咱也沒得理不饒人,就招呼他們一塊過來吃吃喝喝,結果就莫名其妙的有了交情。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幫傢伙竟然混社會的,我看中了他們的豪爽大氣,雖然現在看起來應該是裝的,而他們看中了我的大高個子……」   頓了頓,他深吸口氣,說:「其實咱們相處的挺愉快的,只是好景不長,沒多久就迎來了嚴打,他們基本都被抓了,不過他們犯的事兒貌似都不重,最長的也就被判了七年,大多都是三年……   然後等我畢業那會兒,有個刑期很短的兄弟就被放出來了,他找到我,問我畢業後還想不想繼續打籃球。   呵呵,當時其實已經有俱樂部相中我了,而且不止一個,我在猶豫去哪個呢,就把這事兒告訴他了。   結果他介紹我現在的老闆,說他們老闆很看好我——而且那個老闆的俱樂部其實也向我拋出了橄欖枝,給的籤約價還挺可觀,在一票俱樂部中排前三。我也就賣了他個面子,進了這家俱樂部。」   蘇平若有所思。   就是說……   汪海現在所在球隊的上級俱樂部老闆,曾經通過他認識的小混混把他「收入囊中」了?   而汪海提起這事兒,說明他這次綁架汪華,應當也是利用的這條渠道。   言外之意,該球隊老闆,手底下有不少小混混跑腿幹活啊。   當然,「掌握」著一些小混混幹點髒活,並不意味著就是涉黑了,二者之間還是有著嚴格界限,要看這幫傢伙究竟幫老闆幹了什麼活,才能確定具體的性質。   果不其然,汪海深吸口氣,接著說道:「進了球隊後,我和他們……其實還有聯繫,彼此交情可以算是挺深的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其實我也能看得出來,咱們就是互相利用而已,真論感情,真的沒有。   甚至,只要有足夠的利益的話,他們都能毫不留情的把我給賣了。而我也是因為見識過他們的手段,知道他們是我老闆的黑手套,不敢跳槽。」   「噢?」蘇平坐直了身子。   「其實有別的球隊向我拋出過橄欖枝,挖我跳槽,薪水要比現在高不少,而且違約金也由他們負責賠付。」汪海表情變得複雜起來,說:「但……我很心動,可不敢。   我還記得,大概四年前,有個兄弟,打中鋒的,跳槽到了新安那邊的一支球隊,結果過沒兩個星期,就傳來他出了車禍的消息,脊椎都被撞斷了,肇事司機酒駕,再之後,他爸媽的生意也受到狙擊,很快破產……   我們都明白,單純對付他,老闆付出的代價有些大了,花的價錢太多了,不划算,可老闆這是在殺雞儆猴,而你們公安什麼證據都沒有,也拿他沒有辦法。」   蘇平眯起雙眼,隨後側目,與荀牧對視。   這是……   釣出了一條大魚啊。   按照汪海的講述,這俱樂部老闆妥妥的涉嫌有組織犯罪了。   汪海想了想,說:「如果你們想調查我老闆的話……只要你們拿出誠意,真心實意的幫我將我爸媽的案子偵破了,我願意給你們當證人,雖然我手頭也沒什麼實質性的證據就是了。   反正……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好怕的了,大不了就被他報復嘛!只要能給我爸媽一個交代,死我也願意。」   蘇平輕輕點頭,例行表示感謝。   接著,汪海又詳細說了自己是如何找到以前的那幫「兄弟」,怎麼聯絡他們實行綁架的。   這幫人與那老闆貌似也不完全一條心,同意了汪海的方案,綁架汪華,向汪鵬勒索兩百萬,而汪鵬則交給汪海來處理,他們拿到錢後立刻遠走高飛。   老闆顯然並不知道這事兒,否則他絕不可能同意讓自己的手下與汪海這般冒險——綁架比起交通肇事,風險可太大了,手法也過於粗糙了些,按理說,他應當捨不得汪海被毀,更不容許自己被牽連。   了解了具體的信息之後,蘇平有意直接做證詞,便開啟了一問一答模式。   如此,時間迅速流逝,轉眼就過了個把小時。   而技術隊這邊,也終於有了突破——那幫嫌疑人的手機卡應當確實被銷毀了,至少也是處於關機狀態,無法追蹤定位,但技術警卻通過調取基站的聯網記錄,來大致鎖定了他們的最後位置。   這位置相對分散,而且與汪海提供的地址大有出入,顯然,他們在汪海將屍體轉移走之後,也立刻四散並換了落腳點,防止被一鍋端。   而在今天早晨,他們發現無法與汪海聯繫上之後,應當是猜到汪海已經被抓了,立刻做出了緊急處理。   這幫傢伙,反偵查經驗倒是挺足的,還真對得起他們的前科。   想來,他們恐怕也已經逃離了那處落腳點才對。   祁淵將這事兒轉告給松哥,松哥當機立斷,立刻安排多隊刑警趕往各處,不論嫌疑人是否還待在那兒,他們總得上門偵查一番,說不定還能有突破。   如果能鎖定他們的身份樣貌就更好了,那樣他們就算逃出餘橋,也很難長久的躲下去。   可惜汪海也不知道他們的確切身份,只知道外號而已,否則他們還能更輕鬆幾分,省不少事兒。   祁淵也被安排在行動人員的名單當中,與松哥搭夥,一同前往其中一處落腳點。   路上,祁淵聽了松哥轉告的線索,反應倒是與蘇平和荀牧如出一轍,忍不住嘀咕道:「所以這樁案子,竟可能牽扯出一條大魚來?」 第767章調查   對於這個問題,松哥回答的卻十分謹慎,只說了句「或許吧」。   畢竟目前所知的信息,都僅僅只是汪海的一面之詞罷了,具體如何,尚不明確,而全信嫌疑人的一面之詞,無疑太過愚蠢,這樣的低級錯誤支隊上下沒人會犯。   只是他們也明白,汪海並沒有撒謊的必要,尤其在球隊已擺明要全力為他打官司爭取將他保出來的情況下,更沒理由拼著把老闆得罪死來撒這麼一個謊言。   雖然,在他認罪以後,再牛批的律師也不可能保他,牢獄之災是絕對免不了的。以他現如今的年齡來看,籃球生涯可以告終了。   「做好心理準備了嗎?」片刻後,松哥又笑問道:「如果這些事兒都是真的,那這傢伙恐怕是個狠角色,搞不好又會藉助製造交通事故等方法來對付咱們幾個。」   「怕什麼。」祁淵輕笑著搖頭,說道:「這一年來,大大小小的威脅也碰過不少了,辦案過程中,刀子也受過,拳頭也挨過,習慣了,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嘖。」松哥有些感慨,說道:「你這一年過的比我曾經在派出所三年都精彩啊。」   「嘿嘿。」祁淵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松哥也露出和煦的笑,沒再接話,專心開車。   目的地離得倒不是很遠,又開了十七八分鐘左右也就到了。   這兒,也是個城中村,而且相對來說很是落後,還能看到些許零散的平房甚至棚戶房、貨櫃房。   一眼看去,祁淵也有些詫異。   餘橋的經濟實力並不算強,前些年才成為珠三角城市群的擴充城市,但其實也並不弱,主要是受廣大山區面積拖累,其實城區的發展還是相當不錯,主城區的人均GDP等數據也十分好看。   尤其這些年餘橋在大力推動新市區建設,對大量城中村進行改建,棚戶區基本都已經被拆除了。   如該村這般的屋子,近些年已很罕見。   松哥也嘖了聲,搖搖頭,眼中流露出些許緬懷的神色:「還記得,我讀書的時候也住著這樣的貨櫃呢。」   「噢?」祁淵詫異的側過頭,看向松哥。   松哥輕笑著回憶道:「很小的時候,我爸媽從縣裡農村來市區打工,租了個棚戶房。   這房子夏天忒熱,當時又用不起空調,我們一家子就在房子外頭搭起桌椅板凳,一手拿筷子一手拿蒲扇,邊扇風,邊吃飯。   還有寫作業的時候也是,點一盤蚊香,我媽不幹活的時候就坐在邊上,幫我扇風,看著我寫。要時間晚了,太陽落山了,就拉個燈泡出來吊著,給我打光。就是在那樣的條件下,我考中了咱們市的重點高中。   後來,大概是我上高中的時候,建築工人的工錢有了明顯上漲,家裡條件也好起來了,就租了個兩室一廳的房子,置辦了許多加點,我爸也起了點別的心思,開始想著自己接活,單幹。   後來,我考上了公安大學,也是那一年,家裡有了重要轉折,老爸接了幾套私人樓房工程,包工包料,一年賺了六十萬,買了房子……   別說啊,小時候條件差歸差了點,日子過得還挺舒服,也無憂無慮的,想想還真有點懷念呢,只是那樣的日子是真回不去了。」   祁淵張了張嘴,臉上流露出佩服的神色,說道:「松哥你還真了不起,要我是這種條件,可能根本學不進去……」   「說什麼呢。」松哥笑道:「我們那會兒啊,大環境可不比你們,那個時代好些孩子都和我差不多,不也出了好些優秀人才麼?」   祁淵無法理解,但也跟著輕笑,說:「其實我最佩服的還是松哥你的這種性子,不論什麼時候都一副陽光開朗的模樣。」   松哥搖搖頭:「沒什麼,只是經歷的多了,想要用更輕鬆的態度去過日子罷了。」   「嗯。」祁淵輕輕頷首,沒有追問。   從蘇平和荀牧那兒,祁淵也了解了些松哥的過往,知道他曾經是緝毒警,而且還立過個人二等功一次,三等功兩次,集體二等功一次。   松哥的兄弟,好些都犧牲了——也是那一次行動,他們獲得了集體二等功表彰。   可以說,支隊當中最讓蘇平和荀牧看中的,其實就是松哥。   「走了。」松哥再次搖頭,說道:「別耽誤時間,先去村子裡看看吧。」   祁淵回過神,一邊跟上松哥的腳步,一邊問道:「話說回來,這要怎麼查?靠基站三角定位畢竟有一定的誤差,咱們無法精確判斷目標地點到底是哪棟樓,更別說具體戶號了。」   「問問總會有結果的。」松哥說道:「像這樣位於市區,卻甚至還有磚瓦房棚戶房的存在的城中村啊,往往是治安的大難點,魚龍混雜,但同時,想要收集線索與情報,卻也比較簡單。」   「噢?」   「住在這兒,總不會都是無業游民,混混小偷。」松哥解釋說:「絕大部分其實還是打工人、上班族,他們也渴望擁有安定和諧的治安環境,只要能打消他們的顧慮,他們很樂意向我們提供線索。   而……那些小混混們,如果肯安分的過日子的話,也就不叫混混了。這些年對著和方面的打擊力度很大,他們或許有所收斂,不敢打家劫舍,但……   你能理解的吧?就是那種詭異的氣質,哪怕那幫傢伙不惹事兒,老百姓瞧著依舊會皺眉頭,覺得他們是爛仔。」   祁淵輕輕點頭。   松哥接著說:「尤其房東,對這種人恐怕更有意見,所以只要稍微問一問就能找到些許混混,即使他們不是咱們要找的目標,但他們的圈子很小,不多時就能找到咱們要找的落腳點。」   頓了頓,松哥又補充道:「關鍵是……雖然有誤差,但誤差並不是太大,也就那麼幾棟樓而已。」   說著,他們已經走入了村內的小巷道當中。   很快就走到了定位範圍之中,祁淵抬手,看著附近的幾棟房子。   這幾棟樓,是城中村內常見的握手樓,樓下雖然留下了勉強能過車的小巷道,但上邊卻在竭力「爭取」更多面積,是以兩棟樓之間的間隔不過區區一米出頭,彼此挨著的兩戶人家打開窗戶,甚至可以在空中握手。   如此高密度的樓房,採光可以說差得很了。   另一方面,樓房本身也並不高,只有五層的樣子,樓梯外牆不少瓷磚已經剝脫,還長了大量的青苔。   顯然這樓也有些年頭了。   據祁淵所知,這樣的樓房在蓋的那個年代,單間還並不太能讓人接受,主要集中於筒子樓中,眼前的居民樓大多都是兩室一廳的套間,住起來其實還不算太差。   但近些年,有大量房東為了收取更多的房租,對這些房子進行「改建」,硬生生把原本的套房給隔成了一套套小單間,就很難受了。   「應該就是這幾棟了。」松哥點點頭,抬手一指,說道:「咱們先從這兒問起。」   「好。」   ……   與此同時,刑偵支隊,審訊室。   錄取口供證詞,其實是個相當繁瑣的活,哪怕汪海十分配合,也得耗費大量的時間。   而蘇平已經漸漸沒了耐心,因為外邊的大局,還需要他來指揮。   於是他就通知方常過來接替他的工作,與不適合到處跑的荀牧一塊繼續完成後續的工作,自己則跑了出來,點上根煙,然後向老海詢問各刑警們的工作進展,並逐一聯繫上進行確認。   大概掌握情況之後,正好一根煙抽完。   見他放下手機,掐滅菸頭,老海試探著問道:「蘇隊,咱們接下來,真的要同時跟進三樁案子啊?」   「哪三樁?」蘇平挑眉。   「汪海父母失蹤案,汪海劫持、殺人案,還有汪海他老闆疑似涉嫌有組織犯罪……」   「這是兩樁。」蘇平打斷他,搖頭說道:「而且我說了,失蹤案,抽調幾位感興趣的同事查一查即可,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進去並不現實,而且能取得突破的可能性也很低,就當給汪海一個交代了。」   老海看了蘇平幾眼。   他明白,以蘇平的性子,能說出這種話,說明蘇平對這樁案子也完全沒底氣——但這也難怪,十九年前的失蹤案,當真不是能力出眾就能偵破的,完全就看投入人力的多少,還需要極好的運氣。   沒見汪海找了十九年,踏遍了十五平方公裡的山地都完全沒發現麼。   這時,蘇平又說道:「至於汪海他老闆疑似涉嫌有組織犯罪的事兒……說實話,這樁案子,咱們未必能插手。」   「噢?」   「別忘了,汪海所在的俱樂部在花羊。」蘇平又點上一根煙,說道:「即使有進行了些許犯罪活動,我想也是在花羊那邊幹的,我們並沒有權限調查,最多將情況轉告給花羊那邊的同事,由當地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負責跟進。   至於這邊的這幫小混混……他們或許跟汪海的老闆脫不了干係,可這樁案子十有八九這個老闆並不知情,恐怕牽扯不到他身上。」   老海皺眉:「好不容易釣到一條大魚,難不成就這樣放過了?」   「那也沒辦法。」蘇平搖頭:「除非他在餘橋犯過罪,而且咱們有足夠的條件立案,否則就像我剛剛說的那樣,咱們管不到花羊。」   「也是。」老海揉揉太陽穴。   說沒幾句,兩人就沒話了,陷入沉默。   蘇平也不是會沒話找話的人,便擺擺手:「我去各個科室,進一步統合下目前已有的線索,有事來辦公室找我。」   「好。」   剛走出去兩步,蘇平又想到件事兒,頓下腳步,回過神說:「對了,那個所謂的『監理員』,記得想辦法繼續跟進,重點抓下,其他方面都沒啥子問題了,關鍵就剩這個傢伙,目前一點線索都沒有。」   「放心吧。」老海說道:「我們幾個也討論過,結合汪海的態度,基本能認定這傢伙和汪海交情匪淺,有這條線索,我想應該不難查才對。」   「嗯,那就交給你了。」蘇平擺擺手,再次轉身離開。   ……   城中村。   松哥和祁淵同時回頭,看向身後的那棟樓。   有租戶的兒子把房東打了一頓,被勒令搬走?   附近幾棟樓,就這麼一個出名的「爛仔」?   那估計就是他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   隨後松哥立馬對眼前的小賣部老闆道謝,還順便買了兩根雪糕。   老闆樂呵呵的讓他們掃了碼,又說:「警官,可千萬別說是我講的啊,我怕……」   「放心吧老闆。」松哥笑道:「咱們肯定會嚴格保密的。」   老闆連連點頭。   松哥祁淵倆便吃著雪糕,走出了小賣部。   他們沒急著上去,而是先給那棟樓的房東打了電話。雪糕吃完,房東也正好下來,目光左右看了兩圈,最後落在祁淵和松哥身上。   「是……趙警官嗎?」   「這裡。」松哥抬手招了招,自我介紹道:「老先生,你好,剛在電話裡聊過了,我是刑偵支隊的刑警,趙擎松,這位是我同事,祁淵。」   「趙警官,祁警官。」老房東和他們打了聲招呼,然後有些納悶的問道:「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松哥直入正題,問:「聽說前不久您與一名租客發生了肢體衝突,是嗎?」   「呃……」老房東張了張嘴,隨後點頭說:「是有這事兒,不過我記得我沒報警,咱們私了了。   怎麼說呢,小孩子不懂事,當時我也真的生氣,想把他們一家子趕出去,但他爸媽一直求我,我見他們也確實不容易,就又給了他們個機會。」   「您還真是好心。」松哥輕笑,接著問:「請問……那戶租戶,住在幾號房間?」   「哎?」老房東眨眨眼睛,接著忍不住擺擺手,說:「那個,警官,我已經答應他們不追究這件事了,他們真的怪不容易,就算了吧?左右我也沒什麼大事兒,就一點皮外傷……」   祁淵微微眯眼。   這房東的表現有些奇怪……   未免也太老好人了點。   松哥同樣發現了問題,但沒有表露分毫,只說:「我們這次過來並非是因為你們先前的矛盾,而是有另一樁案件,可能與他相關。」   「啊?」 第768章變故   松哥沒再細細的解釋,只定定的看著老房東。   房東咽口唾沫,隨後忍不住別過頭,說道:「警官,你們搞錯了吧?那孩子雖然沒學好,但也不至於到處惹是生非,你們……肯定有什麼誤會才對。」   「是誤會還是確有其事,我們自然會調查清楚,這也是我們的工作。」松哥微微皺眉,但語氣聽上去依舊隨和,說道:「您只要說說他家住在哪一戶就可以了。」   「這……」房東仍舊有些遲疑,但還是點頭說:「好吧,302室就是,不過他們這會兒不一定在家。」   祁淵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幾眼,目光中帶有強烈的懷疑意味。   房東不敢與他對視,視線有些躲閃。   松哥這時又問:「老先生,您現在有空麼得?」   「有,有。」房東連連點頭。   「那方便的話,咱仨一起上去看看?」   「這……」房東遲疑一陣,又搖頭說道:「算了吧,我去不合適,你們去就好了,別要又真惹出什麼麻煩來,那小子記恨我。」   松哥輕笑:「您老剛剛不是還挺理解那小夥子的嗎?」   「畢竟被打過,還是有些怕。」房東又咽了口唾沫,說:「理解歸理解,真的不想再被打一次……唉,他們家本來就不容易,孩子還這樣不學好,以後該怎麼辦喲。」   「您還是跟我們一塊上去吧。」松哥說道:「萬一沒人在家,您也好幫我們開一下門。」   「開門?」房東一愣:「他們不在家你們進去幹什麼?」   松哥再次輕笑,卻沒解釋。   他當然不會明說,房東的表現已經引起了他的懷疑,總覺得房東似乎是在竭力避免他們與302住戶接觸的樣子。   即使是陽光開朗的松哥,也總習慣性懷揣著最大的惡意去看「嫌疑人」,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即這一戶人家恐怕已經遭遇不測。   同時從房東的反應,松哥還看出一件事兒——房東果然有302戶的鑰匙。   又或者說,如這類城中村自建房的房東,大多數都會留一把鑰匙——當然了,租戶也可以選擇更換鎖芯,讓房東手中的鑰匙無用武之地。   從安全的角度出發,刑警也許多次通過兩微一端平臺呼籲市民們租房後儘快更換鎖芯,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並不是所有房東都值得被信任。   房東猶豫一陣,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過了幾秒,他反倒懷疑起松哥的身份了,質問道:「那個,你真的是警察麼?」   松哥輕笑,再次取出警察證,說:「你可以檢查,如果不信,打電話報上我的警號進行求證也可以。」   「呃……」看了一陣,房東將證件還給松哥,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相信你們是警察。」   「那麼,請帶我們上去吧。」   「行吧。」房東輕嘆口氣,但他剛轉過身,還沒邁開腳,就又問道:「對了警官,你們怎麼知道我號碼的?」   松哥抬手一指,房東側目看去,就瞧見貼在門邊的招租廣告……   好吧,那邊的招租廣告其實不少,但房東們都頗有默契的在上邊寫明了自己的樓在幾棟。   格式上基本都是xx棟x室x廳招租,房租多少或者面議,隨後留下了電話號碼醬紫。   掃兩眼,就能找到這棟樓的招租廣告,它被貼在最顯眼的位置,畢竟就是本棟樓嘛。   房東沒再說什麼,也再找不到別的合適理由來拖時間,只得打開大門,帶著松哥和祁淵上了三樓,隨後抬手一指,說:「那裡就是了。」   松哥側目看了眼,點頭。   這棟樓目測佔地約莫一百四十平,二樓往上四面各往外擴了一米出頭,總面積能有一百七十平左右。   每層三戶,除去樓梯走道等,套內每戶五十平左右的樣子,而從樓體外往裡看,應該都是兩室一廳。   五十平的小二房,怎麼說呢,對於普通三口之家而言還湊合吧,只是要家電家具和其他物件多一些的話,難免顯得逼仄,何況絕大多數人其實都不具備收納的意識和能力。   但考慮到七百塊錢每月的房租,著實沒什麼好說的了。   房東「扭扭捏捏」的走到302室,用力敲了敲門,喊道:「老閆,在不在老閆!開下門!」   砰砰砰的敲了半天,卻沒有回應,房東搖搖頭,訕訕的笑了一陣,說道:「警官,人怕是不在,估摸著還在外頭擺攤呢,這會兒可能人還比較多,怕是要十一點十二點才會回來了。」   松哥挑眉,抬手看了眼表。   這會兒已快十點了,又不是什麼周末,按理說人流量已經很少,除非是在夜市搞大排檔宵夜,否則應該已經收攤了才對。   而搞宵夜的話十一二點怕是回不來。   換言之,房東給的時間並不靠譜,他是故意說得這麼晚,讓自己和祁淵沒耐心先離開的麼?   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避免自己與租戶接觸?或者說,避免這時候接觸,他還趁著這個空檔安排些事情?   想到這兒,松哥搖搖頭:「沒事兒,先等等吧。」   房東又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咕嚕嚕的轉起來。   松哥沒搭理他,也沒提鑰匙的事兒——人還沒回來,真就這麼把門給開了也說不過去,剛剛提這事兒,也只是為了試探房東一二而已。   幾人便都杵在門口等,房東不時的踱兩步,顯得有些焦躁。   幾分鐘後,祁淵鼻子忽然抽了抽,皺眉道:「奇怪,怎麼有股臭雞蛋……等等!煤氣味!這房間裡傳來的!」   「嗯?」松哥一愣:「你確定嗎?」   祁淵搖頭,想了想,乾脆趴在地上,鼻子湊在門縫聞了聞,接著立刻跳起來說:「就是這裡傳出來的!」   「開門!」松哥立刻側目看向房東。   房東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松哥再次強調:「開門!」   「這……」房東咽了口唾沫:「不太好吧,畢竟人還沒回來,這要萬一丟了點啥東西我們怕是不好解釋……」   「你開門就是,一切後果由我來承擔!小祁,執法記錄儀打開!」松哥吼道,說著也開啟了自己的執法記錄儀,並看向房東。   房東只能將腰間那一大串的鑰匙取了下來,翻找一陣,隨後乖乖的將門打開。   但……   門裡頭竟然還有防盜鏈。   「房間裡有人?」松哥愣了一瞬,接著又有些奇怪,既然知道將防盜鏈栓上,為什麼不把機械鎖給擰了呢?   而且,剛剛敲門的時候,又為什麼不開門呢?   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松哥立刻看向祁淵說:「小祁!樓下就有家五金店,你去弄個剪子來!剪鋼筋的那種!快!」   祁淵立刻頷首,同時松哥對裡頭吼道:「有沒有人!快開門!我們是警察!來救人的!」   此時他也顧不得暴露不暴露的了,畢竟剛剛動靜不小,裡頭的人肯定已經聽到了聲音。   沒有人回復,但松哥隱隱約約聽到了哭聲。   聽上去,應該是個小孩兒。   「小朋友!」松哥立刻喊道:「小朋友,快開一下門,我是警察,來幫你的!聽得到嗎小朋友?」   依舊還是沒有回覆。   「可惡!」松哥咬咬牙,又拍了拍門,繼續喊:「小朋友,你不開門也可以,麻煩你把窗戶打開,通通風好嗎?還有煤氣,你會關煤氣嗎?不不不,你別管煤氣,先趕緊把窗戶打開,然後在窗戶那邊等我好不好?」   終於,房間內傳來聲啜泣:「叔叔……你真的是警察嗎?」   「是!我是警察!你看,我穿著警服呢,我身上還有證明,我們是來幫你的!」松哥趕緊說。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透過門縫,松哥看到名穿著校服的小姑娘光著腳丫往門這兒跑。   與此同時,松哥忽然聽到一陣異響,不由得轉過頭,便見老房東抓起個掛在牆上的滅火器。   瞧見松哥的目光,他立刻解釋說:「以防萬一,要是起火了也好趕緊給它滅掉。」   松哥點點頭,再次回過身看向門縫內。   卻見小姑娘忽的臉色煞白,捂著嘴後退了兩步,緊跟著一個踉蹌坐倒在地上。   她似乎看到了什麼十分恐怖的東西。   松哥雙眼微眯。   同時小姑娘瞳孔又擴大一圈,伸出手,嘴巴張的老大,似乎想說什麼。   松哥瞬間反應過來,小姑娘恐懼的來源,說不定就是身後的房東。   而此時的表現……   說時遲那時快,就見松哥猛地蹲下身往側面一倒,跟著就聽到砰的巨響,再側目……   入眼便是紅色的滅火器,方才的動靜便是滅火器砸在門上發出的,而滅火器另一端,正被老房東給抓著。   同時,老房東此時的臉色十分複雜,既有尚未來得及收回的猙獰與瘋狂,又有幾分錯愕和惶恐。   松哥立刻明白,若非自己經驗極端豐富,數次經歷生死危機,且反應速度同樣奇快無比,剛剛那一下恐怕就砸在自己腦袋上了。   想到這兒,他另一手猛地在地上一撐,迅速站起身冷冷的問道:「你幹什麼?」   同時他對著門縫打了個手勢,示意小姑娘趕緊去將門窗打開。   那小姑娘也算機警,反應過來後,就直接起身跑了。   老房東再咽了口唾沫,臉色發白,嘴唇哆嗦,身子不由自主的後退兩步,但雙手仍然死死的抓著滅火器。   松哥鼻尖聳動,聞了聞空氣中的煤氣味兒。   他嗅覺不如祁淵靈敏,但差的也不多,分辨一二。味道明顯,但還不算濃烈,暫時而言起火的危險並不算太高,但顯然也不合適用槍,何況這兒的空間未免太過狹**仄了些,子彈跳彈的可能性較大,太危險。   於是他從腰間抽出了甩棍,另一手摸出了辣椒噴霧。   老房東臉色掙紮起來,但松哥知道,他接下來要麼繼續發狂般的繼續撲上來攻擊,要麼放棄抵抗……   後者的可能性相對小些,因為他剛剛已經衝動出手了,束手就擒的可能性不大。   果不其然,房東忽的喊了一聲,雙手高舉滅火器就衝了出來。   見狀,松哥迅速將警棍往前用力一戳,正正的戳在他胸口處,房東雙眼怒突,抓著滅火器的手本能撒開,那玩意兒便落到了地上。   松哥收回甩棍,迅速欺身而上,另一手猛地抬起對著他的面門噴出辣椒噴霧。   噴霧直接入眼,胸口處的劇痛加上雙眼的刺激,徹底讓房東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整個身子都蜷在了地上,雙手捂面。   松哥面色嚴峻,又抽出手銬,將他兩手反剪銬上。   此時祁淵才剛剛回來,剛跑到二樓,喊了聲松哥,說剪子拿來了,同時迅速往前衝。   然後衝到二樓半,一抬頭,正好瞧見松哥壓在房東身上,膝蓋頂著他的後背,而房東此時眼淚鼻涕口水流了一臉,正在不斷的掙扎,還嚷嚷著自己眼睛瞎了。   祁淵腦袋有一瞬的宕機,但好在身子還有自己的想法,照舊跑了上去,然後問道:「這怎麼回事兒?」   「你先別管,開門,通風,關煤氣!」松哥急切的說道。   「好!」   ……   四分鐘後。   松哥押著房東來到廁所,黑著臉接水幫他衝洗面部,祁淵則手忙腳亂的寬慰著小女孩。   這小姑娘年紀不大,穿著小學校服,目測年紀十歲左右,祁淵瞥了眼桌面,瞧見了三年級的英語課本。   煤氣「洩露」的時間並不算長,加上女孩兒及時開門通風,而且還自己將煤氣給關了上去,所以開了門後不久,煤氣就消散的七七八八了,室內危險也被解除。   接著女孩兒看到祁淵身上的警服,便一個勁兒的哭,時不時的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哽咽著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但祁淵已經猜到,這女孩兒肯定受了什麼委屈,而這份委屈,大概率便是房東造成的。   甚至……   室內的煤氣,恐怕都是小姑娘自己開的。   她竟萌生了死意。   又過了兩分鐘,小姑娘哭聲小了些,祁淵趕緊摸出手機,說道:「沒事了小姑娘,乖,我們先給爸爸媽媽打個電話好不好?記得爸爸媽媽的電話嗎?」 第769章夢魘   一提到父母,小姑娘的哭聲瞬間停滯,又過了好幾秒鐘,才忍不住蜷了蜷身子,雙手抱著自己肩膀,低聲啜泣,瑟瑟發抖。   這般反應,著實讓祁淵始料不及。   提起父母來,這名小姑娘似乎反而更加恐懼了?   這顯然不核裡,絕大多數情況下,父母都是孩子的避風港,是最大的精神支柱,不論再大的恐懼,在父母的羽翼之下都該稍微輕鬆一點才是。   除非……   傷害她的人,也包括了她父母。   再聯想到房東先前在樓下說的話,被打了還能不追究,甚至頗為「理解」這套房子的租戶,以及後邊種種怪異的表現,被松哥制服的事實,以及小姑娘對他的恐懼……   難不成,小姑娘的父母竟與房東達成了某種罪惡交易,以小姑娘為籌碼換取繼續在這兒住下去的機會?   這般一想,祁淵忍不住攥了攥拳。   這是何等暴行!   又是多麼禽獸不如的父母,才能幹出這等事來!   想了好幾秒,祁淵看向小姑娘,又不得不壓下心中的波濤,深吸口氣,蹲下身子,蹲在她的身邊半米處,擠出微笑說道:「小妹妹,乖,不哭了,哥哥會保護你的,放心吧,有我們在,沒人能傷害到你。」   小姑娘又啜泣一陣,終於憋出一句:「謝謝大哥哥。」   祁淵輕笑,想抬手摸摸她的頭,又怕她再次受到刺激,便強忍著不動,與她保持半米之隔,腦子也在快速轉動,思索著怎麼轉移小姑娘的注意力。   他知道,像這樣的小姑娘,心裡恐怕都十分敏感,可能非常排斥肢體上的接觸,甚至靠的近些都可能會刺痛到她,尤其是面對異性的時候。   祁淵不想再刺激她,甚至不敢詢問她到底經歷了些什麼,避免她受到二次傷害。   他只想讓小姑娘的情緒穩定下來,暫時忘記傷痛。   又過了一小會兒,松哥從廁所裡走出來,對祁淵使了個顏色,示意祁淵進廁所看著那老東西。   祁淵鬆了口氣,他知道,松哥陽光開朗的氣質,最容易讓人放下戒備心,再加上他十分豐富的經驗,以及剛剛幾乎當著姑娘的面制服了內老頭,已然取得了小姑娘的信任。   讓松哥來安慰小姑娘的話,效果應該相當不錯,至少比祁淵來要好得多。   走進廁所,祁淵尋思一陣後,便關上了廁所的門。   他還是想從這老東西嘴裡問出點東西來,又擔心他們的對話被小姑娘聽到了會刺激到人家。   當然,與嫌疑人獨處一室,其實是相當冒險的行為,尤其嫌疑人身上還有傷。   好在祁淵全程開啟著執法記錄儀,就掛在肩上。   當然,即使如此,他就算問出了什麼東西,也只能作為接下來的調查的方向,而不能作為實質性的證據,因為程序並不合法——按規定,審訊工作,至少要有兩名民警在場,相互監督,取得的證詞才有效。   用水衝洗了好一會兒,老東西的眼睛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了。   畢竟警用的辣椒噴霧並不是為了致傷致盲,只是為了瞬間解除嫌疑人的行動力而已,其濃度不算太高,甚至一些腎上腺激素、甲狀腺激素水平高的,靠辣椒噴霧都不一定能制服。   衝洗乾淨,便沒了大礙。   但這老東西似乎不打算說話,就坐在廁所的地上,哪怕全身都被打溼了也不搭理,只呆呆的縮在那兒,面如死灰。   而祁淵已經通過地上的滅火器,以及小姑娘的反應,推測出了一二。   這老東西,顯然侵犯了人小姑娘,而且在剛剛還意圖襲警。   於是祁淵便問道:「說說吧。」   老東西別過頭,並不與祁淵對視,更別說回話了。   「不肯配合麼?」祁淵哼一聲,說道:「猥褻,襲警,你猜猜這是多大的罪責?要不是室內煤氣洩漏,你這會兒說不定都被斃了!該喊你家人來認屍體了!現在還能坐在這兒發呆,都算你運氣好!   你現在還在這負隅頑抗?你以為不說話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了?要不要賭一把,看看能不能零口供定你的罪!」   老東西又咽了下唾沫,乾癟的嘴唇微微開啟,但卻像被人掐著喉嚨般,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竟然還要臉,有些事兒至今開不了口。   之所以在衝動下冒死襲擊松哥,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當然,更多的是因為愚昧無知。   襲警可是重罪,公安方面絕不會善罷甘休,別想指望能藉此脫罪。而若是襲殺警察,那可就更不得了了,被抓到妥妥的死刑,死緩都是奢望。   但不管怎麼說,他此時就是不願意開口——或許過陣子能好一些,能乖乖招供,可現在著實難以啟齒。   祁淵也算積累了不少經驗,此時倒也看出這傢伙竟有些窘迫,不由得冷笑道:「怎麼,你這樣的人竟然還知道尷尬?竟然還有廉恥心?嘖嘖嘖!」   他知道不該太過刺激嫌疑人,但他忍不住,滿腔的怒火長期得不到發洩會憋出病來的。   何況也無所謂,祁淵剛說的話可不是在唬這老東西,而是真的有信心能零口供定他罪。   這不要臉的孬貨,手法能有多高明?何況襲警那一幕必然被執法記錄儀給拍攝下來了,他是百口莫辯。   見他不答,祁淵也不打算再問,心裡那點猜測估計八九不離十,這會兒能否得到確認也不打緊。   於是祁淵便掏出手機,給蘇平打了個電話,說兩句後便放下手機,通過微信將事情大概轉告給他。   蘇平很快回復,他馬上過來。   隨後祁淵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越來越複雜了……   汪海犯下的綁架案,不僅牽扯出十九年前的失蹤案,牽扯出了一幫不法團夥,牽扯出某個疑似涉嫌有組織犯罪的老闆,竟還牽扯出了一樁猥褻幼童案。   而回到起點,這樁綁架案,雖然脈絡已然清晰,但那一伙人尚未落網,且將受害者屍體吊起來的那名「監理員」目前也還沒有線索……   此案並不複雜,可牽扯出的東西,真的是千頭萬緒,讓祁淵腦仁發疼。   正這時,門外傳來些許動靜。   祁淵豎起耳朵聽了片刻,便起身開門,從廁所裡出來。   剛一出來,就見到小姑娘在一個勁兒的往後縮,仿佛要將整個身子都塞進沙發裡一般。   而松哥也站起身,側目看向門口。   「保安?你們怎麼在我家裡?誰讓你們進來的?」緊跟著,祁淵聽見一聲質問。   祁淵眼角抽搐。   得,又tm被當成了保安,分明有明文規定,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穿著仿照警服的制服,可惜沒法管,一堆保安直接抄襲警服款式。   祁淵還記得單位裡有老前輩吐槽過,一個小區裡的警監總警監比公安部都要多,站崗的都是大佬。   沒有貶低保安的意思,但確實,因為這套衣服,警察莫名其妙背了太多鍋了,嚴重影響公安形象與公信力。   松哥似乎見慣了這樣的場面,默默的掏出證件,冷聲說道:「餘橋公安刑偵支隊重案大隊刑警,趙擎松。」   「警……警察?」那人聲音聽上去有些錯愕。   隨後祁淵走到松哥身邊,那兩人同樣也走入室內,四人相互對視。   「你們……怎麼?」對面的男人張嘴,支吾半天之後,又憋出一句:「警察也不能隨便入室啊!你們怎麼……」   「你家煤氣洩漏了。」松哥淡然說道。   對面女子臉上也閃過一絲意外的神色,隨後立刻看向小姑娘,有些緊張的問道:「我們出門應該是關了煤氣的呀,怎麼會洩漏呢?你沒事吧崽崽?」   女孩抬起頭,似乎有些糾結,但還是怯懦的喊了聲:「媽媽,回來啦。」   對面女子臉上露出笑意:「嗯,回來了,今天生意還好,崽崽在家乖不乖呀?作業寫完沒有?」   男子也滿臉堆笑:「謝謝了警察同志,幸虧有你們才沒有出事,不然的話……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才好。」   「感謝就不必了。」松哥輕輕搖頭:「但還有件事兒,需要你們好好解釋解釋。」   「啊?」男子一愣,詫異的問道:「什麼事啊?」   「我們順便逮到了個人。」松哥說道:「他已經被制服。」   「啊?」那男子張大嘴,顯得有些緊張,第一時間追問道:「怎麼回事?小偷嗎?家裡進賊了?崽崽你沒事吧?受傷沒有?有沒有被嚇到?」   說著他忍不住朝著沙發走去,同時伸出手。   松哥眉頭一皺,剛想制止,拒絕他向前,但此時小姑娘卻手一撐,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哭著跑到男子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男子趕忙將她抱起來,一邊拍著背,一邊抖著身子,說:「乖,不哭啊,崽崽不哭,爸爸回來了,放心放心,爸爸保護你,沒事了……」   說著他長籲口氣,又看向松哥,不好意思道:「看樣子我女兒真是嚇壞了……警察同志,多謝啊,幸虧有你們!」   另一邊,祁淵始終盯著那女子,瞧見她眼睛亂轉,表情凝滯,似乎有一些慌亂。   見此,祁淵若有所思。   松哥同樣如此,於是,他又試探著說道:「或許那傢伙的身份,會讓你大吃一驚——他是你們的房東。」   「啊?房東?不是才剛剛交過房租麼?他又來幹什麼?」男人眨眨眼,接著又拍拍小姑娘的背,儘可能溫柔的輕聲說道:「崽崽乖,別哭啦,那是你房東爺爺,誤會,都是誤會來著。」   而同時,那女子聽了這話,臉色瞬間一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   見狀,祁淵簡直怒不可遏,立刻踏前,冷冷的說道:「女士,麻煩你給我們個解釋。」   「解……什麼解釋?」女子反問道:「你們在說什麼啊?發生了什麼事?我……你們……不是,到底什麼情況?」   「呵,還嘴硬不肯說麼?」祁淵冷笑。   男人也察覺出了不對勁兒,但沒能反應過來,還有些懵,也問了句:「怎麼啦警官?」   祁淵側目看想小姑娘,忍不住抿抿唇。   當著小姑娘的面,祁淵不太好說,怕再刺激到她。   只是,為了還她一個公道,為了讓禽獸受到應有的制裁,有些刺激,她恐怕不得不受,二次傷害恐怕也在所難免。   關鍵只在於,傷害是大是小。   於是松哥說道:「有些事兒,一問便知,一戳就破,個別人心知肚明,負隅頑抗是沒有好結果的,女士,你說是嗎?」   那女人臉色更白了幾分。   隨後松哥轉過身,將茶几上的課本、作業本略微收拾收拾,放進書包裡,又看向男人懷中的小姑娘,露出溫和的微笑,說:「小朋友,聽話,進屋裡看書寫作業好嗎?叔叔想和你爸爸聊聊,教他以後怎麼保護好你。」   小姑娘腦袋鑽進了父親胸膛。   男人立刻手忙腳亂的拍著女兒的背,安慰起來,只時不時的看向松哥和身邊的妻子,臉上已浮現出了些許質疑。   女人輕咬下唇,兩手捏著衣角,六神無主。   這時,小姑娘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終於把腦袋從父親的胸膛裡抽出來,看向了松哥,說:「警察叔叔,我……我不走!」   緊跟著她又說:「爸爸跟我說過,自己的事自己做,還說過,被人欺負了要跟爸爸說,我……我不乖,沒做到,現在我想,我想……   我一直不敢跟爸爸講這些,現在我想自己講。」   松哥微微挑眉。   男人也錯愕了幾秒,接著露出笑容,拍拍女兒的背,說:「崽崽乖,你說得對,被欺負了要跟爸爸講,爸爸保護你。來吧,跟爸爸說說,你受什麼委屈啦?」   顯然,他此時雖然猜到自己女兒可能受了傷害,但卻仍然沒有意識到她究竟經歷了什麼。   唯有那名女子,臉上終於浮現出了絕望的神色,身子都開始搖擺起來。   可……雖然小姑娘似乎下定了決心,但幾次開口,仍然沒說出什麼。這事對她而言就是夢魘,略一回憶,就手腳冰冷,慌的六神無主。   男人見此,冷冷的剜了她一眼,然後又拍拍女兒的背,問道:「是不是後媽打你了?」   女孩搖頭,隨後給了男人雷霆一擊。   「她帶我去找房東爺爺,讓爺爺欺負我。」 第770章遭遇   聽到這話,男人渾身劇顫,四肢僵勁,手腳冰冷。   他整個人都木了。   過了好一陣,他才機械的低下頭,看向懷中的女兒,又別過腦袋,看向自己的妻子。   又幾秒,他才一字一頓的問:「崽崽說的……是真的?」   女人被他目光刺的臉生疼,視線不由自主的偏向一旁,身子打了個哆嗦,顫聲道:「安……安哥,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你聽我解釋!」   男人乾裂的嘴唇幾次啟閉,終於咬牙吐出一個字:「說!」   他還算有理智,不會像某些令人無語的橋段中一樣嚷嚷著我不聽我不聽,而且小姑娘說的也有些不清不楚,他打算給女人個解釋的機會。   他妻子仍舊哆嗦著,十分恐懼,還忍不住看向祁淵和松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但祁淵兩人卻並未給她半點回應,只是死死的盯著她。   她頓時更慌張了。   見狀,男人眉心擰的更緊幾分,聲音也抬高了不少,喝道:「你說啊!你不是要解釋嗎?講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崽崽到底怎麼被欺負了?」   女人身子發軟,趕忙伸手扶住了餐桌,隨後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男人已經處於暴怒的邊緣,他緩緩放下了懷中的女兒,並在腰間一划拉,抽出了皮帶。   見此,女人臉上爬滿了恐懼,驚叫一聲連連後退。   祁淵皺眉,趕忙上去攔著,說道:「先生,請你冷靜一點,不要動粗。」   「你閃開!」男人伸手一推,接著又深吸口氣:「警察同志,我很感激你們救了我的女兒,但是……今天我非得打死這個婆娘不可!」   「打啊!你打啊!」女人似乎是在恐懼之下也終於崩潰了,飆著淚吼道:「這些年你他媽打我打的還少嗎?來啊!我不怕你,有本事你就當著警察的面把我打死好了!」   一面說,她一面激動的把外衣脫了,袖子一捋,褲腿一拉,露出滿是傷痕的手腳,哭嚎著罵罵咧咧道:   「你算什麼男人,半點本事都沒有,錢也賺不來幾個,日子也不會過,天天就喝酒打牌,在家裡作威作福,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現在來怪我賣了你女兒了?老娘不怕告訴你,我就是報復你這狗男人,怎麼著吧!我打不過你還收拾不了這小屁娃娃了?」   祁淵一愣,側目與松哥對視一眼。   松哥輕輕搖頭,示意他控制好場面。   身邊的男人氣的渾身發顫,抬起抓著皮帶的手指著他妻子,抖著說:「你……你個死八婆!你到底把崽崽怎麼樣了你!你有沒點良心,她還是孩子啊!有什麼你衝我來啊!」   「衝你來?找打嗎?」女人狀若癲狂,冷笑道:「還有,要不是老娘,你早就被房東趕出去睡大街去了,就你那成天惹是生非正事不幹的兒子,連房東都敢打,誰敢留你們住?真以為房東好心不忍趕我們出去啊!」   「你……你……」男人大口喘著粗氣,哼哧哼哧的。   過了幾秒,他猛地舉起皮帶:「老子打死你!」   女人立刻抱頭尖叫。   小姑娘忍不住再次痛哭起來。   與此同時,祁淵猛地上前,從後頭抱住男人,一把奪掉了皮帶扔到一邊,喝道:「住手!冷靜點!都別衝動!好好待著!」   同時松哥也默默走上前去,盯著眼前抱頭蹲在地上的女人,冷冷的問道:「你承認自己的犯罪事實了?」   女人鬆開手,抬頭看了松哥一眼,冷笑道:「你們現在知道出來主持公道了是嗎?早幹什麼去了?」   松哥眯眼,冷聲道:「跟我們走一趟吧,接受調查。」   女人冷笑不接話。   小姑娘依舊在嚎啕大哭。   被祁淵鎖住的男人還在繼續掙扎、咆哮。   真·強人鎖男。   一時間,小小的客廳裡亂成了一團,女孩哭聲,男人罵聲,女人冷笑控訴聲,廁所老人哼唧聲,祁淵勸解聲,松哥問話聲,聲聲不絕於耳。   祁淵一個頭兩個大,但依舊在勉勵控制著場面。   這時,小姑娘上前抱住了父親的腿,男人便如觸電一般,渾身僵硬,隨後長嘆口氣,鬆開緊繃的身子。   祁淵見狀,試探著鬆了手,而男人也沒嚷嚷著要打死誰了,只拉出來一條椅子,坐在上邊,然後彎腰抱起女兒,攬在懷中,輕輕拍打著她的背,柔聲安慰著她。   「崽崽乖,是爸爸的錯,爸爸不好,沒保護住你……都怪爸爸,是我沒有用……對不起啊,崽崽。」   小姑娘又將頭埋進男人的肩膀中,一邊哭一邊搖頭,說不怪爸爸。   男人又看向一旁的妻子,面色複雜無比,過了半晌之後,才說:「寧黃菊……離婚吧。」   女人呆了一瞬,抬頭看著他:「離婚?沈安,你剛剛說,離婚?」   「嗯。」男人淡淡的說道:「這些年老是打你,是我不對,但你害我女兒……你不可能原諒我,我也不可能原諒你,處下去也沒意思,離婚吧。」   說完,他又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說道:「但你給老子記住,離婚不是結束!等你坐完牢,給老子等著!這個仇老子一定要報!」   女人瞳孔擴大:「坐牢……」   松哥見男人冷靜下來,女孩兒哭聲也漸小,心中同樣鬆了口氣,隨後看向祁淵。   他們身上還有別的任務,還需要確認這套房子是否是其中一個參與綁架的嫌疑人的落腳點,需要對房間展開搜查,暫時不能帶他們離開。   而松哥也猜到祁淵肯定把這裡的事兒轉告給了蘇平,這個眼神就是示意他問問蘇平啥時候到。   然而……   祁淵並沒能get到他的眼神。   默契還是不太足。   想了想,松哥還是保持沉默——他不打算在這兒直接展開詢問,包括綁架案嫌疑人的事兒和小姑娘受到的傷害。   好在蘇平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帶著三名刑警趕了過來。   清一色的警督,都是經驗豐富的老人了。   一進門,蘇平就察覺到氣氛似乎有些不對,當即拉著祁淵走到一邊,詢問了具體的情況,然後一揮手,差松哥和另外三名刑警將房東和叫寧黃菊的女人帶走審訊,自己則與祁淵留了下來。   緊跟著,柴寧寧也到了場,只比蘇平慢五分鐘。   看見她進來,蘇平摸摸下巴,立刻說道:「小柴,你帶小姑娘進房間裡說說話吧。」   「好。」柴寧寧甜甜一笑,又看向小姑娘,臉上浮現出兩個字——心疼。   當媽了以後,更受不了這些事了。   她蹲下身,與小姑娘平視,笑道:「小妹妹,跟姐姐回房間好不好?叔叔們有事情要和你爸爸說。」   小姑娘摟著父親的脖子,不願撒手,不斷搖頭。   而叫沈安的男人猶豫片刻,還是輕拍女兒的背,說:「崽崽乖,跟姐姐去房間裡玩,爸爸等會來找你好不好?」   他也不想讓女兒再受到刺激。   「我不要!」小姑娘又將腦袋埋進了父親的肩膀裡。   「這……」沈安張了張嘴,看向蘇平等人,說道:「警官,要不……就這麼說吧?」   蘇平微微皺眉。   很顯然,沈安可能並不太清楚這些事兒對於小姑娘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但他卻十分清楚,絕非是所謂的堅強,就能夠承受得住的。   而且接下來要問的事兒,不僅僅關乎於小姑娘本身,也關係到他兒子,小姑娘的哥哥。   蘇平不想冒險,便搖搖頭說:「這樣,你先將她哄睡著吧。」   「這……也好。」   ……   與此同時。   樓下,警車內。   寧黃菊的手被銬在警車內,接受松哥的初步訊問。   比之剛剛,她心理狀態似乎變化了許多,不再是一腔憤懣,臉上多了幾分絕望和惶恐。   松哥看著她,問道:「現在沒有無關人員了,說說吧,你都幹了什麼好事兒!」   「我……我也不想的。」她瞬間崩潰:「你看看我身上……」   一邊哭,一邊就要扒自己的衣服,但因為雙手被銬,動作不變,很快被松哥制止,她只好繼續哭訴倒:「那個沈安,他一喝醉酒後就不是人了,一不順心就罵我,罵了兩句就動手,我身上這些傷,都是他這些年打的!   我報過警,沒用,都只是調解,調解開回到家,他又喝酒,喝完接著打,打的更狠……我怕了,真的怕了,我這小胳膊小腿的怎麼拗得過他啊!」   松哥皺眉,問道:「所以你報復他,就把他女兒送進魔窟裡頭?」   「不是,不是的!」寧黃菊搖頭說:「那只是氣他的話,不是我把他女兒送去的,是房東,房東他……」   「噢?」   「應該是去年的時候,房東他來收租,正好我們都不在,就崽崽自己一個人在家,給他開了門。」寧黃菊說:「那天我和沈安擺攤,把墨水潑到衣服上了,就回來換,正好撞見他……   他是個禽獸來的,當時有些緊張,但當時似乎太上頭了,不一會兒就獸性大發,把我也弄了,還拍了照片威脅我,說我敢傳出去就弄死我,讓我照片滿天飛抬不起頭來,還把我們一家趕出去不給我們住……」   頓了頓,她又接著說:「但他對我不是很感興趣,主要還是崽崽,他就又說了,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以後把崽崽給他玩,免我們房租,還能額外每個月給我兩千塊錢。」   「你同意了?」   寧黃菊別過頭:「我沒得選。」   ……   另一邊,老東西給出的回答卻截然相反。   他說:「是那個寧黃菊,她主動勾引我的,想讓我免房租……呵,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什麼模樣,要樣貌沒樣貌,要身材沒身材,要不是那次我不小心喝多了,能看得上她?還九百?我拿著九百塊錢去洗腳城它不香嗎?」   刑警皺眉,問道:「然後呢?」   「上也上了,只能認倒黴,不然她告我強姦那還得了?」房東撇撇嘴,吐槽說:「真的是虧大了,喝酒誤事啊!   但那女人也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條件,結果又動了歪心思,找我去他們家吃飯,又把我灌醉,然後把她女兒推了出來……   好傢夥,真就好傢夥,雖然我知道那女兒不是她親生的,但這也太……我是不能理解啊!」   「嗤!」對面的刑警忍不住冷笑起來。   不能理解?   呸!   房東縮縮脖子,又說:「我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兒,這麼幹不地道,但是……那小妮子,確實受不了啊,長得跟個瓷娃娃似的,又有娃她媽打掩護,即使明知道不對還是不由自主的越陷越深。」   刑警看了眼自己的筆記,然後問道:「你是說……都是寧黃菊勾引你?」   「對!那臭不要臉的八婆,害死我了,要不是她勾引我怎麼會犯這種錯,都怪她!」   「……」刑警翻了個白眼,接著說:「包括你猥褻那小姑娘,也是她主動設套的?」   老東西連連點頭。   刑警皺眉,猶豫片刻,又問道:「做到哪一步了?」   「就……該做的統統都做了。」老東西別過腦袋:「除了嘴,我怕她咬我……」   刑警:???   他呼吸一窘,這一瞬間,近乎想直接掐死這老東西。   「幹你祖宗!你他媽是不是人?這麼小的孩子,你他媽怎麼下得去手?」另一名搭檔脾氣更暴躁些,直接破口大罵。   剛剛問話的刑警拉了拉他,示意他冷靜,接著冷冷的看向老房東,問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具體記不清了,應該有一年了吧。」   「每次都是在寧黃菊家裡?」   「有時候寧黃菊會把她帶來我家。」房東聲音很低,十分心虛,說:「其實我心裡也過意不去,所以我就免了他們的房租,還額外每個月給兩千塊錢,讓寧黃菊給小姑娘補充點營養,調理好身子,別落下什麼毛病來。」   「喲,你還會過意不去!」暴躁刑警嘲諷道。   老東西也不辯解。   這時,問話的刑警又問:「那你為什麼對松哥……對趙警官出手?」   「害怕嘛,害怕事情曝光了,當時也沒想太多,就……唉!」 第771章確定   二十分鐘後,蘇平電話響起,他說聲抱歉,便起身走到一邊接通。   電話是松哥打過來的,向他匯報初次審訊的大概情況。   總體而言,寧黃菊和房東說的都是同一件事兒,但細節方面頗多矛盾甚至完全對立的地方,顯然,這兩人都在互潑髒水,推卸責任,妄圖減輕自己即將面臨的責罰。   而想要真正確定事實真相,也並不難,在沈安在場的前提下,好好問問小姑娘就可以了。   但……   蘇平也擔心這麼做會對小姑娘造成二次傷害,所以他決定找荀牧和松哥、老海請外援。   他們仨都認識些靠譜的心理專家。   蘇平打算等專家到場,再安排柴寧寧與一位女法醫進行問話、檢查,再由心理專家進行相應的幹預,必要時還得請精神科醫師以藥物作為治療手段,儘量將對小姑娘造成的傷害降到最低。   掛斷電話,重新回到沈安家,便見小姑娘已經睡著了。   今兒她受了不小的刺激,還吸入了少量洩露的有毒煤氣,雖然因為洩露事件不長且通風及時而沒有大礙,但顯然,也讓她十分疲憊,再也頂不住了。   沈安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回床上,拜託柴寧寧幫忙照顧一下,便又來到客廳看向蘇平和祁淵。   他從口袋摸出煙,想散一圈,但蘇平和祁淵都沒接,說自己有,然後摸出自己的點上。   抽了兩口,沈安出聲:「警察同志,今天這事……唉,真是謝謝你們了,不然的話……」   「關於你女兒的事兒,我們一定會還她一個交代。」蘇平打斷他,說道:「但……撞見這事,其實只是湊巧,我們這次過來另有目的。」   「噢?」沈安挑眉,但隨後輕輕點頭:「請說。」   「關於你兒子的事兒。」   沈安面色微變:「那爛仔,又惹事了嗎?」   「還不確定,正在調查,所以需要你的配合。」祁淵接收到蘇平的眼神,便開口說道:「請問,你兒子叫什麼名字?」   「沈橋康。」沈安配合的說道:「大橋的橋,安康的康。」   「多大年紀?」   「二十一,」沈安說道,隨後又忍不住嘆口氣,說:「也怪我,我們家的家庭條件一向不好,我只顧著賺錢,疏於管教,讓他走錯了路,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隨後,沈安臉上流露出回憶的神色,接著說:「他小時候成績就不好,那會兒我和他媽都在打工,也顧不得那麼多,他作業咱們也不會輔導,根本看不懂……   而且吧,他可能真不是學習的料子,成績實在太差,高中都考不上,只能去讀中專,但讀沒一年就沒讀了,那年他媽去世,下葬後他就走了,說是去花羊打工。   唉,實在不是讀書的料,早點出來做工也好,至少能吃飽肚子吧,但沒想到他還是不學好,去了沒半年又回來了,說混不下去,然後就成天跟著一幫爛人鬼混,遊手好閒的。」   頓了頓,他搖搖頭,接著說:「我和他的關係其實也特別差,但還能說上兩句話,跟我老……跟寧黃菊就真的像仇人一樣,三天兩頭吵,吵著吵著就動手打了起來,我看著心煩,說兩句,他就摔門走了,在外頭鬼混不回來。」   祁淵想了想,忍不住又問:「那你和寧黃菊又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動手打人?」   「我其實沒怎麼打過她。」   祁淵皺眉。   家暴就是家暴,哪有「沒怎麼打過」的說法。   但這時沈安又搖頭說道:「怎麼說呢,這女人我懷疑她有躁狂症,平時倒是好好的,但是心情一不好的話,就跟神經病一樣。   我記得第一次動手打她,是崽崽讀二年級的時候,那天我洗澡的時候聽見崽崽在哭,出來一問,才知道崽崽作業寫錯了幾個拼音,她就把人作業本撕了,打幾巴掌。   我當時也沒想太多,批評加安慰了下崽崽,然後讓她繼續好好寫,然後說了寧黃菊幾句,她就不依,還在那羅裡吧嗦講個沒完,我一心煩就喝酒,她還在那講,講著講著衝進房間就罵崽崽。   媽的,當時我火氣就起來了,神經病吧這,就沒忍住動手打了她,打完她就鬧,報警,警察過來調停,讓我們去派出所說情況,然後和解,回來了她還在那邊講個沒完,我沒忍住又打了她一頓。   那次打的比較狠,她終於老實了,不敢多說話,但她不時還『發病』,發病我就打她,打了就能老安分挺長一段時間。」   祁淵眼角一抽,這女人這麼奇葩?   當然,他也不會全信沈安的一面之詞,畢竟為自己開脫都能算是人之本能了。   這時沈安又說:「我知道打人不對,但是真的,我也沒有辦法,這一天天的誰受得了啊!」   這時蘇平開口:「既然日子沒法過了,為什麼不離婚?」   「離婚?離什麼婚?」沈安抿嘴:「我們一大家子,就沒有離婚的。一大把年紀了還離婚,我丟不起這個人!但是……真的,這次沒辦法了,不得不離婚了,丟人就丟人吧。」   祁淵眼角又是一抽。   為了面子硬撐著不離婚……   得,他是理解不了這個理由,但他同時也清楚,這樣的事兒並不罕見。   想到這兒,祁淵又搖搖頭,這些都算是旁枝末節,關鍵還是案子,便再次扯回正題,問道:「聽說,前幾天你兒子打了房東,是真的嗎?」   「嗯。」沈安點頭說:「就上星期吧,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就把那老東西給打了,問他他也不肯說。」   「然後呢?今天早晨,他在不在家?」   「在。」沈安點頭:「他忽然回家一趟,我當時也納悶——先前他不只把那老東西打了,還把寧黃菊也給揍了,按道理他這一個月都不會回來才對。」   祁淵再次挑眉。   聊到這兒,他基本已經能確定,沈橋康就是綁架汪華的嫌疑人之一。   「他有什麼異常表現嗎?」蘇平又問。   「多了。」沈安撇撇嘴:「管我要了三萬塊錢,說是意識到自己這些年過的太不成人樣,想要好好發展發展,打算再去花羊打拼幾年。」   說著他翻個白眼,忍不住罵道:「這話我聽過不知道多少次,無非又是想管我要錢了唄。」   「你給了?」   「給了,我給了他五萬,自己只留了兩萬應急。」沈安嘆息道:「雖然知道他有在撒謊,可總是忍不住想再給他一次機會,萬一就真的學好了呢?」   這話一說出口,讓祁淵和蘇平都不免有些感慨。   隨後祁淵壓下這些想法,又問:「他有說去花羊哪兒嗎?」   「沒有,只說去花羊。」   蘇平立刻掏出手機,站起身走到一旁,給技術隊打了個電話,讓他們查查看,能否查到沈橋康的出行記錄。   不過估計懸,餘橋到花羊,太多長途黑車了,一百五一個人,直接送到目的地,電話拉滿人就上門接,接到就走。   不過……   或許能查到他本人實名的電話號碼?   如果他有辦過實名電話卡的話。   但即使有,恐怕卡也會被掰了——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幫人的反偵查意識並不算弱,即使能力不強,但只要他們能想到、意識到的,應當都會做出處理。   聯繫不上汪海第一時間就遠走高飛的傢伙,想來也不至於有不該存在的僥倖心理。   當然,查還是要查。   這時沈安終於壓抑不住心裡的不安,開口問道:「警官,這……到底怎麼回事啊?那爛仔又惹什麼事了?看你們的架勢……事好像還不小?」   祁淵看向蘇平。   蘇平輕輕頷首,示意他可以說。   祁淵便深吸口氣,看向沈安,說道:「綁架。」   「什麼?」沈安猛地跳了起來,難以置信:「綁綁綁綁……綁架?怎麼可能?他怎麼敢?不是,警察同志,是不是搞錯了?他雖然不學無術遊手好閒,但……他連打劫都不敢,怎麼敢綁架?」   「我們也只是在求證,」祁淵說道,接著又看了蘇平一眼,接收到他的眼神,便說:「但現在看,可能性很大,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入職許久,祁淵就屬跟蘇平的時間最長,默契也最足,其次才是松哥。   與蘇平,他已經能勉強做到通過眼神與臉色大致明白意思,不過和松哥還是差點。   與松哥的關係,比較類似於塞牙時的牙齒和手,理論上存在些默契,但實際上……   手:東西在哪裡啊?   舌頭:TM就在這啊!   手:找不到哇!   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而沈安依舊有些難以接受,遲疑了老半天,嘴裡不停的嘀咕著諸如搞錯了之類的話。   但他也知道,自己兒子忽然要錢,還跑去花羊,這事兒著實挺反常,值得懷疑。   可主觀上他著實無法接受這一事實。   年幼的女兒被妻子坑害,受到侵犯,兒子就涉嫌綁架……   這樣一連串的事兒,接連不斷的打擊,對這個男人而言未免太殘酷了些。   「這到底……怎麼回事啊?」這個男人再次問道:「他到底幹什麼了?」 第772章哥哥   祁淵又瞧了蘇平一眼,見他輕輕點頭,便說:「我們也不清楚他幹啥了,所以才需要調查。」   沈安:???   見他一臉懵逼的模樣,祁淵又解釋說:「是這樣的,我們抓獲了一綁架殺人案的兇手之一,並根據兇手供述,和他提供的電話號碼,通過定位等手段確定了案發現場,以及……你家。」   「這……」沈安回過神來,又咬咬牙,用篤定的語氣說道:「這不可能,我兒子我懂,他不可能有這膽子敢犯綁架案……」   「抱歉,」祁淵打斷他,說道:「你真的了解你兒子嗎?」   沈安無言以對。   祁淵又說:「如果你真的對他好……那麼,就請你聯繫上他,勸他抓緊時間自首吧,說不定還能爭取到從寬處理。你應該清楚,當今時代遍地都是攝像頭,甚至還配套有人臉識別技術,他就算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   沈安依舊沉默。   確實,作為一名父親,想要下這個決定,著實太難了些。   大義滅親四個字說起來輕鬆,實際上卻重若千鈞,祁淵壓根不指望沈安能有這覺悟,只希望能曉之以情,讓他相信,勸自己兒子自首最有利,才有可能勸服他。   蘇平抬手看了眼時間,想了片刻,補充說:「沈先生,你最好儘快做好決定,因為……事實上,他此刻很可能正面臨著某種危險。」   「危險?」沈安猛地抬頭,盯著蘇平:「什麼危險?」   「我們懷疑,你兒子那夥人還有個很危險的上級,而且他疑似涉嫌有組織犯罪。」蘇平說道:「通俗的說,你可以理解為……涉黑。   有嫌疑人舉報稱,他與社會閒散人員有所聯繫,且疑似幹過買兇殺人的事兒。而據我們分析,你兒子此次參與的綁架行動,很可能並未獲得他的同意,而是那幫人擅作主張做的決定……   我想,這樣的人發現手下擅自行動綁架了個人,而且還鬧出了人命,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你應當也能猜到一二,所以我們推測,你兒子若是真落到了他手中,很可能有危險。並且,那人就在花羊。」   沈安用力握拳。   過了兩秒,他拳頭鬆開來,立刻從口袋中摸出手機,說道:「我……我打個電話。」   「嗯。」蘇平頷首,盯著他。   他抬起顫抖的手,解鎖了掌心那臺不知名的舊機子,找到通訊錄,迅速選定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猶豫兩秒,他又開了擴音。   然而……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劣質揚聲器中傳出失真的播報聲,讓他手更抖了幾分。   掛斷通話,他又重新找到個號碼,撥了出去,然而仍舊是關機。   「怎麼會……怎麼都關機了……」沈安臉上浮現出些許恐懼神色,說道:「警……警察同志,這……現在怎麼辦?他不會已經……」   蘇平略微皺眉,隨後輕輕搖頭,說道:「沈先生,請冷靜,事情或許並沒有那麼遭,他可能只是為了潛逃,防止被定位,才選擇了關機或者拔出了電話卡。   這樣,你提供下他的電話號碼,我這就讓人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查到手機關機前的位置。」   「好……好!」沈安趕緊報出兩個號碼。   祁淵立刻記下,發送給技術隊小高,接著微微皺眉,發現其中一個號碼有些眼熟。   他翻了翻自己的筆記本,發現,那個眼熟的號碼果然與先前汪海提供的重合。   想了想,祁淵又問:「這號碼他用了多久了?」   「不太清楚,大概兩三年?」   「兩三年麼……」祁淵若有所思,但卻沒有清晰的思路,只好在筆記本上,號碼旁邊畫了個特殊的符號。   這是他自己的習慣記號,用於表示這裡可能有疑點,但自己沒想通。   大多刑警,都會有自己習慣的一套記錄方法,畢竟寫字的速度十分有限,單純的書寫在很多時候難以記錄太多信息。   這時,小房間的門忽然被打開了,蘇平幾人聽到動靜,同時回頭,就見柴寧寧牽著小姑娘站在門口。   沈安詫異,問道:「崽崽,你怎麼醒了?」   「我沒有睡。」小姑娘咬著下唇,說:「我都聽見了,爸爸。」   蘇平沉默,隨後抬頭看向柴寧寧。   接收到柴寧寧歉意的眼神,蘇平輕嘆口氣,爾後搖搖頭,招手示意小姑娘過來。   既然小姑娘始終不願意迴避……那麼,蘇平尊重她的選擇。   小姑娘又鑽進父親的懷裡,悶悶的說道:「哥哥沒有幹壞事。」   沈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緊緊地摟著自己女兒。   小姑娘掙紮起來,掙脫了父親的懷抱,然後轉過身看向祁淵,盯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道:「警察叔叔,我哥他幹壞事。」   祁淵不知道怎麼回,猶豫了兩三秒,只能擠出笑容,說:「我們也不確定他有沒有錯,所以過來調查,要他真的沒做壞事,我們肯定不會冤枉他的。」   「不是。」小姑娘搖頭說道:「是我沒有忍住,跟哥哥說自己被媽媽和房東欺負了,他才打人的。」   「……」祁淵再次沉默。   沈安身子卻微微一僵。   「你……你怎麼跟哥哥說的?」他努力保持著平靜,問道。   祁淵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反應為什麼這麼大,但下一刻,卻又忽然理解了他的心情。   想來,他心裡挺悲哀的吧。   小姑娘受了欺負,沒忍住和哥哥說了,卻不敢告訴自己的父親。顯然,小姑娘雖然仍舊本能的依戀父親,但卻已經不知不覺中丟了最基本的信任。   沈橋康為妹妹討回公道,動手打人,但面對父親的斥責,卻也一聲不吭,不肯解釋,這意味著他對自己父親同樣失望透頂,甚至可能懷疑妹妹受欺負的事兒父親也有份,至少也是個不作為。   此時此刻,沈安已是真正意義上的一無所有,失去了一切。   「我跟哥哥說,媽媽打我,房東欺負我。」小女孩兒說。   似乎,她還並不直到自己面臨的事兒意味著什麼,只是單純的欺負。   不……   不對!   祁淵驟然反應過來,小姑娘已經十歲,讀三年級了。   而,祁淵在家族群裡聽堂哥堂姐們吐槽過,現在的課本太過超前,竟然一年級就給孩子上性教育課,他們都認為這沒必要,而且教材上的內容也相對露骨。   據祁淵所知,整個省的小學課本都是通用的,課程也大抵相同。   小姑娘不可能對這些事一竅不通。   她只是難以啟齒。   這些事兒,對她造成的傷害恐怕比想像中更大。   「就這些?」沈安卻沒想那麼多,只是問道。   小姑娘低下頭去,輕聲說:「就這些……」   「如果只是說了這些……」沈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隨後看向祁淵,認真的說道:「那我想,橋康應該也不知道崽崽究竟遭遇了什麼。   否則的話,他可能不只是打人那麼簡單了,那老東西和寧黃菊肯定活不到現在。   橋康從小就寵他妹妹,他從來不聽我的話,但崽崽說什麼他總會盡全力去做到,每次回家,其實也不是因為錢花完了,而是崽崽想他,他才回來住幾天的。」   祁淵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沉默。   蘇平看著小姑娘,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便又看向沈安,岔開話題問道:「你知道沈橋康都有些什麼朋友嗎?」   「不知道,他從來不肯跟我說這些,我也沒問,覺得都是幫狐朋狗友。」沈安搖頭說:「以前,在他小的時候我還會說他幾句,讓他不要交那些亂七八糟的朋友,免得學壞了,但他不肯聽,我也管不住。」   蘇平皺眉,剛想再次開口問話,小姑娘又忽然看向他,出聲問:「叔叔,你們要抓哥哥嗎?」   「……」蘇平抿唇,將話咽了回去。   小姑娘聲音裡帶上了幾分央求:「原諒哥哥這一次好不好?哥哥他……哥哥他不是壞人!你們罰我吧,我替哥哥坐牢。」   「小朋友,」祁淵聳聳鼻,起身往前走了半步,隨後蹲下身,與小姑娘平視,說道:「你相信我嗎?」   小姑娘也看向他,目光中有些疑惑,但很快還是點頭:「警察救我,保護我,是好人,我相信叔叔。」   「那就好。」祁淵扯著嘴角揚起,勉強擠出還算燦爛的笑容,說道:「相信叔叔,我們不是要抓你哥哥,是要保護他,就跟保護你一樣。」   「保護?」小姑娘有些理解不能。   祁淵無法再次保持笑容,便乾脆板著臉,說道:「他現在跟壞人在一起,那些壞人可能會傷害他,所以我們一定要找到他,不讓他受傷害。」   小姑娘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見狀,祁淵心一揪,又說道:「而且……你哥哥走了彎路,找到他後,我們還要教育他,就像你要上學一樣,他也要重新上學,學會怎麼做人,做事,好好的、踏踏實實的在這個社會上生活下去,用正確的方法,保護妹妹。」   「這樣啊……」小姑娘似懂非懂,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哥哥在哪嗎?」祁淵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問道。   「我知道哥哥家在哪裡,我還知道他有個電話號碼,他讓我不要告訴爸爸媽媽,就我們兩個知道。」小姑娘點頭,但緊跟著又搖搖頭說:「但我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家裡。」   祁淵卻眼前一亮:「能帶我們過去嗎?」   小姑娘卻先背出了一串號碼,一個QQ號,然後才說:「不是很遠,在我學校邊上,我帶你們過去吧……對了,今天哥哥他還找我了,說他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打工,明天就走。」   蘇平立刻坐直了身。   明天就走?   言外之意……他現在很可能還在餘橋?   祁淵則看向沈安。   很顯然,沈安依舊有些掙扎。   剛剛蘇平的話著實把他給嚇到了,但既然沈橋康還在餘橋的話,那麼想來應該也沒什麼危險才對,那麼……   他也清楚,沈橋康不可能逃掉,但眼睜睜的看著沈橋康落網,他似乎也做不到。   此刻他的心情只有自己懂。   幾秒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長吸口氣,抱起女兒,說:「帶我們過去吧……就像警察叔叔說的,你哥要接受教育。」   祁淵有些意外,對他點頭示意。   沈安願意配合的話,自然再好不過了。   ……   十五分鐘後,某棟居民樓下。   蘇平等人剛到,就見名青年怒氣衝衝的推開門跑了出來。   「哥哥!」沈安懷中的小姑娘立刻喊道。   青年一愣,抬起頭來,隨後看到祁淵身上的警服,臉色驟變,本能的拔腿就想跑。   蘇平見狀身子立刻前傾,緊跟著才反應過來,自己腿腳不便,怕是……   同時,祁淵已經竄了出去。   而此時,小姑娘又喊了一聲:「哥哥!」   青年身子微僵,速度慢了下來,很快被祁淵追上。   他長嘆口氣,自覺地伸出手:「沒想到你們竟然利用我妹妹來抓我,行,我認了。」   祁淵挑眉。   雖然這個藏身地確實是他妹妹指出的,但……說不上利用吧?   這時,沈安也抱著女兒跑了過來,面色有些複雜的看向青年,說道:「橋康,你……」   「哼!」沈橋康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並不想搭理自己的父親。   但很快他又忍不住扭過頭來,看向小姑娘,輕聲問道:「崽崽,連你……也騙我麼?」   「沒有,我沒有騙你。」小姑娘慌了:「我怎麼會騙哥哥!」   「那你QQ上跟我說房東又來欺負你了?」   蘇平雙眼微眯,腦子一轉,立刻想明白了前因後果——松哥敲門的時候,小姑娘可能以為房東又上門了,情急之下聯繫了自己哥哥,但沒能聯繫上。   絕望之下,她甚至想到自殺,擰開了廚房的煤氣閥門。   而此時,沈橋康恰好看到了妹妹在QQ上的留言,登時怒不可遏,這才急匆匆的拍下來,冒著被抓的危險,也要去保護自己妹妹…… 第773章過程   得知事情經過後,沈橋康臉色更加複雜了。   尤其,這次講的相對比較詳細,還得知寧黃菊與房東都被帶走,他更是猜到了點什麼。   所以他心疼之餘,也忍不住對沈安怒目而視:「沈安!你怎麼當爹的!女兒就在家裡,被你老婆夥同房東欺負,整整一年!一年了!你竟然什麼都不知道?看看你娶的好媳婦!」   沈安臉色發白,無言以對。   沈橋康又看向祁淵,抿抿唇,說道:「謝謝。」   「都是分內工作。」祁淵搖頭:「救你妹妹也是,抓你也是。」   「我懂。」沈橋康抬起腦袋,說:「我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去哪了,但是應該都還在餘橋才對,因為我們還沒商量好去哪兒。」   「商量?」祁淵挑眉,這有什麼好商量的,直接跑路啊,難不成還想一塊走?還想著路上彼此能有個照應?   然而沈橋康還真是這樣說的:「我們幾個都犯了事兒,誰也不比誰罪輕,一塊走,能有個照應,能更好的生活下去。我們也想過各自跑,但那樣一來怕是日子都過不下去。」   祁淵微微皺眉,隨後左右看看,對著沈安說:「晚上風有點大,你先帶著小姑娘回去吧,別著涼了。」   沈安張了張嘴,隨後抿抿唇,猶豫兩秒,頷首。   小姑娘吵嚷著不走,沈橋康便微笑著上前去,跟她說了兩句話,隨後她便安靜了下來,由自己父親抱著走了。   瞧著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沈橋康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後,他才轉過身,看向祁淵,再次舉起雙手,說道:「謝謝。」   「不客氣。」祁淵這才從腰間取出手銬,將他給銬上了,然後拉著他到一邊,遞給他一根煙,看向蘇平。   「你問吧。」蘇平擺擺手。   祁淵嗯一聲,便直入正題:「也不和你多繞彎子了。直說吧,你們團夥都有幾人?」   「不連我四個,三男一女,女的那個是堃哥老婆。」或許是因為感激,沈橋康十分配合,有問必答,並主動補充說:   「堃哥名字就叫蘇立堃,三十來歲,我們都聽他的,他老婆叫李杏鈺,我們都喊她鈺姐。還有兩個,一個是張哥,叫張愛學,大我三歲,一個是老曹,叫曹中化,跟我差不多年紀。」   「有他們的聯繫方式麼?」   「嗯。」沈橋康頷首:「我們接下來還要聯繫,確定要去哪兒,打算明兒再找個地方碰頭,所以堃哥雖然叫我們把汪海知道的那張卡掰了,但又給我們發了幾張新卡。」   說著,他兩手併攏,右手有些費力的伸進口袋,掏出手機,解鎖,找到他們的新號碼,遞給祁淵。   祁淵立刻將這些號碼都發給技術隊小高。   做完這些,祁淵略微鬆了口氣,又問:「為什麼犯罪?」   「堃哥拉我們的。」沈橋康說道:「他問我們想不想發財……害,這關頭誰不想發財啊,當然想啊!我們也猜到他這麼說肯定不是幹啥正事,但這麼多年下來我們幹過啥正事?就去了。   去了地方他才說,我們要綁架個人,成了一人至少能分二十萬,不成接下來幾年的夥食公安給包了,怎麼算都不虧。」   祁淵眼角一抽。   把吃牢飯說的這麼……   這幫傢伙還真是猖狂的很啊。   而此時,沈橋康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別過頭去,不過很快便又轉了回來,看向祁淵,說道:「時間上我記不太清楚了,但沒幾天,商量好後很快就動手了。   大概經過是這樣的,張哥老曹比較先回應,我最後一個,因為我還是有點兒猶豫,但最後還是想發財的念頭壓過了糾結的想法,就加進去了。   我們幾個到了後,堃哥還又等了一天時間,汪海才上門,然後給錢讓堃哥租了個房子,我們就在那兒先住著,儘量都不出門,吃的喝的堃哥去搞。   我們就在房間裡打牌、搓麻將和打遊戲,沒事幹嘛,就這麼又等了兩天還是三天,汪海給堃哥電話說機會來了,我們才出門,堃哥動手,拿板磚幾磚頭把目標給打暈了——那傢伙好像是叫汪華來著?」   祁淵輕輕點頭,到目前為止,沈橋康說的這些事兒都沒什麼問題,和他們調查的結果吻合。   見狀,沈橋康接著說道:「打暈了目標,就直接塞進堃哥車的後備箱裡帶回來了,之後我們就把他給吊了起來,也沒急著動手,等汪海下一步指示——他好像是有什麼計劃吧,堃哥也不在乎,反正人到手了,錢也不急。   那人倒是沒多久就醒了,在那吵吵嚷嚷的,不過我們沒搭理他,等著汪海通知。期間堃哥有點兒不耐煩,給汪海打了電話,但汪海說,如果想順順噹噹的拿到錢還不被警察盯上,那就聽他的。   堃哥和我們雖然想發財,但也都不想過亡命天涯的日子,幹這事兒其實心裡也還是有點兒打鼓的,可堃哥說汪海能騙過你們,因為他和汪華一家子好像是有仇,他打算跟他們一家子同歸於盡,把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   祁淵聽到這兒,心中瞭然,果然和他們猜測的一樣,他們圖財,而汪海要人,兩夥人彼此一啪即合,狼被圍奸,故而達成了協議。   沈橋康沉浸在了自己的記憶中,沒留意到祁淵的表情,接著講述道:「有了汪海和堃哥的話,我們就都耐著性子等,等到第二天傍晚,汪海給了我們一個電話,說是那人爸爸的,叫我們打電話過去勒索。   好傢夥,那人竟然以為我們是詐騙的,直接掛斷了電話,再打過去還把我們罵了一通然後果斷,接著就不肯接了。   堃哥差點被氣炸了,給汪海打個電話,汪海那邊讓我們再等一下,說他去處理,先別著急,免得警察盯上我們,然後也掛了。   我們還是氣不打一處來,就把汪華給狠狠的揍了一頓,撒火——但這次堃哥沒動手,他說自己綁人的時候動手了,讓我們幾個打,我們輪著上去打了一頓,鈺姐也來出了把氣,然後又圍在一塊兒說接下來該怎麼辦。」   頓了頓,見祁淵和蘇平都沒有問話的打算,他就又接著說道:「之後汪海過來了,瞧見被暴打的汪海,皺了眉頭,問我們怎麼打人,堃哥跟他說撒火,而他提醒我們別引起別人注意。   堃哥讓他放心,說找到這房子就是衝著隔音好才挑中的,而且我們還是在暗間裡動的手,暗間沒窗,四面都牆壁,門還貼了兩三層棉被,他試過,不管怎麼嚎,客廳裡都不太能聽見裡頭的動靜,出了門就更聽不到了。」   蘇平開口嗯了一聲。   在汪海供述出作案地點的時候,就已經派了痕檢員過去勘察,已經有了大概的結果——就如沈橋康說的,那房間隔音效果確實極好。   嗯一聲後,他又點上煙,蹲在一旁,示意祁淵繼續訊問。   他對結果其實並不怎麼感興趣,因為他大概都知道,沈橋康和汪海說的作案過程也沒什麼出入,只不過側重點與視角略有不同罷了。   這時,沈橋康繼續說道:「當天晚上,汪海過來了一趟,堃哥和我們的耐性都快被消磨完了,就想打電話給汪華他老婆——那汪華骨頭挺軟的,早就把啥都給我們都給講了,包括他老婆電話。   我們就尋思著找他老婆其實也是一樣,即使他老婆沒錢,讓他老婆找他爸去唄。   但汪海不同意,說他跟他老婆關係不和,偏偏他們倆還都買了意外險,如果我們打電話給他老婆的話,他老婆鐵定報警,到時候我們非但什麼都別想得到,還得被抓。   堃哥和汪海吵了一架,但最後還是被汪海說服了,同意再等一天,但等汪海走後,我們還是找人汪華問了話,從他嘴裡知道汪海說的都是真的以後,才決定放棄給他老婆電話。」   祁淵挑眉:「他就這麼傻,乖乖配合你們了?按理說,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該套路你們報警才對吧?」   「他敢個錘子。」沈橋康翻個白眼:「他怕死的很,知道我們一旦確定有人報警就要直接撕票弄死他以後,他丫的比我們幾個都要緊張,生怕他爹他老婆報警。」   祁淵瞭然,嗯了一聲。   也對,人的思想十分複雜,選擇也十分多樣化,天知道汪華在那種情況下會怎麼想呢。   不論他是打算冒險奮力一搏,套路他們報警以尋找到自救的機會,還是乖乖配合他們,避免警方立案,其實都能說得過去。   關鍵就看汪華是怎麼想的了,是認為他們必定不會跟他講信用,錢到手了鐵定撕票,還是有著僥倖心理,認為他們只為財。   「就這樣,我們又等了一天時間,再次接到汪海的電話,說時機已經成熟了,讓我們再打個電話,我們就換了個號碼打過去。」同時,沈橋康繼續講述道:   「這一回汪華那小子也很配合,喊了幾聲,還叫了爸,那老傢伙總算是慌了信了,準備去籌錢了。   說實話,當時我們都樂呵的很,都覺得好日子要來了,到時候一人拿著幾十萬,嘖嘖嘖……」   說到這,沈橋康臉上竟然還露出了興奮的神色,顯然又感受到了當時的那種心情,哪怕此時被抓,也不由得流露出些許興奮和向往來。   祁淵見狀又忍不住在心裡嘀咕,這一家子果然都是幫怪人,都這關頭了竟然還能因為回憶而感到興奮……   搖搖頭,沈橋康又失望的說道:「可惜了,再次打電話過去,也不知道那老小子怎麼想的,竟然又忽的懷疑我們是詐騙犯,還把我們給臭罵了一頓。   咱幾個啥時候受過這種氣啊,當時就有堃哥打頭,又把汪華給狠狠的打了一頓,結果不知道是那傢伙本來就已經快死了,還是那次大家火氣大打的比較狠,一頓亂打過後,他竟然就沒氣了。   開始還以為那傢伙裝死嘞,堃哥就踢了他蛋兩腳,讓他趕緊起來,結果還是沒動靜。   好傢夥,我們一下就慌神了,我們從頭開始就沒想過要殺人,只想要撈點錢啊,結果可好,錢也沒有撈到手,人還被這麼給打死了,這怕不是……」   蘇平翻了個白眼,掐滅菸頭,重新點了根。   沈橋康長嘆一口氣,又重新低下頭,說:「慌了好一會兒,甚至差點打起來了,幾個人都在那互相責怪,說出手幹什麼要那麼重,說白了就是互相推卸責任嘛,其實我們也都知道,誰都有責任,誰都沒法開脫。」   蘇平嗯一聲,說道:「倒是沒說錯,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有責任。」   「嗯……」沈橋康悶悶的回應一句之後,又說:「所以最後還是堃哥吼了兩聲控制住場面,說現在叨叨這些已經來不及了,當務之急是趕緊想辦法把屍體給處理掉,現場弄乾淨,不要讓警察查到我們幾個。   對此,其實我們還是有點信心的,因為一直都很謹慎,從頭到尾都沒有暴露過真實身份,汪海都不知道我們叫什麼名,用的電話卡啥子的也是這些年一直在用的,別人的身份證綁定的卡,你們想查到我們也不容易。   所以堃哥吼了兩句,我們也就都冷靜了下來,開始整理現場,然後聯繫汪海。   汪海又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有些氣急敗壞的模樣,還和堃哥吵了一架,差點動起手,不過最後兩邊都有點慫,就沒打起來——他個子太高了,我們看著難免有些沒底氣,而我們人多,他可能覺得自己動手也要掛彩。」   祁淵再次頷首,對這個結局他倒是並不覺得意外,他們彼此本身就有點兒交情,即使只是互相利用,再加上雙方都有優勢,加上都不想節外生枝,沒打起來也正常。   「倒是汪海,挺仗義的,打了個電話後,竟然主動說屍體交給他處理,讓我們趕緊跑路,錢的事兒就別想了,能跑一個算一個吧。」沈橋康繼續說道:   「聽著話我們幾個都懵了,我們還以為他要把責任推給我們來著。」   「嗯?」祁淵腦中電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趕忙問道:「你說,他打了個電話?」 第774章同夥   蘇平的目光也立刻投射了過來。   不僅僅是因為這一細節汪海供述的時候並沒說——事實上,即使再配合的嫌疑人,在招供的時候也難免漏掉些自認為不太重要的細節,單單就這一點而言說明不了什麼。   關鍵是……   這個電話前後,汪海的態度。   以及,通話的對象。   或許這個人,就是汪海不願意透露出的同夥,那個至今未有消息的假監理員。   沈橋康被他倆的態度弄的有些懵,但還是點頭回答說:「對的,他當時打了個電話,然後就說這事兒他擺平。」   祁淵想了想,趕緊接著問道:「他打電話前後,態度變化大嗎?」   「當然,大了去了。」沈橋康連連頷首,說:「此前吵的特別特別兇,要不是我們都還算克制,可能就直接動手了——畢竟這事兒真的太大,都鬧出人命了都,誰也不想,而且睡也承擔不起。   別說他了,就連我們自己內部,在發現汪華被我們活活打死的時候,都差點鬧了矛盾,動起手來,要不是被堃哥鎮住了,咱們說不得真得打上一架,狗腦子都給打出來。」   祁淵輕輕點頭,示意他繼續。   他便接著說:「我們此前也完全沒想過汪海會妥協的,甚至堃哥還發狠,說如果實在不成的話就乾脆把汪海也給做了,把這個唯一的知情人抹掉,然後咱們立刻逃,你們也不一定能查到真相,查到我們頭上。」   「噢?」祁淵雙眼微眯。   這話說的,和前頭有矛盾啊……   如果堃哥當真說過這話,雙方見面又怎麼可能克制?怕是吵的最兇的時候就直接下悶棍了。   這時沈橋康又道:「當然,這話只是說說而已,別看我們人多,但我們手裡只有棍子,沒有刀,真要搞起來,哪怕敲悶棍我們也不一定搞得過汪海,那傢伙個子太大了,瞧著真沒底……   這要沒能得手,別說被他反殺,就算只是被他逃了,我們恐怕也得涼涼,所以在鈺姐的勸說下,堃哥也漸漸冷靜下來,但沒完全放棄這個想法,只說如果不能達成一致,又能找到機會的話,咱們就把汪海一塊做了。」   祁淵瞭然,這倒是能解釋得過去了。   簡單講,蘇立堃放狠話的性質居多一些,並沒真的想對汪海動手,同時他們團夥恐怕也不是一條心,大家都慫。   見祁淵沒繼續問,沈橋康又繼續說:「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雖然沒有動手,但已經基本撕破臉。   可就在僵持住誰也不肯退步,同時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他電話忽然響了,就走到一邊接了電話,壓低聲音聊了起來。   我當時就在邊上看著,他臉色變化很大,變臉似的,然後聊了大概有三五分鐘左右,就過來說這事兒他處理了,讓我們趕緊走。」   祁淵捏捏下巴。   這麼說的話,那一通電話就更加可疑了,得讓小高好好查查才行。   於是祁淵又問道:「當時是幾點鐘?」   「這就記不清楚了,反正很晚,應該是凌晨?」   「凌晨麼……」祁淵翻開自己筆記本看了兩眼,在邊上寫了幾個字,然後又問:「能聽到他電話裡說了什麼麼?」   「聽不見,他聲音壓得很低,離著也有點距離。」沈橋康搖搖頭。   緊跟著,他又略微皺眉,露出思索回憶的神色來,過幾秒後,再次說道:「不過零零碎碎能聽到三兩句話,都是他比較激動時吼出來的。   原話記不住了,不過大概意思還有印象。我記得一句是說,弄成這樣誰也不想的;一句是,你別管這些,交給我來;一句是反問那人你確定嗎;最後一句是你他媽瘋了吧。」   祁淵側目,和蘇平對視一眼。   聽到這,他們已經基本能確定了,與他通話的那人應當就是另一位同夥,他在電話當中勸服了汪海,汪海決定更改計劃,與他配合,再次嘗試釣出汪鵬來。   只是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汪華的屍體為什麼會被塔吊吊起,依舊是個謎團。   祁淵可不認為他們原計劃就是吊起屍體來吸引汪鵬,那樣能吸引到的只會是警察。而顯然,在他們得手之前,儘量不引起警方注意應當是重要前提,他們並沒有理由這麼幹。   而且事實也證明了,他們這麼做行不通,汪鵬雖然看了新聞,但壓根沒發現吊在塔吊上的屍體是自己的兒子,畢竟媒體拍攝的不太清晰,還應警方要求打了厚碼,加上汪海屍體鼻青臉腫的,壓根別想通過新聞認出人來。   沈橋康挺會察言觀色的,見祁淵和蘇平表情,就知道他們正在思考,便也主動停下了講述,就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   過了兩三分鐘左右,祁淵率先回過神來,又從口袋中摸出煙,遞給沈橋康一支,幫他點上,隨後接著問道:「之後的事兒呢?蘇立堃沒有懷疑汪海嗎?   從那三四句話能聽得出來,他似乎將這事兒透露給了第三方知道,這對你們而言應當是不可容忍的禁忌才是吧?畢竟知道事情的人越多,你們暴露的風險就越大。」   「是。」沈橋康連連點頭,說道:「當時堃哥臉色就很不好看,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掛斷電話的汪海就走過來說這事兒交給他負責了。   之後堃哥倒也問了他電話裡那人是誰,汪海讓我們別多管,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是他另一個計劃的重要合伙人,而且那人並不知道我們的存在,堃哥這才沒追究。   其實也是沒法追究,汪海走後堃哥還罵了幾句來著,明顯沒全信汪海的那些話,但……又有什麼辦法,總不能真的將汪海給幹掉吧?既然汪海說了他去處理屍體,那我們也只能選擇相信他了。   而且吧,鈺姐還說了,汪海現在就是個亡命之徒,不惜跟汪華他爹同歸於盡的那種,他同夥恐怕也是不要命的存在,我們還是別招惹為好,我們只是要錢而已,鬥不過那種命都不要的變態,拼起來虧本。」   頓了頓,見祁淵和蘇平都沒有問話的意思,沈橋康又說了自己的態度:「我是覺得鈺姐說的有道理,而且追究這追究那都沒啥子意義了,當務之急趕緊想辦法跑路才是。   對了……我記得,當時張哥有點不情願,他不是很想跑,覺得我們和汪華非親非故的,按理說你們不應該懷疑到我們頭上,我們其實非常安全,沒必要就這麼亡命天涯。   其實他說的也有道理,好端端的誰想要過逃亡的日子啊,但……我們冒不起那個險,活生生的打死人,搞不好要吃槍子的,最輕也得坐牢十幾年。所以堃哥還是說,先跑,要真的沒查到我們,等風頭過去了再說。」   祁淵視線又在筆記本上行迅速掃過一遍,隨之問道:「然後你們就直接跑路了?」   這個問題其實是個坑,用來測試沈橋康是否在說實話的——根據小高的調查,截止到今天早晨,汪海落網之前,他們都還集中在案發現場,至少手機信號的定位位置在那附近。   「沒有。」沈橋康搖頭:「一方面汪海還沒把屍體拉走,他說要去弄輛車過來,直接用咱們的車拉走有風險;另一方面,我們也沒做好計劃,同時還得小心被汪海擺了一道。」   「擺一道?怎麼說?」   「堃哥擔心他藉故離開,結果卻是匿名報警,這樣咱們一跑可能立馬就被抓了,還是先躲起來聽聽風聲再做決定。」沈橋康解釋說:「我們也沒繼續待在那個房間,而是上了兩樓,那兒還有套房子,也是堃哥租的。」   蘇平眯眼:「聽你的意思,蘇立堃還租了不少房子?」   「好些,具體多少我也不清楚。」沈橋康搖頭說:「他路子野,所以我們才服氣他,樂意跟著他幹。」   祁淵若有所思,租了這麼多套房,有著這麼多落腳點,恐怕就不是單純的混混了……   看來,汪海說的很可能是真的,他球隊的老闆,真涉嫌有組織犯罪,而蘇立堃應當就是他手下重要的狗腿子之一。   不過,看蘇平的表情,他好像暫時不打算追究這些,至少不像對沈橋康透露太多,便將這條線索記下後,繼續問道:「然後呢?」   「我們輪流放風,輪流下去抽菸、買啤酒之類的,就防著你們警察上門來抓人。」沈橋康說:「本來鈺姐還提議安排人去跟著汪海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被堃哥否了。   他說只要放好風就行,發現可疑人上來,下邊放風的人就趕緊走,剩下的人立刻關燈,別發出聲音來,裝作沒人的樣子,等著你們離開——反正現場已經清掃的差不多了。   汪海倒是真沒報警,不過也折騰了挺長時間的,我記得好像是過了兩個小時多才開這輛快要散架的小破車回來,我們差點等到沒耐心。   那會兒正好是我放風,確定沒有尾巴跟著才上樓,等我上去時堃哥他們都已經下來了,幫著汪海裹麻袋,然後我也上去搭手,走樓梯把屍體扛下樓,不敢搭電梯,怕被看出問題。」   蘇平也摸出筆記本看了眼,細節沒問題,便示意沈橋康接著講。   「差不多都講完了。」沈橋康掐滅煙,說:「送汪海走了後,我們回去重新整理了下現場,杜絕隱患,然後再上樓在堃哥另一套房子那兒聽風聲。   結果,第二天一早,堃哥發現汪海聯繫不上了,趕緊把我們叫起來,說汪海可能已經被抓,讓我們趕緊做準備,先把卡弄出來掰了別被定位到,然後先回自己的落腳點小心藏著,等他下一步通知,咱們再碰頭離開餘橋。   張哥還是不情願走,被堃哥打了一巴掌,說他想死別連累我們一塊,還說他要不走就先把他給幹掉了,咱們幾個跑。   然後老曹提過趕緊分頭跑路,這樣機會大一點,而且汪海都被抓了,誰也說不準他什麼時候就會供出我們來,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但堃哥不同意,還說要走一起走,大家也有個照應,不然各自亡命天涯的話生活都是個大問題,那樣的日子太痛苦,還不如自首吃牢飯。」   「那你呢?」祁淵忽然問道:「你一點意見都沒有?」   「我說過要去花羊。」沈橋康說道:「我知道堃哥在花羊也有關係,我當初也是在花羊認識的堃哥,去到那裡不管是落腳還是中轉,都能再做計劃。   但堃哥反應很大,死活不同意,說去花羊那邊更加危險,要跑也得換個地方跑,鈺姐和張哥也不答應,說花羊是省會,警察更多,去了那邊再想出來就太難了。   反正當時吵了挺久,有十分鐘吧,我們還是被堃哥和鈺姐說服了,各自解散,不過堃哥不放心張哥,讓張哥跟著他一起走,只叫我和老曹回自己的落腳點去等消息。」   說到這兒,他想起了一件事兒,又趕忙說:「對了,我也不知道他們的落腳點在哪,否則之前就告訴你們了。   堃哥老早就說過,我們要想跟他混,就都要有自己的安全屋,而且除了他誰都不能說,這是規矩。」   「挺謹慎。」祁淵挑眉。   「正常。」蘇平不以為意,隨後伸長脖子看了看祁淵的筆記,掃兩眼後,又問道:「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沈橋康思忖一陣,搖頭:「基本都說了,沒有隱瞞。我感激你們救了我妹妹,願意配合你們的工作。」   「看出來了。」蘇平頷首,同時露出微笑,說道:「十分感謝你的配合,你提供的這些線索對我們很有用。」   「嗯。」沈橋康沒有太多的表示,只悶悶的應一聲。   祁淵想了想,又問道:「汪海回來的時候,開的是一輛捷達,對吧?」   「對,大眾捷達,很老了。」沈橋康回答。   「只有他一個人麼?」   「嗯,就他一個,我特地在他上去後還等了兩三分鐘的,還去他車邊上轉了一圈,確定沒有尾巴,他車上也沒別人。」 第775章匯總   十五分鐘後,蘇平、祁淵等人回到沈安家,並讓蘇平將寧黃菊、房東和沈橋康一塊帶回支隊去。   目送警車離開,蘇平又點了根煙,同時說:「沈橋康說的這些……你怎麼判斷?」   「雖然他很配合,但我覺得,還是不能全信。」祁淵不假思索道:「首先從他的講述中可以發現,他大多數時候都在說蘇立堃等人如何如何,將自己擺在了一個很被動的位置上,這說明,他在下意識的推卸責任。」   「嗯。」蘇平頷首說道:「這也是人之常情……其次呢?」   「其次吧,有些邏輯上的問題,他並沒有講清楚,或者說,他的解釋並不能讓我信服。」祁淵再次開口,說道:「最明顯的,比如關於繼續留在現場這件事上,蘇立堃的態度有些耐人尋味。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沈橋康在撒謊,只不過我覺得這裡頭另有隱情,只是蘇立堃沒解釋清楚,同時也不排除沈橋康有意隱瞞的可能。」   頓了頓,見蘇平沒有再次開口問話,祁淵便繼續展開說道:「送走汪海之後,他們明明懷疑汪海可能會報警賣了他們,卻依舊留在那棟樓……   雖然換了房間,可能是在利用燈下黑的原理,勉強可以解釋,但當汪海離開後他們依然留在那兒,我就想不明白了。   尤其兩點,十分可疑。   第一,蘇立堃拒絕第一時間離開餘橋,這根本解釋不通,腦子正常的人都該趕緊跑路才對,這樣還有一點兒可能逃出去,至於擔心自投羅網更是扯淡,就算汪海報警,我們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封鎖整個餘橋交通網;   第二,蘇立堃拒絕各自逃亡,硬要將所有人都捆在一塊兒走,甚至還將張愛學給扣下了,給的理由同樣十分扯淡。   依據這兩點,我認為咱們目前對該團夥的了解依舊流於表面,蘇立堃身上一定有隱藏的更深的大秘密。」   蘇平彈彈菸灰,接著問道:「那……蘇立堃為什麼不回花羊呢?」   「應該是怕被報復吧。」祁淵思忖片刻,說道:「擅自行動,應當是觸犯了大忌,可能會被他老闆給弄死。」   蘇平未置可否,踩滅菸頭,只說:「走吧,看看小柴這邊查到了什麼。」   祁淵挑眉:「既然沈橋康已經落網且招供……那麼針對他家的勘查,應當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吧?就算要查也該重點查案發現場才是。」   「案發現場那邊,老魏已經帶人去了。」蘇平平靜的說道:「至於沈安他家……不僅僅是沈橋康的案子,還有那個小姑娘。   既然碰到了,就沒有置之不理的道理,總得還給她一個交代,讓侵犯她的人付出代價。」   「懂了。」祁淵頷首。   ……   清晨,刑偵支隊,大會議室。   對於在場絕大多數刑警而言,昨天,又是個不眠夜,大家都徹夜奮戰,毫不停歇。   收穫卻也不小,至少,曹中化、張愛學兩人落網,僅剩蘇立堃與李杏鈺夫婦仍舊在逃。   曹中化兩人嘴算不上硬,警方輕鬆營造出囚徒困境,然後他們便果斷賣了蘇立堃和李杏鈺,將一切罪責都推給了他們倆。   蘇平和荀牧一塊研究了他倆與沈橋康的供詞,仔細對比,發現大致上都能對應,不過細節也有不少衝突之處。   研究過後,他們認為,這些衝突之處,主要是由主觀原因引起的,畢竟他們都不想承擔主要責任,都在想方設法將自己摘出去。   總的來說,供詞可信度相對較高,整個案子的脈絡也相對清晰。   接下來的主要重點,就落在了蘇立堃和李杏鈺夫婦頭上。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這對夫婦還能牽扯出一個有組織犯罪團夥——與蘇平先前判斷有所出入的是,蘇立堃在該團夥中或許佔據著相對重要的位置,手上犯過的事兒不少。   因此,縱使團伙頭目是花羊人,且團夥主體也在花羊,他們也擁有介入本案聯合花羊警方共同調查的權限。   更重要的是,祁淵也對該團夥表現出濃厚的興趣,而祁老的面子仍在,許多大佬願意培養祁淵,給他履歷上添幾筆功勞。   想來,他們也會出面,做好兩地公安的溝通工作,讓蘇平等人非但能介入其中進行調查,佔據的位置還不會輕,不全是幹輔助工作。   兩人討論片刻,看時間差不多,便通知刑警們到會議室集合,開會。   ……   老魏率先起身,說道:「不得不說,這個蘇立堃反偵查能力確實強,可能和他多次入獄跟犯人有過密切交流有些相關,案發現場被清掃的十分乾淨,並未發現太多有價值的線索。   不過,清理的再怎麼幹淨,也難免留下些許蛛絲馬跡,畢竟他們在現場住了一段時間,我們通過靜電膜……」   蘇平擺擺手:「你就直接說結論就成。」   「好嘞。」老魏點頭,接著說道:「簡單講,發現了些指紋和足跡,經過鑑別,都能鎖定蘇立堃、李杏鈺、張愛學、曹中化、沈橋康和汪海,這是他們近期出入並逗留現場的鐵證。   同時,他們破壞了現場足跡,用強氧化劑幹擾了螢光反應,但不打緊,鑑別血跡咱們也不是只能依靠魯米諾爾試劑……」   蘇平翻個白眼:「我說了,直接講結論。」   「哦。」老魏低頭掃一眼筆記本,說:「簡單講,現場發現血跡,且血型與受害人汪華吻合。至於DNA,受限於條件,加之強氧化劑的破壞,凃主任那邊說沒能從檢材中提取到,還在想辦法。」   蘇平目光看向凃仲鑫,便見他輕輕頷首。   於是蘇平便說:「暫時來說,足夠了……其他方面呢?假監理員還是沒有線索麼?」   小高立刻起身,說道:「我們排查了前天晚上到昨天清晨發案時的,汪海手機的多個通話記錄,然而依舊沒有收穫。」   「怎麼會沒有收穫?」荀牧皺眉。   「只有一種可能,」小高解釋說:「汪海還有一臺手機,用那臺手機與假監理員進行聯繫,且該手機上安裝的電話卡綁定的並不是他的身份證。」   「噢?」蘇平問道:「確定麼?」   「確定,」小高說道:「從汪海身上搜到的那臺手機,兩張電話卡我都查過,不論是手機本地,還是運營商那邊留存的通話記錄,我們都進行了仔細的篩查,可以確定其中不存在那位假監理員。」   蘇平皺眉,他對這個問題十分在意,即使明知道小高肯定會用靠譜的法子去鑑別,說排除就一定是嚴格排除了,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麼確定的?」   「方法挺多。」小高說:「首先可以將蘇立堃已棄用的那張卡排除,其次對接通後迅速掛斷的,通話時間不過幾秒的,被上百用戶標記為騷擾電話的號碼進行排除,剩下就只有兩個號碼了。   這倆號碼,全程定位都不在我們餘橋。且對號主身份進行調查,也確定其中一人為汪海的隊友,身高將近一米九,不符合嫌疑人身高,排除;另一人是汪海同學,此人在帝都,排除。」   「這就麻煩了。」荀牧揉揉眉心:「還得找到那臺手機才行……天知道那手機被他藏哪兒去了。   從他表現來看,他對這個人十分在意,同時還十分謹慎。在料定自己逃不了很快就會落網的情況下,他一定會將這臺手機處理掉。而有這個意識,一晚上的時間,太充足了。」   「是啊。」蘇平煩悶的說:「別的不提,往江裏海裡一丟,找個鬼去。」   「這條路走不通,不代表沒有別的方向……其他人有什麼收穫嗎?」   這時站起身,說:「有的,我們篩查過汪海的人際關係,最終鎖定了名嫌疑人!」   「噢?」   「她是汪海的相好,女性,與汪海同屬一俱樂部,為女籃隊員。」老海說道:「這人英氣十足,嗓子也粗,留著短髮,平胸,身高一米七二,單看外貌不好分辨男女。   他們戀愛應當有好幾年了,但沒人說得清楚具體多久,有說五年的,有說七年的,因為他倆都沒公開過戀情,有點地下戀的味道,只是隨著時間推移,終究難以隱瞞,他們圈子裡的人大多都知道。」   「就這些麼?」荀牧皺眉說道:「單單這些的話,不太夠。」   「還有,」老海說:「她還是汪華的前女友,分手原因還在查,但聽說鬧得很不愉快,聽說是她當初懷孕了,但汪華翻臉不認人,於是她去打了胎,兩人分手。」   蘇平抬起手,四指在桌上交替點著。   老海又繼續說:「另外,她現在就在餘橋,我請技術隊的幫忙定位了,未免打草驚蛇,我暫時沒有和她聯繫。」   小高接話說:「應該是馬哥在查,我來開會的時候看到他正在忙,不過我沒有多問。」   「有消息立刻回復。」蘇平說一句,然後又說:「但僅憑這些,仍舊不能確定她的嫌疑,只能說她有動機,汪海也有可能替她隱瞞。」   「嗯,所以我想請她過來問問話。」老海說。   「行,交給你了。」蘇平點頭,接著又問:「其他人呢?都匯報下。」   於是眾刑警先後匯報工作,但卻大多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對此,蘇平早有預料,不過也不失望,畢竟現在大方向已經有了,只是關於假監理員的身份,還得繼續深入調查一番才行,汪海的女友雖有嫌疑,但卻未必是她。   於是蘇平開始分配安排任務,要求各組刑警繼續深入調查,收集線索、完善證據,並讓阿先與方常去與汪海接觸,以他女友進行試探,便宣布了散會。   但最後,他讓凃仲鑫、柴寧寧、松哥和祁淵留了下來。   等人走完後,蘇平才問:「小柴,沈安家裡,有什麼發現?」   「在小姑娘的床上、被子上甚至部分衣服上發現了精斑。」柴寧寧說道:「另外還發現了指紋,與房東能對應上。另外,精斑已經送實驗室鑑定……」   「鑑定結果出來了,和房東DNA吻合,坐實了他的犯罪證據。」凃仲鑫插話說道:「不過,還得對小姑娘做個檢查才行。   這事我不方便,我打算請我學生過來幫忙,原則上這事兒需要你們點頭,不過為趕時間,我先通知她了,這會兒應該已經在路上。」   「哪個學生?」荀牧問道。   「方艾,老蘇知道的。」凃仲鑫說:「副主任法醫師,陵陽區分局法醫科主任。」   「噢?她啊?」蘇平輕笑:「那小姑娘都評上副高了?」   凃仲鑫翻個白眼:「人都四十二了,還小姑娘呢。」   「嘖,時間過真快,晃眼都十來年啦。」蘇平有些感慨:「我記得當時還想撮合她和老荀來著。」   「性子不合適。」荀牧說道:「她是個工作狂。」   「還說人家,你能好到哪裡去?」   「所以啊,倆工作狂湊一塊,沒人顧家怎麼行。」荀牧理直氣壯。   蘇平敲敲額頭。   他懶得在這事兒上多掰扯,又看向松哥。   松哥會意,當即說:「那兩人,審了一晚上,因為顧著相互推卸責任,所以話裡有不少矛盾的地方。   初步推斷呢,我比較傾向於寧黃菊的供述,即房東先侵犯了小姑娘,被寧黃菊撞破,隨後以此為威脅,勒索了不少錢財,這從房東流水可以看出來。   但寧黃菊期間是否被房東侵犯,尚不清楚,或許寧黃菊這麼說只是為了博取同情。」   「總而言之,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唄。」荀牧說道。   「看樣子還是得直接問問小姑娘,問題可能會很尖銳。」蘇平輕嘆口氣,接著又看向荀牧,問道:「專家你找好了嗎?」   「嗯,找好了,我老婆同學,」荀牧說道:「二級心理諮詢師,專業技術還算靠譜,她說大概九點半左右能到。」   「成。」蘇平看看時間,說:「小祁,你去通知沈安,讓他帶著他女兒過來一趟吧。」   「好的。」祁淵當即起身,從口袋中摸出手機,給沈安打電話。 第776章意外   四十分鐘後,沈安抱著她女兒抵達了現場。   小姑娘很畏生,一直將腦袋埋在父親的胸膛裡,直到聽見祁淵的聲音,才抬起頭看了一眼,怯生生的叫聲叔叔,說聲謝謝,然後繼續埋頭。   小姑娘挺有禮貌。   祁淵心裡惋惜的嘆口氣,同時臉上迅速浮現出笑容,和她打了招呼,然後看向蘇平。   「這邊請。」蘇平側身,引導著沈安往接待室走。   問詢室多少還是嚴肅了點,容易給小姑娘造成不必要的壓力,還是接待室相對更輕鬆些。   此時,心理諮詢師、方艾、柴寧寧等人,已經在裡邊布置著了——她們幾人接受了心理諮詢師的建議,弄了些氣球彩帶等粉色系的東西,將接待室整出了一股濃烈的農家公主風。   雖然有些不忍直視,感覺也很幼稚,但許多小女孩就吃這套。   沈安她女兒也不例外,抬頭看了幾眼,就再也沒忍住,不停眨眼,眼中流露出些許嚮往。   祁淵和蘇平對視一眼後,各自點頭,暗暗離開了小房間,並順便帶上門。   「蘇隊,」祁淵仍舊有些憂心忡忡,忍不住問道:「你覺得……咱們能在查明真相的同時,保證她不受到太大的創傷嗎?」   「難。」蘇平搖頭,說:「創傷早就造成了,而且很深。而我們現在要做的,無異於扒拉開她的傷口,檢查她的傷情,然後再幫她縫合回去,讓她慢慢恢復。   至於能恢復成什麼模樣……得看縫合與治療的技術手段怎麼樣,還得看她個人的體質。」   祁淵沉默。   蘇平的比喻很淺顯,某種程度上說,心理、精神方面的創傷,確實和生理上的創傷很像。   只不過,精神創傷往往更難癒合,影響更久、更深遠。   一方面是因為精神衛生相比生理衛生,發展較晚,起步較遲,投入較少,人員不足。   而且許多人對這方面的重視根本不夠,也影響了治療效果,甚至還影響了研究進展。   樣本量不夠多,經驗積累難免不足。   很快,祁淵再次開口:「這麼大的傷創,哪怕她的體質再好,治療技術再高明,恐怕也難免留疤。」   「是啊。」蘇平搖頭說:「對她的影響很可能是一輩子的。   本身她家庭條件就不好,母親早亡,繼母惡毒,胞兄犯罪,想要經營好自己人生的難度就不小了,又遭遇這種事情……唉,一個處理不好,這小姑娘可能就會徹底失去未來。」   祁淵再次沉默,隨後搖搖頭,不接腔了。   他沒法接,不知道該說什麼。   「算了。」蘇平說道:「這樁案子,就交給她們吧,相信她們會處理的漂漂亮亮的。」   「嗯。」祁淵頷首,轉移話題問道:「接下來,咱們要去花羊嗎?」   「為什麼這麼問?」   「蘇立堃明顯與花羊的那個老闆有關聯,而那位老闆很可能涉嫌有組織犯罪。」祁淵說道:「以蘇隊你的性子……不會輕易放過本案的吧?就是全權交給花羊當地的兄弟去處理,你恐怕也不太放心。」   「那你呢?」蘇平反問:「你想去麼?」   「想。」祁淵點頭:「明知有問題而撒手不管,它肯定會成為我心裡的一根刺,越扎越深。」   「行,那如果要去的話,算你一個。」蘇平嘴角微微揚起,隨後又立刻板起臉,搖頭說道:「不過現在說這些都為時過早,先將蘇立堃和李杏鈺夫婦抓捕歸案再說吧。」   「妥。」   ……   兩小時後,蘇平收到阿先和老海的回覆。   汪海在聽到自己女友名字時,反應十分奇怪,在僵持了接近半個小時後,便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壓力,招供了。   與他配合的人,正是他女友。而且他先前並不同意他女友參與本案,可她態度堅決,汪海也只好同意,與之配合。   警方還查到了她的醫療記錄,發現她確實曾做過人流手術,在餘橋第一人民醫院。   同時技術隊方面也鎖定了她的位置,目前就在支隊西南方向約四公裡左右的地方,且正在移動,看樣子想走嶺漢高速餘羊段離開。   蘇平立刻通知荀牧,讓荀牧與各兄弟單位、相關部門聯繫,將人在上高速前攔截下來,並喊了幾名刑警與他一塊去追緝,以便在攔下人後第一時間將她帶回支隊。   整個過程,沒有意外,無驚無險,沒有衝卡之類的橋段發生,她倒是挺配合的。   隨後,蘇平等刑警趕到,出示證件、介紹信、傳喚通知書等證明材料,走完程序,便提了人回支隊。   三十分鐘後,訊問室。   看向對面的英姿女子,祁淵拿起筆,問道:「姓名。」   「梁知君。」女子面無表情的回道。   「年齡。」   「三十四。」   「民族。」   「哈尼族。」   「工作?」   「女籃運動員。」   「婚否。」   「未婚。」   ……   問了一番話,了解基本情況之後,祁淵終於再次抬起頭,盯著她的眼,問道:「知道為什麼傳喚你麼?」   「不知道。」梁知君淡定的說:「我就請了五天假,明天就得回去訓練,所以今兒打算趕回花羊去,結果就被你們給攔了。」   「你還挺委屈。」祁淵回一句。   「那可不的。」梁知君翻個白眼。   「我們懷疑你涉嫌包庇犯罪、破壞證據、侮辱屍體。」祁淵懶得和她多掰扯,直接說道:「別急著否認,你昨天應該就知道了,汪海已經落網。」   梁知君沉默。   蘇平同時也瞥了祁淵一眼。   好傢夥,這上來直接就王炸啊。   「既然如此,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她身子向後靠了靠,態度又變得很無所謂,繼續說:「我承認,我確實想幫汪海,而且不僅僅是幫他,也是幫我自己。但我沒想到屍體竟然會失竊。」   「噢?」蘇平一愣:「失竊?」   「怎麼,汪海沒和你說嗎?」梁知君道:「當時按照計劃,是汪海把屍體拉過來,我倆一塊謀劃,引出汪鵬,把汪鵬給幹掉,然後汪華的屍體隨我怎麼處理。   但……他到了地方之後,咱們交接時,卻出了差錯,我到車邊上時屍體就已經沒了,不知道被誰給取走,我趕緊打電話給汪海,汪海也立刻過來,仔仔細細的查了一遍,但一無所獲……   直到昨天上午看見新聞,我們才發現壞事了,屍體竟然被用塔吊給吊了起來……我倒是無所謂,說實話那傢伙這麼幹我也挺解氣的,但汪海的計劃就被全盤打亂了,可我們也沒有辦法,木已成舟。」   祁淵擰起眉心,又翻開自己的筆記本看了幾眼。   得,本以為本案到此為止了,沒想到又引出了一個人,偷了屍體的人。   梁知君說:「當時我是勸他放棄復仇,先離開餘橋再說,回頭再慢慢找機會的,但他不願意,說已經動了手,就沒有回頭路了。   他當時說,警察雖然不一定查得到我們倆,可他不想去賭,因為賭輸了就再也沒機會動手。他還讓我先走,但我沒有同意,還想跟他一塊,走也好繼續動手也好,跟他有個照應,也能幫上點忙。」   「你倒還挺仗義。」祁淵翻個白眼。   「不全是,我剛說了,幫他也是幫我自己。」梁知君淡淡的說道。   蘇平開口,問:「你和汪華父子有仇?」   「有仇。」梁知君語氣依舊平靜,淡然說道:「當年我和汪華交往,談了三年,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我甚至懷了孕,並因此離開了球隊,一門心思的準備婚禮。   結果,那個拔吊無情的傢伙竟然一腳踹開了我,翻臉不認人,不認這個孩子,說他要考研,暫時不想被家庭、被婚姻、被孩子給拖累。   呵,就他?考研?他考得上個錘!得,我也算看透了這個人,分手就分手唄,老娘又不是離了他活不下去!我就直接去醫院打了胎,離開餘橋這個破地方,去了花羊,修養幾個月身子後重新加了個球隊,日子照樣過的好好的。」   祁淵抬眼瞧了她兩眼。   不得不說,她表現的還挺瀟灑。   但顯然,只是表面瀟灑罷了,她微微僵硬的身子,梗著的脖頸,以及後來的所作所為都證明了她壓根沒放下這些事兒。   她放不下,甚至成了執念,想要狠狠的報復這個男人。   這時,梁知君接著說:「可……哪有那麼容易真的放下呢?倒不是捨不得他,只是不甘心。   然後我認識了汪海,並在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他和汪華竟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名義上的堂兄弟,就對他產生了興趣——那會兒我想的只是,能不能通過汪海來報復汪華。   慢慢的我發現,汪海和汪華的關係比我想像中還要複雜,他似乎和汪華他爸有仇,我就開始對他產生興趣,並不自覺的想著,可不可以和他合作,一起給汪華父子一個教訓。」   聽到這兒,祁淵已經大概知道接下來的故事了。   無非,有著相近目標的兩人,漸漸有了交集,彼此產生興趣,進而產生情愫,有了情侶關係。   果然,梁知君的講述,大體上與之相符…… 第777章碰面   梁知君的供述當中,含有的線索其實不多。與汪海的證詞相對比倒是大多都能呼應上,證明兩人都沒撒謊,大概率也並沒有推卸責任之類的行為。   只是如此,意義不大。   關鍵還是得找到那個盜竊屍體的傢伙。   但現在線索都斷了,那人未必與汪海,與梁知君有關係,這就麻煩得很。   調查重點還得再次回歸到受害者汪華本身身上。   兩小時後,審訊結束。   阿先那邊也打了電話過來,匯報情況,與梁知君的供述大同小異。   嗯,當時阿先聽見汪海說他確實聯繫了梁知君,就立刻發簡訊給了蘇平,後來汪海展開說了才知道,原來屍體不是梁知君轉移的。   只不過梁知君畢竟參與了本案,所以他並不想將梁知君牽扯進來,所以先前供述的時候有意隱瞞了這點。   結果還是被挖了出來。   蘇平往接待室方向瞅了一眼,輕嘆口氣,搖搖頭,說:「行了,先去我辦公室吧,琢磨琢磨下一步該怎麼做。」   幾人對視一眼,紛紛頷首,隨後跟上蘇平的腳步,往他的辦公室走去。   ……   辦公室裡,祁淵放下手機。   剛剛蘇平讓他給荀牧打了個電話。   蘇平倒杯水,抿了兩口,問道:「蘇立堃和李杏鈺兩人,還沒有消息?」   「暫時還沒有。」祁淵搖頭說道:「荀隊說,經上級同意,已對嫌疑人執行網上追逃,同時協查通知也已經發出去了,配合各個高速出入口及大量新換的支持人臉識別的攝像頭,相信他們逃不掉也逃不久。」   「嗯。」蘇平頷首:「那就不管他們了,等消息就是……咱們回到案子本身吧,截至目前線索都斷了,得從頭開始,你們都說說看有沒有什麼思路。」   「顯而易見的嘛,」方常還是那副隨意的模樣,說:「說白了就兩個出發點而已,要麼圍繞汪海展開調查,要麼圍繞汪華。現在汪海這條路走不通,咱們再查查汪華唄。」   阿先顯得稍微拘束一點,瞧了方常兩眼,隨後中規中矩的說道:「關於汪華的情況,咱們手裡也有掌握,就在小會議室裡,還根據他的人際關係畫了圖譜。   但目前仍舊一無所獲,我想,這說明要麼是咱們的調查不夠全面,尚未將他的社會關係給挖全;要麼就是調查還不夠深入,沒查出已發現的人中可能與汪華存在的矛盾。」   「說了等於沒說。」蘇平翻個白眼,又看向祁淵:「小祁,你呢?有什麼想法?」   「蘇隊又考校我了。」祁淵輕笑,搖頭說:「我能有什麼想法……不過,我倒是覺得,咱們或許可以再深入查查賀見和紀黃安,他倆表現確實奇怪,有些可疑。   當然,也不排除先哥說的,除卻他們倆之外,或許還有其他人跟汪華存在矛盾,有著作案動機,只是我們調查的還不夠深入,沒能發現。」   蘇平撇撇嘴,又抿了口茶,隨後點上煙,說:「你們都沒講到點子上。怎麼著,一個個的都給我藏拙?這麼簡單的道理看不透?」   方常攤手:「動機咯。」   「講。」蘇平瞧他一眼。   「如果不是汪海一伙人犯的事兒,那麼嫌疑人掛吊屍體的行為,理論上在事先應該並沒有嚴密的計劃。」方常說道:「簡單講,這麼幹很可能就是個臨時起意的結果,至於動機,也不複雜,當時報復或者洩憤。」   「繼續。」蘇平臉色終於遲緩了下來,浮現出些許微笑。   方常繼續說:「那接下來就不複雜了唄,就從人際關係著手進行初篩,誰和汪華有過矛盾的,納入初步調查,一步步縮圈,就用這笨法子,都能很快鎖定嫌疑人。」   蘇平嗯一聲,又掃了他們仨一眼,皺眉:「一個個的都清醒的很嘛,幹嘛給我裝傻充愣?」   三人對視一眼,都不回答。   嗯,連著蘇平在內,他們四個確實都在各懷心思。   支隊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副支隊長這個位置得要空出來了——政委退休,荀牧大力舉薦蘇平,而蘇平不論資歷、履歷、能力都配得上這位子,不出意外的話,他這位副隊長就要成政委了。   當然了,副隊的位置,這三人沒希望,尤其祁淵,年限都不夠,調動沒他份。   但其他老精英調動任職,原本的位置又將騰空出來,這些位置,他們就有爭取的資格了。   況且政委退休是個信號,有風聲說,還有許多年齡到了的老警恐怕也會退休,他們佔據的職務、職級也都將空出來,機會還是不少的。   蘇平也是想看看他們各自的能力。   祁淵嘛知道自己硬條件不足沒打算競爭,把機會留給他們,只是看他們都沒怎麼吭聲才說了兩句。   他倆則是一方面想表現,另一方面又不想顯得表現欲太過強烈,而且還擔心說錯了承擔風險,多少顯得有些患得患失。   蘇平擺擺手,懶得多說什麼,道:「現在分配任務,小祁你和我再去會會賀見,你們倆去找紀黃安。」   「是。」   ……   中午十一點,還是那個街道辦對面的奶茶鋪子,蘇平和祁淵又一次等來了賀見。   她看上去比昨兒見到的時候更加憔悴了幾分,似乎沒有睡好。   蘇平將她的奶茶推過去,問道:「怎麼不請假?」   賀見輕輕搖頭:「能克服,還是算了。」   頓了頓,她又補充說:「眼瞅著就到年底了,事情多,我請假就得麻煩同事頂上了,要招人罵的。」   「你這覺悟,還挺高。」蘇平明誇暗吐槽,說道:「你丈夫的後事,想好要怎麼辦了嗎?」   「等你們結案,先把屍體送去火化吧。」賀見說道:「到時候再請些親朋好友,追悼追悼,也就差不多了。」   說一半,她忽然想到什麼,反應過來,抬起頭問:「警察同志,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兒?」   祁淵打量了她幾眼,見她雙眼通紅,眼窩深陷,黑眼圈還挺重,猜測她昨晚應該基本沒睡。   所以腦子可能宕機了,反應不快。   或許能套點話?   想到這兒,他又看向蘇平。   蘇平接收到了他的眼神,不過沒有回應,只說:「還是為你老公的案子來的。」   「有什麼突破嗎?」賀見立馬問道。   「已經確定了嫌疑人。」蘇平盯著他的眼睛,說:「包括謀劃者、綁架者和行兇者都已鎖定,雖然尚有兩人在逃,但想來逃不久了。」   「真的?」賀見立馬問道,有些激動:「那……馬上可以結案了嗎?」   說完後,她似乎又有些患得患失,趕忙解釋說:「警察同志,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早點接回我丈夫的屍體送去火化了,老讓他在你們的冰櫃裡躺著也不是個事兒。」   蘇平輕輕頷首,表示理解,至於心裡是怎麼想的就沒人知道了。   隨後他說:「理論上是的,不過還有一些疑點並未解決,所以可能還要持續一段時間,請別著急,不管怎麼說,總不能留下疑點,總得給你們一個明明白白的真相才行,你說是麼?」   賀見輕輕點頭:「是這樣,謝謝你們了,真虧有你們這幫負責人的警察,不然……   說實話,才短短一天時間,你們就能鎖定兇手,我已經十分意外,你們不用著急,慢慢查就是,有需要我配合或者幫忙的地方你們就儘管說,我一定全力配合你們。」   「有你這話就足夠了。」蘇平輕笑道:「我們想再次確認下,你丈夫失聯之前,曾經說過自己要出差,是麼?」   「是的沒錯。」賀見給了肯定答覆,說:「當時我接到電話說他要出差,我就讓他注意安全,之後就沒聯繫了。」   「他出差應該很頻繁吧?」蘇平問道:「至少你應該習以為常了才是。」   賀見眼珠子一轉,點頭:「是挺頻繁的,一個月得走好幾次。」   「噢?那就奇怪了。」蘇平故意疑惑的問道:「一個月才三千多工資,還三天兩頭就要出差……   按我們的調查,查流水什麼的發現,他差旅費啥的也是少得可憐,每個月到手撐死四千來塊錢,既然如此,幹啥不換個工作要留在原單位受罪?」   「警察同志,你這就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了。」賀見別過頭去,吐槽說道:「上了十年班,一個月到手才四千出頭,又經常要出差,幹嘛不換個輕輕鬆鬆月入過萬的工作呢?」   蘇平嘴角一扯。   賀見又說:「這年頭找工作哪有那麼容易啊,何況今年年初疫情爆發,他沒失業就不錯了。再說,他也不是沒考慮過另求發展,他也跟我一樣報考了公務員不是,結果掛在了體檢上,能有什麼辦法?」   「但問題是……」祁淵沒忍住,說道:「根據我們的調查,這月到手四千出頭,是包括差旅報銷在內的。如果按照你說的出差頻率,他甚至要自己倒貼錢出差。我覺得,一般人恐怕都沒可能在這種環境下繼續堅持吧?」   「天下烏鴉一般黑,跳槽也只是換一家公司被剝削……」   「可有大量公司並不需要出差,即使工資開的比現在更低一些,我想也比他現在的工作更有競爭力。」祁淵回答說。   賀見無言。   祁淵又說:「更何況我們也去了他公司調查,發現,他們公司的出差頻率其實也並不高,一年到頭未必能輪得到一兩回。」   「這……」賀見又張了張嘴,隨後立馬臉色一變,看著有些驚慌失措的樣子:「難不成他騙我?他騙我出差,只是不想回家?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還是說……」   「用力過猛了集美。」祁淵翻個白眼,暗暗想到。   蘇平嘴角微微揚起,隨後又迅速壓下,說道:「這個問題,我們晚些時候會再去求證,先放一放吧。」   賀見別過頭,抬手擦了擦眼角,說:「拜託你們了。」   「嗯。」蘇平應道,隨後接著說:「我們昨天,與紀黃安見了一面。」   「他怎麼說?」賀見脫口而出,又立馬說:「他應該給你們提供了不少線索吧?回頭有機會,我得好好感他才行。」   「不不不,你可能想岔了。」蘇平搖頭:「他並未提供多少線索,因為他對汪華的了解也並不多。」   「怎麼會?」賀見有些詫異,接著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低下頭說:「可能真是我想岔了吧……畢竟,說起來其實我也不懂我老公,更別說別人了。」   「但他對你的態度有些耐人尋味。」蘇平緊跟著又說道:「賀女士,能請你解釋解釋嗎?」   「解釋?解釋什麼?」賀見臉色瞬間發白,立馬反駁:「你們不會懷疑我跟他有什麼非正當的關係吧?莫名其妙的,我和他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不,甚至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他只是汪華的朋友,跟我沒什麼關係。」   「是嗎?」蘇平定定的看著她,隨後說道:「賀女士,我勸你最好與我們說實話。」   賀見臉色更白,貝齒輕切下唇,瞧上去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   蘇平又說:「另外……我們調查到,汪華買了保險,保險受益人是你。換句話說,如果汪華死於意外、兇殺,你將獲得兩百萬以上的保險賠償金。不得不說,這條線索,對你十分不利。」   「我……我沒有!」賀見著急了,說道:「我怎麼可能會對他動手?我,我……」   「你當然不會,也不是。」蘇平搖頭說道:「最開始我就講了,犯罪人我們已經鎖定,其中並不包括你在內。」   賀見鬆口氣,連連點頭。   蘇平又說:「但,我們曾經懷疑過,你或許也知道他被綁架的事兒,但卻佯作不知,因為汪華被劫匪撕票,對你而言更加有利。」   「我……」她的心再次揪了起來,大起大落之下,有了崩潰的跡象:「不是的,不是的,我壓根不知道這事兒,這事情與我無關,不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所以最好請你和我們說實話。」祁淵get到蘇平的眼神,立刻接話:「隱瞞與撒謊,只會把你置於更加不利的境地。   而且,也別想妄圖瞞過我們,我們能來找你,就意味著有一定的把握,我相信隨著繼續往下追查,即使你不說,我們也能挖出來。」 第778章歧途   事實證明,賀見的心理素質確實不強,祁淵不過三言兩語間,她的狀態就從勉強保持鎮定,到驚慌,到手足無措,再到恐懼不安。   祁淵不再開口,只定定的看著賀見,看她的反應。   終於,賀見咽了口唾沫,雙唇哆嗦著說:「我……我承認是和紀黃安……和他……他……」   「他」了半天,那句話終究還是說不出口,她似乎還要臉。   於是她便乾脆含糊其辭的嘟噥了過去,又表明態度說:「但我真的,真的和這樁案子沒關係,我保證,我發誓!」   「保證和發誓有用的話,要我們警察來幹嘛?」祁淵暗暗吐槽。   賀見又接著說:「至於保險什麼的……我不知道有這回事兒,我都不知道他交了保險,我……」   「當真不知道嗎?」祁淵追問道。   賀見眼神躲閃,半天過後,才又輕咬下唇,說:「好吧,我知道……」   「為什麼撒謊。」   「我……我怕攤上麻煩。」賀見抿抿嘴,說:「你們剛剛也說了,現在有些線索對我很不利,雖然我心知肚明沒參與這樁案子,但也怕萬一,萬一你們認定就是我幹的,我也無處伸冤——以前又不是沒有過冤假錯案的先例。」   「得,感情這還是我們的鍋。」祁淵忍不住冷笑兩聲:「那我現在奉勸你一句,還是剛剛說的,你最好跟我們講實話,越是遮掩、撒謊,越會加深你身上的嫌疑,你講親手將你推進深淵!   別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好不容易過五關斬六將,從千軍萬馬之中殺出一條道來,擠進了體制內,可別自己作進了監獄,親手拿著大榔錘把捧著的鐵飯碗砸個稀爛!」   這話出口,賀見瞬間面如死灰。   遭受過社會毒打的人,好不容易上了岸,是絕對不願意丟掉飯碗的,更何況還可能要坐牢,一輩子恐怕都毀了。   對她這樣並沒有前科,又清楚知道無犯罪記錄究竟有多重要的人而言,刑罰的威懾力可比那些N進宮的老油條大得多。   「想要洗清自己嫌疑,至少少些麻煩,就老老實實配合我們。」祁淵冷淡的說道:「只有相信我們,如實講述你和汪華、和紀黃安的關係,你才能儘快徹底洗刷乾淨你的嫌疑——如果你真與本案無關的話。」   蘇平忽然拿起自己的奶茶杯,說道:「這裡終究不是說話的地方,借一步談吧。」   祁淵側目看了蘇平一眼,有些疑惑,但還是立刻輕輕點頭。   按理說,這會兒應當趁熱打鐵,趁著賀見心理防線崩潰立刻將該問的都問清楚才對。畢竟她此刻狀態波動極大,說不定一打岔,等會兒就又自己調整回來了,再想擊潰她又得大費周章。   可蘇平說的也沒錯,這兒問詢可以,但要展開說就不太方便了。   況且看蘇平的模樣應當也有足夠的信心。   不管怎麼說,蘇平經驗比他如雲泥之別,相信蘇平的判斷就好。   於是三人又上了蘇平的車,直接開回支隊,帶賀見進了問詢室,還給她倒了杯水,隨後說:「講吧。」   但祁淵猜測的沒錯,有這空檔,賀見已經略微調整好了心態,又坐在那兒糾結了起來。   雖然祁淵說的話聽上去很有道理的亞子,但她不願意完全相信,而且多少還有賭徒心理,覺得自己哪怕不配合,警方沒有證據證明她確實參與了犯罪自然也就無法定她的罪。   何況配合了,也就意味著她承認並「公開」自己的生活作風有問題,將嚴重影響她將來的晉升,哪怕其實她這個年紀進入街道辦的人,本身大概率也沒有什麼仕途可言。   但蘇平貌似絲毫不慌,胸有成竹的樣子,就這麼靜靜的看著賀見。   這種氛圍下,賀見又漸漸慌了起來。   起先說過,她心理素質著實很差。   終於,她開口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感情淡了,無愛了,又不想離婚。」   「為什麼?」蘇平問道:「無愛的婚姻,不過是互相折磨罷了——別拿孩子當擋箭牌,冰冷畸形的家庭關係,給孩子造成的傷害並不比單親家庭小。」   賀見又糾結幾秒,終於狠狠的撕下了自己的遮羞布,咬牙道:「錢!因為錢。這幾年跟他一塊生活,欠了一屁股債,根本無力償還。   他這個人,自尊心太強了,堅決不願意上交工資,甚至要總覽家裡的財政大權,花錢用錢統統都是他說了算——雖然我要用錢的時候他也很大方,大手一揮就批了。   偏偏他這個人,又被消費主義給洗了腦,喜歡超前消費,開始我還說過他幾句,結果他跟我扯,說什麼漂亮國人均欠債幾十萬,人家還是發達國家,慫什麼?說以後我們的發展模式必然也是往那樣靠攏,因為他們更先進。」   「消費主義?呵,胡扯。」蘇平冷笑。   「對啊。」賀見也說:「反正吧,他就是滿口歪理,嚷嚷著未來通貨膨脹的厲害,拿到現在花就是搶贏了時間搶贏了通脹。不只是這樣,他還說,會賺錢才會花錢,身上有債務才有壓力,有壓力才會努力。   他還拿這十幾二十年的事兒跟我舉例子,說什麼,假設二十年前借了兩萬塊錢,那日子過得得多滋潤多瀟灑,放到今天再來償還,兩萬塊錢還算個屁,誰攢攢拿不出來了。」   說到這裡,賀見低下頭,嘟噥道:「我當時也是真的傻,竟然被他給說服了,沒有想太多,而且說真心話,我確實也被這物慾橫流的花花世界給迷昏了眼,竟然十分享受這種買買買的快感,直到……」   頓了兩秒,她重新組織了下語言後,才繼續說道:「直到他爸第一次打電話給我,問我他老管我要錢,都用到哪兒去了,不會是賭博吧,我這才反應過來,恐怕他早就玩崩了,不得不靠管家裡要錢的方式來回血。   現在想想,那一瞬間,我的心情真的十分複雜,也想了許多,最後選擇了先穩住公公,告訴他汪華不賭,工作勤奮,最近在努力學習,然後掛了電話去找汪華詢問情況。   我承認,我是個自私貪心的人,那時候的我,更多的是想到了自己,然後是我倆的家庭,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其實我可能不是怕家庭破裂,而是怕被人知道破裂的原因,以後再也抬不起頭來。」   有些事兒她或許已經壓抑的太久,一旦撕開了口子,丟掉了面子,她也忍不住開始傾訴起來——畢竟很多東西她心裡門兒清。   蘇平面無表情,見她停了了好一會兒,才問:「然後呢?」   「然後……」賀見流露出回憶的神色,說道:「他跟我說了實話,他確實玩崩了,究竟欠了多少錢他也不知道,不敢算。   但反正每個月至少要還兩三萬塊錢,哪怕拆東牆補西牆都不夠,畢竟還一萬塊錢進去,釋放出來的額度可能只有七八千,所以他不得已,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管他爸爸要錢。   聽了這話,我真的崩潰了。我知道他大手大腳,但我沒想到竟然能到這種程度,直接把天捅了個窟窿。   可是他還並不在乎的樣子,跟我說,雖然他還不上錢了,但總欠款額不算太誇張,他爸輕鬆能兜底,大不了丟一點面子。呵呵……這是面子的問題?   說實話,那一瞬間,我想離婚了,真的日子沒法過了,但我找人求助過,想知道能怎麼辦,是不是除了離婚沒有別的路了,結果發現,他借來的錢,哪怕花的再大手大腳,那也是花在我倆身上,算是事實上的共同債務。   簡單說,就算離婚,理論上只要他提出我就得背負一半的欠款,可我哪裡還得起?我家又不比他家的情況。」   蘇平看著他,問道:「所以你不是不想離婚,是不敢離婚,是嗎?」   「是,也不是。」賀見搖頭說道:「當時雖然責怪他,但我也清楚這錢還是花在了我們倆的身上,我當時想的是怎麼辦,怎麼去還債,兩個人,總比一個人要輕鬆些。   我勸過他和他爸坦白,他不願意,我也只能尊重他的選擇,咬牙艱難的維持著現狀,也因此,我才毅然的報考了公務員,希望能藉此獲得更穩定、更高的收入,好償還債務,他也是這麼個想法。」   蘇平臉色稍有緩和,輕輕頷首。   雖然他認為,賀見這番話不見得就是心裡話,恐怕還是在本能的為自己開脫,在粉飾自己同時推卸責任,但願意去努力做出改變,通過正當途徑償還債務的行為,還是值得肯定。   賀見又接著說:「矛盾的種子還是埋下了,生活中我對他難免多了些責怪,多了些苛待,因為他徹底打碎了我對美好生活的幻想,過日子也變成一地雞毛,我倆總是吵架。   最關鍵的是,他竟然還不悔改,還在拆東牆補西牆,並告訴我說他這也是沒辦法,沒有選擇。   而且消費觀念上雖然有所收斂,但消費水平依然比較高,而我也可恥的繼續享受,但同時嘴上還在念叨他,他就不服氣,說我一邊享受一邊嫌棄,吵架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兇,感情至此,算是徹底破滅。」   蘇平看了她一眼。   得,這會兒又忽然有自知之明了。   或者說,她一直很清醒,所以很掙扎,靠著推卸責任來自欺欺人,行掩耳盜鈴之事。   只是她也知道,有些責任可以推卸,有些責任卻推卸不了,畢竟她還沒到騙子的最高境界,還沒辦法完全騙過自己。   「就這樣,感情被消磨殆盡,又不想也不敢離婚,才有了後來的事,這是根本原因。」賀見搖頭說道:「至於導火索……應該是他因體檢而落選吧?   畢竟要我倆都考中了,那真的未來可期,找個由頭像他爸爸要個十萬二十萬的先撐一段時間,我們趁著這段時間努力攢錢、還錢,這筆債,最多兩年就能還清,也不用再摘東牆補西牆,因為他的欠款期限最長的也就二十四個月。   還完款之後,我倆年到手收入全包加一塊,也得有二十多萬了,又有房有車,房子還是學區房,小學初中都很給力,孩子教育不用太發愁,日子真的能過的十分滋潤。   但是……他沒考中,希望破滅,幻象破滅,單靠我一個人真的撐不住,扛不起這個家。   而這個時候,紀黃安闖入了我們的生活當中。不,或許不能叫闖入,畢竟我們認識很久很久了,只不過,他在我最失望,最脆弱的時候,展現出了男人的一面,擔當、果敢又知曉進退,簡直……   那天,汪華落選,我倆萬念俱灰,卻又強撐笑顏,糾結半天,決定喝一頓酒,剛好紀黃安上門了,我們就拉著他一塊喝。   我喝的不多,心裡想這事兒,離婚的想法浮現在我心頭,但我始終下不了決心,而他就一個勁的噸噸噸,在那逃避現實,很快就喝醉了。   之後紀黃安就問我發生了什麼事兒,我沒說欠債,丟不起這個人,只說汪華沒考上,他就安慰我,接著我也喝了點酒,然後意料情迷,就在汪海的身邊……   汪海一直不知道這事,他醉的很死,也很是消沉了一陣,接著就忽然給自己買了保險,說哪天他撐不住了,搞個意外,交代了自己這百三十斤肉,留個兩百萬,讓我能還了債,重新生活。」   祁淵飛速記錄的筆停了一瞬,隨後又繼續奮筆疾書。   又一個自我感動的人兒呵。   賀見接著說:「那一瞬間我真的被他打動了,哭著罵他,說他蠢,同時濃烈的愧疚感浮現心頭,愧疚於我曾經想離婚的念頭,同時也愧疚於背叛了他的行為。   但……感動和愧疚,終究是不持久的,沒多長時間,又消磨光了,死灰復燃激活的一點點感情再次消散,我倆在家裡也還是相對無言。   同時跟紀黃安在一起時的感覺又不停的撩撥著我,鼓動我去追求那種快感和刺激,以及愧疚心泛起的奇妙心境。」 第779章停滯   祁淵又忍不住停下筆,抬頭看了賀見一眼。   前邊她說的那些,祁淵雖然也不認同,但能理解。   但享受愧疚心是什麼鬼?   這玩意兒都能享受的?   那這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些,天知道她會為了追尋「愧疚」二字,走到哪一步,幹出多出格的事去。   不過祁淵這一年多的時間以來也算是見多了形形色色的奇葩,很快就把這些小心思都給壓了下去,繼續低頭做記錄。   賀見此時也暫時停下了講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並未發現祁淵的動作。   這種時候,只要不開口,她都難以注意到對面人的行為。   又許久,蘇平再次出聲問道:「還有呢?」   「沒有了,就這些。」賀見搖頭說道。   「和紀黃安,一共發生過多少次關係?」   「都記不清了,」賀見搖頭,說道:「反正不多,但也不少,十來二十次左右。」   「都是在賓館麼?」   「偶爾也會在家裡,甚至讓紀黃安上門,把汪華灌醉,然後我們再做。」賀見說道:「那是到了後邊,都有點兒走火入魔了,就想追求刺激,大概就跟那些玩野戰玩車振的人一個心理吧。   怎麼說呢,我害怕被汪華發現這事兒,但又想去找這個刺激,甚至還想像過發現了會怎麼樣,要不要乾脆借著這由頭離婚,或者……」   說到這兒,她又停了,蘇平不得不再次追問。   她別過頭去。   半晌,她才終於轉回頭,直視蘇平,麻木的說道:   「或者,他接受不了這種打擊,一怒之下,和紀黃安爆發激烈衝突甚至到了傷害罪的程度,那他就有理變成了無理,可能我就能借著這個機會徹底擺脫他。   甚至……要他幹了傻事輕生,我可能還有機會藉口從不知曉他欠款的事,這一切都是他瞞著我幹的,用途也是他自己的個人消費,再請個好點的律師來打官司。   不論哪種可能,我或許都能從債務當中掙脫出來,不用再為這些事苦惱,有了重新享受現有生活的條件——至於單位,這事到時候恐怕沒法瞞,但那又怎麼樣呢?   頂多就是我不知檢點,生活作風存在問題,但那又怎麼樣呢?頂多影響到以後的晉升罷了,不至於被開除。   我拿著這筆收入,還有房有車,早午飯單位包了,擺脫債務危機,少了個花錢大手大腳的男人掣肘著,頂多就還剩孩子要養,我相信我一定能過的很瀟灑自由,甚至每年還能存下三五萬塊錢來。   所以……那又怎麼樣呢?晉升不晉升的很關鍵嗎?反正我自己也清楚,我這年紀在街道辦能有啥晉升可言哦,單位一把手也才正科,想那麼多幹什麼呢是吧?」   聽她講述,顯然,她已經完全破罐子破摔了,什麼都敢講,都敢說。   更可怕的是,她先前也什麼都敢想,完全失去了敬畏心。   幾句話的功夫裡頭,她就說了三次「那又能怎麼樣」,這種心態很大程度上讓她有恃無恐,早晚得壞事。   而祁淵也清楚,隊伍裡頭報著這樣想法的人不少,許多人去報名、考試,甚至花大價錢去報班,圖的就是這個鐵飯碗。   不過身為隊伍裡的一員,祁淵同時還明白,這個飯碗之所以這麼鐵,必然是經過考量的,甚至可以說是利大於弊的。   畢竟若是將人事任免權下放,部門領導擁有開除人員的權力,那難免有大量的部門成為個別人的一言堂,這個危害可比留些尸位素餐的人在中基層大得多了。   公務員的工作性質,註定了這個團體只能為國家「打工」,而不能成為依附於少數人的存在。   更何況,圖穩定而非想幹事的人雖然多,但其中多數心裡仍舊有著一絲絲的企盼,有著些許往上走的想法和抱負,有著基本的榮恥心以及相對正確的三觀,還是能保證幹好手上的事兒。   油混子存在,但比例並不高,何況這樣的人雖然很難被開除,卻也並非完全無法對付。   來自單位內部的排擠,以及丟到旮旯角落做冷板凳甚至扔到邊緣單位去混吃等死,對不少人而言仍舊有著相當的威懾力,能保證他們至少幹些該幹的分內的事情。   至於真正毫不在乎這些的真正意義上的滾刀肉,雖然也有,但就更少了。   畢竟不講其他,只看基本工資的話,是真低,低到日常開支都難保證。   所以……甚至就包括眼前的賀見,雖然她其實早就已經做好了破罐破摔的心理準備,但只要事情尚未敗露,她的前途尚未被宣告死刑,她依舊會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   蘇平搖搖頭,他對如賀見這般的想法深惡痛絕,但荀牧不在這段時間他當真成長了不少,沒有懟她,只是說道:「再之後呢?汪華發現你的事了麼?」   「沒有發現,否則以他的性子肯定接受不了。」賀見搖頭,接著又自嘲的笑道:「但現在……有什麼區別?他人沒了,債務也擺脫不掉了,公公也不可能再出錢了,我的前途,也沒有了。   沒有就沒有吧,不想著升職,以後只幹好自己分內的事,打卡上下班,只要誰也不能說我不稱職,我的待遇也不會降。」   「紀黃安知道保險的事嗎?」   「那肯定不知道,我沒和他說。」賀見搖頭:「我和他只是各取所需,就算我曾經幻想過這份保險金,也從來沒打算和他分帳。」   「聽你的意思,你還真動過不該動的歪心思?」   「什麼叫不該懂的歪心思?」賀見反問:「殺人嗎?這我完全沒想過,我還沒那麼壞。但要說他遇害了或者出事故,這種罪惡的念頭我曾有,而且不止一次。」   蘇平沉默兩秒,接著問:「你確定沒接到過綁匪的電話?」   「確定沒有,」賀見說道:「如果接到了,我也不知道我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或許是竊喜吧,然後又會因為這份竊喜和內疚,可能也會有些惶恐失落,為他擔心,畢竟這麼多年夫妻,早已習慣了彼此……   我無法想像那樣的心態,但我知道一定會很複雜,而且……一定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報警。   報警之後,如果你們能成功把他救出來,那也算對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如果他被人撕票了,我也能拿到賠償金。」   「合著好事都讓你佔了。」祁淵心中吐槽。   他對賀見的觀感本就極壞極壞,這下更是鄙夷到沒邊。   蘇平眼睛微眯,又打量了賀見兩眼。   他傾向於認為賀見並未撒謊,畢竟她基本什麼都說了。   但仍有極小概率,她就是利用這種方法,通過自曝與自我譴責的方式,把自己說的十分不堪,讓警方產生「她連這些秘密都說了不會再有所隱瞞」的錯覺,從而掩蓋真正的罪行。   畢竟就如她所說,承認這些只不過會毀了前程,保險賠償也還能拿到手。但要真的被查出犯罪,她可得丟掉工作,還要坐牢,保險金更是休想。   這就叫以退為進了。   但……   如果她真的參與了犯罪,沈橋康等人不可能不供出她來。而單純的吊起屍體這種事兒對她而言也毫無意義,犯不著這麼幹。   除非她對汪華怨恨無比。   但……   不管先前那番話是真是假,蘇平都能判斷出來,賀見對汪華雖有怨,有責怪,但提高不到恨的程度。   何況她對保險賠償金的事兒心知肚明,也絕對犯不著為了洩憤而冒著丟掉工作,丟掉高額賠償的風險去幹這種犯法的事兒。   那麼究竟會是誰呢?   問話問到這份上,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蘇平其實也很無奈。   剛開始授意祁淵給她施壓,只是想儘量通過外界壓力的方式讓她回憶起一些夫妻生活中的細節罷了——畢竟他們早就發現,賀見這段時間當真對汪華毫不關心,甚至在家裡也是視而不見。   所以蘇平和祁淵商量後決定,通過施壓的方式激發出賀見的記憶,並從中尋找些蛛絲馬跡,確定究竟是誰與汪華竟有這樣的深仇大恨,以至於發現他死了後還不放過屍體,要將他用塔吊給吊起來。   當然,人的記憶本就不靠譜,這般通過壓力硬擠出來的回憶更做不得數,腦補的成分恐怕很多,充其量只能作為一個方向罷了。   而蘇平要的就是方向,否則根本無法繼續調查下去。   結果問著問著方向就TM歪了。   於是蘇平只好開口引導:「那麼,在你印象裡,有誰和汪華矛盾極深甚至說得上有死仇的?」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賀見搖頭說道:「要知道的話昨天我就告訴你們了,昨天下班後回家我還好好想了想,也完全沒有收穫。   自從知道他欠債,我倆關係開始破裂之後,我對他的關注就越來越少了,但在此之前,據我所知是沒有,他雖然性子偏執又要強,但人真的不壞。我到現在也沒想通,他怎麼能往死裡得罪人的?」   祁淵撇撇嘴。   這個問題他也想知道啊,汪華究竟惹到誰了?這麼苦大仇深的,還頂著風險冒充監理員把他屍體給吊起來。   但仔細想想,作案人的洩憤方式也蠻奇葩,腦迴路怕是也異於常人,大概率也是個奇葩。   偏執狂碰到奇葩,擦出了仇恨的火花?汪海不經意間的舉動刺痛了他,又因為性子死活不肯道歉認錯,反倒對人吐槽說他小肚雞腸,從而埋下了仇恨的引子?   似乎也不是沒可能……   祁淵正想到這兒呢,蘇平便開口問道:「那,汪華的交際圈當中,有沒有誰是比較……嗯,比較異於常人的?」   得,兩人都想一塊兒去了。   賀見面露思索之色,隨後輕輕搖頭說:「這個我也不大清楚,我對他的人際圈子了解的不多,認識的人也有限,除了紀黃安基本就沒了。」   蘇平眉心緊鎖。   問了這麼久,卻僅僅只聽到些「八卦」,實質性的進展一點沒有,讓他難免也有些煩悶。   又問了些許情況,見賀見著實說不出什麼東西來,他便擺擺手說道:「行了,那就先這樣吧,小祁,記錄給她籤個字。」   「好。」祁淵頷首,隨後立刻在本子上補了幾筆,遞給賀見。   賀見看一眼,用力抿著嘴籤完了字,隨後問道:「那……警察同志,我可以回去了嗎?」   「回哪兒?」蘇平翻個白眼:「先留在支隊吧,晚些時候可能還要你配合調查,你打個電話跟你單位說一聲。」   「啊?」賀見張了張嘴。   「我也不限制你自由,你要走要留自己決定。」蘇平說道:「我建議你自己留下,否則下次再找你的話,可能就會帶上傳喚通知書了。」   賀見咬著下唇,掙扎一陣子,才說:「那我留下吧。」   蘇平嗯一聲,與祁淵離開了問詢室。   走出幾步之後,祁淵忍不住側目瞥了蘇平一眼,問:「蘇隊,這麼讓她留在支隊……不太好吧?她畢竟也不是嫌疑人,基本可以排除作案嫌疑。」   「我又沒硬留。」蘇平翻個白眼:「只是建議而已,聽不聽她自己決定就是了唄。   再說,你覺得她現在有臉回單位?哪怕她單位的人並不清楚她的事,感受到他們的目光她怕也芒刺在背吧?還不如讓她待這,我也不限制她,只要別再出什麼岔子就好。」   「成吧。」祁淵應付一句,又嘟噥道:「這都什麼事啊,這樁案子未免也太波折了點吧?一下這一下那的,牽扯怎麼就這麼多?」   「牽扯比這更多的案子多了去了。」蘇平輕哼一聲,說道:「越是一團亂麻,咱們就越得抽絲剝繭,把條理給順清楚咯,再順藤摸瓜的查下去,直到把一個個謎團徹底揭開,一項項證據就位,犯罪嫌疑人全部抓捕歸案。」   「我知道,我也不是發牢騷了,就是有點感慨。」祁淵搖搖頭說道:「沒事兒,我能調整好心態。」   蘇平悶悶的嗯一聲。   祁淵又忍不住側目看向一旁,看向接待室的方向,搖頭說:「也不知道那裡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相信她們吧。」   「嗯。」 第780章老畢   方常和阿先那邊也很快傳來消息,遺憾的是,同樣沒有實質性收穫。   倒是紀黃安也承認了自己與賀見的關係。   「另外,他和汪華的交情其實挺深的。」阿先補充說:   「只不過因為跟賀見搞在了一塊,他自覺對不起汪華,就下意識的把汪華疏遠了,同時也因為擔心自己和賀見的事兒曝光,進而引起我們的懷疑又不好解釋,先前才故意講了些難聽的話。」   「因為內疚而疏遠,」蘇平冷笑起來:「呵,還真是理不直氣也壯啊。」   祁淵說:「這種情況,挺常見的吧?人的心理太過複雜,一見到某人心裡就不舒服的話,自然會激發逃避機制……」   「就是因為常見甚至正常,」蘇平打斷他,說道:「才更叫人寒心甚至是噁心。」   祁淵無話可說。   方常問道:「咱們現在該咋整?繼續組織警力去排查汪華的人際關係?」   「當然,而且工地那邊也不能鬆懈,咱們多線並進,爭取快些將這個監理員揪出來。」蘇平說道。   頓了兩秒後,他又補充說:「哦對了,還有,把那個叫老何還是老畢的工人請過來下,我再問他一些問題,看看能否獲取到更多有價值的線索。」   「是老畢,」阿先說:「昨天還把他拉來支隊做了筆錄的,留了得有十二個小時,後來隨著另一邊有了突破,線索越來越多,基本排除了他的嫌疑,就讓他走了。」   蘇平沒管這些,擺擺手,讓阿先把人帶回來就是,並說:「咱們得換個思路,既然無法從面部肖像著手揪出嫌疑人,不如嘗試嘗試犯罪肖像與心理側寫的路子。」   祁淵詫異:「蘇隊你還懂這個?」   「略懂,不擅長,約等於不懂,但知道該怎麼問。」蘇平撇撇嘴說:「省廳有個擅長這一塊的犯罪心理學大佬,回頭我把記錄視頻發他讓他幫忙分析下就是了。」   阿先便點頭,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找到老畢電話,打了過去。   然而老畢電話卻關了機。   「嗯?」蘇平皺眉,看向阿先:「怎麼回事?關機?」   「我……我也不知道啊。」阿先心頭一跳,心裡直嘀咕,又趕緊說:「我還是給老何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吧,他倆關係不挺好的麼。」   「趕緊。」   「哎!」阿先趕忙又給老何去了電話。   這回倒是接通了。   阿先趕緊開擴音,表明身份,然後直入正題,問道:「你知道老畢在哪兒不?」   「老畢?應該在房間裡待著呢吧,他今兒沒上班,請假了。」老何回答說道:「他說昨兒受刺激了,全身上下都不自在,再加上因為昨天那案子,他負責的那棟樓沒開工,沒啥事情,就乾脆請假不來了。」   阿先心裡又咯噔一聲,趕緊問:「他現在在哪兒?」   「工地宿舍啊,」老何說:「就在工地裡頭,棚子搭起來的,臨時給我們住,家太遠了,來回不方便,我們基本一星期才回去一次,跟老婆孩子聚個一陣子的。」   又問了幾個問題,阿先便掛斷了電話,隨後看向蘇平。   「立刻去工地。」蘇平表情嚴肅,起身說:「現在就走,我再安排附近派出所的兄弟先趕過去瞧瞧。」   「嗯!」幾人也趕忙起身。   老畢手機關機外加請假沒出工,讓他們幾人都有了不好的預感,本能的就覺得出事了,這個老畢搞不好有問題。   而且恐怕已經出逃。   要單純嫌疑人逃了倒還好說,但要該嫌疑人還曾經做過筆錄,只是因警方「疏忽」而未能發現嫌疑,導致他離開支隊後逃亡……   人要抓回來了也沒啥事兒,要抓不回來,相關刑警可就得擔責了。   責任大小,取決於後續影響——如果在逃嫌疑人再次犯案,亦或者此事引起了輿論關注掀起較大波瀾……   大隊伍的規矩就這般,引發問題就必然有責任人,可不論到底有沒有人做錯事兒,或者說,不論經辦人是否按照規章制度處理的事,都得承擔責任。   補救的法子當然也有,就是在出事前再把人抓回來,那就萬事大吉。   ……   路上,蘇平收到派出所民警的消息,根據工地出入記錄,老畢在兩小時二十分鐘之前剛離開工地。   一時間,車內氣氛沉重的可怕,祁淵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終於抵達現場,蘇平下車,砰地一聲關上車門,大步邁向工地門口,幾人緊緊地跟在後頭,心裡多少有些忐忑、焦慮。   老何也被人喊到門口,臉上滿是茫然與不安。   當蘇平問完話時,他還一直念叨道:「這不能啊,不應該啊……他又沒犯什麼事兒,跑什麼跑啊?你們不都把他給放了嗎?」   蘇平斜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祁淵倒忍不住在心裡吐槽:「現在看來,他似乎還真就犯事了啊……只是……為什麼呢?他和汪華應該八竿子打不著才對啊,他動機是什麼?」   這個問題不只是祁淵疑惑,蘇平等人乃至老何他們也想不通。   除了老何之外,還有許多與老畢關係較近的工友也被喊到了工地門口,一一問話。   無外乎就是詢問今早老畢的狀態,以及老畢在這個城市的落腳點等。   雖然希望渺茫,但萬一就從這些線索裡找到老畢的去向了呢?   即使可能性再低,工作也還是要做。   阿先也很快找到負責記錄人員出入的工人,他回憶了一陣,說:「老畢今早瞧著好像確實有些奇怪,臉發白,走起路來也有點飄,問他咋回事兒,他說自己一宿沒睡著,難受得緊,腦袋發昏,想要去醫院看看,怕猝死了。   我就讓他趕緊去,他這麼大一把年紀了,可不比年輕人,別真要一口血沒運上來猝死掉。」   「哎哎哎,怎麼這麼多人堆在這兒?」後邊忽然傳來聲問話,然後又咦了聲:「警官?你們怎麼也來了?」   幾人瞬間回頭,就見老畢提著個白色的塑膠袋往這兒走。   蘇平挑眉,目光下移,立刻看到,那袋子是附近人民醫院的。   看見他回來,幾人明顯都鬆了口氣,看樣子這事只是他們想多了。   「身體不舒服?」雖然已經大概確定,但蘇平還是問道。   「嗯。」老畢點點頭說:「昨天那事……害,搞得我整晚整晚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是屍體跳我面前,好不容易睡了半小時又做噩夢,早上腦袋跟要炸了一樣,就尋思去醫院瞧瞧看。   這不,醫生給我掛了瓶水,又給我開了點安神補腦的藥,讓我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休息,我正打算再請兩天假呢。」   解釋完之後,他又納悶的問道:「警官,怎麼了嗎?這麼大陣仗?」   「是這樣,」阿先立馬上前來說道:「有些事兒還需要找你確認確認。」   「噢?」老畢納悶道:「什麼事?」   「這裡不太方便,麻煩你跟我們去一趟支隊吧?」阿先又問。   老畢面露遲疑之色,猶豫一陣,終於點點頭:「好吧,那我再跟你們走一趟就是。」   「多謝您的配合。」阿先說。   蘇平見狀,擺擺手說聲打擾了,便讓工人們都先回去。   老何等人雖然覺著有些奇怪,卻也沒多說什麼,紛紛轉身走了。   但蘇平忽然想到了什麼,頓下腳步,又轉過身走到負責記錄出入的工人邊上,問道:「對了,他是什麼時候出工地的來著?」   「兩小時二十分之前,怎麼了?」   「沒。」蘇平搖頭,隨後又問道:「對了,你們這兒,出入都是刷卡的對吧?」   「以前是刷卡,但有人把卡借給別人,後來改成刷臉了。」工人回答,接著又問:「你們昨天不是問過了麼?」   蘇平若有所思,又左右看看,接著問:「再問個題外話,你們工地經常有人翻進來?」   「這我倒是不清楚了,但只要想進來總的來說還是不難的。」工人說道,想了想又補充說:「但……進來幹嘛啊?偷鋼筋麼?   那也得偷的出去才行,工地晚上都是不休息的,通宵幹活趕工程進度,只是晚上要注意噪音而已,哪裡有機會進來偷雞摸狗哦。   要不是出了這檔事我們都沒想過這問題,搞個出入刷臉打卡也是應上級的工地實名的要求而已,甚至多數時候系統都是關的,隨便進出……   不過昨天出事以後,甲方和我們老闆都很生氣,要求嚴格加強這方面了,出入都必須打卡,還安排了人在工地裡到處巡邏,反正不能再讓亂七八糟的人混進來。」   蘇平嗯一聲,沒再追問,微笑著說聲謝謝後便轉身走去。   祁淵等人先前走出幾步後才發現蘇平沒跟上,頓足等了他一小會兒,見他走來才再次邁步。   上了車,老畢坐在後排,就抱著他的那堆安神藥,閉上眼睛,腦袋後靠,不一會兒喉嚨裡還哼起了小曲兒,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祁淵側耳聽了會兒,應該是《濤聲依舊》,有些年頭了——主要他來來回回就哼那幾句,太有辨識度……   哼完後他又哼起了鐵窗淚,讓祁淵滿頭黑線。   關鍵他哼的挺難聽,哼都能哼跑調那種。   蘇平瞥了眼內後視鏡,雙眼微眯,不知想到了些什麼。   終於回到了支隊,蘇平讓阿先和方常去忙別的事兒,只留下祁淵,帶老畢去問詢室。   給他倒了水,遞上煙,蘇平便坐在他對面,開口說道:「今兒請你過來,原因和昨天是一致的,想向你進一步了解些情況。」   老畢連連擺手,說:「警官,知道的我都跟你們說了,不騙你,我真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不著急,努力想想就是了,想不到也不打緊。」蘇平微笑著說道。   祁淵瞥了蘇平兩眼。   從認識到現在,真罕見他這麼「溫柔」的模樣,怪為難他的。   「這……」老畢又遲疑了一陣子,接著點頭說道:「成,你問吧。」   蘇平便問道:「還記得那人多高嗎?」   「昨天不是問過了嗎?」老畢一愣:「目測一米七左右啊。」   「更具體些呢?」蘇平問道。   「一米七三?一米七五?誰知道呢。」老畢搖頭:「差不多就這個數。」   蘇平又問:「體重呢?」   「不知道。」   「目測一下?」   「就……六十公斤左右?反正瞧著不胖。」   「具體點呢?」   「六十一二吧。」   「面部特徵一點兒都記不清了嗎?」   「記不清了。」   蘇平引導道:「那臉大臉小總記得吧?」   「看上去挺大的吧?」老畢想了想,說。   「多大?」   老畢:???   「就長几公分,寬幾公分這樣子。」   祁淵眼角微微抽搐。   這是什麼奇葩問題?   然而老畢糾結片刻之後,竟然還真的答出來了,只是給的數據明顯太過誇張,顯然他對這方面的數字並不敏感。   但蘇平毫不在意,反而將這些數據都記在筆記本上,同時連連追問。   老畢則愣是把這些數據統統都說出來了,哪怕許多數據一聽就很扯淡,完全不符合健康人的身體數據。   漸漸,祁淵發現了些不對勁兒,他意識到蘇平要這些亂七八糟明顯錯誤的數據肯定也是有用意的,但他偏偏想不通具體是什麼。   他微微皺眉,腦力全開,以求跟上蘇平的思路,但苦於沒有明確的方向,感覺腦子裡全都是靈光,但怎麼都抓不住。   只是覺得蘇平和老畢這一問一答太過違和。   「那個白頭盔,你應該注意到了吧?」蘇平這時又問:「你昨天說過的,那個自稱監理員的傢伙帶著白頭盔,你也說了,在你們工地白頭盔很特殊,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老畢面露遲疑之色,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但同樣抓不住。   蘇平見他不接話,又補充說:「不一樣的東西,總是引人關注的,你當時主要注意力應該都落在他頭盔上了吧?所以才沒太留意到他的面部特徵。」   「這個……還真是。」老畢輕輕點頭,說:「當時我一直盯著他腦袋上的白頭盔,還忍不住尋思這頭盔的質量會不會比我們的好。」   聽了這話,祁淵瞬間福至心靈,立刻瞥向蘇平。   果然,蘇平的嘴角微微揚起,似乎確認了什麼……   講個恐怖故事,我周三晚上躺床上睡覺,睜開眼發現……   周五了!!! 第781章虛構   問詢工作很快結束,蘇平表現的客客氣氣的,但同樣沒讓老畢離開,請他在支隊裡留一陣子,老畢也同意了。   離開問詢室,蘇平嘴角揚的更高了些。   祁淵見狀,思路更加清晰,卻還是沒能完全把握住,便立馬問道:「怎麼了蘇隊?你有發現了?」   「你覺得呢?」   搖搖頭,祁淵說道:「emm,有點想法,但還是雲裡霧裡的,迷糊,想不明白。」   蘇平心情似乎很是不錯,抬手示意祁淵邊走邊聊,然後就說:「你說說看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就是……」祁淵仔細回憶一陣,終於硬是將腦子裡那點不太確定的靈感轉化為了思路和語言,說道:「先是他對那個『監理員』的存在描述的十分的模糊,但不論你問他什麼細節他都硬能補充上來,就很奇怪。」   「還有呢?」蘇平追問。   祁淵又思索了一陣子,接著說:「還有就是數據,太細緻了,但是……那些數據都忒不靠譜,壓根不是正常人能有的,啥三十公分長十公分寬的臉,三公分的耳朵……   我一開始只是以為他對這些數字不太敏感,而且一開始他也確實是不大確定,直到蘇隊你一直問,他才猶猶豫豫的給了自己判斷的數字,但後邊就越來越迷了,不假思索的就給了數字。」   蘇平點頭,然後繼續引導:「所以呢?」   「這……」祁淵絞盡腦汁,又硬擠出一句話:「我覺得有點奇怪。」   「奇怪在哪?」   揉揉眉心,祁淵又仔仔細細的將整個詢問過程回顧了一遍,還翻開筆記本看了兩眼,最後終於說:   「就是我剛剛說的第一個矛盾點吧,如果他對那個監理員真的沒什麼印象,直接說就行了,畢竟蘇隊你再怎麼追問,不記得就是不記得,不可能說之前不記得,問幾句後又能詳細的補充上來。」   「應該說,他腦子裡確實是沒這個人的。」蘇平終於解釋說道:「但他卻硬生生的描述出了個人出來。」   祁淵腦中靈光一閃,終於補全了自己的思路,說道:「我懂了!就是說,那個所謂的『監理員』恐怕根本就不存在!」   見蘇平點頭,祁淵又納悶道:「可是……為什麼呢?這個老畢,他有什麼理由這麼做?難不成他和汪華也有仇麼?」   「這就難說了,先讓人再具體細緻的查查老畢的人際關係之類的吧。」蘇平搖頭說道:「無根無據的,我也不確定他作案動機到底是什麼。」   「這……」祁淵糾結片刻,搖頭說:「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的樣子,怎麼兜了一大圈又回到老畢身上了?而且如果是老畢的話,他為什麼不跑?他有的是機會逃走才對。」   「關於後者,」蘇平推開自己辦公室門,頓了頓,點上根煙,才繼續說:   「第一,他可能存在僥倖心理,覺得自己已經脫離了我們的視線,沒有跑路的必要,否則要我們忽然想再找他確認些事兒,他卻不在餘橋,豈不是把自己暴露了嗎?」   見祁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蘇平又問:「再者說,你怎麼知道他沒打算跑路呢?」   「嗯?」   「還記得一條線索嗎?」蘇平說:「以我們抵達工地門口為起始點,他是近兩個半小時之前離開的工地,去了街道人民醫院檢查。」   「記得。」祁淵點頭,接著問:「這有什麼問題嗎?」   「時間太長了。」   「蛤?」祁淵張了張嘴:「這還長啊?兩個來小時,很合理吧,要人多的醫院怕是排隊掛號都得這麼長時間。」   蘇平搖頭:「很不巧,那家醫院我剛好知道,規模很小,人也不多,只能叫門診部,一般排隊掛號再加上等檢查結果的時間也不會超過一小時。」   「這不還有掛水麼,」祁淵搖頭說:「掛個水隨隨便便就個把鍾了。」   「他可沒掛水,只是這麼說的而已。」蘇平吐口煙圈,說:「你沒留意觀察他麼?兩手乾乾淨淨,哪裡有打針的針眼?   要我說啊,他怕是就去取個藥回來了。但取個藥能花兩個多小時?而且沒有吊水為什麼撒謊?」   祁淵若有所思。   蘇平又拋出一條線索:「而且你別忘了,阿先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手機可是關機狀態。」   「懂了!」祁淵抬起頭:「也就是說,他確實萌生過『逃』的想法,甚至付出了行動,只是最終又放棄了這個念頭選擇回來。」   「不錯。」蘇平頷首說道:「也因此他心境上也有變化,所以我更換了問詢策略,開始問他細節。   他顯然心虛了,急於證明那個監理員確實存在,所以不得不編造了許多數據出來。一開始他還有些猶豫,但當編造的數據增多,他漸漸也放了開來,我一問他基本立刻就能答上。」   祁淵沉默幾秒,接著說:「那……大概率就是他了吧?」   「監理員不存在,十有八九了。」蘇平說:「接下來就是確定他的動機,然後擊潰他的心理防線,讓他招供,至此本案結束。隨後,就是那個有組織犯罪團夥,以及汪海父母的事了。」   祁淵抿唇,猶豫片刻,又問:「那個有組織犯罪先不說,汪海的父母,能找到嗎?」   「天知道。」蘇平翻個白眼,說道:「反正我覺得玄,畢竟都已經快要二十年了,我也只是不想給自己職業生涯留下遺憾,才不能做到視而不見而已。   當然,我也不會為了自我滿足自我成就,硬拉著你們跟我拋下手頭的工作去啃這個沒什麼希望偵破的案子,有餘力也願意的情況下幫一幫就好了,別的都交給我來。」   「我幫你吧。」祁淵笑道:「反正我也沒多少事兒。」   「你沒多少事兒?」蘇平挑眉:「嘖,手裡的材料都寫完了?各種報表都填好了?」   祁淵:……   蘇平笑出了聲,拍拍他肩膀說:「得啦,你先幹好你自己的本職工作再說吧,手頭的事兒都忙完就給別人幫忙,未免也太蠢了些,小心到時候忙的焦頭爛額還不討好。」   晚點還有一更 第782章動機   見祁淵沉默,蘇平又頗有深意的說道:「另外啊,凡事多留個心眼,你現在接觸到的人倒是還都挺好的,但這樣的人在支隊也只是少數,你身邊的更多人,都是各懷鬼胎的。   所以……別太熱情了,也別老想著幫忙,做好了功勞是別人的,沒幹好你自己背鍋,要是因為你幫別人的忙導致自己手裡的工作沒做完,你更是無處說理去。   你這一年裡沒遭受過毒打,這是好事也是壞事,沒經歷過這些,不利於你成長,所以以後你自己可長點心吧,別像我一樣,跌跌撞撞吃了不少虧!」   「我倒是不在乎。」祁淵輕笑道:「我沒太多的想法,能混個一級警長退休就很滿足了,要能混個副處待遇就更美滋滋。」   「想屁吃。」蘇平翻個白眼:「咱公安系統雖然架子不小,但也出了名的人多,哪有那麼簡單的?」   「那也沒啥關係,」祁淵沒考慮那麼遠,說道:「反正像蘇隊你這樣也很瀟灑啊。」   「得了吧,沒我的人格魅力,你還想走我老路?摔不死你的。」   祁淵:???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無語的說:「蘇隊,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不要臉?」   蘇平挑眉,抽了口煙,怡然自得的亞子。   ……   十五分鐘後。   阿先和方常雙雙來到蘇平的辦公室。   「怎麼說?」蘇平抬頭問道。   「查到了五次行政處罰記錄。」阿先說道,隨後抬起筆記本,攤開,說:   「2014年2月4日,畢史青於老家南福縣黃田村吃酒席,酒後駕駛一輛鈴木摩託車回家,因忘抬起側自駕,拐彎時摔倒,所幸車速不快未受傷,但其起身後卻破壞路攔洩憤,因損壞公共財物,被處行政拘留五日、罰款兩百元。   2015年4月1日,畢史青……簡單說就是票唱被抓,拘留十天罰款一千;再然後就是17年8月22日,也是票唱,拘留十五天罰款兩千;接著是去年一月,還是票唱,拘留十五天罰款五千,算是頂格罰款了。」   「最後一次呢?」蘇平問道。   「從拘留所被放出來,心裡不服,拿石頭砸了派出所門衛室的玻璃,被拘留十五天罰款一千塊。」   祁淵有些詫異:「罰的還挺輕啊。」   「按照治安管理處罰來說,不輕了。」阿先搖頭:「除非定性為尋釁滋事罪,那能判刑。」   蘇平捏捏下巴,說道:「這麼看來的話,這傢伙,幾次被行政處罰,甚至還有懷恨在心的報復行為……他恐怕有些仇警啊!」   祁淵靈機一動,立刻接話:「所以,他的動機就是這個?」   「倒還真有可能。」方常說:「所以他操控塔吊的時候就有意識的直接指向了咱們支隊方向——他坐在那麼高的塔吊上,昨天能見度也挺高,按理能看到咱們支隊樓上掛著的國徽。」   「所以他與汪華或許沒關係,只是想宣洩一波,對象是我們警察,乃至是這個社會。」阿先也說道:「或許他主觀上並沒有這個念頭,但潛意識裡有著近似於報復的想法,想要搞個大新聞!」   祁淵說:「於是昨天凌晨他恰巧看見老捷達裡的屍體,就鬼使神差的將屍體『偷』了出來,以麻袋包裹好,偷偷拉到工地,次日一早上工就迫不及待的把屍體吊起。」   阿先聳聳鼻翼,嘀咕道:「好像沒什麼毛病,但總覺得哪裡說不過去……臨時起意吊起個屍體,就為了宣洩和嘲諷?」   「也難說,人拿塊磚砸了門衛亭的玻璃,也只是單純為了洩憤。」方常卻認為這很正常,說道:「可能他腦迴路就是比較奇葩吧。   不過……三次票唱三次被抓,也挺慘。這要他這幾年就嫖了那麼三次,指不定得以為下邊兄弟在釣魚執法呢。」   「怕他就是這麼以為的吧。」祁淵說:「否則怎麼會去砸玻璃?幾十歲人了還和小孩子一樣。」   「還有一個問題。」這時,蘇平擺擺手,讓大家回神,說道:「那個電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祁淵皺眉。   確實,畢史青——也就是老畢——說接到了自稱是監理員的電話,這才出的門。而警方調查後也發現,他吃早餐那個時間段,還真接到了個電話。   但那屬於虛擬號碼,無法回撥,技術隊那邊在查IP,顯示地址在胡建,進一步調查結果還沒有出來。   ……   事實證明,方常還真沒猜錯。   蘇平略施小計,畢史青沉默半晌,就招了。   招供的時候,他顯得十分平靜,但祁淵還是能聽出他的怨——三次沒忍住票唱,三次都被抓……   嫖當然是錯,他也認錯,但人的心理就是這麼複雜,就是有怨,覺得是警察針對他,甚至認為警方在釣魚執法。   所以有了砸玻璃的事兒。   也有了這次吊屍體的事。   他其實就是臨時起意,看到屍體了,想給警方添點麻煩,把屍體藏起來不讓警方輕輕鬆鬆的破案。   「所以我把屍體帶進工地,之後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語氣依舊平靜,說:「當時也有點後悔,怎么喝完酒一時衝動就把屍體給拉回來了呢,現在要怎麼處理好?這要被人發現了會不會以為我殺人?」   「然後呢?」   「我左思右想,最好的法子還是把屍體扔進承重柱水泥墩裡。」他說道:「我就操縱塔吊,吊起屍體,打算先吊到頂樓,放進模板裡,然後再下去把繩給割了——那會兒大家都在吃早飯,頂樓沒有人。   哪裡想到,蛇皮袋竟然掉了,一下子大家都看到了那屍體,我害怕,就想跑,結果被你們逮了回來。當時還怕出事,幸好人確實不是我殺的,我有不在場證明,才糊弄過去,但沒想到最後還是沒瞞住。」   蘇平瞭然。   打算將屍體藏進水泥墩,這個解釋倒是比先前猜的合理得多。   至於指向支隊,則只是偶然了。   不過還有個疑點,蘇平便問:「那,你接到的那個電話呢?又是怎麼回事兒?」 第783章猖狂   畢史青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些許表情,嘴角微微揚起,似乎有些得意,說:「那個啊,就是個騷擾電話,練功的,就輪子,你們知道吧?我也沒想到這年頭竟然還有這種電話……   也是趕巧了,那會兒我正在吃飯,接了電話聽兩句後我就直接掛了,也沒心思再繼續吃,就想著趕緊先把屍體處理掉再說。   然後就被你們給逮住了,我就忽然想到這個電話,靈機一動,嘿,還真有效,你們果然沒再懷疑我。   嘿嘿,大傢伙兒賞臉,都說我聰明,現在看起來還真是,我確實怪聰明。不過……納悶了,警官,你們怎麼發現這些事是我幹的?按理來講不應該才對啊,昨天你們都沒發現我,也沒人知道這事。」   「你是自作聰明。」蘇平輕輕搖頭:「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實則破綻百出。」   「不可能!」畢史青的淡定又被打破了些,顯得略有點激動,說:「真要破綻百出,你們昨天能放我走?媽的,要今天我下定決心一走了之,你們還能逮到我?   你們這幫警察就是這樣,總是自以為是,以為自己聰明的很,站的高高的看著我們,愚弄我們……」   「那麼……你走了嗎?」蘇平冷笑兩聲:「你是想走的吧?只是發現沒有機會,或者說發現走出去的風險更大,只能再回來。   你倒確實有些小聰明,甚至已經猜到我們還會找你,回來的時候特地去了趟醫院——正好你離開時也說了自己不舒服,要去看一看,就這麼呼應上了。   但是!你太過想當然,你以為那家醫院的人流量我們查不到嗎?你以為你打沒打針咱們沒法查嗎?所以說你的所謂計劃,就是自以為周全,其實哪哪都是漏洞,壓根經不起推敲!」   畢史青張了張嘴。   「至今還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暴露的吧?」蘇平雙手一環,身子向後靠。   「嗯?」畢史青抬起頭:「說說?」   「不。」蘇平挑眉:「我沒義務向你解釋,更不可能給你完善自己犯罪能力與反偵察能力的機會。」   畢史青:……   就很難受。   他這種自詡聰明的人,碰到這種智商上的碾壓時感覺最是難受,自然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哪裡敗了、輸了。   可蘇平愣是不說,他就很懵。   蘇平也不可能說——畢史青犯的罪,充其量只是侮辱屍體,量刑上不會太重,用不了幾年他就還能出來。   而對於他這樣的人,監獄究竟能不能改造好,蘇平完全沒有信心。一旦無法成功改造,將來因為種種原因而走上再次犯罪的道路,那麼此刻給他解惑,就無異於手把手傳授他犯罪的技巧。   後果不堪設想。   至於改造成功……   都改造成功了他還要這些「知識」幹錘子?   ……   從審訊室走出來,蘇平明顯長舒了口氣,隨後看看時間,說:「我打算去一趟看守所,再見見汪海,一塊?」   「我就不去了。」阿先搖頭笑道:「我得去把結案報告的初稿給弄好,等蘇立堃夫婦落網,就儘快搞完。」   「我幫阿先一塊。」方常說道。   實際上他倆現在都沒每什麼閒心思,就想把本職工作弄完弄好,對汪海什麼的,沒多大興趣。   他們還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再進一步。   蘇平也理解他們,點頭,看向祁淵:「一塊?」   「行。」祁淵左右無事,點頭。   反正這次退休潮給老刑警們帶來的紅利,與他沒啥子關係。   蘇平沒多說什麼,交代阿先和方常幾句話,就領著祁淵走了。   ……   看守所。   蘇平摸出煙,給汪海遞了一根,汪海伸嘴叼著,等蘇平幫他點上,才收回身子,看向蘇平,笑。   「有閒心思過來看我……案子破的差不多了吧?」   「等蘇立堃夫婦落網,就可以結案了。」蘇平也沒隱瞞,說:「到時候,蘇立堃夫婦還會做另案處理,展開進一步偵查。」   「想端掉我老闆啊?那恐怕不太容易,祝你們好運了。」汪海說道。   他表現的有些漠不關心。   見狀,蘇平也不意外,只說:「過來找你,是有另一件事要說。」   汪海抬頭。   「我想跟你好好聊聊,把這幾年你掌握的所有情況,詳細的、有條理的跟我說一遍。」蘇平道:「我好繼續追查,以便找到你父母遺骸。」   汪海身子瞬間繃緊,菸灰也落到了一副上。   兩秒後,他輕笑,故作輕鬆的說道:「好啊。」   祁淵默默翻開筆記本。   「你的思路,比較混亂,而且摻雜了太多的主觀想法。」蘇平說:「所以我們換個形式,我問你答。儘量不要有排斥心理,順從我的引導。」   「我盡力。」   ……   七個小時後。   兩人離開看守所,祁淵看著滿天星鬥,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又活動活動手腕,敲打敲打肩膀。   「累壞了吧?」蘇平輕笑:「印象當中,這應該是你這一年多以來,參與過的,持續時間最長的一次訊問、記錄工作了。」   「確實。」祁淵點頭:「感覺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是這樣,難免的。」蘇平搖頭說:「現在還好了,早些年,還有持續十多個小時的,和嫌疑人互相熬,看誰先熬不住。」   祁淵感慨道:「想想都覺得辛苦,前些年的兄弟可真累。」   「累麼?或許吧。」蘇平撇撇嘴:「你可知道,疲勞審訊利弊參半,個別心術不正的傢伙,利用這法子達成類似刑訊逼供的目的,製造了不少的冤假錯案。   當然,是個別,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這樣的事天然具有話題性,誇張點說吧,哪怕一萬例裡只有一例,影響也十分壞。   就像犯人裡但凡有那麼一位無辜的、被脅迫犯罪的、防衛過當的,一定程度上,也會激起社會對這個絕大多數都罪有應得的犯罪群體同情,進而有人質疑刑罰是否過重,質疑監獄會否毀掉這些無辜者。」   祁淵挑眉:「對犯人講人權就是這麼來的?」   「不全是。」蘇平搖頭:「人權啊,展開說就太大了,你只要知道,多數海外人權組織與人道組織的控訴,背後都帶有政治訴求乃至經濟訴求,有著與人權、人道完全無關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們根本不是真的關注犯人的人權,這只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再在國內找些公知、水軍帶帶節奏,影響下輿論,再加上可能有個別人尋思著為自己留條後路,聽之任之乃至推波助瀾,蕪湖,就輕鬆的忽悠了不少『網友』。」   「emm……」祁淵忍不住咽口唾沫:「蘇隊,到此為止吧?我總感覺再扯下去,咱們都得沒了。」   蘇平失笑:「得,吃飯去吧,我請客。」   「好嘞!」   ……   次日清晨,蘇立堃、李杏鈺屍體被發現於遠河服務區——該服務區,距離花羊近四百公裡,以餘橋為起始點的話,則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屍體啊。」會議室,蘇平沉默幾秒後,說:「那位老闆急了。」   「是啊。」荀牧說:「在服務區的廁所裡殺人……呵。」   「有個更壞的消息。」松哥接話,繼續匯報導:「通過服務區的攝像頭,兇手很快就被鎖定。   他名叫劉洛,今年四十六歲,老賭徒了,曾經因為出老千被發現,叫人削掉了三根手指,從監控視頻來看,他和蘇立堃夫婦應該也認識,或許是一個團夥的人。」   荀牧挑眉:「這怎麼是壞消息?」   「九年前,他因為亂搞男女關係染上了愛滋。」松哥合上筆記本,說道:「所以……」   祁淵心裡咯噔一聲,皺眉問道:「自殺了?」   「自殺了。」松哥嘆息道:「在高速應急道上停車,切頸自殺,留下了一封遺書,把所有的遺產都留給了女兒,希望女兒以後能好好生活——他是今天凌晨三點,被高速執法大隊發現的。」   蘇平握拳:「這是明目張胆的挑釁!」   「趙廳也這麼說。」   「嗯?」荀牧挑眉:「驚動省廳了?」   「是的。」松哥說道:「影響太過惡劣,趙廳決定親自督辦本案,並調動花羊、餘橋和花鬥三市精英組建專案組,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幕後真兇繩之於法,將犯罪團夥徹底搗毀。   趙廳說了,掃黑除惡專項鬥爭進行了這許久,決不允許我省還有漏網之魚存在,更不允許這幫人如此猖狂,必須與他們鬥到底,徹底打垮掉。」   「這話我愛聽。」蘇平鬆開拳頭,嘴角揚起,說:「對方已經急了,不惜出動這樣的死士來作案……呵,卻是亂了陣腳,留下了尾巴,我想,偵查難度應當不大才對。」   「我也有這樣的直覺。」荀牧點頭,說:「但可能十分危險,就怕他做困獸之鬥,甚至起了拉人墊背的心思。」   「嗯。」蘇平頷首,站起身,笑道:「所以……餘橋方面,我去吧。」   荀牧皺眉。   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見祁淵、松哥和方常也先後起身,異口同聲道:「也算我一個!」   完結預告~~ 第784章終章   祁淵三人之後,老海、阿先等刑警也紛紛起身,表明要一併參與調查。。   荀牧不由抬起手掐了把眉心:「得,隊裡精英都跟你跑了,感情我又要成孤家寡人了唄?」   「好好看家,」蘇平嘴角微微揚起,笑道:「等我,把他們都平平安安的帶回來。」   「成!」荀牧也跟著笑:「等你回家。」   「王海父母那邊,也得拜託你了。」蘇平又託付道:「本來我想自己來的,但是……」   荀牧無所謂的擺擺手:「我曉得啦,放心吧!」   「那成。」蘇平跟著起身,說:「那就這樣,先散會吧。」   祁淵立馬問道:「那個,蘇隊,我們有什麼要準備的嗎?」   「準備什麼?」蘇平反問道。   「呃……行李之類的?」   「不用。」蘇平失笑:「想啥呢,初期調查還是在餘橋完成啊,後續要調我們去外地的話再準備就是了。」   祁淵:???   半晌後,他才無語道:「那你和荀隊……得,我還以為咱們要去花羊呢!」   「去花羊的話可用不到我們。」蘇平自嘲道:「不論省廳,還是花羊市局,人才都是扎堆的。除了法醫科因為有老凃在之外,咱餘橋可沒他們看得上眼的存在。」   「也別妄自菲薄。」荀牧接話說:「咱們餘橋刑偵支隊,不弱於人」。   「咋還中二起來了!」蘇平翻個白眼,把氣氛破壞的乾乾淨淨。   眾刑警輕笑,原本有些壓抑的氣氛也放鬆了不少。   蘇平又說了幾句,便安排散會,讓大家等待後續的通知安排就是。   ……   兩小時後,蘇立堃、李杏鈺和劉洛三人的屍體被送到餘橋,由凃仲鑫負責解剖。   凃仲鑫這個和藹的「鄰家老頭」,可沒看上去那麼簡單。就像蘇平說的,就是省廳都很看中他的能耐,放眼全省,也沒人敢說自己在法醫病理與法醫毒理學這兩個專業比他更強。   這「小老頭」可是公認的學科領頭人之一來著,妥妥泰山北鬥級的人物。   所以蘇懟懟敢懟天懟地,愣是不敢懟老凃,客客氣氣的。   也就凃仲鑫沒啥架子。   解剖室。   「從屍表上看,蘇立堃夫婦並沒有反抗啊。」凃仲鑫瞧了幾眼屍體,又看看現場拍的照片,隨後走到解剖臺邊上,又打量下屍體手腳,搖頭說:「也沒有約束傷,乖乖引頸就戮的麼?」   「會不會是中毒?」祁淵問道:「比如乙醚啊,一氧化碳甚至笑氣這一類麻醉氣體?」   「屍表上看沒有明顯的中毒跡象,不過不排除這種可能。」凃仲鑫說:「回頭我做個詳細的毒理學檢驗吧。想來他們特地把屍體送過來,也是打的這主意。」   「也正常。」祁淵說:「他們之所以往花羊的反方向逃跑,不就是怕被『老闆』打擊報復麼?怎麼看他們都不像是會引頸就戮的模樣,沒反抗肯定是有原因的。」   「也不見得。」蘇平搖頭說:「根據報告,他們夫婦死於同一間廁所隔間內,而且現場監控顯示他倆是夜裡人少時同時進廁所的,之後不久,劉洛便也走入其中,約十五分鐘後離開。   從現場勘查結果看,他們夫婦應當是與劉洛有了約定,甚至可能已經猜到了自己的下場……簡單說,我反而不認為他們是中毒,而是主動放棄了抵抗——或許對他們而言,有著比死亡更恐怖的東西。」   祁淵默然。   他也清楚,對於有組織犯罪的頭頭而言,確實有不少手段能叫人生不如死。蘇立堃夫婦在事情剛剛敗露的時候還有逃的心思,可一旦得知自己已經被「老闆」的人發現……   他們正可能絕了所有的心思,乖乖放棄抵抗,只求能給個痛快。   否則……   手段上,倒也不需要像影視劇那般暴力、血腥、狠辣,只要給他們定期定量注射足量的各類獨品,以戒斷反應折磨他們,就足夠達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程度了。   只要目擊過幾次這等手段,就能產生足夠的威懾力,讓這幫傢伙乖的跟孫子似的,連半點僥倖心理都不敢有。   「行了,走吧,這裡交給老凃。」蘇平又說道,隨後看向凃仲鑫:「老凃,辛苦你了。」   「分內之事。」凃仲鑫搖頭。   這樁案子,屍檢其實並非重點,重點在於人際關係上的摸排,以及犯罪證據的掌握。   前者確定該有組織犯罪團夥的規模及具體犯罪成員,後者是決定能否搗毀該團夥,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的關鍵。   而……   在蘇平看來,認真起來全效率運作的公安系統,將能爆發出相當恐怖的力量,在現今時代,沒有任何組織與個人能逃的脫他們的調查——只要他們確實犯了罪。   換言之,除卻危險性之外,他並不認為後續調查有多少難度,一如他早上會議上所言。   所需要的,僅僅只是時間。   事實證明他預料的沒錯。   不過三天時間,關於蘇立堃夫婦與劉洛的人際關係網,就被畫在了會議室的大白板之上。   又七天,順藤摸瓜之下,與蘇立堃相關,乃至就是以蘇立堃夫婦為核心、樞紐的數個團夥,共計一百七十餘人,也被警方徹底涵蓋於視線範圍之內。   當然,這一百七十餘人,絕大多數只能叫無業青年、混混流氓。   再半個月後,自這一百七十餘人中,終於篩查出九人。他們九個看似與蘇立堃關係並不密切,甚至個別的明面上從無往來,但在警方的細緻調查之下,最終確定,他們都被籠絡於一張巨大的非法網格之下。   維繫該網格的重要力量,是錢。   或者叫贓款。   同時,省廳方面,同樣收穫巨大。   該團夥其實早就被花羊方面盯上了,甚至已先後往其中滲透了多名臥底,說起來,該團夥雖不像「酒廠」那麼誇張,卻也差之不遠。   只是這些臥底都沒能成功進入核心圈,並沒能掌握實質上的,有關「老闆」的線索,這才讓該犯罪集團蟄伏到今天。   此刻有了省廳的死命令,花羊警方不再擔心打草驚蛇,針對該集團的調查由暗轉明,傾注了大量的警力,一下便將該團夥打的節節敗退。   陽光刺破烏雲之後,陰影中的魑魅魍魎暴露無遺。   失去了遮掩,角落中的蚊蠅鼠蟑再難躲藏;沒有了遮陽傘,蜷縮著的牛鬼蛇神根本無法生存。   又四十天。   經檢察院核查後批准,以俱樂部「老闆」施懷忍為首的四十餘犯罪嫌疑人被依法逮捕。   逮捕之日,正是大年三十。   支隊大樓,天台。   祁淵抬起頭,看著漫天煙火銀花,嘴角微微揚起。   蘇平端著杯焦糖瑪奇朵,緩緩走到他身邊,輕靠在護欄上,笑道:「小子,心情不錯啊!」   「嗯。」祁淵摸出煙,散給蘇平一根,同時說:「不知不覺,入職也一年半了。」   「是啊,時間過得挺快。」   「這一年半裡,各式各樣的有組織犯罪團夥,也碰到不少,就屬這次最痛快,打擊的最為徹底。」祁淵吐口煙,說:「挺暢快的,這份新年禮物,我很滿意。」   「老百姓也很滿意。」蘇平頷首,接著又沉下臉:「但……很快就要有人不滿意了。跟我走一趟吧,小祁!」   祁淵:???   見狀,蘇平噗嗤一笑,抬手指了指天,說:「有關部門設立了專門的煙花爆竹燃放點,但不在那個地方,咱得去一趟,批評教育一番,再通知他們挪挪地兒。」   「呃……咱支隊還得管這個?」   「這會兒哪還有啥刑偵經偵治安的區別。」蘇平用力拍了拍他肩膀,說:「管他哪個隊的,穿著警服就得幹活,走了!」   「哎!」   菸頭落地,濺射起朵朵火光。   ……   ……   老乾活動中心。   蘇平捻著黑子,遲疑半天,終於將手落下,而後抬頭看向祁淵,呵呵笑道:「真難得啊,二十五年前的事,還能記得清清楚楚。」   祁淵緊跟著落下一子,爾後失笑,臉上皺紋堆疊,搖頭:「也就只記得頭一年的事咯,後來你當了政委,慢慢隱退,工作少了好多激情,也就沒了多少印象。」   蘇平嘴角抽搐,抬手撥亂棋盤:「得得得,你又贏了,也不知道讓讓老人家。」   祁淵打個哈哈,將撥亂的棋子黑白隔開,分別收好,又說:「對了,汪海父母的遺骸,找到了。」   「噢?。」蘇平挑眉:「虧你還真追查了二十五年。」   「答應了幫你的嘛,看你當時退休了還留有遺憾,就決定一定要把當年的事查清楚。」祁淵說,隨後解釋道:「當年的搜尋範圍有偏差,離出事的地方隔著二十來公裡。   初步勘察表明,應當是車輪爆胎導致失控,側翻進了山谷裡,幾星期後山谷又發泥石流,徹底掩蓋住了,直到幾年後,暴雨持續衝刷下,才讓車子又露出一角來。」   「原來如此。」蘇平瞭然。   祁淵又說:「另外,從車上及周圍散落的行李等物品看,這對夫婦,應當是去花羊買房的,可惜,天有不測風雲。」   蘇平沉默片刻,才說:「所以……汪海父母遇害,真的只是徹頭徹尾的意外?」   「對。」祁淵頷首:「我和汪海說了,他一時難以接受。」   蘇平點上煙,問:「他現在怎麼樣了?」   「挺好的,在球隊當教練,收入還不賴。」祁淵說:「有的人吶,哪怕曾經釀下大錯,出獄後依舊能過的很滋潤。」   蘇平再次沉默,顯然他不想聊這事,話題太大了,不能一概而論,三言兩語說不清楚,而這些年也來來回回說過太多次。   祁淵見狀,轉移話題問道:「再來把?」   「不了。」蘇平摸出煙,點上:「陪我走走吧?」   「好啊。」祁淵起身,走到蘇平邊上,輕輕地扶起他,兩人便並肩在路上緩緩走著。   幾步之後,祁淵問道:「去哪兒?」   蘇平沉默幾秒,說:「去看看老荀吧,一年沒見了……」   「好。」祁淵輕輕點頭:「我先送你上車,再去買兩斤水果。」   「一起去。」蘇平說:「水果就算了,買花吧,他喜歡糖紙巷的那家香水百合,好聞。」   「成。」祁淵說:「那我給凃主任、柴姐、松哥他們打個電話,看看大家今兒有沒有時間,正好一塊聚聚?」   「行啊,聚聚,熱鬧。」蘇平樂呵呵的。   人老了,比之年輕時,是更喜歡熱鬧些。   只是,聚一次,或許就少一次了。誰都不知道,也不敢想,下次碰面,會少了誰。   「對啦。」走幾步後,蘇平又頓足挑眉,問道:「你都快五十歲人了,還不打算結婚?」   祁淵失笑:「我都快五十歲人了,還結什麼婚吶?就現在這樣過日子,挺好的,舒服。」   蘇平翻個白眼:「十五年前那次真該摁著你腦袋硬讓你把婚結咯!」   「那誰叫你不把冉妹子嫁給我。」   蘇平:???   他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不是,你當真打冉冉主意?」   「開玩笑啦!」祁淵哈哈大笑:「哪能啊,冉妹子都快當外婆了。」   蘇平皺眉,臉色凝重。   見狀,祁淵只得板起臉,認真說:「得,不開玩笑了。認真說,我對冉妹子真沒過什麼想法。或者說,我從沒對哪個女生有過想法。」   「所以……你果然喜歡男人?」   「我可去你的吧!」祁淵翻個白眼:「我只是喜歡且習慣一個人罷了。」   蘇平:……   「工作上,我把自己完全交給了國家。」祁淵輕笑:「生活上,我只想自己掌控。」   「隨你吧。」蘇平輕嘆口氣,說:「哪天真耐不住了,跟我說,我們幾個拉扯拉扯,幫你找個老伴!」   祁淵嘴角微扯。   聊了兩句,蘇平又忍不住問起最近的案子,以及公安工作。   「放心吧,一切順順噹噹的。」祁淵說道:「真的,這些年,越來越公平公正了,你曾經穿下來的薪火,正在熊熊燃燒著,愈燃愈烈。」   蘇平嘴角越揚越高:「這樣啊。」   兩人繼續行走,殘陽打在身上,將他倆影子拉的老長,老長。   「老局長……」蘇平抬起頭,直視著金紅色的夕陽,暗道:「聽到了嗎?您傳下的薪火,已經燃遍了整片大地。   這盛世,如您所願!」 完本感言   一路磕磕絆絆,終於寫完了這本書。   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一向不太會講感言……   感謝一直默默支持著的書友,這本書暴露出了不少問題,讓你們失望了,意賅在此鄭重道歉。   寫書有很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我都做了筆記,接下來,會好好研究研究,加以改進,爭取新書給大家帶來更高的故事。   因為要總結,要改進,要研究,近期可能還會入職參加工作,所以,新書短時間恐怕出不來。   可能要一個月,甚至更久。   期待與大家再見,希望那時候,意賅能讓大家滿意。   再會! 新書《無聲的證言》已發布      讓大家久等了~ =已完結= 更多電子書請訪問愛下電子書,繁體:https://ixdzs8.tw;簡體:https://ixdz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