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枝(《嘉南传》原著)/作者:吱吱』 『狀態:已完結』 『內容簡介:   前世,李谦肖想了当朝太后姜宪一辈子。   今生,李谦却觉得千里相思不如软玉在怀,把嘉南郡主姜宪先抢了再说……   ps:重要的事说三遍。这是女主重生文,这是女主重生文,这是女主重生文。   』 愛下電子書Txt版閱讀,下載和分享更多電子書請訪問,繁體:https://ixdzs8.tw;簡體:https://ixdzs8.com,E-mail:support@ixdzs.com ------章節內容開始------- 第1章深宮   過了重陽節,京都下起了滂沱大雨,雨水衝刷著街面,大半個月都沒有消停,入秋的京都滿目枯枝,遍地落葉,天氣也變得陰冷潮溼,寒意入骨。   慈寧宮燒起了地龍。   太皇太后王氏不願意出門,在東暖閣支了桌子,叫了外孫女嘉南郡主姜憲和太皇太妃白氏一起打葉子牌。   可就算是這樣,也還差一個人。   她們只好讓慈寧宮的女官孟芳苓湊了個數。   太皇太妃白氏不免感慨:「我們兩代的皇上可都是難得的痴情人,『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他們得償所願了,卻留下我們這些孤苦伶仃的人在這深宮裡熬著,連打個牌都湊不齊一桌來。」   太皇太后沒有做聲。   孝宗皇帝在世的時候獨寵靜妃安氏,等到先帝繼位,則獨寵貴妃秦氏。   這後宮自然沒什麼人。   姜憲捏著紙牌的手卻有些顫抖。   這個時候外祖母恐怕做夢也沒有想到,她也會成為這深宮裡熬著的人吧!   因為當今皇帝趙翌也是個痴情的人。   只不過他的痴情沒有給她這個後來成了他皇后的表妹,而是給了那個宮女出身的淑妃蕭氏,還生了個兒子趙璽。   至始至終,趙翌都沒有和她圓房。   三年的皇后,七年的太后。黃河決堤,西北地動、兩湖大旱、江南洪澇,國勢艱難。東有遼王趙翊虎視眈眈,西有臨潼王李謙枕戈待旦,南邊有靖海侯趙嘯狼子野心,她抱著三歲的趙璽垂簾聽政,苦苦支撐著這個一不小心就會崩潰離析的趙氏王朝,趙璽卻親手端了碗毒藥給她,把她毒死在了慈寧宮。   然後她一睜眼,回到了元鼎十年,她十三歲的時候,見到了早已過世的外祖母太皇太后王氏。   她即委屈又憤恨,撲到外祖母的懷裡就哭了起來,像個在外面受了欺負的孩子終於見到了疼愛自己的親人……   如今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七、八天,她也從重生的驚愕和欣喜中回過神來,知道前世那些如鯁在喉的疑惑再也不可能找到明確的答案,可她還是會情不自禁地琢磨著趙璽的行徑。   他為什麼要毒死她?   十歲的趙璽,養在深宮,從哪裡來的毒藥?   背後有沒有人指使他?   指使他的人到底是誰?   遼王趙翊?   靖海侯趙嘯?   還是臨潼王李謙?   自古以為百事孝為先。她是趙璽的嫡母,宮中那麼多陰損的招術他不用,偏偏親自上陣,親手端了碗毒藥給她。他準備怎麼向朝廷群臣交待?怎麼向宗室外戚交待?   有了弒母這麼個把柄,就算是趙翊不用,趙嘯不用,李謙也肯定會用的。   她死了,趙璽還想當皇帝,做夢去吧!   想當年,韃子進犯京都時,李謙借著「勤王」的名義就一路打進了禁宮城,闖進了慈寧宮。   要不是她許了他異姓王,封了他西北總督,轄陝西、四川九府三十六州二百零六縣五十七衛二十一所,他只怕轉身就去了乾清宮,坐在金鑾殿上稱王稱帝了。   她把整個西北都給了他。   可這混蛋還不知足!   每到三年歲貢進京的時候,不是給她鬧出些結交內臣、朋黨營私的事來就不罷休。   她從最初的憤怒斥責到最終無奈的妥協。   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為了安撫李謙,她還曾聽從承恩公曹宣的話給他送過美人。   而那色胚居然還得寸進尺,撩了她珠簾,面不改色地讓她把陪伴她多年的貼身宮女送給他做妾室……   每當她想起這件事,她就糟心不己,胸口仿佛有團火在燒。   還好在她重回十三歲。   人生可以重來。   以後的路可以重選。   她再也不會去管趙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誰喜歡誰去給他們趙家收拾爛攤子去。   她要嫁人。   要生兒育女。   要琴瑟合鳴。   要過自己的小日子。   管他改朝換代,管他誰做皇帝,都與她不相干!   姜憲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定了定神,出了張牌。   太皇太妃喊了聲「碰」,一面把自己的牌甩在了鋪著的茜紅色漳絨毯上,一面笑著道:「保寧,這幾天你睡得可好?」   保寧是姜憲的乳名。   這名字是太皇太后取得。   她的母親永安公主是孝宗皇帝和太皇太后唯一的女兒,長大後嫁給了青梅竹馬的鎮國公府二公子姜鎮英。   乾元十五年,先帝在西苑設圍場。射獵的時候,本來被灌了迷藥搖頭擺尾的熊瞎子不知為什麼突然發了狂,姜鎮英為了救先帝,死在了圍場。   懷著七個月身孕的永安公主得到消息頓時就昏死過去。   姜憲早產。   永安公主勉強睜開眼睛看了女兒一眼就去了。   太皇太后一生受孝宗皇帝的冷落,能這樣安安靜靜地守著,不過是想用自己的「識趣」給女兒謀個康泰平安罷了。   如今女兒女婿都去了,她傷心欲絕之餘,提出要把姜憲抱到慈寧宮由她撫育。   先帝很是內疚,不僅下旨讓姜憲進宮,還封了她為嘉南郡主,享五萬石的親王俸祿,永不減俸。   當時鎮國公府的國公爺是姜鎮英的胞兄姜鎮元。   看到突然間老了二十歲的太皇太后,他不敢不應。   從此姜憲除了端午、中秋和春節會回鎮國公府去探親,其他的時候都住在慈寧宮陪著太皇太后。   相比鎮國公府,慈寧宮更像她的家。   而她重生回來的那場哭泣則把大家都嚇壞了。   太皇太后摟著她眼淚婆娑地迭喊「心肝」,不停地追問她出了什麼事。   她不想外祖母擔心,只說是做了噩夢,這才有了太皇太妃關心的問候。   「這幾天孟姑姑讓人給我煮了安神茶,我喝了好多了。」姜憲笑吟吟的應著,抹了張牌。   太皇太后看著外孫女日漸紅潤的面孔,微微頷首,滿意地笑了笑,打了張牌。   「吃!」太皇太妃喊著,喜上眉稍,「我可就早就等著這張牌停胡了。」   「真的。」太皇太后緊張起來,數著牌桌上的牌算著太皇太妃要哪張牌成牌。   有宮女跑進來稟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妃,郡主,太后過來了。」   眾人都有些意外。   姜憲則暗道一聲糟糕。   ※   親們,又見面了。   新文,求點擊,求收藏,求支持。   謝謝!   PS:新發文,不太穩定,這兩天的更新時間比較亂,四月一日開始正常起來。   O(∩_∩)O~   ※ 第2章太后   太后曹氏是先帝的嫡妻,當今皇帝趙翌的生母。   先帝獨寵貴妃秦氏,幾次流露出廢后之意,她受盡了先帝的羞辱和冷落,比太皇太后當年的處境還要困難。   可她並沒有像太皇太后那樣忍讓退後,而是得了太皇太后的庇護,忍了秦貴妃十年,在秦貴妃進宮的第十一年生下了趙翌。然後母憑子貴,在先帝在世的時候憑著趙翌嫡子的名份得到了朝中重臣及宗人府宗人令的支持,逼皇帝立了趙翌做太子。   先帝殯天之後,她不僅抱著五歲的趙翌垂簾聽政做了太后,還讓秦貴妃給先帝殉了葬,把秦貴妃所生的皇長子趙翊遠遠打發去了遼東就藩……   如今皇帝趙翌已經十五歲了。   男子十五而束髮。   乾綱獨斷的曹太后卻依然住在只有皇后才有資格住的坤寧宮,即沒有給趙翌選後的意思,也沒有還政於趙翌的意思。   太皇太后也因此對曹太后有些不滿。   但不滿歸不滿,如今的曹太后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在慈寧宮哭得可憐兮兮的曹皇后了,太皇太后還要給娘家的兄弟留一條路,還指望著曹太后能善待姜憲,哪裡還敢說什麼,皇帝和太后之間的事自然是睜一隻眼閉一眼裝作不知道了。   前世的姜憲,自然能感受到外祖母的無奈,也儘量離曹太后和趙翌遠一些。   可重生後的姜憲卻知道,就在今年的十月十四日,曹太后生辰的那一天,得到了她伯父鎮國公姜鎮元和先帝叔父簡王趙政支持的小皇帝趙翌,帶著三千禁衛軍把曹太后做壽的昆明湖萬壽山圍了個水洩不通……十月十八日,曹太后還政於趙翌,十月二十五日,曹太后死於長春宮。   享年四十七歲,諡號「孝定」。   次年三月初十,趙翌立她為皇后,原來的宮女蕭容娘因為生育有功,被立為美人。   姜憲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她這幾天忙著確認自己到底是黃粱一夢還是重生了一回,忙著和記憶力中已病逝八年的外祖母相聚,忙著分析前世的那些恩怨,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一件事給忽略了。   不過,就算是她記起來了又能如何?   趙翌活脫脫就像他的生母曹太后,生性多疑狡詐,行事冷酷狠毒。他想圍逼曹太后,肯定早已謀劃多時,她伯父姜鎮元只怕是早就上了趙翌的賊船,這個時候慫恿伯父和他拆夥,既打草驚蛇引起曹太后的懷疑,還會因為釜底抽薪遭了趙翌記恨,兩邊都不是人。   而朝廟之上最忌的就是這種兩邊討好的牆頭草。   樂觀點想,前世趙翌至少成功了,她伯父有了從龍之功,姜家的聲勢也更上一層樓。她要是打斷了前世的格局,曹太后依舊當政,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說一千道一萬,姜憲捫心自問,實際上她是覺得相比一直以來都很陌生的曹太后,和她做了三年夫妻的趙翌如果當權,可以能更好對付一些,曹太后的事,她還是別管了……   姜憲起身欲扶外祖母。   太皇太后卻擺了擺手,慢慢地放了牌,道:「天氣這麼冷,還是請太后娘娘到暖閣裡來說話吧!。」   「這樣好嗎?」太皇太妃有些擔心。   自從曹太后當朝,秦貴妃所生的皇次子、皇三子、皇四子在這十年間死的死,殘得殘,瘋得瘋之後,宮裡的人都很是忌憚曹太后,特別是像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這樣出身功勳的世家,還有兄弟侄兒在朝中為官的。   太皇太后冷笑,也沒重新梳洗,就這樣由太皇太妃和姜憲一左一右攙著去了暖閣的次間。   慈寧宮的大太監劉小滿躬身在前面帶路,十來個太監宮女簇擁著曹太后走了進來。   她笑著喊了聲「母后」。   曹太后的大太監程德海已狗腿地給曹太后端了張太師椅過來。   劉小滿垂著眼帘,臉色有些難看。   太皇太后卻當沒看見,客氣地道:「這風大雨大的,難為你來看我。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讓人傳個話過來就是了,何必還親自跟一趟。」   曹太后已是坐四望五的人了,或許是這幾年順風順水,早年間先帝留給她的陰憂在她身上已看不出一絲的影子,她面色紅潤,目光有神,穿著了件很是尋常的石青色葡萄四柿紋的褙子,只在耳朵上戴著紅寶石雙福赤金耳墜,眉宇間滿是上位者的自信。   姜憲等人上前給她行禮。   曹太后眼角瞥也沒瞥太皇太妃一眼,對太皇太道:「有些日子沒來慈寧宮了。今天正好不太忙,就過來看看。」然後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姜憲的身上,臉上也有了幾分笑意,「保寧,我怎麼感覺你又長高了?」   曹太后對姜憲一向頗為友善。   這固然與姜憲倍受太皇太后寵愛有關,也與她的伯父鎮國公姜鎮元是當朝三大國公之一,先帝臨終前指給趙翌的輔助大臣,如今還掌管著西山大營的兵權有關。   所以曹太后一直想把姜憲嫁給自己的侄兒承恩公曹宣。   前世,姜憲對曹太后把比自己大八歲的曹宣湊成堆的做法很反感。   曹太后進宮之前,曹家不過是個小小的四品世襲都指揮僉事而已,曹宣到了二十一歲還沒有定親,誰都知道曹太后這是想用曹宣的婚姻提高曹家的門第。   略有點骨氣的人家都不會去幹這種事,想幹這種事的曹太后又瞧不上眼,這一來二去的,曹太后就把主意打到了姜憲的身上。   今生,面對曹太后別有目地的親切,姜憲的心情卻頗為微妙。   趙翌親政之後,她和曹宣一個是被皇上束之高閣、有名無實的皇后,一個是皇上深深厭惡、打壓清理的餘孽,看頗此的處境都不免生出幾分同病相鄰的唏噓來,反而在曹太后死相互幫襯,默契地結成了盟友,一起熬到了趙翌死,她成了太后,曹宣成了她的股肱之臣……   曹太后只怕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的吧!   姜憲努力回憶著自己十三歲的時候。   她那個時候好像還挺天真浪漫的,覺得有外祖母和伯父護著,只要她不去惹別人,別人也犯不著得罪她,對曹太后和趙翌如同隔壁的鄰居,客氣而疏離。   那就裝個規矩守禮的小姑娘好了。   姜憲就朝著曹太后抿著嘴笑了笑,算是回了曹太后的話。   ※   姐妹們,這兩天慢慢地更,大家慢慢地看,覺得不錯不妨放在收藏夾裡。   這才剛開始,以後肯定會越來越精彩的。   O(∩_∩)O~   ※ 第3章茶房   畢竟是做過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姜憲對曹太后的心思還把握得很準,她這樣,曹太后不僅沒有覺得自己被冒犯了,還覺得姜憲這小姑娘越大越懂事,溫婉端莊,很討人喜歡。   曹太后臉上的笑容又溫和了幾分。   太皇太后看著卻覺得膈應。   曹太后心思她是知道的。   她不喜歡曹太后,也就連帶著不喜歡曹宣,瞧不上破落戶的曹家了。   「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天天一個樣子。」太皇太后壓著心裡的不悅應付了曹太后兩句轉移了話題,道,「皇上也有幾天沒來我這裡了,他可還好?我聽劉小滿說皇上這幾天都吃得不香?是飯菜不合胃口嗎?可叫太醫去瞧了?」   劉小滿常代太皇太后去問話。   曹太后聞言笑道:「叫太醫去瞧了,說是積了食,不是什麼大事,禁了幾天食就好了。」她說著,目光又落在了姜憲的身上,道:「上次過來時喝的杏仁茶很好喝,聽說是你親手做的?沒想到保寧還會做茶點。」   姜憲是誰?   鎮國公府大小姐,永安大長公主的女兒,享親王俸祿的郡主,太皇太后捧在手裡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的人,別說是曹太后了,就端給太皇太后「親手」做的東西那也不過是站在茶房裡指點宮女太監是在茶點上灑點山楂片好還是放點葡萄乾好。   曹太后是宮裡的人,怎麼會不知道。   她這麼說不過是在委婉地告訴姜憲她有話跟太皇太后說,讓姜憲迴避而已。   若是前世那個無心的姜憲,她可能一時還聽不出曹太后的話外之話,可重生回來的姜憲在當太后的時候自己平時就沒少這樣跟人說話,哪裡還需要別人提點,不僅想也沒想地站了起來,還落落大方地問曹太后:「難得您說喜歡,那我再去給您衝一碗吧。不知道您喜歡放些乾果還是放些漬糖?」   曹太后看她的眼神就更滿意了,慈愛地呵呵笑了幾聲,道:「都好,都好。」然後目光一轉,把後知後覺跟著姜憲一起起身的太皇太妃留了下來:「你坐。讓保寧忙去,我們坐著說會話。」   太皇太妃只好又重新落座。   姜憲心裡卻盤算起來。   曹太后向來是無事不登三保殿的。既然把太皇太妃留下來了,看來不是想通過太皇太后給她伯父傳話……十之八九是宮裡的私事……可這後宮冷冷清清的,能有什麼私事?難道是給趙翌選後?   可前世沒聽說曹太后要給趙翌選後啊!   就算她最後做了趙翌的皇后,那也是因為她伯父親自帶著三千禁衛軍把曹太后圍在了萬壽山,趙翌頗有些論功行賞的意思。曹太后在的時候,可沒打算給趙翌找個像她這樣身家背景顯赫的皇后。   曹太后到底來幹什麼呢?   姜憲心裡頭轉個不停,腳下卻絲毫沒亂,步履輕盈地出了東暖閣。   悽風冷雨的,她出來就打了個寒顫。   她身邊的大宮女丁香已抱了件桃紅色鸞鳳穿牡丹的刻絲灰鼠披風出來,急急地給她披在了身上:「郡主,您小心著了涼。」   姜憲「嗯」了一聲,攏了攏披風,往設在偏殿的茶房去。   曹太后在大壽之前,大赦天下,宮裡凡滿二十歲的宮女、三十歲的女官都放了出去。丁香和她另一個大宮女藤蘿就是這次放出宮去的。後來一直服侍她的是百結和情客。她對丁香和藤蘿的面孔都有些模糊了。   她被趙璽毒死,百結也就罷了,做了李謙的妾室,因為李謙沒有正室,內宅由百結主持中饋,頗受李謙敬重,她不擔心。只可惜了情客,事出突然,沒有把她安排好。   她不準備嫁趙翌了,百結不用跟著李謙了,情客也不用跟她熬了,她今生怎麼也要照看著點倆人才是。   只是這宮裡人多口雜,與其這個時候提攜兩人,還不如等丁香藤蘿出宮了再說,免得別人以為百結和情客使了什麼手段,以後不好服眾。   姜憲在心裡琢磨著,那邊早有機敏小太監趕在姜憲的前頭撩了茶房的帘子。   她進了茶房。   一陣熱氣撲面而來。   丁香快步上前幫她脫著披風。   姜憲眼角的餘光卻越過丁香的肩膀看見茶房裡站著兩個穿著青藍色錦衣、一看就不是內侍的青年男子。   她嚇了一大跳。   耳邊已傳來如水澗青石般清越的聲音:「郡主,好久沒見。」   姜憲不由睜大了眼睛。   曹宣,他怎麼在這裡?   她歪了頭朝裡望去。   丁香抱著姜憲的披風疾步退到了一旁。   眼前的男子面若春曉,鬢若刀裁,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不笑的時候也帶著幾分纏綿繾綣,不是號稱京城第一美男子的曹宣還是誰?   姜憲不禁微微地笑。   就在她被趙璽毒死前的兩個時辰,她還宣了曹宣進宮召對,商量國庫空虛之事……   姜憲朝她頷首,親切地喊了聲「承恩公」。   曹宣眼底閃過一絲訝然。   這位紫禁宮的明珠,慈寧宮的寶貝,赫赫有名的嘉南郡主,見了他從來都是眼高於頂的繞道走的,今天居然會友善地和他打招呼?   她吃錯藥了吧?   不過,此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曹宣拉了身邊的男子向姜憲引見:「郡主,這位是福建總兵李長青李總兵的長子……」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姜憲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神色大變休,連退三步。   她今天出門沒有看黃曆吧!   給曹太后衝碗杏仁茶而已,遇到曹宣也就罷了,竟然在這裡遇到了李謙!   曹宣什麼時候和李謙勾搭在一起的?   最近的一次上書房議事,曹宣還說什麼沒辦法削減李謙的兵力,能不能讓李謙和趙翊對上,讓他們兩虎相爭……   他們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   每次李謙那邊鬧出點什麼妖娥子都是曹宣幫她從中調停周旋,難道那些都是掩人耳目騙她的?   姜憲神色不善地在曹宣和李謙之間來回審視。   曹宣和李謙交換了一個不知所以的眼神。   什麼一回事?   李謙朝著曹宣眨眼睛。   曹宣則挑了挑眉,示意他小心點。   嘉南郡主長這麼大估計還沒有人對她說過「不」字。   李謙要惹怒了她,就算李謙的父親是正三品的總兵,他姑姑想要重用的人,他姑姑也不會為了李謙得罪姜憲,得罪鎮國公府,得罪太皇太后的。   ※   姐妹們,美男子們陸續出場了……O(∩_∩)O~   PS:求各種票票啊!   ※ 第4章重逢   李謙是第二次和曹宣打交道。   第一次是通過浙江總兵李道引薦,隨著父親到承恩公府拜見曹宣。   第二次是單獨隨曹宣進宮拜見曹太后。   他自然不可能看著曹宣揚眉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可李家在整個朝廷的地位,他自己在其中所應該起的作用,他卻看得清楚明白。   不用曹宣再多暗示,他今天若是得罪了這位金枝玉葉的嘉南郡主,他以後,李家以後,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甚至有可能是十年、二十年內,都別想進入朝廷的核心圈了。   可他到底哪裡出了錯呢?   他和這位傳奇般的嘉南郡主可是頭一回見面。   兩人之間別說是恩怨了,連句話都沒有說。   他幹嘛看見自己像看見了鬼似的。   李謙想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沒有摸摸自己的臉。   他飛快地睃了姜憲一眼。   不過,這位嘉南郡主長得可真是……一般啊!   瘦瘦小小的,像個豆芽菜似的。那皮膚,白得跟雪似乎,一點顏色也沒有。鼻梁又挺又直,端肅而不失秀雅,在女人的相貌裡很是少見。一雙眼睛又圓又大,清澈澄淨,黑白分明,如白水銀裡養了兩丸黑水銀,到底是非常的漂亮。此時睜大了瞪著他,明亮璀璨,讓他無端端就想起自己小時候養的那隻波斯貓,每當遇到家裡養的那隻京巴狗時,就會害怕地跳到窗欞或是矮榻上居高臨下地蹲在那裡盯著那京巴狗,看上去優雅從容,實際上卻如臨大敵,防備著、警惕著,只要那京巴狗有點動靜就準備隨時跳起來逃走。   李謙沒能忍住,明明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垂著眼瞼,裝著溫和無害的樣子畢恭畢敬地上前給嘉南郡主問安,可他還是咧著嘴笑了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   姜憲恨不得一腳把他給踢出去。   又這樣!   又這樣!   每次見面都這樣!   別人都垂著眼瞼恭謹地向她行禮。只有他,睜大了眼睛盯著她瞧,輕佻無禮地衝著她笑,她正正經經地和他說話,他就嬉皮笑臉地應答,她要是退後一步,順著他的話安撫他,他又做出副大義凜然、浩然正氣的樣子來……以至於每次他進京歲貢,她前兩個月就會開始緊張,等見了面,她覺得半條命都沒了。   她索性免了他的歲貢,結果他還不領情,讓他的幕僚洋洋灑灑地寫了十幾張紙的摺子向她表忠心,說自己無論如何也會進京給她請安的,還小人得意地威脅她,說如果遼王和靖海侯看見他沒有進京請安,還以為他對朝廷,對太后有了二心,想「清君側」,引起戰火可就麻煩了……她氣得好幾天都沒有吃飯。   姜憲瞪著李謙的眼睛更大了。   李謙實在是沒辦法控制自己。   他笑得更燦爛了。   嘉南郡主這個樣子,和那炸了毛的貓有什麼兩樣。   真是太好玩了!   難怪宮裡的嬪妃都這麼喜歡她。   要是他有個這樣的妹妹,每天逗逗她,指定也很喜歡。   姜憲肺都要氣炸了。   這混蛋,除了笑還會什麼?   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口好牙似的。   他肯定不知道只有吃玉米棒子長大的人才能有這樣一口好牙?   不對,他爹李長青才是吃玉米棒子長大的。   等到他的時候,他爹已經招安,被曹太后從山西汾陽弄到了福建做總兵。後來趙翌親政,李長青不知道怎麼走通了趙翌身邊的心腹,後任司禮監大太監的孫德功,讓李謙做了大同總兵府的遊擊將軍。   李家如虎入叢林,從此再也沒有人夠挾持。   等到自己做了太后的時候,更是割地賠款,不知道答應了他多少喪權辱國的條件……簡直是她畢生之辱!是提也不想提起的噩夢。   念頭一閃而過,姜憲微愣。   不對啊!   現在李謙還只是名聲不顯的毛頭小子。別人提起他來,不過是以李長青長子的身份相稱,根本不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小兒止哭,被朝臣們私底下稱做「武安君」的臨潼王,她幹嘛要忌憚他啊?   真是給他嚇糊塗了。   姜憲頓時如釋重負,精神煥發,心情大好。   李家想回山西老家是吧?   想回到老家稱王稱霸是吧?   啊!想得美!   也不看見你遇到了誰?   小瞧我!想威脅我!   可惜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李謙也有落到我手裡的一天。   看我怎麼整治你!   你們李家就給我好好呆在福建打倭寇好了!   到時候讓身材高大,皮膚白淨的李謙曬成個黑碳那就更好了。   姜憲想想那場景就覺得心情飛揚,一雙大大的杏眼彎成了月牙兒。   然後想到了剛才的失態……   「曹大人!」她立刻挺直了背脊,習慣地喊著曹宣,友善地道,「沒想到會在宮裡見到外人,嚇了我一跳……」   是嗎?   曹宣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困惑。   誰都知道嘉南郡主是個香饃饃。   今年端午節,安陸侯太夫人帶著孫子進宮給太皇太后問安,嘉南郡主突然被安陸侯世子攔在抄手遊廊搭訕,她用一雙眼睛寒冰似的直直盯著安陸侯世子,硬生生地把安陸侯世子瞪得磕磕巴巴,沒說上兩句話就落荒而逃。   他當時看著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她那也是第一次見到安陸侯世子。   他可一點也沒有看出來她怕生。   曹宣的腦袋飛快地轉了起來。   難道有人私底下帶李謙來見過姜憲了?   或者是聽說了什麼?   眼下的形勢卻容不得他多想,他壓下心底紛亂的念頭,風姿卓然微微躬身行禮,笑道:「哪裡,是我們唐突了。」然後張大了眼睛望著姜憲,水汪汪的桃花眼如秋水泛起了一道道漣漪,「有沒有嚇著你?」   聲音柔得如三月裡的春風。   姜憲有些惡寒。   曹宣每次想要說服別人按著他的意思來做事的時候,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擺了擺手,神色間顯得寬和又大度,道:「還好,還好!」   李謙心裡卻生出些許的感慨。   身份再尊貴有什麼用?   從小在這宮規森嚴的紫禁城長大,抬頭天井大的天空,低頭巴掌大的一塊地,怎會不膽小怯懦。   他斂了笑,正色地上前給姜憲行禮:「嘉南郡主,失禮了。」   姜憲很是意外。   李謙竟然這樣謙和地和她說話……難道是因為他年輕還小的緣故?   她看了李謙一眼,笑吟吟地還了禮,道:「曹大人怎麼會和李大人一起進宮?還在茶房裡喝茶?」   註:「武安君」是白起的封號,此處暗指李謙的兇殘。   ※   看書的親們,後臺總也登記不上去……我已盡力了……   ※ 第5章嬌嬌   曹宣覺得今天自己得重新認識一下這位素來眼高於頂的嘉南郡主。   她遇到自己不僅親切地打招呼,還給一個三品總兵的兒子行了個福禮!   這在從前簡直是不敢想的事。   他默然了片刻,這才道:「阿謙從福建過來,我帶他進宮來給姑姑請個安。到了坤寧宮才知道姑姑已經備好了儀駕儀輿,我們就隨路跟了過來,看能不能有機會給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問個安。」   是嗎?   姜憲可不相信。   她真正開始記事是從她做了皇后,被趙翌冷落開始。之前的事,對她都是幸福的、溫馨的、快活的、自由自在的,就算是什麼苦惱,也不過是天氣炎熱,宮中的女官們卻不讓她吃冰,或是下起了大雨,她種在臨溪亭附近的花被風吹雨打零落泥中做不成香露了,還有就是曹太后又做了什麼讓外祖母不高興的事了,她要哄外祖母高興……所以在她少年的記憶裡,曹太后帶給外祖母的不快她是記得最清楚的。   姜憲仔細地回憶著,還就真的想起一件事來。   有一次,曹太后像往常那樣來拜訪太皇太后,也像今天一樣,和她拐彎抹角地說了一大通話,她沒有聽清楚是什麼意思,還是外祖母吩咐她,讓她去茶房給她們沏杯茶進來。她這才知道曹太后這是要把她給打發出去。她難堪之極,想著她們又不是真的要喝茶,不僅沒有去茶房給沏茶,還藉口身體不舒服,給留在這裡服侍的宮女留了句話就帶著丁香和藤蘿回了她所住的慈寧宮東三所……根本沒有去茶房。   結果她一回到東三所就遇到回宮的清蕙鄉君白愫,兩人說了半天的體己話,直到曹太后走,才結伴去東暖閣給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問安,而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在曹太后走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心情不好,以至於她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直到曹太后被拘禁在了長春宮,她才後知後覺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前世曹宣就和李謙坐在茶房裡喝茶,只是自己沒有碰到而已?   她如果回到西暖閣能碰到白愫,就可以證實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錯了。   姜憲一刻也呆不下去。   她笑道:「恐怕你們要等一會了——太后娘娘說有話和太皇太后說,這不,把我打發出來衝杏仁茶,只怕不是一時半刻的事。」   曹宣笑道:「相請不如偶遇。又說下雨天留客天,這都是天意。郡主不如留下來和我們喝杯茶吧?我剛才聽彩霞姐姐說,有新進貢的胎王菊,清熱敗火,慈寧宮這麼早就燒了地龍,郡主不妨多喝喝胎王菊。」   姜憲急於證實自己的猜想,懶得和他應酬,笑著道了聲「多謝曹大人了」:「我倒是想喝杯胎王菊,就怕御醫院的田醫正這幾天都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她月裡不足,太皇太后那是放在心尖上養大的,不要說吃的穿的必是最精細的,就是那長命燈,一點就點了十三年,等到太皇太后去世,她的伯父鎮國公姜鎮元又接著給她添香油錢。   至于田醫正,則是御醫院的醫正田進坤。   姜憲這邊凡是季節變化,添減吃食,都得田醫正請了平安脈,和御醫院的那些御醫商量之後上了摺子才能有變化。   曹宣自然是知道的。   他不由撲哧地笑,道:「那我就不勉強嘉南郡主了。」   「可也別因為我掃了興。」姜憲笑著掃視了屋裡一圈,指了個穿著四品內侍服飾的太監,吩咐他給曹宣和李謙沏壺好茶,自己說還有事,出了茶房。   李謙見狀就用手肘拐了拐曹宣:「沒想到嘉南郡主這麼講究,喝個茶都得御醫院的醫正商議。」   他對姜憲的印象挺好,覺得這小姑娘雖然貴為郡主,膽有點小,被養在深宮裡有些不諳世事,可處事卻得體大方,不落俗套,看得出是個雖然不太喜歡應酬卻很會應酬的人。   曹宣看了他一眼,道:「這算什麼?太皇太后為了她在慈寧宮設了小廚房。她做菜的高湯都是用豬骨頭、雞骨頭、鴨骨頭和三年的金華火腿燉製而成的……這是我知道的,還不知道有多少我不知道的菜呢!」   宮裡的人為了防止被人下毒,都不會透露自己到底喜歡吃哪幾樣菜,每次御膳房端上來的菜不管好吃不好吃,喜歡不喜歡,都會吃兩三筷子就放下。曹宣就算是貴為權傾朝野的曹太后侄子,也拿不到慈寧宮小廚房的菜單。   李謙「哦」了一聲,還欲再問,有宮女笑盈盈地進來請他們:「太皇太后請承恩公和李將軍進殿拜見。」   此時李謙在父親李長青手下任五品遊擊將軍。   李謙只好收斂了心緒,隨著曹太后去了東暖閣。   不知道為什麼,就在東暖閣的帘子撩起來的那一瞬間,他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茶房。   ※   姜憲無意打探曹宣和李謙都做了些什麼,她急步沿著抄手遊廊繞過了東暖閣,往東暖閣後面的東三所去。   誰知道迎面就碰到穿著件大紅色百蝶穿雲錦灰鼠皮披風的白愫,由兩個宮女擁著朝她走過來。   「掌珠!」姜憲高興地叫著白愫的乳名,小跑幾步,緊緊攥住了白愫的手。   白愫是太皇太妃白氏的侄孫女,北定侯白家的嫡長女。   姜憲五歲的時候,白愫隨著母親進宮來給太皇太妃請安。太皇太后見白愫明眸皓齒,冰雪聰明,和姜憲同年同月生,只比姜憲大了十天,想著這宮裡不是孀居的嬪妃就是低眉順眼服侍人的內侍宮女,怕姜憲養成個畏畏縮縮的性子,就留了白愫在宮裡陪伴姜憲。   太皇太妃和北定侯夫人開始還怕白愫和姜憲玩不到一塊去,不曾想兩人一個活潑可愛,一個溫柔細緻,就像一母同胞的兩姐妹,很快就你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你了。   太皇太后很是高興,給白愫請封了一個清蕙鄉君。   這對白愫以後嫁人很是有用。   北定侯夫人也就不好意思常接白愫回去。   姜憲和白愫做一輩子的好姐妹。   就算後來白愫嫁給了晉安侯,晉安侯見姜憲被趙翌晾著,不允許她進宮,她還是風裡來雨裡去的,每隔十天都會進宮去拜見姜憲。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6章閨蜜   姜憲想到從前的事,眼淚都要蹦出來了。   說起來,她和白愫已經有兩、三個月沒見了。   她被趙璽毒死之前,晉安侯正以白愫無出為由要納妾,她壓著不讓,白愫卻已心灰意冷,不僅同意給晉安侯納妾,而且還把晉安侯府的中饋託給了晉安侯府的二夫人打理,說自己累了,去姑嫂廟裡住些日子,清靜清靜。   可姑嫂廟是京城有名的庵堂。   很多高門大戶的女眷在那裡出家。   姜憲知道後膽戰心驚,生怕白愫就在那裡住下了,特意把白愫的母親北定侯夫人接去了姑嫂廟裡陪白愫。   為了這件事,李謙還專門上了道摺子給她,說既然晉安侯眼裡沒有白愫,讓她乾脆下旨讓晉安侯和白愫和離算了,趁著白愫年輕,還可以再嫁,免得拖久了耽擱了白愫的青春……   她當時氣得把那摺子丟在地上連踩了七八個腳印。   李謙自己離經叛道,一把年紀了不成親,說起別人的事來卻頭頭是道,真是典型的站著說話不腰疼。   念頭閃過,她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   姜憲不由閉了閉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怎麼一想到李謙就暴跳如雷。   李謙太容易左右她的情緒了。   這並不是件好事。   她得想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消除李謙對她的影響才行。   姜憲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她抱了白愫的胳膊,道:「侯夫人的身體好些了嗎?」   姜憲問得有些漫不經心。   既然如同記憶中般地見到了白愫,姜憲已經可以肯定,這就是曹太后死前最後一次來拜見太皇太后了,而白愫則因為母親生病回了北定侯侍疾,在北定侯府住了快半個月才回來。   前世她死的時候白愫的母親都還健健康康地活著,可見北定侯夫人的病沒有什麼大礙。   果然,白愫溫聲道:「我母親沒事。她只是受了點風寒。太皇太后特意派了御醫院的田醫正去給我母親診脈。母親吃了幾副藥就好了。」然後解釋道,「母親有些日子沒有看見我了,特意留我在家裡住了些日子。」   白愫的母親一直擔心白愫在宮裡受了欺負,每隔些日子就會接她回去小住些日子。   姜憲笑著點頭。   白愫就問她:「你這是要去哪裡?太皇太后那裡有客人嗎?」   姜憲就把曹太后有話單獨和太皇太后說,還帶了曹宣和李謙過來給太皇太后請安的事告訴了白愫。   白愫是在宮裡長大的,自然認識曹宣。而曹太后的父母、兄弟早已經不在了,曹家只留了曹宣這根獨苗苗,曹太后把曹宣看得比趙翌還要重,常常宣了他進宮,白愫和曹宣也認識。   「承恩公嗎?」她訝然地望著姜憲,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姜憲看著一愣。   白愫已笑道:「這麼說你根本就沒有給太后娘娘衝杏仁茶?不知道太后娘娘會不會生氣?要不你先回東三所歇歇,我讓人去給東暖閣那邊傳個話,就說你吹了風,身子骨有些不舒服。」   宮裡人人都知道嘉南郡主是風吹不得、雨淋不得的。這樣的藉口再好不過。   前世的這個時候,姜憲也用了這樣的藉口。   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聽白愫這麼一說,她莫名地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按道理,她不是應該先問李謙是誰嗎?   這半天下來,姜憲意外頻頻,到了這個時候,腦子已經有點糊了。   她索性把這些都統統拋開,笑道:「也好。我們回屋歇會,等曹太后走了再去給太皇太后問安。」   就像前世那樣。   白愫笑盈盈地應「好」。   兩人一起去了東三所。   從前白愫也住在這裡,不過姜憲住東邊,白愫住西邊。三年前,太皇太后覺得白愫也不小了,兩個小姑娘都得有自己院落了,就吩咐把西三所給收拾出來給白愫住。可白愫是進宮來陪姜憲的,平時還是呆在東三所的時候多。   白愫吩咐人去給東暖閣的送信,脫了披風和姜憲坐在臨窗大炕上說著這次回去的所見所聞。   姜憲仔細地聽著,認真地回憶著十幾年前的舊事。   兩、三盞茶的功夫,孟芳苓就過來了,笑著屈膝給她們行了禮,道:「太后娘娘回了坤寧宮。太皇太后聽說鄉君回來了,讓郡主陪著鄉君一塊去東暖閣說話呢!」   姜憲和白愫重新淨了臉,梳了頭,換了身衣裳,由宮女內侍簇擁著去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已在東暖閣裡間臨窗的大炕上歪著了,見白愫進來,太皇太妃立刻就坐了起來,紅著眼睛伸出手去喊了聲「我的掌珠」,那激動悲切的樣子讓白愫的眼眶立刻變得溼潤起來,哽咽著喊了聲「太皇太妃」,磕在了炕前。   「你這孩子!」太皇太后嗔道,「回來了就好。不年不節的,用不著行這樣的大禮。」又責怪太皇太妃,「說話就說話,哭什麼哭?不過幾天沒見,也值得這樣?」說完,還看了太皇太妃一眼。   太皇太妃忙掏出帕子擦著眼角,笑道:「我這不是高興嗎?」   「既然是高興,就別掉眼淚了。」太皇太后說著,示意白愫坐到她身邊來,道,「你別理你姑奶奶,她這是想你想的。你什麼時候回的宮?用過午膳了沒有?保寧中午只用了小半碗碧梗飯,想必也餓了。我讓小廚房的給你們做芸豆糕墊一墊,等會我們吃青菜粥。」   姜憲笑著上前給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行了禮,和白愫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兩人身邊,好奇地道:「太后娘娘來這裡幹什麼?為什麼帶了那個李長青的兒子來見您?」   她一面說,一面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太皇太妃。   太皇太妃的神色驟然緊繃,但很快又松馳下來。   太皇太后卻道:「我怎麼也是做婆婆的,太后娘娘雖然不常來,可也不能不來吧!至於那個李謙,宮裡遇到了,太后娘娘要抬舉他,我也就做個順水人情,給她做做臉面好了。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抬舉李長青的是曹太后,太皇太后憑什麼給他臉面?   姜憲在心裡冷哼。   知道再多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也不再問,笑嘻嘻地和白愫吃著糕點,隨後陪著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打了會牌,直到華燈初上,才回了東三所。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章打聽   百結和情客一個領著群捧著帕子、香胰、面盆的宮女迎了上來,一個領了幾個宮女在東次間的內室里舖床焚香。   姜憲看這樣子今晚上應該是情客值夜了。   她不由在心裡點頭。   前世她對李謙一讓再讓,最後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聽從曹宣的建議給李謙送了幾個相貌十分出眾的宮女。他一開始還有些不屑,後來不知怎麼想通了,不僅把幾個宮女都留下了,還提出把百結或是情客賞給他。   她當時雖然氣憤,可心情平靜下來之後也仔細考慮了良久。   在宮裡,忠心比能力更重要。   百結和情客就是對她最忠心的人之一。   但百結膽小,遇事沒有她的吩咐她就不敢多走一步,反倒是情客行事潑辣,有她不方便明說的事她更願意交給情客去做,情客也比百結更適應宮裡的生活。   姜憲問了百結的意思,最後把百結賞給了李謙。   所以等到晚上大家都去歇了,屋裡只留下了當值的情客時,姜憲低聲地吩咐情客:「你明天去東暖閣打聽打聽,太后娘娘過來都跟太皇太后說了些什麼?」   情客非常的驚訝。   丁香和藤蘿才是東三所的大宮女,這樣辛密的事,郡主通常都是吩咐丁香或是藤蘿。   難道太后娘娘會趁著大壽的時候大赦天下,郡主準備放丁香和藤蘿出宮?   她心裡盤算著,面上卻不顯,恭敬低聲應「是」,起身挑了挑鎏金掐絲琺瑯蟠龍耳香爐裡的安息香。   屋子裡的氣味更甜了。   姜憲睜大眼睛,半晌才睡著。   夢裡,李謙大步地從外面走了進來,伸手就撩開了她的珠簾。   由蓮子米般大小的東珠串成的珠簾相互撞擊著,叮叮噹噹,聲音悅耳。   她抱著還像糯米糰子般年幼的趙璽僵直地坐在萬字不斷頭的紫檁木矮榻上,手裡捏著太醫給她配的毒藥,哆哆嗦嗦卻依舊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他,厲聲問道:「你是誰?」   李謙沒有說話,上前幾步單膝跪在了她的面前,道:「宮中的女子是服侍皇上的,是皇上的女人,您就這樣賞了我,我哪敢用?我說您到底是關心我的子嗣呢?還是想壞我的內宅呢?我看你不如再把您身邊體己的大宮女賞個給我得了,既可以幫我管管內宅,還可以幫我鎮鎮那些心懷不軌的人……」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醇厚,說到最後還挑著眼角看了她一眼,輕佻狂放的哪裡像個超品的郡王。   她氣得直發抖,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然後姜憲就醒了。   牆角八角立柱宮燈瑩瑩如皎月,帳子上丹鳳朝陽的織錦泛著青藍色的光芒。   姜憲卻再也睡不著。   眼睜睜地看著屋裡的光線漸漸明亮,天色慢慢發白。   情客掛了帳子,指使著小宮女去抱了放在火盆上烘著的夾襖,服侍著她起床。   姜憲頭還有些暈乎乎的,直到百結捧了首飾匣子讓她挑選今天要用的簪環時才發現百結一直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她。   「怎麼了?」姜憲不解地道,「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嗎?」   百結這才小聲地道:「郡主,您今天還要擦點粉嗎?」   姜憲剛重生的那會兒,晚上不敢睡覺,怕一睜開眼睛又回到了過去。好不容易發現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晚上就開始做自己被趙璽毒死的噩夢……今天她見到了李謙,又開始夢到李謙……   這李謙不會真是她命中的劫吧?   只要他出現了,連那些噩夢都不敢再來纏著她了?   姜憲心情頓時有些低落,隨手選了兩支紅珊瑚珠花讓百結幫著戴上,吩咐她給自己抹點粉:「……免得被太皇太后發現我沒睡好。」   到時候外祖母肯定會興師動眾地請御醫院的田醫正給她來把脈,說不定還會引了曹太后和皇上派人過來問候,甚至是讓曹宣過來探病。   百結垂目應諾,動手幫她化了個淡淡的妝。   姜憲讓人去請了白愫,兩人一起去東暖閣給太皇太后問安,等到太皇太妃過來,眾人一齊用了早膳,去大佛堂上了香,念了段經,回到東暖閣又各自抄了幾頁經書,用過午膳,服侍著太皇太后歇了午覺,姜憲、白愫和太皇太妃這才出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去了隔壁的壽康宮。   白愫挽著姜憲的胳膊往殿後去。   她悄聲問姜憲:「你昨天遇到了承恩公,他有沒有說什麼?」   關於曹太后的意圖,慈寧宮就沒有一個不知道的。   姜憲不敢興趣地道:「沒說什麼!打了個招呼而已。我能和他有什麼說的?」   白愫沉默了片刻,道:「你也不用每次見到承恩公都不理他……他這個人,我聽別人說,還挺不錯的……大家也都身不由己……」   從前白愫也這樣勸過姜憲,姜憲嘴裡應得好,心裡卻很不以為然,覺得曹宣看她的目光少了熱情,根本就不喜歡她,偏偏還要做出一副對她很感興趣的人,當她沒見過世面的傻瓜似乎的,特讓人厭煩,因而不管白愫怎樣勸她,她見了曹宣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可這一世,姜憲想到昨天白愫眼底一閃而過的異樣,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我昨天不是好好地和他打招呼了嗎?」她望著白愫的眼睛,道,「我現在長大了,肯定不會像從前那胡來了。」   「那就好!」白愫笑著。   不知道為什麼,姜憲覺得白愫的笑容有些寂寥。   姜憲皺了皺眉。   兩人已走到東、西三所的分岔口。   「那我回去休息了,」白愫沒有像往常那樣去姜憲那裡,而是略顯有些疲倦地打了個哈欠,道,「我們下午一塊練字。」   姜憲頷首,直到白愫的身影消失在了西三所,她這才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寢殿。   丁香伺候她換了衣裳。   她吩咐丁香:「讓情客進來給我捶捶腿,你們都下去歇了吧!」   丁香應「是」,喊了拿著美人捶的情客進來。   情客不緊不慢地幫姜憲捶著腿。   廳堂的自鳴鐘滴答滴答的,規律的響聲讓姜憲昏昏欲睡,閉上了眼睛。   情客壓低的聲音卻在她耳邊響起來:「郡主!曹太后為清蕙鄉君的婚事而來,說是想把清蕙鄉君嫁給福建總兵李長青的長子李謙……」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解釋一下:男主沒有重生,男主沒有重生,男主沒有重生(重要的事說三遍),大家一定不要誤會。   ※ 第8章主意   「什麼?」如石破驚天,姜憲猛地坐了起來,睡意全無,「你說什麼?」   情客低聲道:「太皇太后並沒有下禁口令,我是聽端茶進去的印霞說的。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還見了那個叫李謙的。但是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都對這門親事不滿意,太后娘娘提這件事的時候,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都裝作沒有聽懂似的。太后娘娘走後,太皇太妃就哭了,還說『長得好看有什麼用,門第低不說,還要遠嫁,太后這是沒有把北定侯府放在眼裡,不就是欺負北定侯府這些年來沒有出什麼人才嗎?要是真有這麼好,怎麼不在『三公』裡頭選一個嫁過去……」   姜憲已無心聽下去。   她捏著帕子在屋裡走來走去。   怎麼會這樣?   前世她和白愫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出的閣,根本沒有李謙什麼事……   不對!   姜憲停下腳步。   她回來之後什麼事也沒有做,事情完全照著從前的軌道在走。前世她沒有見過李謙,是因為她沒有去過茶房,並不代表李謙就沒有來拜見過太皇太后,不代表曹太后就沒有過這樣的打算。   如果是這樣,李謙突然出現在慈寧宮就能夠解釋得通了——曹太后也知道這門親事門不當戶不對,所以讓曹宣叫了李謙進宮,把李謙帶給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看,想讓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看在李謙的相貌上答應這門親事。   真是……   姜憲在心裡低低地罵了一句。   不知道李謙是否知道自己進宮的目的?   應該是知道的吧?   這混蛋,居然敢一臉坦蕩地進宮相親。   還敢打白愫的主意……   姜憲把帕子團成了一團,丟在了炕上猶不解氣,索性把桌子上的茶盅茶盤全都掃在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這怒火從何而起!   滿屋的宮女內侍嚇得跪成了一片。   姜憲心裡更覺得堵得慌。   她壓著情緒交待丁香:「我心情不好,你們把這些東西收拾,別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內務府那邊,拿了銀子給他們,讓他們把我打壞的東西都補上就是了。」   宮裡的東西都是登記在冊的,哪個宮裡領的,誰領的,換季的時候壞了損了,為何壞了損了,都要一筆筆記錄的。   丁香戰戰兢兢地應「是」,不敢多問,領了幾個二等的宮女小心翼翼收拾著屋子。   姜憲乾脆出了門。   情客幫她穿上了披風,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   雨還沒有停,臺階前那株西府海棠的葉子被淋得油綠潤澤。   有兩個小宮女手裡捧用青竹編成的荷仙姑花籃從旁邊的抄走遊廊路過,清脆的聲音在靜寂無音的院子裡清晰可聞。   「這雨要是繼續這麼下下去,等到太后娘娘生辰的那天,這些娟花怎麼紮上去啊?到時候程公公肯定會發脾氣的,還指不定誰會遭殃呢!」   「關我們什麼事啊?我們可是慈寧宮的。幫著他們做娟花已經是退讓了,難道這老天爺要下雨,也與我們相干?」   姜憲面無表情。   情客目露擔憂之色,望了望兩個漸行漸遠的小宮女,又望了望姜憲,咬了咬唇,上前就要喝斥,卻被姜憲揚手制止了。   曹太后四十七歲的壽辰,也是她垂簾聽政的第十年,程德海等人為了奉承討好曹太后,效仿前朝的武則天,要在秋天令百花齊放,差了針工局領頭,和各宮的宮女為曹太后壽辰做絹花,準備在曹太后生辰的頭一天晚上點綴在花樹上……   前世,她若是聽到身邊的宮女內侍這樣的議論慈寧宮的忍讓與退縮,她定會把那些議論的人斥責一番。也正是她這樣的態度,讓大家都不敢再當著她說些閒言碎語,以至於等她知道趙翌不妥當的時候,她已經做了皇后,悔之已晚。   她不會嫁給趙翌的。   白愫也不會嫁給晉安侯。   那她該怎麼做呢?   姜憲低下頭。   曹太后為李謙做媒,說到底,實際是想籠絡李謙的父親李長青。   李長青也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   他決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   前世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門親事,十之八九是因為曹太后很快就出了事,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又不樂意,自然也就沒有人提起這門親事,更不可能有什麼後續了。   就像前世曹太后也很想她嫁給曹宣,後來曹太后死了,不也沒有人提起了!   姜憲定了定神。   以後的路要怎麼走,可不是她簡單地嚷嚷幾句就行了的。   這件事,她得好好地琢琢磨磨。   姜憲抬起頭,挺直了脊背。   那就從改變對坤寧宮的態度開始吧!   ※   到了下午,小皇帝趙翌過來了。   他一頭扎進了太皇太后的懷裡,抱著太皇太后的腰撒著嬌兒:「祖母,我都兩三天沒來您這裡,您也不讓趙小滿去叫我。熊師傅每天都留一大堆功課給我,您看,我的手都起繭子了。」   趙翌說著,伸了手給太皇太后看。   纖纖細指,白嫩得如那蔥頭,比女孩子還要秀氣好看。不要說繭,就是紅印子都沒有一個。   他白皙的瓜子臉,尖尖地下巴,細長的丹鳳眼間透著瀲灩的光。   太皇太后看著就喜歡,吩咐孟芳苓去小廚房裡端新做的糕點之後就摟了趙翌說話:「皇上,熊師傅這也是為了你好。你以後可是要治理天下的,學問見識要是不厚重,怎麼壓得住內閣的那幫子文臣士子?等熬過了這些苦日子就好了。」   熊師傅叫熊俊榮,翰林院大學士,先帝臨終前給趙翌指定的老師。   趙翌乖乖點頭,嘴裡卻嘟呶著:「不是有太后娘娘嗎?反正我學不學都一樣。」   太皇太后的神色微微一僵,很快又變得和煦起來,笑嗔道:「胡說!皇上若是學得不好,不要說太后娘娘了,就算是朝中文武百官也不敢把玉璽交給你啊!」   趙翌嘻嘻地笑,直起身來在太皇太后面前站好,笑盈盈地喊著姜憲的乳名:「保寧,你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麼呢?我那天讓小豆子給你送了瓶玫瑰香露你也不給我回個音,害得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得了瓶桂花香露也不知道要不要送到你那裡去……」   做皇后之前,姜憲還是挺喜歡和趙翌玩的。   不僅僅是因為宮裡只有她和白愫、趙翌三個小孩子,還因為趙翌喜歡和她玩,對她千依百順,有什麼好東西都願意和她分享,送給她。   現在看來,小崽子趙璽和他爹趙翌倒是一模一樣的,她養了趙璽十年,趙璽毫不含糊地送了碗毒藥就要了她的命,她和趙翌青梅竹馬,他立她為皇后之後就把她當成了擺設晾在了坤寧宮。   她的眼神可真好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9章皇上   姜憲在心裡嘲笑著自己,但七年的太后生涯還是讓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和平常一樣微笑著和趙翌打著招呼:「這兩天雨太大,做什麼都沒興趣。你讓人送過來的玫瑰香露我還沒有用過,還不知道是否喜歡。不過,你那裡若是還有香露,依舊送給我吧……」   到時候拿了送人,做做順水的人情。   趙翌笑著應「好」,立刻吩咐他貼身的內侍小豆子去乾清宮拿香露。   太皇太后看他們這麼好,滿臉的笑意斂都斂不住。   趙翌就朝著姜憲和站在一旁的白愫招手,道:「我們出去玩!」   這還是姜憲重生之後第一次見到趙翌。   舊時兩人在一起的歡聲笑語頓時浮現在她的腦海,可那些因他的怠慢而讓她倍受侮辱的日子和被砒霜毒死的痛苦卻把這些舊時光擊得粉身碎骨。   趙翌,真是讓人噁心。   她笑著拒絕了趙翌:「外面天氣太冷,我不想出去!」   趙翌聞言目光微沉,流露出一副失望的樣子。   白愫訝然地看了姜憲一眼,好像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在這種小事上得罪趙翌。   她眼底閃過一絲擔憂,略一猶豫,上前幾步,笑著給趙翌行了個福禮,低聲解釋道:「皇上,外面又潮又冷,屋裡又燒了地龍,這一冷一熱的,郡主怕是受不住……」   趙翌恍然,忙道:「保寧,是我考慮不周。不過,我是真的有好玩的東西給你。」他挑著細長的丹鳳眼湊到她身邊,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透露出一副親切無間才有的熟絡。   太皇太后眯了眯眼睛,很快又寬慰地笑了起來。   姜憲暗暗冷哼。   趙翌哪裡是想和自己玩,分明是想讓外祖母知道他對自己的好。   她裝作什麼也不懂,笑道:「有什麼東西非我要出去看?不能拿出來給太皇太后……」   她的話音未落,趙翌已像小孩子似的露出一副急不可待的樣子,伸手就拽住了姜憲的手肘,一面拉著她往外走,一面道:「你跟我出去就是了。」   姜憲猝不及防,被他拉著趔趔趄趄地往外走。   白愫急急地跟了過去。   撩了厚厚的夾板帘子,乾清宮服侍趙翌的幾個大宮女和內侍都在。   他們一個個都分左右站在門外的抄手遊廊上,笑盈盈地望著他們。   而東暖閣前的院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堵上了,水積在院內,幾隻被縫了翅膀的綠頭鴨、彩鴛鴦被放在院子裡的積水裡,正被雨水淋得四處亂竄,狼狽不堪。   「好玩吧!」趙翌頗為得意地斜睇著姜憲。   她是嘉南郡主的時候,趙翌常這樣逗著她玩。她雖然覺得有些不好,卻也說不出具體的哪裡不好。等到她重新來過再看趙翌的舉止,以小見大,這才發現趙翌的殘忍——他連無力反抗他的小東西都要捉弄,更何況是人!   「還是把它們放了吧!」姜憲笑道,「這樣縫了翅膀在雨裡,它們就是想划水也劃不成,會很艱苦的。」   趙翌頗有些不悅,道:「幾個畜生而已……」   白愫忙出面幫姜憲解圍:「皇上,這是誰的主意?可真是新穎。」   趙翌聽著好像又高興起來,笑道:「是嫻儀的主意!她很聰明吧?」   姜憲聽到這個名字,突然想起來了。   嫻儀,是最受趙翌器重的大宮女之一,姓宋。父親早逝,家道中落,為了養活幾個弟弟妹妹進宮做了宮女。她是宮女中少有的能夠斷文識字,寫著一手好字的女官。曹太后頗為欣賞她,曾想讓她去坤寧宮當差卻被她委婉拒絕。而且她不僅宜嗔宜怒長得十分漂亮,還心思百轉聰明伶俐。   可不知道為什麼,宋嫻儀沒爬上趙翌的床反而被趙翌殺了,那個平時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角落裡躲著,畏畏縮縮像只鵪鶉一樣的蕭容娘卻為趙翌生下了長子趙璽。   想到這些,姜憲心中一動。   曹太后死後,朝野譁然,宮裡的氣氛也很緊張,太皇太后拘著她和白愫在慈寧宮裡不讓她們亂走動,直到趙翌順利親政,她的伯父進宮來和太皇太后商量她和趙翌的婚事,太皇太后私底下問她的意思,得了她的首肯,她出宮回到鎮國公府待嫁,然後是冗長而繁瑣的三書六禮,帝後大婚……只到她做皇后,趙璽才冒了出來。   她那時候很少走出慈宮寧,對坤寧宮和乾清宮的事都知道得不多,沒有多想,以為蕭容娘是曹太后給趙翌安排的教導趙翌人事的宮女,還很是大度的封了她一個美人……現在想想,趙璽是二月二日的生辰,這個時候蕭容娘已經有六個月身孕了吧!   這可是趙翌的第一個孩子。   如果這是曹太后安排的,這麼大的事,太皇太后不可能不知道。   若是太皇太后知道了,以她老人家性情,不可能不聞不問。   想到趙璽那個小崽子,姜憲覺得她應該關心關心蕭容娘才是。   她漫不經心地對趙翌點了點頭。   有個宮女模樣的少女就跳了出來,笑吟吟地道:「郡主,是皇上想著這幾天下雨,怕您不好玩,殫思竭慮地想讓郡主開心,讓奴婢們想法子,奴婢們這才有了這主意。」   少女粉嫩嫩的面龐像杏花,亮晶晶的眼睛像天邊的星子,滿滿透著欣喜,讓人看著就心生幾分喜悅。   姜憲想了一會才認出眼前的人是宋嫻儀。   她微微地笑,沒有作聲。   宋嫻儀有些緊張。   嘉南郡主本身是個話不多的人,卻很喜歡性子活潑、會說話的,她每次這樣越僭的跟嘉南郡主說話,嘉南郡主都會搭上幾句話,今天的嘉南郡主卻有點奇怪……好像不太喜歡她的越僭似的。   她心中生怯地低了頭,退到了一旁。   姜憲心裡就更納悶了。   這麼個知道察言觀色的人,怎麼會觸犯了趙翌呢?   而小豆子看著氣氛不好,睃了趙翌一眼,二話不說挽了褲腿就跳進了積水裡,道:「既然郡主想看他們亂跑亂飛,奴婢這就把它們的翅膀都放了。」   有機敏的內侍見狀跟著小豆子跳進了積水裡。   院子裡頓時嘈雜起來。   趙翌卻沒有管,而是拉了姜憲一旁說話:「母后今天早上下旨,讓福建總兵李長青的長子李謙進宮做了三品侍衛!我聽說他昨天曾經跟曹宣一起來慈寧宮拜見祖母,是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0章好話   李謙居然做了侍衛。   姜憲很是驚訝。   前世她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若是前世也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曹太后死後李家卻沒有被清算,是因為李謙還沒有進宮曹太后就出了事,這件事不了了之了呢?還是李長青怕長子留在京城做了質子,想辦法推脫了這件差事,讓李家和李謙逃過了一劫呢?   姜憲很想知道。   或者是討厭了一個人了,這個人做什麼也不對。   從前每次朝中或是宮裡有了什麼變故,趙翌都喜歡這樣把姜憲拉到無人處小聲地和她嘀咕半天,她有種被小夥伴信任,和好朋友分享的快樂。但此時此刻,她卻覺得趙翌這是欺負她年幼不懂事,向她打探曹太后的用意。   她有點煩趙翌。   可一想到這件事涉及到曾經幫了她良多的曹宣,她還是道:「這件事是曹宣的主意嗎?」   前世,曹太后突然暴斃,大家都猜是趙翌害死了曹太后。為了政局,為了皇帝的體面,朝中的文武大臣和功勳外戚都保持了沉默。所以趙翌不好立刻殺了曹宣,就暫時先把曹宣拘禁在了承恩公府。   曹宣沒有辦法,通過白愫的丈夫晉安侯請了白愫出面找到了她這裡來,想讓她在趙翌面前為他說幾句好話,只要能留下他的一條命,貶為庶民或是流放九邊都可以。   趙翌想封他的乳母為奉聖夫人。   姜憲覺得不妥。   趙翌就頗有些交換的意思——他放過曹宣,她同意封他的乳母為奉聖夫人。   白愫那個時候剛剛嫁給晉安侯,她想讓白愫在蔡家立威,就應了趙翌的意思,兩人心照不宣地把事辦了。   儘管如此,趙翌卻一直沒有放過宣曹的意思。   要不是他活得短,曹宣早就沒了性命。   今生她不準備嫁給趙翌了,曹太后那邊卻一定要還政給趙翌的,到時候曹宣也就少了庇護之人,她能救曹宣一點就救他一點吧!   果然,趙翌聽了直皺眉頭,道:「保寧,是不是曹宣和你說了什麼?你怎麼突然幫曹宣說起話來。這件事縱然不是曹宣的意思也肯定與他有關……」   姜憲滿臉困惑,道:「太后娘娘應該不會允許曹宣賣爵鬻官吧?」   趙翌沒話說了。   曹太后死後,背了各種罵名。但不管大家如何罵她,都不能否認她在選拔官員上的公平公正。   這也是為什麼趙翌需要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才能殺了曹宣的緣由,也是後來曹宣之所以能幫得上她忙的原因。   「會不會是那個李長青有什麼特別之外?」姜憲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立馬就把李家給賣了。   「你是說那個福建總兵?」趙翌支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忖著,「我原來也懷疑。隔得那麼遠,還是土匪招安,完全派不上用場……如果不是走了曹宣的路子,太后難道還想重用他不成?」   姜憲聞言想到了一個人。   靖海侯趙嘯。   這個時候他還不顯。   揚名的是他的父親趙寬。   他是太祖皇帝靖王一脈,後來犯了事,降了爵。算起來,靖海侯府和趙翌同宗,是皇室血脈。   他們家世代鎮守福建。在倭寇進犯之前,他們家也就是個混吃等喝的皇親國戚。可等到倭寇來襲,他們家借著剿倭,一日日的狀大起來,等到趙翌當權,朝廷已經無法節制他了。   想當初,趙嘯沒少給她下絆子。   她這個時候給他找點事做應該也不算是麻煩吧?   姜憲笑道:「我前些日子回去過端午節的時候偶爾聽我伯父提起來,說如今朝廷的水軍都在靖海侯手裡,那個李長青不是土匪招安嗎?他肯定是個不服管教的。福建如今是靖安侯地盤,一山容不得二虎。李長青在那裡的日子也不太好過吧?要是我,怎麼也要找個機會出去換個地方。」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後悔了。   把曹宣摘出來就摘出來,幹嘛還要把李家給摘出來。   念頭一閃而過,她又安慰自己,算了,就當是看在當初李謙打進了紫禁城也沒有反,自己給他的一點謝意吧!   趙翌被姜憲忽悠著開始散發思維地想著這件事。   「你是說,」趙翌斟酌著,「李長青想調任,母后希望他和趙嘯打擂臺……為了安撫李長青,就留了他的長子在宮中當差……不怕李長青不妥協……」   呸!   這是你趙翌的作法吧?!   李家不過是想奉承巴結好曹太后回山西老家去做土皇帝而已。   不過,只要趙翌知道這是曹太后而不是曹宣從中牽扯就行了。   「誰知道呢?」姜憲嘻嘻笑道,「太后娘娘的心思總是很難猜的。」   「一定是這樣的!」趙翌自信地道,問姜憲,「你說我把這個李謙調到乾清宮當侍衛如何?」   從前趙翌雖然在曹太后面前表現的像個被嬌寵壞了的孩子,卻不敢挖曹太后的牆角,用她的人。   現在敢跟曹太后搶人了!   趙翌的話一出口,姜憲頓時意識到此時的趙翌已下了決心要搬倒曹太后,和曹太后魚死網破了。   「你找個機會跟太后娘娘說說就是了。」姜憲敷衍著趙翌,和他東扯西拉了幾句,開始搓手。   趙翌知道她身體不好,怕把她給凍死了,和她一起回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忙吩咐宮女給幾個人端了熱茶進來。   大家喝著茶,坐在炕上聊天。   趙翌留在慈寧宮吃了晚飯才走。   姜憲一回到東三所就吩咐情客去打聽蕭容娘,並小聲地叮囑她:「……千萬不要讓別人發現了。她此時應該懷有龍子。」   情客嚇了一大跳,臉色煞白,但還是恭敬地道:「郡主放心,我曉得厲害。」   她辦事,姜憲素來放心。   姜憲點了點頭,讓藤蘿拿來了五十兩銀子給她打點。   情客一言不發地揣在懷了。   白愫過來找她做針線。   姜憲向來對這些不感興趣,把她帶過來的藤籃放在了一旁,道:「誰還指望著你穿新衣不成?這大晚上的,仔細傷了眼睛。」   白愫也不是喜歡做針線的人。   她順勢就依在了炕頭的大迎枕上,嘆著氣道:「不過是覺得無聊,想和你說說話罷了。」   從前她們也常常如此。   姜憲讓丁香去沏壺茶過來:「就用上次進貢的大紅袍。」   丁香笑呤呤地應聲而去。   白愫就道:「太后娘娘也是,這天下遲早是皇上的,她怎麼也不給曹家留條後路,這樣一點權也不給皇上,以後承恩公可怎麼辦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1章決定   兩天之內,白愫第三次提到曹宣。   從前姜憲年紀小,不懂事。現在重新來過,早已學會了從細枝末節裡去發現那些隱藏在表皮之下的東西。   她慢慢地摩挲著四季平安的粉彩茶盅,很是隨意的樣子笑道:「曹宣不管怎樣和皇帝也是嫡親的表兄弟,他又不會謀逆,有什麼好擔心的?」說完,還開玩笑地道,「就算他曹宣想造反也沒這資格啊!他畢竟只是外戚。恐怕皇上更擔心遼王。」   當初,遼王可是由先帝的禁衛軍統領護著出的京城。一路上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土匪山賊,讓聽到消息的人還以為遼東遍地是反賊呢!   白愫聽著急了起來,道:「我跟你說正經的!你看今天下午皇上說的那些話。你不也覺得有些不妥當才那麼回他的嗎?」   姜憲想到前世。   她不待見曹宣,不喜歡聽人說起曹宣的事,白愫也就幾乎不提曹宣。   姜憲又想到那次白愫進宮來為曹宣求情。   她當時非常的詫異,問白愫:「你什麼時候和曹宣有交情了?」   姜憲還記得當時白愫的臉騰地一下紅得好像滴血似的,說話也吞吞吐吐的:「不,不是我,是侯爺……和承恩公交好……」   那是白愫生平第一次求她。   她還以為白愫是臉皮太薄,不好意思。   現在想想,以晉安侯那種趨炎附勢、薄涼尖刻的性子,怎麼會幫著眼看就要倒黴,而且再也沒有翻身機會的曹宣呢?   姜憲看著白愫。   她長長的睫毛微微垂落,在眼窩處留下一片陰影,顯得秀麗而溫婉。   原來白愫喜歡的是曹宣!   有曹宣珠玉在前,那晉安侯除了出身,簡直一無是處。   白愫心裡,肯定很苦吧!   姜憲細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描繪著茶盅上那大紅色寶瓶的輪廓,心裡隱隱刺痛。   「掌珠……」她一字一句地道,「曹宣是外威,他的爵位三代而終,是作不得數的。何況正如你所說,皇上因太后的緣故,以後肯定會遷怒曹宣,曹宣以後不會有好日子過的。京裡略有此根基底蘊的人家都不會把自己的嫡長女嫁給他。討不到好不說,還平白得罪了皇上。」   白愫臉色一白,直直地朝姜憲望過來。   眼眸中滿意是惶恐和慌亂。   「我,我沒有……」   有沒有,大家心裡清楚!   姜憲抓住了白愫的手,目光真摯而誠懇。   白愫漸漸鬆懈下來,眼眶裡泛著水光,哽咽著喊了聲「保寧」。   姜憲心裡難受極了。   她不會讓白愫嫁給晉安侯。   她也沒有辦法讓白愫嫁給曹宣。   還有曹宣。   他的處境太艱難了。   她原想等曹太后的事落定了,向伯父求情,把曹宣流放到嶺南去。   以曹宣的本事,只要不死,總能掙扎出一條活路來。   可和白愫成親不行。   皇上絕對不會讓曹宣娶白愫這樣一個高門顯赫的妻子。   北定侯府也不敢把女兒嫁給曹宣。   就算是想辦法讓白愫嫁給了曹憲,他們以後的日子怎麼辦?   前世趙翌只活了三年,沒有人出面幫著說項的曹宣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今生沒有了她這個皇后,趙翌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   到時候曹宣還有命在嗎?   晚上,姜憲留白愫歇在了東三所。   她們像小時候一樣緊緊地靠在一起睡在一張床上。   等到姜憲的呼吸變得平穩綿長之後,白愫悄聲地喊著「保寧」。   姜憲閉著眼睛佯裝沒有聽見。   然後白愫開始翻身。   像烙餅似的,一會兒就翻個身。   姜憲的眼淚就止不住湧了出來。   愛憎會,怨別離。   她重生一回,難道就是為了重新看一遍身邊的親朋好友是怎麼痛苦煎熬的嗎?   那她重生的意義在哪裡?   還有趙翌和趙璽。   她可以不去計較前世的那些恩怨出宮去,也可以看著奉聖夫人在京城裡耀武揚威,由蕭淑妃穩坐太后的保座,讓趙璽登基。但做為享親王俸祿的郡主,她每到初一、十五大朝會必進宮給太皇太后、太后、皇后請安,她能心甘情願地拜倒在那些前世曾經傷害過她、背叛過她的人腳下嗎?   姜憲坐了起來。   她憑什麼委屈自己!   前世她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委屈過自己。   憑什麼今生洞察了先機反而要畏畏縮縮地做人。   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既然要鬧,那就大家鬧一場。   索性再鬧大一點。   就是捅破了天,也不過是一個死字。   她又不是沒有死過!   姜憲長長地舒了口氣。   頓時覺得自重生以來大悲大喜的心情都平靜下來。   白愫卻被姜憲的猝不及防嚇得差點魂飛天外,她忙跟著坐了起來,道:「你怎麼了?是口渴?我來喊丁香把燈移過來,你把衣裳披上,入了秋,夜風刺骨,被吹著了可不得了。」   她把帷帳撩了一道縫,伸出腦袋去。   姜憲擦了擦面,滿手的水。   白愫總是這樣,像她的小姐姐,和她一起睡的時候必定會睡在外面,有什麼事都照顧著她。   她啞著嗓子道:「讓她們打了熱水給我淨個臉吧!」   白愫這才發現姜憲臉上全是淚水。   「你這是怎麼了?」白愫著急地拉了她的手。   「我沒事。」姜憲望著帳角掛著的菊花香囊,聲音沉沉地問白愫,「你想嫁給曹宣嗎?」   白愫又是一陣慌張:「沒,沒有。你別亂想了。惹了別人笑話。我不過只見了承恩公幾面罷了……」   「可你不說家裡不同意,不說有失閨閣聲譽,卻只說怕別人笑話。」姜憲直白地道,「你說的這個『別人』,是曹宣吧?你怕他不喜歡你?」   「不是,不是。」白愫看著丁香把燈移了過來,恨不得撲上前去捂了姜憲的嘴。   姜憲沒有再提這件事,靜靜地讓丁香和藤蘿幫著淨了面,重新抹了香膏,喝了幾口熱茶,這才重新躺了下來。   白愫打發了屋裡服侍的,放了帳子。   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蠟燭「噼裡啪啦」地爆出幾聲燈花來。   姜憲問白愫:「你覺得太后娘娘這兩年會還政給皇上嗎?」   白愫搖了搖頭,悵然地道:「怎麼可能!」她頓了頓,壓低了聲音,「我這次回去聽我爹說,前幾天太后娘娘還杖斃了一個上書請她還政於皇上的御史……這幾天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以後正常的更新會定晚上十九點左右,加更則視情況而定,大家別等。   O(∩_∩)O~   ※ 第12章摻合   第十二章摻合   姜憲冷笑。   曹太后當政的時候那些人覺得曹太后牝雞司晨,都盼著趙翌上臺。   等到趙翌上了臺,他們才知道原來趙翌連個牝雞都比不上!   「曹太后一日不還政給皇上,皇上就一日記恨曹太后,記恨曹家。」她淡淡地道,「所以,一旦曹太后失勢,曹宣就等著被皇上清算吧!到時候他不要說妻兒的性命了,只怕是自己的性命都難保……」   「不會的!」白愫高聲打斷了姜憲的話,睜大了眼睛瞪著姜憲。   姜憲毫不退縮地回瞪著她。   周遭的氣氛漸漸尖銳起來。   白愫神色微變,肩膀一縮,長長地嘆了口氣,喃喃地道:「你說得對……」   姜憲眉宇間卻依舊咄咄逼人。   「那你準備怎麼辦?」她問白愫。   白愫更顯頹然,低聲道:「我還能怎樣?總不能因為我的緣故,讓整個白家都跟著我擔驚受怕吧!我們在宮裡住著,外面的事不過是道聽途說,猶如那搭臺看戲,看到那悲傷的時候也會落淚,可也就只是落幾滴淚罷了,不會傷筋動骨。可我這次回家侍疾,多住了些日子,有些事這才深切地體會到……安國公夫人來探病的時候,送了一對百年的人參過來,當時是我接在手裡的。因要登記在冊,我就打開來看了看,結果發現那人參上用五彩的絲線結了對梅花攢兒,我大吃一驚,再仔細一看,竟然是前幾年安國公夫人生病時太后娘娘賞給安國公府的……」   「你怎麼認出來的?」姜憲愕然。   「你不記得了?」白愫道,「當時內務府把人參拿過來的時候,你正在學著打絡子。孟姑姑去請太皇太后示下,你就把自己打了一半的梅花攢兒套在了那兩株人參上。那裝人參的匣子還是我蓋上的呢!」   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姜憲早忘了。   白愫悵然道:「從前誰家會把御賜的東西拿出來隨禮!可見安國公府的日子有多難過了,更不要說其他功勳之家了。而我們家如今還能保留幾分功勳世家的體面,那也是因為我進宮陪你,先帝和太皇太后都多有賞賜,才沒有落到和他們一樣處境……」   姜憲問她:「那你自己呢?就這樣認命算了?」   白愫苦笑,道:「我娘總不會害我!」   的確。   白愫到了適婚的年紀,姜憲已做了皇后,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都活著。不僅北定侯夫人,就是她們也跟一起為白愫的婚事發愁,把整個京城門當戶對,年齡相當的男子都捋了一遍,挑來挑去,選了晉安侯。   結果呢,晉安侯窺知了姜憲的處境,怕得罪奉聖夫人方氏和趙翌,告誡白愫疏遠姜憲不成,覺得夫綱不振,連帶著對白愫也不喜起來。   白愫是在慈寧宮長大的,是有封號的鄉君,晉安侯不待見她,她斷然不會拿了熱臉去貼晉安侯的冷臉。   夫妻倆人越走越遠。   而姜憲自己呢?   她的婚事何嘗不是太皇太后和姜鎮元千挑萬選的,青梅竹馬,姑表親威,從小一起長大,性情相投……還不是走了眼。   可見有些事不是你好好策劃就能得償所願的。   既然如此,何不率性而為,讓自己高興一點呢?   姜憲凝聲道:「掌珠,如果不連累北定侯府,你願意嫁給曹宣嗎?」   白愫眼睛一亮。   姜憲冰雪聰慧,不僅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面前說得上話,在皇上和鎮國公面前也說得上,加之她又是個說話做事落地有聲的人,她出聲說要幫自己,肯定有辦法!   可這光亮在白愫的眼底如煙火般轉瞬即逝。   她垂著頭道:「我願意有什麼用,我和曹宣從頭到尾沒有說上十句話。有幾次是我隨你在半路上遇到了他,他給我打了聲招呼。還有一次是三月三,他奉了曹太后之命過來送簪花,對我說了句『郡主簪松紅梅好看,鄉君更適應簪茶梅』。還有一次……」   姜憲懷疑她把每次見到曹宣時的細節都記住了。   上輩子她是怎麼和晉安侯過了那麼多年的?   姜憲想想都覺得心酸。   她立刻打斷了白愫:「好了,好了。現在說這些做什麼?我只想問你想不想嫁給曹宣!」   白愫臉脹得通紅,半晌才小聲地道:「有誰不願意嫁給他的呢?」   姜憲暗暗好笑,道:「那不就得了!你管他喜歡不喜歡你,你喜歡他就行了。」   前世,曹宣也沒有娶親。   他雖然沒有說,但姜憲看得出來,曹宣對自己的處境一直都很擔憂,有點不敢娶妻,怕連累了妻兒。   「若是哪一天你覺得曹宣對你不好了,你覺得和他過不下去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和離就是了。至少你得到了自己喜歡的,沒有什麼遺憾的。」姜憲笑道,「就像你喜歡吃牛街的炒肝一樣,雖說吃了會拉肚子,可好吃啊,吃得時候高興啊!而且拉肚子的後果你又不是不能承擔,你有什麼可怕的!」   她說著,突然想到了李謙。   現在想想,李謙當初說得也有點道理。憑什麼白愫就要在那裡傷心難過,為晉安侯府操勞辛苦,晉安侯就在那裡心安理得地享受。   她要是知道白愫喜歡的是曹宣,早就搓和白愫和曹宣了。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白愫聞言被姜憲的離經叛道嚇得直哆嗦,她驚慌失措地捂了姜憲的嘴,「你當著我說說就算了,可不能當著外面的人也這樣說,太皇太后聽到了會擔心難過的。」   姜憲笑。   不管她怎樣,白愫都始終站在她這一邊。   她把白愫的手從自己的嘴巴上扒下來,笑道:「我也不和你多說,你仔細想想,看我說得話有沒有道理。人生苦苦不過幾十年,我們自己都不給自己找點高興的事,還有誰會在乎你高興不高興?」   白愫若有所思。   姜憲把被子拉齊了下巴,閉上了眼睛。   她還得派人去打聽打聽李謙到底分到了哪裡當差。   他的人品雖然一般,能力卻很強。屬於那種有才無德的人。這樣的人通常都像個爆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炸了。   她還是小點心的好。   特別是她想改變前世的一些事,需要得伯父姜鎮元支持的時候,這個傢伙可別給自己出什麼妖蛾子才好……還有就是白愫,要抓住一切的機會,想辦法改變她,免得她像上一世那樣,只知道窩在家裡當她的賢妻良母……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3章找人   姜憲七想八想的,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太陽露出小半個臉,照在油綠的枝葉上,乾淨清新,讓人看著心情都跟著舒展開來。   黃鸝、鸚鵡、八哥在屋簷下婉轉地啼鳴。   姜憲坐在鏡臺前,在宮女捧著的首飾匣子裡指了指那枚粉色碧璽芙蓉珠花。   梳頭的宮女忙恭敬又不失小心地拿起了那枚珠花,幫她簪了鬢角。   白愫掩嘴打了個哈欠,坐在一旁臨窗大炕上,問正手腳麻利地給她沏茶的宮女:「今天早上吃什麼?太皇太妃過來了嗎?」   那小宮女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白白嫩嫩的一張包子臉,模樣兒頗為喜慶。   她將沏好的茶放在了白愫的手邊,笑眯眯地道:「太皇太妃已經過來了。今天御膳房做了梗米白粥,百合蓮子血糯粥,梅乾菜排骨粥,小米海參粥,開花饅頭,金銀饅頭……」聲音清脆地報著菜名,聲若銀鈴,非常的好聽。   白愫不由笑了起來,道:「瞧你這張嘴,倒沒有辜負這名字。」   小雀忙道:「這名字可是郡主給我取的。」   眾人都善意地笑。   屋裡的氣氛很是溫馨。   姜憲也笑了起來。   前世小雀也一直跟著她,管著她的膳食,在她剛剛垂簾聽政的時候躲在後殿的退步裡悄悄地給她做包子煎饅頭熬粥,最後卻因為風寒被移出宮,死在宮外。   如果小雀不死,趙璽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得手吧?   她問白愫:「我昨天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樣了?」   白愫看上去情緒有點低落,昨天晚上十之八九沒有睡好。   她猶豫了半晌,道:「我,我也不知道……」   「還是快點決定好了。」姜憲笑道:「我還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呢!」   「什麼事?」白愫忙道。   姜憲朝著白愫眨眼睛,道:「你幫我問問曹宣,李長青的長子李謙分到了哪裡當差?」   「我不去!」白愫紅著臉道,頓了頓又忍不住道,「你問李謙做什麼?隨便找人去問問不就行了?「   「我這不是怕皇上知道了想七想八遷怒承恩公嗎?」姜憲胡說道,「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就真的讓劉公公去打聽了。」   「你怎麼能這樣?」白愫不依。   兩人說說笑笑去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正等著她們早膳。   姜憲和白愫給兩位老人問了安,去了大佛堂給菩薩上了香,回到東暖閣用早膳。   宮女們悄無聲息地擺著碗筷。   劉小滿微躬著腰走了進來,低聲對太皇太后道:「內務府裡剛才傳來消息,說太后娘娘要大赦天下,後宮也跟著沾沾光,放一批宮女和女官出去。如今懿旨應該已經蓋了大寶,很快就會送到內務府了。」   太皇太后拿箸的手頓在了半空中。   宮中的關係盤綜錯雜,誰是誰的心腹,誰是誰的眼線……沒有個十年八年都摸不清楚。誰是誰的心腹,誰是誰的眼線,往往一個不經意,就會讓自己陷入十分被動的局面。而最好的辦法不過於放一批宮女、女官出宮——管你是誰的人,只要你不是我的人,我就把你以年齡太大的理由放出宮去。出了宮,你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沒有用了。   這種摧枯拉朽的方式簡單、直接、粗暴,卻又該死的有效。   若是操控得好,慈寧宮和乾清宮的一舉一動都將逃不過曹太后的眼睛。   做為曾經的太后,姜憲回過頭再看曹太后的一舉一動,心中不由暗暗地稱讚曹太后。   她實在是比她那個兒子聰明能幹多了。   不過,這麼大的事曹太后都沒有和太皇太后商量一下,可見她根本就沒有把太皇太后放在眼裡。   但姜憲並不擔心。   前世她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曹太后還是被圍在了萬壽山。   她就別亂插手這件事了,免得因為她的原因引起了什麼變故。   她垂下了眼帘,佯裝不知道其中厲害的樣子。   太皇太后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箸,面無表情地道:「這件事涉及頗廣,內閣的幾位閣老都怎麼說?」語氣隱隱流露壓抑著的怒意。   劉小滿低聲道:「內閣的幾位閣老都稱讚太后娘娘聖賢,菩薩心腸。」   太皇太后冷笑,喝了幾口溫開水,吩咐劉小滿:「你去趟恩親伯府上,問他還想不想要個針工局出來的繡娘?若是想要,讓他跟你說一聲,你幫他留個心。」   恩親伯王延是太皇太后的侄兒,只生了個兒子叫王瓚,比姜憲大五歲,這個時候人人都看王瓚一副忠厚老實,木訥寡言的樣子,等到皇上登基,特別是她做了太后之後,她才知道這個表哥是個「瞎子吃湯圓,心中有數」的人物。   姜憲突然很想見見王瓚。   但太皇太后的話卻讓曾掌天下權的她意識到,太皇太后本意並不是要給王家留個繡娘,而是讓王家知道宮裡會發生什麼事,更有甚者是借著王家的口給姜鎮元報信。   若是這樣,說明太皇太后也參與了圍禁曹太后之事。   就算沒有參與,那也是默許了的。   那曹太后就必須被圍禁於萬壽山!   姜憲壓著性子用了早膳,然後和白愫在東暖閣裡練大字。   半個時辰之後,恩親伯夫人遞了摺子,想進宮來探望太皇太后。   姜憲和白愫被打發回了東三所。   兩人去了書房裡練字。   慈寧宮人來人往一下午沒有消停。   晚上,等白愫回了西三所,情客的俏臉從門帘子裡探了進來。   姜憲招她說話。   屋裡服侍的魚貫退了下去。   情客的表情頓時變得慌亂起來:「郡主,我去查了,沒有蕭容娘這個人!慈寧宮、坤寧宮和乾清宮都沒有這個人,我還專程去了趟內府務,找了內務府的王公公幫我查,沒有查到這個人!」   姜憲愕然。   那蕭容娘是從什麼地方蹦出來的?   也就是說,蕭容娘懷的這個孩子是沒有過明路的!   是趙翌私底下懷的。   她立刻道:「查過敬事房的記錄沒有。」   「查了!」情客的神色更慌亂了,「是託孟姑姑幫著查的。沒有,皇上身邊根本沒有人侍過寢。」   「你敢肯定!」姜憲的臉陰了下來。   情客「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姜憲的面前,鬥大的汗珠冒了出來:「奴婢不敢肯定其他宮裡有沒有這個人!」   「那就給我繼續查!」姜憲咬著牙道,「把紫禁城給我翻過來都要把這個人給我找出來。」   雁過還要留聲。   她就不相信,這蕭容娘還能飛天遁地不成!   除非,蕭容娘根本不在宮裡。   姜憲愣在了那裡。   ※   親,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4章表哥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很快地生根發芽。   姜憲想到前世,蕭容娘和趙璽也是這樣突然冒出來,越發覺得趙翌和蕭容娘是苟合,而趙璽是趙翌登基之後想辦法上得宗譜玉牒。   可憐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蕭容娘和趙璽,前世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事。   姜憲慢慢地喝著茶。   想想前世趙翌獨寵蕭容娘,趙璽的出身被瞞得死死的,如果那趙璽真是蕭容娘名不正言不順悄悄生下來的,情客出面不僅打聽不出什麼來,說不定還會打草驚蛇引來趙翌的猜忌,丟了性命。   她悄聲地吩咐情客:「你把慈寧宮、坤寧宮和乾清宮的宮女、女官全都給我再查一遍,名字和人一定要對得上號,重點查那些名字還在這三宮,人卻在其他地方當差的。但不在這三宮的人,你一眼也不要多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事情到此,已變得詭異,情客自然知道厲害,連連點頭,怕自己會被滅口,手心裡全是汗,悄聲地退了下去。   姜憲躺在床上想著讓誰去打聽蕭容娘的事。   這個人必須能自由地進出禁宮,還要和內務府、內宮的大太監們交好,能不動聲色地查看內宮的人員名冊……曹宣當然是最合適的人選。但她不能讓曹宣去幹這件事。等到曹太后失勢,這些事都可能成為曹宣窺視內廷的罪名,僅這個罪名,就能讓曹宣丟了性命。   還有誰合適呢?   姜憲絞盡腦汁,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她的另一個表兄,親恩伯府世子王瓚。   算一算,他今年才十八歲。正在禁衛軍做帶刀侍衛。他也常常出入宮廷。只是他沉默少言,循規蹈矩的,有曹宣在前,注意到他的人不多罷了。   姜憲做了太后之後,就提他做了禁衛軍統領。   在她垂簾聽政的七年間,王瓚雖沒有立什麼功,卻也從來不曾出錯。   她做皇后的時候,覺得像王瓚這樣的也就是個老實忠厚罷了,等她當了太后,開始調停朝中大事之後,她才發現不出錯比立功更難,何況是在禁衛軍統領這個位置上,連續七年都沒有出過錯。   姜憲這才覺得王瓚是個不輸曹憲的人才。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和白愫去了東暖閣。   太皇太妃還沒有過來,太皇太后在梳妝。   姜憲幫著太皇太后挑首飾,問起親恩伯夫人來:「表舅母什麼時候走的?我有些日子沒有看見她了,昨天還準備過來給她問個安的……」   按照宮裡的規矩,外命婦要覲見內命婦,都要提前上摺子,掌管六宮的皇后準了,才能進宮。太皇太后身份尊貴,趙翌沒有立後,依舊掌管六宮鳳印的曹太后在這些事上向來給足了太皇太后面子,所以昨天親恩伯夫人一遞摺子,曹太后就準了。只是親恩伯夫人來去匆匆,和太皇太后說了幾句話就告辭了,這越發讓姜憲覺得外祖母是要借了親恩伯夫人的嘴把大赦宮女和女官的消息遞給她的伯父姜鎮元。   太皇太后不以為意,笑道:「你表舅這些日子身子骨有些不好,你表舅母忙著照顧你表舅,我也擔心你表舅,就讓她回去了。你要是想她,我讓她過兩天進宮來看你。」   是因為覺得是大人的事,小孩子最好別參與吧?   姜憲思忖著,面上卻露出幾分撒嬌的模樣兒,道:「外祖母,我不是想見表舅母,我是想見阿瓚表哥——我找他有事!」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點了姜憲給她選的青玉填石的雙壽鎏金簪子,道:「小孩子家家的,有什麼事還要找你阿瓚表哥?」   姜憲接過梳頭宮女手中的簪子,幫太皇太后簪上,嬌嗔道:「你就別問了!反正我找他有事。你幫我宣了他進宮。」   太皇太后素來寵溺姜憲,這種小事怎麼會不答應?   遂讓孟芳苓去宣王瓚進宮,並道:「若是在當值,就跟他的上峰說一聲,讓他過來。」   孟芳苓笑盈盈地去了。   等過了一個時辰,領了王瓚過來。   王瓚穿著六品侍衛的綠色常服,身姿挺拔地走了進來。正午明亮的光照在他劍眉眼目的面孔上,越發顯得白淨俊朗。   太皇太后看著那愉悅的笑容就止不住地從眼底眉角流淌出來,等他行完禮就迭聲吩咐宮女給王瓚搬張太師椅放到自己的身邊。   王瓚連聲道謝,聲音恭敬中不失熱情,聽著就讓人心生好感。   姜憲不禁在心裡嘆氣。   白愫為什麼看中的不是王瓚呢?   王瓚也長得很好看啊!   而且性格、能力、品行都不比曹宣遜色……   姜憲和白愫上前和王瓚見了禮,就拉了王瓚去慈寧宮的御花園。   王瓚赧然,白皙的臉脹得通紅,不知所措地朝著太皇太后望過去。   太皇太后笑容更盛了,慈愛地道:「你表妹說找你有事,我問是什麼事,她不敢告訴我。有什麼事,你們表兄妹自己說去。她要是敢欺負你,你直管來告訴我,我罰她抄一百遍《心經》。」   王瓚性情溫和,被太皇太后叫到宮裡來陪姜憲玩的時候,總是靜悄悄地跟在姜憲的身後,姜憲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就算姜憲去爬樹,他也只會緊張地站在樹下伸開手臂護著她而不是斥責她,她如果做錯了事或是闖了禍,他則一定是那個背黑鍋、被責罵的。   他溫煦地笑,好脾氣地道:「沒事,沒事。那我和保寧去御花園了。」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點頭,吩咐丁香等人:「帶上披風,小心別讓保寧著了涼……天氣涼了,不要給她喝花茶了,喝老君眉……棉墊子和皮墊子要各帶幾個,這風吹在身上都涼颼颼的,石凳子上肯定都冰手了……」   好像她去春遊似的。   姜憲滿頭黑線,道:「外祖母,我只和阿瓚表哥說兩句而已,不用帶著宮女內侍。」說著,拉了王瓚就跑。   王瓚朝著太皇太后點頭,匆匆跟著她出了門。   白愫被丟在了東暖閣,滿面的驚愕。   「別管他們了。」太皇太后笑著安撫她,道,「保寧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定性。」   沒有定性還慫恿著她像養面首似的找個丈夫?   白愫想到那天晚上姜憲對她說的話,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和太皇太后搭話。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15章委託   御花園裡。   姜憲讓隨行的宮女內侍留在了御花園那株樹冠如傘的老槐樹下,自己則拉著王瓚往花園深處去。   王瓚開始還順著她,後來見離那株老槐樹越來越遠,那群宮女內侍也看不清楚面孔了,就開始拽姜憲了:「已經夠遠了,我們就是大聲嚷嚷他們也聽不清楚了。你有什麼事快說……免得碰到了其他宮裡的人。」   他說這話是有原因的。   有一次王瓚和姜憲躲在御花園的芭蕉樹下吃青團,被從前服侍曹太后的大太監王德全看見了,等到曹太后去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時候,王德全就陰陽怪氣地道著:「阿瓚公子年紀也不小了,後宮裡住的不是孀居的嬪妃就是年紀相當郡主、鄉君,還是避些嫌好!」   太皇太后氣得不得了,立刻叫了侍衛進來,把王德全杖責了三十大板,硬生生地把他打廢了,程德海這才有機會冒了出來,頂替了王德全的位置,做了曹太后身邊最體己的大太監。   王瓚之後就不怎麼進宮了。   姜憲也因此開始厭惡坤寧宮的人。   「我想讓你幫我打聽個人。」她知道王瓚有心結,不想讓王瓚為難,放開了王瓚,在冬青樹旁站定,道,「我原以為她不是坤寧宮那邊的宮女或是女官就應該在乾清宮當差,誰知道在這兩宮都沒有查到這個人。你悄悄幫把這個人給找出來。」   王瓚聞言皺了皺眉,擔憂地道:「你是不是闖了什麼禍?你還是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好了。我若是沒有辦法幫你,自會去求鎮國公的。你別擔心,也別亂來。這些日子皇上正和太后娘娘置氣,你別胡裡胡塗地被卷了進去。」   她不管做了什麼事,王瓚從來都不曾喝斥過她。   姜憲抿著嘴笑了半晌:「我不是小孩子,你能不能多相信我一些!」然後笑容微斂,正色地道:「我為什麼要找蕭容娘,現在暫時不能告訴你。你也不要多問,也不要以為她得罪了我什麼的,我只是想把這個叫蕭容娘的人找出來。」   王瓚遲疑。   姜憲只好道:「阿瓚表哥,除了你,我沒人可求了。」   王瓚只好答應。   姜憲要他發誓:「這件事你誰也不能說,就是阿律哥哥問你,你也不能說。」   阿律哥哥是姜憲的大堂兄姜律,和王瓚同歲,兩人的關係非常好。   王瓚笑道:「阿律去天津衛,這些日子不在京城。」   天津衛!   如果是前世姜憲當然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可當過太后的姜憲卻知道,天津衛是離京城最近的一級衛所,直隸於後軍都督府,有兵力一萬六千多人,快馬加鞭,不用四個時辰就可抵達京城。而他的伯父姜鎮元正好是後軍都督府都督,只要拿到了兵部的兵符,就可以指揮天津衛揮兵北上。   姜憲肝兒發顫,她問王瓚:「你怎麼知道阿律哥哥去了天津衛?」   「我無意間聽我父親說的。」王瓚什麼也不知道地道,「父親叮囑我不要告訴別人的。」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姜憲睜大了眼睛瞪著王瓚。   王瓚面紅,道:「你,你又不是別人!」   難怪太皇太后不允許承恩伯摻和到朝廷事務中去,要挺姜家上位了。   換成了她,她也會讓承恩府一旁老實呆著去。   她只好再次讓王瓚發誓:「不管是阿律哥哥的去向還是我讓你辦的事,你誰都不能告訴,就算是外祖母也不能告訴!」   王瓚很聰明,他只是話少而已。   他立刻從姜憲的話裡聽出了異樣的味道。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他神色嚴肅,還有點緊張。   姜憲點頭,道:「你別管了。既然表舅沒有告訴你,你就當不知道好了。」   王瓚臉色漸漸蒼白。   他點了點頭,意簡言賅地說了句「我知道,我誰也不會告訴的」。   姜憲放下心來。   只要是王瓚答應的事,他就一定能夠做到。   兩人沉默地回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王瓚和神色平靜的姜憲,訝然地道:「這是怎麼了?出去的時候兩個人還高高興興的,怎麼一下子就晴轉陰了?」   姜憲身份顯赫,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不屑扯謊與掩飾,但她又不願意騙太皇太后,索性把這件事丟給了王瓚:「您問阿瓚表哥!」   太皇太后朝王瓚望去。   王瓚嘴角翕翕,半天才道:「保寧讓我誰也不準告訴。」   兒戲般的回答,卻讓太皇太后哈哈大笑,對來陪她的太皇太妃道:「你看這兩個猴兒,如今是誰也管不住了!」   「瞧您說的。」太皇太妃笑著挑了個桔子,用帕子隔著剝了起來,「不是還有您這位老佛爺在嗎——猴兒再厲害,逃得過如來佛的手掌心嗎?您不過心痛外孫女和侄孫兒罷了!」說完,隔著帕子把剝好了的桔子一分兩半,遞給姜憲和王瓚,「嘗嘗,內務府剛剛送過來的,東江的蜜桔。」   姜憲很喜歡這種桔子。   她道了謝,說起了今天的貢品來:「如今已經入了秋,山東那邊的棗子也應該快到了吧……」   話題被帶偏了。   王瓚走的時候還帶了兩筐東江蜜桔回去。   白愫卻還惦記著姜憲的事。   她跟著姜憲回了東三所,進門就把身邊服侍的宮女內侍都遣了下去,把姜憲逼到了牆角追問她:「你到底讓承恩伯世子幫你幹什麼?你不會是讓他去幫你打聽李謙在哪裡當差吧?」   姜憲逗著白愫:「你不幫我,還不讓王瓚幫我,你怎麼這麼壞啊?」   「你還敢說!你還敢說!」白愫撓她,「這種事你怎麼好意思讓我幫你辦?曹宣還以為我在和他搭訕呢?」   「向他搭訕怎麼了?」姜憲撇嘴,「向他搭訕那是瞧得起他。說正經的,你到底幫不幫我問,你要是不幫我問,那我自己去問他了。要是被皇上知道我可不管。」   白愫急起來,道:「我幫你問還不成嗎?你怎麼像賴皮的小狗啊!」   姜憲只是笑。   白愫沒有辦法,搖著頭道著「真是拿你沒有辦法」,回了西三所。   孟芳苓過來拜見姜憲,告訴姜憲:「太皇太后想放了丁香和藤蘿出宮,請奴婢來問問郡主的意思。」   和上一世的事重疊在了一起。   姜憲道:「我聽外祖母的。」   孟芳苓笑著辭了姜憲。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6章約見   第二天,出宮的名冊就下來。除了姜憲身邊的丁香和藤蘿還有白愫身邊服侍的兩個大宮女,太皇太妃身邊服侍的兩個大宮女和一些低品階的宮女、女官。   和上輩子一樣,姜憲身邊的百結和情客升了七品官女,白愫那邊升了柳葉和柳眉。   按太皇太后的意思,既然丁香她們都要出宮了,也不耽擱這一會的功夫,升了品階的宮女和女官這就開始各司其責,出宮的宮女和女官們則早些歇息下來,該道別的道別,想去哪裡看看走走也麻利地把事辦完了,九月二十二日那天統一安排,全都出宮去。   姜憲記起前世丁香和藤蘿兩人出宮的時候,她不僅賞了不犯忌諱的衣服首飾,還各賞了三百兩銀子。今生自然依舊,等丁香和藤蘿把手中的事交接清楚了,姜憲拿了二十銀子讓百結請丁香她們吃了頓飯,然後賞了東西。   丁香和藤蘿進來謝恩的時候神色有些茫然。   姜憲不記得前世兩人是否也流露出這樣的神色來,想到這兩人服侍了自己快十年,她不由溫聲寬慰道:「你們就是出了宮若是遇到什麼為難的事,只管往鎮國公府去送個信,我會囑咐世子爺照顧你們的。」   世子爺就是姜律。   兩人忙磕頭,起身的時候已是淚眼婆娑,惹姜憲也傷心了良久。   倒是白愫,約了曹宣在慈寧宮的大門口見面。   姜憲看她穿了件半新不舊的玫瑰紫遍地金素麵褙子,卻戴了對春節時太皇太后賞的南珠耳環,映襯著一張臉嬌若芙蓉,她不由抿了嘴笑。   白愫被她笑得面紅耳赤,匆匆丟下一句「我走了」,就疾步出了東暖閣。   曹宣早已在慈寧宮門口等。   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白愫約他做什麼。   白愫看見曹宣卻是眼睛一亮。   難怪曹宣會被人稱為「京城第一美男子」。   他就那樣隨意地站在慈寧宮門前大槐樹下,斑駁的光影透過樹葉落在他的臉上,肌膚如雪,眉目雋永。   白愫第一次理解了姜憲的想法——看到這樣的臉,這樣溫柔的笑容,至於他是怎麼想的,誰又會有多的心思去猜呢?   她笑不露齒地上前,朝著曹宣福了福,抬頭卻發現大槐樹下還站著一個男子。   他穿著禁宮侍衛的衣飾,身材修長挺拔,皮膚白皙紅潤,五官硬朗,兩道濃密的眉毛襯著高高的鼻梁,有種英姿颯爽的俊美。   如果說曹宣是朵桃花,這男子就是一顆樹。樹雖然沒有花那麼打眼,卻比花更耐看。   白愫忍不住又看了那男子一眼。   那男子感覺到了他目光,不僅沒有迴避,反而衝著她笑了笑。   那笑容明亮燦爛,如陽光般仿佛可以趨散一切陰霾,讓人看著心裡無端端就明朗起來。   只有幸福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笑容。   這個男子肯定出身很好,在家裡父母恩愛,兄弟和睦,長這麼大一路順風,沒有遇到過什麼陰暗東西和受到過什麼嚴重的挫折。   白愫想著,困惑地望著曹宣,道:「這位是?」   曹宣笑道:「這位是福建總兵李長青的長子李謙,你別看他小小年紀,他去年已過了院試,提前行了冠禮,字宗權。如今在禁衛軍任侍衛。」   白愫非常的驚訝。   她沒有想到李謙就這樣站在了她面前。   而更讓她驚訝的是沒有想到李謙居然有功名。按道理,像李氏這樣以軍功立世的家族,子女壓根不會走仕途,也就更談不上讀書了。這個李謙不僅讀了書,還讀得很好,結果最後還是揚長避短地進了禁衛軍,好像李謙讀書只是為了斷文明理似的。   李長青這是想讓兒子做一個「上馬能擊胡,下馬草軍書」的大將軍不成?   那他對自己的這個長子還真寄於了無限的厚望。   只是不知道他的這個長子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白愫心裡嘀咕著,面上卻不顯,笑著和李謙打了個招呼。   李謙可能知道她是誰,對她比較好奇,除了第一眼仔細看過她之外,接下來就頗為守禮沒有再直視她,給她行了個禮就退後幾步,站在了曹宣的身後。   白愫的計劃全給打亂了。   她總不能當著李謙的面去問曹宣吧?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李侍衛。」白愫客氣地道,「不知道李侍衛現在在哪裡當差?住得可還習慣?」   李謙也沒有想到白愫會和自己說話,他頗為意外地望了曹宣一眼,眼底閃過幾道曖昧不明的異採,微躬著身子笑道:「我剛剛進宮,還什麼都不懂。太后娘娘讓我暫時留在坤寧宮當差。」   慈寧宮和坤寧宮有些不對勁,白愫想到李謙以後就是曹太后的人了,莫名覺得有些可惜,敷衍地應酬了兩句,就和曹宣說起話來:「前些日子太后娘娘賞了匣子紅豆餅,說是您從宮外帶來給太后娘娘嘗的。郡主吃了覺得很好吃,特意讓我來問問那紅豆餅是從哪裡買的。」   不會吧?   把他宣進宮來,就是問這個?   不過,他什麼時候往宮裡帶過紅豆餅,他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曹宣愕然,又怕姜憲照著地方去買餅不敢隨便胡謅,只好含糊不清地道:「我送過好幾次紅豆餅進宮,也不知道太后娘娘賞的是哪一次的?我這就去坤寧宮問問,再來給你回話,你看成嗎?」   「那就多謝承恩公了。」白愫笑著辭了曹宣。   曹宣卻很激動,拉了李謙小聲地道:「看見沒有,那就是北定侯府白家的大小姐清蕙鄉君,長得漂亮吧?我告訴你,這京裡有資格來拜見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的,我多數都認得。比清蕙鄉君門第顯赫的不少,可沒一個比她長得漂亮的。比她長得漂亮的也有幾個,卻沒有一個比她出身好。這樣的女子很少,我姑母為了你也是花了心思的,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推了個女子到你面前。」   也正是因此如此,聽說白愫要見他,他這才帶了李謙過來的。   李謙笑了笑,沒有說話,眉宇間帶著幾分這個男子見到適婚女子的羞赧,道:「多謝太后娘娘和承恩公,只是這婚姻大事畢竟是『婚妁之言,父母之命』……」   言下之意是別插手的好。   曹宣哈哈大笑,覺得李謙這樣子頗為有趣。   李謙好像有點不好意思,明顯地轉移著問題,道:「承恩公,太后娘娘有沒有給您挑門親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7章送餅   曹宣的表情頓時有些僵硬。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曹太后想為他求娶姜憲。   禁宮內外又有誰不知道姜憲從來都不屑搭理他。   他覺得自己在功勳世家的眼裡就是個笑話。   可他又不敢不從——他這個國公爺因姻親而封,三代而終。鎮國公府卻是開國十大國公府之一。趙氏王朝二百二十三年的歷史,十大國公府或被奪爵,或戰死沙場,或因嫡庶之爭絕嗣,或因子孫後代平庸落魄,只有鎮國公府,子嗣雖不旺盛,卻代有名將出世,始終掌管著五軍都督府的一軍。遠的不說,就說現任的鎮國公鎮姜鎮元,他只有一個兒子姜律,人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卻在十五歲的時候就能拉二石弓,去年大同被韃子進犯,他更是領了三軍騎軍圍剿了韃子一萬人馬……這樣的人家,誰不想攀扯?   而他們曹家不過出了一位太后而已。   這位太后還和鎮國公府二爺的嶽母,也就是姜憲的外祖母太皇太后不合。   曹宣每每想起這錯綜複雜的關係就覺得頭痛。   偏偏曹太后不信邪,覺得人定勝天,非要他把姜憲哄到手不可。   如果她姑母發現他在姜憲的婚事上敷衍她,不讓他一無所有也可讓他脫層皮。   他不想摸虎鬚。   想到這些,曹宣皮笑肉不笑地朝李謙望去。   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知道他搞不定嘉南郡主還說這樣的話,這個李謙,是在嘲諷他吧?   李謙睜大了眼睛,表情顯得迷茫而困惑,好像不知道曹宣怎麼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曹宣有一瞬間的猶豫。   李家是土匪出身,招安之後又被曹太后把人員分散,把李長青和幾個家將調去了福建,密令靖海侯暗中監管。這次要不是李家走通了程德海的路子,大同總兵去年又被韃子射殺,手中暫時沒有制衡姜鎮元的大軍,怎麼會讓李氏父子走出福建一步。李家沒有聽到官場上的這些傳聞也有可能。   他想到這些日子同李謙交往,李謙坦蕩而又俠義的性子……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   接道理,他們李家正是要巴結奉承他的時候,李謙又是個頗知進退就是不相干的人也不會讓人難堪的人,怎麼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才是。   曹宣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我的婚事還得從長計議!」   李家在山西當土匪的時候鬧得有些兇,五府十六州一百七十八縣李家就佔了三府十一州一百二十九縣。要不是李長青的軍師伏玉先生說趙氏王朝氣數未盡,李長青早就西進攻進了西安府。這也是為什麼朝廷來招安的時候,李家立刻就降了的原因之一。   只是李家沒有想到曹太后這麼厲害,把李家軍調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福建。   然後被靖海侯壓得死死的。   這次曹太后召李家進京,對李家來說是他們努力又努力的結果,自然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伏玉先生的親傳弟子懷寅先生早在半年前就進了京,這京城門閥之間的事雖然不敢說知道,可這明面上的東西卻摸了個清清楚楚,不然一不小心得罪了個人,拉關係沒有拉成反而結了個仇家,那可就麻煩了。   說不定還會因為小小的一件事而惹來覆家之禍。   像曹太后想讓曹憲娶嘉南郡主這樣的事李謙又怎麼不知道呢?   他只是想讓曹宣閉嘴而已。   李謙的目的達到了,也笑著給曹宣遞梯子:「承恩公,那我們現在就回坤寧宮去嗎?我已經當完值了,明天下午才進宮,我陪你去坤寧宮吧!」   曹宣果然不再提這件事。   他聞言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地道:「我都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給太后娘娘送過紅豆餅了,你讓我去問誰?」   李謙訝然,心中暗生幾分不悅。   他之前見曹宣對嘉南郡主那麼恭敬,還以為曹宣對姜憲求而不得,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可那姜憲畢竟是郡主,又沒什麼地方得罪曹宣的,曹宣私底下這樣的說她,也未免太不敬重了。   李謙道:「那你不去給嘉南郡主送紅豆餅了嗎?」他的聲音比剛才顯得低沉。   曹宣正為這件事苦惱,沒有注意到李謙的不同,而是不耐煩地道:「那清蕙鄉君就是嘉南郡主的出聲筒,她既然來傳了話,也就是嘉南郡主的意思了。不去送肯定不行的……」   曹太后要是知道他竟然拒絕這種主動送上門來獻殷勤的機會,肯定會把他叫去狠狠地收拾一頓的。   他頓了頓,道:「可讓我給她們滿大街地找紅豆餅那也是不可能的……隨隨便便應付一下就行了……」說到這裡,他拍了拍李謙的肩膀,興致勃勃地道,「你等會陪我一起出宮吧!我們去南銅鼓巷去逛逛,那裡的小吃多,我們看著就買點送進宮好了。萬一沒看到,就讓家裡的廚子做幾匣子,還可以向我姑母告個假。她要是知道我為這件事提前下了衙,說不定還會賞我兩個零花錢使使!」   李謙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但又很快舒展開來,眼睛微閃,笑道:「承恩公有命,怎敢不從!」   兩人笑著出了宮。   白愫已經回到了西三所,重新淨面梳頭換了件衣裳去了東三所。   四五個宮女或端著銅盆或捧著噴水壺正圍著姜憲身邊,姜憲則拿著塊杭白絹素色帕子給盆剛剛結蕾的蘭花擦著葉子。   見白愫進來,她將手中的帕子丟在了水盆裡,笑道:「回來了!」   白愫點頭。   宮女已託了裝著溫熱清水的銅盆到姜憲的手邊。   姜憲一面洗著手,一面笑道:「你可有什麼話跟我說。」   白愫笑道:「你請我喝茶,我就告訴你。」說著,接過旁邊宮女手中的棉巾遞給了姜憲。   姜憲擦了擦手,吩咐身邊服侍的:「這盆蘭花這兩天就應該要開花了,你們小心照應著。開了花,就送去太皇太后那裡。」   宮女紛紛屈膝應是。   百結取了剔紅海棠花託盤託上的香膏幫姜憲抹手。   「你不告訴我也可以。」姜憲笑睨著白愫道,「等到承恩公進來給你送紅豆餅的時候,我再問承恩公好了。」   「保寧!」白愫伸手就去撓姜憲的胳肢窩,「你又讓人偷聽我說話。」   姜憲嘻笑著朝一旁躲:「我就是想知道太后娘娘什麼時候賞過我紅豆餅?我什麼時候突然喜歡吃紅豆餅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18章回信   白愫也嘻嘻地笑:「我怎麼知道太后娘娘什麼時候賞過你紅豆餅?你愛不愛吃……」   姜憲聽著,笑容就慢慢地淡了下來。   是啊!   曹太后什麼時候賞過她紅豆餅,她又什麼時候喜歡吃紅豆餅了。   這宮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又說得清楚。所有的事,所有的話,不過是因需要而存在罷了,誰去管你真假。   這麼一想,姜憲就有些氣餒。   白愫和姜憲想到一塊去了,一時間也不想說話,情緒低落,道:「那個李謙,在坤寧宮當差。」   姜憲已經知道了。   不知道這一世李謙逃不逃得脫命運的擺布?   自己這樣汲汲營營又能為哪般?   突然間,她連打擊報復李謙的心都淡了幾分。   兩人靜靜地倚在臨窗的大炕上,神色間都有幾分落寞。   寂靜中,百結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低聲稟著:「郡主,恩親伯世子爺找了人過來傳話,問您下午有空沒有?能不能在御花園裡那株古柏樹下見個面?他有話跟您說。」   難道是有了蕭容娘的消息?   姜憲頓時精神一振,坐起身來吩咐百結:「我下午有空。你去回了世子爺,下午就在那裡見面。然後給來送信的賞幾個銀錁子。」   百結笑著應「是」,退了下去。   白愫瞅著姜憲直笑,拉長了聲音道:「保-寧-這-是-要-去-見-表-哥-啊!」   姜憲才不想惹她笑,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道:「你就別惦記著我表哥了,外祖母一心一意想讓王家做個閒散的富貴人家,像你我這種在宮裡長大的,太惹眼,不適應王家。」   不然外祖母怎麼就沒有想到把她嫁給阿瓚表哥呢!   阿瓚表哥明明英俊又溫柔,體貼又真誠……   姜憲搖了搖頭,忙把這個念頭甩到了腦後,開始準備下午去見王瓚要穿的首飾和衣裳。   白愫看著她打扮,半晌才道:「保寧,我覺得曹宣不喜歡我。」   「那你還喜歡他嗎?」姜憲拿了件桃紅色四柿暗紋遍地金的褙子在身上比劃著。   白愫想到那張灼灼如錦霞臉,不由聲音低沉道:「喜歡……」   「那不就行了!」姜憲左手拿一條杭白娟挑線裙子,右手拿一條油綠色鑲繡粉色玉蘭花的八幅湘裙問她,「哪條好看?」   白愫隨手指了指白色的挑線裙子:「御花園多是綠色的樹,不如穿白色。」   姜憲卻選了油綠色的八幅湘裙。   白愫氣得不得了,道:「你選好了還問我?」   「這不是沒事幹嗎?」姜憲不以為然地道,「我覺得我們應該找個琴師什麼的進宮來給我們教教彈琴,不然琵琶也好,還可以打著這名號聽聽小曲什麼的,每天抄佛經,抄得都煩死了。」   白愫眼睛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道:「你什麼時候……嗯……有這愛好?」   做垂簾聽政的皇太后的時候。   姜憲在心裡道。   深宮寂寞,不找點事做,怎麼熬得下去?   她想想上輩子,真是不值得。   但等姜憲見到王瓚的時候,又高興起來。   王瓚給她悄悄地帶了兩塊姑嫂廟的玫瑰糕,怕人發現,揣在懷裡,拿出來的時候還熱著。   姜憲衝著他甜甜地笑,躲在海棠樹下吃糕點。   王瓚站在她面前擋著她,還不停地叮囑她:「你慢點吃,有人來了你就把米糕往我懷裡塞,說是我吃的就行了。你腸胃不好,只能吃一塊,剩下的那塊帶回去給掌珠吃。她總是照顧你,你有了好東西,你也記得給她嘗嘗,這樣的姐妹日子才能長久。」   姜憲聞言軟糯糯地笑,道:「阿瓚表哥,你也坐下來唄!不會有來過來的,我讓百結和情客站在外面呢!你這樣站著,我要仰著頭跟你說話,脖子好酸。」   王瓚四處看了看,發現還真沒有什麼人經過,就坐在了旁邊的大石頭上。   喜歡姑嫂廟的玫瑰糕,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後來最喜歡的是姑嫂廟裡的白雲糕,用米粉做的,只加了霜糖,只有淡淡的甜味,不像玫瑰糕,揉了玫瑰花瓣和漿糖進去,色澤豔麗,滋味甜膩。   姜憲把沒有吃完的玫瑰糕包了起來,道:「阿瓚表哥,你找到蕭容娘了?」   王瓚點頭,目光卻落在了姜憲手裡的半塊玫瑰糕上,道:「不好吃嗎?」   姜憲急急地道:「不是,我帶回去和白愫一塊吃。那蕭容娘如今在哪裡當值?她……現在是個什麼模樣?」   王瓚不疑有它,笑道:「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又瘦又小,在浣衣局當差,聽那邊的小太監說,人很老實本份,叫往東不敢往西,叫往西不敢往東,幾個管事的嬤嬤都挺喜歡她的……」   「你沒有找錯人吧?」姜憲愕然。   蕭容娘的確瘦瘦小小的,可在最低等的浣衣局當值,而且還在趙璽應該已經出了懷的時候……這不可能啊!   「應該沒有找錯。」王瓚不解地道,「我查過了,整個紫禁城五千四百六十六名宮女,一千八百九十四名女官,叫蕭容娘的有三個,一個三十歲,在珍寶閣當差,是個四品女官;一個四十四歲,在內織染局當差,另一個就是我剛才說的蕭容娘了,只有她的年紀和你說的相當……」   姜憲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蜘蛛網裡了,明明看到蟲子,卻越掙扎陷得越深,越看不到那個蟲子在哪裡,更不要說捕獲它了。   「阿瓚表哥,你幫我安排安排,我要去見見這個蕭容娘。」她當機立斷地道。   前世,她不知道多少次在趙璽住的養心殿裡見到蕭容娘。   她就是模樣和那時相差甚遠,姜憲覺得自己也能把她認出來。   王瓚擔憂起來,道:「你到底找這個蕭容娘做什麼?你去浣衣局,就算是瞞過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又怎麼瞞得過宮裡的人?」   姜憲不怕宮裡的人知道。   她怕趙翌知道。   前世,不管是曹太后還是太皇太后,闔宮這麼多人都沒有發現蕭容娘和趙璽,可見趙翌把她們保護得有多好了。   她懷疑浣衣局裡的那個蕭容娘根本就不是趙璽的生母,趙璽生母被趙翌養在了外面。   不見上一面,她難以安心,也沒有辦法繼續查下去。   姜憲緊緊地咬著唇。   王瓚嘆氣,妥協道:「那好吧!這件事我去安排。」   姜憲頷首。   有人笑聲爽朗地朝著他們打招呼:「嘉南郡主,恩親伯世子,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您們倆位!」   ※   親們,關於那個州縣的數目,少了個百數位,已經改過來了。   謝謝蝶舞づ天堂。   ※ 第19章花園   姜憲和王瓚循聲望去。   就看見張明晃晃比夏日陽光還要燦爛的笑臉。   這是誰啊?   王瓚滿臉茫然。   姜憲卻差點就跳起來。   居然是李謙那廝!   他怎麼在這裡?   姜憲困惑地望著李謙。   李謙卻望著她咧了嘴笑,笑容更燦爛了。   姜憲強忍著才沒有別過臉去。   李謙已經厚臉皮和王瓚套起近乎來:「恩親伯世子爺不認得我了吧?上次安國公世子爺在瓊花樓請客,席畢從瓊花樓出來,在門口遇到了世子爺和西山大營的幾位同僚,曾經給世子爺請過安……」   王瓚恍然大悟,道:「你是福建總兵李長青之子,在宮裡做侍衛,叫李……李……」   李謙忙接音道:「我叫李謙,字宗權。」   「我記起來了,」王瓚笑道,神色間還有幾分因為之前沒認出李謙的不自在,「剛才看著你就覺得面熟,那天人多又混亂,我一時沒有想起來。」說完,他流露出些許狐疑,道,「我記得你應該是在坤寧宮當差吧?怎麼……」   李謙的眼神就落在了姜憲拿了半塊玫瑰糕的手上,徐徐地道:「承恩公說,郡主想吃紅豆餅……」   姜憲和王瓚這才發現李謙手裡提了兩盒點心。   王瓚笑著伸出了手,道:「是曹宣讓你送來的嗎?多謝了!我表妹身子軟弱,這紅豆餅能不能吃得請了御醫院的御醫看過了才知道。我先幫她拎回去。」   李謙目光幽幽地閃了閃。   看姜憲的樣子就知道她身子骨不好。曹宣隨手在街邊上買了兩盒點心就讓他送進宮來給白愫,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聽說宮裡喝的水都是專門從玉泉山裡運進來的。   嘉南郡主從小在宮裡長大,這腸胃只怕早就養得嬌弱得不成了。   要是這點心做得太粗糙,嘉南郡主吃了不舒服……瞧她那副病怏怏的樣子,只怕是要遭大罪了。   他走到半路上又折了回去,試了七八家鋪子,沒一家覺得好吃的,想著父親為了讓他結交京城的貴人,還特意讓他帶了五、六個廚子,從魯菜到粵菜,就沒有拿不出手的。他乾脆回家讓家裡那個擅長做粵菜的師做了兩盒紅豆餅,豆沙細膩,又不太甜,他嘗過覺得好,這才拿進宮來。   不曾想進宮就看見了嘉南郡主和一男子親親熱熱地並肩坐在古柏樹下說著話,那甜甜的笑容看上去真誠、自然又毫無保留,哪有一點和別人說話時清冷矜貴和傲然。   李謙立刻意識到姜憲很喜歡眼前的這個男子!   他悄悄地往古柏樹去,睜大了眼睛仔細地打量。   然後發現那男子是親恩伯府的世子王瓚。   他暗暗鬆了口氣。   莫名就想起嘉南郡主的婚事來。   據說皇上和嘉南郡主從小一塊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惜嘉南郡主家勢太顯赫了,曹太后又一直不願意還政於皇上,根本不可能讓皇上娶嘉南郡主。   不然曹太后也不會給曹宣機會讓他自由出入內宮了——曹太后還需要鎮國公府的支持,不能逼著嘉南郡主嫁給曹宣,就只好讓曹宣想辦法引誘嘉南郡主了。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家受召進京的緣由了。   曹太后想抬舉他父親,讓他父親漸漸地能和鎮國公姜鎮元分庭抗禮。   皇上再喜歡嘉南郡主也沒有用。   可就算是這樣,京城中略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就算是曹太后不可能讓皇上娶嘉南郡主,那嘉南郡主也是皇上喜歡的人,求娶嘉南郡主,那就是和皇上搶女人。皇上現在不能計較,十年以後,二十年以難道也不計較?   而親恩伯王廷軟弱無能,從現在親恩伯府的行事來看,太皇太后恐怕是想讓親恩伯府做個富貴散人,那王瓚就算是喜歡嘉南郡主,太皇太后也不可能讓自己的侄孫娶了自己外孫女——這要是皇上哪天想起來要清算這件事,她的兩個至親的日子都不好過!   何況還有個曹宣在旁邊虎視眈眈。   誰也不願意拿著家族的前程去賭這個勝負!   這樣想來,那嘉南郡主也很可憐。   看著尊貴無比,實際上也就是只養在籠子裡的小貓。   還是只虛張聲勢的小貓。   這些念頭在李謙的腦海裡一閃而過,他已毫不猶豫地把點心遞給了王瓚,笑道:「那就有勞親恩伯世子了!」   王瓚笑著點頭,示意姜憲離開這裡。   姜憲會意,神色溫婉地站在一旁裝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聽王瓚和李謙寒暄完了之後,頭也不回地隨著王瓚往慈寧宮去。   出御花園的時候,王瓚悄悄回頭,見李謙還滿臉笑容地站在那裡注視著他們離開,蹙了蹙眉頭,低聲對姜憲道:「別理這個李謙,他在坤寧宮當差。李長青雖然是土匪,御下和打仗卻很有一套,山西巡撫陳同鶴、五軍都督府曾勤,兵部李瑤,都敗於李長青之手,我爹還以為朝廷會派你伯父前去圍剿,誰知道吳宴道接任陳同鶴做了山西巡撫之後,李長青卻莫名其妙地被他招了安,讓吳宴道做了兵部侍郎,還被吹噓成了當朝第一將軍……」   把個曾勤活生生給氣死了。   姜憲忍不住道:「結果太后娘娘還真以為那吳宴道行軍布陣有多厲害,把我伯父從大同召回來,讓他去打韃子……」   然後被韃子長驅直入,連攻三城,差點就打進了京城。   曹太后只好親自去鎮國公府請姜鎮元出馬,把西山大營的虎符交給了姜鎮元。   吳宴道被滿門抄斬。   王瓚看著無奈地笑,溫聲道:「你別不把這件事當回事。要不是吳宴道狂妄自大要和姜世伯一較高下,非要去領兵抗韃,吳宴道未必會落得如此下場……如今朝廷,畢竟是酒囊飯袋的多……靠一兩個忠臣,畢竟獨木難支……」   姜憲默然。   她是做過攝政的太后的,比王瓚的感觸更深。   這個朝廷,真的沒救了嗎?   如果這是天命,她們又將何去何從?   王瓚和姜憲在慈寧宮門口道別:「你私下裡什麼也別做,等我的消息,我最多這兩天就帶你去見那個蕭容娘。」   姜憲收拾起茫然的心情,道:「你不進去給太皇太后問個安嗎?」   「不去了。」王瓚笑道,「免得她老人家問起來我為什麼進宮來,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好。下次再來拜見太皇太后好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收藏好少,不知道有沒有人看……   ※ 第20章李家   姜憲想想,覺得王瓚的話很有道理,她點頭和王瓚道別,在慈寧宮門前和王瓚分了手。   李謙的身影從慈寧宮門前的古柏樹後探了出來。   嘉南郡主竟然私下裡約見王瓚。   難道她真正喜歡的人是王瓚?   如果是這樣,這就有趣了!   李謙不由地仔細回憶起剛才姜憲和王瓚在御花園見面時的情景。   兩人一開始還有說有笑的,後面神色就慢慢變得嚴肅起來,嘉南郡主看見他,目光甚至帶著隱隱的防備……或者,是嘉南郡主遇到了什麼麻煩?   而且這麻煩還不能告訴太皇太后、鎮國公,甚至不能讓別人知道。   她在內宮幾乎是幾人之下,眾人之上,有什麼麻煩連她也深深地忌憚,擺不平呢?   李謙看了看姜憲身影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王瓚遠去的方向,悄然地離開慈寧宮,回了李家臨時落腳的帽子胡同。   王懷寅迎了上來。   他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中等身材,相貌平凡,衣飾樸素,屬於那種丟在人群中就找不到了的人。他是李長青的軍師伏玉的親傳大弟子,這次出來,李長青把王懷寅安排在了李謙身邊,讓他協助李謙。   李謙把手中的馬鞭丟給了隨身的小廝冰河,一面大步地朝裡走,一面問王懷寅:「我爹在家嗎?」   他手長腳長的,王懷演要疾步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大人去了嚴閣老家,還沒有回來。」   嚴閣老名嚴華年,是當朝首輔,錢塘人,官宦世家。和所有讀書人一樣,他不太瞧得上李長青,李長青進京給曹太后拜壽,幾次想拜見嚴華年,嚴華年都委婉地拒絕了。   李謙聞言不免腳步一頓,道:「嚴閣老怎麼願意見我爹了?」   王懷寅低聲道:「據說是曹太后的意思,讓嚴閣老問問大人福建抗倭的事。」   李謙點了點頭,覺得曹太后行事未免有點太過於急迫,未必是件好事。   他進了自己住的西跨院,小廝打了水進來。   李謙淨面更衣,和王懷寅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喝茶。   「您見到白小姐了嗎?」畢竟是年輕人,王懷寅笑著問李謙,目光中帶著幾分好奇。   「沒有。」李謙回答的乾淨利落,「你和我爹還是少打白家小姐的主意了。我是不會娶京城高門大戶家的姑娘為妻的。你有時間關心我見沒有見到白小姐,還不如想想下次曹太后再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用什麼方法搪塞過去好了。」   王懷寅見他又提起這件事來,不由皺了眉,只好再次道:「曹太后這次讓李家進京給她祝壽,老師和大人思來想去,覺得多半是要重用李家。至於想讓李家守邊還是留在京中,我們和內閣的大學士、六部的尚書們一點交情也沒有,根本沒辦法打探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和高門大戶的人家聯姻,在京裡有個幫襯,這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甚至會憂關生死。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你怎麼又提起這件事來?是不是白小姐給你氣受了?」   「我沒要去見白小姐。」李謙有些不悅地打斷了王懷演的話,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是謀逆,也罪不及出嫁女。若是李家犯事,那些高門大戶為了家族的利益,怎麼會管個出嫁的女兒?反倒是我,嫡妻為李家的宗婦,她的娘家卻與李家為敵,她又有什麼臉面?做李家的宗婦?她又憑什麼讓李家的人尊敬?我的嫡子有了這樣的母親,被族人詬語,又怎麼堂堂正正地繼承李家的基業……懷演,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一旦李家沒有了規矩,離分崩離析也就不遠了。我決不會娶京城高門大戶人家的貴女為妻的。何況,利益是建立在平等的權勢與地位上的,想佔絕對的利益,就得有絕對武力,你們這樣,完全是將老虎關在籠子裡養。難道當初伏玉先生勸我爹招安的時候,已經決定為朝廷賣命,被那些屍位素裹的老傢伙擺布了嗎?那我們為什麼要進京?」   王懷演心生不悅,正要說幾句,門口突然傳來幾聲「啪啪」的擊掌聲。   「說得好!」李長青豪邁地笑著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個叫柳籬的幕僚,「虎父無犬子,我家大郎如今真是長大了。」   「爹!」   「大人!」   李謙和王懷演不約而同地朝著李長青行禮,請李長青坐到了炕上,招了小廝送茶進來,然後李謙和王懷寅、柳籬坐在了下首的太師椅上。   李長青笑望著兒子,道:「不過,雖然你說得有禮,可我覺得若是和北定侯府聯姻,還是很好的。」說完,他朝著兒子眨了眨眼睛,道:「據說北定侯府的大小姐長得非常的漂亮,又從小在宮裡長大,知道規矩,見多識廣,你們若是成了親,生出來的孩子也一定非常漂亮,孩子們的禮儀也肯定無暇可擊……」   血緣是很奇妙的東西。   李長青濃眉大眼,紫金臉龐,高壯健碩,和李謙完全不同,可只要兩個人站在一起,就沒有誰會認錯他們是兩父子的。特別是兩人笑得時候,都爽朗明亮,熱情而燦爛。所以李長青這樣的打趣兒子,若是換了別人,只會讓人覺得猥瑣,可由李長青說出來,卻給人種善意的調侃。   王懷寅和柳籬都笑了起來。   李謙知道父親這是下了決心要和北定侯府聯姻了。   他頓生不悅,但知道自己再和父親說下去,父親雖然不會真正生他的氣,卻會讓父親在下屬面前失了顏面,遂壓下心中的不快,轉移了話題,道:「父親去見嚴閣老,還順利嗎?」   李長青笑容全無,道:「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坐上首輔的位置的,他就像曹太后的一條狗,曹太后往哪裡指,他就往哪裡哮……」   李謙知道,父親這是在嚴華年那裡受了氣。   他有點後悔提起這件事。   柳籬和王懷寅顯然也這樣想,王懷寅更是在聽完了李長青的抱怨之後,笑著問起李謙紅豆餅的事:「慈寧宮收下了嗎?」   李謙也不想讓父親氣憤下去,道:「在御花園的時候正巧遇到了嘉南郡主,就給了嘉南郡主。」   李長青一聽,精神大震,忙道:「你怎麼會遇到嘉南郡主?那嘉南郡主的為人怎樣?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柳籬和王懷寅聽著都支起了耳朵。   ※   親們,若是覺得《慕南枝》還不錯,請幫著推廣推廣……   O(∩_∩)O~   ※ 第21章暗流   李長青一直想弄清楚皇上、皇太后、太皇太后、鎮國公鎮之間到底有哪些恩怨,是否能在共同的利益之下暫時結盟,這關係到李家站在朝廷上的立場——皇上最終還是要親政的,他們目前雖然要仰仗曹太后,可也不想變成曹太后手裡的一把劍,飛烏盡,良弓藏。   這原是他們來京城之前就定下來的事,父親打聽嘉南郡主,多半是想通過嘉南郡主窺視這幾家的關係。   李謙心裡明白,可被父親這樣大咧咧地問出來,還當著柳籬和王懷寅的面,他心裡莫名地覺得有些不舒服。   「不過是偶爾在御花園遇到了,」李謙下意識地不想多說,道,「一群宮女嬤嬤內侍跟著,能說什麼?更談不上搭話了。」   李長青聞言也覺得自己太急切了些,嘆道:「我這是在嚴華年那裡受了氣,想著從哪裡扳回一局才好。」   李謙不願意談這些,道:「父親,過了這個月各地的壽禮就應該送進來了,我們的壽禮準備得怎樣了?再就是和白家的親事,我看還是放一放的好。雖說皇上親太皇太后,白家大小姐又是在慈寧宮長大的,可有些事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別做了曹太后手裡的棋子才好——曹太后倒是可以隨時換人,於我們李家卻生死攸關。」   李長青何嘗不知?   他不禁嘆道:「我們家還是根基太淺了。」   李謙安慰父親:「這路總是一步步的走。」   李長青點頭,和王懷寅等人議起壽禮的事來。   李謙在旁邊聽著,有些心不在焉。   嘉南郡主到底找王瓚幹什麼呢?   送走了李長青等人,已是暮色四野,他靜靜地坐在無人的書房裡,沉默了良久,吩咐冰河:「你去叫了雲林來。」   雲林是他的長隨,練了一身好武藝,管著他身邊的三十來個護衛。   這些護衛全都效忠他個人。   冰河應聲而去。   ※   慈寧宮裡。   姜憲把李謙帶來的紅豆餅隨手放在了臨窗大炕的炕几上,笑著調侃白愫:「咯,你要的紅豆餅!」   白愫訝然,道:「曹宣過來了?」   「不是曹宣。」姜憲道,「是李謙帶來的。曹宣讓李謙帶過來的。」   她心情有些煩躁。   前世她第一次見到李謙的時候是她垂簾聽政,做了太后,為了鞏固皇權,不管是遠在雲貴還是近在薊州的總兵都要求進京述職。   他那個時候是大同總兵。   第一次見她就敢大咧咧地朝著她看。   那個時候她就記住了他。   怎麼重生回來,這個人就開始隔三岔五地在自己面前晃呢?   姜憲抿了抿嘴。   要不是曹太后馬上就要被圍困了,她不想因為自己而橫生支節,早就收拾他了。   不過,李家要是真投靠了曹太后,不用自己動手,趙翌也會收拾他們吧?   她在心裡冷笑,拉了白愫說悄悄話:「你能不能想辦法給我大伯母送個信,我有要緊的事,最好這兩天能出宮一趟。」   太皇太后撫養她長大,對她愛若珍寶,姜家來接她出府,太皇太后雖然不會阻止,可心裡卻隱隱地害怕再失去這個外孫女。若是她回姜家之後歡天喜地地說起自己的大伯母房氏對自己如何的好,自己在姜家玩得如何高興,太皇太后就暗暗不喜,怕她更喜歡鎮國公府,怕呆在慈寧宮裡覺得規矩在,不自在,想回姜家去。   姜憲很小的時候就微妙地覺察到了外祖母的這種情緒。   之後她再回姜家,提起鎮國公府的人就變得淡淡的了,更不要說主動提出回鎮國公)府去看看了——太皇太后知道了,會很傷心的。   白愫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聞言立刻緊張起來,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事。」姜憲笑道,「我有些擔心太后娘娘會借著壽誕的事向姜家發難。想回去提醒提醒我伯父。」   有些事,她並不準備告訴白愫。   白愫現在沒有能力幫她,甚至一不小心還把白愫拖下了水。   她希望白愫這輩子都平安喜樂,再也不要因為自己的緣故受任何的傷害。   就如同前世白愫曾經像姐姐那樣拼盡全力地庇護著她,她也會拼盡全力地庇護著白愫。   換她做姐姐。   白愫鬆了口氣,有些苦惱地道:「曹太后到底準備幹什麼?你都不知道,現在大家提起她來都噤若寒蟬,一會死這個,一會死那個的。你看看貴妃生的幾位皇子……」   姜憲重重地咳了幾聲,示意白愫不要再說了。   現在掌管宗人府的是她外祖父孝宗皇帝的胞弟,太皇太后的小叔子,也是先帝的叔父,趙翌的叔祖父,簡王趙政。他受幾代皇帝的尊寵,雖從不幹涉朝政,手中的權限卻很大。當年曹太后就是得了他的青睞,最終能夠垂簾聽政的。   可最終也是因為得到了他的支持,趙翌才敢下決心圍困萬壽山的。   而且在做了這些事之後,他依舊隱居簡王府,只管著宗人府的那些事。   當年她不明白,以為簡王是看中了趙翌雄才大略,想拱趙翌上位。後來她自己攝政,好好地教養著趙璽,簡王每次見她都露出讚賞的目光,說她不愧是太皇太后教養出來的,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知道,簡王之所以幫趙翌,並不是因為趙翌有什麼能耐,而是不想讓曹太后再傷及趙氏的子孫,讓曹太后變成第二個呂雉而已。   可憐她還以為趙翌有治國的才能……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那時候腦子裡全是水。   白愫得了姜憲暗示,就和姜憲說起出宮的事來:「你寫封信,我讓柳信悄悄地帶給我母親,讓我母親轉交給鎮國公夫人。」   姜家來接姜憲回去,和姜憲自己主動要回去是兩回事,太皇太后不會攔著。   畢竟她年事已高,姜憲以後還是要靠鎮國公府的。   姜憲去寫了信,封了漆紅,交給了白愫。   白愫想了想,把炕几上的紅豆餅交給了柳眉,道:「若是有人問起,就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賞了我兩盒點心,我吃著好吃,母親大病初癒,請她也嘗嘗。」   柳眉拿著點心退了下去。   姜憲忍不住笑了起來,道:「真沒有想到,你還有這欺上不瞞下的手段。」   不然前世白愫也不會在宮裡混得如魚得水了。   自己是不是有些小瞧了她。   白愫不以為意,笑道:「是這兩盒紅豆餅來得太及時了。」   說完,兩人想到這紅豆餅的來歷,不約而同地都大笑起來。   ※   親,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2章隱湍   送信給北定侯夫人,然後由北定侯夫人轉交給鎮國公夫人,鎮國公夫人突然接到這樣的一封信,肯定驚恐難安,要去和鎮國公商量對策,等商量好了再遞帖子進宮,姜憲預計,最少也得三、五天的功夫。   她也不急,正好趁著這個功夫把她的家底清算清算。   前世,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後來做了太后,國庫入不敷出,當時的戶部尚書梅城每次來給她算帳的時候,她聽著都很困難,後來還是曹宣私底下告訴她怎麼算帳,她這才懂了一些。   想到這些,姜憲心中生悚,呆坐在了炕上。   如果事情順利,她今生也不用再嫁趙翌,她會在慈寧宮住到她出嫁或是太皇太后殯天。   前世,太皇太后是在她及笄禮過後第三天去世的。   太皇太后走的時候很平靜。   御醫院的御醫們說,太皇太后是老死的。   她雖然重生了,卻沒有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太皇太后還是會如前世那樣活不過兩年了。   姜憲捂著面無聲地抽泣起來。   外祖母最擔心的就是她的婚事。   說,王瓚是男孩子,若是娶的妻子不合心意,還可以納個自己喜歡的妾室。她是姑娘家,若是嫁得不好,以後可怎麼辦?   所以她和趙翌成親之後,不管趙翌怎樣冷落她,她在外祖母面前卻是一點痕跡也不敢露的。   她那時候不知道外祖母沒幾天好活了,心裡還在想,這樣隱忍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是頭。還擔心在太皇太后面前露了破綻,會把外祖母給氣壞了——她和趙翌的婚事,還是太皇太后搓合的,她至今還記得兩人的婚事定下來之後,外祖母那滿臉的歡喜之色。   說起來,外祖母走的時候不過六十三歲。雖說人活七十古來稀,可若是外祖母能多活幾年該有多好。   姜憲想著想著,就有些坐定不安起來。   她去了太皇太后的寢宮,膩在太皇太后身邊,要和太皇太后一起睡。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輕輕地撫著她柔順的頭髮,喊著「乖兒,已經是大姑娘了,以後嫁了人可怎麼辦」,吩咐著孟芳苓幫著姜憲拿套寢具過來。   姜憲發育的有些晚,前些日子才來的小日子。   她畢竟做過七年的攝政太后,並不羞澀談這些事情。可想到前世這個時候的自己應該還是個小姑娘家的心態,還是和外祖母膩歪了半天,才老老實實地依偎著太皇太后歇了。   或者是回到了小時候歇息的地方,姜憲睡得有些沉,醒來的時候室內已是大亮,太皇太后睡過的地方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   她有些驚訝,但被褥間暖烘烘的舒適卻讓她慵懶地不想起床。   姜憲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繭。   外面傳來太皇太妃的聲音:「……說是程德海慫恿著,把拜壽的壽堂定在了萬壽山的佛香閣,難道她還要扮成王母觀世音菩薩不成?她也太過份了?就不怕老天爺報應?」   「別管這些事了。」太皇太后不以為意地道,「反正那天我們不去,隨她怎麼折騰去吧!」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都是長輩,而且還是孀居之人,按理說,是不可能去給曹太后拜壽的,可曹太后現在在朝野內外一手遮天,太皇太后雖然不懼她,太皇太妃卻沒有太皇太后的底氣,但她向來以太皇太后馬首是瞻,太皇太后不去,她自然也不會去。   姜憲聽著,卻在心裡輕輕地嘆了口氣。   從前太皇太后不會這麼不講情面的,縱然再不喜曹太后,也不會這樣直白地說出來。   可見所事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只等一個結果——如果曹太后能被拘禁,她的喜好已不足為懼;如果失敗,等待太皇太后等人的是無情的打壓,就算是求饒,曹太后也不可能放過她們。   姜憲在床上發了會呆,這才窸窸窣窣地起床。   守在旁邊的宮女立刻上前服侍。   百結悄聲走了進來,在姜憲耳邊低聲道:「郡主,世子打發了人過來,說在御花園後面等您。」   姜憲精神振作。   猜著可能是蕭容娘的事有了著落。   她匆匆地喝了口粥,在太皇太后面前撒了半天的嬌:「我想去找阿瓚表哥玩一會。」   太皇太后不準,道:「他在當值,你找去了算什麼?你這幾天懶懶散散的,一頁經書都沒有抄,今天下午給我好好地抄幾頁經書才是正經。」   姜憲嘟了嘴,在太皇太后身邊拱來拱去。   太皇太后沒有辦法,只好應了:「可不許到處亂走,找到了阿瓚,就和他一起來慈寧宮,在這裡用午膳。」   姜憲大喜,笑盈盈地走了。   王瓚獨自一人在御花園的降雪軒等她,穿了件六品太監衣飾,手裡提著個氈包。   姜憲乍看一眼沒認出來,認出來後嚇了一大跳。   王瓚則朝著她使眼色,讓她把身邊服侍的宮女遣了出去,把手中的氈包遞給了她,道:「這裡面有件小太監的衣飾,你等會讓百結幫你換了,我們扮成宮裡的內侍,悄悄地去浣衣局。」   這個點子好。   只是浣衣局在宮外,德勝門附近……   姜憲道:「外祖母讓我們回慈寧宮用午膳……」   「放心!」王瓚笑道,「我在神武門外安排了馬車。」   姜憲眯了眼睛笑,叫了百結進來,換了衣服,讓百結帶著隨身的宮女等在這裡:「都不許出去,若是露了餡,就說我和世子爺玩去了,你們不知道我們在哪裡,明白了嗎?」   百結連連點頭,心裡卻擔憂不已,怕姜憲中午還不能回來,她們這些隨從要挨板子。   姜憲的心卻早已飛到了宮外,她跟著王瓚急步穿過順貞門,到了神武門。   王瓚拿出了令牌。   姜憲瞟了一眼。   居然是坤寧宮程德海的令牌。   她不由抿了嘴笑。   阿瓚真是太貼心了。   若是他們的事被太皇太后或是曹太后知道了責怪下來,程德海也要跟著喝一壺。   她心情大好。   神武門當值的侍衛見了程德海的令牌卻神色大變,低聲道著:「世子,您這是……」   顯然是認出了王瓚。   姜憲心中一驚。   誰知道王瓚卻像沒事人一樣,對著當值的那個侍衛眨了眨眼睛,笑道:「奉了程公公之命,出宮去辦點事。」   那侍衛滿臉糾結。   王瓚臉色一板,道:「怎麼?還要請程公公過來確認確認不成?」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3章端倪   那侍衛聞言心裡苦悶不已。   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不管是王公公還是親恩伯世子爺王瓚他都惹不起啊!   早知道會遇到這種事,他就應該和別人換個班的。   他忙道著「不敢!不敢」,退到一旁,放了王瓚和姜憲出門。   王瓚領著姜憲直奔停在神武門對面垂柳之下的馬車,一面走還一面低聲對姜憲道:「宮裡的事通常都是欺上不瞞下,有時候瞞也不瞞不住,不如咄咄逼人地堵住這些人的嘴。」   「我明白。」姜憲答著,扶著王瓚的手踏著腳凳上了馬車。   她掌管六宮那會,太監宮女二十四衙門的人不知道貪了多少,別人三分銀子一束的繡花線到了她的手裡就變成了二兩銀子。她又能說什麼?查誰去?所以說,不聾不啞,不做阿翁。這朝野內外如同一個家似的,不知道有多少難念的經。沒有當過家的不知道,像她這樣當過家,只怕沒誰願意再去受那苦。   馬車飛快地馳離了神武門,與一輛圍著秋香色錦帷的平頂馬車錯身而過。   平頂馬車很快停了下來,李謙撩著帘子探出頭來,望著遠去的朱漆寶藍色錦帷馬車「咦」了一聲,道:「那不是親恩伯家的馬車嗎?」   趕車的漢子看上去三十出頭,身材魁梧健壯,穿了件褐色短褐,濃眉厚唇,一副老實忠厚的模樣。   聽到李謙的話,他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如炬,精光四射,道:「是親恩伯家的馬車。」   李謙沉默了片刻,道:「衛屬,我記得親恩伯世子王瓚今天好像不當值……」   被稱做衛屬的男子想了想,道:「少主,親恩伯世子王瓚今天休息,明天下午才有輪值。」   李謙聽著皺了皺眉,道:「衛屬,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裡是京都,不能再喊我少主。要喊就喊公子。」   衛屬有些不服氣地輕「哼」了一聲,但還是順從地喊了聲「公子」。   李謙滿意地點了點頭,目光閃了閃,吩咐衛屬:「跟上親恩伯家的馬車——我們也去看看吧!」   衛屬訝然,沉吟道:「公子,你午時要到坤寧宮。」   「沒事。」李謙笑道,「萬一時間不夠,我們提早回來就是了。」   衛屬十五歲的時候就跟著李謙,知道李謙是有大主意的人,不敢多說,勒了棗紅馬,轉過頭來跟上了王瓚的馬車。   王瓚的馬一路無阻地往德勝門去。   衛屬見給王瓚趕車的車夫手如蒲扇,青筋虯起,十分的精壯,知道不是等閒之輩,怕他發現被人跟蹤了,就揚鞭趕超了王瓚的馬車,走在了前面。   王瓚的馬車夫果然沒有懷疑,拐進了浣衣局所在的胡同裡面。   走在前面的衛屬沒想到王瓚會突然拐彎,繞了一圈才重新進了浣衣局所在的胡同。不曾想那胡同不長,一條道通到底,王瓚的馬車就大咧咧地停在浣衣局的門口,他們連個隱蔽的地方都沒有,只好快馬通過了胡同,把馬車停放在了不遠處一家生意興隆的酒店門口,他進去叫了壺茶,李謙在馬車上換了件粗布衣衫,戴了頂氈帽,壓著帽桅遮著臉進了浣衣局胡同。   王瓚和姜憲已經下了馬車。   姜憲扮作了王瓚的隨從,手裡還裝模作樣地提著幾盒點心,和王瓚直接去了浣衣局大太監劉清明的住處。   劉清明趿著鞋,繫著衣帶疾奔而來:「王大人,您怎麼來了?看這天氣冷的,您怎麼就不提前派個人來跟我說一聲呢?我也好弄個火鍋子我們兄弟兩個喝兩盅小酒啊!」說完,大聲喝斥著身邊的小太監,「還不快去如意樓整桌酒席來!」   小太監亂跑。   王瓚裝模作樣地背手挺胸,一副倨傲的樣子,道:「劉大人不必客氣,我今天奉命而來,不好耽擱,改天再來打擾劉老哥,我來請劉老哥到如意樓喝酒吃羊肉鍋子!」   劉清明連聲應「是」,殷勤地問道:「王大人,程公公他老人家可好?太后娘娘要大壽了,他老人家很忙吧?我上次送去的鹿茸他老人家可喜歡?要不要我再想辦法弄點給他老人送過去?」   王瓚面色就有點發黑。   姜憲低著頭,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來。   聽這劉公公稱王瓚做「王大人」,她原先還以為劉清明認識王瓚。現在看來,王瓚不知道跟這劉公公說了些什麼,這位劉公公顯然是把王瓚誤認成了王公公的乾兒子或是幹孫子。   她瞥了王瓚一眼。   王瓚當沒有看見,對劉清明道:「東西我已經送給王公公了,他老人家很喜歡,說等忙過了這陣子大家出來一起喝喝茶。」   劉清明喜出望外,躬身將王瓚和姜憲請進廡房,吩咐身邊的小太監:「讓她們把上次拿來給她們織補的寶藍色孔雀金絲寶相紋的鬥篷拿過來,王大人要帶回宮裡去。」   小太監應聲而去。   劉清明請王瓚喝茶。   姜憲已經知道王瓚以什麼藉口不動聲色地找到蕭容娘的了。   浣衣局負責漿洗內宮貴人的衣衫,因而有非常擅長織補的宮女,這些宮女的手藝甚至比針工局的繡娘更好。而孔雀金絲這樣的面料十分的名貴,是貢品。宮裡貴人身邊服侍的一不小心把衣裳弄破了,想悄悄地織補一番,不讓人看出破綻來,最好是悄悄拿到宮外的浣衣局來織補,手藝好不說,還可以避人眼目。   王瓚辦事真是細緻周到,讓人放心。   姜憲隔著鑲了玻璃的冰裂紋門窗朝外望去。   一個小太監帶著兩個低眉順眼的宮女捧著個茜紅色遍地金的包袱怯生生地走了過來。   那小太監不知道對那兩個宮女說了些什麼,兩個宮女齊齊抬頭。   姜憲頓時睜大了眼睛。   一個宮女三十出頭的樣子,黎黑瘦臉。另一個十五、六歲,容長臉,白皮膚,眼角下垂,又瘦又小,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不是蕭容娘還是誰?   可她那腰……束著綠色的宮絛,細細的,雙手就能合攏,怎麼可能有六個月的身孕!   姜憲傻了眼。   推開扇門就走了出去。   蕭容娘和另一個宮女的目光就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又惶恐地垂下了眼瞼。   姜憲剛想喊一聲「蕭容娘」,來確定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   畢竟對她來說,蕭容娘已經死了四年。   她怕自己認錯了。   只是沒等她開口,帶兩個宮女進來的小太監已笑著對她道:「您是跟王大人一起過來吧?這兩個人就是奉命幫王大人織補那孔雀織金鬥篷的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4章心亂   姜憲心中一凜,把到了嘴邊的名字咽了下去,不由暗自慶幸,還好這小太監多嘴說了句話,不然她就喊了「蕭容娘」的名字,暴露了自己和王瓚的來意。   不過,這宮女真的是蕭容娘嗎?   姜憲佯裝靦腆地朝著那小太監點頭示意,眼角餘光卻一直盯在蕭容娘的臉上。   眉心的那顆痣,鬢角的那道小傷痕,和前世的蕭容娘一模一樣。   就算是雙胞胎,也不可能相似到如此的程度。   姜憲的目光順著她的肩膀而下,落在那纖細的腰肢上。   她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哪裡出了錯,半晌才回過神來。但她一回過神來就聽見劉清明對王瓚道:「針工局的裁剪刺繡肯定比我們強。可若是要論織補,我們浣衣局的認第二,天下就沒有敢說自己是第一的。就是乾清宮的方夫人,有什麼不方便的時候也會拿了東西到我們這裡織補,上次那個牡丹穿花的刻絲褙子,就是拿到我們這裡來織補的,一點也看不出來……」   乾清宮的方夫人?   趙翌的那個郛娘?   奉聖夫人方氏?   仿佛一記重錘捶在了姜憲的胸口,讓她臉色發白。   王瓚一直注意著姜憲的神色。   他看在眼裡不由得暗暗著急,偏生又不能明目張胆地安撫她,只好焦急地咳嗽了數聲。   姜憲沒什麼反應。   王瓚急得不得了,草草地應付了劉清明幾句,起身就要走:「……午膳之前得趕回去。宮裡還等著我們交差。」   劉清明忙起身送他們。   姜憲這才被驚動,強打起精神來,跟著王瓚出了門。   門外豔陽高照,一叢竹林從浣衣局的粉牆內探出頭來,青翠欲滴。   姜憲有片刻的恍然。   王瓚看著點頭哈腰恭送他們的劉清明,小聲地提點她:「快走,有什麼事回宮再說。」   姜憲點了點頭,由王瓚扶著上了馬車。   劉清明看著一愣。   王瓚已經回頭和他辭行。   劉清明立刻堆著笑和他辭別,目送王瓚的馬車離開,心裡卻忍不住嘀咕:不知道和王大人來的那個小太監是誰?王大人一個正六品的太監居然扶個無品階的小太監上馬車,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或者,那小太監不是內侍而是宮女?   洗衣局在宮外,和宮裡的消息脫節,有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說起來,有好也有壞。好是紛爭少,常有貴人光顧,幫著貴人做些私密的事,讓他多多少少有了些人脈。不好是被困在了這裡,升遷無望……   他搖了搖頭,不再多想,轉身回了浣衣局。   李謙坐在馬車上,把車簾撩了道縫朝外望。   王瓚和嘉南郡主居然扮了太監悄悄出宮來了浣衣局。   內宮的宮女、女官、嬪妃甚至是犯官的家眷被沒籍發配的浣衣局。   難道他們是來探望誰的?   可這幾十年,沒有聽說哪位嬪妃或是犯官的家眷被沒籍發配浣衣局的啊!   李謙笑了笑,吩咐衛屬:「我們也快點趕回宮去。」   衛屬應聲,抖了抖韁繩。   馬車緩緩地朝著禁宮去。   李謙道:「等會你讓雲林來見我。」   衛屬謹聲應諾。   李謙跟著王瓚和姜憲的身後進了禁宮。   離午膳還有半個時辰。   李謙不由暗暗點頭。   掐著點回來的。   看來這個親恩伯世子爺並不是像京城裡的那些官宦之後所說的那樣碌碌無為!   而此時的王瓚已和姜憲回了御花園。   他耐心地等姜憲換了衣飾,打扮好了這才把她拉到了一旁道:「你跟我說實話,那個蕭容娘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會像掉進了冰窟窿似的,整個人煞白煞白的,是不是那個蕭容娘曾經得罪過你?不對,那蕭容娘進宮就在浣衣局裡,她怎麼有機會見到你……要不就是她家裡的人得罪了你……」   「沒有的事!」姜憲打斷了王瓚的猜測。   她從再世為人的喜悅中平靜下來的時候就決定了這輩子要和趙翌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至於兩人婚約,在別人看來她大伯父立了這麼大一份功勞,她和趙翌的婚事既是姜家的投名狀,也是趙翌對臣子、世家的恩寵,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什麼變化的,她有了上一輩子的記憶,也沒信心讓家裡的人站在她這邊。   但這會兒,她卻迷茫得厲害。   蕭容娘還是那個蕭容娘,卻沒有懷孕。   那趙璽是從哪裡蹦出來的?   以趙翌的性子,趙璽肯定是他的親生兒子。皇家子嗣,特別是皇帝的兒子,上玉牒是有一整套程序的,由宗人府和禮部管著。就算是趙翌,也不可能隨便一指,就把個孩子記在他名下的。   如果這個孩子的母親不能見人,在瞞著太皇太后,瞞著姜憲的情況下,這個孩子還有了皇宗玉牒,趙翌一個皇位還沒有坐穩的小皇帝,得費多大的功夫。而以她對趙翌的了解,趙翌向來不是個有耐性的人,有愛心的人,他這樣煞費苦心,對趙璽的母親得有多敬愛才可能做得到。   她想到了管理宗人府的簡王。   簡王是因為曹太后謀害皇家子嗣才會反對曹太后垂簾聽政的。   這件事,會不會也得到了簡王的支持?   但簡王應該明白才是。趙翌還沒有成親,就有了庶長子,這個庶長子會非常的麻煩,甚至會危及到大統繼承。遼王就是很典型的例子。簡王不應該這麼糊塗才是。   姜憲怎麼想都覺得這件事不對勁。   自她重生,她沒有改變任何一件事,怎麼趙璽就成了身世不明的孩子?   前世的記憶怎麼就出了差錯?   這一世到底有沒有趙璽?   如果有趙璽這個人,他到底是誰生的?又怎麼會生下來?   如果沒有趙璽這個人,那曹太后還會被圍困在萬壽山嗎?趙翌還會親政嗎?她嫁給了趙翌,趙翌還會冷落她嗎?她重生之後的計劃還會順利地進行嗎?   姜憲想到了李謙。   前世兩個人明明沒有任何交集,這一世卻突然提前認識了。   或者,這只是黃粱一夢!   就算是黃粱一夢,誰又是真?誰又是假?她的努力是讓親人擺脫前世的命運?還是讓她的親人陷入更大的危機甚至是斷送了性命呢?   而她所依仗的,不過是前世經歷。   如果這些經歷是錯的呢?   姜憲陷入深深的恐懼中。   她突然發起燒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25章尋求   太皇太后見姜憲和王瓚出去玩了一會兒,回來突然發起燒來,嚇得魂飛魄散,一面急急讓人宣了御醫院的田醫正進宮,一面擰著王瓚耳朵訓斥他:「你到底帶著你表妹去哪裡玩了?她怎麼一副驚魂不定的模樣,被嚇成了這樣?」   王瓚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因為答應過姜憲,沒有辦法告訴太皇太后姜憲對一個浣衣局的小宮女感興趣,只好做低伏小地向太皇太后苦苦求饒:「我就和表妹在御花園裡逛了逛,哪裡也沒有去!」又想著蕭容娘的事來得蹊蹺,覺得姜憲肯定是有事瞞著他,而且這件事還挺大的,擔心著姜憲,急著問太皇太后,「田醫正怎麼說?表妹真的只是受了驚嚇嗎?」   太皇太后點頭,憂心忡忡地道:「這孩子,出生的時候道衍法師就跟我說,說這孩子命不好,三災五難的,非得遇上貴人,借別人貴氣才行,讓我精細地好生生地養著。我當時想,要說貴氣,這天下最貴氣的莫過於皇上,有皇上的帝王之氣在身邊,那是百邪不浸,鬼祟避之,所以才把保寧抱到了宮中撫養。她這十幾年來,雖說是大病小病不斷,可過了十歲,莫名其妙的精神就好了,身子骨也沒有從前那麼虛弱了。可見道衍法師說得還是有理的。」老人家說到這裡,面露遲疑之色,小聲地對王瓚道,「阿瓚,你回去跟你爹說一聲,讓他悄悄地幫我請了道衍法師進宮,我想再給你表妹算一卦……」   這道衍法師據說是天一道教的法師,在京城的白雲觀掛單,算命測字看病都很有一套。京中很多貴人都非常的信奉他。   但宮裡最禁這些神鬼之說的。   王瓚半晌不知道說什麼好。   太皇太后就道:「我這不也是沒有辦法了嗎?你只管去跟你爹說,就說這是我的意思。」說到這裡,她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又叮囑王瓚,「算了,這件事你就不要告訴你爹了……你娘那裡也別說。誰都別說好了。等過了曹氏的生辰……這些日子大家都在忙這些事……」   她欲言又止。   王瓚以為姑祖母還沒有拿定主意,也怕到時候父親真的把道衍帶進宮來開壇做法什麼的,藉口要去探望姜憲的病,一溜煙地跑了。   姜憲用了藥,人雖然怏怏的,但到底不燒了,坐在床上喝著兌了點鹽的溫水,由白愫陪著,隔著帘子和王瓚說著話,百結進來告訴她,鎮國公夫人房氏遞了摺子進來,說是給姜律相了門親事,想請姜憲回府去看看,還說「嘉南是做姑子的人,新媳婦得嘉南也看得上眼才成」,一定要姜憲過過目才行。   白愫想笑。   她沒有想到鎮國公夫人想了個這樣的藉口。   王瓚聞言則有些表情怪異,道:「不會吧?阿律哥娶媳婦也得你同意……你又不住在鎮國公府,幹嘛要幹涉阿律的事啊?」   姜憲在心裡唏噓。   前世,她做了皇后大堂兄才訂親,娶的是他自己看中的,京中一位名不見經傳的老翰林吳輔成的獨生女兒吳兆。而她這位堂嫂雖然是翰林家的小姐,卻只有七、八分姿色,略通文墨,主持中饋卻是一把好手,自吳兆嫁到姜家,姜家的庶務交到吳兆手裡家財就翻了一番,不僅如此,吳兆還善生養。和大堂兄成親七年,就生了四個兒子,姜憲被毒殺的時候,吳兆正懷著第五個孩子。就因為這,她的大伯母不知道有多喜歡這個兒媳婦,鎮國公府什麼事都由吳兆做主。   姜憲十分稀罕自己的幾個侄兒。或許是「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的緣故,吳兆的長子被姜鎮元抱在身邊撫養,姜憲就把他們生的次子姜梅抱在自己身邊撫養。因為這個,曹宣總是戲稱姜梅為「小國舅」。姜憲還準備等姜梅大一些了給趙璽做陪讀。現在看來,還好她被毒殺了,不然以趙璽的性子,說不定會害了姜梅。   想到這裡,姜憲一陣揪心。   她死了,大堂兄不會放過趙璽的。   弒君可是十罪之首。   就算是以後姜家謀逆做了皇帝,史書也會留罵名。   何況還有李謙那廝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姜家要想做皇帝,只怕也不容易……但姜家不反,出了她這個垂簾聽政的太后,到誰的麾下日子也都不好過。   那幾個孩子可怎麼辦?   姜憲臉色又開始發白。   王瓚不明所以,悄聲道:「你不想回鎮國公府嗎?」   「不是。」姜憲急急地否認,又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原來以為大伯父行事一定能成,一心想儘快見到伯父,和伯父說說曹太后的事。可如今,她見到了蕭容娘之後,開始懷疑自己,拿不定主意,怕見到伯父了。   王瓚和白愫滿臉困惑。   姜憲只好道:「你們看我這個樣子,太皇太后能答應我出宮嗎?只有等我好些了再說了。」   王瓚和白愫這才打消顧慮。   太皇太后也是這個意思,並派了劉小滿去鎮國公府回話,說:「保寧這些日子有些不舒服,過些日子她好了,正好讓她回去多住幾日,散散心。總拘在宮裡,再好吃的東西也會吃厭,再美的景致也看著沒有意思了。」   鎮國公府自然不敢來催,諾諾應了。   李謙得了消息卻支著肘和他自己的幕僚謝元希道:「去了趟浣衣局就病了?還拿了件孔雀織金的鬥篷去補……據說嘉南郡主小的時候,能爬龍案上拿了玉璽隨便亂蓋,先帝和太皇太后看了還誇她聰明。她還怕毀了件孔雀織金的鬥篷不成?可若是她是想結交浣衣局的大太監,那就更說不過去了……若是王瓚出了事,她也不應該打扮成個無品階的小太監才是?除了劉清明,那天她只見了兩個宮女,一個叫陳繡姑,一個叫蕭容娘。蕭容娘是陳繡姑的徒弟,這兩人還為皇上的乳母方氏縫補過衣裳……這裡面有什麼關聯呢?」   他輕輕地敲著炕桌:「讓一個郡主悄悄出宮,本來就是件不簡單的事。我們得想辦法找出這其中的聯繫才行!」   謝元希猶豫道:「這件事怎麼看都與皇上有關……」   他是個和王懷寅差不多年紀的男子,面白無須,目光清亮,文質彬彬,讓人見了很容易就心生好感。   他原是福州一讀書人,倭寇上岸殺掠,全族被誅,他一氣之下棄筆投戎,毛遂自茬去了靖海侯府,誰知道靖海侯人才濟濟,根本用不上他,反而被因不想王懷寅總拿著伏玉先生做令箭管束他的李謙看中,幾番深談,他就跟在了李謙身後做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6章做夢   李謙覺得謝元希和他想到一塊去了。   但他兜兜轉轉想不透這其中有什麼聯繫,索性道:「那就讓雲林跟著王瓚,雁過留痕,這事情開始了,就總會留下破綻,只看這人能不能識破罷了。」   雲林是李謙的貼身侍衛,武當派的俗家弟子,輕功十分了得。   謝元希聞言笑道:「要不要派人跟著劉清明?」   「不用。」李謙笑道,「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王瓚就不會穿著個太監的服飾去浣衣局了。這件事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只是不知道嘉南郡主與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謝元希道:「那大人那裡?」   「暫且搪塞些日子。」李謙道,「我爹受伏玉先生的影響太深,我覺得這並不是件好事。到京城來固然有到京城來的好處,可我李家土匪出身,就是漂白三代人,也做不了那高門大戶。與其和那些世家子弟一爭長短,不如鎮守邊關,以軍功立世。」   在這一點上謝元希和李謙的看法是一致的。   他不由鬆了口氣。   李謙和父親李長青的感情非常好。他很怕李謙完全聽從李長青的安排。   現在看來,李謙這個人看著隨和又好說話,卻有自己的主見。   李謙是知道謝元希擔心什麼的,頗有些安撫他地笑道:「我爹不過是這幾年被困在福建,心裡有些著急而已。到底該怎麼做,他心裡有數。何況還有我在一旁協助,李家無論如何也不會留在京裡發展的。」   謝元希頷首微笑,想到第一次見到李謙,李謙正和靖海侯世子趙嘯席地坐在大槐樹下笑嘻嘻地喝酒,看著伶人雜耍,他以為李謙只是個性格開朗,胸無城府的富家公子,慢慢接觸多了,特別是李謙想讓自己跟著他做事,做他的私人幕僚時所跟他說的那些話,又細觀他這些年躲在李長青身後低調地影響著李長青的決定,就知道李謙是個可以跟隨的人。   「那我就去安排了。」謝元希和李謙細細地商量起之後要辦的事來。   而姜憲在鎮國公府的人走後,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她又開始做夢。   夢裡,她還是太后,坐在慈寧宮東暖閣臨窗的大炕上批著奏摺。靖海侯趙嘯要求朝廷拔白銀四百萬兩,在泉州建一所水軍。還說,若是朝廷現在國庫空虛,他可以想辦法自湊二百萬兩,求她拔款二百萬兩,還可以分批下拔。   說到底,是讓她同意他在泉州建水軍。   她那時已經做了幾年的太后,不會像剛開始的時候火氣那麼大了。雖然沒有發脾氣,但心裡還是很不高興。   情客捧著個編織精巧的竹籃子進來了,或者是看著她不高興,就有些故作高興的樣子,滿面笑容地道:「娘娘,涼州那邊送了甜瓜過來。」   她把李謙打發去了涼州。宮裡的人都知道她不喜歡李謙,就以涼州來代表李謙。但她又很喜歡吃涼州產的甜瓜,涼州那邊就一年四季的往宮裡進貢甜瓜。她那時候不知道甜瓜是夏天收穫,看著李謙四季不斷派人進貢,又聽說西域一年四季酷熱似火,還有山被稱為「火焰山」,以為涼州靠近西域的地方一年四季都產甜瓜……   她也不客氣,連著吃了兩三碗,直到嘴裡發甜,這才住手,問情客:「這次進宮來送東西的又是誰?」   李謙每次給她送東西,總要讓送東西的人進來給她磕頭請安,不然就跪在那裡不走。   她總覺得李謙是要以這種形勢告訴別人,她對他另眼相看,以達到他震懾群臣的目的,有段時間非常的反感。後來發現遼王和靖海侯都因此而老實了不少,就只好蒙著心裝不知道,隨他去了。   情客笑著跟她說,是高妙容。   高妙容是李長青的義女,和李謙兄妹相稱,因為這個,她還封了高妙容一個鄉君。   她讓高妙容進來。   高妙容給她磕過頭後,從貼身衣袋裡拿了封信給她,說是李謙給她的。   她氣得臉都紅了,打發了高妙容看信。   李謙卻在信裡說,如果趙嘯想建水軍,就讓他建,建成了,把浙江布政司施家良派去做水軍巡撫就是了。朝廷既可以節省二百萬兩白銀,還可以多了一支水軍,何樂而不為?   她就更氣了。   施家良的父親曾任番禺知府,因被倭寇破城而殉職。   朝廷裡一直在傳,當年番禺被破城,是因為靖海侯和施家良的父親有私怨,沒有及時援兵所致。   她看奏摺的時候就在想,能不能讓施家良去。   誰知道她還沒有做決定,李謙倒幫她做決定了。   讓她有心覺得他是忠臣都沒辦法。   李謙的狼子野心真是躍然紙上。   她就發起脾氣來。   曹宣來了。   也讓她派了施家良去做水軍撫巡。   她偏不派施家良去。   拖了幾天,滿朝望去,沒有一個更合適的,她又不能拿國家大事當兒戲,只好被迫讓施家良去了福建。   然後姜憲就突然醒了。   她滿身是汗。   叫了情客來幫她擦拭。   心裡卻忍不住想:這夢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怎麼又夢了李謙……不,是夢到了從前的事。   姜憲轉過頭去朝窗外看。   夕陽西下,半邊的天空都鋪著晚霞,燦爛若錦,泛著熠熠光華。   她心中一動。   仿若醍醐灌頂。   如果趙璽根本不是蕭容娘生的,如果宋嫻儀與這件事有關係,如果未來的奉聖夫人方氏也從中出了些力……   天下就沒有完美無暇的東西。   而且越是完美無暇,背後隱藏的東西就越深重。   姜憲轉過身去,高聲喊著了情客,道:「你去幫我請了曹大人進宮……」話沒有說完,又咽了下去。   她失言了。   這個時候,她還不是當朝的太后,曹宣也不是她的肱臣,兩人也沒有共事的默契。   那這件事交給誰去做好呢?   當然是大堂兄姜律。   可姜律這個時候在天津衛,而且應該是秘密前往,她幫著他隱瞞還來不及,怎麼能讓別人注意到他!   王瓚當然也可以。   可王瓚若是知道了,就會被捲入這件事裡去,不管曹太后是否會倒臺,都會得罪趙翌。而得罪了趙翌的人,以後的日子通常都不會好過。   除非是,趙翌做不成皇帝!   姜憲的心怦怦亂跳。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27章人選   可這念頭也不過從姜憲腦子裡一閃而過。   不管是謀逆還是弒君,都沒有一個好下場。何況如今遼王和靖海侯都成了氣候,一旦趙翌出事,他們就有藉口「清君側」,姜家和王家以下犯上,失了人心,又沒有李謙牽制兩人,姜家和王家只有被誅殺的下場。   她重生一回可不是為了給姜家和王家去惹滅門之災的。   但她找誰去查奉聖夫人呢?   方氏的手段她可是領教過的——她做皇后的那會兒,母儀天下,掌管六宮鳳印,身後還有鎮國公和親恩伯支持都沒能找到方氏的錯處,奈何不了她。   她這個時候只是個郡主,沒有做皇后時的一呼百應,可方氏卻未必沒有修煉成那時候的手段謀略,一直以來,她都自持身份,小瞧了方氏,如今她不敢驚動旁人卻又要把方氏拉下馬,這個幫手就得仔細了又仔細,斟酌了又斟酌,不然等到曹太后被圍困,趙璽掌權,方氏就會如困鳥脫籠,借著趙璽的東風一飛沖天,除非她做了皇后,不然大家就等著跪在方氏面前看方氏的眼色行事吧!   到時候大家的處境還不如曹太后掌權的時候——曹太后至少想做武則天,想做名留青史的女帝,行事還算有章可循。那方氏卻是個連字都不識幾個的鄉下婦孺,一朝得志,就輕狂起來,驕淫奢侈、任人唯親都是小事,最後居然開始幹預朝政,賣爵鬻官,逆我者亡,順我者昌,謀害忠臣,真把自己當成了趙翌她娘……   想到這些,姜憲就恨得暗自咬牙。   無論如何也得在曹太后出事之前除了方氏。   最好是名正言順地除了方氏。   讓趙翌看看他所喜愛、信任的方氏是個什麼東西!   姜憲在屋子裡來回踱起步來。   找誰好呢?   找誰好呢?   一想到她不會做皇后,方氏卻有可能繼續做她的奉聖夫人,姜憲連午膳都吃不下去了。   白愫很是擔心,悄悄地對她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若不想告訴我,就指派我去給你幹些事好了。我不問你。」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白愫都站在她這一邊。   她就更不能把白愫,把白家拖下水了。   姜憲眼睛有些溼潤,強忍著淚意抱了抱白愫,啞聲道:「我還沒有想好。想好了再讓你幫忙。」   白愫知道她平時看著隨意,若是做了決定的事卻是一定要做到的,遂不催她,回抱了她一會,叮嚀她:「那你要記住了,我們是好姐妹,有什麼事要福禍共擔才是。」   姜憲連連點頭。   情客進來道:「郡主,皇上和承恩公過來了。」   姜憲皺眉,道:「他們過來幹什麼?」   她現在最討厭的人是趙翌,不想應酬他。   情客道:「皇上過來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承恩公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過來給您送福餅的,說是靖海侯讓人快馬加鞭送進京來的。」   福建的福餅,就是柿餅,因品相好,又甜,曹太后非常喜歡,靖海侯每到這個季節就派人送過來,成了貢品。   姜憲心裡就更不舒服了。   她做太后那會,靖海侯可沒有這麼殷勤,可見從來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姜憲道:「你說我午覺還沒有醒……」眼角的餘光卻瞟見了白愫略帶幾分嚮往的眼。   她在心裡嘆氣,改變了主意:「那就讓百結他們給我梳洗一番,去給皇上請個安。」   情客笑著應「是」。   白愫猶豫道:「保寧,你要是不想出去,我們就在屋裡練字好了……」   姜憲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安撫她道:「就算我們不去給皇上請安,以他的性子,也會找藉口把我們叫去東暖閣的,與其讓他把我叫去,背著太皇太后的時候又喋喋不休地抱怨,我們還不如主動去見他。瞧這陣勢,他過來也只能陪著太皇太后打牌。太皇太妃也在,加上你,有四個人了,我也可以在一旁看著。」   白愫有些奇怪,道:「你今天不打牌嗎?」   姜憲貴為郡主,讀書寫字也好,女紅刺繡也好,太皇太后顧忌著她的身子骨,又想著這些事是個下人就能幫著幹,姜憲又不用仗著這個嫁人,因此都學得馬馬虎虎的,倒因為常常陪著太皇太后打牌消磨日子,她不僅擅長打牌,打得好,而且還很喜歡打牌。   全然一副後宮嬪妃的消遣作派。   這讓她出宮之後很不習慣。   她又被太皇太后慣壞了,看上去隨和,骨子裡卻很是驕傲,不願意將就別人,這也是為什麼她後來願意嫁到宮裡來的原因之一。   姜憲不答她的話,笑道:「我怎麼忘了還有個承恩公!你想讓我上場打牌,讓你有機會和承恩公說話也行,等你嫁了承恩公,把次女給我做乾女兒,我就去打牌……」   白愫羞得面如朝霞,伸了手就去擰她面頰:「你這促狹鬼,這是跟誰學的?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你小心被太皇太后聽見了,罰你去抄經書。」   姜憲哈哈地笑,側身躲過白愫的手,一溜煙地出了宴息室。   白愫直踩腳。   姜憲卻在心裡嘆道:好姐姐,我都親眼看人怎樣生產過了,還在乎這些葷話?做了太后,特別是攝政的太后,就沒有誰會把你當女人看待了。   她有些悵然。   等著白愫換了衣裳,和她一起去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拉著趙翌的手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說著家常,曹宣恭敬地立在趙翌的下首。   聽到動靜,曹宣忙道:「嘉南郡主和清蕙鄉君過來了。」   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顯然趙翌沒有給他好臉色看。   姜憲和白愫忙上前給太皇太后和趙翌行了禮。   趙翌站了起來,高聲吩咐劉小滿端了繡墩進來,滿臉是笑地問姜憲:「聽說你又病了?怎麼不打發人去告訴我?我這幾天忙著給母后祝壽的事,都沒有顧得上你這邊。」   劉小滿躬身指使著小內侍端了繡墩過來,孟芳苓領著宮女上茶點。   姜憲和白愫坐了下來,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我哪年不生幾場病,都習慣了,就沒有向皇上述苦」,然後轉移了話題,問趙翌:「皇上怎麼有空過來?」   趙翌親暱地道:「想著有些日子沒有過來給皇祖母請安了,就過來了唄!」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   沒有人理睬曹宣。   ※   親們,今天的加更!   PS:有時候會回過頭去改改錯字,親們刷新一下就可以看了。   當然,不看也不影響閱讀。   O(∩_∩)O~ 第28章碰見   曹宣低眉順眼地在那裡站著。   白愫看著心疼,尋了個太皇太后和趙翌都沒有說話的空檔問曹宣:「承恩公,聽說您帶了福餅過來?我記得往年過了十月福餅才到,今年怎麼到得這麼早?」   曹宣看了白愫一眼,目光中帶著幾分感激。   他也不想到這裡來受氣啊!   可架不住曹太后那刀鋒般的眼神啊!   「說是因為太后娘娘今年大壽,所以靖海侯提早讓人送了福餅、大紅炮等貢品進京。」曹宣溫和地答道。   太皇太后聽他這麼說,關心起今年的貢品來:「大紅袍這個時候就能採了嗎?送了多少進京?這些不是官府的事嗎?怎麼是靖海侯送過來的?」   姜憲的伯父姜鎮元很喜歡喝大紅袍,但大紅袍是貢品,太皇太后每年都會賞幾斤大紅袍給姜鎮元。   曹宣走到太皇太后面前,細細地解釋道:「據說是今年的天氣好,大紅袍比往年都長得好,採得早,正巧要給太后娘娘祝壽,就連著壽禮、福餅這些一起送進了京。原本這送貢品是官府的事,這不是浙江福建不太平嗎?福建布政司就求到了靖海侯那裡……」   他正說著話,趙翌突然起身走到了姜憲面前,在她耳邊低聲道:「保寧,他是想到你面前獻殷勤吧?你放心,我到時候一定殺了他,給你報仇。」   姜憲嚇了一大跳。   不僅是因為趙翌突然湊上前來,還因為趙翌說話的語氣裡隱隱暗藏著的恨意和殺氣。   趙翌,在這個時候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他的所有物了嗎?   姜憲覺得噁心。   前世,趙翌只是討厭曹宣,可沒有這樣記恨他。   曹宣,因為自己的搭理,比前世的處境更艱難了。   她透了口氣,把卡在胸肺之間的那股濁氣吐了出來,尋思著要不要幫曹宣說兩句話,趙翌卻像突然湊過來一樣又突然回到臨窗的大炕上坐了下來。   因他這突兀的舉動,太皇太后和曹宣的話也就說不下去了。   太皇太后關切地問趙翌:「怎麼了?」   「沒什麼。」趙翌笑,狹長的丹鳳眼一閃一閃的,「我有悄悄話跟保寧說。」   太皇太后聽著就笑了起來,道:「你們這些孩子,一個兩個的,都喜歡說悄悄話,敢情是長大了,有心思了。」   趙翌眼眸熠熠生輝,面帶促狹之色地望著姜憲:「一個兩個?我算一個,還有誰是另一個?」   如果沒有之前趙翌殺氣騰騰的話,姜憲倒可以開著玩笑把曹宣或是王瓚算上一個,可再次領教了趙翌的小肚雞腸之後,她怎能隨意答話。   難怪有人說伴君如伴虎。   放在趙翌這裡倒很合適。   姜憲抿了嘴笑,道:「掌珠姐姐自然也算一個啦!」   白愫暗暗心驚,卻不動聲色地和姜憲一唱一合,笑道:「保寧可別拿我當擋箭牌。前幾天是誰去西苑那邊摘桔子也不帶我去?」   姜憲不記得這件事了。   趙翌的神色卻是一舒,笑道:「是我們不帶你去嗎?明明是你說給祖母做了個鏡袋,趕著要把絡子打出來……」   白愫笑道:「我也不過是猶豫了一句,皇上就惱了,拉著保寧就走,我趕過去的時候,您就把我晾在涼亭裡讓我給您捧花籃……」   趙翌斜睨她:「讓你捧花籃就不錯了,你還想怎樣?」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逗起嘴來。   曹宣不由抬頭看了白愫一眼,目光中閃爍著異樣的光採。   白愫沒有看見。   她緊繃著的心弦這才鬆了下來,又和趙翌說了幾句,太皇太妃過來了。   大家見了禮,太皇太后就提議打牌。   趙翌興致勃勃地響應。   姜憲想到剛才趙翌的態度,還真不敢讓自己和曹宣閒在一旁,她主動作陪,上了牌桌。   太皇太后,太皇太妃,姜憲和趙翌就湊了一桌。   白愫坐在太皇太后身邊幫太皇太后看牌,曹宣則坐在了趙翌的身旁。   兩人雖然都在桌上,卻沒有機會說上一句話。   幾經廝殺,姜憲大勝三方。   趙翌就要姜憲請客:「……在延春閣設宴。」   延春閣在慈寧宮花園,外觀二層,實為三層,又有明暗夾層,素有「迷宮」之稱。   小時候,姜憲、趙翌常在延春閣裡玩捉迷藏。   姜憲不願意多想,笑著應了,還問趙翌:「這天氣越來越冷了,要不我們在延春閣裡烤肉吃吧?」   趙翌連聲稱好,邀了太皇太后一起去。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和趙翌、白愫等人商量著怎麼請客。   曹宣被冷落在一旁,也不惱,慢慢地喝著茶,等到趙翌起身告辭,他也跟著站了起來。   姜憲和白愫送了趙翌和曹宣出了門。   門口,姜憲看見身長玉立的李謙正滿臉笑容地和趙翌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小盤子說著話。   她不由挑了挑眉。   李謙已斂了笑容,退到了一旁,一副恭送趙翌出門的樣子。   曹宣就朝著李謙使了個眼色。   李謙朝曹宣笑了笑。   趙翌卻順著曹宣的目光望了過去。   李謙的長相是十分出眾的,就算或英俊或英武的禁衛軍中,他明朗而又颯爽的笑容猶如夏日之日,明亮璀璨,讓人見之就難以忽略。   趙翌眼睛微眯,問曹宣:「那是誰?」   曹宣恭敬地道:「是福建總兵李長青的兒子李謙李宗權。在坤寧宮當侍衛。」   趙翌沉默幾息的功夫,笑道:「讓他過來我看看。」   曹宣忙招了李謙過來。   李謙目不斜視,跪下來給趙翌行了大禮。   他的動作乾淨利落,有種不羈的灑脫。   趙翌笑了起來,很感興趣地問他:「聽我表哥說,你在坤寧宮當差啊!你怎麼跑到慈寧宮來了?」   李謙笑道:「武英閣這邊有人請假,趙大人臨時把我調到這邊來了,我剛剛下衙,從這邊回神武門去。在這邊當差只是暫時的,過兩天我就回坤寧宮了。」   他聲音清亮,不卑不亢。   趙翌打量了他一眼,隨後就轉身上了肩輿。   李謙等人低頭恭送。   姜憲不由在心裡暗罵。   李謙混球,真是會見縫插針,就這兩句話就在趙翌心裡留了個印象。   難道前世李謙也是像這樣進了宮,然後很快抱上了趙翌的大腿,腳踏兩隻船,所以曹太后出事李家也沒有遭殃嗎?   她就知道他不是什麼老實人。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29章舊恨   姜憲在心裡腹誹著李謙,李謙哪裡知道?   他滿臉笑容地上前和姜憲打著招呼:「嘉南郡主,有些日子沒見了,您還好吧?上次承恩公讓我幫著帶進宮來的紅豆餅您還喜歡嗎?要不要下次進宮的時候再給您帶一點?」   姜憲突然想到她第一次召見李謙的時候。   那一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時候就熱得要換夾衫了,等到李謙進京,已是陽春三月,風和日麗,她種在慈寧宮御花園裡的牡丹花全都開了。曹宣建議她抱著趙璽在慈寧宮的御花裡接待這些來述職的總兵們。她卻覺得這樣一來,更顯得她們孤兒寡母的沒有個照應,讓那些手握重兵、鎮守邊關的總兵們更能感覺到皇室勢微,會讓那些沒有反意的總兵們也生出反意來。遂決定在西苑遍植青松的澹泊堂一個一個地接見那些總兵。   輪到李謙的時候,已過午時,她還沒有午膳,又因為心情緊張,早上只吃了半碗白粥,和李謙說話的時候,她的胃開始隱隱作痛。情客見狀,就悄悄地遞了碟豌豆黃進來。她的視線從豌豆黃上掠過,猶豫半晌,怕有失莊重,還是決定把李謙打發走了之後再墊墊肚子。   誰知道李謙目光微轉,居然恭敬地道:「太后娘娘,這是傳說中京城最有名的小吃之一的豌豆黃吧?能不能讓臣嘗嘗?臣五年前曾隨臣父進京,因來去匆匆,只聽人介紹過,卻沒有吃過。」   李謙那個時候的笑容也是如此的燦爛,只是比現在多了幾分穩重和溫暄,少了幾分少年的飛揚,加之他身材挺拔修長,眉目間英俊奪目,在一群年過三旬、不是大腹便便就是粗壯魁梧的漢子裡面醒目得發亮,讓她心生好感。   她當時就吩咐情客去把宮裡的點心都給他裝幾匣子帶走。   李謙卻狡黠地一笑,上前幾步,壓低了聲音道:「太后,實際上微臣進宮之前太緊張,還沒有吃早飯,此時餓得不行,你賞我幾匣子點心,還不如招待我吃幾塊點心墊墊肚子。」   她當然不會相信李謙的話。   他們這些進宮覲見的都知道來時要填飽肚子,不然很可能就只能一直餓著。   她知道他這是看出來她身體不適。   姜憲當時還很感激他,雖然她後來還是沒有當著李謙吃東西,卻感念著他的善意,對他多加照應。   兩人最後怎麼會變成水火不容的?   她此時回想起來。   應該是韃子進犯京城,他最終揮師北上,解了京城之圍,也闖進了慈寧宮,手握滴血的長劍像個兇神惡煞般神色陰晴不變地站在她寢室旁那座雞翅木百蝶穿花的牙雕屏風前,看著她抱著趙璽瑟瑟發抖開始。   她就開始恨他!   恨他早有反意卻在自己面前裝著對自己關心有加;恨他一點情面都不講,把她逼到牆角,連自盡的尊嚴都不給她,就這樣闖進她的寢宮,看到她最不堪的一面;恨他讓她給他加官進爵,割地封侯,讓別人都知道她是他手下敗將還要掩耳盜鈴地坐在乾清宮做傀儡,讓朝野內外看她的笑話……她日日熬煎,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想到這些,姜憲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她不想理睬李謙,也不想失態。   別過臉去。   白愫看著姜憲的情緒不對,想著這李謙雖然位小職卑,可畢竟是曹太后的人,父親恐怕不日就要得曹太后的重用,還是別平白無故地得罪一個人的好。就笑著上前,把姜憲擋在了身後,溫聲道:「那紅豆餅很好吃,甜而不膩,鬆軟可口。李侍衛有心了。不過是些小事,怎麼好總是勞煩承恩公,您告訴我是哪裡買的就是了,我讓內侍們出去買也是一樣。」最後這一句,卻是對曹宣說的。   曹宣隨口就說了個店名。   白愫笑盈盈地道謝。   大家都是一副虛情假意應付了事的模樣兒。   李謙看得眼珠子直轉。   姜憲卻是懶得再裝模作樣下去,朝著曹宣點了點頭,對白愫道:「我們回宮去吧!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還等著我們回話呢!」   白愫又和曹宣客氣了幾句,這才隨著姜憲回了慈寧宮。   曹宣不免有些尷尬,但李謙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去拜訪他,和他一起談天說地,喝酒遊玩,他已經把李謙當成了自己人,也就不覺得十分的丟臉了,但還是對李謙解釋道:「嘉南郡主被太皇太后慣壞了,行事隨心所欲,頗為任性。有時候剛才還好好的,不知道哪句話得罪了她,她就發起脾氣來。不要說我們了,就是皇上,也常受她的氣。」   李謙笑道:「我明白,我明白。我們家小妹也是這樣,父親那麼威嚴的人,她要是發起脾氣來,我們都得退避三舍。我爹說,阿妹以後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要在別人家生兒育女洗衣做飯,苦得很,所以在娘家的時候要讓著她點。」   曹宣奇道:「你還有妹妹?」   「嗯。」李謙忙道,「我繼母生的!」   曹宣很想說一聲「你和你繼母的關係不錯嘛」,可轉念想到李長青是土匪,也就把這句話給咽了下去。一面和他朝神武門去,一面道:「你什麼時候被借調到了武英殿?我怎麼不知道?你現在的上峰應該是石進吧!他是新安侯家的次子,他沒什麼錢又喜歡喝酒賭博,為人小心還奉高踩低的,在京城裡的名聲不太好。聽說他手下的侍衛都得定期請他喝酒,不然就會被穿小鞋。你請他喝過酒了沒有……」   李謙「嗯嗯」地應諾,心道:要不是他喜歡喝酒賭博,他還沒有機會被借調到英武殿來。還好只守了三天就把皇上和嘉南郡主都守到了。送給石進的那二百兩銀票沒有白花。只是看皇上和嘉南郡主這樣子,不像是吵架了的?   可嘉南郡主為何神色怏然,心不在焉呢?   她肯定是遇到為難的事了!   李謙覺得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能不能藉機幫幫嘉南郡主,然後和皇上搭上線呢?   他覺得自己還得繼續請石進喝酒,然後再輸點錢給石進。   不過,他守了這幾天,嘉南郡主好像不是個喜歡出門的人。   他怎麼能偶遇嘉南郡主呢?   李謙摸了摸下巴,對曹宣道:「承恩公,我爹來的時候對我說,一定要和上峰搞好關係,您看,我們今天要不要把石進約出來吃個飯喝個酒什麼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0章再遇   「還是改日吧!」曹宣不太喜歡和這些沒有什麼品行的人交往。   「那我們今天一起吃飯如何?」李謙道,「找幾個你覺得還不錯的朋友……」   兩人漸行漸遠。   姜憲則正在和白愫談心:「你還是想嫁給曹宣嗎?」   白愫紅著臉道:「又不是我要嫁給曹宣,是你非要把我們湊成對,怎麼現在又說是我的主意了?」   到底沒有正色地否認。   那就這樣吧!   姜憲在心裡道。   人生短短幾十年,難得有高興的時候,難得有喜歡的時候,自己覺得值得就行了。   過了兩天,王瓚一大早讓人送了信過來,說他陪著母親去了城郊的紅螺寺吃齋飯,要過幾日才回京。   姜憲懷疑王瓚和他母親被親恩伯王廷送到哪裡去避風頭去了——當初曹太后被困的時候,她就被太皇太后拘在東暖閣裡一直抄經書。   下午,趙翌來了。   他還帶了兩匣子南珠,兩瓶玫瑰露,兩瓶桂花露,四匹雲錦,四匹蜀錦,說是給姜憲和白愫的:「要換季節,正好打幾件首飾,用得上香露。」   太皇太后寬懷地笑,不停地誇獎趙翌細心,周到。   趙翌嘻嘻地笑,問姜憲:「曹宣送來的紅豆餅好吃嗎?」   姜憲心中一頓,隨意地道著「不知道」:「沒吃!隨手賞人了!」   趙翌笑得更歡喜了。   太皇太后就留了趙翌打牌。   趙翌委婉拒絕:「母后已定了去萬壽山慶壽,我想下午過去看看那些內侍們把事情辦得怎樣了。」   又不是僕婦,還要親自去看。   好好一個皇帝,被曹氏養成了這樣。   姜憲在心裡嘀咕,笑著送了趙翌出門。   慈寧宮門口,他們迎面遇到了李謙。   李謙滿臉的驚訝,笑容燦爛地上前給趙翌磕頭請安。   趙翌難掩詫異,但還是擺出一副天子的架式溫和喊了他「平身」,做出禮賢下士的樣子問他:「你還沒有回坤寧宮當差嗎?」   「回皇上的話,」李謙恭敬不失謙遜地道,「原本昨天就可以不來了的。這兩天時冷時熱的,衛所裡有好幾個同僚都病了,人手有些不夠,就讓我再多留些日子。」然後滿心關懷地道,「皇上出門也應該多加注意才是。」   趙翌這下子就忍不住露出幾分異樣的神色來。   他自幼在曹太后的身影裡長大,有那不長眼睛對他怠慢的,也有那投機取巧對他奉承的,還有那欺他年紀誆他恩賞的,還沒有人像李謙這樣,像對待朋友一樣和他說話的。   不管這姓李是何目的,單就這份膽色,已是個人物了。   而他恰巧這段時間很需要人物。   趙翌把邁出一半的腳縮了回來,親切地笑道:「聽說你是隨你父親入京的?太后娘娘的生辰還有些日子,你父親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麼?」   李謙笑道:「我父親這人最是好酒,來了京城後就每天都上館子,說是要把京城的酒都嘗個遍,昨天晚上還喝到半夜三更才回來呢!」   趙翌很感興趣地道:「是嗎?李大人昨天和誰一起去喝的酒?在哪裡喝的酒?」   李謙一副不知輕重的笑道:「應該是和嚴閣老吧?他回來就把我喝斥了一頓,說我不願意好好讀書,只想著靠蔭恩混碗飯吃。還非要把我送回福建,讓回福州書院去讀書,不考個舉人進士的,就別想再從他手裡拿零花錢用……」   他說得十分委屈。   既然向趙翌坦誠他們是被皇太后召進宮來的,又告訴了趙翌,實際上嚴閣老這些人是很瞧不起李家的,他父親在嚴閣老那裡受了氣,還牽怒到他的身上來,實際上李家的人很氣憤,又因為嚴閣老是曹太后的人而沒有什麼辦法。   趙翌的眼睛一亮,嘴裡卻道:「原來你父親想你科舉入仕啊!那你喜不喜歡呢?」   兩人相談甚歡。   姜憲卻臉色一黑。   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趙翌怎麼一來慈寧宮李謙就碰上了。   他把別人都當傻瓜了嗎?   難道前世他就是這樣脫的險?   姜憲在心裡冷笑,送了趙翌離開。   李謙像那天那樣竄到了她的面前,滿臉是笑地和她搭訕:「嘉南郡主,好巧啊!沒想到我們遇到了。這兩天怎麼沒見親恩伯世子爺進宮啊?上次見過之後我們還一起去喝酒了。他這個人酒量真心不錯。我還有事想求他呢!可惜這些日子天天要到宮裡來當值,沒有時候去找他……」   姜憲根本不想理他。   這個人就像牛皮糖,你只要答了話,他就能一個人自言自語地說下去,也不管你聽不聽,他是非要把話說完的。   可惜白愫不知道。   而且覺得很難遇到像李謙這樣陽光開朗,說話又有趣的人。   她笑道:「你找親恩伯世子爺什麼事啊?這幾天他不進宮,你要找,得去他府上找他。」   「這樣啊!」李謙笑道,臉上流露出些許的赧然之色,道,「實際上我是想請親恩伯世子爺出面幫我個忙?」說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過,如果郡主願意,郡主幫我出面也一樣……」   「郡主?」白愫茫然地望著姜憲。   姜憲氣得不得了。   她就知道,這傢伙開口就沒有好話!   「我這些日子有事,恐怕幫不上李侍衛什麼忙。」姜憲漠然地道,「何況親恩伯世子爺能做的事,承恩公能做得更好,你與其找親恩伯世了爺不如找承恩公。」   她看了白愫一眼,示意白愫不要理他,回宮去。   白愫有片刻的猶豫。   李謙已道:「鄉君,是這樣的。前幾天我在承恩公府做客,新鄉侯世子爺的小廝一不小心把茶灑在我的鬥篷上了,承恩公就送了件他自己沒有穿過的新鬥篷給我了。那鬥篷是孔雀織金呢的,據說番邦的貢品,有錢也買不到。我當時不知道,晚上喝多了,早上又起得太早,匆匆忙忙的也沒有看清楚,隨手抓著就趕到了宮裡當值。不曾想被我的上峰看見了,非要借去穿兩天,我不好拒絕,就應允了。結果前天他把鬥篷還我,鬥篷上卻被燒了個洞。我原想著重新再做個就是了,這才發現整個京城都買不到一件。一同當值的同僚就給我出了個主意,讓我拿去浣衣局織補。可這浣衣局也不是人人都買帳的,至少我那同僚也算出身功勳之家了,浣衣局的就沒有理會。我總不好請了承恩公幫我拿下去織補吧?其他的人我又不太熟,就想請了親恩伯世子爺……」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31章自投   這混蛋想幹什麼?   姜憲冷冷地瞪著李謙。   孔雀織金呢!   難道這孔雀織金呢現在已經到處都是不值錢了嗎?   還拿這個做藉口。   是想告訴自己他已經發現了她的異樣?還是想以此為藉口威脅她呢?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她都不會接受的!   姜憲脊背挺得筆直。   白愫卻完然沒有感覺到姜憲的異樣,聞言笑道:「這是什麼事,還用得著勞煩親恩伯世子爺打招呼。我這就讓我身邊的宮女幫你跑一趟就是了。」然後問,「你的鬥篷可帶在身邊?」   李謙忙給白愫行禮:「多謝鄉君,多謝鄉君。我之前也沒有把握親恩伯世子爺會賣我這個面子,鬥篷沒有帶在身邊。不過我明天沐休,若是鄉君方便,我派了馬車請您身邊的姑姑走一趟,您看可否?」   他滿臉的感激之情,起身又給姜憲行了個禮,道著:「多謝郡主。」   那表情,要多誠懇有多誠懇;那語氣,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姜憲撇了撇嘴角。   你就給我裝吧?!   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前世是我蠢,上了你的當,今生你卻休想再騙過我了。   你想和誰耍花槍就和誰耍去!   姜憲轉身就朝慈寧宮去。   李謙在她身後衝著她喊道:「郡主,我明天給您帶姑嫂廟的玫瑰糕吧?」   姜憲停下了腳步,閉了閉眼睛。   前世李謙拿著還滴著血的寶劍跪在她面前逼著她給他封爵的情景又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她緩緩地轉過身去,明亮的杏眼瞪得大大的,眼角微微上翹,嬌縱中透著幾分倨傲。   「你明天要去浣衣局嗎?」姜憲道,「我還從來沒有去過。不知道那裡好玩不好玩?我想明天跟著你去見識見識如何?」   李謙長長地透了口氣。   這事終於成了。   「我也沒有去過。」他笑道,笑容一如從前般的燦爛明亮,「若是有郡主作伴,那一定很有趣。」   「那就這麼說定了!」姜憲也笑,笑得一片天真。   熟悉她的白愫卻覺得不對勁。   她一把拽住了姜憲,在她耳邊低聲地道:「保寧,我們不能隨意出宮去。若是被人衝撞了可怎麼辦?太皇太后不會答應的。」   「放心!」姜憲應著,眼睛卻盯著李謙,道,「跟太皇太后說我們想跟著皇上去萬壽山玩就是了。太皇太后若是不答應,我自有辦法!」   「不行!」白愫急急地道,「這是欺君之罪!」   姜憲毫不在意。   李謙笑得更燦爛了,高聲地和姜憲、白愫道著:「郡主,鄉君,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我明天早上巳時正來接你們可以嗎?」   「好!」姜憲點頭,拉著白愫頭也不回地進了慈寧宮大門。   李謙望著兩人遠去的背景,步履輕快地出了宮,回了帽子胡同。   謝元希在胡同口的大槐樹下等他。   看見李謙的馬車,他揮了揮手。   馬車停下來,謝元希跳上了馬車。   李謙笑道:「怎麼,王懷寅等在我房間裡要督促我寫策論?」   「是啊!」謝元希笑。   李謙也笑。   笑容裡充滿了譏諷。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是靠科舉入仕的人家嗎?   就算是考個舉人又如何?   「我們繞著胡同走一圈。」李謙吩咐給他趕車的衛屬。   衛屬應諾。   馬穿進了一旁的小巷子。   李謙低聲對謝元希道:「我已經和嘉南郡主搭上話了,她明天準備隨我一道去浣衣局。因為不知道她到時候會說些什麼,得把準備好的那件孔雀織金呢的鬥篷帶上。」   謝元希低聲應「好」,道:「公子,您的感覺是對的。守在親恩伯府的人送信過來,說王瓚和她母親兩天前就不知所蹤了。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姜律更是有一個多月沒有露面了,派去大同總兵府的人也有了回音,說姜律不在大同。西山大營這段時間也頻頻換防,根本沒有什麼規律可尋。我已經叮囑下去了,無論如何想辦法拿下到這個月月底的防衛名冊……」   李謙「嗯」了一聲,斂了笑容的面孔冷峻肅穆,沉聲道:「就看能不能在嘉南郡主那裡得到些什麼消息了。」說著,他猶豫了片刻,道,「父親那邊,還是想辦法讓王懷寅拌著他好了。等事情差不多了再跟他說,免得他擔心。」   謝元希應下。   李謙和謝元希回了帽子胡同,他又恢復了滿面的笑容。   白愫卻在擔心姜憲:「保寧,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先是和阿瓚出去了一趟,現在又要和個根本不認識的李謙出去,要是出了事怎麼辦?這件事我不能依著你,你若是明天出去,我就告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說到這裡,又覺得語氣太嚴厲了,道,「我不是不幫著你,你在這宮裡,隨你怎樣都可以。出宮,不行……」   「那我們明天就去延春閣玩吧?」姜憲固執地道。   白愫急紅了眼。   小時候,她們有一次在延春閣玩捉迷藏,姜憲邊走邊躲,她硬是找了一個下午,還是姜憲餓了,自己跑出來才算完。   「你真的有事。」姜憲嘆氣,「你就幫我這一次好了。以後我都會好好呆在宮裡的。」   別人看見禍事都會躲著走,李謙卻是仗著藝高人膽大,他不僅會過去看看熱鬧,興趣來了,還會去攪和攪和。   他上次出現在御花園的時候她就應該有這樣的覺悟。偏偏她以為李謙年輕還小,也許和從前的李謙有些不一樣。   這真是應驗了一句「三歲到老」的古話。   不過,他既然想攪和進來,就攪和進來吧!   她正好沒有人用。   姜憲抿了嘴笑。   這也算是他自作自受吧?   她原本也只是準備給李家添添亂,受點小挫折的。   只希望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時候,不要嚇得魂飛魄散就好。   不過,她是從來不讓人白幹活的。   他要是幹得好了,說不定她就放李家一馬,李家也就不用像前世那樣再被磋磨三年了。   這也算是她給他的報酬。   至於他有沒有這個本事拿到手,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姜憲蓋上被子,很快就睡著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32章漸深   第二天巳時差一刻的時候,姜憲出現在了神武門門前。   她穿了件半新不舊的茜紅色素色杭緞褙子,草綠色八幅繡梅蘭竹襴邊八幅湘裙,烏黑的頭髮挽了兩個丫髻,各戴了一朵粉色絨布絹花,耳朵是鎏銀丁香耳環,手腕上是一點滴的銀鐲子,手上還挽了個石青色的氈包。乍一眼看上去像個出宮去採買的宮女,可那微微揚起來的下巴,筆直如松的身姿,輕盈卻又不失穩重的步履,怎麼看怎麼雍容矜貴,哪裡有一點服侍人的樣子。   李謙沒能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個嘉南郡主,別人是穿著龍袍不像太子,她是梳著丫髻也不像丫鬟。   這不,神武門當值的侍衛接過她手中的令牌看了又看,困惑的神情擋也擋不住地浮現在臉上。   他不由得嘆氣,快速下了馬車。   「楊兄,楊兄。」李謙一路高呼過去,「是我宮裡結拜的乾妹妹。」走到侍衛面前,他壓低了聲音,隨手塞了個荷包過去,「她是京城人士,家中母親重病,向尚宮局請了假,正巧我昨天回去的時候碰到了,就求我帶她一程。兄弟通融通融。」   姓楊的侍衛看了眼神色冷峻的姜憲,又看了眼笑容熱情的李謙,把令牌還給了姜憲,然後有些色厲內荏地說了句「你們別鬧出什麼事來,到時候我可兜不住」。   「怎麼會呢?」李謙親切地用手肘拐了拐那姓楊的侍衛,曖昧地道,「你放心,決不會讓兄弟您為難的!等過兩天,請楊兄你喝酒。」   「喝酒就不必了。」姓楊的侍衛道,「你別捅出簍子來就行了!」神色緩和不少。   李謙又笑嘻嘻地和他說了兩句這才告辭,領著姜憲往他的馬車去。   姜憲心裡有些煩。   這個李謙,到是和誰都搭得上話。   李謙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低聲笑著向她解釋道:「因為今天要和您出宮,怕有麻煩,就提前和今天守宮門的侍衛混了個臉熟。」   姜憲沒有作聲,心裡有些難受。   她做皇后那會就發現了,國庫空虛,大太監們又層層剝削,內侍宮女的日子難過,珍寶閣裡時有東西丟失,她整治了幾次都沒有用。   那時已呈亂像,只是她不願意承認罷了。   姜憲離馬車還有一射之地,李謙的馬車上就跳下了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她從馬車上端了把踏腳凳後就笑盈盈地迎上前來,屈膝行禮喊著「姑娘」,伸手要扶姜憲上馬車。   前世姜憲就知道李謙只要願意,就能變成個十分體貼周到,細緻耐心的人。   她扶著小姑娘上了馬車。   小姑娘服侍她坐定,笑著自我介紹:「奴婢叫香兒,從小就在公子屋裡服侍。車上有大紅袍、碧螺春、老君眉、銀毫,姑娘要喝什麼茶?若是不喜歡喝茶,還有玫瑰露,杏仁飲,豆紅餅,茯苓糕。」   她眉清目秀的,皮膚微露,笑容卻十分的明快,聲音清脆,手腳也很麻利,穿著靚藍色印白色忍冬團花的褙子,看上去很是爽利。   這個小丫鬟挑得還不錯。   想必是男女授受不清,特意帶了服侍她的。   姜憲道:「那就喝老君眉吧!」   香兒悅愉地應「是」。   李謙上了馬車。   馬車動了起來。   李謙笑道:「姑娘若有什麼不便之處,可以吩咐香兒。」   姜憲微微地笑,道:「我想找個地方和你說幾句。」   李謙想了想,吩咐馬車往鑼銅巷去。   姜憲沒有吱聲,端正地坐在馬車裡。   外面的陽光透過馬車碧綠色的綃紗簾窗照進來,她的面孔在幽暗的光線裏白得如堆雪。   李謙心頭一滯,想說些什麼,眼角的餘光瞟見縮坐在車尾的香兒,到底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兩人一路沉默。   等到從車上下來,姜憲才發現這是一個宅院的後花園,草木葳蕤,遮陽蔽日,四周靜悄悄地聽不到一點聲響。   李謙領著她穿過小徑,進了個月洞門。   月洞門旁種了一株桂花樹,雖然已過了花期,樹木卻依舊鬱鬱蔥蔥,長得很好。   再往前走,是幢小小的紅漆綠窗的三間明軒。   明軒裡沒有人服侍。   兩人在明軒裡坐下,李謙問她:「還是老君眉嗎?」   姜憲點頭。   李謙起身去沏茶,並道:「你一個人出來,不要緊嗎?」   「沒事。」姜憲淡漠地道,「宮裡的事全都交給了清蕙鄉君。」   看來清蕙鄉君是嘉南郡主最信任的人之一。   李謙記在了心裡,端了茶放在姜憲的面前。   姜憲慢慢地喝了幾口,這才道:「浣衣局那邊,我覺得我們就不要去了,太耽擱事了。你如果真有件孔雀織金呢的鬥篷要拿去織補,我這裡有塊令牌,你隨便遣個人拿去就是了,想必劉清明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至於我,跟著你出來實際上是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李謙覺得,所謂的朋友,就得一起做過壞事,看到過彼此最不堪的一面還能相互幫襯。   他自然答應不迭:「郡主直管吩咐,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的,萬死不辭。」   還萬死不辭呢!   只怕等他知道真相後就會後悔得要死了。   姜憲抿了嘴笑,道:「你對京城的地界熟嗎?」   「不太熟。」李謙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但她問的話肯定和她所求之事有著密切的關係,他念頭一轉,最終還是決定說真話。   「鄭大人胡同,聽說過嗎?」姜憲知道他一定會答應。   他這個人,有種一往直前的堅韌不拔,就算是她問他話的時候他不知道,等她要去的時候,他也會想辦法打聽到怎麼走。   「知道。」李謙果然毫不猶豫地道,「好像是在史大人胡同的附近,離六部衙門隔著一個坊,就在朱雀大道旁邊。」   姜憲眨了眨眼睛。   這傢伙果然不知道。   實際上鄭大人胡同和史大人同胡的確離得很近,但它離萬源寺更近,就在萬源寺的寺門後面。若他真的知道,就不會說在史大人胡同旁邊,而是在萬源寺的後門。   「宮裡有個四品的女官住在那裡,」姜憲沉吟道,「我想知道她那邊的情景,但又不想讓人知道我在查她……你有什麼辦法?」   在內宮之中,四品已經是數一數二的掌權派人物。   當今最厲害的大太監也不過是二品,還是死後被追封的,趙氏王朝這麼多年也就只有一個人。   ※   親,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3章準備   李謙看姜憲的確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長起來。   可姜憲就像沒有感覺到李謙的不同似的,她端端正正坐在那裡,膚如凝脂,目光澄淨,神色端莊雍容,凜然肅穆。   李謙看著,心思一下子就走偏了。   她這麼小就這麼有氣勢,等她身子骨長開了,不知道是怎樣一副模樣兒。   特別是她那管鼻子,挺拔秀麗,讓她原本只是秀雅的面孔就變得透著幾分英氣,七分的顏色就變成了十分的相貌。   不知道這鼻子長得像誰?   趙翌?   他的鼻子也筆挺,卻只是秀氣。   太皇太后?   雖然年華已逝,卻看得出俏麗來。   王瓚的鼻子像太皇太后。   那就是像姜家的人了。   可惜上次見到鎮國公的時候沒有仔細看,姜律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他在那裡神遊太虛,姜憲卻是神色微變,氣得不行。   她想到前世自己每次和他協商朝中大事的時候,他就這副樣子——半天不說話,說話必是與話題無關的事,然後再繞到要說的話題上時,他就全說偏了,兩人必須重新再商定,最後被他改得面目全非,沒有一樣合自己心思的。   敢情他從小就有這毛病!   從前是為國家社稷才忍著,現在她憑什麼要忍?   姜憲的茶盅就叮叮噹噹地砸在茶几上。   她騰地站了起來,拿起身邊的氈包就要走。   「別,別,別,」李謙回過神來,三步並作兩步攔了姜憲,陪著笑道,「你脾氣怎麼這麼差?我不過是在想辦法,你抬腿就要走。正四品的女官,不是乾清宮就是坤寧宮、慈寧宮的女官了,慈寧宮還不是您一句話的意思。乾清宮您要是想去查那還不容易。那就是坤寧宮的人了。讓您都這樣為難,我猜著多半是太后娘娘身邊的人。這女人原本就比男子細心,牽一髮而動全身,我還沒有和女人打過交道,總覺得這事得細細琢磨琢磨才行。」   姜憲看他目色清亮,神色誠懇,覺得他沒有說假話,遂慢慢地又坐了下來。   李謙舒了口氣。   可這一口氣舒出來,他開始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   他是想借著嘉南郡主打聽點事,想和她把關係拉近了,可那應該是平等或是俯視的關係才能壓得住這些皇子龍孫們,才能讓他們把你當回事,他這樣在她面前簡直是做低伏小……怎麼能一開始就讓那嘉南郡主佔了上風,以後還能不能好好地說話了!   李謙有點懊惱。   但他向來心懷寬闊,覺得事情已經這樣,再去多想也沒有用,只能自己警醒,把這個局面扭轉過來。   他在姜憲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扭頭又看見了姜憲曲線優美的側面,特別是那鼻子,像山巒般的漂亮,他心頭一熱,很想問問她這鼻子長得像誰,還好剛剛自我告誡過了,張嘴就想到了剛才的事,把這話給咽了下去……   李謙定了定神,喝了幾口茶,道:「郡主,你知道些什麼?」   姜憲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直白地回答他。   前世,李謙和她說話的時候總是喜歡繞來繞去的,她每每想起都氣得不行,可等到她冷靜下來的時候,她又不得不承認他這個法子很好。既可以聲東擊西,還可以掌握說話的節奏和方向。   「我想,你那個孔雀織金呢的鬥篷還是讓人拿去浣衣局織補一下的好。」她徐徐地道,「別看我這麼大大咧咧從神武門裡走了出來,就以為宮裡的人都沒有長腦子,不過是大家說話的時候總要掂量掂量,這話說出口了與自己有沒有利益,得罪了的人兜不兜得住。有時候,就算是掩耳盜鈴也得把耳朵捂上,不然彼此怎麼好交待呢?這不是為難人嗎?你還是找個和我身高長相關不離的人打扮成我這樣,拿了我的領牌去趟浣衣局好了!」   李謙覺得姜憲的話很有意思,他興趣盎然地道:「沒想宮裡還這麼複雜,難怪你敢出宮了?那有沒有被抓到的時候?太皇太后不生氣嗎?你是不是常常出宮?要是清蕙鄉君被抓住了,會不會有事……」   這混蛋,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抓不抓住關他什麼事?   姜憲懶得理他,自顧自地打斷了他的話,道:「你有這樣的人選嗎?若是沒有,我們只能改天再約時間了。我今天酉時之前必須回去。」   李謙忙收住了話題,叫了個叫做雲林的人進來安排這件事。   姜憲聽說過這個人。   李謙巡撫西北之後,這個人做了居庸關總兵,是李謙的腹臣。   她不由地多打量了雲林幾眼。   是個相貌清秀,身材中等卻身材纖瘦的男子,嘴唇有點厚,看上去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姜憲讓李謙把香兒叫進來,道:「我要換身衣裳。」   李謙還有些懵,委婉地笑著勸她:「您這身衣裳正好,走出去也不打眼……」   從前方氏常去給太皇太后請安,姜憲是怕碰見了方氏身邊的人被認出來,打草驚蛇。   她冷冷地看了李謙一眼。   也許宮裡的規矩大。   李謙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給姜憲找著藉口,喚了香兒進來。   香兒放了明軒東間的帷帳,服侍姜憲換了衣裳出來。   姜憲身上的飾品都不見了,換了身靚藍色素麵粗布喜鵲袍,頭上用同色的細棉布包了起來,垂了頭,只露出下半張臉,白生生的,唇淡得像桃花,像那遊春圖似的,居然露出春日般的粉意。   李謙看著一呆。   姜憲見了就略沉思了片刻,解釋道:「有很多人認識我,我不認識他們,還是謹慎點的好。」   李謙笑著應「對」,深深地吸了口氣,把這情緒揭了過去。   姜憲這才道:「我今天要和你去鄭大人胡同看看,若是發現什麼最好,若是什麼也沒有發現,那就只能勞架你的人幫著日夜盯著那宅子,不管有什麼動靜都去報了我最好。」   李謙原來就覺得現在京中形勢不明,貿貿然地就這樣靠到曹太后身邊去,心裡有些不踏,想和姜憲常來常往,自然是欣然應允,並道:「是要探內宅的情景嗎?」   姜憲點頭,道:「你有什麼主意能悄悄溜進內宅嗎?」   那就得輕功夠好。   他身邊不是沒有這樣的人,而是那些人是他的底牌之一,現在就拿出來用了,以後怎麼辦?   李謙遲疑了片刻,問姜憲:「你要進內宅嗎?」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34章同行   「進不進去都沒關係。」姜憲笑道,「你們到時幫我找個物件就行了。」   這倒好辦!   李謙滿口應了,轉身換了件這個季節京城富戶人家常穿的石青色潞綢袍子,留下了香兒,和姜憲上了馬車,往鄭大人胡同去。   姜憲這才發現他們剛剛落腳的地方是一家位於銅鑼巷的茶樓後院。   那茶樓佔地約有一畝,兩層高,建成了寶塔式樣,一大清早的已是人來人往,生意興隆。   不知道這是李謙臨時找的一個說話的地方還是李家的一個據點?   姜憲在心裡暗忖著,見他們出了銅鑼巷之後,就有輛馬車跟在他們身後。   她看了李謙一眼。   李謙笑著解釋道:「是幫著辦事的人。」   姜憲不再多問。   李謙卻擺出一副與她聊天的樣子,道:「你要找什麼物件?」   姜憲抿了嘴笑,道:「你到了就知道了。」然後靠在馬車的大迎枕上閉目養神。   李謙沒有辦法再問下去,思來想去也猜不著姜憲要找什麼。   大約半個時辰,他們就到了鄭大人胡同。   在姜憲的記憶裡,曹太后活著的時候方氏就和那些宮裡掌權的太監一樣,在外面悄悄地置辦了宅院。或者是還顧忌著曹太后,她把宅院選在了法源寺後面頗為僻靜又安寧的鄭大人胡同。   姜憲還是第一次來。   但她已經打聽清楚了。   方氏的外院就在鄭大人胡同自東向西數第三家。   她讓馬車慢慢地馳過鄭大人胡同,就像偶然路過一樣,然後將馬車的帘子撩了道縫朝外望。   那是個二進的小宅子,半新不舊的紅漆如意門,外牆壁有些脫落,牆頭伸出一株老槐樹卻樹葉繁茂,鬱鬱蔥蔥,一看就有些年頭了,整個宅院透露出股古樸的幽靜來,看上去頗為不俗。   李謙靜靜地看著她四處打量,等到馬車馳出了鄭大人胡同,在臨街的一家雜貨鋪門前停下,他這才笑道:「這下總可以告訴我要找什麼物件了吧?」   姜憲卻道:「你知道我要找的是哪家了嗎?」   這是在考他吧?   李謙不以為意地笑道:「自東向西數第三家,如意門簷下有個空著的燕子窩。」   她沒有發現燕子窩。   姜憲微微地笑。   覺得李謙肯定不會有負她所託。   「你幫我找個懷孕的婦人出來。」她靜靜地道,「我不知道那婦人長什麼樣。你們要是發現了,也不要打草驚蛇,只告訴我那婦人長什麼樣就行了。」   她就不相信了,趙翌作為皇帝,而且長在曹太后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比她出宮的機會多。   那這個女人就一定是宮裡的女人。   只要知道那女人長得什麼樣子,她就有把握把人給找出來!   李謙聞言神色大變,心中猝然間變得不安起來。   女人能為夫家開枝散葉,那是一等一的喜事,就算出身不好,有了這延嗣的功勞,這一輩子也能有個依靠,除非是,這個孩子的出身很成問題。   嘉南郡主生於富貴,長于禁官,如果是鎮國公府的孩子,還輪不到她來管束……   難道這個孩子是皇上的孩子?   可就算是這樣,上面還有太皇太后,還有太后,兩位都沒有做聲,她出什麼風頭啊?   或許是,因為嘉南郡主喜歡上了皇上?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李謙的心裡就覺得有些彆扭。   他覺得以嘉南郡主的身份地位和氣度修養,就算皇上在外面悄悄養了個孩子,她也不應該這樣找來就是——這樣在宮外出生的孩子,曹太后承認不承認暫且不管,就是宗人府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地給這孩子上了玉牒,混淆皇家血統。這樣一個孩子,就算是最後千難萬難地回了宮,就算是皇上之後沒有皇子繼承大統,宗人府寧願從其他蕃王那裡給皇上過繼嗣子也不可能讓這個孩子繼承皇位。而一個沒有繼承權的皇子,就算他文韜武略,有驚世之才,對未來的皇子也沒有威脅,嘉南郡主有什麼在意的?   還是這其中有什麼他不知道的蹊蹺?   李謙腦門抽得一跳一跳的。   之前他有過很多的猜想,卻沒有一個和這件事搭邊的。   嘉南郡主,這是挖了個坑讓他跳!   那他到底要不要跳呢?   李謙有些猶豫,一抬眼,看見姜憲正盯著他瞧。那黑銀丸似的眼眸平清無波,幽幽如那月下的古井,泛著細細的銀光,   李謙看了,心裡莫名就覺得很是悲涼。   她也是沒有辦法了吧?   王瓚和姜律都找不著,白愫女流之輩,最多也就幫她打個掩護,皇上這邊有了傾心之人,不僅讓那女子懷了身孕,還冒著大不諱養在了宮外,曹太后那裡肯定是一點口風也不能透的,不然恐怕得被皇上仇恨死,而像太皇太后這樣關心的長輩,她就更不敢說了……就像她剛才說的那樣,宮裡的人就算知道她出了宮也要權衡了利益關係才會決定是否把她的行蹤透露給太皇太后,皇上在外面有人的事,她要是不管不顧地嚷了出來,只會讓大家臉面上不好過,被迫去爭那一口氣罷了。   他腦子一熱,跳下坑去:「我知道了。我看前面有座茶肆,我們不如就在茶肆裡等好了。我讓人去那宅子裡探個究竟。」   說完,他又有些後悔,只好安慰自己,他這樣也算是和皇上、鎮國公府掛上鉤了,只要這嘉南郡主不過河拆橋,李家完全可以左右逢源……不過,嘉南郡主應該不會那麼沒品吧?可萬一她要是真抽了跳板呢?   李謙覺得腦子更痛了,天人交戰地走進了茶肆。   姜憲像個小丫鬟似的跟在他的身後,直到進了雅間,茶博士上了茶點,她這才長舒了口氣坐在了李謙的對面。   李謙見壯道:「你很擔心嗎?你擔心什麼?」   姜憲沒有說話,坐在那裡,既不想喝茶又不想吃點心的樣子,讓人感覺有些寂寥。   李謙在心裡嘆氣。   他很想勸勸姜憲別生氣了,反正曹太后也不可能讓皇上娶她,她何必去管這件事。這孩子是活是死也好,是進宮還是無名無份地養在外面也好,自有未來的皇后來操心,她要是管多了,說不定別人還以為她要幹涉後宮呢,皇上要是追究起來,這也是個不小的罪名。   李謙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能忍住,低聲道:「萬一我們真的找出個孕婦來,你準備怎麼辦?」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關於評論區有親覺得我寫政治太小白,我只想告訴大家,這是一篇言情文……   ※ 第35章猜測   「我還沒有想好!」姜憲笑道,答得輕描淡寫。   李謙卻聽得心中暗驚。   總覺得這件事遠不止是發現了皇上在外面養的人懷了孕這麼簡單。   姜憲是嘉南郡主,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之一。她若是要計較,就算那懷孕的女子是侯府家的千金,她把人杖斃了說不定那姑娘的娘家人還要感謝她給了他們一塊遮羞布。若是宮裡女子,那就更簡單了,對嘉南郡主來說,根本就不用自己動手,只要把這件事透露點口風給太皇太后或是曹太后,這女的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都別想活著——就算嘉南郡主大發慈悲,留下孩子,大人那是肯定得死的。   她的沒想好,是沒想到怎樣處置這個懷孕的女子?還是沒有想好要不要把這件事給鬧大了?   難道她是怕皇上面子上過不去?   很多正室夫人容忍著小妾,不過是不想和丈夫鬧疆了而已,嘉南郡主也不會這麼想吧?   想到這裡,李謙腦子裡靈光一閃。   他怎麼這麼傻!   曹太后為了不還政給皇上,到現在還不願意讓皇上大婚,就更不可能讓皇上娶了嘉南郡主。   他只想到婚姻大事,兩情相悅最好,卻忘記了帝王之家最是沒有情議的。做為嘉南郡主也好,皇上也好,恰恰是在婚姻上最沒有自主權的人。   要不然曹太后也不會打嘉南郡主的主意了。   如今看來,嘉南郡主不是不想處置那孕婦,而是師出無名,根本沒有辦法插手這件事啊!   李謙也不想得罪皇帝。   是個男人就不能容忍自己的地盤被人侵佔和闖入吧?   曹太后是自己的母親,他只能忍著,嘉南郡主卻只是自己的表妹,他未必就會忍嘉南郡主。   李謙想著,在心裡嘆著氣。   這嘉南郡主也是個傻的,管皇上是不是在外面養人,是不是有了子嗣,應該把這功夫花在太皇太后那裡才是。若是太皇太后應了,姜家又同意了,皇上也願意,這門婚事就是曹太后不樂意,也有辦法讓她妥協的……   念頭閃過,李謙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   有時候,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可嘉南郡主卻非要找到證據。   是不是說,嘉南郡主認為,怎樣處置都是小事,而皇上到底有沒有做過才是重點。   她……應該很喜歡皇上吧!   李謙的心緒突然間有些亂。   他端起手邊的茶盅喝了一大口。   飄浮在水面的茶葉順水流進了口裡,嗆得他連連咳嗽了好幾聲。   姜憲忙道:「要不要緊?」拿出帕子遞給他,轉念又覺得不合適,帕子遞到半空中又縮了回去。   李謙還沉浸在剛才自己得出的結論裡,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姜憲的這個小動作,很是歉意地對姜憲道:「不好意思,失禮了。」   姜憲看著他漲紅的面孔,抿著嘴笑。   她很久沒有看見這樣的李謙了。   好像在宮變之前,李謙和她談天說地都不拘小節,被茶被咽著,或她賞了他太甜的點心他不喜歡卻只好吃了,或是被她養哈巴狗掉的毛惹得打了噴嚏,他都會毫不在意地表現出來……宮變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誰在彼此的面前失過態了……後來,他就算是在她面前失態,她也可以裝著毫不在意,冷漠以待了。   姜憲想著,低下了頭,緊緊地攥住了手中的茶杯。   有小廝送了茶點進來。   姜憲卻再也沒有了逗李謙的閒情雅致。   只覺得心裡堵得慌,又不知道為什麼覺得犯堵。想出去走走,又怕被人看見壞了這次的出行,更不想搭理李謙。   她就這樣如坐針氈,等了大約一個時辰,李謙派出去的人終於有了回信。   那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婦人,長相打扮十分的平常,一雙眼睛卻秋水明眸,亮晶晶的攝人心魄,行動舉止敏捷嬌健,和那個叫雲林的人非常的像。   她恭敬地給李謙行禮,上前幾步準備低聲回稟,李謙卻道:「沒事,這位姑娘沒什麼聽不得的。」   那婦人好像是沒忍住,抬頭飛快地睃了姜憲一眼,退後幾步,站到了兩人的中間,低聲道:「我們進了內宅,內宅裡住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婦人,兩個小丫頭,一個燒火的婆子,一個粗使的婆子,四個護院……」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猶豫了片刻,繼續道,「那四個護院身手十分的了得,我們進去的時候用了迷魂香,其中一個好像有所感覺。您之前交待要無痕無跡,我怕……他仔細想想,會發現有人進了內宅。」   李謙聽到這婦人如此的回話,頗為驚訝,道:「你敢肯定嗎?」   「敢肯定!」婦人答得斬釘截鐵,道,「我懷疑那四個護院裡有一個是嶺南五行派的。」隨後她面露狐惑之色,「可嶺南五行派向來以白道正統自詡,怎麼可能給人當護院。而且我那迷魂香是祖傳秘方,就算是五行派的人,不是大師級的人不可能發現得了……」   姜憲雖然聽不懂什麼五行派,但她聽得出來,那四個守在方氏宅院的人物非常的厲害。   這婦人覺得詫異,她則更加肯定了。   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天下之人盡為皇室所用。   趙翌想保個人,不要說自詡白道正統,就是自詡道家天師的天一教不也要臣服嗎?   李謙顯然也意識到了,他直接掠過這件事,直擊主題,道:「你們找到懷孕的婦人了嗎?」   那婦人很是驚訝,道:「那宅子裡住的婦人不就是那孕婦嗎?」   「你說什麼?」姜憲像見了鬼似的,睜大了眼睛望著那婦人,面如素縞,搖搖晃晃地就站了起來,厲聲道,「你說什麼?」   那婦人不解地望著李謙,這才發現李謙也神色大變。   這是怎麼了?   那婦人想起了進入內宅之前雲林的要求,忙道:「大公子,姑娘,那婦人長得白白淨淨的,中等身材,豐乳肥臀,眉目卻很是娟秀,笑起來的時候兩道長眉彎彎如柳葉,嘴角還有淺淺的梨渦。已經顯了懷,看上去大約有五、六個月的樣子了……」   懷孕難道是方氏?   姜憲感覺有些呼吸不暢。   她茫然地朝李謙望去。   透過糊了高麗紙窗欞照進來的光線裡,李謙的表情晦澀難懂。   這麼說,是真的啦!   姜憲腦子裡一片空白,心裡卻猶不死心般地喃喃道:「那婦人左邊眉頭是不是有顆米粒大小的黑痣?」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PS:關於李謙闖進宮,他的確是要謀取天下的,而不是誰沒有及時趕到……李謙是梟雄啊……最後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只能說,前世,他們的立場不對!   ※ 第36章往事   來報信的婦人仔細地回憶道:「好像是有那麼一顆黑痣……」   那就是方氏無疑了!   趙翌曾經誇讚過她,說那痣叫草裡藏珠,又稱喜鵲登枝,是大吉大利,福澤綿延的長相。   姜憲頓時跳了起來。   她的心底像被點燃的乾柴,噼裡啪啦地燒了起來。   原來如此!   趙璽原來是趙翌和方氏所生。   前世那些解不開的迷團此時都有了答案。   她為什麼從來不曾懷疑過呢?   是她太自信?   還是她太自負?   難怪蕭容娘淑房獨寵卻依舊戰戰兢兢不敢抬頭看人,不敢開口說話!   難怪近身服侍趙翌的宋嫻儀會莫名其妙的丟了性命!   難怪方氏敢在自己面前狐假虎威,理直氣壯地插手六宮內務!   她緊緊地捏著帕子,像被關在牢籠裡的困獸在雅間裡走來走去,暴躁、憤怒、氣惱。   窗外的竹林擋住了秋日的陽光,映得滿室濃翠,仿佛掛著綠色綃紗帷帳的大殿,陰暗、潮涼。   姜憲雙手顫抖,耳邊響起女子嬌媚而放縱的笑聲和男子低低的喘息。   她好像又回到了玉瀾堂的藕香榭。   方氏和趙翌滾在大紅色四季錦的地衣上,豐腴如雪的雙臂蛇般纏在趙翌的背上,烏黑的長髮逶迤地散落在杏黃色雙龍戲珠的被褥上……   她站在白色象牙雕的玉蘭花屏風旁邊,木木地看著大殿中的兩個人,身體仿佛被浸在深秋的湖水裡。   方氏斜睨過來,挑著眉,朝她露出個挑釁的眼神。   她轉身就離開了藕香榭。   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   第二天一大早,趙翌去上朝。   她帶著從慎刑司挑選出來的幾個女官去了方氏歇息的宜芸館。   方氏還躺在床上沒有醒。   看見她來,方氏懶洋洋坐了起來,沒有一絲恭敬之意地笑道:「皇后娘娘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容我換身衣裳到了正殿裡給您請安。」   她坐在方氏寢室臨窗的大炕上冷笑。   慎刑司的女官上前架住了方氏,抿著她下頜往裡灌著鶴頂紅。   方氏厲聲尖叫,掙扎不止。   卻很快就被慎刑司的女官們按在了床上。   服侍方氏的宮女太監尖聲驚叫,如鳥獸般散開。   慎刑司的女官神色惶然,低聲道:「皇后娘娘,皇上那裡……」   她漠然地道:「隨他們去。若是闖到了金鑾殿更好,讓群臣都來評評理。看皇上睡了自己的乳母史書上該怎麼說?起居註上該怎麼寫?皇上若是要責怪,自然來找我。你們且放心,跟我辦事的,只有把事辦砸了受罰的,還沒有把事辦好了被懲治的。我既然敢動手,就不怕皇上追究。」   慎刑司的女官們都鬆了口氣。   方氏在床上翻滾,大罵她是蛇蠍,說著「皇上不會放過你的」。   她不以為然,幽幽地吩咐慎刑司的女官:「再給她灌一瓶鶴頂紅吧!我聽說處置大臣的時候都用鶴頂紅。她這樣一個沒品沒行的東西,給她用鶴頂紅真是糟蹋了。可若是用三尺白綾,腳一蹬就沒了,我又覺得太便宜這個女人了,只好給她用鶴頂紅了。據說用了鶴頂紅的人都是被疼死的,只是沒有想到這鶴頂紅不是即刻就死,得疼上幾個時辰。我可等不了幾個時辰,你們再加點藥應該也能等到皇上來。正好讓他們見上最後一面,我也好聽聽這女人有什麼遺囑,免得皇上背著我悄悄地去辦了,我心裡不舒服。」   慎刑司的女官又給方氏灌了瓶藥。   方氏疼得滿頭大汗,不住地罵她不得好死。   她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裡喝茶,等著趙翌。   趙翌來得還挺快。   他在東宮門的仁壽殿處理政務,不過一個時辰就趕到了。   這其中她又讓人餵了一瓶鶴頂紅給方氏,方氏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了。   趙翌抱著方氏哭得淚流滿面。   她問趙翌:「要不要我幫你傳個御醫來?」   趙翌回過頭來,目眥盡裂地瞪著她,高聲嚷著「我要廢了你,我要把你五馬分屍,我要把你做成人彘」。   她呵呵地笑,道:「好啊!你下旨廢我啊,你把我交給刑部五馬分屍啊,可這聖旨你準備怎麼寫?和自己的乳娘亂/倫,然後被你的皇后發現,你就要廢了她,還要把她人彘!」   趙翌呆在了那裡。   她微微地笑,心平氣和地道:「表哥,我們好好說說話吧!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我們夫妻一體,你沒有臉,難道我就有臉了?這要是傳了出去,不僅我會被人當成笑柄,鎮國公府也會被人當成笑柄的。我就是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我伯父,我堂兄考慮啊!」   或者是鎮國公府的名頭鎮住了他。   趙翌茫然地望著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到離趙翌十步之遙的距離停了下來,用方氏能聽見的聲音小聲道:「表哥,我什麼也不想了,我只要個兒子,以後你做什麼,我都可以不管。但方氏不能留。她留下來,就是你的把柄,你這輩子就休想當明君了。你才親政三年,掌管宗人府的可是皇叔祖簡王。想當初,太后娘娘掌權的時候我們的日子過得多苦,我再也不想過那種日子了。」   趙翌的臉色陰晴不定。   方氏想說什麼,哭喊過度的嗓子已經說不出話來。   她斜睨著方式,挑了挑眉,朝她露出個挑釁的眼神。   方氏恨得眼睛都紅了。   趙翌在這個時候道:「好!我答應你。我給個兒子你,你以後再也不許管我的事。」   她笑著應「是」,頭也不回地出了宜芸館。   晚上,趙翌來了她居住的樂宜堂。   單薄纖瘦的陳美人穿著單薄的衣衫跪在床榻上等著趙翌。   趙翌勃然大怒,指著她道:「你是什麼意思?」   她用手指輕輕地磨挲著白綾帕子上繡著的鴛鴦戲水的圖案,不屑地道:「我看見你就覺得噁心,只好讓別人來服侍你。不過你放心,陳美人若是生下了兒子,我會把他當成我自己親生的兒子來教養的。你把陳美人當成是我就行。」   趙翌拂袖就要走。   她笑道:「明天就是十五了,按律,十五的大朝會,皇后會受內、外命婦的朝拜,皇上還是在我這裡安歇吧!明天我們夫妻倆人也好一同上朝。」   那時候,她的伯父掌管著五軍都督府和西山大營,她的堂兄姜律任大同總兵,她的另一個表哥王瓚任天津衛都指揮使,禁衛軍統領高嶺是趙翌的心腹,可他吃壞了肚子,下午就請假出了宮。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37章布局   趙翌氣得面紅耳赤,把陳美人丟在了床上。   姜憲就站在帳外,隔著帳子聽著他們折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趙翌只喜歡豐乳肥臀的婦人,還是因為她始終站在旁邊不走,他半晌也不能入巷。   她替他叫了小豆子,讓小豆子進了助興的藥物。   那天晚上,趙翌連御十一女……方氏死在宜芸館。   趙翌之後就再也沒有爬起來。   可老天爺還是站在他的那一邊。   他還沒有死!   但她也不是全無勝算。   趙翌不能說話了。   她想了想,召了簡王進宮,告訴簡王:「皇上和奉聖夫人亂來,我賜了奉聖夫人三尺白綾,可她不願意自繯,我只好用了鶴頂紅,可不知道皇上為什麼成了這個樣子,我不敢召御醫前來問診……」   說這話的時候,趙翌的心腹小豆子大太監就候在外面。   簡王可能聽說了什麼,甚至沒有問小豆子一句,看了一眼急得眼紅卻咦咦呀呀說不出一句完整話的皇上,輕輕地嘆了口氣,低聲對她道:「皇上可能是馬上風了,只能靜養。御醫院那邊,還請皇后娘娘多多擔待些。」   她當時紅了眼眶,道:「這些我也不懂啊!您老人家得為我做主啊!」   簡王無奈地搖頭,道:「御醫院那邊,我就跑一趟好了。」   她急道:「朝臣那邊怎麼辦?還有禁衛軍、五城兵馬司……」   簡王沉吟道:「朝臣那邊是瞞不過的,召了內閣的輔臣進來吧。禁衛軍和五城兵馬司只有請鎮國公他老人家出面了。」   她這才宣了自己的伯父進宮。   伯父又驚又氣,看著她直跺腳,道:「你以後可怎麼辦啊?你還這麼小。也不知道皇長子長不長得成人,到時候抱誰家的世子來承嗣才好。」   一番話說得她無聲地哭了起來。   她把自家伯父拉到一旁,把前因後果都講給了伯父聽。   伯父聽了恨不得打她一巴掌,口裡說著你這是「大逆不道」,你這是「弒君」,轉身就親自擬了聖旨,讓她照著寫給行人司,宣了姜律和王瓚進京,由姜律任西山大營都指揮使,坐鎮西山大營,王瓚任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坐鎮京城,自己則在宮裡聽差,隨時準備應付突發急事。   她長舒了口氣,道:「田醫正是看著我長大的,就像我的長輩一樣,他現在雖然不在御醫院了,可御醫院多是他的弟子或是昔日的同僚,我們要不要找找他?還有高嶺,要不要換了他?」   「你不要急,」伯父安慰她,「簡王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既然朝堂和太醫院他出了面,我們就不要插手了……」說到這裡,伯父上前幾步,在她耳邊耳語,「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猶豫不絕,反受其害。如今我們姜家和王家幾十口人都在你手上的,我們是生是死,就在你一念之間,你要拿定主意才是。」   伯父怕她還念著和趙翌的夫妻之情。   她氣直哆嗦,好一會才道:「伯父,您難道不知道那趙翌是怎樣羞辱我的嗎?他想讓姜家幫忙就幫忙,為何非要我做皇后?   「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當初若不是他低聲下氣,我又想著趙家的男子多是深情,曹太后不讓他見我,他偷偷地從乾清宮裡溜出來不過是為了和我說兩句話,不管曹太后怎麼說他,他看見什麼好東西還是會想方設法地送到慈寧宮來,我和他也算是患難與共了,要不然我怎麼會答應做他的皇后?   「可我既然答應了做他的皇后,自會盡了皇后的職責。   「他三宮六院,那也是祖宗立下的規矩,他和誰廝混,我自然得有那容人之量,睜之眼閉隻眼就過去了。可他倒好,抱了個偷偷生下來的兒子上玉牒讓我養,獨寵蕭氏不說,還把封為奉聖夫人的乳母帶到宮裡來淫/亂,甚至讓我看見了也絲毫不見收斂,還當著那方氏說什麼『我的皇后就是年紀太小,不懂風情,等過幾年,生了孩子就好了』……剛剛簡王來的時候,您是沒有看見他那樣子,他都知道趙翌做了些什麼事,這禁宮內外還有誰不知道……您讓我怎麼忍?   「何況他依仗著我們姜家除了曹太后,又忌憚著我們姜家,怕我們姜家謀反,讓方氏的弟弟做了宣同總兵,還準備讓方氏的侄兒接管五城兵馬司,把京城的防衛也抓在手上,就算我生下皇子,能不能活下來,能不能做太子還是兩說呢!   「您能忍,我不能忍!   「當初他能圍了曹太后,不就是打了曹太后一個措手不及嗎?要說他落得如此個下場,我也是學他,是他告訴我怎麼做的!」   伯父垂了頭,在暖閣裡走了兩個回合,悄聲對她道:「那就想辦法再餵一副****給他吃……不要吃多了……小心御醫查得出來了……」   她意會,心到這時候才落定。   伯父見了唏噓道:「當初你嫁給皇上我就不同意,覺得他執意要封你做皇后,是要把我們姜家架在火爐上烤,可太皇太后給你做主,你自己又願意,我想,少年夫妻老來伴,你嫁了你喜歡的,也許兩人能互相包容著白頭皆老,你能落個好下場。沒想到皇上還是不願意放過姜家,不願意放過你!   「這樣也好。   「皇上當初想要親政,拉著我的手哭求,我當時就覺得僅憑我們姜家,什麼謀劃都沒有,未必能板得倒曹太后。若是板不倒曹太后,他還是皇上,我們姜家卻成了逆賊,太貿然了。可他卻說他眼看著要大婚了,曹太后是不會讓他娶你的,他此時若是不搏一搏,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們說著話,簡王和首輔汪幾道進來了。   這放話就沒有說完。   之後御醫院的御醫來給趙翌診脈,她要悄悄地把****放進趙翌的藥裡,趙翌看到她就不敢喝藥,她只好讓蕭容娘服侍他……接著姜律和王瓚先後回宮,高嶺保持沉默,趙翌殯天,簡王擁立她為太后,趙璽為皇帝,她垂簾聽政……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她也把這幾句話忘了了。   現在想起來,趙翌哪裡是要親政,他分明是因為方氏懷了孩子,他想讓方氏的孩子名正言順地進宮,讓那趙璽做皇長子,甚至是做太子,覺得自己好利用,然後慫恿著姜家給他當先鋒,甚至是在沒有其他黨羽的情況下,就急不可待地要姜家出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姜憲是正經的龍子鳳孫,不可能受趙翌這樣的氣,所以大家要重新認識一下她!   O(∩_∩)O~   ※ 第38章殺意   別人是為母則強,趙翌卻是為父則強。   現在想來,趙翌根本就不是為了親政,根本就不是為了自己的野心,而是因為方氏懷了他的孩子,他要為他和方氏的孩子謀個前程。   可他憑什麼拉了姜家和王家下水?   憑什麼把姜家和王家的幾十口人不算人?   還有蕭容娘。   前世,她一直以為蕭容娘是趙璽的生母,趙翌死後,她封了蕭容娘為太妃,還讓蕭容娘把趙璽養在身邊,封了蕭容娘的族弟為世襲正四品指揮使。蕭容娘卻一聲不吭,默默地繼續扮演著趙璽的生母,直到韃子轉到了京城,京城內外惶恐不可終日,都說韃子馬上就要破城了,到時候城裡的那些富戶和官宦之家都會成最先遭受血洗和搶劫的人,宮裡的嬪妃就更不能倖免了,說不定還會被那些韃子擄了去做小妾或是舞妓。而京城之所以被圍巢,就是因為方氏的弟弟為了爭軍功,陷害了原宣府總兵馬向遠不說,還趕盡殺絕,把馬向遠留在京城的妻子兒女全都殺了,馬向遠心灰意冷之餘投靠了韃子。   她垂簾聽政之後雖然殺了方氏的弟弟,可馬向遠要復仇的心思卻沒有淡,找了個機會親自帶著韃子一路南下,攻進了紫禁城,讓徵戰高麗的遼王和抗擊倭寇的靖海侯都措手不及,更引來了在旁邊虎視眈眈的李謙……   蕭容娘受了驚嚇,神智不清了幾天,很快就去世了。   京城之圍被解後,她想到蕭容娘畢竟是趙璽的親娘,以聖母皇太后的規矩葬了蕭容娘,把趙璽接到自己身邊撫養……   趙璽,恐怕早就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誰?又是怎麼死的吧?   而她卻因為蕭容娘的緣故,從來沒有懷疑過趙璽的出身!   想到這些,姜憲眼都紅了。   如今,舊事重演,趙翌拉著姜家下了水!   老天爺既然讓她重生,為何不讓她早幾天重生?難道那趙翌真是真龍天子不成?   憤懣如火苗般在她的心裡燎原般地燒開來,讓她頭腦發熱,腦門直抽。   就算趙翌是真龍天子,她也要把他弄成一條蟲。   「我要殺了他!」她腦子燒得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地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著,喃喃地道,「沒道理我給弄死他一回就不能弄死他第二回……他要是真龍天子,就不會死在我的手裡……我要殺了他……」   就算讓她再當一次皇后,就算讓她再嫁給趙翌一次,她也要弄死趙翌,也要把方氏像前世一樣丟到亂墳崗裡去,讓蕭容妃這輩子好好地呆在浣衣局裡洗她的衣裳去……   李謙望著完全失去了理智的姜憲,他心中一沉,想到她連那婦人眉頭有顆黑痣都知道,想到她從頭到尾都超乎年紀的冷靜,他情不由一把拽住了姜憲,低聲質問道:「那婦人是誰?你是不是心裡早有計較?你拉我來……是不是因為我是那鄉下小地方來的傻蛋,根本不知道你們京城上層人家的那些事,就算是知道了這些事,也不能把你怎樣,你們想滅口就滅口,想倒打一耙就倒打一耙……」   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裡,生死操縱在別人的手上,李家這麼多年來苦苦掙扎,不就是要擺脫這樣的命運嗎?   李謙的手勁很大,把姜憲的胳膊捏得生疼。   姜憲回過頭來,李謙陰沉的表情和壓在心底的往事讓她猶如回到了從前,思緒凌亂。   她狠狠地瞪著李謙:「你憑什麼說我?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姜憲那大大的杏眼像含著兩丸黑水銀,微微上翹的眼角因憤怒而泛著點點的紅意,像哭過後的痕跡,又像大火過後殘留的餘燼,尖銳地射在了李謙胸口,印在了他的心上,讓他鈍鈍的疼。   他不由捂住了胸口。   那疼就從胸口向四肢百骸漫延開來。   姜憲「啪」地一聲甩開了他的手。   她要親眼去看看方氏。   就像前世一樣。   別人說方氏和趙翌廝混,她不相信。   她覺得趙翌既然喜歡蕭容娘,還和蕭容娘生了孩子,怎麼會和方氏糾纏到了一起?一定是有人看方氏不順眼,想借她的手除了方式……然後她親眼看見,也明白了這是方氏有意為之,有意讓她發現,有意要逼著她攤牌……   可她還是一腳就踏了進去。   她的驕傲和尊嚴不允許她視而不見,不允許她若無其事地和趙翌同床共枕。   這次,她也要親眼看見。   親眼看見了才會相信。   才能下定決心去選擇,毫不後悔地去執行。   姜憲抬腿就往外走。   像大風颳過。   那身影,決裂而又孤獨,脆弱而又寂寥,偏偏又帶著股一往直前的堅韌與毅勇。   「別!」李謙心快於他的理智,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上了姜憲,再次拽住了她的胳膊,「那女人是不是皇上的乳母?你這個時候不能去!皇上派了四個禁軍高手給她做護院,你一去,這事就會暴露出來……你以什麼立場去管皇上的事?到時候太皇太后、鎮國公都會很被動……」   難道現在她伯父就不被動嗎?   姜憲推李謙:「要你管!」   她清亮的眸子有水光閃動,猶如三月的煙雨,帶著江南般朦朧的愁鬱。   「你別去!」李謙事後每每想起,都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會那麼堅定地攔著姜憲,更不明白他這個時候為何突然伸出手來,蒙住了姜憲的眼睛,「我幫你!我們一起來想辦法!不管那婦人是誰,我都幫你除了她。你不要自己動手,不要惹上麻煩!」   姜憲沒有動,呆呆地站在那裡,身體仿佛僵了似的。   李謙莫名覺得心酸得厲害。   他用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溫柔聲音道:「你放心,我很早的時候就有自己的護衛和門客了,不用驚動我父親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保證把這件事辦得妥妥的,不讓任何人發現,也不會讓任何人聯想到你身上去……」   「你這混蛋!」姜憲再也忍不住,哭著踢了李謙一腳。   這混蛋總是這樣,給她一個巴掌再給她一個甜棗。   她恨死他了。   根本分不清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看著對他又哭又踢的姜憲,李謙有些懵,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句話惹怒了她,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可他的本能卻讓他明白,他這個時候要是敢亂說一句話,他就永遠別想看見姜憲傷心,看見她的憤怒,看見她的真心……他從此再也不能靠近這個女孩子!   「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李謙無師自通地哄著姜憲,「我是混蛋,都是我不好……你想幹什麼,你告訴我,我幫你去做……」   ※   親們,今天的加更。   PS:關於第七章做夢,我在這裡解釋一下。實際那些並不是完整的場景,而是在夢中,姜憲潛意識記住的東西。在姜憲的潛意識裡,李謙逼她,然後向她討要她貼身宮女的事,很重要……   O(∩_∩)O~   ※ 第39章重新   姜憲發了一通脾氣,特別是踢了李謙兩腳之後,她心情好多了,這才發現那個來給李謙回信的婦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在屋裡了。   李謙在這種小事上向來讓人如沐春風。   姜憲在心裡嘀咕著,轉身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吩咐李謙:「茶!」   然後掏出帕子來擦著眼淚,想著這地方也不能淨臉梳頭,等會她走出去也不知道會不會讓別人發現她哭過了……   李謙則被姜憲那理直氣壯的語氣嚇了一大跳,想說些什麼,卻看見姜憲正在擦著臉上的淚,眼角還紅紅的,心裡又一軟。   自己到底大姜憲四、五歲,她一個小姑娘,剛才受了委屈,就不要和她計較這些小事了……遂去重新倒了杯茶放在了姜憲的手邊。   姜憲整了整衣襟,喝了幾口茶潤了潤嗓子,心緒也平靜下來,這才對坐在自己對面的李謙道:「李公子,剛才多謝你了!我情緒有些不好,還請你多多擔待。」   她輕描淡寫地解釋,一絲賠禮的的意思也沒有。   李謙很想低頭去看看自己被她踢得沾了灰的雪白膝褲,最後還是忍著沒看,然後頗為無奈何地笑著對她道:「沒事,沒事。誰遇到這種事也會氣憤得不得了的。郡主這樣還是好的,要是別人,只怕早就打上門去了。」   就知道這混蛋說話從來都是言不由衷的。   剛才還說什麼讓她別去,千萬別惹禍上身,有什麼事指使他就行了,一轉眼就覺得她好像應該打上門去似的。   姜憲不悅,斜睨著眼睛瞪著李謙。   李謙覺得很神奇。   姜憲平時看人的時候目光平和靜謐,瞪他的時候卻眼角微微向上翹,眼眸黑白分明,比平時更明亮,更有神,還透著幾分居高臨下的驕傲,怎麼看怎麼覺得有趣,讓他心裡就像被羽毛輕輕拂過似的,痒痒的。   李謙不由放柔了聲音,道:「怎麼了?是不是還在生氣?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安慰著她,思緒漸漸地恢復了理智。   皇上在外面養了個女人,這個女人懷了身孕,而且這個女人十之八、還是皇上的乳母……這種事,誰沾上誰死!   而姜憲,太皇太后的外孫女,皇上的表妹,鎮國公府的大小姐,一呼百諾,卻叫了他幫忙。   她是有意而為的吧?   怕身邊的親人朋友被牽連,所以拖了自己下水,讓自己給她擋刀!   李謙頓時覺得苦澀難忍。   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   李謙胸中苦悶,心裡不禁發恨。   如果嘉南郡主以為他是那鄉下小子沒見過世面好收拾,那她就錯了。   福兮禍所至,禍兮福所依。   他少年時就懂得這個道理。   在別人看來,他知道這樣一件辛密之事,只有被拖累,被殺人滅口的份。可在他看來,這未必不是個機會,只要操作得好,完全可以利用這次機會和皇上搭上話,甚至是成為皇上的腹臣。   念頭閃過,李謙就看了姜憲一眼。   姜憲神色平靜,流暢秀美的側臉看上嫻靜而安祥。   他心裡又有些猶豫起來。   想取得皇上的信任,就勢必會暴露嘉南郡主的所作所為……   李謙有些不忍,覺得姜憲未必就真的這樣無情。   她剛才還像小孩子一樣的發脾氣呢!   他在黑暗中呆的時候太久了,看到誰都先揣測別的惡意。   李謙為姜憲找著藉口。   而注意到他凝視的姜憲想到剛才他給自己的那顆甜棗,不禁抿了抿嘴。   算了,從前的事李謙也不知道。   她這樣揪著不放也太小氣了些。   主少國疑,誰不想來吃一口?   她是太后,他是劃地而治的異姓王,兩人本來就是對立的,他騙她,她卻相信了,說來說去,還是因為她沒有認人之識而已。   姜憲安慰著自己,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還是不舒服。   只是這個時候不是去計較這些的時候。   李謙向來聰明,應該很快就會明白他的處境,而她還需要他繼續幫她,有些事還是開誠布公的說清楚了為好。   她壓下心底的不快,對李謙道:「李公子,我之前沒有告訴你實情,是怕你半路撂擔心。實際上,我原來是準備讓我的表哥親恩伯世子和我一起來的,可他這幾天陪著我舅母去了廟裡吃齋,我又等得心急,這才拉了你幫忙。不過,你千萬不要誤會我這是在害你。以李公子的聰明,有些事回去想想就明白了,這次你幫我,實際上也是幫了你自己,幫了李家。」   姜憲說得真誠而又坦率。   李謙挑了挑眉,顯然對她說的話不並相信。   姜憲也沒有覺得李謙聰明到自己點到止地說上兩句話他就能明白的地步,她轉移了話題,道:「李公子,我想看看那婦人的模樣。你可有什麼好法子?」   李謙在心裡苦笑。   怎麼她還不死心?   非要親眼看到那婦人的模樣才罷手不成?   李謙索性笑道:「郡主可是有什麼主意?」   姜憲道:「我想要不就在他們後院放一把火,把屋裡的人驚出來。要不就找幫人來佯裝捉姦的,直接打上門去——那宅子裡只住了那幾人,只要制住了那幾個護衛,其他的人不足為懼。」   還放一把火,要是燒到了隔壁,把五城兵馬司的人引過來怎麼收場?   李謙無語,半晌才道:「你以為那四個護衛是那麼好制住的嗎?」   姜憲聞言驚訝地道:「你不是說你很早的時候就有了自己的護衛,不必依仗你父親嗎?」   言下之意,你連四個護院也制服不了嗎?   李謙真不知道說姜憲什麼好。   你說她天真吧,她能利用自己把皇帝的女人堵在屋裡,一眨眼就是個主意。你說她老謀深算吧,她居然想到放火和捉姦這種事來……不過,放火不可行,捉姦倒好像是個好主意,特別是這種事比較簡單易操作……   李謙認真地考慮起捉姦的可能性來,最後對姜憲道:「要不要改天?今天的迷魂香可能會讓其中的一個護衛有了警惕,如果再演場捉姦的戲碼闖了進去,恐怕會起疑心,只怕會打草驚蛇,引起宅院裡那婦人的注意。」   姜憲覺得李謙的話很道理。   若那個婦人是方氏,怎樣處置方氏,決定於她用什麼方法見到方氏。   姜憲想了想,道:「我還有個法子……」   ※   親信,今天的更新!   O(∩_∩)O~   ※ 第40章透露   怎麼一會兒又想了一個主意。   但李謙還是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姜憲道:「我仿著皇上的筆跡寫一張紙條給那院子裡的婦人,說曹太后在找她,讓她立刻進宮問話,讓她立刻就進宮去。她不敢不從。」   她沒有聽說方氏請了假,可見是皇上做了些手腳讓方氏回了鄭大人胡同養胎。不過,這畢竟不是長遠之計,所以他在什麼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才想辦法求了伯父幫他出手……萬幸是她伯父有神靈保佑,成了事,要是事情敗露了呢?   姜憲恨得緊緊攥住了帕子。   她可沒有準備就這樣放過方氏,自然得悄無聲息的。   李謙則聞言笑道:「沒想到郡主還是書法高手。」   甚至能模仿皇上的筆跡……   姜憲聽著那話怎麼說得有些不冷不熱的。   她不禁冷冷地瞥了李謙一眼,道:「皇上有時候被師傅罰寫大字,我和清蕙鄉君都會幫他做功課。」   李謙訕笑,摸了摸下巴,第一次明確地問姜憲:「那婦人真的是皇上的乳母嗎?聽七姑說,那婦人不過二十五、六歲,皇上應該沒有這麼年輕的乳娘吧?」   姜憲根本不知道方氏到底有幾歲,在她的印象裡,方氏好像一直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見到了才知道。」她含含糊糊地道,「萬一認錯了人可就貽人口實了。」   嘉南郡主又有事瞞著他。   李謙摸了摸下巴,頗為自信地想:就算是她有事瞞著他,以他的能耐,也一樣能發現。   他笑道:「我沒有相熟的小內侍,只怕人選還要麻煩郡主。」   姜憲不屑地別過臉去,道:「隨便派個機靈點的人送去就是了——誰還會派自己身邊貼身服侍的人去送這些東西,難道就不怕被人看見,事情敗露了嗎?」   「也是!」李謙笑道,心裡卻嘀咕著這宮裡可真是亂。   姜憲就吩咐李謙買什麼樣的筆墨紙硯來:「這些都是宮裡長用的。若那個方氏是個心細的,就能從這些上面看出端倪來。」   李謙頗為意外。   看嘉南郡主的樣子,做什麼事都冷冷靜靜,心不在焉的,沒想到她真的做起事來卻這樣細心周到。   他立刻吩咐下去。   不一會,就有個十五、六歲小廝模樣打扮的人低眉順眼地走了進來。   姜憲看他穿著件鸚鵡綠的潞綢棉襖,中等身材,白白淨淨的,眉宇間還帶著幾分文雅之色,猜著這應該是李謙貼身服侍的小廝。   李謙幫她磨了墨。   姜憲寫了張條子   李謙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道:「這像皇上的字嗎?」   姜憲淡淡地道:「你以為皇上的字應該是怎樣的?像帝師熊正佩那樣渾厚質樸還是像內閣首輔嚴年華那樣工整有序?他最不喜歡練字了,能寫成這樣就不錯了。」   李謙突然就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問她:「那你寫得字怎樣?」   姜憲八面不動,道:「和這也就差不多!」   把李謙咽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姜憲把紙條寫好了,把筆擱在筆架上的時候才道:「我又不做考狀元,我又不用自己記帳,寫那麼好的字幹什麼?」   那倒是。   天生貴胄出身,她這一輩子也就為今年穿什麼款式的新衣裳時發愁了……再就為心上人的那些風流韻事苦惱了……   李謙想著,心裡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拿著姜憲寫的條子,派人裝成內侍的模樣往那宅院送信。   姜憲則準備回宮。   李謙驚訝道:「你不是要見一見那個懷了孕的婦人嗎?」   姜憲笑道:「我自然要在宮裡等了。宮裡可是我的地方。還有什麼地方比宮裡更方便了?」   李謙失笑,道:「是我糊塗了!」   姜憲但笑不語。   李謙叫了香兒服侍姜憲換了衣衫,送她往紫禁宮去。   馬車裡靜悄悄的,外面吆喝聲讓馬車裡更顯幾分靜謐。   姜憲低垂著眼瞼靜默地坐在李謙的對面,背脊筆直的如一棵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像停在花間的蝶。   李謙頓時覺得自己好像面對的是一幅水墨畫似的。   如果時光能在此時停留該有多好啊!   李謙在心裡感嘆著,紫禁宮已在望。   姜憲下了馬車,猶豫了片刻,低聲對李謙道:「李公子,今天的事多謝你了。你們家是不是想回山西?就算是曹太后同意了,皇上不同意,只怕你們家也難以如願。有時候,這些事還是兵部出面好一些。」說著,她頭也不回往神武門去。   嘉南郡主是什麼意思?   李謙心中一驚。   從今天姜憲的一舉一動可以看出來,她並不是說廢話的。   她怎麼知道李家想回山西?   這件事在李家也只有兩、三個人知道。   如今是曹太后當政,她為什麼跟自己說他們李家想回山西還得皇上同意?   兵部和五軍都督府從來是不分家的,掌管五軍都督府的正是姜憲的伯父鎮國公姜鎮元,她這麼說是讓自己多親近親近姜鎮元嗎?   各種猜測紛至沓來,讓李謙瞬間腦子裡亂亂的,他還想問幾句,姜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神武門。   李謙沒有辦法,又怕被熟人看見,快速地跳上了馬車,離開了紫禁宮。   被派去鄭大人胡同的人已有了回音:「接了條子出門的就是那婦人。她按品大妝,坐著青花呢的轎圍,身邊跟著一個丫鬟,最多半個時辰就到神武門了。   也就是說,她正是姜憲要找的人。   喜歡姜憲的皇上、莫名懷孕的婦人、捉/奸的郡主、垂簾聽政的曹太后、深居內宮的太皇太后、手握重兵的鎮國公、陪著母親去廟裡的王瓚、不知所蹤的姜律……一個個像走馬燈似的在他的腦子裡轉個不停。   他「哎呀」一聲驚呼,猝然坐了起來,急急地吩咐趕車的衛屬:「快,快回帽子胡同。」   聲音前所未有的焦慮。   衛屬愕然,連聲應是,揚鞭快馬。   李謙面色陰沉如水,一陣陣後怕。   如果今天自己沒有湊上去,憑他們楞頭青般的到處亂竄,等到地動山搖的時候,只能被碾壓成泥!   嘉南郡主……   李謙想到她那如雪般蒼白的面龐,黑水銀般的眼眸,平靜如幽潭的目光,心裡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很不舒服。   她……實際上心很善的。   以她的聰明,不可能看不出自己是有意接近她的。   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送了份大禮給他。   李謙輕輕地撫著衣袖,心情非常的複雜。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41章誤解   李謙下馬車的時候臉上就沒有一點兒笑,這讓路上遇到他的僕婦都心一緊,向他行禮的時候比平時多了三分的恭敬。   謝元希就更不用說了,沉著臉跟著李謙進了書房等冰河端了茶點進來,就把服侍的人遣了出去,關了門。   「出了什麼事?」他擔心地道,「我看你們沒有去浣衣局倒去了鄭大人同胡,到底出了什麼事?」   李謙去見姜憲之前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自然要留後手。   謝希元就是他的後手,因而他和姜憲做過什麼他很清楚,但說過什麼卻不知道。   李謙再也笑不出來,和謝希元去書房夾層的秘室,低聲道:「若是沒有猜錯,皇上想秘謀親政,而且事情有可能就在曹太后生辰前後……」   謝元希嚇得臉都白了。   李家剛剛還對曹太后表過忠心。   若是曹太后失勢,李家說不定從此再無崛起之日。若是皇上失勢……除非曹太后能狠心殺了自己的兒子,再立幼主,不然李家做為曹太后的黨羽,總有被清算的一日。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李家的日子都將會非常的不好過,他們這些幕僚也就失去了意義。   他忙道:「是嘉南郡主告訴你的嗎?」   李謙半晌沒有支應。   腦海裡浮現出姜憲安靜地坐在那裡喝茶的模樣。   說不出的孤單寂寥。   讓他想起就覺得有些酸楚。   「她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明說?何況這件事還牽扯到鎮國公府姜家、親恩伯侯的王家。」李謙沉沉地道,「但她把可以告訴我的都告訴了我……」他細細地把這段日子發生的事告訴謝元希,「曹太后那邊自不用說,內閣幾位輔臣,吏部的尚書,大同、宣府、薊鎮的幾位總兵,都是她的人,皇上這邊看似站著太皇太后和簡王,可太皇太后深居內宮,最後也就能在事成之後發個懿旨以示正統。簡王是先帝的叔父,管著宗人府,又和文武百官、功勳外戚交好,可他手裡沒有兵權,就算是想支持皇上,也有心無力。親恩侯府是外戚,要什麼沒什麼,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只有鎮國公府,本朝開國,姜家就是六大國公之一,朝中皇權迭更,十大國公之一只餘下了三家,另外兩家早已落魄,不僅沒有出色的子弟,連進五軍都督府的的資格都沒有,唯有姜家,表面上低調隱忍,骨子卻強勢桀驁,還有著開國國公的血性和傲骨,手握著重兵,而且在開國以來,一直輾轉於各京城畿衛擔任要職,不管是西山大營還是五城兵馬司甚至是天津的衛所,姜家怎麼也能找出幾層關係來,是實打實的人家。皇上若想親政,就只能囚禁曹太后,囚禁曹太后,只要能得到姜家的支持,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   「當然,也不是說本朝除了姜家就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可誰讓姜家就在京城,還有個在慈寧宮長大、適婚的郡主呢!   「你說,你若是皇上,會怎麼辦?」   謝元希喃喃地道:「當然是和嘉南郡主聯姻!」   可據他們得到的消息,曹太后根本不願意皇上大婚,還想讓承恩公曹宣把嘉南郡主勾到手。   李謙點了點頭,臉色更加難看了,道:「結果嘉南郡主卻私底捉皇上的奸。這說明什麼?」   「是因為皇上露了馬腳嗎?」謝希元的面色也不比李謙好,道,「嘉南郡主還沒有及笄,她就是再喜歡皇上,沒有媒約之言,有些事也只能藏在心裡,皇上再風流多情,也與她無關。可她卻突然開始管起皇上風流韻事起來,肯定是聽說了兩家既將聯姻的消息,曹太后的心思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之,所以和姜家聯姻,是悄悄進行的……那曹太后就必除無疑……最好的時機,就是曹太后做壽,大宴群巨的時候。這麼重要的時刻,姜律卻不知所蹤,王瓚也不在家了……」   謝希元說著,冒出一背的冷汗出來。   他商量李謙:「如果真是曹太后壽宴那天動手,我們怎麼辦?做生還是做熟?做生,這麼短的時間,大人又是蒙了曹太后之恩才有資格進京拜壽的,皇上能相信我們嗎?就算皇上相信了我們,事後就不會反目嗎?如果做熟,有姜家插手這件事,曹太后處境困難,萬一曹太后倒臺,我們該怎麼辦?」他最後問,「嘉南郡主怎麼說?」   「是啊!」李謙嘆道,「左也難,右也難。還有父親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好?這麼大的事,他未必相信我。可等他查到差不多了,只怕皇上那邊早已經動了手。」   涉及到李長青,謝希元就不好說什麼。   李謙坐在那裡發呆,心裡卻想著姜憲。   她應該是希望我能站在姜家那邊吧?   他開始回憶姜憲說這些話時的神態語氣。   然後李謙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激動地道著:「我怎麼這麼糊塗?以她的性子,肯定是要和皇上鬧到底的,但如果姜家已經和皇上坐在了一條船上,她就是怎麼鬧,也不會這時候發難,但皇上想和姜家聯姻,是決不可能了的。曹太后這幾年又壓得姜家太厲害,姜家此時不發難,想再遇到這樣的好機會也不容易了。事情會變成怎樣,估計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投桃報李。   「我願意幫她,她自有謝禮相送。   「她告訴我這些,並不是想我投靠誰。而是想讓我知道,這京城要變天了。她才會第一句就問我『李家是不是想回山西』,而不是問我李家上京來做什麼……她是希望李家能在這紛亂的時候謀劃出一條生路來,不要做了曹太后被棄的棋子……」   李謙說著,激動地在屋裡來回走動起來,道著:「希元,這件事我們必須得好好商量,李家是生是死,也許就在此一舉了。」   謝希元被李謙的結論鬧得一愣,遲疑道:「我看郡主的意思,還是希我們站在姜家這一邊吧……」   「不,不,不。」李謙搖著頭道,「你沒有和她接觸過,她冷靜自持,看事情十分的透徹,一是一,二是二,黑白分明……還有點稚氣,像小孩子那樣純粹的稚氣,」他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表情也漸漸柔和起來,「你給了我一顆糖,我必定要還你一塊酥點,還禮一定要比別人厚道,這樣才算是兩不相久了……」   謝希元看著李謙從眼底一點點溢出來的笑意,覺得心裡有些怪怪的。   那個嘉南郡主可是宮裡長大的,怎麼可能這麼天真?   而李謙又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容易輕信人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42章證實   姜憲回到慈寧宮,未時剛過一刻。   她和李謙一樣,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   宮女、內侍看見她遠遠地貼牆站著,屈膝行禮。   她面無有情走過去,回了東三所。   已得了信的情客怕碰到太皇太后身邊服侍的,不敢到大門口去迎,就站在東三所的臺階上翹首以待。   看見姜憲,她帶著幾個小宮女急急地迎上前去。   姜憲問她:「掌珠回來了沒有?」   情客一面給她行禮,一面低聲道:「還沒有。不過中午的時候孟姑姑過來了,我說你和鄉君悄悄跑去乾清宮玩去了,她就吩咐我和柳眉各寫了二十頁大字,說您和鄉君遇到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就說在屋裡寫大字。」   姜憲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低聲在情客耳邊叮囑了半晌。   情客開始仿佛受了驚嚇般目瞪口舌眼神慌張,隨後在姜憲低低話語聲中漸漸地鎮定下來,面色肅然地點頭稱「是」,讓人去請了百結來服侍姜憲更衣,自己帶著兩個小宮女出了東三所。   姜憲面色微緩,重新梳了頭,換了衣裳,又喝了杯熱茶,尋思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往東暖閣去。   可她到了東暖閣卻不進去,而是繞過東暖閣,直接去了順貞門附近的欽安殿。   她站在欽安殿旁邊的古樹後面望著順貞門。   不一會,方氏帶著兩個小宮女走了進來。   她穿著件石青色寶瓶葡萄紋夾層刻絲鬥篷,琵琶扣從下頜一直扣到了腰下,細細的衣袖,寬寬的裙擺,婀娜多姿的風情撲面而來,哪裡像個懷了孕的婦人。   姜憲想起趙翌把趙璽抱給她看的時候,明明已經有三個月了,卻像個貓兒似連吸奶的力氣都沒有,她就在心裡冷笑。   方氏為了掩蓋她懷孕的事,沒有少用心思。   別的她不敢說,方氏怕孩子太大沒辦法掩飾,至少就不敢多吃。   不然趙璽也不會長得那麼瘦小。   她一直以來以為是因為蕭容娘個子瘦弱的緣故。   姜憲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方氏漸行漸近。   有小宮女氣喘籲籲從她身後追了過來:「嬤嬤,嬤嬤,您慢點走。」   方氏停下腳步。   那小宮女可能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停下來,一個措手不及就撞到了方氏的懷裡。   方氏身後的兩個小宮一個去推從方氏身後追上來的小宮女,一個去扶方氏。   儘管這樣,那方氏還是被撞了倒仰。   她身上的鬥篷朝後垂落,露出雪白膝褲和凸起的腹問。   方氏神色大變,身手矯捷地扶著身邊的小宮女就站了起來,大聲地喝道:「你是哪個宮裡的,怎麼這麼貿失?難道你們在皇上面前也是這個樣子不成?你的教習嬤嬤是誰?我看你要回去重新調\教調一番才行!」   她說著,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然後應該是沒有感覺到異常,她的表情緊跟著也忪懈了下來。   姜憲不屑撇了撇嘴。   瞧瞧這說話的口氣,像宮裡的貴人!   難怪前世三年都忍不下去了要來挑釁她。   趙翌看女人的眼睛也不過如此。   不過,她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裡去,看男人也沒什麼眼光。   說起來,他們在這一點上不愧是表兄妹。   情客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連聲地道著歉:「對不住,對不住!紫苑不是有意的,實在是走得急衝撞了您,您就大人有大量,饒過她這一次吧!」   方氏認出了情客,笑道:「原來是嘉南郡主身邊服侍情客。你和我客氣什麼?說起來我們皇上和嘉南郡主就像親兄妹似的,我們這些服侍的也自然要比旁人都親近些才是。我也知道嘉南郡主是個慈悲人,你們這些貼心的人就應該替她拿主意把規矩立起來才是。今天還好是衝撞了我,要是衝撞了太后身邊的人,那可就麻煩了。說不定你們家郡主也受牽連。」   情客唯唯應諾。   方氏滿地笑了笑。   姜憲就奇怪了。   她前世怎麼沒有看出來方氏是這麼個沉不住氣的主了?   方氏道:「情客,你怎麼在這裡?」   情客笑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攢了局要打牌,結果皇上去了萬壽山,郡主和鄉君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我們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人,這牌局就沒有攢成……」   方氏聽著鬆了口氣,又生出幾分好奇來,道:「那郡主和鄉君去了哪裡?」   情客無奈地道:「說是跟著皇上去了萬壽山……」   姜憲看見方氏捏著帕子手緊了緊。   「跟著皇上去了萬壽山啊!」方氏低聲道,目光顯得有些銳利,道,「皇上那是去辦正經事,群主和鄉君跟著去做什麼?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沒有生氣嗎?」   「生氣了啊!」情客一副不知道兇險的樣子,嘆氣道,「可誰能攔得往郡主啊!皇上前兩天還送了香露和糕點過來,要不然郡主也不會要跟著皇上去萬壽山了!」   方氏的臉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過了一會,她才收起表情,換了個笑臉,道:「情客,那你就在這裡等你們郡主吧!我要去趟坤寧宮,太后娘娘宣召我。」   情客聞言左右看了看,小聲道:「萬嬤嬤,您還是找個地歇歇腳吧!聽說內閣的批紅送進來之後,太后娘娘發了好大的脾氣,就是程公公,也被喝斥了——太后娘娘正時正和嚴閣老說話呢!」   方氏一愣,道:「可是她老人家召了我……」   情客抿嘴一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太后娘娘今天心情不好,哪能想到您啊!您總不能一直在茶房裡等著吧?我看您不如在程公公面前說些好話,太后娘娘就是想起來了,有程公公擋著,您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讓她去賄賂坤寧宮大太監程德海。   方氏恨得直咬牙。   這種事她不是第一次遇到。   在曹太后、太皇太后甚至是姜憲這些人眼裡,她不過是個小玩意,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怎麼還會記得曾經宣召過她呢?   怪只怪她這些日子順風順水太大意了。   方氏深深地吸了口氣。   如果是平時,她就是在曹太后院子外面站一天也不怵,可今日不如往昔,她怎麼能在坤寧宮的茶房裡等一夜呢!   她笑盈盈地挽了情客的胳膊,道:「不知道郡主什麼時候回來?反正太后娘娘一時也不會召見我,我就和你在這裡一起等等郡主好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PS:昨天后臺太抽了,怎麼都登不上去,時間太晚了,又找不到人幫著更新,等更的姐妹對不起了。   ~~~~(&amp;gt;_&amp;lt;)~~~~   ※ 第43章有恃   情客笑道:「看您說的,哪好讓您在這裡等著!郡主和鄉君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您要是不嫌棄我們那裡亂糟糟的沒有個樣子,不如去我們那裡坐坐。」   方氏:「那怎麼好!萬一太后娘娘要見我,從慈寧宮去坤寧宮要小半個時辰呢!」   情客也不勉強,兩人說了半天的話,也沒有等到姜憲,方氏開始覺得很是吃力,她怕別人看出她懷了身孕,肚子裡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和情客寒暄了幾句,就藉口還是去坤寧宮等著更踏實,帶著兩個小宮女去了慈寧宮。   姜憲這才從大樹後面走出來。   情客的臉都變了,和姜憲耳語道:「我看得清清楚楚,真是懷了身孕。」   姜憲不動聲色地點頭,往慈寧宮去。   情客欲言又止。   姜憲笑道:「你想問什麼?」   情客覺得嘉南郡主是個讓她有些琢磨不透的人。在她升為大宮女之前,向來對身邊人很是和氣的嘉南郡主雖然對她也不錯,卻不像現在,讓她能明顯地感覺到嘉南郡主對她的喜愛和信任,可事實上,她什麼也沒有做……這份喜歡和信任都來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不管怎樣,嘉南郡主這樣的器重她,她還是很高興的。   說話行事間也就多了幾分超越主僕之情的親密。   「我剛才好害怕。」情客坦言地道,「萬一方嬤嬤真的答應去東三所歇息怎麼辦?」   方嬤嬤是宮裡女子,突然間就懷了孕。嘉南郡主雖然沒有告訴她方嬤嬤懷的是誰的孩子,可她做為皇上的乳母,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不僅皇上臉上無光,她們這些和她走得太近的人也連帶著會名譽受損。   「不會的。」姜憲慢慢地走著,幽幽地道,「她怕被太皇太后看出端倪,決不敢去給太皇太后請安的。」   情客低聲道:「那她去坤寧宮?要是她發現我們騙她怎麼辦?」   姜憲的聲音依舊不緊不慢,道:「你覺得她敢去問太后娘娘嗎?」   情客搖頭。   姜憲又道:「你剛才不也說了嗎,今天太后娘娘未必有空見她。   情客就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道:「還是郡主厲害……」   「也不是我厲害!」姜憲教導她,「遇到事的時候,要多動動腦子。」   情客赧然地點頭。   兩人回了東三所。   酉時三刻,白愫回來了。   她一面更衣,一面朝她抱怨:「還好你沒有去。他們在萬壽山上建了座廟,廟裡供著觀世音菩薩。那觀世音菩薩的臉色,和太后娘娘一模一樣,皇上當時的臉色也變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了,得有多傷心了。」   有老人在,是不能祝壽的。   而曹太后不僅做壽,還給默許了手下的人偷梁換柱般地給她建生祠。   前世她就聽說了。   當時她氣得不得了,非要去看看那尊佛像不可。   曹太后死後,她更是讓人溶了那尊重達三百餘斤,鑲珠嵌玉,由赤金鑄造而成的佛像。   此時她聽說這件事,也就沒有了什麼震驚了。   她問白愫:「曹宣去了嗎?我聽人說,這幾天曹宣都在萬壽山打點太后娘娘生辰的事。」   「他去了啊!」白愫提起曹宣的時候,語氣明顯的快活了很多,「不過皇上那裡拉著我問了你半天,我說你被太皇太后她老人留在家裡打牌,他瞞怨你,說你如今和我們玩不到一塊去了……他這個人很小心眼,他要是下次問起來,你可別說漏了嘴。」說到這裡,她語氣一頓,道,「嘉南,我聽說這次遼王也來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進宮。」   這次不僅遼王來了,靖海侯世子趙嘯代表父親也來了。這時候兩人應該一個住在靖海侯位於新四胡同御賜的宅子裡,一個在離西山大營十五裡地的地方安營紮寨,等候曹太后召見。   但不管他們住在哪裡,十月十三日,也就是曹太后壽誕的前一日,他們都會住進萬壽山的圓朗齋。   姜憲道:「曹宣還在萬壽山嗎?你們今天有沒有說上話?」   白愫紅著臉嗔道:「哎呀,我和你說正經事,你總打趣我做什麼啊?」   姜憲笑道:「除了你和曹宣的事在我心裡是正經事,其他的事都不是什么正經事。」   白愫的臉更紅了。   兩人鬧了一會,姜憲把孟苓芳的話告訴了她,兩人竄好了詞,梳裝打扮好了之後,去給太皇太后問安。   太皇太后忙讓人端了新做的點心給她們吃,並笑著問她們:「今天怎麼這麼老實?居然乖乖在家裡練大字!」   白愫不敢應答。   姜憲不動聲色,笑道:「這天氣越來越冷,哪裡都不想去。」說到這裡,她像想起了什麼事似的,道,「外祖母,我想這兩天就去一趟鎮國公府。您看這天氣,我怕到時候下雪。」   既然前世的事不是自己幻想也不是個夢,那有些事就要清算清算了。   太皇太后知道姜家等閒不會想著接姜憲回府,可見這次是真的相中了哪家的媳婦要姜憲去看看,也是體現男方家裡對女方的重視之意。   「你回來的時候給我說說律哥兒相的是哪家的媳婦。」太皇太后也起了好奇之心,「是不是長得很漂亮?品行如何?「   姜憲前世還有做媒的經驗。   她連連點頭,笑道:「您就放心好了,我看人很有一套的。」隨後轉移話題道,「外祖母,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您說我見到了那位小姐,要不要給個見面禮什麼的?如果要給見面禮,送什麼東西比較?」   太皇太后就興趣勃勃地和姜憲商量起來,把姜憲寫大字的事早就拋到了腦後,再也沒有問起。   第二天,太皇太后就派了劉小滿去給鎮國公府傳話,說三日後姜憲回府。   姜憲則私底下囑咐了劉小滿幾句,說她伯父低調行事,她不坐郡主的駕鸞,伯父也不要開偏門迎接,她輕車簡從的去,姜家蘿蔔青菜地接待就行了。   劉小滿聽了直笑。   到了約定的日子,鎮國公夫人親自來宮裡接姜憲回府。   太皇太后捨不得,拉著姜憲的反覆叮囑了十幾遍猶不放心,恨不得自己也跟著去了鎮國公府才好。   姜憲好不容易出了宮,到鎮國公府的時候已是己時三刻。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PS:《慕南枝》五月一日入V,親們幫我留幾張粉紅票。   按照老規矩,五一放假這幾天估計會月票翻番,機不可失啊!   ※ 第44章不放   姜鎮元果如姜憲吩咐的那樣,只開了鎮國公府的側門,派了大管事在門口迎客。   就算是這樣,也頗讓偶爾路過的人驚訝——鎮國公府的正門只有在迎接皇帝,大年初一,或是國公、世子大婚的時候才會開。   姜鎮一路無語和舅母鎮國公夫人房氏穿過儀門、繞過正廳到了姜鎮元和房氏正院的書房。   這就是家裡人說家裡事的意思了。   姜憲給姜鎮元行禮。   姜鎮元今年四十有二,因久居上位,又保養得宜,身材削瘦挺拔,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反倒是他的夫人房氏,雖然比姜鎮元小三歲,看上去卻像姜鎮元的姐姐了。但他們夫妻很是恩愛,姜鎮元房中沒有小妾也沒有通房,成親後只生了姜律一個兒子。   他坐著受了姜憲的禮。   按律,他們一個是郡主,一個是國公爺,品階相等。按族規,他們一個是長輩,一個是晚輩。不論國禮家禮姜鎮元都在姜憲之上。   房氏親自給姜憲端了茶點進來。   姜憲起身道謝,坐在了姜鎮元下首的太師椅上。   房氏溫柔嫻淑地打發了屋裡服侍的,幫他們帶上了門。   姜鎮元清冷端肅的面孔上這才浮現出些許的擔心,流露出行伍出身的爽直來:「你出宮一趟也不容易,有什麼事我們就開門見山好了。你是不是在宮裡遇到了麻煩?」   姜憲抬頭望著自己的伯父。   不管是前世今生,他都是她最信賴的人,最依仗的人。   每次出什麼事的時候,不管伯父是怎麼想的,但都會在她的身後支持她。   她輕輕地放下手中的茶盅,轉了轉手上戴著亦金鑲百寶的甲套,道:「伯父,皇上說,要娶我做他的皇后。」   姜鎮元愕然,隨後皺了皺眉。   姜家的子嗣單薄。   自開國到現在,嫡支只有姜律和姜憲,不出五服的只有個姜含,不出七服的只有個姜縱。姜鎮英要尚永安公主的時候他就不同意。可當時的皇帝孝宗正是籠絡姜家的時候,姜鎮英又是小兒子,從小就跟著母親往宮裡跑,十天倒有九天和先帝英宗皇帝呆在一塊,自然也就認識了永安公主。兩人小小年紀就情愫暗生,永安公主沒等及笄就吵著要嫁給姜鎮英,姜鎮英不尚公主就不吃飯,孝宗皇帝又樂見其成,太皇太后也希望姜鎮英能做自己的女婿,姜家沒有辦法,只好答應了。   結果是姜鎮英英年早逝,永安公主根本不願意獨活,只留下了獨苗苗姜憲,卻又偏偏被太皇太后抱去了宮裡養著,他們姜家的人十天半月也見不到一面。   如今皇上又私下裡要求娶姜憲……   他很不贊同。   只是這個侄女他心裡雖然惦記,可長這麼大卻沒有說過幾句話,每次見面到是安安靜靜,看上去文秀又懂事的樣子,但到底是怎樣個性子喜好,她住在慈寧宮裡,他就是有心打聽也怕別人誤會,以為他是要窺視後宮,讓他很是為難。   如今他唯一的侄女開口就要嫁給皇上,他想勸勸她,又怕自己貿然開口讓姜憲起了逆反之心,如當年的姜鎮英一樣,只要一提不讓他尚公主,他就能瞪鼻子上臉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姜鎮元只好在心裡仔細琢磨,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端起茶盅來喝茶,眼角的餘光就落在了姜憲放在茶几上的手上。   那手白白嫩嫩的,比剛出生嬰孩的臉還嫩,卻在小指上套了個護甲。   那護甲足有一寸有餘,金黃色的,雕著茶花和菖蒲的花紋,鑲著芝麻大小的貓眼石、金剛石、碧璽石、石榴石,瑪瑙石……有種繁華的奢美。   再看她的扮裝。   外面穿著件蜜合色素麵杭綢夾棉褙子,烏黑的青絲整整齊齊地挽了個攥兒,通身上下除了那手上的護甲,就只戴了個珍珠發箍。   姜鎮元一口氣就堵在了嗓子眼裡。   他嬌嬌弱弱的小侄女,花般的年紀,本該穿紅著綠,翠圍珠繞,送進宮去,卻被養成了老太太的習慣,還戴什麼護甲,穿什麼素服。   瞧瞧這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在給人守寡呢!   他們趙家全是些寡婦,他們姜家的人可還活得好好的!   姜鎮元頓時怨氣從生,叮叮噹噹地放下了茶盅,嘴角翕翕就要拒絕這門親事,轉眼卻看見姜憲端起茶盅來喝茶。   姜鎮元心中一動。   保寧,太冷靜了。   那端著茶碗的手,不動如山,顫也沒有顫一下。   太皇太后素來溺愛他這個侄女,她卻來找自己說這件事,這門婚事不是曹太后明確表示了不同意,就是太皇太后也不答應……她此時應該正是苦惱之時,怎麼能這樣的穩如泰山?   姜鎮元想了想,試探著道:「保寧,你自己的意思呢?你想嫁給皇上嗎?」   姜憲此時才鬆了口氣。   她年紀還小,她父親活著的時候就是個小孩子性子,伯父才是家裡的頂梁柱,當家作主慣了,未必能把她的話聽進去。她這才想著得開口就出其不意,讓伯父對她另想相看……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伯父是知道我的,從小就在宮裡長大,到了外面,看著那些主持中饋的侯夫人,伯夫人,算帳理財我不會,管家交際我不會,女紅烹飪我不會,還是呆在宮裡好。」前世姜憲沒有機會對家裡人說的話,這世她借著這個機會說了出來,「皇上這麼說的時候,我覺得也不錯。嫁給了皇上,也就是從慈寧宮裡搬去了坤寧宮,還可以和外祖母,太皇太妃做伴,皇上也是從小一塊兒玩大的,喜好習慣也都差不多。」   姜鎮元聽著差點吐血。   趙家可真是厲害。   幾代帝王把姜家的人像溫水煮青蛙似的,到底全給煮熟了。   他欲開口相勸,姜憲已道:「可我又想,我既然要嫁皇上,總要把皇上的事摸清楚吧?免得到時候後悔,連和離都不成。」   姜鎮元自侄女進了這門,這是她說的最讓他舒服的一句話。他點著頭,道:「你這麼想就好。我們姜家五代,才出了你這麼一個姑娘。這天下沒有你配不上的男子。縱然不嫁皇上,也有大把的好男兒等著你挑。」   姜憲忍不住撲哧地笑。   她垂簾聽政之後,她伯母房氏見到她喜歡聽戲,曾經暗示她,要不要找幾個擅長音律的世家子弟進宮來服侍。   她的伯母素來賢良恭淑,唯夫命是從,是說不出這樣的話的。   這恐怕是她伯父的意思。   ※   親們,今天的加更。   PS:有親問我趙翌是不是在給趙翌報仇,在這裡我要說明一下,皇上是從來不會給自己父親報仇的,因為他父親不死,他就做不成皇帝……大家從這個層面試著理解一下皇帝這個比較奇特的職業。   O(∩_∩)O~   ※ 第45章求援   姜憲想到她的堂兄姜律不要說女色了,成親之前身邊連個近身服侍的丫鬟都沒有,卻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笑著,眼眶就漸漸溼潤起來。   姜鎮元看著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孩子,還是在宮裡受了委屈。   他雖心思細膩,卻沒有與女子打交道的經驗,更不知道怎樣安慰姜憲,只好當沒有看見,低下頭去喝了口茶。   姜憲想到前世伯父對自己寵溺,心情大好,斂了笑聲,繼續道:「我就去查了皇上。結果發現他和他的乳娘,也就是方氏通、奸……」   「什麼?!」姜鎮元勃然大怒,吼得外面守在院子裡的房氏都聽見了。   她忙隔著窗欞喊了聲「國公爺」,示意姜鎮元小點聲音,心裡卻惴惴地七上八下,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想著要是兒子在就好了,她也有個出主意的人,又想著兒子不知道去幹什麼了,這都兩個多月沒有音信了,不知道在外面有沒有凍著、餓著,如果自己爭氣些,多生幾個兒子就好了……一時間有些如坐針氈。   書房內的姜鎮元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在想些什麼。   他得了房氏的示警,壓低了聲音,嚴肅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給我說清楚了。」   姜憲就把之前想好的話說給了伯父聽:「……外祖母見曹太后不管皇上,就想讓皇上身邊一個叫宋嫻儀宮女告訴皇上知曉人事。誰知道皇上卻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外祖母也不好強求。正巧他說想娶我,我看著那宋嫻儀不錯,舊事重提,皇上卻一味的推脫,我當時還以為是為了我,就想著皇上不願意就不願意吧,以後他看上了誰我就抬舉誰好了。就親自繡了個荷包,準備送給皇上。又怕曹太后知道為難他,就去找他的乳娘方氏。   「不曾想方氏請病假,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在宮裡出現了,可假條上卻只請了十天。   「您也是知道的,方氏的丈夫在保定任都指揮使,唯一的兒子也跟著在保定,我不知道是皇上特意準了她去保定和丈夫兒子團聚,還是曹太后壓得太狠了,方氏去給皇上辦事去了。因而不敢聲張,悄悄地派了人去查。   「結果查到了方氏在鄭大人胡同的宅院。」   知道事情真相的悲憤還殘留在姜憲的心裡,她表情不由變得木然起來。   「結果發現方氏懷了身孕,已經有六個月了。   「我開始以為是她丈夫。   「想著皇上平日裡對她尊敬有加,她這樣做雖是違背了宮規,可人情大過法理,皇上都不追究了,我自然也要幫他們瞞著……」   姜鎮元漸漸聽出點味道來了。   如果這孩子不是方氏丈夫的,那就是奸\夫的。   這幾年國庫空虛,宮裡放了人,卻沒有及時補充,除了慈寧宮、坤寧宮和乾清宮,其他宮裡的宮人和內侍除了月例,一點油水也撈不到,自會亂象從生。可曹太后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宮裡雖然亂,明面上卻是花團錦簇,怎麼也不至於出現皇帝乳娘被人睡了的事。   不然他也不敢把姜憲放在宮裡養。   那這個奸\夫……   姜鎮元當時就冒出一身冷汗來,哪裡還聽得下去。   「那孩子難道是皇上的?」他沉聲道,聲音裡帶著不容錯識的殺氣。   姜憲沒有作聲。   姜鎮元呆呆地坐在那裡,半晌沒有吱聲,等到他緩過神來,眼睛裡就像有颶風颳過,譁啦啦地把茶几上的茶壺茶杯錫器全都掃到了地上,嘴也緊緊地抿成一條縫,原來就有些削瘦的面龐閃爍著暴戾之色,陰沉可怕。   姜憲不覺得害怕,她只覺得安心。   前世,趙翌對她不敬,她伯父也是這樣發了一通脾氣。   所以姜憲道:「皇上讓您幫他圈禁曹太后,事情已經進展到了哪一步?」   姜鎮元神色大變,道:「是皇上告訴你的嗎?」   「不是。」姜憲要和趙翌撇清關係,怎麼會幫著趙翌說好話,「是我自己發現的。」   姜鎮元望著姜憲雪白平靜的面孔,很是心疼。   她這個侄女,在宮裡到底過得是什麼日子?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如果連姜憲都能知道,肯定別人也能知道。   姜鎮元的眉頭緊緊地鎖成了個「川」字。   姜憲忙安慰他道:「我和皇上從小一塊兒長大,他的性子我最清楚不過了。是我查方氏的時候猜到的,不然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他明明知道曹太后不喜歡我做她的兒媳婦,他怎麼會說娶我!」   姜鎮元想到自己對趙翌的認識,凝聲道:「不錯!他的確不是良配——膽小怕事不說,還沒有擔當,一味的只知道陰謀詭計,沒有一絲帝王的胸襟和城腹……」   姜憲聽著,沉默了片刻,這才道:「伯父,是不是如今和他拆夥已經來不及了?」   姜鎮元思索起來。   姜憲知道自己的這個伯父足智多謀,她怕她想出其他的主意來,不敢讓他再多琢磨,忙道:「伯父,我想了很久,動手最好的時機就是曹太后生辰的時候,你們肯定選擇在那一天動手,您性格沉穩,若是沒有幾分把握,是不會動手的。如今離曹太后的壽辰不過十來天了,該準備的都準備了,就算你有辦法婉言拒皇上拆夥,可婉言拒絕之後呢?   「曹太后會放過姜家嗎?   「等到皇上掌權的時候,會放過姜家嗎?   「我雖是姜家唯一的女兒,可也不能這樣害姜家!」   的確,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但讓他就這樣窩窩囊囊地把侄女嫁給趙翌,他決不答應。   姜憲比姜鎮元更了解姜鎮元。   她道:「若是曹太后還政於皇上,我的婚事怎麼辦?和遼王聯手?用什麼做投名狀?謀逆,用什麼做藉口?姜家幾代都沒有守過九邊的總兵了,北直隸的這些衛所裡,功勳世家子弟縱多,平日裡錦衣玉食,鮮衣怒馬,看著好看,真正能上陣殺敵,堪用者幾何?遼王含仇就藩,如今東北局勢如何?靖海侯在南邊抗倭,這幾年來一直上書朝廷允許其擴兵,曹太后雖然未允,卻由著戶部每年拔銀四十萬兩,兩廣被他們經營得如鐵桶一般,曹太后沒有辦法,這次做壽特宣了福建總兵進京,西北韃子年年進犯,大同、宣府、薊州雖多是姜家的子弟,卻一個兵卒也不能動。動了,就是國破家亡,姜家就變成了為了一己私利於國家不顧的罪人,而沒有了正義勇毅的姜家,就什麼也不是了……短短十幾日,姜家拿什麼反悔?」   ※   有很多親問我月票怎麼投,我覺得官方的說法有點繞舌,就給大家算了個簡單的帳。   高V本月訂閱1000點幣本月一張月票,下個月有三張保底,下個月再訂閱1000的話等於5月訂閱1000點幣就有四張月票了,如果本月沒有訂閱,五月份訂閱4000才能拿到4張月票。   不知道大家明白了沒有。   O(∩_∩)O~   歡迎大家投月票,多多益善!   ※ 第46章後手   姜鎮元震驚地望著自己還沒有及笄的侄女。   他一直以為她只是個養在深宮,什麼也不知道的小姑娘,不曾想她卻有這樣一番見地。   姜鎮元頓生與有榮焉之感,欣慰地道:「保寧,你不愧是我們姜家的孩子。雖然長於婦人之手,卻是巾幗不讓鬚眉。」   姜憲汗顏。   姜鎮元卻想著侄女既然有這樣的見識,不可能為了屈屈一個方氏就來向自己求救——以她的能力,自己就能解決了方氏,更不可能和自己說起圍禁曹太后的事。   只是可惜了,姜憲不是個男孩子。   若姜憲是男孩子,就可以和姜律一支撐起姜家了。   姜家家規森嚴,男子四十不可納妾,更不允許有通房丫鬟之流,這樣的家規有好也有壞。   好處是每個孩子都會精心教養,家族的資源也比較集中,孩子們的品行能力都為上選。   壞處是人數太少,一旦有覆巢之災,家族很難保存。   因而姜家的孩子個個都珍貴。   想到這裡,姜鎮元就對姜憲的來訪極有興趣。   他笑著問姜憲:「你可是早已打定了主意?」   姜憲點頭,這才說出此次的來意:「我們幫著皇上親政,可曹太后卻不能交給皇上處置。」   姜鎮元是久經朝堂風雨的人,立刻就明白了姜憲的意思。   想曹太后還政,就必須圈禁曹太后。而被圈禁後的曹太后,就如同折了翅膀的鯤鵬,生死將由皇上操縱。從古自今,被圈禁的太后,特別是攝過政的太后,就沒有一個皇帝能讓她活得長的。   姜憲的意思,是要保住曹太后,讓曹太后繼續和皇上鬥,姜家左右逢源,漁翁得利。   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太難了。   就好比走在空中的鐵鏈上,略有點風吹草動就可能會掉下來摔個粉身碎骨。   何況那曹太后豈是個好相與的?   別到時候弄巧成拙,讓曹太后和皇上聯手把姜家給滅了,那才是場笑話呢!   姜鎮元仔細地思索著這件事。   姜憲耐心地等著。   她不想嫁給趙翌,又想弄死趙翌,就只能保住曹太后。   只要有曹太后在,趙璽就別想做什麼出身清白的皇長子!   方氏也休想像前世一樣做個受人追捧的奉聖夫人!   她又何必去髒了自己的手!   為趙翌殺人,一次就夠了。   犯不著再做一次。   姜憲想到趙翌一死,自己就搬進了慈寧宮外祖母住過的東暖閣,心裡就覺得戚苦難耐。不由暗暗地對自己說:我要過自己的日子,嫁人,生子,好好地教養自己的孩子,看著他們長大成長,娶妻生子,死的時候,孫子重孫一滿屋地圍在自己身邊,等著分自己的體己銀子和傳家首飾。   那一定很有趣!   只是這麼一想,她視線就開始有些模糊起來。   她問姜鎮元:「您覺得這件事不妥當嗎?」   姜鎮元沉吟道:「曹太后不是一般的女人,我怕她緩過來之後和皇上聯手。」   姜憲用手指慢慢地摩挲著茶盅的盅口,道:「我在想,如果我是曹太后,知道皇上要這樣除了我,會怎麼辦?」   姜鎮元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頓時很感興趣,笑道:「那你說說看,如果你是曹太后,你會怎麼辦?」   姜憲道:「我會等待時機,縱容皇上生下皇子,然後想辦法毒殺了皇上,擁立年幼的太子登基,再次垂簾聽政。」   她聲音平和理智,不緊不慢,卻讓人心生寒意。   姜鎮元的眼睛微眯,神色變得鄭重而嚴肅起來,屋裡的氣氛也是一緊。   姜憲朝著她的伯父微微一笑,道:「如果皇上知道曹太后打的是這主意,您說,他會和曹太后聯手除了姜家嗎?沒有姜家的皇上,還是皇上嗎?如果曹太后知道皇上為了讓他和他那個乳娘生的孩子做皇長子才要圈禁她,您說,曹太后還會和皇上聯手嗎?」   姜鎮元強忍著才沒有擊掌讚賞,但他還是忍不住站了起來,在屋裡走了兩個來回,道:「你還是太嫩了些——曹太后不會因為皇上想讓方氏生的兒子做皇子而恨皇上,可皇上卻會因為曹太后想再立幼主而恨曹太后。這也許就是皇上不如皇太后的地方。你這個主意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姜憲卻笑眯眯地提醒他:「所以方氏很重要!」   姜鎮元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姜憲笑道:「如果這個時候曹太后知道了皇上和方氏的事,她一定會忍著。因為馬上就是她大壽了,她大壽可不是為了讓人給她拜壽,而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動一動東南的格局。所以只有她大壽之後,騰出手來了,才會去收拾方氏。可等她大壽過後,恐怕也沒有能力去動方氏了。我們就得幫曹太后一把才是。等到曹太后想通了,覺得方氏肚子裡的孩子難能可貴了,就會想方設法地把方氏弄到自己身邊,等這孩子生下來,記到哪個宮女的名下,慢慢地養著。皇上若是立了皇后,生下兒子,這個兒子就是太子,以後太子登基,皇后就是皇太后了。   「既然曹太后能夠垂簾聽政,那這個太子的生母自然也就可以垂簾聽政。   「所以這位皇后的出身就不能太高。」   這樣一來,曹太后拼死也不會讓趙翌娶她。   姜憲繼續道:「如果後宮的嬪妃還沒能生出兒子,皇上已羽冀豐滿,要除了曹太后。那方氏生的這個孩子做為庶長子,就理應被立為太子了。   「曹太后有了底牌,就能忍。   「時間越長,就對曹太后越有利。   「如果這個孩子適好聰明伶俐又健康活潑,那這個孩子就算出身寒微,朝臣們看了也一樣歡喜。   「可皇上卻不一樣。   「他若是知道曹太后想讓他的兒子取他而代之,您說,他會幹什麼?   「我想,他肯定不敢生皇子吧?   「不僅不敢生下皇子,還可能對方氏生的那個孩子心生殺意吧?   「皇上和曹太后這麼一來,哪裡還有心思管我們姜家。   「只要能熬過最初的那四、五年,我們姜家就應該有能力自保了。   「而且還有東邊的遼王和南邊的靖海侯呢!人家辛辛苦苦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心地等個四、五年。他們若是等不了,我們姜家豈不是就熬出頭了!」   前世,因為有李謙,兩家才不動彈的。   今生,沒有了李謙,趙翊和趙嘯還會那麼老實嗎?   姜憲覺得這事有點懸。   姜家幹嘛要給趙家賣命啊!   ※   親們,今天的加更。   PS:有姐妹說錯字比較多。我現在也有點無奈。好像發布之後再改的錯字需要重新刷新之後才會顯示新內容。所以在這裡說明一下:鎮國公夫人姓房,李謙的那個幕僚叫謝元希。   親們如果再遇到這種情況,請繼續通知我。   謝了!   O(∩_∩)O~   ※ 第47章引薦   姜憲把該說的話說完了,自覺沒有什麼遺漏之處,縱然有遺漏之處,也都是些小事,大面上卻不會出錯,心裡不免有幾分輕快。   姜鎮元看著卻在心裡只嘆氣。   真正嬌養著的姑娘家,怎麼會知道這些東西。   保寧在宮裡,也不知道過得是什麼日子,這麼早就什麼都知道了。   早知如此,就應該常將這孩子接回府裡來多住些時日的。   他再開口,聲音裡就不由帶著幾分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柔軟:「保寧,你要不要回家住些日子?曹太后拜壽的那天,你就不要去了。過幾天是你父親的壽誕,我們可以在法源寺做個道場……至於太皇太后那邊,畢竟是不關大局的女流之輩,沒人願意去惹了這麻煩。」   伯父是怕事敗之後家裡被牽連,讓她呆在宮外,就可以提前把她送走了。   前世,伯父也曾這樣提議過。   只是那時候是伯母去傳的話,她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委,斷然拒絕了。   這也是為什麼她猜王瓚是被父親親恩伯王廷支走了的緣故。   今生她再聽到這樣的話,很是親切,還有點感動。   「伯父,我一介女流,還是留在宮裡陪太皇太后吧!」姜憲依舊拒絕了,然後說起了李謙的事,「福建總兵李長青,這次進京是受了曹太后的宣召,若是沒有猜錯,曹太后這是想培養李長青。可李長青是土匪招安,這樣的人,要不就野性難馴,要不就唯唯諾諾,可看樣子,李家應該是前者。不然就不會帶了大量的金錢進京來結交堂官了,他們未必就會受曹太后的盤化。正巧有機會認識李長青的長子李謙,我點拔了他幾句。李家如果聰明,這次不是做壁上之觀,裝不知道,就是會想法子給你遞投名狀。這人我覺得還是能用得上的。若是他們和您接觸,您不防抽個時間見一見。」   「李謙嗎?」侄女的面子自然要給的,姜鎮元就多問了幾句,「你看好這小夥子?」   姜憲聞言莫名感覺有些不舒服,道:「您怎麼會這麼想?」   姜鎮元笑道:「我看你安排那個方氏井井有條的,頗有幾分識人之才。你並不認識李長青,卻能看在這個李謙的面子上點拔他們,可見這個李謙也是個可造之才。他跟著他父親行事嗎?有多大年紀?性情怎樣?」   姜憲失笑。   她是親眼看到,親身體會到李謙以後會多麼的兇悍,又怎能放著這樣的人才不去利用?   何況他還欠自己好多的人情呢!   「今年十八歲。」姜憲道,「前些日子見過曹太后之後,就被安排在了坤寧宮做侍衛。和曹宣的關係不錯。」   就算是為了籠絡朝臣,能被安排在慈寧宮,還能和曹宣交好,這人應該是個聰明人。   端看李家會不會來投靠他了!   姜鎮元笑道:「我記下了。」又道,「到時候要不要跟你說一聲。」   畢竟是侄女推薦的人。   「那倒不必。」姜憲道,和姜鎮元說了幾句閒話,去看了房氏,商量好了和太皇太后的說辭,她起身告辭。   姜憲覺得自己既然已經安排好了方氏的去向,其他的事也就懶得操心了。   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子頂著。   她現在又不是那些高個子裡的一個,何必去頂著。   姜鎮元和房氏送她到了儀門。   上馬車的時候,姜鎮元低聲叮囑她:「別擔心,我都安排好了。到了曹太后生辰的那天,你一定要記得跟在太皇太后身邊,她老人家去給曹太后祝壽你就去,她老人家在是呆在慈寧宮,你也呆在慈寧宮。你不會有事的!你從小在宮裡長大,雖是姜家的人,卻和姜家沒什麼來往。」說到這裡,他又道,「如果有事,你什麼也別做,保全了你,就算是保全了家裡的一點血脈。以後若是生了兒子,在孫子輩裡或是重孫輩裡過繼一個姓姜就是了。」   姜憲微微地笑,眉宇間充滿了強大的自信,讓她蒼白的面孔明亮而璀璨:「伯父,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成事的!我回宮就會把方氏的事透露給曹太后的。您就等著看好戲好了!」   如果因為她的介入姜家失敗了,那老天爺就是在懲罰她。   她不會獨活的!   她不會苟且偷生地活在這個世上!   姜憲身姿挺拔地上了馬車,撩了帘子和伯父伯母道別。   姜鎮元望著姜完遠去的馬車,直到看不到蹤影,這才黯然地對房氏道:「子青,我們回去吧!」   房氏欲言又止。   姜鎮元握了妻子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有你相伴,什麼都不怕!可是有點遺憾,如果保寧是個男孩子就好了。」   房氏眯了眼睛笑,笑容裡還帶著幾分少女般的稚氣,聲音輕柔如三月的春風:「老爺,要是保寧不是在宮裡長大的,也就不會這麼懂事了。」   姜鎮元聽著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你說得對!倒是我有些強人所難了。」   「老爺不是強人所難。」房氏安慰姜鎮元,「老爺是太為家裡的事操心了。等到阿律成親的時候,我們給他找個好生養的,到時候老爺就不用這麼操心了……」   夫妻兩個輕言慢語的,慢慢轉身回了正房。   那邊姜憲回到慈寧宮,就沉著臉去見了太皇太后。   針工局的大太監陳奉領著幾個宮女捧著尺頭正圍著太皇太后說著冬裝的事:「……您看這料子,江南織造進貢的,給郡主做幾件在屋裡穿的常服再好不過了。至於湘裙,可以試著做二十四幅的。我見了從江南捎回來的衣裳,那邊就流行二十四幅的。」   太皇太后豎著眼鏡架兒湊到跟前仔細地看著布匹的花色,道著:「二十四幅?怎麼這麼多?那還不如做條月華裙。我記得前些日子有番邦進貢的那個叫什麼紗的,顏色從淺至深,我覺得做條月華裙好。」   「您老人家的眼光這宮裡是頭一份,自然是沒的說的。」陳奉奉承著太皇太后,十分的真心——曹太后對衣飾什麼的不太講究,讓陳奉頗有些英雄無用武之地,而太皇太后和曹太后恰恰相反,很喜歡打扮姜憲,總有些精巧的心思讓陳奉想辦法做出來,陳奉更願意在太皇太后面前服侍,「那料子叫軟紅綃紗,料子有點薄,春天用的時候得加層內襯,夏天用就正正好。您這麼一說,我也覺得用那紗做條月華裙肯定好看。不過這馬上要入冬了,今年過年的時候太后娘娘應該還會在乾清宮設團年宴吧?還是先把團年宴的衣裙做了再做月華裙,您看怎樣……」他說著,臉上就露出個誇張的笑容來,「郡主,您回來了!您快來看看,全是今年新進貢的新料子……」   姜憲心思重重般地朝著他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眼角也沒有掃他一下,對太皇太后道:「外祖母,我有話跟您說!」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給親們推薦一本書。   《長嫡》,莞爾的作品。   謝氏謀的,是傅家百年氣運。   傅侯爺謀的,是權勢前程。   夢裡的她是被博弈輸掉的廢棋,母親投寰自盡,她被匆匆低嫁給陸家那位名滿天下的寒門子弟,卻在大好年華,匆匆早逝。   當她睜眼醒來,冷笑出聲,你們都該好好懺悔!   ※ 第48章道破   屋裡的氣氛就驟然一緊,太皇太后斂了笑容,神色漸漸變得有些端肅。   陳奉等服侍的人頓時一聲不吭,戰戰兢兢地收拾好東西魚貫著出了東暖閣。   有小宮女端了茶點進來。   姜憲接在手裡,奉了杯茶給太皇太后,坐到了太皇太后對面的大炕。   太皇太后忙拉了姜憲的手,沉聲道:「是不是你在鎮國公那邊有什麼事?」   暖閣裡燒著地龍,太皇太后的手卻因為有汗而顯得有潮溼。   外祖母這是擔心她吧?   姜憲很是感動,朝著太皇太后安慰地笑了笑,這才道:「國公爺那邊什麼事也沒有。他們叫我回去,是有件事告訴我,但又怕您知道了生氣,想瞞著您,就找了個藉口把我叫了回去。可我思來想後,覺得這件事還是得讓您知道才好。」   太皇太后頓時有些著急。   這宮裡宮外的,除了姜憲的事會讓她著急之外,她從來不曾覺得還有什麼事能讓她著急。   她直覺地認為是姜憲出了事。   可她又怕自己流露出焦急嚇壞了姜憲,就強壓著心底的慌亂呵呵地笑了兩聲,道:「我這一把年紀了,什麼事沒見過?我沒你們想的那樣不經事!你有什麼事只管告訴我就是了,不用擔心我,我受得住!」   姜憲點頭。   這件事她根本就沒有準備瞞著外祖母。   而且她覺得外祖母知道的越早越好。   免得猝然間外祖母從別人那裡知道了這件事氣出個三長兩短來。   她緊緊地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低聲道:「伯父把我叫過去,是問我和皇上的事。伯父說,皇上有事相求,曾經隱隱約約地流露出要娶我的意思。伯父不願意我進宮,又不知道您的意思,還怕皇上是怕伯父不盡心給的顆定心丸,偏偏這事又不好開門見山的明說,既不好回絕也不好答應,只好避而不談……」   太皇太后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她雖然不管事,王家卻是依靠著她才能位列公卿之家。侄兒王廷老實忠厚,對她格外的敬重,姜鎮元要幫著皇上做事,雖沒有和她明說,卻怕皇上在曹太后的積威之下左右搖擺,想讓她出面和簡王說一聲,代表宗室給他一份密詔,就把這件事暗示給了王廷。   這麼大的事,王廷自然是急不可耐地告訴了她。   她不知道簡王的意思,怕貿貿然地打草驚蛇被曹太后發現,就給了王廷一件信物,讓他把知道的事暗示給簡王。   誰知道簡王比她還要積極,立刻從皇上那裡拿了道密詔通過王廷交到了姜鎮元的手裡。   她知道趙翌為了親政準備圈禁曹太后,那天萬壽山只怕是要刀光劍影了,她懶得去搭理這些,所以才決定就留在慈寧宮等消息,哪裡也不去。   可如今看來,皇上還想娶了姜憲……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就算他是真心也像是為了安撫姜家給的糖丸。   皇上還是懶了點。   可姜鎮元為什麼要喊了姜憲去說這話呢?   姜鎮元要是不願意,就算是顧及著她,也大可先婉言拒絕啊?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蹊蹺不成?   太皇太后的眉皺得更緊了,道:「皇上恐怕不止是對你伯父說了要娶你的話吧?」   姜憲頷首,道:「皇上說,我和他青梅竹馬,自幼一塊長大,我是很想留在宮裡的……」   太皇太后就有些不高興了。   姜憲月裡不足,從小就瘦瘦弱弱的,好不容易養到了十三歲,前幾個月才來小日子,身材根本不適宜生養,宮裡的人都知道她有意要把姜憲留到十八再嫁。而皇上登基已久,一旦親政,就要儘快立後,產下子嗣,延綿不絕,繼承大統。不可能等到姜憲十八歲。因而不管皇上和姜憲走得多近,她都沒有想過繼續把姜憲留在宮裡。而且,姜憲這孩子是知道輕重的,皇上若真的私下裡許諾給了姜憲,姜憲自己心裡又願意,肯定會告訴她的——這宮裡,只有她能對抗曹太后。姜憲想嫁給皇上,只有自己能幫他們。   而姜憲從頭到尾都沒有和她說過。   也就是說,皇上這是在糊弄姜鎮元。   但就算是這樣,姜鎮元也完全可以佯裝不知地把這一茬揭過去。   現在卻在這個當口找了由頭把姜憲叫回去……可見這件事還有下文。   太皇太后忙道:「那你呢?想留在宮裡嗎?」說完,又怕姜憲真有這樣的心思,沒等姜憲應答又道,「你年紀還小,田醫正也說了,得好好地養幾年再出嫁,不然子嗣會很艱難,傷及根本的。外祖母還想留你幾年呢!」   前世,她要嫁趙翌,太皇太后心疼自己,雖然答應了,卻也和趙翌約法三章,在她及笄之前兩人不許圓房。   趙翌指天發誓,太皇太后才點了頭。   姜憲想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她道:「外祖母,我雖然喜歡宮裡,喜歡和您作伴,可我知道您的擔心,壓根就沒有想過嫁給皇上,皇上也沒有對我說過這些話……」   太皇太后愣住。   姜憲道:「但伯父不知道。他無意間發現皇上的乳母方氏懷了身孕……」   「你說什麼?」太皇太后駭然,沒等姜憲的話說完,已是一聲驚呼。   做為皇帝的乳娘,方氏沒有皇上或是太后的允許,是不能出宮的,更不可能和丈夫孩子見面。有些做乳娘的,因為得了皇上或是太后、皇后的信任,到了皇上做了父親,完全不需要乳娘,乳娘才會被放出宮去與家人團聚。   方氏的名字,還在禮部和宗人府呢!   而宮裡,只有一個男人!   這孩子是誰的,不言而喻。   「不,不,不。」太皇太后眼前一陣發黑,惶惶地道著,「不可能,不可能!定是那方氏和哪個侍衛做了那苟且之事……」幾句話說出口,太皇太后突然的清楚過來,她騰地一聲就站了起來,道,「方氏在哪裡?把她給我叫過來!還有那個和她私通的人,都給我堵了嘴溺了……」   這是要給欲加之罪把皇上給摘出來。   她就知道,不管是太皇太后還是曹太后,知道了方氏和趙翌的事都只會這麼做。   這也是為什麼她不願意就這樣簡簡單單地處置了方氏的原因。   姜憲就喊了聲「外祖母」,捏了捏太皇太后的手,道:「這紫禁城是太后娘娘的紫禁城,掌管六宮鳳皇的也是太后娘娘,您又何必越俎代庖?交給太后娘娘去處置不好嗎?皇上既然做出這樣的事來,還把您和太后娘娘都瞞得死死的,可見他是喜歡方氏,盼著這孩子出生的,您放著太后娘娘不管,倒管起皇上的事來,豈不是讓皇上恨您?」   ※   今天的更新。   PS:有親們問月票。有月票的請捧個票場,沒月票的請捧個人場,推薦票什麼的給砸砸,一樣的非常感激。   先在這裡給大家道聲啦!   O(∩_∩)O~ 第49章沉著   「你知道什麼?」太皇太后勃然大怒,喝斥姜憲道,「皇上才多大一點,不是方氏勾\引他,他能犯下這彌天大罪嗎?」然後又遷怒曹太后,「我早就提醒過她,讓她安排通曉人事的宮女去服侍皇上,可她倒好,怕皇上生下庶長子朝臣逼著她還政給皇上,全當沒有聽見,硬生生地拖到了現在。這下子好了,那方氏做出這樣的醜事來,若是傳了出去,皇上還有什麼臉面面朝臣,還有什麼臉面面對御史。那史書上又會如何寫皇上……」   姜憲聽得腦袋疼,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打斷了太皇太后的話,道:「外祖母,您暫且息怒,小心氣壞了身子骨。這件事,還是讓太后娘娘來處置吧?畢竟不是什麼好事,有個一言半語地傳了出去,皇上的體面可就全完了!」   太皇太后也知道這種事不能張揚,不過是驚訝,一時間沒辦法壓制住心中的怒火。外孫女勸了幾句,她漸漸冷靜下來,坐到了臨窗的大炕上喝了口茶,這才喊了劉小滿進來,道:「說我有要緊的事,讓曹氏立刻就到我這裡來一趟。」   劉小滿眼角也沒有瞟姜憲一下,彎腰躬身地應「是」,退了下去。   姜憲忙小聲地提醒太皇太后,道:「若是太后娘娘問起我們是怎麼知道的……」   這件事決不能把姜家牽扯進來。   太皇太后閉了閉眼睛,取下了手腕上戴著的沉香木雕蓮花十八羅漢的念珠,一顆一顆地捻著,慢悠悠地道:「這等小事我自有計較。倒是在外人那裡,你可別漏了馬腳。就是白愫,也不能吱聲。」   姜憲當然也不會把白愫給牽扯進來了。   她連聲應諾,道:「我陪您坐一會吧!等太后娘娘來了我再走。」   太皇太后嘆氣,眼裡就泛起了水光,低聲絮叨著:「怎麼會這樣啊?皇上怎麼能這麼糊塗?小時候長得多好啊,誰看了不想抱一抱啊,現在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他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啊!我就是不能一口應了他,也會到曹氏那裡去說道說道的……也怪我,平日裡管他管得少,讓他變成了這個樣子……這次不論曹氏說什麼我都要給皇上選後。她要是不答應,我就去跟簡王商量……」   姜憲驚了一身的冷汗。隨後又覺得這樣也好。正是什麼也不知道,外祖母才會這樣的鬧。只要曹氏不跟著起鬨就行了。   從前她做郡主的時候很討厭曹太后,做皇后的時候很同情曹太后,等她做了攝政的太后,就開始欣賞起曹太后來。   與她相比,曹太后出身低到塵土裡去了,娘家的那些兄弟姐妹不僅幫不了她什麼,不拖她的後腿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她偏偏給篳路襤褸地走了同條道來。不說別的,就說曹太后剛開始的時候只是想為幼子守住這片江山才想垂簾聽政的,內閣六部的臣子沒有一個支持的,彈劾的摺子像雪片飛,她一個一個的召見,一個一個的安撫,最後金鑾殿的龍椅後面加了道珠簾   以至於到姜憲的時候,朝臣們好像已習慣了太后攝政,沒有什麼反對聲她就做了垂簾聽政的太后。   姜憲想到自家伯父對曹太后的評價「皇上會因為曹太后想再立幼主而恨曹太后,曹太后卻不會因為皇上想讓方氏生的兒子做皇子而恨皇上」。   這也是她和太皇太后比不上的地方。   儘管有太皇太后的召見,曹太后還是到了下午才來。   此時太皇太后的心情已經完全平靜下來。   她和曹太后關門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   曹太后走出來的時候神色平靜,和來的時候沒有任何的不同,甚至臉上的妝容都乾乾淨淨,沒有一絲凌亂。遇到端果點準備給她們送進去的姜憲,還順口誇了姜憲今天穿的裙子:「這上面用金絲繡和珍珠繡得什麼?蘭花還是柳***好看的!是針工局的繡娘們做的嗎?改天讓她們給我新做的鬥篷也繡上兩朵花才好。」   姜憲很是佩服,笑道:「是針工局做的。您要是喜歡,我跟針工局說一聲,讓她們帶了花樣子去您那裡一趟。」   曹太后笑著點頭,吩咐程德海要記得這件事,然後出了慈寧宮。   姜憲忙去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神色間還餘留著怨然之色,見姜憲進來忍不住抱怨道:「我也不知道她那心腸是什麼做的?最初的驚愕之後就沉了個臉坐在那裡,一句話也沒有說。我若是問急了,她還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直到臨走,才讓我暫時別把這件事給宣揚出去,等壽辰過後再說。」   姜憲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   她勸太皇太后:「太后娘娘是個極有主見的人。這麼大的事,她總要查一查吧?」   太皇太后知道是這個理,可心裡還是極不舒服地道:「那也不能什麼也不說啊?她這個模樣,哪裡有一點做娘的樣子!皇上有今天,都是因為她……」   姜憲幫太皇太后剝桔子,削梨子,哄了老人家半天,太皇太后這才心裡好受了些。   她就請了太皇太妃和白愫過來陪著太皇太后打牌,太皇太后這才徹底地高興起來。   姜憲也跟著像褪下了厚厚的殼,神色輕快而舒展,以至於晚上和白愫一起回去的時候白愫拉著她的衣袖不放,非要她交待這幾天去幹什麼了不可。姜憲憑著前世的記憶謅了一通這才過關。   第二天情客私底下告訴她:「皇上那邊和太后娘娘那邊都沒有什麼動靜。早上皇上和太后娘娘一起去金鑾殿的時候,太后娘娘還問起皇上的冬衣做得怎樣了呢!」   曹太后越是沉得住氣,越說明姜憲計劃很成功。   姜憲心情很好,決定放蕭容娘一馬,這輩子就讓她好好地在浣衣局裡給人洗衣服好了。   至於趙璽的娘,她覺得宋嫻儀就很合適。   她上輩子死得很早,這輩子也許也逃不過一個死字,可頂著趙璽生母的名義,死後至少可以葬在皇家的陵園裡,如果和趙翌合葬,那就更好了。   讓趙翌到了陰曹地府也給她把對方氏情情愛愛給憋著。   噁心趙翌一輩子!   姜憲決定約了白愫去御花園裡走走,好好地和她說說萬壽山那邊的事。   誰知道她剛踏出房門就有顆小石頭落在了她的腳邊。   她一開始還沒有在意。   剛走了一步,又有一顆小石子落在了她的腳邊。   她不由舉目四望。   就看見李謙趴在東三所牆外那株百年老樹繁茂的枝葉間朝著她露出個大大的笑臉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0章晾人   姜憲很想換下腳上的襪子一揚手扔到李謙的臉上去。   他好歹也是個總兵之子吧,怎麼就像那市井無賴似的爬到樹上去了?他還能不能再猥瑣一點?   姜憲多看他一眼都覺得腦門子一抽一抽的疼。   偏偏李謙卻毫無所覺,朝著她低喊「餵」、「餵」兩聲,道著「去御花園」,哧啦從樹上溜了下來,不見了蹤影。   姜憲氣得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控制住了情緒。   你讓我去我就去啊!   我答應了嗎?   你想等我,那就好好地在那裡等著好了!   她轉身去了白愫的房間。   百結、情客等低眉順眼地跟在她身後,全都裝沒看見。   白愫已經收拾打扮好了正準備出門,見姜憲走了進來,忙道:「是不是等急了,我已經好了。」   姜憲徑直往她屋裡的宴息室去,道:「外面太陽這麼大,在涼亭裡燒爐子又麻煩,去了御花園不是吹風就是曬太陽,我看我們還是就在屋裡說說話好了。」   白愫是去陪姜憲的,對此倒沒有什麼異意。   小宮女們上了茶點,兩人就歪在了臨窗的大炕上說話。   「……在萬壽山上修了座大報恩延壽寺,」姜憲沉吟道,「這麼說來,女眷們晚上應該會歇在玉華殿和雲錦殿,那太后娘娘變應該會歇在排雲殿,只是不知道皇上會歇在哪裡?是東宮門那邊的仁壽殿還是住在澹寧堂?」   前世,她什麼也不知道,等她知道的時候,曹太后已經回了禁紫城,被軟禁在了坤寧宮。   什麼時候動的手?怎麼動的手?朝臣皇上都住在哪裡?   她一律不知道。   這次,她想去參加曹太后的壽辰。   她必須保證曹太后不被趙翌弄死。   不然,她還得走前世的老路。   曹太后住哪裡?大臣們住哪裡?就變得很重要了。   白愫笑道:「這我還真沒有問。我只是聽皇上說,太后娘娘大壽,各地送了很多有名的雜耍班子和戲班子進京,到時候眺遠齋那邊會安排人玩雜耍,頤樂殿那邊會安排人唱戲,都是整天不斷……」   姜憲也覺得白愫知道的不多。   因為昆明湖的萬壽山離京城還有點遠,皇家儀駕又複雜,走起路來拖拖拉拉的,拜了壽,還有大宴,一套下來一整天也就過去了,所以拜壽的人會提前一天到,在昆明湖那邊歇息一個晚上才回來。   皇上也會在那裡歇息。   白愫仔細地打聽,就有窺視聖容之嫌。   她們都是在宮裡長大的,這些規矩早就刻在了骨子裡。   姜憲得到的消息不多,決定派人去打聽打聽。   她讓人去請了劉小滿過來:「你去問問皇上,拜壽的那天都是怎麼安排?那天我也想去看熱鬧。」   劉小滿笑著勸她:「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說不去。郡主還去嗎?」   劉小滿面白無須,高鼻細目,年過五旬,不說話的時候也帶著幾分笑意,很是和善。   他是看著姜憲長大的。   太皇太后去世之後,他自己要求去守了太皇太后的陵寢。後來他在那邊得了風溼,病了很久也沒有作聲。還是她偶然間才知道的。她就把他封了個南京守備的職,讓他在南京養著。   對別人來說,劉小滿只是個奴婢,可對姜憲來說,他們這些近身服侍她的,日日相對,天天相處,都是她最親近的人。   劉小滿也知道。所以他才敢不深不淺地說這些話。   姜憲也知道,所以並不會真正的生氣。   「我就是想去看看那些玩雜耍的。」她佯作出一副失望的樣子道。   劉小滿看著就覺有些心疼,想了想道:「要不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說一聲,當天去了當天回,不隨著聖駕過去。」   「好啊!好啊!」姜憲笑道,「那你快去幫我問問那天皇上歇哪裡?我不想和那些內、外命婦在一起,她們總是喜歡圍著曹太后說這說那的,我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劉小滿理解地衝著姜憲笑,道:「奴婢這就去打聽清楚了。」   姜憲滿意地頷首。   劉小滿這才退了下去。   一時間又沒有什麼事幹,白愫道:「要不我們下棋吧?」   姜憲的圍棋下得還不錯,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下圍棋太費腦子了,太花時間了,她沒什麼興致。   白愫又提議:「要不我們去東暖閣打牌?」   太皇太后剛送走了曹太后,正是要清靜清靜的時候,肯定不想打牌。   白愫想了想,道:「要不我們還是去逛御花園,反正也沒什麼事。而且馬上要天黑了。」   京城的天氣,一入秋就變得白天短夜晚長,過了酉時天色就漸漸暗了下來。   姜憲猶豫了片道,道:「我看還是算了,我們各自在屋裡歇會好了。等會外祖母那邊要叫我們去晚膳了。」   白愫看姜憲的興趣實在是不高,笑著送她出了西三所。   太陽已經漸漸地落了下去,天空灰濛濛的,銀杏樹光禿禿的。   姜憲看著心裡亂糟糟的。   想著李謙來的時候太陽明晃晃的,怎麼一下子就這麼晚了。   那混蛋素來機靈,最擅審時度勢,見自己沒有到,肯定早就走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卻始終有些惴惴不安。   驟然間就想到了那年他來覲見,她有些不舒服,讓他第二天再來。他就站在慈寧宮門外等著。後來下起了大雨,也沒人敢給他遞把傘,他被淋了個透心涼,可還是不願意回,繼續站在那裡等,非要她召見他不可……   她心裡又隱隱覺得他可能還沒有走。   姜憲糾結著。   走到東三所門前的時候心情就鬱悶到了極點,在門口停了一會,最後還是轉了個彎,往前面的東暖閣去。   百結和情客以為她要去太皇太后那裡,連忙跟上。   誰知道姜憲繞過東暖閣,出了慈寧宮,往御花園去。   兩人面面相覷。   都在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驚訝。   可她們卻都不敢流露半分,低著頭,靜靜地走在姜憲身後。   ※   謝謝書友mi2009。   你在評論區裡提到的兩個地方都是我的錯誤之處。已經改正。一是「曹太后死後趙翌才登基」,應該是「才親政」更準備。二是關於蕭容娘,應該是自晉位之後,活了八年,為劇情的需要,我改成了「對姜憲來說,蕭容娘已經死了四年」。   O(∩_∩)O~   以後還有錯誤請各位親們不吝指教。   謝過大家了!   ※ 第51章邊鋒   此時的京城已是寒風凜冽,草木枯黃。可紫禁城的御花園因有專人打理,種的也多是長青樹木,雖已是初冬,花園裡卻依舊綠樹葳蕤,繁茂蔥鬱,只要有風吹過就此起彼伏沙沙作響,姜憲看著就覺得有點冷。   這樣的天氣,不知道李謙穿得厚實不厚實?   她舉目四望。   御花園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她想了想,去了上次遇見李謙的海棠樹處。   海棠樹的葉子全都落完了,枯褐色的枝椏毫無遮擋地暴露在陰灰的天空之下,帶著幾分冬日的荒涼。   但海棠樹旁卻靜悄悄的,依舊沒有一點聲響。   李謙應該是沒有等到她走了。   姜憲的心一點點地涼下去。   她覺得自己也應該回慈寧宮去了,可心底卻有個聲音不停地告訴她,李謙不是那種容易放棄的人,他既然說了在御花園等她,就應該還在御花園,也許是他們沒有遇到,也許是他等得久了,去了官房之類的地方,也許是怕有巡防的侍衛發現,等在哪個僻靜的地方。她既然已經來了,好歹也要見個面才是。   姜憲延著御花園的主甬道走了一圈。   沒有看到李謙!   姜憲的臉抑制不住地陰沉下來。   混蛋!   混蛋!   她要是再把他的話當真,她就是個笨蛋。   姜憲輕提著裙子,匆匆地就要出御花園。   有小石子落在她的腳邊。   她愕然佇足。   又有一顆小石子落在了她的腳邊。   她這才敢肯定。   循聲而望。   李謙就蹲在御花園門前的那株古柏樹上。   姜憲氣得面色通紅。   他怎麼說也是個總兵之子,為什麼每次都要做出這種不適合身份、體面的事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詰問,心裡卻莫名地湧動著股喜悅之情,那像養著兩丸黑水銀的眸子閃閃發亮,明明是白天,卻仿佛滿天的星鬥倒映在了她的眼帘般,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李謙呼吸一滯,從樹上跳了下來:「我怕別人發現,就躲在了樹上。你進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了你,想喊你來著,結果你直奔御花園東邊,一下子就不見了,我又不敢大聲的嚷嚷,正好在樹上可以遠眺,看見你正延著主甬道過來,我就沒有驚動你。」   他說著,意識還停留在那片星光裡,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姜憲面色微沉,心裡的喜悅還沒能體會和感覺,就隨著李謙的舉動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樹有一丈來高,樹冠如傘,樹杆筆直,樹下虯根突起,他突然從樹冠裡跳下來,把百結等人嚇得一陣喧譁。   她真想把他的腦子劈開看看,那裡都裝了些什麼?   為什麼每次都要在她面前鬧出點動靜來?   他就不能安安靜靜,優雅從容,像個貴公子那樣出現在她的面前嗎?   姜憲想到前世他做的那些事,連喝斥教訓他的心思都沒了。   她面無表情地望著李謙,等著身後跟著的那群宮女、內侍們安靜下來。   李謙感受到了她的不快,不禁摸了摸下巴。   嘉南郡主的這脾氣……可真是陰晴不定啊!   剛才還好好的,看到他時那麼高興,但轉眼間就端起了架子,變成了個典型的閨閣貴女。   不過,她身份顯赫,從小在宮裡長大,宮裡的規矩又特別的多,她應該是已經養成了這樣的行事作派。   李謙這麼一想,就覺得姜憲有點可憐。   笑也不能大聲地笑,說也不能暢快地說,她還是個沒有及笄的小姑娘呢!   李謙就從懷裡掏出個銀紅色繡油綠色菩提葉的荷包來遞給姜憲,道:「給,這是給你的。」   饒是姜憲這麼鎮定的人,也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後退了兩步,目光在那繡工精美的荷包上打了個轉,眼帶警惕地道:「你要幹什麼?」   李謙一開始還有點懵,但轉念就想明白了。   男女七歲不同席,小姑娘不會以為他要和她私相授受吧?   他覺得到自己應該好好地向眼前的這個小姑娘解釋一番。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偏偏朝著姜憲眨了眨眼睛,明亮的眼睛裡帶著三分揶揄,三分促俠,調侃地道:「你以為我要幹什麼?」   姜憲頓時面紅如血,又窘又羞。   他應該只是單純地想送她點東西。   就好像去別人家做客,要客氣地送點禮品罷了。   如同前世,他每次進京來覲見她,除了單子上的那些東西,還會私底下送她幾件小玩意一樣。   她怎麼會誤會他想討好她……   可這是她的錯嗎?   誰讓他總是抓了她的錯不放的。   他就不能當作沒有看見嗎?   姜憲惱羞成怒,恨不得突然有道雷劈下來,劈出道地縫讓她鑽進去。   但曾經做過攝政太后的尊嚴卻不允許她驚慌失措。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很快挺直了脊背,嘴角微翹,露出親切又不失真誠的微笑,道:「多謝李侍衛!事出突然,很是意外,失禮了!」她不緊不慢地說著,很快就結束了這個話題,朝著身後服侍的做了個手勢,示意把李謙送的東西接了,道,「李侍衛找我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該說的她已經都說了,難道李謙還沒有想通透。   他應該沒有這麼傻才是啊!   百結快步上前,屈膝行禮,接過了李謙的荷包。   畢竟是嘉南郡主身邊服侍的人。   李謙朝著百結笑著點了點頭,把荷包交給了百結。   姜憲皺了皺眉。   前世,百結給李謙做了妾室,聽說還很受寵愛,很是體面。   如今見面,這麼個場合,他還是注意到了百結。   可見百結於他,還是不同的。   她嘴裡像含了顆還沒有熟透的青杏,又澀又酸,還帶著絲苦,有些怏然地道了聲「多謝」。   宮裡到處是眼睛,李謙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地找姜憲,特別是在她對他說出那樣一番話之後。他雖然注意到了姜憲的異樣,此時卻沒有心思細想,神色微正,道:「郡主,我們能找個地方說話嗎?」   姜憲立刻知道了他的來意。   她忙整理好了心思,肅然地朝著李謙點了點頭,道:「你跟我來!」然後往旁邊的一個涼亭去。   百結等人遠遠的守著,不敢過來。   李謙見那涼亭周圍只是零散地種著幾棵大樹,也覺得這裡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他壓低了聲音,道:「你說的事我仔細地想過了。到時候能不能請國公爺把壽辰的安排告訴我,並且到了壽辰的那一天悄悄放我一條生路去見曹太后。」   「什麼?」姜憲驚駭地望著李謙。   她已經把話說得那麼透露,李謙怎麼還要往曹太后身邊湊?   救駕?   那他就不會求她伯父放他一條生路了!   向皇上遞投名狀,代替皇上除了曹太后?   這不是把自己的名聲不當數,想臭大街嗎?   這混蛋,到底有沒有腦子啊!   這個時候了還往曹太后跟前湊。   他能不能正常點!   ※   親們,明天五月一日上架,有些上架前的準備工作在做,今天只有兩更。   不便之處,還請大家諒解。   O(∩_∩)O~   ※ 第52章靜候   姜憲撫額。   李謙忙上前兩步,聲音壓得更低了,正色地道:「我明白郡主的意思。李家最好是裝作什麼也知道,儘量的撇清關係,袖手旁觀。或是想辦法交好皇上的腹臣,事成之後想辦法請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兩句,把李家摘出來。但我思前想後,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若是錯過了,我恐怕今生都會後悔。」   什麼意思?   這世上最知道你的不是你的朋友,往往是你的對手。   姜憲心裡隱隱有個猜想,卻還有是有些不大相信。   她靜靜地望著李謙,目光複雜。   李謙心中一動。   難道嘉南郡主已經猜到了他會做什麼嗎?   不然她怎麼會這樣看著自己。   她也覺得這樣太冒險、太異想天開了嗎?   李謙想到來前他還在和父親爭執……突然間就很想知道姜憲如果知道他想幹什麼會怎樣想?會不會支持他?   「我小的時候,我爹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故事。」他的聲音如耳語般在她耳邊響起來,「說有個富戶人家,家裡的老鼠很多,他就養了一隻貓。那貓很是盡職盡責,沒幾日就把家裡的老鼠都捉光了。那富戶就開始餵那貓吃魚。時間一長,那富戶就想,這貓整天也不幹活,還要吃魚,太不划算了。就改餵那貓吃飯。又過了些時日,那富戶覺得餵貓吃飯也很浪費,就把那貓趕了出去。   「過了些日子,富戶家裡又開始鼠患猖獗,那富戶沒有辦法,只好又去尋了只貓回來。   「這次這貓聰明多了。   「它每天只捉四、五隻老鼠,既不讓那老鼠泛濫成災,又不至於讓那些老鼠死絕了。   「它每天都有事做。   「而那富戶見那貓每天都能辛辛苦苦地抓到老鼠,很是欣慰,覺得這貓比從前那隻貓好多了……」   姜憲神色平靜地看著李謙,不置可否。   李謙卻微微地笑。   他知道姜憲聽懂了。   不然姜憲不會一副泰山崩於前面色不變的從容鎮定。   李謙頓時心底仿佛就有股溫流湧了出來,柔柔的,包裹著他的心,讓他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他就知道,姜憲肯定聽得懂他說的話。   李謙不由繼續低語:「宮裡的情景,姜家的處境我就不多說了。」他的聲音又低了幾分,幾乎語耳,對姜憲道,「最好就是曹太后被圈禁。可你我都明白,曹太后一旦被圈禁,皇上只怕不會讓曹太后有機會再在他的身邊指手畫腳的。   「而我覺得,與其把曹太后交給皇上,讓皇上一家獨大,還不如保住曹太后。   「可若是由鎮國公出面庇護曹太后,皇上和曹太后說不定還以為鎮國公這是要左右逢源,在朝野內外一枝獨秀,不僅保不住曹太后,還會被皇上忌恨。   「如果是由我們李家出面,那就好辦了多了——我們李家原本就是奉曹太后之命進京賀壽的,如今曹太后出了事,自然要護著曹太后!   「百事孝為先。朝廷向來以孝道治國。只要曹太后身邊有侍衛忠貞不渝地護著她,皇上就不敢明刀明槍地動手,朝臣們也沒有一個敢提出來讓皇帝殺了曹太后。只要等熬過了最初皇上親政那些日子,曹太后身邊有擁護她的侍衛,皇上再想收拾曹太后就很困難了。   「我們兩家完全可以一個在曹太后身邊,一個在皇上身邊,暗中守護,共度難關。   「等再過幾年,皇上坐穩了江山,立了太子,我們李家也就該回了山西,你們姜家的從龍之功也漸漸淡去,你們姜家就又可以低調隱忍地繼續做國公爺了。」   姜憲良久都沒有說話。   心裡卻像架在爐子上的水壺,咕嚕嚕地冒著水泡和熱氣。   李謙……居然和她想到一塊去了!   她是因為知道前世的結局,所以才敢設計趙翌。   李謙只不過聽了自己的隻言片語,怎麼就可以這樣行事?   難道他天生就是個喜歡以小搏大的賭徒?   姜憲很想像從前那樣在心裡鄙視他兩句,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她想到自己上一世的逃避、隱忍與退縮。   和李謙行事簡直是兩個人——而人總是會去奢求、期待、祟拜自己所缺少的那一部分……   姜憲不得不承認,李謙不管人品德行怎樣,至少在殺伐果敢這方面就比自己強。   而且這樣一來,李謙的主意就和自己不謀而和,都覺得留下曹太后比把她交到皇上手裡生死不明要好得多,他還無意間闖入了她的計劃,讓她的計劃變得更完美有效。   這難道是天意!   姜憲無言地凝視著李謙。   她這才發現李謙的眉毛長得尤其好,修長服貼,卻在眉弓處微微上揚,形成了個眉峰,讓他原來只是英氣勃勃的眉眼陡然就變得箭簇刀鋒般的鮮明、銳利,讓人過目難忘。   兩世為人,她還是第一次這樣仔細地打量李謙。   這樣的李謙,讓她感覺到有點陌生,卻又比她印象中還要英俊昂然。   姜憲抿了抿唇。   難道自己從來都不曾真正地了解過這個人?   她十分的困惑,面上卻一點也沒有顯露,而是悄聲地對他道:「你說什麼?我不明白!不過,你如果想要萬壽山賀壽的安排,恐怕得過幾天了。我已讓人去拿了,只是這事關皇上的行蹤,能不能拿到就不好說了!」   李謙呵呵地低笑,聲音仿佛從胸口傳來的,熱情、真誠、悅耳,明朗,清爽。   姜憲不禁覺得心跳如鼓。   李謙笑道:「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到現在,我爹也沒有個明確的準信。我覺得這件事過猶不及,還是應該好好地和鎮國公商量商量才是。」   怎樣圈禁曹太后,姜鎮元那裡應該早就布置好了。   李家是以行伍見長,只要姜鎮元願意和李家聯手,就算不把全盤的計劃相託,只要他告訴李家帶來的人從哪裡前往排雲殿,怎麼動手,李家就能把他們的計劃猜測出個七七八八來。   她仔細地審視著李謙。   誰知道李謙說得是真話還是假話?   這對姜家來說,等於是性命相託。   一旦信錯了人,那就是殺家滅族,死無葬身之地。   二十三歲的李謙是個野心勃勃、胸有溝壑的人,他肯定不會屈居於曹太后之下。   可十八歲的李謙,姜憲不知道。   ※   親們,今天的加更!   這是公共章節裡的最後一章了,明天就要入V了,入V之後就能投月票了。   《慕南枝》需要大家的幫忙!   有月票的親們捧個票場,沒有月票的親們捧個人場,不管是怎樣的票票都很需要啊!   謝謝大家了!   ※ 第53章10月30日請假   親們,剛換了個新電腦,操作不當,剛寫的稿子不知道去哪裡了,半天沒找到,只好重新寫,今天的更新推遲到晚上10點左右,不便之處,還請親們多多原諒!   ~~~~(>_<)~~~~ 第54章12月21日請假   親們,不好意思,單位出了點突發事件需要處理,今天的加更只能推遲到晚上了,晚上七點的更新正常,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多多原諒和包涵!   抱歉! 第55章信賴   李謙安靜地由著姜憲打量著。   實際上他心裡七上八下的。   讓曹太后活著,畢竟對姜家也有利。當然,收穫最大的還是李家,成為曹太后最後的依仗,可以利用曹太后手中的餘力,讓李家佔據更有力的地位,並讓李家留下忠貞不渝的美名。姜憲看透了他的用心卻沒有鄙視、喝斥他,他已心存感激。   他這麼做,到底有踩著姜家上位的意思。   現在還涎著臉要人家幫著提前打探姜家的布局,嘉南郡主沒有叫人把他給打出去已經是好涵養了。   他不好意思地衝著姜憲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寶藍色刻絲繡著白蓮花的方型荷包遞給了姜憲,溫聲道:「請郡主打開看看。」   姜憲目帶困惑,覺得李謙既然說起了正事,應該不會那麼無聊才是,遂打開了荷包。   裡面是張投名狀。   寫著李家主動和姜家合作,願蟄伏在曹太后身後,聽侯鎮國公的派遣。   姜憲有些意外,卻又覺得以李謙的性情,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看這字跡這投名狀應該是李謙寫的,可見李長青並不贊同李謙的作法。   但姜憲在第一次見到李謙的時候,只有二十三歲的李謙已是大同總兵了,可見李家當時已是他當家,而之後她只在請封的摺子裡看到過李長青的名字,知道正當壯年的李長青還好好地活著,只是已賦閒在家了。   不管這其中發生過什麼,李謙是最後的勝利者。   包括在對付她的時候……   想到這些,姜憲就有些氣餒。   她也是他手中敗將,糾結李謙是不是會藉機拿了捏拿姜家有什麼用?   下棋得找實力相當的棋手下才是!   姜鎮把投名狀重新折成了小方塊,塞進了荷包裡,把荷包系在了自己的腰間,取下了腰間的用作噤步的那枚羊脂玉雙魚拱蓮的玉佩遞給了李謙,道:「這枚玉佩是去年我生辰的時候太皇太后賞的,當時我大伯母也在場。據說是前朝的古物,當世已找不到同樣的第二枚了。你拿著當信物想辦法悄悄地去見見我伯父,把你遞了張投名狀的事告訴我伯父。該怎麼做,你和我伯父商量去。這些事我也不懂,幫不上忙是小事,就怕到時候會幫倒忙。」   李謙目光微凝。   嘉南郡主,總是讓他很意外。   他以為她會詰問他的想法。   結果她平靜地接受了。   他以為她會相信自己。   結果她等到他拿出投名狀才和他談正事。   他以為她會讓他帶著他的投名狀去見鎮國公。   結果她把投名狀自己留下了,卻給了他一枚玉佩作為信物。   她是信任他的吧?   只是這件事太過重要,她信賴自己,可也得給鎮國公府,給姜家,給她伯父和跟著她伯父一起行事的那些軍士一個交待。   否則她也不會把他寫的投名狀收起來。   這份投名狀關係著李家和跟隨著李家一起投靠朝廷之人的生死存亡,他也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給了姜家。   姜家拿著這份投名狀可以決定李家的生死,可嘉南郡主她只是個有著虛銜,長於深宮的女子,就算她智慧如海,卻沒有姜鎮元行事方便,保留這份投名狀與其說是幫姜家,不如說是做了姜家和李家的中間人。   這已是她能給自己最大的信任了!   李謙頓時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在他和素來對他信任有加的父親吵得不可開交之後,對他尚屬陌生的嘉南郡主卻毫不猶豫地相信了他。   這世間所謂傾蓋如故就是這種感覺吧!   李謙心裡突然間湧動出股豪情壯志來。   人活在這世上不過短短的幾十年光景,有想做的事,有知己,有摯友,有個懂得自己的人,還有什麼好遺憾的。   他一定會站在這世間的尖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再也不受別人的挾制,像鳥一樣自由的翱翔……   「郡主!」李謙真誠地望著姜憲,聲音雖低卻斬釘截鐵地道,「如果壞事,我提頭來見。」   她要他的頭幹什麼?   姜憲嘴角微微抽了抽。   她要的是他能夠像他說的一樣,蟄伏在曹太后身邊,保證曹太后的安全,確保曹太后能夠和親政了的趙翌保持一種微妙的平衡,把方氏生的趙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養大,讓她看一場好戲。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沒想到李謙十七八歲的時候就是個狠人,連投名狀這種事都幹得出來。   李家在他手裡難怪能後來者居上,成為當朝行伍之家的第一人。   有了李謙從中調和,她的計劃定能萬無一失。   姜憲心情大好,臉上的表情也就帶了幾分和煦之色。   「時間不早了,」她淡淡地道,「我要回慈寧宮了,李侍衛也早點回去吧!要辦的事太多了。」   他的確不宜在這裡多做停留。   李謙這才想起他已經在這裡等了嘉南郡主一個下午了。   他不由道:「郡主,您這個時候才來,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不太方便……」   李謙的話還沒有說完,姜憲已經一個冷冷的目光瞥了過來。   怎麼?他這是要和她算帳嗎?   不過是讓他等等而已。   前世他又不是沒幹過這種事。   難道這就是因為她是太后和不是太后的區別?   姜憲心裡又開始不痛快了。   李謙小小年紀就能得了父親的信任,當然不僅僅靠他是長子,行事穩妥,足智多謀,與他心思敏銳,擅於察言觀色,懂得把握人心,從而知人善用有關。   從前他要和京城中的權貴結交,要觀察官場動態,要留意那些流言蠻語後面本質……要做的事太多了,對姜憲這個只見過幾面,雖然身份顯赫卻靜謐寡語小姑娘想得不多,如今他和姜憲有了共同的秘密,這讓他覺得姜憲就是自己的人了,那讓她繼續相信他,願意繼續和他打交道就變得很重要了。   他對她的反應也就敏感起來。   姜憲的目光一過來,李謙的腦子就開始飛快地轉了起來。   「我知道您的事很多,不是那麼方便出來一趟的。」他忙解釋,生怕姜憲覺得自己是在不耐煩等她,「這宮裡人來人往的,我偶爾來一次還沒什麼,若是來得多了,不免會被別人留意。以後若是有什麼事我們再約見面,我就蹲在剛剛那株古樹上等你,你進了園子門朝上面看就是了……那古樹長得可真好,枝葉茂密,夏天要是蹲在那裡,只怕是要把人都給擋住了,不仔細看還發現不了……」   ※   親們,入V的第一章。   這幾天孩子在家,飯局比較多,今天會有兩更。   第二更在下午的十九點左右送上。   可能是寫文時候長了,以為不說大家也會照舊例,有朋友提醒才意識到還有第一次看我書的朋友,有些事還是要另行說明一下。   入V的第一個月,每50張月票加一更。打賞靈獸蛋會另外加更。寫《金陵春》時欠下的加更會在月票加更之後償還。   O(∩_∩)O~   謝謝大家的支持,已經看見《慕南枝》在月票傍上的排名了。   ※ 第56章謀劃   說話就說話,他怎麼每次都能扯些不相干的話題?   那古樹長得枝葉再繁茂/又/與/他/何/幹?   難道他還準備夏天的時候繼續來蹲一蹲這古樹不成?   姜憲望著李謙,覺得自己的腦子又開始一抽一抽的痛了起來。   「既然李侍衛沒什麼事,那我就先走了。」她客氣又疏離地打了個招呼,看也沒多看李謙一眼,轉過身就走了。   李謙再一次感到了意外。   這麼大的事,她就不再問點什麼?   就這樣乾淨利落地走人?   這小姑娘,她是不知道事情的重要?還是太過於相信他了呢?   李謙笑著搖頭。   心裡卻隱隱有個答案。   連他算計曹太后,算計姜家都能安之若素的人,怎麼會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呢……   他望著姜憲的背影,直到姜憲不見了蹤影,才慢慢地往武英殿的值房去。   姜憲先回東三所去換了件衣裳,然後和白愫一起去了東暖閣陪太皇太后用晚膳。   太皇太妃白氏也在,正和太皇太后說著話,見她們進來就立刻打住話題,笑著招呼吃飯:「……就等著你們來了。」又問她們,「一下午沒見,你們關在屋裡做什麼呢?」   「做了會針線。」白愫隨口答道。   太皇太妃卻點了點頭,道:「是要學著做做線,明年就及笄了,不能總這麼玩著。我剛才已經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說好了,這兩天就從針工局裡挑幾個繡娘過來,等過了太后娘娘的壽誕你就開始好好地跟著繡娘做針線活。免得你爹娘知道你連個帕子都繡不好,該責怪我沒有把你教好。」   太皇太妃肯定是在和太皇太后說兩人的婚事,不然也不會想到讓白愫學做針線活了。   白愫的鄉君不過是個名聲,可不像姜憲,是享親王俸祿,實打實每年有五萬石進帳,還有自己封地的。姜憲可以不學,白愫卻不能不學。   兩人都是心思通透的,聞言情緒都有些低落。   白愫是在想自己到底能不能嫁了曹宣,姜憲卻是在想不嫁給趙翌,自己到底嫁給誰好?   吃了飯,陪著兩位老人家說了會話,太皇太妃顯然還有話對太皇太后說,委婉地讓她們早點去歇了。   兩人也不耽擱,一路說著話回了屋。   姜憲洗瀨完了,正坐在鏡臺前塗著膏脂,劉小滿求見。   她這才打起精神來,去了旁邊的書房。   劉小滿做事極細心,不知道從哪裡謀了輿圖鋪在了桌子上,又拿下桌上瓜型宮燈的燈罩,拔了拔燈芯,這才指著那輿圖道:「您看,這是昆明湖,這是萬壽山,我們過去得坐船,從這裡到這裡上岸,岸邊那幾間屋子就是仁壽殿,玉瀾堂,宜芸堂了……」   姜憲聽著就有些糟心。   原來這邊只是城郊一座風景秀麗小山,武宗皇帝的母親端仁皇太后在世時喜歡禮壽,端仁皇太后六十大壽時,武宗皇帝為母親在這裡修了座廟宇,後來屢次擴建,形成了現在這樣不僅有寺廟、大殿、水榭還有戲臺、石舫、稻田的規模,成了皇家避暑之地。   曹太后攝政之後,還專門疏通了西苑到萬壽山的水路,來往更為方便了。   或許是因為這裡記載著趙翌的成功,趙翌親政之後,不喜歡住在處處充滿了曹太后氣息的乾清宮和坤寧宮,更喜歡住在這裡。   在這一點上,姜憲覺得自己和趙翌還是很相似的。   或許是因為她在這裡毒殺了趙翌和方氏,她很不喜歡萬壽山,反而喜歡住在自幼住慣,充滿了太皇太后慈愛氣息的慈寧宮裡。   自她垂簾聽政之後,就再也沒有去過萬壽山。   這人都是喜歡盯著上面的人。   頂層人群的喜愛往往會讓下面的人吹俸。   萬壽山也就漸漸失修,變得沒落。   所以姜憲對萬壽山並不熟悉。   她再不喜歡,也只能耐著性子聽著。   「……大報恩延壽寺後面是玉華殿和雲錦殿,再往後是排雲殿和德輝殿,兩殿之間是紫霄殿和芳輝殿……」劉小滿輕聲漫語地道著,「太后娘娘會歇在德輝殿……圓朗齋在這裡,眺遠齋則在這裡……遼王殿下和靖海侯世子住在圓郎齋,不過一個住在東邊,一個住在西邊,中間還隔著個亭子,圖上看著挺近,實際上要走小半個時辰……眺遠齋在這裡,雜耍的就在這旁邊,郡主一定要去,奴婢就向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去領這個旨,讓劉冬月陪著您一道去,早早地就給您在眺遠齋安置個好點的位置……大戲臺在這裡,德和殿旁邊,靠近東宮門……」   姜憲沒有作聲。   禮部總是這麼無聊。   她雖然前世沒有去參加曹太后的壽辰,但哪些人安置在哪裡,和她猜得一模一樣。   趙翌和那些大臣應該會歇在東宮門那邊,既可以隨意進出,又可以聽戲。   遼王趙翊那裡和靖海侯被曹太后猜忌,住在了遠離大報恩延壽寺的圓朗院,估計會被人看守起來。   這樣也好,萬壽山有什麼變故的時候兩人因為不清楚局勢,會明哲保身地裝聽不見。   至於曹太后,住進了德輝殿,那宗親外戚的女眷們就會被安排在紫霄殿和芳輝殿,來給她拜壽的外命婦則會被安排在玉華殿和雲錦殿。   只是這樣一來,不知道會不會驚動那些外命婦。   姜憲轉念又想,驚動了也不打緊。   能來參加曹太后壽辰的,哪一個不是超品、一品大員的夫人,就算是這些夫人想嚼舌,那些大員們也不敢議論,反而是件好事。   現在她得操心自己到時候住在哪裡好?   說是當天即返,可照她看來,宮變最好的時候就是半夜了,伯父他們多半是在半夜動手,她要去,就是防著趙翌鋌而走險,不顧名聲當場就要除了曹太后,她怎麼可能不在那裡過夜呢?   姜憲送走了劉小滿,想著心事,幾乎一夜沒有睡。   第二天也起得晚了。   太皇太后生怕她哪裡不舒服,非要請了田醫正來看看不可。   姜憲順勢道:「我就是想去萬壽山看看雜耍……」   太皇太后滿口答應:「這是什麼事?還值得你睡不著覺……」但話一出口,太皇太后就反悔了,立刻改言道,「那天人那麼多,都擠在一起,有什麼好看的。你要是實在想看,等太后的壽辰完了,把那些雜耍班子留下來再多耍兩天不就行了。」   姜憲只好哄著老人家:「那有什麼意思啊!看戲耍不就圖個熱鬧嗎?叫進宮裡來,除了您和太皇太妃,我、掌珠,還有誰看?就是擊個掌也是稀稀疏疏的,只怕那些雜耍的還以為自己耍得不好呢!」   太皇太后不答應。   姜憲就一直磨著她。   平時寵姜憲就像心肝似的太皇太后這次卻是無論如何也不答應。   還好鎮國公夫人房氏給她解了圍。   有小宮女進來通稟,說房氏上了摺子,想明天進宮來看看姜憲。   ※   親們真是太給力了,月票榜第四名了!   O(∩_∩)O~   PS:4號之前孩子都在家,每天只能兩更,等孩子走了我再好好加更,補償大家。   ※ 第57章見到   不管是國禮還是家禮,太皇太后都不好拒絕鎮國公夫人房氏的來訪。   她留下了房氏的摺子,讓姜憲早些回去歇了,並道:「你不要再說了,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你去萬壽山給曹氏拜壽的。」   態度十分堅決,毫無轉圜的餘地。   姜憲無奈,只得另想辦法,回了東三所。   百結和情客正為她午歇整理著床鋪。   寶藍色丹鳳朝陽的被褥,藤黃色年年有餘的枕頭。   枕頭下卻露出一截銀紅色的流蘇。   非常的醒目。   姜憲的目光就落在了那流蘇上。   那是李謙送給她的那個銀紅色繡油綠色菩提葉的荷包。   裡面裝著一對鴿子蛋大小的銀制繡珠花鈴鐺。   送給她的時候,鈴鐺裡塞了棉花,聽不到響動,等她把棉花掏了出來,就響起清脆的鈴鐺聲,非常的悅耳。   東西雖小,卻精緻可愛。   她不知道李謙為什麼送自己兩個鈴鐺。   就像前世她不知道李謙為什麼會送她一把稻穗,幾株銀丹草一樣。   姜憲走了過去,坐在了床邊,從枕頭下抽出荷包,拎著用細細銀鏈子串在一起的鈴鐺。   鈴鐺就叮叮叮地響了起來,仿佛一首歡快的歌。   姜憲氣悶。   這能幹什麼?   就是掛在貓的脖子上那貓只怕也被吵的不得安寧。   她撥弄著那鈴鐺。   屋裡就響起一串叮噹聲。   情客笑著上前幫姜憲更衣。   百結幫她卸著身上的佩飾。   只是等她把姜憲頭上的珠釵、耳朵上的玉塞、腰間的噤步都卸下來後,要去褪姜憲手腕上戴的那枚赤金填青玉石折枝花紋手鐲時,姜憲卻抬了抬手,避開了百結,道:「這鐲子我很喜歡,就不用褪了。」   百結低聲應「是」,心裡卻暗暗奇怪。   郡主向來不怎麼喜歡佩戴飾物,特別是指環、手鐲之類的,總說套著不舒服,更何況是睡覺的時候,通身的飾物那麼多都要卸個乾淨的。可自那天從御花園裡見了那個李謙回來之後,郡主突然從箱底找了個手鐲戴在了腕上不說,還日日夜夜戴在手腕上不願意褪下來……也不知道那鐲子有什麼好的?   她和情客幫姜憲蓋好被子,放下帷帳,退了下去。   李謙幹嘛要送她一對鈴鐺?   姜憲百思不得其解。   手指在被子裡細細地摩挲著赤金填青玉石折枝花紋手鐲上的花紋。   這是個空心鐲子。   是她小的時候太皇太后賞給她的。   裡面可以放三十顆仁丹。   還可以放張小紙條。   李謙的投名狀就被她放在了這裡面。   姜憲覺得,這東西太重要了,慈寧宮畢竟是她外祖母的地方,她在這裡還沒有像前世那樣有著絕對權威,萬一被人發現了,不僅李家要遭殃,姜家也脫不了干係,放在哪裡她都不放心,還是日夜隨身帶著的好。   至於那個寶藍色刻絲繡著白蓮花的方型荷包……繡工用料都不錯,既然送給了她,是她的東西了,可以廢物再利用,哪天要賞人東西了,還可以隨手包點東西。   她把它壓在了箱底。   不過,大伯母到底進宮來幹什麼?   姜憲在心裡琢磨著,摸著手上的鐲子,慢慢地睡著了。   翌日,房氏按品大妝來覲見太皇太后。   姜憲前世是不管這些的,總是等到房氏見過了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寒暄完了,孟芳苓或是劉小滿來叫她的時候,她才會在東暖閣見房氏。但自從有了上一世的記憶,她對姜家的人就親近了許多,知道要給姜家的人臉面,算著房氏進宮的時間提前等在了慈寧宮的宮門前。   房氏見到她大吃一驚,心裡又是感激又是激動,拉著她的手一起去了東暖閣,只對太皇太后說馬上要十月初一,按習慣要祭祖了,特來請姜憲回去。   姜憲回姜家祭祖,也會祭拜自己的父親姜鎮英和母親永安公主,太皇太后想起早逝的女兒和女婿,少不得要哭一通,叮囑姜憲一番,直到用午膳的時候,太皇太后才收斂了哀思,留了房氏用午膳。午膳過後,更是讓姜憲帶著房氏去東三所坐一坐,給她們一個說體己話的機會。   房氏除了請姜憲回去祭祖,還受了姜鎮元所託來給姜憲遞幾句話。   她等姜憲把身邊服侍的都遣了出去,屋裡沒有了別人,這才起身坐到了姜憲的身邊和她耳語:「你伯父說,拿你玉佩的那個人已經找到了他。你伯父的意思是,若是那個人有誠意,這是再好不過的一招棋了。若是沒有誠意,東西收在你那裡,你也不用太擔心,你伯父知道該怎麼做的。」   李謙的動作這麼快?   她伯父可不是那麼好見著的。   也不知道他使了什麼手段?   姜憲訝然,道:「伯父還說了些什麼嗎?   房氏搖頭,眼底閃過一絲赧然,道:「你伯父讓我怎麼說,我就怎麼說,倒沒有多問。」   對丈夫是全然的信任。   姜憲抿著唇笑了笑,和房氏聊了聊家常,見時候不早了,陪著房氏拜別了太皇太后,又親自送她出了慈寧宮。   房氏不由在心裡感嘆姜憲長大了。   姜憲轉身去了太皇太妃那裡。   她請太皇太妃幫她說項,讓太皇太后同意她去萬壽山:「……別人不去還說得過去,我既是受封的郡主,又是晚輩,還在慈寧宮長大,我若是不去,那些一心一意想巴結曹太后的內、外命婦還不知道怎麼嚼舌呢?偏生這話我又不好跟外祖母說。」   太皇太妃久居人下,對她的話感同身受,加上不知道姜鎮元這邊的打算,便爽快地應了。   等到晚上用了晚膳,太皇太妃陪著太皇太后移坐宴息室喝茶的時候,就開始勸太皇太后:「郡主還是小孩子,一年四季地跟我們拘在這慈寧宮裡,也難為她還那樣的乖巧懂事,從來不吵不鬧的。她既然想去萬壽山那邊看雜耍,您就讓她去好了——萬壽山雖遠,可到底是皇家園林,來來去去的都是宮裡的人,您還怕她被拐了去不成?   「您要是不放心,讓掌珠陪著她一塊去。   「要是您嫌掌珠年紀小,讓劉小滿陪著郡主一塊好了!」   太皇太后閉著眼睛捻著手腕上的伽南木十八羅漢的念珠,不置可否。   ※   親們,50張月票的加更!   PS:以後每天的更新安排在晚上十九點左右,如果有第二更,則定在下午的二點左右,如果有第三更,那就只能視情況而定了。   約個時間,免得大家等。   O(∩_∩)O~   ※ 第58章前往   太皇太妃只好又道:「那天畢竟是太后娘娘的生辰,您是長輩,我是孀居,不去也說得過去。可郡主卻不能不和那些內、外命婦打交道,她若是不去,就算是太后娘娘不說,那些捧高踩低的內、外命婦也會議論,總歸是於郡主不利。   「正日子不是在十四嗎?   「我聽說皇上十三就過去。   「那些雜耍的班子為了不在殿前的失儀,肯定要提前去練練,只怕還要到得早。   「不妨讓郡主跟在皇上身邊,十三那天早上去,晚上回來。那天拜壽的人都剛剛住進去,遠眺齋那邊肯定沒人,又清冷,雜耍的班子肯定得全套地演一次,郡主可以好好瞧瞧那些雜耍的班子都有哪些看家本領,既全了郡主的心願,又堵了那些喜歡嚼舌的婦人……」   太皇太妃的那句「一年四季地跟我們拘在這慈寧宮」聽得太皇太后心裡酸楚,她想了想,最終還是答應了姜憲。   只是提出這件事必須跟鎮國公府說一聲,得姜鎮元同意才能去,而且去時需帶上劉小滿在身邊服侍。   要是沒有姜憲那番留下曹太后與趙翌打擂臺,鎮國公府行那漁翁得利之事的說話,姜鎮元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讓姜憲去趟萬壽山那趟渾水的。可自從知道了姜憲胸中的溝壑,姜鎮元就沒有辦法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女孩子看待,太皇太后的作法讓他以為是姜憲輾轉地求他幫忙,加之他想和姜憲說上一、兩句都十分的困難,姜憲現在在他心裡又是個一會一個主意,足智多謀的女孩兒,他沒有辦法確定姜憲是單純的想看看雜耍,還是有什麼事非得去趟萬壽山,因而很乾脆得就答應了。   太皇太后想著那萬壽山的事她全然不知,姜鎮是姜憲的伯父,大家又同坐在一條船上,姜鎮元怎麼也不會害了姜憲。既然姜鎮元覺得姜憲去得,那自然是能去的。   她也不再說什麼,把姜憲叫去囑咐了一通不說,把劉小滿也叫去耳提面授了一通,就讓孟芳苓幫著姜憲準備東西,十月十三那天去趟萬壽山,卻把太皇太妃和白愫留在了慈寧宮。   姜憲鬆了口氣。   太皇太妃和白愫卻是十分的意外。   兩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白愫還專程去覲見了太皇太后,表示姜憲一個人去萬壽山她不放心,想陪姜憲一起去。   太皇太后沒有答應。   白愫和太皇太妃都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幫著孟芳苓給姜憲準備去萬壽山的吃穿用度。   姜憲是存心要在那裡住一晚的,太皇太妃和白愫不管給她帶什麼她都覺得用得上。   這樣一直忙到了十月初一,房氏來接了姜憲回鎮國公府祭祖。   姜家的姜律、姜含和姜縱都沒有出現,只有姜鎮元和她、房氏三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姜家祠堂裡給列祖列宗磕頭。   想必伯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姜憲隨後去公主墳給父母上了墳。   期間姜鎮元問她有什麼要緊的事,他的幕僚神色焦慮地找了過來,姜憲只說是李家的東西還自己手裡,姜鎮元覺得這是兩件事,可那幕僚催等得急,他沒時間和姜憲細說,只好叮囑了她:「到了萬壽山之後一切小心,不必像太皇太后說的那樣時時刻刻跟在皇上身邊,但卻不可以出東宮門。」   言下之意,是指給曹太后拜壽的那天,東宮門是最安全的地方。   姜憲點頭,自有主張。   姜鎮元見她乖乖受教,隱約覺得這不是她的性子,又不知道怎樣開口,有些頭痛地走了。   姜憲回到慈寧宮,不巧在慈寧宮門前碰到剛從慈寧宮出來的趙翌。   趙翌把她拉到旁邊說話:「祖母說你要去萬壽山看雜耍,讓我看著你。你很喜歡看雜耍嗎?」   「不喜歡。」或許是一直生活在慈寧宮的緣故,姜憲從小就不喜歡鬧騰騰的地方,她道,「可我很好奇太皇娘娘的壽宴,想去看看。」   趙翌眯眯地笑,道:「祖母把你交給我了,你到時候可別亂跑。你要是磕著或是碰到哪裡了,祖母肯定責怪我沒有好好照顧你,以後都不會讓我帶你出去玩了。」   說得他好像什麼時候帶她出去玩過似的。   姜憲不想和他多說,敷衍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亂跑的。」   抬瞼卻看見了遠遠綴在趙翌身後的宋嫻儀。   她心裡不免奇怪。   從前宋嫻儀恨不得化身成趙翌的尾巴緊緊地跟著趙翌。   難道是她發現了方氏的事?   姜憲猜測,對趙翌道:「你要是不放心,讓宋嫻儀陪著我好了。要是雜耍不好看,還可以湊桌牌。」   貼身服侍她的百結和情客是她走到哪裡就會跟到哪裡的。   平時對她有求必應的趙翌這次卻猶豫了片刻。   姜憲覺得自己猜對了,越過趙翌直接對宋嫻儀道:「你等會就過來,幫著百結和情客幫我整理一下箱籠,到時候也能給她們打個下手。」   宋嫻儀看了趙翌一眼,期期艾艾地走了過來,眉宇間卻難掩歡喜。   姜憲心裡明鏡似的了。   趙翌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上了肩輿。   宋嫻儀看姜憲的眼神簡直稱得上感恩戴德了。   姜憲佯裝沒有看見,去見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問起女兒和女婿的祭祀,姜憲好好地寬慰了太皇太后幾天。等到了十月十二日,吩咐情客把該帶的東西都交給了劉小滿,她又陪著太皇太后說了大半夜的話,把太皇太后逗得笑了起來,這才回了東三所。   白愫一直在等她。   見她回來忙催她:「快點歇息了吧!這都子時了。乾清宮那邊說,寅時就要起程前往萬壽山。」   姜憲打著哈欠眯了兩個時辰就被百情和情客叫醒了。   自她重生之後,她還沒有這麼早起過,有些不適應。   迷迷糊糊地由著百結和情客梳洗打扮了一番,她就隨著趙翌坐船往萬壽山去了。   船上,趙翌曾特意進來看了她,問她要不要去船舷上看看兩岸的風景。   姜憲壓根不想和趙翌多呆。   她斷然拒絕,表示自己沒有睡好,要繼續補覺。   趙翌哈哈地笑,不以為意,心情愉悅地走了。   應該是想到自己終於能夠把一直壓在他頭頂的母親踩在腳底下就興奮不已吧?   姜憲惡意地想著趙翌,卸了釵環睡回籠覺去了。   ※   沒想到評論區裡還有和《慕南枝》同名的讀者。   你的留言我看到了。   鑑於字數超500就會收費,我長話短說。   一是評論區的留言我都會去看,兩、三天一次,會在文後或是評論區裡回答大家的疑問,歡樂的小劇場大家自由發揮更有趣,我一發言就歪樓……二是我非專職寫手,沒辦法像其他寫手那樣加更,面對這些年來一直支持我的讀者是很不安的,唯一能做的是在任何情況下不斷更,正常的更新是每天一更。超過一更,都算是加更。老讀者知道,新讀者可能還需要適應。三是寫文八年,坑品還不錯,從來沒有欠更不還的時候,所以請大家繼續投票支持……   有什麼問題大家繼續討論。   O(∩_∩)O~   ※ 第59章到達   船搖搖晃晃的,姜憲很快就睡著了。   等她被百結推醒的時候,午時還差三刻,船已到大船碼頭。   禮部和宗人府負責此次曹太后壽辰,禮部侍郎蘇佩文和宗人府的左宗令、晉安侯蔡定忠早已領了此次在萬壽山當差的官員們在岸邊等著。   趙翌召見了蘇佩文和蔡定忠,親切地和他們說了幾句話,然後由兩人陪同,前往登岸的碼頭「水木自親」。   姜憲站在船艙的窗欞前,遠眺著「水木自親」豎立著的漢白玉龍鳳盤柱的華表,心情複雜。   水木自親是座五闊的穿堂,直通後面的樂壽堂,曹太后每次來萬壽山,都喜歡住在這裡。   趙翌雖然還沒有親政,可他畢竟是皇帝,曹太后就把他安排在了東宮門附近的仁壽殿。   曹太后在萬壽山避暑的時候,就和趙翌一起在仁壽殿處理政務,接見群臣。   兩殿之間的靠近樂壽堂的宜芸館就成了陪著曹太后過來避暑的那些內、外命婦的歇息之處,靠近仁壽殿的玉瀾堂則成了曹太后午歇的落角之處。   曹太后去世後,趙翌依舊和曹太后在世時一樣,每年夏天都會到萬壽山來避暑。   他繼續住在仁壽殿,把姜憲安排在樂壽堂。   方氏等人則住進了宜芸館。   後來趙翌嫌棄仁壽殿住著不舒服,就搬到了玉瀾堂住。   她在宜芸館毒死了方氏,在樂壽堂的後殿樂宜堂弄死了趙翌。   然後七年沒有再踏足萬壽山。   她對這片地界都沒有好感。   船到了「水木自親」碼頭,趙翌由官員、內侍、侍衛簇擁著上了肩輿往仁壽殿去,卻讓小豆子給姜憲傳話,讓她先在宜芸館歇歇腳,等會和他一道在玉瀾堂用午膳。   姜憲哪裡也不想去。   她問劉小滿:「萬壽山這邊誰管事呢?」   劉小滿笑道:「是程德海的結拜兄弟閔州。」   姜憲道:「你把那個閔州給我叫來!」   劉小滿笑道:「您有什麼事吩咐我去做就行,何必和他們這些人打交道?」   姜憲道:「你只管聽我的吩咐把人叫來就是了。」   劉小滿見她態度堅決,不好再說什麼,去了約有兩柱香的功夫,這才和一個穿著內侍服飾的三旬男子走了進來。   「郡主!」那男子彎腰給姜憲行禮,眉宇間卻透露出幾分不以為意來,笑道,「奴婢是萬壽山的典簿閔喜。我們閔監丞陪著皇上去了仁壽殿……」   宮裡服侍的也分三六九等的。   那從事雜役沒有品級的,不管你多大的年紀也只能稱內侍。   然後從四品到八品不等,分別為太監、少監、監丞、奉御、長隨、典簿。   閔州做為五品的監丞,姜憲宣他,他卻讓個八品的典簿來給她回話……本來就是對她的怠慢和羞辱。   姜憲不是沒有受過氣。   可她之前也就只忍了個趙翌,之後忍了個李謙。   前者是她的丈夫,後者是她不知道怎麼辦好。   這姓閔算個什麼東西,還沒有那福氣讓她忍氣吞聲的!   她沒等閔喜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對劉小滿道:「我叫這裡管事的人來回話,你倒好,給我帶了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交差。你從哪裡把他找來的就趕緊給我把他送回哪裡去,別再讓我看見他了。你這就去皇上那裡,就說那個叫閔州不聽招呼,我要收拾他,讓他別出面給他說好話,不然別怪我不給他面子。」   閔喜目瞪口呆,還沒有說完的話卡在了嗓子眼裡。   劉小滿的表情比閔喜也好不到哪裡去。   姜憲平時待人很溫和,就算是身邊的小宮女把湯灑在了她的身上,只要不是有意的,她都不會在意。像這樣一言不和,不,甚至話都沒有說完就翻了臉,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可他畢竟是宮裡的老人了,越是遇到這種反常的事越是知道隨機應變。   他立刻拽著閔喜就往外走,還惶惶地道著:「郡主,我這就把人帶走……」   閔喜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被拉出船艙。   他不由辯道:「劉公公,我們家監丞真的沒有空,馮公公馬上就要過來了……」   馮公公叫馮德玉,是坤寧宮的少監,和程德海是一道進宮的,兩人的關係表面上看來是親如兄弟的。   劉小滿笑道,道:「閔喜,你一直在萬壽山當差吧?我們家郡主說出來的話,別說是皇上了,就是太后娘娘,只要不是關係到國家社稷的,也從來沒有駁過。你要是不相信,不妨等馮公公來了問問馮公公怎樣處理。或者你趕緊讓人給程公公送個信去,看程公公怎麼說。」說完,高聲地喊著自己的乾兒子劉冬月過來,「我要去皇上那裡,你在這裡候著,千萬要服侍好郡主,不然你我回去都得去慎刑司喝茶。」   劉月冬不機靈也不會被劉小滿收為乾兒子了。   他畏畏縮縮地應了,小心翼翼地候在船艙裡。   閔喜的確沒有在六宮裡當過差,嘉南郡主的大名他也久聞,但姜憲在他的印象裡一直是躲在太皇太后身後的一個影子罷了。   何況按律按理閔州都應該先服侍趙翌才是。也不怪他們沒有把姜憲放在眼裡。   閔喜瞧著這事不太妙,一路小跑著去了閔州那裡。   閔州正指使著小內侍們準備趙翌的午膳。   他從前曾經服侍過趙翌,趙翌對他的印象一直還不錯。   剛剛還和他打了個招呼的。   閔州一聽,抄著小路去了仁壽殿。   趙翌正在聽晉安侯說壽宴的事:「……到時候靖海侯世子會代表宗親向太后娘娘獻壽禮。嚴閣老念祝壽詞……」   閔州顧不得這多,闖了進去。   趙翌皺了眉頭。   晉安侯打住了話題,和在旁邊站著的蘇佩文好奇地打量著閔州。   閔州已「撲通」一聲跪在了趙翌面前,聲音悲切地喊了聲「皇上」,道:「救皇上饒我一命!」   趙翌向來不喜歡這些依附程德海的內侍,又因為曹太后的緣故不敢和他們翻臉。   此時見他就這樣貿貿然地闖了進來,心中更是不喜。但想到曹太后,還是道:「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好好地說,大吵大鬧的算是怎麼一回事。」   閔州聽著向前爬行了幾步,滿目悲傷地望著趙翌道:「剛才嘉南郡主傳宣小的去問話,奴婢正巧在給皇上和郡主準備午膳,一時也走不開,就派了萬壽山除我之外唯一有品階的典簿閔嘉過去,結果冒犯了郡主,郡主要懲誡奴婢。   「奴婢自知自己罰不可恕。   「可明天就是太后娘娘的壽誕了,能不能讓郡主等太后娘娘的壽誕之後再懲誡奴婢,讓奴婢先沾沾太后娘娘的福氣……」   ※   親們,月票100加更。   PS:月票翻番的活動到五月七日為止,五月七日之後就沒有了,有月票的親們還是趕緊投了。   O(∩_∩)O~   ※ 第60章懲治   趙翌聽了怒不可遏。   姜憲是什麼人?   是和他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的姑舅表親。   一個在萬壽山當差的小小監丞算是個什麼東西?   被閹割的一個賤物。   小畜生一樣的玩意兒。   碾了他都會髒了腳。   也敢來告姜憲的狀?   不過是仗著自己是曹太后的人罷了。   程德海他不敢開罪,難道他連個七品的監丞也不敢開罪不成?   趙翌的臉像六月的天,頓時變得陰沉沉的,嘴角翕翕就要喊人。   晉安侯蔡定忠卻上前幾步擋在了閔州的前面,委婉地笑著勸趙翌:「皇上,閔監丞得罪了郡主,的確是罪不可恕,可閔監丞也說得有道理,明天就是太后娘娘的壽辰了,不宜有那血光之災,不如等太后娘娘壽辰過後再問罪也不遲!」說著,還朝著趙翌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小不忍則亂大謀。   沈佩文也朝著趙翌使眼色。   趙翌知道他們都說得對,可一想這些年來在曹太后身邊所受的委屈,手緊緊地攥成了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吸了一口氣,這才冷冷地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這就親自去給嘉南郡主賠個不是。不然就算明天是太后娘娘的壽辰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反正事成之後,這個閔州他不打算留了。   萬一事敗,他想收拾這個閔州恐怕也有心無力了。   閔州暗自不由在心裡暗暗鄙視。   一個做皇帝的卻對他說出這樣一番忍讓的話來,可見這個皇帝做得有多窩囊。   難怪程公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一心一意地巴結太后娘娘了。   看來以後和程公公要走得更近些才好。   不過,那個嘉南郡主的脾氣也太大了些,一言不和就喊打喊殺的,倒是讓他沒有想到。   平日裡他沒有少孝敬程公公,皇上也不追究這件事了,請了程公公的出面把這件事揭過去不難,難的是以程公公的心性,絕不會放過這次斂財的機會,自己十之八九要破財了。   閔州跪在地上,謝恩討好巴結的話說了一籮筐,只到趙翌露出不耐之色,他這才出了仁壽殿。   不曾想迎面碰到了等在外面覲見趙翌的劉小滿。   他忙拉了劉小滿,道:「劉公公,這件事全是我的錯。我這不是久未在六宮服侍了,不知道規矩,這才得罪了郡主陛下。皇上已經責罵我了,您就給我留一條生路,陪著我去給郡主陛下賠個不是好了。今天晚上我請客,答謝老哥的救命之恩。」   這是典型的惡人先告狀。   劉小滿氣得不輕,卻想著強龍尚壓不了地頭蛇,不好和閔州撕破了臉,只得道:「我們家郡主的脾氣你也看見了,她要是等會遇到了皇上問起我來,我只怕是沒命跟著郡主回慈寧宮了。你我都是當差的,兄弟也可憐可憐我吧!」   閔州沒有辦法,只好放劉小滿去見趙翌。   趙翌原本就覺得自己連個惡奴都不能處置心裡窩著團火,見到劉小滿又羞又怒,朝著劉小滿就嚷了起來:「你們這些狗東西是怎麼當的差?有人給你們家郡主氣受你們都攔不住,讓你們跟過來幹什麼?」說著,順手抓起茶几上的一個茶壺就朝著劉小滿給扔了過去。   劉小滿被淋了一身的茶葉。   還好天氣有些冷,那茶水已經冷了,不然臉都會燙傷。   劉小滿進宮就在太皇太后身邊服侍,太皇太后和姜憲一樣,對身邊的人都很寬容。   他還是生平第一次這樣沒臉,但還是強忍著心中的羞憤恭敬地給趙翌行禮,退了下去。   閔州看到這樣的劉小滿不免有些幸災樂禍,面上卻滿是同情,喊了小內侍去拿了帕子過來給劉小滿擦臉。   劉小滿沒有心情理睬閔州,接過小內侍遞過來的帕子胡亂擦了擦臉,就往「水木自親」去。   閔州想快點打發了姜憲好騰出下午的時候接待坤寧宮打前站的馮德玉,非要和劉小滿一道過去。   劉小滿甩他不脫,只得答應了。   姜憲太了解趙翌的性格了。   他從小就被曹太后管得死死的。   可曹太后又沒有那麼多時間來督促趙翌,又把趙翌親近太皇太后,因而常常把看管趙翌的職責交給身邊信任的太監、女官等人。   程德海沒少奉了曹太后之命拿著戒尺督促趙翌背書。   曹太后在世的時候,趙翌從心底很是忌憚程德海等人。   連帶著和程德海交好的人也不敢得罪。   姜憲壓根就沒有準備趙翌會幫她出頭。   何況前世他們兩看相厭。   所以聽了閔州那若有所指的賠罪她連眼角眉梢也沒有動一下,只是在閔州把該說的話說完之後朝站在船艙裡兩個身材高大健壯的內侍冷冷地道:「把他給我丟湖裡去,是死是活都是他的造化。」   兩個內侍早得了情客的交待,聞言是沒有絲毫猶豫,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架了閔州就往船艙外走。   在閔州的印象裡,宮裡的貴人都是要面子的,特別是那些女眷,只要指天發誓地哭訴一番,就算是心裡不高興,也會退一步。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姜憲不動聲色地就要要人命。   聽到姜憲吩咐那兩個內侍的時候,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還有些懵,等到出船艙的時候腳指踢到高高的門檻上,腳指生痛生痛的,他這才回過神來,大聲呼著「救命」。   可惜有些晚了。   船上全是趙翌和姜憲的人。姜憲的人自不必說,以她馬首是瞻。趙翌的人雖不敢上前幫忙,可也不敢攔著姜憲。而閔州一來是沒有想到姜憲連趙翌的面子都不買,說動手就動手,二來想著這裡是自己地方,大意了,只帶了兩個小內侍過來,還讓按禮讓他們守在了岸邊。   他「撲通」一聲被扔進了湖裡。   閔州會水。   可這天寒地冷的,又要隨時接待過來的高官權貴,他按律裡三層外三層穿著官服,湖水又冰冷刺骨,他落進水裡手腳就被冷得僵直,浸了水的厚重衣裳又越來越厚地把他直往水裡拖,他嚇得魂飛魄散,拼命掙扎著喊著「救命」。   跟著他的兩個小內侍也嚇壞了,驚慌失措地在岸邊大聲喊人。   在岸邊等消息的閔喜更是嚇得癱坐在了岸邊。   因曹太后的生辰在這邊,禮部的人把對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都做了安排。   很快就有人過來救人。   水木自親變得像菜市場似的人聲嘈雜,喧譁吵鬧。   有隊侍衛趕了過來,領頭的高挑修長,身姿瀟灑恣意,拔開人群就往裡闖:「出了什麼事?御駕在此,你們怎敢如此喧鬧?」   他的聲音洪亮卻又清朗,朝氣勃勃的,讓人聽著精神一振。   姜憲愕然。   推開窗欞就看見了站在碼頭龍鳳盤柱華青旁的李謙。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求月票,求推薦,求點擊……   O(∩_∩)O~   PS:有親們說我的書太貴了,這個,網站是按字數來收費的,而且是電腦收費,應該不會出現什麼誤差才是……   ※ 第61章請罪   姜憲面無表情站在船艙眺望水木自親碼頭,半晌都沒有反應。   李謙卻不知道姜憲在船上看著他,猶在那裡高聲道:「到底出了什麼事?誰是這邊管事的,出來個能說話的!」   禮部看禮部領頭的,宗人府看府人府領頭的,內侍們的目光或是落在了閔州身邊那兩個喊著救人的,或落在了癱坐在地上的閔喜身上,誰也不敢做那出頭鳥。   李謙看著禮部那個是九品,閔喜好歹是個八品,指了閔喜問話:「怎麼回事?」   閔喜哆哆嗦嗦,此時才緩過氣來,戰戰兢兢地就嚷了起來:「快,快救人!是我們監丞……」郡主的人給扔到湖裡了這句話在他的嘴邊打了個轉,又被他吞了下去。   嘉南郡主連皇上的話也敢公然不尊,他這個時候扯著嘉南郡主的錯不放,萬一閔川活過來了,還可以和嘉南郡主計較一、二,可萬一閔川死了,無名無利無錢無財,誰願意去惹這麻煩去為閔川出頭!   現在先把閔川救出來再說。   「我們監丞落水裡去了!」閔喜道著,尋思這閔川要是救不回來了,那嘉南郡主要是找他的麻煩,他只怕是連個幫忙說項的人都沒有,他心裡就一陣害怕,聲音也變得尖細起來,「這位大人,還請幫忙把人救出來。監丞是我們萬壽山管事的,馬上宮裡的人都要陸陸續續地到了,沒有了主事的人可怎麼辦啊?」   李謙有些意外,朝湖面看了一眼,跳下去的幾人都不見了蹤影。   他心裡一緊,正想問誰的水性好,湖面上露出兩個腦袋來。   其中一個喊道:「看不到,不知道人沉到哪裡去了。」   閔喜一個寒顫。   岸邊已有人喊:「那你們快上來。這水太冷了,小心手腳抽筋。人沒救回來,把自己給搭上了。」   又有人急聲道:「快,快去燒些薑湯,拿些氈毯過來,安排個地方點了火龍讓這些下水的人暖暖身子……別得了風寒——這個季節要是得了這個病,可是要人命的。」   說話間,又有人冒出了水面,卻像個瓢似的,一會兒浮出來,一會兒沉下去,能浮出水面的時候還嘶聲喊著:「誰來搭把手……這傢伙抱著我不放……我要跟著沉下去了……」   這是把人找著了。   立刻有兩、三個人跳進了湖裡。   李謙鬆了口氣。   這個時候要是弄出人命案可就麻煩了。   他走到岸邊仔細地打量,準備隨時出手救人。   姜憲「啪」地一聲關了窗欞。   船艙裡死寂一般,誰也不敢吱聲。   劉小滿就和情客交換了一個眼色,輕手輕腳地上前,試探般地低聲道:「郡主,那閔川……」   姜憲面無表情,道:「不是說了嗎?是死是活都是他的造化。」   劉小滿不敢再問。   船艙裡的寂靜越發映襯著碼頭上的喧囂,議論聲也紛紛傳了進來。   「快,快把人拉上來。」   「怎麼會落湖裡去了?閔監丞身邊服侍的在幹什麼?」   「快把這氈毯披上,薑湯呢?燒薑湯的死到哪裡去了?要他們的時候一個個都不在,不要他們的時候一個個全都簇在眼前。」   李謙看著滿身溼透已經昏迷過去的閔川,暗暗蹙眉。   這水落得蹊蹺!   這麼多人,只有這個閔監丞落了水,身邊的人卻都無事……   他不動聲色地道:「請了大夫嗎?閔監丞要不要緊?」目光卻朝停在岸邊的龍船望去。   要不是得了準信,說皇上已在仁壽殿安頓下來,他還以為閔監丞得罪了皇上,被皇上差人扔到了水裡。   「請了大夫嗎?」李謙有些心不在地道,「閔監丞怎樣了?有性命之憂嗎?」   有人正在掐著閔州的人中在給他急救,答道:「就看這口氣喘不喘得上來了。」   圍觀的人群七嘴八舌地喧譁起來。   有人快步走到了李謙的面前,低聲稟道:「李侍衛,是嘉南郡主!閔監丞不知道怎麼得罪了嘉南郡主,被嘉南郡主的人從船上丟到了湖裡……」   回稟的人聲音不高也不低,靠近李謙的人都聽見了。   「怎麼會這樣?」   「到底什麼事得罪了郡主?」   有人不知所措,有人小聲詢問。   岸邊詭異的安靜下來。   不時有人用著忐忑不安的眼神打量著停靠在岸邊的龍船。   李謙難掩駭然之色。   嘉南郡主怎麼來了?   她不是不知道萬壽山會發現什麼事?   太皇太后、鎮國公怎麼會讓她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想得再周到計策都有可能出錯。要是事敗,她怎麼辦?   李謙頓時煩躁起來。   在他的印象裡,姜憲並不是這樣跋扈之人。   不僅如此,她還很安靜。   甚至安靜的有些置身事外。   事情不找到她的頭上,她是絕不會出頭的。   什麼事能讓她氣成這樣?   想到這裡,李謙表情微僵。   自己這樣,算不算是救了閔監丞一命……   曹太后勢大,太皇太后都避其鋒芒,更何況受太皇太后庇護的嘉南郡主。   若不是氣極了,她怎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她一定很生氣吧!   李謙腦海裡浮現出姜憲瞪自己時的那雙大大的杏眼。   他陡然覺得頭皮發麻,如坐針氈般的不安,對來回稟他的雲林苦澀地笑了笑,大步走到了船舷旁,高聲地道:「坤寧宮禁軍侍衛李宗權李謙求見嘉南郡主,還請嘉南郡主開恩撥冗。」   從言辭上承認自己得罪了姜憲。   岸邊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閔喜更是臉色發白,一副快要昏過去的樣子。   龍船上沒有動靜,仿佛沒有人在上面停留。   李謙這下子連心裡都是苦的了。   那麼個不願意惹事的人,是下定了怎樣的決心,積贊了多少的勇氣才能做出把一個依附曹太后的人給丟到湖裡去的事……偏偏自己多管閒事地跑出來壞了她的事。   早知道這樣,他就應該派人去「救」這個閔州的……   不過,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李謙略一思忖,索性單膝跪在了船舷邊,再次高聲道:「鄙職坤寧宮禁軍侍衛李宗權李謙,求見嘉南郡主,望嘉南郡主開恩撥冗。」   船上依舊沒有動靜。   李謙只好老老實實地在那裡跪著。   離碼頭不遠的一株參天古樹下,不知什麼時候悄然退出人群的雲林見狀不禁和身邊的謝元希低語:「公子這樣,不會惹出什麼事來吧?」   李家和姜家有了約定。   若是因為李謙和姜憲走得太近被懷疑那就麻煩了。   「不會!」謝元希望著跪得如青松般姿勢挺拔的李謙,眼底閃過一絲困惑,道,「公子在你我眼中再珍貴,在京城皇胄眼中也不過是個總兵之子。他如今開罪了嘉南郡主不去請罪才讓人懷疑。現在這樣正好!」   ※   150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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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他撇清關係嗎?   可有這個必要嗎?   李謙望著全身無力,靠著兩個內侍才上了船的閔喜,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   閔喜進了船艙,卻是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等到兩個內侍放了手,他撲通一聲就癱軟在了姜憲面前。   「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奴婢不是有意怠慢郡主殿下的……」他眼淚與鼻涕齊飛地給姜憲磕著響頭。   姜憲皺了皺眉。   劉月冬立刻上前踢了閔喜兩腳,道:「讓你答話你就好好地答話,你這樣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要是在宮裡,早就拖出去亂棒打死了。快跪好了答話。」   閔喜戰戰兢兢地跪直了。   姜憲也懶得理他,徑直道:「我要歇在慶善堂,在那邊用午膳。」   慶善堂在樂壽堂的東邊,頤樂殿的後面,和宜芸館遙遙相對,是給聽戲的女眷小憩之地,坐北朝南,布置得大方得體又不失舒適明快。   姜憲一直都很喜歡那裡。   她才不去宜芸館、玉瀾堂呢!   閔喜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嘉南郡主叫他來就為這件事?   姜憲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閔喜忙道:「我這就去安排,我這就去安排!」話音未落,想到安排姜憲去玉瀾堂歇息是皇上的意思……他又面露遲疑。   姜憲冷笑。   閔喜忙道:「午膳也安排在慶善堂!」   得罪了皇上,要找領頭的太監疏通,不過是破財或是降職罷了。   可是此時得罪了嘉南郡主,閔州就是前車之鑑。   不死也要脫層皮。   而且說不定還不如閔州——閔州好歹有個不知道輕重的侍衛相救,他要是被嘉南郡主扔到了湖裡,誰還敢去救他?   那侍衛現在可還跪在水木自親碼頭上呢!   好死不如賴活著。   先把眼前對付過去了再說。   閔喜想著,腿上就慢慢有力氣。   劉小滿朝著兩個孔武有力的內侍使了個眼色。   兩個內侍又架著閔喜出了船艙,推到了岸上,轉身回了船艙。   姜憲的人沒有了,岸上又開始竊竊私語。   閔喜像重新跳進了水裡的魚,精神地招呼身邊的人:「快,去把慶善堂收拾出來,嘉南郡主說那邊的風景好,她要到那邊去住,午膳也在那邊吃!」   大家都很意外,甚至有禮部的官員不滿地和閔喜爭論:「壽誕要連著擺三天,共有六個班子進宮獻藝,每天最少也要唱三折戲。郡主住進了那裡,到時候那些內、外命婦要補妝、小憩怎麼辦?這樣隨意改動行程,是會亂套的!」   關他什麼事?   閔喜在心裡嘀咕。   他不聽嘉南郡主是會死的。   相比之下,誰輕誰重?   閔喜恭敬地敷衍了那官員幾句,就由身邊的內侍去了慶善堂幫著姜憲收拾殿堂。   嘉南郡主這是要立威吧?   李謙看了場戲,明白過來,他心裡很是酸楚。   如果不是受了欺負,姜憲怎麼需要拿兩個內宦開刀立威呢?   可見她平時沒有少受曹太后的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63章心思   儘管這麼想,李謙直覺地認為姜憲不是那種為了一己私怨就會殺雞駭猴讓別人怕自己的人。   那她這麼做肯定有她自己的用意了。   難道是為李家效忠曹太后做輔墊?   不管想得有多好,計劃的有多完善,有一點李謙不得不承認。   李家的底蘊,不,連底蘊都稱不上,應該是說李家發家,李家發家的太晚了,就算是想靠近曹太后也顯得太突兀、太刻意,就算曹太后因為自身的危機一時沒有精力去想李家的投靠,等到曹太后恢復了理智,完全的清醒過來之後,仔細琢磨那天發生的事,恐怕也會對突然間就投靠了過來的李家生出猜疑。   但現在有了姜憲的這一扔,他的這一跪,有些事就完全說得通了。   李家想上進,卻因為李謙無意間得罪了姜憲不可能成為姜家的心腹,與其這樣,不如另闢蹊徑,投靠曹太后,置之死地而後生地搏個前程。   這也是很多野心勃勃的梟雄慣用的手法。   比起什麼忠君愛國更能讓曹太后相信。   比起靠感情結盟顯然靠利益結盟更牢固。   姜憲,是這個意思嗎?   按道理不太可能。   姜憲再能幹,也不過是個還沒有及笄的小姑娘。   可瞧著她暗中調查皇上的事,李謙又覺得這才是姜憲能夠做出來的事,可以做出來的事。   而不是像那些整日裡只知道家長裡短、說三道四、爭勝好強的尋常女子。   但是事情這麼湊巧……是不可能安排的吧?   也就是說,這是姜憲借題發揮的!   李謙想想就覺得激動的全身發熱。   如果真是這樣,那嘉南郡主……豈不是經韜緯略國士之才?   他抬起頭來,目光落在龍船船頭的龍首上,目光顯得有些茫然。   應該不會吧?   她整天跟在太皇太后身邊,據說到了十歲才讀完了《三字經》,字寫得像狗爬似失,要真有那樣的才能,怎麼也得把二十四史讀完一遍吧?   要不然伏玉先生每次在他爹面前提起王懷寅就會滿臉驕傲地告訴他爹王懷寅都讀了些史書了。   應該是無意間碰上了吧?   李謙惴惴地想。   他腦海裡又浮現出姜憲那又仿佛倒映著滿天星子的眼睛。   她怎麼會是那種無意間誤打誤撞碰上了的女孩子呢?   李謙腦子裡嗡嗡亂響。   她應該有這樣的才能才是!不過是沒有她發揮的餘地,也沒有人有意去培養她……就像世人常說的,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一樣。   嘉南郡主不是那普通的女子。   她聰明、伶俐、沉穩、大方、鎮定、從容、理智、冷靜、機敏、足智多謀,能隨機應變……   凡是李謙能想到的美好,他覺得姜憲身上都有。   所以等到謝元希看著周圍的人都開始忙著服侍姜憲下船,沒有人再去注意李謙後,朝著李謙使眼色,示意李謙悄悄走了算了的時候,李謙朝著謝元希搖了搖頭,無聲地表示自己會繼續跪下去,直到有品級夠高的官員出面替他向嘉南郡主說情。   這樣,也就全了姜憲的好意。   以後朝中那些大佬議起萬壽山的事來,也就有了個理由來解釋李家為何死心塌地跟了曹太后。   謝元希大急。   但他好歹是李謙的幕僚,又和李謙頗有幾分默契,想了片刻就明白了李謙的用意。   他留了雲林在這裡保護李謙的安全,悄然地離開了水木自親碼頭,去找現任的統衛軍統領曹國柱。   李謙跪在那裡,脊背挺直,神色安靜而從容。   不像是在接受懲罰,像是在參拜神佛。   姜憲出了船艙,一眼就看見了李謙。   她不由微微點頭。   不驕不躁,沉穩內斂,果然沒有辜負她的臨時起意。   她沒有想到十八歲時候的李謙就有了如此的氣度、心機和城俯。   難怪他二十三歲就掌管了李家。   虎就是落在了平原那也是老虎!   姜憲在心裡微微地嘆了口氣。   目不斜視地下了船,由情客扶著登上了一旁等候的四人肩輿,放下了帘子,離開了水木自親碼頭。   人群漸漸散去。   有人去拉李謙:「郡主已經走了,您還跪在這裡幹什麼?」   李謙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態,拒絕了那人的好意:「閔公公是太后娘娘身邊服侍的,嘉南郡主一言不合都能把人給扔湖裡去,何況我等職小位卑的侍衛?您不必再勸,小心把您自己給拖下水去。我好歹也是坤寧宮的侍衛,曹大人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受委屈的!」   那人苦笑。   你一個小小的七品侍衛算什麼?   太后娘娘難道還會為了你去責怪拿親王俸祿的嘉南郡主不成?   你沒看見太后娘娘嫡親的侄兒恩承公見了嘉南郡主都只能繞道走……   但這畢竟是別人的事,他和李謙又沒私交。   那人搖了搖頭,走了。   其他人見了都當李謙不存在似的,心善的繞道而過,那些心懷不軌則有意從李謙的面前走過,遠遠看去,李謙如同在給他們下跪。   雲林看著氣得咬牙切齒。   李謙卻像沒事人似的,跪在那裡想著自己的心思。   如今的禁衛軍統領是曹國柱。   據說是曹太后的族弟。   朝中的人卻從來也沒有聽到過曹宣稱呼他過一聲「伯父」或是「叔父」。   李謙花了大力氣賄賂曹國柱,這才得了個在太后娘娘壽辰的時候在朗圓齋當值的差事。   為的就是到時候好配合姜鎮元謀劃。   朗圓齋住著兩個人。   一個是靖海侯世子趙嘯。   一個是先帝庶長子遼王趙翊,那個差點就被封了太子的蕃王。   遼王他不認識,靖海侯世子趙嘯卻不時地會見上一面。   兩人年紀相當,一個的父親鎮守福建,一個的父親轄治東南,又都是喜歡舞刀弄槍之輩,不時在各種場合遇到。按理說,兩人應該關係不錯,可實際上他們就像天生犯衝似的,彼此都沒有和對方交往的意思,相識也有十來年光景,卻始終不過是點頭之交。   可畢竟兩家的關係微妙,趙嘯又是有名的文韜武略,李謙不可能不防備著他,對趙嘯為人、行事作派不說了如指掌,也能猜出七、八分來。   李謙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遠親不如近鄰。   別人不知道,李家卻知道,靖海侯自趁著抗倭手握兵權之後,皇室就對他很是提防,派去的臨軍太監時常雞蛋裡挑骨頭,讓他頭痛不己,甚至出現過耽誤戰事之事。   這也引起了靖海侯麾下將士的不滿。   ※   親們,月票200加更。   PS:還有兩天月票翻番的活動就結束了,目前為止《慕南枝》排在了第七名,我知道有很多親們覺得這個成績不理想,可對我來說,新書剛剛入V就能在這樣兇殘的月票爭奪戰裡榜上有名,已經是非常的感激,非常的幸運了。   謝謝親們一直以來的支持!   天外仙仙、言果、晴天墨雲、吱盟、旖然、柒大小姐、未來ceo,酒神的舞蹈等親們還在網站發了大紅包……淡漠、阿喵、東北等親們一直幫著宣傳新書……還話有一些沒點到的和我不知道的一些親們,默默關注和支持的親們,群摸……謝謝大家!   最後,我控制著字數,決不會因為上面這段話讓大家多出錢的。   O(∩_∩)O~   ※ 第64章住下   靖海侯府因此和朝廷的關係越來越緊張,李家做為被朝廷委派到福建的總兵,兩家的關係也越來越緊張。   李家也算是受了無妄之災。   李廉有點擔心趙嘯。   趙嘯是靖海侯唯一的嫡子。   以靖海侯和朝廷的關係,趙嘯不可能只帶了幾個侍女隨行進宮。   以趙嘯的深謀遠慮,一旦萬壽山有變,他發現有利可圖,不知道會不會也攪和進來?   還有遼王。   曹太后把他和趙嘯安排在了一塊兒住,是防著這兩人呢?還是告誡靖海侯要以遼王為戒,看清楚形勢呢?   李謙微微笑,突然有點期待看見趙嘯……還有那個他從未曾謀面,卻有著「知人善用」的賢名的遼王。   ※   姜憲如願住進了慶善堂。   閔喜哪裡也不敢去,殷勤地站在慶善堂正殿的屋簷下候著,直到小豆子被人領著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他暗暗撇嘴,笑著迎上前去,親熱又不失恭敬地喊了聲「杜公公」。   小豆子原名叫杜勝。   他滿頭都是汗,看也沒看他一眼,一面往裡走,一面高聲道著:「劉公公,郡主怎麼突然住到了慶善堂?皇上還等著和郡主一塊兒去玉瀾堂用午膳呢!」   劉小滿在正殿指使著從慈寧宮帶過來的內侍開了隨行的箱籠,按著姜憲平時的習慣擺放器皿什物、字畫賞玩,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偏殿茶房裡忙著指使宮女們燒爐子沏茶擺點心的劉冬月聽到動靜走了出來,笑著和小豆打招呼:「杜兄弟來了!郡主天沒有亮就跟著皇上出了宮,船又顛簸得厲害,郡主從上船到現在也就喝了兩口水,在碼頭上的時候又受了氣,一直臉色都不大好,剛才才躺下……」   言下之意,讓他小聲點別嚷嚷。   小豆子臉色一紅。   劉小滿從正殿走了出來。   他神色溫和慈愛,笑著解釋道:「郡主受了累,有點不舒服,剛剛歇下。午膳只怕不能用了。」他說著,放下挽起來的衣袖,「要不我和你走趟仁壽堂吧?也免得皇上擔心。」   小豆子不敢多問。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這宮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皇上、郡主的熱鬧。   之前郡主發脾氣把萬壽山管事監丞丟到湖裡的事不僅是皇上知道了,禮部侍郎沈佩文和晉安侯蔡定忠也都知道了。   皇上原本就擔心郡主受了委屈心裡不痛快,讓他來請郡主過去午膳的時候猶豫了很久,後來還是覺得無論如何也要問候一聲,這才派了他來,到了臨出門的時候還叮囑他:「要是郡主心情不好,就讓人單獨給她做點好吃的端到慶善堂去。至於給內、外命婦小憩的地方,我看就安排在宜芸館算了——那邊比慶善堂還大些,就是隔的有點遠。」   沈佩文不贊同,道:「那裡離玉瀾堂也近,萬一有人走錯了地方就不好了。」   過了玉瀾堂就是趙翌住的地方,這邊是要安排重兵把守的,到時候有些不方便。   蔡定忠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麼也沒有聽見似的。   聽皇上話裡意思就知道皇上這是想包庇嘉南郡主,他可不想把自己往槍口上撞。   趙翌聽了果然很高興,道:「那我要侍衛做什麼?」   能做到禮部侍郎就不是個愚傻之人,趙翌的意思已經如此明確,沈佩文自然是從善如流。   姜憲就這樣在慶善堂住下了。   這些經過小豆子都知道,聽劉小滿說要代嘉南郡主親自去給皇上賠不是,他連連搖頭,道:「皇上素來看重郡主,想著這一路辛苦,怕郡主的身體吃不消,這才遣了奴婢過來看看。郡主若是覺得不舒服,歇了就是了,哪裡還要您去趟仁壽殿啊!劉公公您放心好了,皇上不會責怪郡主的。要怪,也怪那閔州沒有眼界,那個侍衛多管閒事。」說完,問自己能不能去給姜憲問個安。   劉小滿叫了小宮女進去示下。   小宮女出來說姜憲已經歇下了。   劉小滿和小豆子都知道姜憲這是不願意見人。   小豆子忙給自己找臺階下:「既然郡主已經歇下了,那我就回了皇上,等會再來給郡主問安。」   劉小滿客氣地和他應酬了幾句,送他出了門,轉身去了姜憲的內室。   「郡主,您要不要用了膳再歇息?」劉小滿很擔心姜憲的身體,「田醫正下午才會隨太后娘娘的鳳鑾過來,倒是皇上那邊隨行的小田御醫是田醫正同族的侄兒,您看要不要宣他過來給您把把平安脈?」   姜憲覺得自己還好。甚至連這次跟著趙翌過來肯定會遇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都想到了,閔州的怠慢和輕視也就不算什麼了。   她搖了搖頭,道:「不用了,還是等田醫正來了再說。」然後見這都折騰到快未初了掛在天上的太陽卻如正午般明晃晃的,她不由道:「那個侍衛還跪在水木自親碼頭嗎?」   「還跪著呢!」劉小滿道,「您看,要不要讓他起來……」   李謙曾經跟著曹宣去過慈寧宮,劉小滿和李謙打過照面。   他對李謙的印象很好。   覺得像他這樣開朗爽愉的年輕男子京城很少見到。   順水推舟地給他說幾句好話他覺得這沒什麼。   姜憲搖頭,道:「這件事你別管了,他願意在那裡跪多久就跪多久好了。」說完,不知道為什麼又莫名其妙地向劉小滿解釋道,「我在水木自親碼頭的事皇上都知道,李謙得罪了我被罰跪在水木自親碼頭反省的事大家肯定也都知道了。自會有人去救他……」   就算是沒有,他也有辦法讓自己脫險。   姜憲並不擔心。   不過,太陽太大,是會灼傷皮膚的。   姜憲玩弄著手中的梳子,吩咐情客:「我先睡會,醒了再用膳。讓他們給我熬點素粥。」   情客笑著應諾。   劉小滿不好再呆下去,躬身行禮去了正殿。   百結去端水,情客就幫著姜憲卸妝。   宋嫻儀在旁邊幫忙,見姜憲神色溫和,忍不住喃喃地道:「郡主,聽說萬壽山管事的那個監丞,辦壽宴很有一套,是太后娘娘親點的。您把人給扔進了湖裡,皇上什麼也沒有說,之後會不會請了您去說話……」   她自幼服侍趙翌,自然知道趙翌對曹太后身邊的人有多忌憚。   如今姜憲和曹太后的人起了衝突,皇上讓她息事寧人,她卻依舊不依不饒,雖說兩人是表兄妹,如果曹太后責怪下來,豈不是給皇上惹麻煩?   皇上肯定會不高興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最後兩天月票翻番,請親們繼續支持!   O(∩_∩)O~   ※ 第65章一計   惹了皇上不高興,不要說以後需要依靠娘家的郡主了,就是王公大臣,皇上親政之後,日子只怕也不過好。   宋嫻儀有些擔心。   姜憲卻懶得理會。   她打了個哈欠,無所謂地道:「隨他好了。」她可沒有想過要靠趙翌的恩典過日子。然後她吩咐情客:「我現在要休息了,沒什麼事別叫我。」   情客微笑著應「是」,輕手輕腳地幫姜憲放了帳子,示意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宋嫻儀該出去了。   宋嫻儀點頭,和情客退出了用做寢室的偏殿,卻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做針線或是幫著一起來的宮女做事,而是跟在情客的身後,幾次欲言又止。   情客拉了她在抄手遊廊種著湘妃竹的花牆旁站定,笑道:「說吧!你到底要問什麼?」   宋嫻儀赧然,笑道:「有這麼明顯嗎?」   情客打趣她:「要不要我找面鏡子給你照一照?」   宋嫻儀聽著笑容漸斂,正色地想了半晌,這才低聲地道:「郡主真的不怕得罪皇上,得罪太后娘娘嗎?」   情客想到姜憲的吩咐,也正了顏色,肅然地道:「我們也算是同一批進宮的,你比我升得快,卻從來不曾小瞧過我這個妹妹。我也把你當姐姐似的,我就在這裡給你說句實話。你只看著嘉南郡主有太皇太后的庇護,日子雖然過得逍遙自得,可一旦太皇太后殯天,郡主就會如那落草的鳳凰,能依靠的只有皇上了。你卻沒有想過,郡主她還是鎮國公府的嫡小姐,沒有了太皇太后,郡主還有鎮國公府,還有鎮國公府的世子爺。難道皇上和太后娘娘還會因郡主打殺了個把奴婢而降罪郡主,得罪鎮國公?你既然是在皇上身邊服侍的,有時候遇到事,就得多想想才是。   「這世間的事,哪有那麼簡單的?   「不說別的,就說皇上吧!   「他應該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吧?   「可這宮裡宮外,就算是皇上的事,不也是太后娘娘的一句話。   「要是你不皇上身邊當差,我這麼說你相信嗎?   「嫻儀姐姐,你這些日子神情恍惚,做著事也能呆呆地出神,一看就知道遇到大事了。這宮裡不比別處,有時候知道的越多越麻煩,有時候什麼也不知道也會很麻煩。我在郡主身邊服侍,郡主待身邊的人極好,你看丁香和藤蘿就知道了。我是要一心一意跟著郡主的,你的事我就不問了,問了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姐姐要是一時半會還壓不住胡思亂想,我幫姐姐到郡主面前說一聲,姐姐這兩天先歇會,等心情平靜了再去服侍郡主也不遲,免得中途出了什麼岔子,惹了郡主不高興。」   宋嫻儀聽著,神色漸漸變得澀晦起來。   好一會,她才低聲朝情客說了聲「多謝妹妹」,魂不守舍地走了。   情客看著直搖頭,去了姜憲的寢室。   姜憲已沉沉睡去。   她坐在一旁打著絡子守著姜憲。   ※   李謙有些後悔。   早知道這一跪就跪了一個時辰也沒個人來解圍,他就應該穿條膝蓋上縫了厚厚棉絮的膝褲。   這跪得他腿都麻了。   李謙左右交換著重心。   在外人看來,他卻是脊背筆直,紋絲不動。   知道這件事的人找藉口從他身邊路過,之後三、五成群的竊竊私語。   「聽說是福建總兵李大人的長子,在坤寧宮當差。皇上也不管管嗎?」   「這都跪了快一個時辰了,膝蓋還要不要了?」   「怎麼曹大人還不出面解圍,這要是繼續跪下去,只怕是腿都要廢了。」   李謙聽著,心浮氣躁,眼底卻冰雪般的寒冷。   曹國柱收他東西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冷漠。   雖說這名利場上多是捧高踩低、見風使舵的人,可李謙懂事的時候,李長青已經是一方匪霸,手下領著萬把人隊伍,就算是後來招安,朝廷也以安撫為主,到了福建,更是搖身一變成了正三品武官的兒子,偶也有受氣的時候,但李長青長袖善舞,八面玲瓏,誰也不願意往死裡得罪李長青,行事都留著三、五分的餘地,李謙還沒有受到過這樣的怠慢。   可見決不能屈居人下的決定是再正確不過了!   李謙暗暗冷笑。   他想起讓他跪著的罪魁禍首姜憲。   李謙就忍不住心中一喜。   自己這樣,也算是和她一唱一合,演了一場戲吧?   不過,她肯定沒想到自己會一直這樣跪著。   不知道她得了信會不會內疚?   如果內疚……應該會好好地補償他吧!   她會再送個什麼禮物給自己?   幫李家回山西?   幫他晉升?   李謙突然變得興致勃**來。   以她的性子,厚報了自己肯定就會把自己拋到腦後懶得理睬,若是自己一直在宮裡當個侍衛,天天在她眼前晃悠……她會是怎樣一番樣子?又會露出怎樣的神情?   李謙天馬行空地亂想,連膝蓋上的痛苦都變得漸漸舒緩起來。   謝元希帶著曹國柱疾步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他微微地笑,擺出副正義凜然的樣子。   曹國柱滿臉焦急,忙攜了李謙:「世侄,沒想那個嘉南郡主脾氣如此的爆烈。還好我一聽到消息就趕了過來。皇上也知道了這件事。說你受委屈了,讓你這兩天好生歇著。朗圓齋的差事就暫時交給石進,你這兩天就在東宮門那裡歇著,聽聽戲,看看雜耍,等過了太后娘娘的壽辰回去再說。」   看樣子,曹國柱是去見過了皇上,皇上同意了,他才來救場的。   李謙聞言心中很是不快。   皇上不是和嘉南郡主是青梅竹馬嗎?現在嘉南郡主受了氣,皇上沒有幫她出頭不說,她自己挽回了場面,皇上居然還從中和稀泥?   這樣的青梅竹馬,不要也罷!   嘉南郡主怎麼會選了皇上的呢?   她那麼透通的一個人,應該不會選皇上吧!   李謙想到姜憲捉了趙翌的奸……他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嘉南郡主應該是已經對皇上死心了,不然她也不會要住到慶善堂去。   不知道皇上察覺到了沒有?   李謙咧了牙笑,卻因為膝蓋長時間的跪著僵硬得已經不聽使喚,趔趄差點摔在地上。   站在李謙身邊的曹國柱也算是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李謙,關心地道著:「小心!小心!」   謝元希卻滿臉憤恨,咬著牙道:「姜家,也太欺負人了……總有一天,要叫他們好瞧……」   曹國柱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面上卻露出驚慌之色,急急地道著:「噤聲!這裡是萬壽山。」   做戲就做全套。   謝元希不再說話,神色卻越發的陰霾。   李謙很是欣慰。   他還是和謝元希更合拍。   有了謝元希這濃墨重彩的這一筆,等見到曹太后的時候,就更容易得到她的信任了。   ※   親們,200張月票加更!   O(∩_∩)O~   PS:近來有很多朋友問讀者群,在這裡說明一下。   普通群群號:62133879,無需驗證可隨意加入。   VIP群群號:8920257,需驗證。起點、雲起入群的書友需全訂閱九重紫、金陵春任意一本,或《慕南枝》粉絲值達到2000以上。   ※ 第66章世子   李謙作出一副不良於行的樣子,由謝元希和曹國柱攙扶著,去了東宮門。   路上不時有人指指點點的。   李謙雖然笑容滿面,但還是看得出神色間帶著幾分尷尬。   謝元希覺得這樣很好。   也很慶幸自己跟對了人。   李謙則在想,他這個樣子,應該已經傳到了姜憲的耳朵裡了吧?   姜憲的確已經得到了消息。   她當時正要喝粥。   姜憲拿著調羹的手頓了頓。   曹國柱一直讓李謙在那裡跪著,是要讓李謙知道誰才是李謙的靠山嗎?   此時曹太后還在前往萬壽山的路上,不可能接到消息。   這麼做,肯定是曹國柱自己的意思。   曹國柱這麼快做了一件對曹太后有利的事,反應不可謂之不快。   她有些唏噓。   做皇后的時候,曹國柱已經被滿門抄斬。   可見這朝廷還有很多人不過是沒有機會罷了!   她放下手中的碗,掏出帕子來擦了擦嘴角。   情客笑道:「郡主,您要不要到院子裡去消消食。劉公公說,我們酉時啟程,正巧可以和太后娘娘的船錯開。」   這是原本姜憲答應了太皇太后的。   她聞言想了想,讓人請了劉小滿進來,笑道:「我今天不回去了,就歇在慶善堂,明天和我大伯父一起回京城。」   劉小滿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想著剛才姜憲的那番作派,她既然已經開口了,斷然不會因自己的幾句話就回去,可若是不回去,太皇太后把郡主交給了他,他怎麼向太皇太后交待。   姜憲笑著給他支招:「你就說曹太后提前到了,把我留了下來。或者說,皇上把我留了下來都行。」   劉小滿苦笑,無奈的搖頭退了下去。   姜憲咯咯直笑。   只有在意你的人才會因為心疼你而對你無可奈何的妥協。   她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得到過這種關愛了。   姜憲突然間興致勃勃,站起來對身邊服侍的宮女內侍道:「我們去頤樂殿看看大戲樓那邊今天在排什麼戲?」   沒人敢諱逆她。   情客去拿了大紅十樣錦的黑貂毛的鬥篷,百結指使著宮女帶上坐墊、茶桶、痰盂、香脂等物,由劉冬月帶路,浩浩蕩蕩地去頤樂殿。   遠遠的他們就聽到一陣鑼鼓笙簫聲,再近一些,可以聽到咦咦呀呀的唱戲聲。   姜憲佇足聽了一會,笑著對情客道:「這是在唱《沉香救母》,應該是皇上獻得摺子。」   她身邊服侍的人都有些驚訝。   太皇太后喜歡打牌不喜歡聽戲,曹太后又太忙,皇上怕被老師朝臣彈劾,宮裡很少唱戲,所以郡主說要來看戲耍的時候就是太皇太妃也忍不住為郡主說話。   郡主怎麼會這樣遠遠地聽上幾句就能知道唱得是什麼戲了?   可是沒有人敢問。   不僅不敢問,還要順著姜憲的話往下說。   但這話到底該怎麼接,生平也不過聽過兩三次戲的情客、百結和宋嫻儀都有心無力,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靜謐中,旁邊突然有人道:「聽這聲音,應該是浙江聯珠社杜大家的聲音。他的拿手好戲就是《沉香救母》。我只道廣州十三園的袁大家奉旨進了京,沒想到杜大家也奉旨進了京。這兩天的頤樂殿一定很熱鬧。」   是個年青男子的聲音,而且聽上去很耳熟。   姜憲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她在皇家園林萬壽山,身後跟了一大群人,三丈外都能看見。   他一個男子,不迴避還找了機會和她搭話,要說是沒有企圖,說出去都沒有人相信。   姜憲循聲望去。   只見離他們十來步遠的地方站著三個男子。   為首的男子年約十七、八歲,身材頎長,穿了超一品大紅色繡白澤補子的官服,戴象徵伯侯的七梁冠,劍眉星目,廣額高鼻,氣度雍容。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裡,微笑著望著姜憲,於世家子的矜貴中透露出如沐春風般的和煦來,不失身份又顯親切。   跟在他身後的男子都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個穿著內侍服侍,一個穿著侍衛服飾,均低眉順目地恭立在側。   姜憲的眼角抽了抽。   靖海侯世子趙嘯!   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到他。   想到靖海侯在曹太后攝政的時候急巴巴地給曹太后送東西,等到她攝政的時候十次宣趙嘯進京他就有八次不到,還有兩次就站在御前眼觀鼻,鼻觀心地裝木頭樁子,趙嘯再春日般和煦她也不想理他。   姜憲朝他點了點頭,繼續往頤樂殿去。   趙嘯雖然不認識姜憲,可姜憲的年紀和那通身的氣派讓他不禁問身後的內侍:「是嘉南郡主嗎?」   內侍點頭,低聲應諾。   趙嘯有點意外。   他以為長在慈寧宮的姜憲就算不養成個唯唯諾諾、膽小怯懦的模樣也會被養成沉默寡言、謹小慎微的模樣。可現在看來……她卻是氣勢倨傲,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睨視天下的模樣……   不是說坤寧宮把慈寧宮壓得抬不起頭來嗎?   嘉南郡主怎麼還有這樣的底氣?   念頭閃過,趙嘯心裡一動。   難道那些傳聞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有意為之的?   那他們豈不是對宮裡的情況一無所知?甚至有可能上了當?   趙嘯冒出一身的冷汗。   他有些失禮地跟在了姜憲的身後。   姜憲也不管他,照著平日的步伐慢悠悠地走著,時不時打量一下四周的風景。   遼王午時到的萬壽山,隨行之人正在整理行囊。   他就是長在曹太后心裡的一根刺。   趙嘯無意和遼王打交道,只好帶著個侍衛,叫了萬壽山安排在他身邊服侍的內侍,藉口第一次來萬壽山,往皇上歇息的仁壽殿來。   不曾想在這裡遇到嘉南郡主。   嘉南郡主不理他,他也不主動上前搭訕,反而不遠不近,不緊不慢地跟著姜憲,趁著這個機會仔細地打量姜憲。   但他越是跟著,心中的困惑就越大。   嘉南郡主對他毫不在意,好像他就是她身邊一個跟班似的。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沒有使喚他就是好的了。那氣勢,那作派,哪裡像是看皇室眼色行事的郡主,簡直像個母儀天下、統領六宮的皇后……不,比皇后還要威嚴……有點像曹太后……   這麼一想,趙嘯全身都不自在起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近來有很多朋友問讀者群,在這裡說明一下。   普通群群號:62133879,無需驗證可隨意加入。   VIP群群號:8920257,需驗證。起點、雲起入群的書友需全訂閱九重紫、金陵春任意一本,或《慕南枝》粉絲值達到2000以上。   ※ 第67章頤樂   這不自在也就是瞬間的事。   趙嘯很快就把這種感覺拋到了腦後。   嘉南郡主再氣勢威嚴也不過是個未曾經歷風霜的小姑娘,離開了皇宮、離開了鎮國公府,她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趙嘯開始考慮另外一件事。   如果曹太后並不像他們以為的那樣能夠碾壓住慈寧宮,那是不是說鎮國公姜鎮元也並不受曹太后的節制?   皇上有沒有在其中起到什麼作用?   嘉南郡主不願意嫁給曹宣,是不是因為姜家和皇上有什麼默契呢?   趙嘯面如春風的笑著,神色自如地跟在姜憲身後,好像原本也是要去頤樂殿,恰巧和姜憲同路一樣。   姜憲隨他跟著,進了頤樂殿。   大戲樓已經收拾好了,掛了帷帳,設了桌椅。有武生在戲臺上翻著跟頭,有青衣在旁邊唱著戲詞,指導唱戲的師傅示意拉胡琴的師傅停下來,糾正著青衣的戲詞,又嫌戲生們鬧騰,轉過身去喝斥幾聲,旁邊扛道具的雜役沒聽見似的,面不改色地從中間穿行而過,卻都在發現姜憲的一刻面露驚愕,神色慌張地跪了下來,又因不知道怎麼稱呼,七零八落地喊著「娘娘」。   姜憲覺得很有趣。   戲文裡總是把皇帝和皇權寫得至高無上,好像皇帝一句話,就能讓海水倒流似的。實際上皇上是很苦的職業,做得不好,不是禍及子孫就是禍及己身。   她每次聽戲都覺得這些寫戲文的人肯定是落魄的讀書人,什麼也不知道,全憑閉門造車的胡思亂想。   姜憲就近坐在了旁邊的太師椅上。   大殿的笙樂全都停了下來,安靜無語。   姜憲正欲問幾句話,有畫了半邊妝,穿著青色杭綢褐服的男子從後面衝了出來,緊張地道著:「出了什麼事?」   在看到了大殿情景時愕然地看了一眼姜憲,很快垂下了眼帘,上前幾步跪在了眾人之前,聲音有些緊繃地道:「草民聯珠社杜慧君拜見娘娘。」   「娘娘」是皇上嬪妃的稱號。   劉冬月皺眉,喝道:「這是我們家郡主。」   杜慧君忙道:「草民聯珠社杜慧君參見郡主。」   沒想到被趙嘯說中了,唱《沉香救母》的還真是聯珠社的杜大家。   難道說趙嘯喜歡聽戲?   這個聯珠社姜憲做太后的時候也曾聽說過。   不過那個時候她位居上位,喜好容易影響民風,雖然聽戲,還不至於從南邊調個戲班子進京。   可見就是做到了太后,也不能隨心所欲,說不定還沒有那些富商家的老太太有福氣。   姜憲笑著讓杜慧君站了起來,仔細地打量著他。   因被妝飾遮掩,年紀相貌看不出來,中等身材,看上去頗為清瘦,站在那裡雖有些惶恐卻也極力表現出不卑不亢的氣度來。   姜憲溫聲問他:「只有你們一個戲班在這裡嗎?」   杜慧君恭敬地答道:「今天有三個戲班排戲,早上是十三園,下午是我們,晚上是史家班。」   姜憲見他口齒伶俐,說話條理清楚,就又多問了幾句。   杜慧君感覺到姜憲的善意,漸漸也就不那麼害怕了。   可心裡卻忍不住嘀咕。   不是說男女授受不清,七歲不同席的嗎?怎麼這位郡主卻敢這樣的和他說話?   或許正如他師傅所言,人站在了頂尖,就什麼規矩也束縛不了他了,他就是規矩……   在一旁聽著的趙嘯強忍著才沒有露出詫異之色來。   這個嘉南郡主……僅僅是個郡主嗎?   有這麼大膽的郡主嗎?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就算她是皇后,也不可能這樣的肆無忌憚。   姜家和皇上到底達成了怎樣的協議?   趙嘯頓時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他找了個機會和姜憲搭訕,笑道:「郡主,聯珠社雖是南邊人,卻是唱北戲的。史家班就更不用說了,《斷橋》、《貴妃醉酒》、《奇雙會》都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只有那十三圓,是唱南戲的,還不同於崑山腔和餘姚腔,是用粵語唱的,北邊的人很少見,倒值得一聽。」   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趙嘯的身上,好像此時才發現姜憲的身邊還有這樣一個人。   杜慧君更是目露困惑地道:「敢問大人……」   聯珠社原本是因為得罪了京中的貴人,在京城呆不下才去了江南,兩三代過去了,也沒敢回京城,進京之前雖然打聽過京城豪門貴胄,但也不過是皮毛。   在他的印象裡,沒有哪家的世子對戲曲如數家珍的。   他面露詢問地望著姜憲。   姜憲也沒有想到趙嘯會對梨園的事如此熟悉,懷疑趙嘯是個戲迷。   不過,前世她可沒有聽說過趙嘯有這樣愛好。   可見他們都是戴著面具生活的人。   如果趙嘯知道自己會成為南邊的一代霸主,喜好會名留青史,影響民風,會不會後悔今天在她面前露出了面具的一角?   姜憲不由微微地笑。   她用帕子掩了唇,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然後輕聲地說了句「靖海侯」,放下了帕子。   旁邊的情客一直注意著姜憲的動靜。   之前姜憲曾經讓她背過來萬壽山祝壽之人的名冊。   她聞言立刻明白過來,笑著上前兩步,對杜慧君道:「這位是靖海侯世子。」   趙嘯有些意外。   杜慧君則是睜大了眼睛,失聲道:「原來是岱山先生。」   趙嘯愕然,想到姜憲的作派,想到姜憲就在身邊,他莫名地覺得有些心虛,睃了姜憲一眼。   姜憲恨不得大笑三聲。   堂堂靖海侯世子,聽戲聽到有癮,聽到居然還有名號的地步……   不知道他老子知不知道?   「原來世子爺是票友啊!」姜憲說著,聲音更顯溫和親切,「這敢情好,我原本是想過來看看大家都在排些什麼戲,又怕耽擱了明天的演出。不是有句話叫什麼『高山流水覓知音』的嗎?現在有了世子爺在這裡,正好可以和杜大家切磋切磋,我在旁邊看著,也算是排戲、唱戲兩不耽擱了。」   趙嘯的侍衛頓時露出怒容。   他們家世子是堂堂靖海侯的繼承人,又不是什麼名伶,什麼高山流水覓知音,這不是在罵他們家世子爺是梨園戲子嗎?   趙嘯神色微變。   杜慧君更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滿頭大汗,嘴角翕翕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   親們,250票的加更。   O(∩_∩)O~   PS:月票雙倍,最後一天,求有票的親們能繼續支援,沒票的親們能正版訂閱。   謝謝大家!   ※ 第68章觀戲   姜憲看著就有些不高興了。   她面色微冷,望著跪在地上的杜慧君,道:「怎麼?我這話說得不對?」   「沒有,沒有!」杜慧君的冷汗流得更厲害了,絞盡腦汁道,「世子爺身份尊貴,哪裡是我等草民可以相比!指點不敢當,能聽聽我們唱戲已是祖上積德了……」   姜憲聽著沉默了片刻,問趙嘯:「世子爺也是這麼想的嗎?」   趙嘯隨了自己的母親,非常喜歡聽戲,而且他是真正的懂戲,所以並不輕瞧這些梨園伶人,而這些梨園伶人凡是得到趙嘯指點的,不管是唱功還是戲文無不都有所收穫,甚至有些茅塞頓開,擠身一流藝人之列。因而梨園的人都以得到趙嘯的點評為榮,尊他一聲「先生」。   只是唱戲畢竟是下九流的事,在世人的眼裡,這樣一個稱呼不僅不是榮耀,反而是墮落荒淫的表現……   趙嘯是靖海侯府的世子,是以後的靖海侯,當然不能留下這樣的名聲。   所以這兩年他很少在家裡唱堂會,出去聽戲,而是在家裡養了個戲班子。   聽到姜憲這麼問他,他不由得苦笑。   他若答「是」,會給姜憲留下虛偽作態之感。他若答「不是」,難道承認剛才姜憲的話不成?   趙嘯略一猶豫,笑道:「郡主言重了。能夠陪著郡主到頤樂殿看聯珠社的杜大家排戲,是我的榮幸。」   他的話音落下,杜慧君也緩過神來。   是啊!這不過是件小事,自己又何必小題大做,又是下跪又是求情,好像世子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他這是連累了世子爺吧?   杜慧君忙道:「郡主,我們這次進獻的戲是《沉香救母》,進宮之前就已經排了好多次了,這次主要是來走臺,怕到時候不熟悉情況出了小岔子。實際上《四郎探母》、《梵王宮》都是我們社的拿手好戲。若是郡主和世子爺有興趣,我也可以給郡主和世子爺唱上一、兩折。」   把之前的事全都揭過不說。   這才是應該有的態度嘛!   姜憲笑著對趙嘯道:「如此也好!免得世子爺回去了還應酬同僚,被有心人看見了惹出些流言蜚語來。世子爺久不居京城,不知道現在京城的這些惡習,從前只有那市井婦人喜歡說三道四,如今連那內閣輔臣也喜歡議論八卦起來……」   趙嘯眼裡閃過針尖般的光芒。   嘉南郡主……這是告訴自己關於他的事,她什麼都知道。   那她的目的何在呢?   趙嘯在心裡琢磨著。   姜憲已笑道:「世子爺有什麼喜歡聽的?我倒是喜歡《六郎探母》裡的《坐宮》那一折。」   好像剛才的話只是隨口這麼一說而已。   趙嘯滿腹心事,卻不能當著面前的人說一句。   他不免有些抱怨,你的話都說出口了,難道我還駁了你不成?   「我也喜歡這一折。」趙嘯索性道,「就麻煩杜大家給我們唱這一折吧!」   杜慧君鬆了口氣,笑著站了起來,請姜憲和趙嘯到了旁邊的偏殿。   那裡空蕩蕩的,只延著雕花窗欞放了幾把太師椅,水磨石的地磚油光可鑑,看上去有些冷。   姜憲坐在那裡邊吃著茶點聽著戲。   劉小滿過來了。   或者是走得急,他額頭上還冒著汗。   見到坐在姜憲下首的趙嘯,他微微一愣,上前給姜憲行了禮,想了想才給趙嘯行禮:「奴婢慈寧宮太監劉小滿,見過靖海侯世子爺!」   京中勳貴之家的世子他都認識,不認識又能戴七梁冠、在萬壽山出現的,就只能是靖海侯世子趙嘯了。   趙嘯不認識劉小滿,卻聽說過劉小滿的名字。   他忙起身朝著劉小滿虛虛地託了託手,笑道:「劉公公折煞我了。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劉小滿素來謹慎,這麼多年在慈寧宮當差就沒有給人捉拿過把柄。   他恭敬地給趙嘯行了大禮,這才起身,對姜憲道:「郡主,送信的人已經上了碼頭。聽水木自親碼頭的人說,還有半個時辰太后娘娘的鳳輦就會到了,您看您要不要去趟仁壽殿。」   好和皇上一起去迎接曹太后。   姜憲覺得有些掃興,道:「皇上呢?還在接見臣工嗎?」   劉小滿點頭,笑道:「皇上知道您今天晚上會留在萬壽山,讓奴婢給您帶信,讓您晚上等著和他一起用晚膳。」   他不陪著曹太后嗎?   姜憲有些拿不準趙翌是說得客氣話,還是另有安排。   她懶懶地點了點頭,道:「不是還有大半個時辰嗎?把這折戲聽完了再說。」   劉小滿笑著應「是」,服侍姜憲茶水。   趙嘯心裡千迴百轉,覺得姜憲十分自大,這個時候和姜憲混在一起得罪了曹太后顯然不太好,可這樣走了不免把對曹太后的忌憚表露無疑。   他有些心不在焉。   杜慧君唱得戰戰兢兢。   這位嘉南郡主雖然不太理會那位曹太后,可曹太后是皇帝生母,她的長輩……不會神仙打架,小鬼曹殃吧?   殿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很是怪異。   姜憲也沒有了興趣,打斷了杜慧君的戲,讚揚了他幾句,起身告辭。   趙嘯鬆了口氣。   姜憲看著,就覺得這趙嘯比起李謙來,還是少了些膽識。   或者是因為李謙是光腳的,趙嘯是穿鞋的吧?   她沒有理會趙嘯,和劉小滿一起,慢悠悠地往慶善堂去。   趙嘯站在頤樂殿的門前,想和姜憲再寒暄幾句,又覺得自己應該早點回朗園齋,等曹太后到了之後好去請個安。   這一遲疑,姜憲的影子已消失在了綠樹叢中。   他站了一會,回了朗圓齋。   姜憲回去後情客和百結幫著她更衣。   等她換了居家的服飾,舒服地坐在臨窗的炕上喝了口熱茶,給她上茶點的宋嫻儀突然跪在了姜憲的腳下:「郡主,求求您救救我!」   終於等到了!   姜憲滿意地在心裡暗自頷首,面上卻全然不顯,而是不悅地道:「你這是怎麼了?」   宋嫻儀一言不發,「咚咚咚」地給姜憲磕起頭來。   宮裡的奴婢在主子面前是要高高興興,讓人看了就心生歡喜,這樣苦著臉求饒,是只有那些沒入等的小宮女、小內侍才會幹得出來的事。   宋嫻儀是乾寧宮的大宮女,應該不會出這樣的錯才是。   情客和百結交換了個眼神,上前去拉宋嫻儀。   宋嫻儀不願意起來,掙扎著給姜憲磕頭,低低地哀求「郡主,求求您救救我」。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組了個書友會,有興趣的親可以去踩一踩。   ※ 第69章跳出   畢竟在一起住了些日子,百結手足無措,情客因為奉命勸過宋嫻儀,知道姜憲的打算,拉宋嫻儀的時候看了姜憲一眼,見姜憲沒有異樣的神色,試探著幫宋嫻儀求情:「郡主,宋姐姐行事素來穩妥,若不是遇到十分為難的事,肯定不會這樣沒有規矩的,您就饒了她吧!」又勸解宋嫻儀,「宋姐姐,你有什麼話好好說。郡主最是體貼我們這些身邊服侍的人了。」   姜憲沒有作聲。   宋嫻儀卻不由向情客投去感激的眼神,道:「郡主,我,我……是皇上……」說著,眼淚籟籟地落了下來,想說什麼,又哽咽無語。   姜憲皺了皺眉,神色不虞,吩咐情客和百結道:「你們守在門外,誰來也不讓進來。」   兩人輕聲應「是」,魚貫著出了殿堂,關上了寢宮的門。   宋嫻儀這才「嚶嚶」地哭出聲來,跪行著上前抱住了姜憲的腿,抽泣著低聲道:「郡主,那乳母方氏勾/引皇上,做下了那人神共憤之事……郡主,皇上被方氏誘惑失了心智,竟然聽信了方氏之言,要殺了我……郡主,這宮裡只有您能給我做主了……」   前世宋嫻儀果然是被趙翌滅口的。   姜憲聽著覺得噁心。   她低聲喝道:「別哭了!把眼淚擦了!仔細地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宋嫻儀這兩個月如同驚弓之鳥,看到姜憲不畏懼趙翌,對曹太后也是陰奉陽違,連靖海侯世子這樣鎮守一方的貴胄也是毫不放在眼裡,看似低調沉默,實則氣焰囂張,如同看見了一塊浮木似的,此時只求緊緊地抓住,哪裡還有餘力去打量姜憲的神色,聞言更是怕被姜憲嫌棄,自己以後再無生路可言,忙聽話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強忍著眼中的淚水,把她怎麼無意間發現方氏兩個月根本就沒在宮裡,皇上好像不知道,她想起方氏從前在的時候對她們這些近身服侍皇上的宮女當著皇上的面一副菩薩心腸,背著皇上卻尖酸苛薄,連戴朵新出的宮花也要限制,就想弄清楚方氏到底去做什麼了,誰知道卻查出方氏懷了身孕。她知道方氏的丈夫和子女都不在京城,以為方氏是和誰有了私情,立刻去告訴了皇上。不曾想皇上不僅沒有立刻處置方氏,還讓她不要做聲,說若是太后娘娘知道就是皇上自己也要受責罰,等他查清楚了方氏的事再悄悄地處置也不遲。她應下了,卻偶然間在她常喝的茶裡發現了巴豆粉,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那方氏懷的應該是皇上的骨肉,嚇得她不敢吃不敢喝的,正不知道怎麼辦好,姜憲把她要到了身邊服侍……一一告訴了姜憲。   姜憲聽著在心裡冷笑。   喝了巴豆粉會拉肚子,趙翌就可以以宋嫻儀病了把她移出宮去,到了宮外,想處置一個宮女完全可以做到消無聲息。   不過,這宋嫻儀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她若不是早就發現趙翌和方氏有染,又怎麼會這麼肯定那孩子是趙翌的?   誣告皇上,這可是抄家滅門的罪。   她是在趙翌身邊服侍的,不可能不懂這個道理。   僅憑著猜測就確定方氏懷的是趙翌的孩子……她這話,也就真的只能哄哄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了。   至於方氏對趙翌身邊的宮女很苛刻,恐怕全是些女子之間的妒忌,不然宋嫻儀也不會發現方氏不在宮裡就去悄悄地調查她,還會因為興奮過頭而直接去告訴了趙翌,也就不會惹來殺身之禍了。   但姜憲覺得,宋嫻儀越是有心計,越是心狠手辣越好。   因為她最後的目的是讓宋嫻儀做趙璽名義上的母親。   這樣和方氏鬥起來才能自保。   不然讓方氏佔了上風,還有什麼意思。   最好是讓方氏去了黃泉也不甘心才好。   「你敢肯定那孩子是皇上的嗎?」姜憲肅然地問,「若是出了錯,你是知道後果的。」   「我敢肯定。」宋嫻儀紅著眼睛點頭。   姜憲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的眼睛,神色冷漠而淡然。   屋子裡自鳴鐘滴答滴答的聲音猶如雨水滴落在石板上,誓要把石板上滴出一個洞來才甘心。   宋嫻儀的神色在姜憲的注視下慢慢變得不自然。   姜憲的目光卻仿佛沒有盡頭,沉溺在時光裡,可以永遠地等下去。   宋嫻儀如針芒在背,不安地交換了一下左右腿的重心。   姜憲卻在這裡突然收回了視線,淡淡地道:「看來你沒有什麼話跟我說了——那你就留在這裡吧!等以後風平浪靜了,我送你出宮好了。」   這是出宮就能行的事嗎?   「不,不,不。」宋嫻儀驚恐地道,「郡主,我不能出宮。皇上和方氏不會放過我的……」   姜憲端起手邊的茶盅喝了一口茶,顯得有些不以為然。   宋嫻儀陡然間就明白過來。   姜憲壓根就不相信她之前所說的話。   宋嫻儀望著姜憲膚白如雪,稚嫩得仿佛三月裡開在枝頭的梨花般的面孔,打了個寒顫,想起了自己師傅曾經對她說過的話,「能在這宮裡活下去的人,就沒有一個是傻瓜的,別人不說,不是不知道,而是沒必要讓人知道」。   寒意就從宋嫻儀的指尖一路攀延而上,連心都凍得發抖。   「郡主,」她咬著牙,哆嗦著道,「我,我曾經看見過方氏引/誘皇上……小豆子公公也知道……他們常在珍寶閣後面的暖閣裡私會……方氏怕失了皇上的寵信,曾讓皇上寫了首詩給她,詩上蓋了皇上大寶和私印,那首詩,在我手裡……」   寫情詩,還蓋上代表國家社稷的玉璽。   姜憲閉了閉眼睛。   還有比趙翌更蠢的人嗎?   李謙不過寫了份投名狀,她怕被人發現,還隨身帶著……方氏居然讓趙翌的情詩落在了宋嫻儀的手上。   她前世怎麼就被方氏這種蠢貨能糊弄了……   可見她也不怎麼聰明!   姜憲道:「那情詩在什麼地方?」   宋嫻儀頓時生出姜憲要奪了底牌的恐懼感。   姜憲不屑地撇了撇嘴,毫不掩飾對宋嫻儀輕蔑,道:「你有命拿在手裡,也得有命拿出來才行。你以為我想要看那糟心的東西,我是怕你藏得不嚴實,給人隨手摸了去,要你拿證據的時候你拿不出來,被人倒打一耙!」   宋嫻儀臉上火辣辣地燒,解了腰間掛著的一個半新不舊,青色杭綢繡粉紅山茶花的荷包遞給了姜憲:「東西我隨身帶著……」   ※   親們,月票30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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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 第70章雙鵰   姜憲看著那荷包卻沒有接,而是端起茶盅來又喝了口茶,這才淡淡地道:「東西你收好了。我姑且相信你說的證據在這荷包裡。我指點你一條明路好了。」   宋嫻儀滿臉驚愕,眼淚再次落了下來:「郡主,您,您不管我了嗎?我剛才不是有意隱瞞的,我是怕拿出來了給您惹出禍端來……」   姜憲聽著就開始特別不喜歡宋嫻儀了。   大家又不是什麼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的血親,也不是什麼患難之時結下的情意,生死關頭,彼此互相防備本是常態,可她已經把話說明白了宋嫻儀還在這裡惺惺作態的表忠心,這就讓她不高興了。   或者是因為前世她生活的環境太複雜,她更喜歡簡單的人和事。   姜憲也無意教訓宋嫻儀,宋嫻儀這樣的人,還不值得她浪費口舌。   「你也不要慌張。」她打斷了宋嫻儀的哭訴,道,「你也知道這是件大事。就算是我,也只能去告訴太皇太后或是太后娘娘。你是聰明人,不然皇上也不會如此的器重你了,你也不會拿得到皇上寫給方氏的情詩了。你覺得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知道了這件事,會怎樣處置?」   宋嫻儀呆住。   她當然知道。   為了皇上的體面,方氏肯定是要死的。   不僅如此,那些知情的人也一個都別想活。   要不然她怎麼不敢吱聲,直到發現皇上要殺她,她才慌了神,幾經思考,找到了連皇上、太后都不放在眼裡的嘉南郡主。   而且,這就好比是賭博,她既然把事情的經過都抖給了嘉南郡主,就只能依靠嘉南郡主了。   「郡主,」她咬了咬牙,道,「求您教我!」   姜憲點了點頭,道:「說起來這件事也不難。要緊的是你有沒有這個膽量去掙這個前程。」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就是不敢又有什麼用。   宋嫻儀冷靜下來,面露毅色,簡短卻堅定地應了一聲「敢」。   姜憲這才壓低了聲音,道:「最好的辦法,就是你拿了這證據去見太后娘娘……」   宋嫻儀聽得魂飛魄散。   如果她能去找曹太后,早就去了。   曹太后肯定會讓方氏去死,可皇上卻要保著方氏,不管結果怎樣,她都是一個死字。   姜憲看著皺了皺眉,道:「你就沒有聽說過『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話嗎?你橫豎是個死字,還在乎是怎麼死的?別的不說,皇上怎麼擰得過太后娘娘。可皇上既然讓方氏生下這個孩子,肯定是要保住方氏的。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大家要是撕破了臉皮,被人恥笑的可是皇室。最好的辦法就是各退一步……」她說著,俯身向前,在宋嫻儀的耳邊低聲地道,「去母留子……」   宋嫻儀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去母留子!   就算是去母留子,這個孩子怎麼辦?   畢竟是天家血脈,不能就這樣扔到一邊不管吧?   可若是管,怎麼管?   孩子的出生就是個大問題?   總不能告訴別人這孩子是方氏生的吧?   如果那樣,去母留子還有什麼意義?   而她是乾清宮的大宮女,皇上身邊服侍的人,知道內情後又向太后娘娘悄悄地表了忠心……這個孩子,會不會記在她的名下……她有了皇上的庶長子,只要有心,慢慢的籌劃……孝宗皇帝的靜妃安氏,不也是個宮女出身嗎?最後還做了聖母皇太后。雖然孝宗皇帝死的時候她想不開自己殉了葬,沒有享受什麼榮華富貴,可先帝是她親生的,別人談論起安氏來不知道有多羨慕和恭敬……   宋嫻儀的心都火熱起來,立馬低聲道:「郡主,我知道您說的是什麼了。等太后娘娘的壽辰完了,我就去見太后娘娘……」   到那時可就晚了。   曹太后被拘禁,自暇不顧,哪裡還有餘力去處置方氏。就算回過神來要處置方氏,誰來給趙璽做「生母」,只怕是曹太后一時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你還是現在就過去的好。」姜憲提醒宋嫻儀,「太后娘娘的壽辰之後,皇上若是把你從我身邊要回去,我也不好攔著他。」   宋嫻儀神色一凜,忙道:「郡主,那我現在就過去。」   姜憲頷首,對她道:「旁的事,就只能你自己拿主意了——過去了怎麼說?什麼時候開口比較好?怎樣把自己摘出來……我就算是有心教你也沒有辦法。」   「我明白!」宋嫻儀恢復了精神,給姜憲磕了頭,「郡主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只圖日後報答。」   她若是做了皇后娘娘,這樣的恩德宋嫻儀自然會報答,可一旦出宮成了個普通的郡主,宋嫻儀卻成了趙翌的嬪妃,以宋嫻儀的心性,這個恩她到底報不報?怎麼報?還真不好說。   但此時姜憲卻微微笑,道了聲「那你自己小心點」,然後就叫了情客進來,送走了宋嫻儀。   該做的事她都做了,如今就只等結果了!   姜憲長長地透了口氣,重生之後第一次從心底感覺到了濃濃疲憊。   她一直以來都想過簡樸的生活。沒有太多的事,也不需要華衣麗裳,每天睡到自然醒,養養花,逗逗鳥,一天就過去了。   生活卻總是這麼不如意。   就算她重生了,還是要汲汲營營地過日子。   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一個人過得舒心又自在的?   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永安公主。   父親死了,母親覺得天都塌了下來,活不下去了。   不然也不會血崩。   還有靜妃安氏。   孝宗皇帝死了,她親生的兒子做了皇帝,她成了聖母皇太后,六宮真正的主人,世上最尊貴的女人,卻趁人不注意的時候自縊了。   她就不惦記著自己兒子,不惦記這世間的繁華嗎?   姜憲又想到前世京城被攻陷的時候,宮裡不允許見兇器。她手裡握著鶴頂紅,想到方氏的死,不由得就心存僥倖,始終沒敢服藥。若是她當即就服了藥,又怎麼會等到李謙衝進來……   什麼事都有萬一。   至少因為她的緣故,這一世李謙被卷了進來。   事情不到最後的結束,誰也不知道會怎樣。   如果這次伯父失敗了,她該怎麼辦?   曹太后要清算朝堂,一時半會還顧不到她這裡來。   雖然伯父說讓她忍辱負重,以後過繼一個孩子給姜家承嗣,可她活下來又有什麼意思?   繼續這樣的過日子?   生活中充滿了算計、妥協、無奈與隱忍……   那她為什麼還要重生呢?   但是選擇死亡,她又應該怎麼死呢?   鶴頂紅她是絕對不會服用的。   水銀,聽說死得很快。   在沒有想弄死方氏之前,聽說鶴頂紅也死得很快……   傳言都不是真的。   姜憲一想到自己會死,就兩腿有些發軟。   她叫了百結進來:「幫我鋪床,我要睡一覺。誰來了也不要叫醒我。」   也許睡一覺就什麼都好了!   ※   親們,350張月票加更!   O(∩_∩)O~   PS:上一章有個影響閱讀的錯字,如果大家沒有發現,我就不說了,如果發現了,我已經改正了……   ※ 第71章來訪   姜憲睡得沉,天色已黑。   昏黃的燈光靜寂地佇立在牆角,讓她一時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哪裡。   百結進來告訴她:「太后娘娘是酉時一刻到的,已經住進了大報恩延壽寺後面的德輝殿。她老人家知道郡主住進了慶善堂,還說慶善堂太吵了,讓您明天拜完壽之後,住到大報恩延壽寺的清華軒去,等過幾天和她老人家一起回宮。」   曹太后代表了權利的核心,離她越近,就代表地位越高。   她這樣安排,已經是極給姜憲面子了。   姜憲點了點頭,懶懶地起身梳妝。   百結看著猶豫了片刻,道:「郡主,剛才太后娘娘派了人來看您,您正睡著,奴婢們沒敢吵醒您。可宋姐姐說,不能失了禮數,要代您去給太后娘娘磕頭謝恩。情客姐姐沒有攔著,我也不好說什麼,她去了。可如今都已快半個時辰了,她還沒有回來……」   看樣子宋嫻儀聽了她的話去搏自己的「前程」去了。   姜憲道:「她畢竟不是我身邊的人,想去就隨她去吧!你們不要跟著她學就是了。」   百結聞言鬆了口氣,高興起來,笑道:「今天廚房做了竹筍雞。」   竹筍雞是姜憲比較喜歡吃的菜之一,這道菜的食材也很簡單,筍子和不到一斤的母雞用高湯燉製而成,冬春就用冬筍,夏秋就用春筍,可姜憲不喜歡吃春筍,沒有冬筍的季節,這道菜就不上。   此時百結專門提到這道菜,可見是有了冬筍。   姜憲不免有些好奇。   百結笑道:「聽說是靖海侯府這次進獻的。只有兩筐,皇上留了一筐,說是要賞了群臣,還有一筐送去了坤寧宮。皇上點了今天晚膳做這道菜。」   福建的冬筍很有名。   趙翌突然想到做這道菜,姜憲猜趙嘯應該是和她分手之後就去了仁壽殿見了趙翌。   她不以為意地「嗯」了一聲,問起晚膳的事。   情客笑道:「皇上聽說你歇息了,也讓我們別吵醒您,說你什麼時候醒了,讓人去仁壽殿稟一聲,免得皇上擔心。」   姜憲是出了名的身子骨弱,所以她歇下的時候沒有什麼大事是不會去吵醒她的。   情客去提晚膳。   姜憲一個人無聊,撥弄著手腕上的鐲子。   有人用小石子丟著她的窗欞。   這宮裡還有誰這麼無聊。   姜憲閉了閉眼睛,氣得腦門疼,推開窗欞就朝窗外的那株樹冠如傘的大樹望去。   李謙果然跪在樹上。   他朝著她使眼色,混不吝地從樹上跳了下來。   姜憲下了大跳,「小心」兩個字到了嘴邊眼角卻發現有兩個宮女並肩出現在了院子裡,她好不容易把話咽了下去,心卻怦怦亂跳得厲害,比當初聽到京城被攻陷了還要跳得厲害。   李謙已敏捷如兔子般的躥到了窗前,撐著窗臺就跳了進來,露出裡面穿著的雪白膝褲。   雙腿筆直修長,結實有力。   姜憲看著,心跳得更厲害了。   「沒事!」李謙卻像根本不知道她的擔心似的,嘻皮笑臉地道,「我注意著周圍的動靜呢!她們不會發現的。」   這是發現不發現的事嗎?   姜憲瞪了李謙一眼。   李謙不以為意,笑容更燦爛了,轉過身去關了窗欞,道:「我有話跟你說!」說話的時候,語氣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姜憲也不好繼續和李謙計較這些,轉身準備在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   誰知抬了腿,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軟綿綿的,兩條腿像被抽了筋似的直發虛。   姜憲一愣。   腦子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只是還沒有等她來得及去捕捉,李謙已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神色肅然地望著她,道:「郡主為什麼要來萬壽山?有什麼事不能請別人代勞嗎?」   他這是怕自己壞事?還是擔心她拖了眾人的後腿?   姜憲道:「我既然來,就有我來的道理。這件事你就別管了。我聽說你如今丟了朗圓齋的差事,住進了東宮門,那裡離德輝殿可是隔著不短的距離,而且守衛森嚴,你與其擔心我為什麼會來萬壽山,不如擔心你到時候怎麼接近曹太后為好。」   「什麼事情都有利有弊。」李謙聽了她的話不以為忤,反而略帶幾分得意地道,「我之前還擔心要不要拿遼王做藉口,想著曹太后要是知道我發現了皇上要拘禁她的計謀是從遼王這裡知道的,肯定會覺得遼王和皇上是一夥的,還不得把遼王給恨死,就覺得有點對不起遼王。現在我住在了東宮門,雖說離曹太后有點遠,可這背黑禍的就只能是皇上了,曹太后會覺得更可信。」   姜憲忍不住嘴角輕翹。   她就知道,什麼事都難/不/倒/李/謙。   不,也不是難不倒,而是什麼為難的事到了李謙那裡他總是能歡歡喜喜地把事辦了,讓人覺得很容易似的,實際上只是他從不抱怨。   她忍不住問:「你的膝蓋,沒事吧?」   「沒事,沒事。」李謙咧著嘴露出個大大的笑容,他就知道,他只要吃了虧,姜憲就會補償他的,你看,現在不就問起了他的膝蓋嗎?   「你想想,我爹不過是個小小的三品總兵,我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侍衛。在外面自然夠看,可在權臣多如牛毛,勳貴遍地走的萬壽山肯定是不夠的,見了誰我都是那個磕頭跪拜的人,」他眯著眼睛,小聲地和姜憲說著,好像在同姜憲分享什麼小秘密般,「所以我來的時候就讓人給我在膝褲上縫了一層棉花……」   姜憲看著他一動不動。   燈光下,黑白分明的眸子像倒映在夜空的星子。   李謙莫名地心裡一兀,無師自通地想著自己每次在姜憲面前示弱都得了好處的,頓也沒頓一下地繼續道:「誰知道我屋裡的丫鬟根本沒有懂我的意思,薄薄地縫了一層,根本不頂事,我起來的時候腿都僵了,要不是謝元希攙著我,我當時就倒地上了……」   姜憲才不信。   她道:「你敢說你這不是苦肉計?」   李謙大呼「冤枉」,讓姜憲找個人驗他的膝蓋。   姜憲趁機道:「行啊!你去見劉公公吧!我這裡不方便留你。」   李謙回過神來,氣勢洶洶地盯著她,道:「好啊!你這是聲東擊西,想調虎離山讓我走啊!」   還算沒有蠢透!   姜憲很想笑。   她強忍著才能繼續板著臉。   可從頤樂殿回到慶善堂之後突生而來的那些厭世、低落、孤單、寂寥的情緒卻一掃而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月票翻番的活動結束了,繼續求月票……   ※ 第72章半明   李謙見到姜憲的時候,她多數都在笑。   站在王瓚旁邊禮貌地微笑,看見曹憲時寬容的莞爾,對著清蕙鄉君時縱容地抿嘴而笑,在宮女內侍面前克制地笑……可他卻從來沒有看見過姜憲此時模樣。   她板著臉,面無表情,一雙大大的眼睛如白水銀裡養了兩丸黑水銀地瞪著她,點點的笑意卻像星子慢慢地浮現在她在眼帘點,閃爍著悅愉的光芒。   李謙覺得自己的心又開始跳得厲害。   他突然間明白那天他為什麼會用手去捂姜憲的眼睛了。   三月煙雨般朦朧的目光不應該出現在姜憲的眼中,她就應該像此刻,高傲仰著頭,肆無忌憚地瞪著他,從心底笑出來……   「郡主!」他迷迷糊糊地上前,低聲道,「你這樣笑,真好!」   讓他仿佛跌進了那滿天星子的夜空,分不清楚東西南北,白晝夜幕。   姜憲看著他眼中的迷茫,卻是心神俱震,笑容僵在了臉上。   前世,李謙也曾經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讓她誤會……可最終,他還是帶兵闖進了慈寧宮……在那之前,他們也曾好好的……好好地說話,好好地說笑,好好地商討國事,他送她莫名其妙的小東西,她讓他增兵買馬……然後就只有恨!   恨自己的愚蠢,恨他的虛偽,還有說不出口的詰問,日/日夜夜,如刀般一刀刀地割在她的心上。到了後來,她甚至能夠理解趙翌的無情,趙嘯的不甘,趙翊的奉迎,卻始終無法對李謙釋懷。   從前的舊事又像水銀般無孔不入地在姜憲的腦海一幀幀地翻過,她心痛如絞,不由扶胸彎腰,面如素紙。   李謙神色大變,想也沒想地上前扶了姜憲,道:「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他早就聽說過嘉南郡主的身子骨很不好,十天就有九天病著,還有一天臥病在床。   誰知道姜憲卻狠狠地打落了他的手,厲聲道:「我沒事。你如果是想勸我回慈寧宮避禍,此時天色已晚,京城禁嚴,回不去了。你如果是來拿投名狀,對不住了,那東西我藏了起來,你若反叛,自會有人拿去給曹太后看。」她說著,直起了身子,脊背挺得筆直,臉上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歡愉,呆板的面孔像戴上了個面具,看他的目光閃閃發亮,仿佛有兩團火在燒,再也沒有了剛才那似薄冰下流淌著春水的柔情,有的只有冷漠、疏離、憤怒、戒備……   李謙愕然。   就算他後知後覺,此刻也感覺到了姜憲對他的不同。   何況他素來對人際關係非常的敏感,不然也不可能小小年紀就有一幫臣服於他的門客和家將了。   她為什麼會這樣對他?   仔細想想,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大的矛盾和衝突。   就算他這次參與到了鎮國公府的事情之中,也是姜憲給他牽得線搭得橋……她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對,就是這個感覺。   姜憲對著他就開始陰晴不定,澀晦不明。   不像對其他人,總是那樣的從容鎮定,淡然不迫。   這樣的認知讓他覺得難受,可隱隱地,他心底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雀躍。   他想到姜憲對著別人縱然是笑眼底也是一片清明的表情……好像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會表現出她真正的喜怒哀樂……就像剛才,她縱然板著臉,眼中也是發自內心的笑,瞬間就點亮了她的臉龐,讓她整個人都璀璨起來。   李謙覺得自己好像透過表象看清楚了姜憲。   她就是個彆扭的小姑娘。   如同書裡所寫,近之不恭,遠則生怨。   他想和她說話,就得忍著,哄著,順著,寵著……像他娘從前養的那隻貓,被爪兒撓了不能生氣,還得把那貓抱在懷裡撫著她的背脊幫她順毛,她下次才會毫無芥蒂地跳進你的懷裡和你玩。   家裡的小丫鬟們都不喜歡那貓。   可他卻覺得那貓脾氣雖大,卻知道好歹,知道誰才是真正喜歡她的人。   好比眼前的嘉南郡主,這樣的亂發脾氣,肯定很多人都覺得她不好,可他不過幫了她一點小幫,她卻回報了他一個給李家脫胎換骨的機會。   若是時間久了,她也一樣分得出好壞來吧?   要緊的是她發脾氣時候不能惹怒了她。   不然她肯定會像他娘養的那隻貓一樣,見著了就張牙舞爪,躬著背,呲著牙,隨時準備撓你一爪……   這些念頭在李謙的心頭很快地掠過。   他決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先把這小貓咪抱在懷裡安撫好了再說。   「沒有,沒有。」他立馬露出一副老實忠厚的樣子,真誠又關切地再次扶了姜憲的手臂,「我不是那不知道輕重的人。如果沒郡主,李家哪有這次機會。我是絕不會反悔的。甚至為了怕我父親懷事,我在他茶盅裡下了很多巴豆粉,他拉肚子拉得腿軟,都不能來萬壽山給太后娘娘拜壽了……那投名狀既然給了你,自然由你處置,藏著也好,給人也好……倒是你,剛才為什麼不舒服?還是去叫了常給你看病的御醫過來好了。就算沒事,也請請平安脈。我來,就是想看看你在幹什麼?鎮國公雖然讓我見機行事,可我猜想,應該今夜就會動的。我怕你被太后娘娘叫過去陪她……你可別存著什麼鎮國公府、為皇上排憂解難的心思。人的命只有一條,沒有就沒了,什麼都沒了,把自己看得珍貴些,犯不著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冒險!再說了,是男人就不能讓女人出頭,我每次看史書,看到那些拿公主去和親的帝王,就覺得這樣的人根本不能成為名留青史的賢君,也不知道這些言官是怎麼想的?自己不行了,就把自己姊妹送出去求饒,還美其名曰是為了國家社稷!國家社稷要是這樣才能清泰平安,還有那些鎮守邊關的將士幹什麼……」   為什麼每次和他說話他都能絮絮道道地說出一大堆廢話來呢?   姜憲累得連和他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指著大門道:「你給我走!」   李謙毫不為忤,還是一副溫和的眉眼,道:「我馬上就走。可你得記住了,今天晚上無論如何都不能出這個門。」然後又特別真誠地問她,「這殿裡服侍的都是你身邊的人吧?我要是突然出現他們不會去告你的狀吧?我走之前得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去給你請個御醫來瞧瞧,這可不是鬧得玩的……」   姜憲終於忍不住了,像炸了毛的貓,跳起就把李謙往門外推:「你給我立刻就走!不然我就喊護衛了!」   ※   親們,350張月票加更。   PS:O(∩_∩)O~   ※ 第73章說謊   李謙被嚷得昏頭昏腦,還想著既然姜憲這樣就把他趕出門了,可見是不怕被身邊服侍的人發現的,這只能說明姜憲對身邊的人有著完全的掌控,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居然有這樣的能力,以前還是小瞧了她。   哪裡像他妹妹,有他撐腰,卻連她院子裡那幾個歪瓜裂棗都管不住……   嘉南郡主不愧是宮裡長大的女子!   她要是管理內宅……李謙想想都覺得殺雞用了牛刀。   他腳步輕快地出了寢宮。   百結和情客正領著七、八個宮女在擺晚膳,看見姜憲寢宮突然走出一個男子,俱是嚇了一大跳,有個宮女還差點打翻了手中的碟子,還好情客手急眼快接住了,朝著她們直使眼色,示意她們裝作什麼也沒有看見的。   好在這些宮女都是七、八歲就因為聰明伶俐入選慈寧宮的,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彼此之間做事都有了默契,立刻就明白了情客的意思,個個低頭做事,好像殿堂裡根本就沒有多出個男子似的。   李謙也算是富貴人家長大的,見狀不由再次心生感慨。   像這樣機敏的僕婦,一個院裡有一個就是好的了,可在宮裡,能在貴人面前走動的,隨手拎出一個就是的。   難怪別人說皇宮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   集全國之力供養,怎麼會不尊貴呢?   李謙想著,變得熱血沸騰起來。   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好男兒就應該有此志向才是。   他又想到了姜憲。   想到她傲倨的神色,端莊秀麗面孔,儀態肅穆的步履……走出慶善堂時,他不由回眸朝慶善堂的大殿望去。   姜憲,生來就應該住在這樣尊貴地供養著。   她仿佛是這宮裡的一棵樹,一道景,自然恣意地生長著……   她應該不會嫁給皇上了吧?   可如果姜家非要她嫁呢?   她會嫁嗎?   還是……會不管不顧地把皇上叫過去,直接告訴他她再也不喜歡他了?   這好像是嘉南郡主會做的事哦!   這麼想著,李謙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容如那夏日之日映在他的眼帘裡。   這次,不是那燦爛明亮的仿佛無拘無束的笑容,而是從心底裡湧動著的喜悅,關也關不住地溢了出來,讓他的臉龐閃閃發光……   ※   姜憲聽著李謙在那裡囉囉嗦嗦的,氣不打一處出,可看著他嬉皮笑臉、不以為意地退了下去,又覺氣順了不少,反省起自己不應該總是抓著前世的事不放手。既然今生決定重新開始,她就不應該再糾結李謙了,不然有意無意的她總是會碰到他。就像這次方氏的事。她若不是知道了李謙是個怎麼樣的人,有怎樣的能力,一個小小的侍衛,就算是表現的再出眾,她也不可能用他。   最後她不僅用了李謙,還鬼使神差地把李家拉進了這場宮變中,給了李家一個上位的機會。   只是不知道伯父他們會什麼時候動手?   聽李謙的口吻,伯父並不十分放心他,更不要說對他和盤託出全盤的計劃了,李家這次到底能不能抓住這次機會,還得看李謙的眼力有沒有那麼好了……   姜憲草草地用了晚膳。   劉小滿親自服侍她移去了偏殿喝茶,陪著她要說話的時候幾次欲言又止。   姜憲當沒有看見。   不管劉小滿是發現了宮變的事來勸慰她,還是他發現了李謙的事來告誡她,她都不想和人說這件事。   她看了看明天要唱的戲曲目錄就決定早點去睡了。   只是還沒有等她歇下,曹太后住的德輝殿那邊有人來傳旨,說是曹太后覺得宋嫻儀為人十分的伶俐,這兩天輝殿事多人少,想留宋嫻儀在輝雲殿幫著打打雜。   姜憲冷笑。   這魚終於上了鉤!   姜憲隨口應了一聲,吹燈歇息。   此時的李謙才剛剛回到位於東宮門偏殿那間小小的廡房裡。   謝元希神色焦慮地等在屋裡,見李謙回來忙關上了門,低聲地道:「見到郡主了?她怎麼說了?」   他並不贊同李謙在這個時候去找姜憲,可李謙卻說,姜鎮元不相信李家,只告訴了他們今天晚上水木自親碼頭若是升起了六聯珠燈,即表明禁衛軍統領曹國柱身首兩處,李家的人可以動手了。其他的一概沒說,李謙覺得心裡沒底,想去姜憲那裡套套話。   李謙道:「嘉南郡主說,姜家只有除了曹國柱,讓統衛軍群龍無首,姜家的兵馬才可能順利地圍住大報恩延壽寺,才可能困住曹太后。所以鎮國公才會和李家有這樣的約定——曹國柱不除,我們就算是跑去給曹太后報信,曹太后一句『你怎麼不先報了曹國柱』,我們就得露餡!」   不錯。   既然李謙知道皇上要逼宮,他不去告訴手握兵權的曹國柱,卻跑去告訴手無縛雞之力的曹太后,不是細作就是投機取巧的政客,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不可以託付大事。   李家的努力也就白廢了。   謝元希連連點頭,道:「郡主還說了什麼嗎?」   李謙道:「時間來不及了,她還沒有用晚膳,御膳房那邊奉皇上之命送了晚膳過來,就沒有多說……」   還好姜憲不在此處。   她若是看見李謙面不改色,正氣浩然地扯著謊,只怕是又要氣得不得了。   兩人又商量了些遇到突發事情的時候該怎麼辦。   寂靜的夜空中卻響起幾聲輕微的鐵器摩擦而起的「鏘鏘」聲。   李謙和謝元希不由交換了一個目光,心裡都不約而同地道著「來了」。   ※   德輝殿裡,曹太后由她的乳娘安城夫人陪著,面沉如水地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望著炕几上那個半新不舊的青色杭綢繡粉紅山茶花荷包目光中閃爍著陰冷的光芒。   安城夫人看著嘆了口氣,輕聲勸慰曹太后:「皇上年紀還小,不懂事。再過幾年,長大些,成了親,就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了。您還是饒了他吧?」   曹太后的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縫,等安城夫人把話說完了,這才高聲喊著程德海:「曹國柱呢?讓他來見我!」   程德海一愣,很快低頭退下。   曹太后低低地罵了一聲「蠢貨」,也不知道是在罵趙翌還是在罵程德海。   ※   親們,才發現第六十九章《來訪》裡有一句「她就知道,什麼事都難/不/倒/李/謙」居然出現了敏\感詞,最後變成了星號……雖然改了文,但不重新下載的親們還是看不到,在這裡單獨把這句話貼出來。   ⊙﹏⊙b汗   PS:今天的更新!   ※ 第74章挑釁   曹太后這幾年已經很少發脾氣了。   安城夫人看著一句多的話也不說。   她低了頭繡著一方給曹太后的帕子。   殿堂裡靜悄悄的,只聽得見外面樹林裡秋蟲的呢喃。   ※   東宮門偏殿旁的廡房,衛屬神色驚恐地推門而入,低聲道:「大公子,剛剛水木自親碼頭那邊的換燈了,六聯珠燈……」   他奉李謙之命一直悄悄地趴在屋簷上。   李謙神色一凝,肅然低聲道:「我知道了。你們小心,我走了!」   衛屬一把拽住了李謙,焦慮地道:「大公子,我和您一塊去!」   「不行!」李謙道,「我們要讓曹太后相信我們是偶然間得知的這個消息就不能帶更多的人手,我只能一個人去。」   「太危險了!」衛屬急得眼睛都紅了。   大公子的屬下除了謝先生,大家都覺得不應該卷到這件事裡面去。何況大公子之前還給老爺餵了巴豆粉,說是萬一出了事,李家把他給推出去就行了。大公子這根本就是在冒險!   李謙見他到了這個時候還說這樣的話,不由皺眉,神色也變得極其冷峻,道:「生死關頭,你們就是這樣忠心於我的?」   「不是,不是。」衛屬慌張地道,「我們都聽大公子的,大公子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我這就照您的吩咐帶幾個人去排雲殿。」   李謙點頭,提著劍就出了門。   謝元希的擔憂在心裡。   他情不自禁地追了出去。   夜色下,李謙的身影如一道黑影很快消失在樹叢中。   謝元希想到宮裡那朗闊的庭院,稀疏的古樹,哪怕是風高月黑夜,有人經過也一眼就能瞧見。   是哪個傻瓜竟然建議曹太后到萬壽山來祝壽。   樹多草多,這樣月朗星稀的夜晚人都能一鑽進林子就看不見了……真是天要亡了曹太后!   ※   李謙在密林中穿梭,不時有伸展出來的枝葉突兀橫生在他的眼前。   他小心翼翼地撥開那些枝葉,靠近了大報恩延壽寺,看見了穿著黑衣、包著黑色包頭、手拿禁衛軍配備的大刀,帶著姜家起事的那些侍衛。   他們已經把大報恩延壽寺團團圍住。   不知道水木自親碼頭的六聯珠燈點熄的時候,是如姜鎮元所說他們剛剛殺了曹國柱,還是殺了曹國柱之後已經把大報恩延壽寺圍了個水洩不通。   姜鎮元之前和他商量的是,姜家做姜家的事,李家做李家的事。   如果李家被去給曹太后通風報信的人被姜家的人捉住了,李家不能及時地阻止趙翌囚禁曹太后,那他只好親自出馬。   說來說去,還是不相信李家的能力。   但李謙並不生氣,反而覺得姜鎮元能有今天的確不是浪得虛名。   可姜鎮元肯定沒有想到,他會親自來給曹太后通風報信。   李謙想著,突然間很想看看姜鎮元發現守在曹太后身邊的人是他的時候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他輕手輕腳地上前,儘量避免腳踩在灌木從叢中的枯枝上發出什麼響動來。   守在靠近德輝殿附近的那群侍衛已經準備好了,貓躲在了牆群下的灌木叢中。   有兩個和那些侍衛穿著一模一樣衣飾的青年男子走了過來,一個個子高,身材削瘦,舉手投足間卻又有著如豹子般的敏捷與張力。另一個比高個男子矮半個頭,雖然身材魁梧,步履輕快,一看就知道身手很好,卻遠沒有身旁男子的氣勢。   李謙想:這高個男子應該是此次的指揮之一。   念頭剛剛閃過,高個男子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朝李謙藏身之處望了過去,低沉的聲音也在這黑夜的寂靜中響起:「都安排好了嗎?」   因為換了個方面,皎潔的白光妥妥地照在高個男子的臉上。   他有一雙寒星似的眼睛,山巒般挺秀的鼻梁,薄唇,寬額,表情冷酷而又嚴肅。   居然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可李謙一眼就從這男子身上發現了姜憲的影子。   難道是嘉南郡主的堂兄姜律?   他在心時猜測著,頓時就有些心熱,很想這個時候從姜律的手中闖到德輝殿去。   心念一起,李謙止也止不住,他一扭身,如燕子穿柳般地躥了出去。   身材魁梧的男子低喝了一聲,拔刀上前就朝著李謙砍了過去。   一時間殺氣縱橫,林子裡的空氣都冷了幾分。   李謙卻硬生生地在空中翻身一匝,利劍出鞘,腳尖點在了旁邊的樹幹上,如飛鷹博兔般朝身材魁梧的男子撲了過去,劍尖在月光下泛著刺骨的清輝,劍身如同活了過來似的,奇異的花紋如水波紋一樣一圈圈地蕩漾開來,讓目光落在上面就仿佛被吸了進去似的沒辦法離開,十分的詭異。   身材魁梧的男子身子頓了頓。   姜律眼睛微眯,低喝了聲「福升,讓開」,就要上前……   誰知李謙的劍卻突然一挑,直直地刺向了姜律的喉嚨。   動作流暢如水,一轉一折變化自如,如同舞蹈。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姜律都要喝一聲彩了。   他用刀鞘擋在了胸前。   李謙劍勢不變,點在了地上,自己卻借力飛縱而起,身子在空中翻轉騰挪,轉瞬間就落在了宮牆之上。   姜律大驚。   福升已回過神來,躍身朝李謙撲去。   原來躲在灌木叢中的侍衛們也反應過來,譁啦啦地圍了過來。   李謙回頭一笑,眨了眨眼睛,跳進了牆內。   月光下,他劍眉如峰,唇角微翹,笑容如陽光般燦爛,灑脫颯爽,俊朗如風。   姜律訝然,挑著眉角阻止了福升,道:「不用管了,就算他此事去報了曹太后,曹太后大勢已去,無濟於事了。」又對圍上來的侍衛道,「你們不用擔心,只要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就行了。」   他隱隱感覺這個男子就是之前父親說起的李家之子。   有趣,有趣!   沒想到李家之子竟然是這副樣子!   眾人默默行禮,重新躲進了灌木叢中。   姜律抬起頭來,望著高高的圍牆,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來。   ※   等著曹國柱的曹太后被一陣驚呼聲打擾。   是誰這麼沒有眼色。   安城夫人很不高興,喝斥道:「什麼事如此大聲喧譁!」   門被「啪」地一聲推開,曹太后身邊的大宮女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道:「太后娘娘,有,有侍衛私自從後殿闖了進來,說是有要緊的事稟告您。」   ※   親們,月票400加更!   O(∩_∩)O~   ※ 第75章發難   曹太后心中一凜。   她身邊多的是服侍的人,什麼時候一個小小的侍衛也敢闖到她面前來了?   從困境中一路廝殺過來的曹太后非常敏感,不然她也不可能成為當朝第一個攝政的太后。   她略一遲疑就立刻站了起來,吩咐來示下的宮女:「把人請進來!」   大宮女神色慌亂地出了門。   曹太后對著鏡子整了整衣飾,去了旁邊的正殿。   李謙神色焦慮,衣飾凌亂,長劍出鞘,頭髮上還沾著幾根枯草,像從樹林子裡鑽出來似的,很是狼狽。   曹太后的心沉了下去。   她冷冷地打量著來人。   李謙已上前幾步跪在曹太后的面前,急聲道:「太后娘娘,我是福建總兵李長青的長子李宗權李謙。您快走!曹大人已經被殺,皇上和鎮國公正帶著人往這邊來,說是要逼您還政給皇上……」   「你說什麼?」曹太后難掩心中的驚駭,「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聲音顫抖地又問了一句,「你剛才說什麼?」   可能曹太后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吧!   李謙在心裡暗忖著,聲音卻越發的焦灼了,道:「太后娘娘,我沒有騙您。您要是不相信,隨便派個人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他們應該很快就要到了,您還是快跟我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時間來不及了,您還是快跟我走吧!我是無意間發現的,怕驚動了旁人,一個人過來的……還有幾個護衛在後面幫我打掩護,也不知道現在在什麼地方……只要趕到水木自親就好,龍船都停在那裡……我聽我爹說,五城兵馬司的都指揮使對太后娘娘忠心耿耿。只要進了城就好了……」   他語無倫次,曹太后卻瞪大眼睛。   人只有遇到危難之時才可能這樣的說話。   可見這個李謙說得是真的了!   她死死地盯著李謙的眼睛。   裡面有驚懼,有緊張,有害怕,有忐忑,也有強作鎮定……卻偏偏沒有算計!   看來這是真的啦!   曹太后揚手,茶几上的茶盅錫皿譁啦啦全都被掃到了地上。   「小蓄生,翅膀長硬了,居然敢宮變!」她眼睛瞪得極大,眼底仿佛有團火在燒,熾熱得刺人眼眸,滿臉的怒氣,表情都變得有些扭曲。   李謙嚇了一大跳。   可轉瞬之間,曹太后眼中怒火就化為了滿腔的恨意,她咬著牙控制住了情緒,吩咐身邊的大宮女:「你去把程德海給我叫過來,然後服侍我更衣,我們這就走!」最後一句,卻是對李謙所說。   李謙頓生敬佩。   當機立斷,果敢堅定,不要說曹太后這樣一個生活在深宮的女流之輩了,就是他們這些經常出生入死在戰場上立功的男子也少有這樣有擔當的。難怪曹太后成了當朝第一個垂簾聽政皇太后。   姜鎮元鬥得過她嗎?   同情心掠過,李謙立刻把腦海裡那些有的沒的全都收拾乾淨,開始幫著曹太后收拾東西:「您看有什麼地方用得上我的?」   曹太后此時已恢復了如松站姿,誇獎他道:「你父親能教出你這樣的兒子,可見他在你身上花了大力氣。見到你父親,我會好好地謝謝他的。」   李謙就像所有野心勃勃的青年被上峰表揚了一番似的,激動的面紅耳赤,半晌說不出話來。   曹太后很快進內室換了件尋常褙子,提了個寶藍色的包袱出來。   她的乳娘安城夫人像只受驚的小鳥一樣跟在她身後。   去找程德海的宮女還沒有回來。   曹太后思索片刻,道:「我們不等了。這就想辦法去水木自親碼頭。」   安城夫人輕聲應「是」,卻和屋裡的人一樣沒有跟著曹太后走,反而是兩個不起眼的內侍一左一右地跟在曹太后身邊。   李謙不由看了安城夫人一眼。   曹太后已抬腳往外走。   李謙連忙跟上。   曹太后這才低聲對李謙解釋:「皇上要的是我。跟在我身邊,他們反而更不安全。再說了,我們也帶不走這些人。」   李謙點頭,不由得對曹太后又高看一眼。   他低聲道:「我已經吩咐過我的人了,如果能脫險,兩個人守在水木自親碼頭,其他的人往德輝殿趕。」   曹太后頷首,沉默了幾息的功夫,輕聲道:「曹國柱,真的沒了?」   「我沒有親眼看見。」李謙覺得最好還是讓曹太后感覺孤立無援,除了李家沒有什麼人能救她更好,編道,「我之前和嘉南郡主有些矛盾,在東宮門的廡房裡歇息,因心情不好睡不著,就在外面晃悠,聽到有刀劍撞擊之聲,循聲過去,發現有四、五個侍衛打成一團,還拔了劍。可看那樣子,卻都是禁衛軍的人。我好奇極了,正要上前,其中一個就被另外三個刺倒在地,沒有了動靜。   「那幫人把被刺的人往草叢裡一丟就無所畏懼地走了。   「我這才感覺到不尋常。   「想了半天才走到了被刺之人那裡。   「那人還沒有死,看見我過去,只來得及說了句『太后危險,統領被殺了』,就死了……   「我當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擔心著皇上的安危,小心翼翼地潛進了仁壽殿,這才知道原來殺曹統領是皇上的意思。   「我就趕了過來……」   曹太后臉色鐵青,牙齒咬得吱吱直響,滔天的恨意從她的眼中流溢出來,讓從小就被李長青帶著爬過死人堆的李謙都打了個寒顫。   他在心裡感慨。   從前還是太小瞧曹太后了。   如果他和曹太后接觸得更多一些,對曹太后更了解一些,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勇氣跟著姜鎮元幹!   一行人很快穿過院子到了排雲殿。   排雲殿的大門卻被轟隆隆地推開。   趙翌和姜鎮元由幾個提著燈籠的內侍簇擁出現在曹太后和李謙的眼帘。   曹太后腳步一頓,凝目望去。   燈光下,趙翌白淨的面頰升起兩團嫣紅,眼睛明亮如星,閃爍著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的得意與驕傲。   而姜鎮元的面孔半明半暗地隱藏在燈光的裡,看不清楚表情。   李謙忙上前幾步擋在了曹太后的面前。   曹太后拍了拍李謙的肩膀,示意李謙站到一旁去,然後看也沒看趙翌一眼,把目光落在了姜鎮元的身上,冷冷地道:「姜鎮元,鎮國公府幾代忠烈,想不到要毀在你的手裡。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教唆著皇上忤逆母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皇太后分「母后皇太后」和「聖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是指皇帝的嫡母,也就是先帝的結髮妻。「聖母皇太后」是指皇上的親生母親。   有親們問我,在此解釋一下。   O(∩_∩)O~   ※ 第76章談判   見曹太后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姜鎮元抬起頭來朝曹太后望過來。   那一瞬間,姜鎮元仿佛柄出鞘的劍,鋒芒四射,劃破長空。   氣勢十分的驚人。   這就是名將的風採吧!   奇異的目光在李謙眼中閃過,他不由自由地握緊了手中的劍。   他突然非常感激起父親和姜憲來。   父親悉心地培養他,把他帶到了父親所能觸及的大人物面前,讓他見識了什麼是京城的繁華,什麼是邊疆的荒蕪,什麼是百姓的疾苦,什麼是貴族的奢侈,什麼是平庸的官員,什麼是名臣的光芒。而姜憲則把他帶到了頂階的貴族圈裡,讓他有機會去和這些人對比,讓他有機會知道自己和這些人的差距在哪裡,讓他能變成一個更好的自己……   李謙望著姜鎮的目光灼熱得能燒出個洞來。   姜鎮元卻像一無所察。   他的聲音低沉冷靜而優雅:「太后娘娘,正因為姜家世代忠烈,所以才謹尊聖旨,聽從皇上的差遣。微臣不覺得自己有錯。就算是到了黃泉碧落,見到了先帝,見到了太廟裡的各位先賢先烈,微臣也無愧於心。」   曹太后冷笑,道:「你就不怕飛鳥盡,良弓藏?」   姜鎮元還沒有說話,趙翌聽著卻急了起來,他上前幾步,大聲喝道:「母后,要不是您把我逼得沒有辦法了,我怎麼會請鎮國公幫我主持正義,我又不是那喜歡攬權的人,只要母后您願意退居內宮,我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孝順、敬重您的!嚴閣老他們,我也不準備追究了。鎮國公奉命行事,更應該得朕看重才是,朕怎麼會去責怪鎮國公!」   李謙聽著在心裡暗暗嘆氣。   難怪姜家要留下曹太后了。   瞧瞧皇上說的這幾句話。   嚴閣老是內閣首輔,文官之首。他既然是曹太后的人,曹太后還政之後,皇上就應該讓嚴閣老致仕,重新選拔自己的人。   這還沒有怎樣,曹太后一句話,皇上就承認把嚴閣老留下了。以後就算是曹太后退居內宮,嚴閣老知道自己是曹太后保下來的,以後朝廷上的事縱然不敢公然地違抗皇上,但可做些手腳,讓事情隨著曹太后的意思發展,完全可以瞞得過像皇上這種從來沒有親政過的人,那些朝臣又全是些老奸巨滑之輩,一旦看清楚形勢,誰還會把皇上看在眼裡,曹太后沒有垂簾一樣的聽政……還不還政,有什麼區別!   姜鎮元難道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性格?   幫個這樣的爛泥,得用多少力氣才能扶上牆啊!   或許是,姜鎮元想把姜憲嫁給趙翌?   可趙翌和自己的乳母搞在一起……這也無所謂嗎?   他到底有沒有把姜憲當成自己的侄女?   李謙再看姜鎮元,目光就有了那麼一點點的不同。   姜鎮元也在心裡嘆氣。   他沒有想到皇上這麼不中用!   要是沒有姜憲提前示警,他這一路走下去,恐怕最終只能讓姜家背個不忠不義的罪名了!   他不敢再讓曹太后說下去。   曹太后再多說兩幾句,皇上還不知道要許下什麼諾言,說不定最後把他也給賣了。   畢竟現在曹太后最恨的就是他了。   「太后娘娘,皇上一片孝心,朝野共睹。」姜鎮元步履穩健地走了過去,道,「夜深露重,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太后娘娘回到德輝殿去。明天臣等還要給太后娘娘拜壽,皇上也可趁機見見幾個從邊關趕過來的總兵!」   姜鎮元的話提醒了趙翌。   是啊!   他才是皇上。   他才是天下之主。   他才是那個讓群臣敬畏,讓嬪妃們巴結,內侍們奉承的人,走在哪裡都是眾人焦點的人……   趙翌給自己的母親行了個禮,笑道:「母后,鎮國公說的對,現在還是回德輝殿歇著好了,朕已經吩咐了汪幾道,明天由他代表文臣給母后念祝壽詞,他此時應該已經在給母后寫祝壽詞了……」   如果姜憲在這裡就能聽明白。   此時的內閣首輔是嚴華年,趙翌親政之後,嚴華年被迫致仕,換上了現在在內閣論資排輩排在第三的汪幾道做了首輔。   現在趙翌這麼說,不過是要告訴曹太后,內閣也有人支持他,嚴華年不聽話,自有汪幾道頂上。   曹太后已經冷靜下來。   她現在最關心的是自己所能依仗的人到底怎樣了?她有沒有可能得到自己心腹武臣的救助。   「曹國柱呢?」她沉聲道,「他人在哪裡?你縱容姜鎮元這樣的逼迫我,我不能讓自己如刀俎上的肉,任姜鎮元隨意屠割。你讓曹國柱來見我。」   趙翌笑道:「那曹國柱不聽朕命,朕已經讓人把他給殺了。他的頭明天就會弔在城門外示眾,母后就不要算他了。」   李謙的話得到了證實,曹太后的心越發的沉重了。   她該怎麼辦?   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   這可不是她的性格!   曹太后眼角的餘光瞥了一下李謙。   李謙幾不可見地微微頷首,上前幾步,緊緊地跟在了曹太后的身邊。   曹太后暗自懊悔。   她太大意了。   應該留一個衛所的侍衛在德輝殿的。   可她不管怎樣也是個女子,身邊來來往往的全是內、外命婦,身邊怎好讓侍衛頻繁出入?如果她是個男的,如果她是皇帝,憑他一個小小的鎮國公,一個個姜鎮元,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地制住她!   不過,她身邊還有幾個身強體壯的內侍……   曹太后想到了奉她之命去找曹國柱的程德海。   沒有程德海在,也不知道那幾個內侍頂不頂事?有沒有那個機靈勁知道護主?   程德海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曹太后想問一聲,想到自己現在已經盡落下風,說得越多,姜鎮元就越能窺見自己的用意,還是少說話,等會讓李謙去打聽好了。   她的臉陰得仿佛要下雨,一言不發地轉身往德輝殿去。   趙翌高興得都要手舞足蹈了。   這是第一次。   從他記事起第一次,她的母親按意他的意願行事。   他是不是從此以後就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   趙翌忍不住朝姜鎮元望去,悄聲道:「鎮國公,我們,是不是成事了!」   ※   親們,450加更!   PS:看了評論區,謝謝鳳儀韶華的指正。   因為字數的關係,我們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回答。   關於簡王的身份,在文裡的確是我寫錯了。他和孝宗皇帝,也就是趙翌的祖父是一個輩份的。因為之前的設定,孝宗皇帝的父親,也就是趙翌的曾祖父獨寵的是靜妃安氏,簡王和孝宗都是安氏所生,這樣孝宗喜歡的又是另一個女子,又有另一番故事,但之後朋友覺得我把配角線拉得太長,然後把靜妃安氏安在了孝宗的身上……寫得時候卻沒有改過來。   抱歉,我立刻改過來。   很多人說我寫的文有邏輯,實際上是大家一直在幫著捉蟲。   非常感謝!   O(∩_∩)O~   親們若是再遇到這樣的問題,還請及時提醒我。   ※ 第77章冷靜   姜鎮元看著趙翌如孩子般雀躍的表情,有片刻間很是懷疑把社稷交給趙翌是不是個正確的選擇。   可事已至此,趙翌就算是不適合,他和那些支持趙翌的人也只能拖著趙翌前行了。   他恭敬地給趙翌行了個禮,沉聲道:「皇上好好地勸勸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不管怎麼說也是生養您的人,她會還政給您的。」   這完全是句廢話。   曹太后肯定不會因為趙翌的三言兩語就放下手中的權力。   縱觀歷史,沒有一個攝政太后能完全還政給皇帝的,不然就像失去了武器的將軍,只能在敵人面前俯首聽命,沒有了自保的能力。   但是多的話,又不是他能說的,至少那些挑釁母子關係的話不能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這種事,還是交給那些文臣,交給內閣的那個汪幾道好了。   姜鎮元道:「皇上,太后身邊還有些身強力壯的內侍,我這就去把人綁了,其他的事,皇上還是和簡王、汪閣老商量為好。臣只是個武將,有些事未必想得周到,想得對。」   趙翌得了姜鎮元肯定的答覆,已是躊躇滿志,聞言立刻點頭道:「姜愛卿辛苦了!母后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們兩家是姻親。若是姜愛卿我都信不過,這世上就沒有我信得過的人了。母后身邊的那些人總是喜歡狐假虎威,我從前是看在他們服侍過母后的緣故只好睜隻眼閉隻眼,如果母后還政於我,這朝廷內外還是氣象一新的好。母后身邊的那些人,就有勞姜愛卿幫著清理清理了。」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前面正虛扶著太后的李謙,遲疑道,「這個人我要是沒有記錯,應該是福建總兵的兒子,在坤寧宮當侍衛的那個,他怎麼會在這兒?等會我和母后還有些話說,讓他出去候著,姜愛卿也一併把他給處置了吧!一個外臣摻和到這裡面總歸是不好。」   姜鎮元彎腰低頭應「是」。   趙翌非常的滿意姜鎮元的態度。   從前他就對他很尊敬,可那尊敬裡透露著幾分疏離,不像現在,有種俯首稱臣的順從。   難怪人人都要當皇帝。   母后垂簾聽政之後怎麼也不肯把國璽交給他。   趙翌揚著臉,意氣風發地跟在了曹太后的身後。   姜鎮元讓人去請簡王和汪幾道,自己去收拾曹太后身邊的人去了。   ※   德輝殿還是原來的那幅模樣。   鸚哥綠的帷帳,楠木的架子床,糊著雪白高麗紙的窗欞,臨窗大炕上鋪著新換的腥腥紅五爪雲龍捧壽團花的坐墊,西洋進貢的黃銅老花鏡還丟在茶几上。   可不過兩刻鐘的功夫,曹太后的心情卻完全不同了。   她默默地站在人高的鏡子前,任由手腳發顫的乳母安城夫人和司寢司的幾個大宮女幫她更衣。   她已經被軟禁了,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激怒姜鎮元,不然姜鎮元殺了她,安個遇到刺客的名頭,皇上說不定還要誇姜鎮元一句「忠心耿耿」,還有誰會為她出頭不成?   剛才那幾句話她就不應該說!   她現在手裡能用的只有李謙了。   但李謙畢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熱血、忠貞、正義……他不管自身的安危衝進來救自己,是他勇毅,可李謙的父親李長青卻是個老狐狸,他會不會在自己勢單力薄,甚至是孤力無援的時候還願意站在自己這一邊,還真不好說。而李謙沒有了李家的支持,他又憑什麼保住自己呢?   現在決對不能讓趙李謙離開她的視線。   有李謙在,就算之後李長青為了家族利益要和她撇清關係,至少這個時候有人要殺她的時候李謙會擋在她的前面。   曹太后想到剛才李謙的那一擋,心裡頓時熱呼呼的。   好多年都沒有這麼感動過了。   又想到進了德輝殿的正殿,趙翌讓李謙下去,李謙看她的眼神。   不是害怕,不是畏懼,而是擔憂。   他是在擔憂皇上對她不利吧?   她怎麼會讓自己落單呢?   她最終以要更衣為由,把趙翌趕出了德輝殿。   可這只是暫時的。   趙翌就像個吃草長大的虎崽子,一旦嘗到了血肉的滋味,又怎麼會吃素呢?   現在不過是她積威還在,等他回過神來,她身邊服侍的人只怕是誰也別想保住性命。   那時候她才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了。   曹太后看著安城夫人還在那裡戰戰兢兢地插著髮簪,頓時有些不耐煩起來,道:「不要戴這些沒用的東西。你給我拿個帕子來就成了。」說著,她把腰間的荷包也解了下來,但就在她想把荷包丟在炕上的時候,她又把荷包攥在了手裡,把司寢司的那幾個宮女打發了出去,對安城夫人低聲道:「乳娘,我們如今在生死關頭,你一定要鎮定。我們又不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你想想我剛進宮的那幾年。」   安城夫人含著眼淚「嗯」了一聲,神色平靜了不少。   曹太后看著心裡欣慰了幾分,繼續道:「你聽好了。把我們平時用的那些金銀首飾什麼的都想辦法收拾起來藏在我的身上,不好藏的,你想辦法收拾起來。」   萬一她被圈禁,那些內侍宮女不把她當低等的奴婢使喚就不錯了,若是那時候還手中無銀,就算是趙翌想放過她,她也活不過幾年的。   安城夫人早有經驗,拿了錢針,把那些金銀縫進曹太后的衣服裡。   今天晚上曹太后肯定還會歇在德輝殿,明天就不一定了。   明天早上起來,就得給曹太后穿上這些藏了金銀的衣服。   曹太后出寢宮。   李謙抱著劍,依在寢宮旁的柱子旁。   聽到動靜,他忙直了身子,關切地望了過來。   曹太后安撫般地朝著他笑了笑,道:「不管什麼情景你也不要離開我的身邊,皇上不會放過你的。」   「多謝太后娘娘!」李謙朝她行禮,目光清朗明亮,正直剛毅。   多好的孩子,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曹太后在心裡感慨,去了正殿。   趙翌坐在曹太后平時坐的鳳塌上,簡王坐在趙翌的下首,汪幾道、蘇佩文、蔡定忠站簡王身邊,老奸巨滑的姜鎮元卻不在殿內。   曹太后在心裡冷哼。   真是成王敗寇。   不過眨眼功夫,趙翌就大模大樣地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看到曹太后的簡王已經站了起來,他肅然地和曹太后打招呼:「侄媳婦!」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關於鳳儀韶華的第二個問題,太皇太后牽線這一說法。   趙翌的問題沒有暴露之前,也是個比較好的人選,我之前在文裡也寫了,太皇太后之所以沒有考慮,主要是考慮到趙翌立後就得立刻生子,姜憲身體不好,太皇太后想留她幾年。但這也不是一定的。若是姜憲和趙翌兩人都願意,這也就是小問題了。所以姜憲最後同意嫁給趙翌,太皇太后還是很高興的。畢竟一個是自己的外孫女,一個是自己的孫女,在古代,這是非常之好的姻緣。互相知道底細,不用盲嫁啞嫁。   何況還有姜鎮元幫著趙翌親政這件事在裡面。   這裡的牽線,是指由太皇太后最先提出來。   O(∩_∩)O~   如果還有什麼問題,我們再討論。   ※ 第78章妥協   稱呼曹太后為「侄媳婦」,這就是家禮了。   曹太后看了看滿臉恭敬地站在簡王身邊的汪幾道,氣得手都攥成了拳。   這是要先禮後兵不成?   想當初,自己為了報答簡王支持她垂簾聽政,對簡王恩惠不斷,不僅讓他享受雙份親王的俸祿,還讓簡王府世襲罔替,世子可享親王待遇……他就是這樣報答她的。   等到趙翌想要親政,就站在了趙翌那邊。   曹太后明知此刻當忍,可她還是沒能忍住,尖刻地道:「皇叔,我自問自我攝政以來,戰戰兢兢從未曾出錯,皇叔為何這樣待我?難道您要做周公不成?只怕周公沒有做成,反成了霍光、伊尹之輩!」   她這麼說,一來暗指簡王早有攝政掌權之心,不過之前因她是太后佔了先機沒有得逞,現在看機會來了,又跑出來爭權奪利來了。二來暗指趙翌若是無能,制不住簡王,只會成為簡王手中的傀儡皇帝,隨時被廢。   趙翌神色大變,有些不安地看了簡王一眼。   簡王不由得皺了皺眉。   曹太后管趙翌管得非常嚴,不管是皇室宗人還是朝中重臣,和趙翌接觸得都不多,都不是很了解趙翌的性格。而曹太后口齒之厲害,他們早在朝堂中見識過了。卻沒有想到趙翌會因為曹太后的一句話惴惴不安,懷疑起簡王的用意來。   這還沒有天下大定呢!   這要是天下大定了,趙翌豈不是隨時會被人口舌所左右!   那他們這些做臣子每天幫自己辯解就要忙不過來了,還哪有精力革舊圖新,重振國聲。   姜鎮元說還有些餘孽要處置,他當時還覺得姜鎮元有些小題大做……難道是他早已領教過趙翌的愚蠢?   簡王非常的失望,看著趙翌嘴角翕翕,半晌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殿堂裡的氣氛頓時有些窒息。   汪幾道看著情況不對,忙道:「太后娘娘此言差矣!簡王爺想做那霍光、伊尹之輩,皇上也不是昌邑王、太甲啊!皇上是您親手教養出來的,皇上怎樣的性格,您還不知道嗎?就是熊師傅那樣古板的人,也對皇上很是讚賞,常常誇皇上孝順、懂事。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每每聽到都很是欣慰,何況簡王爺是先帝的託孤輔臣之一。若不是放心太后娘娘,簡王爺這幾年也不會深居簡出了!」他說著,看了趙翌一眼。   趙翌這才反應過來,但剛才的那番停頓還是讓他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他有些心虛,忙道:「母后,您別這樣說皇叔祖!您不也常說,當初若不是皇叔祖,也就沒有我們母子的今天,怎麼您又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不是讓皇叔祖聽了難過嗎?」   曹太后不屑地瞥了趙翌一眼。   真不愧是趙家的種,傻得讓人教都教不好!   這還沒有親政,就已經被人拿捏在手上像個傀儡了。   她根本不想再理睬趙翌。反正這個時候他也當不了家,做不了主。一旦姜鎮元、簡王、汪幾道等人要他殺了自己,他縱然心中不願,也恐怕會被說服。她與其在這裡浪費口舌,不如跟能做主的人說話。   「姜鎮元呢?」曹太后道,「我有話要跟他說。」   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說不清。   關鍵的時候,還是誰手中握有兵權,誰就有說話權。   姜鎮元才是能決定她生死的人。   曹太后很明白。   她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姜鎮元拎出來架在火上烤。   把她害到如此的地步,他休想安然脫身。   屋裡人不明白曹太后意思的趙翌和蔡定忠傻傻地道著「鎮國公有事」,明白曹太后意思的簡王、汪幾道、沈佩文心裡都有些不舒服,他們都覺得曹太后太能生事了,留著她是大患。可這弒殺之意,誰跟皇上說好呢?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有些為難。   那邊蔡定忠卻已奉了趙翌之命去找姜鎮元。   在趙翌看來,姜鎮元沉穩內斂,多謀善斷,有他在這裡,他的母親就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姜鎮元在場,他心裡也踏實些。   很快,姜鎮元就隨著蔡定忠走了進來。   他面容冷峻,給人沉默寡言卻踏實可信之感。   曹太后覺得自己此刻就站在懸崖旁,她只想快點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然等到趙翌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權力的時候,他說不定會殺了她。   「姜鎮元,」她毫不客氣地稱呼鎮國公,「明人面前不打誑語。我也不是那沒有見過世右的村婦。我們就敞開了大門說亮話。您們既然精心策劃了這麼一茬兒事,想必心裡早就有了打算。我還政給皇上之後,你們準備怎麼安置我!」   就算是掩耳盜鈴,也要把耳朵捂上。   不能皇上一親政,曹太后就死了。   簡王了解姜鎮元,看也沒看姜鎮元一眼。   汪幾道這樣的文官卻和姜鎮元沒有什麼交情,他看著姜鎮元就有點焦急,生怕他和趙翌唱雙簧,這個時候提出來殺了曹太后。   誰知道姜鎮元卻道:「我聽皇上的。」   屋裡的人俱是一愣。   趙翌自是喜不勝喜,簡王等人卻在心裡嘆氣,覺得姜家不愧是百年不倒的世家,反省自己是不是對皇上太過直白了。只有曹太后,知道這次遇到了對手,如果不小心應對,只怕會被姜家吃了皇上還會感激姜鎮元的忠心耿耿。   宮變之後,曹太后第一次正色地把目光落在了趙翌的身上,沉聲道:「那皇上對我有什麼打算呢?」   趙翌有一會激動得都不知道說什麼了,過了會兒才緩過神來,照著和汪幾道商量結果道:「母后,朕絕對沒有為難您的意思。我只是希望您能去慈寧宮和皇祖母做個伴,朝中的事,交給朕好了。您去了慈寧宮,除了不用上早朝,一切照舊——您慣用的東西,服侍您的宮女同侍,都一個不少地同您一塊兒去慈寧宮。朕也會每天晨昏定省,承歡母后膝下,定不會讓您寂寞孤單的。」   說得好聽,那姜鎮元和太皇太后是什麼關係?   她住進了慈寧宮,只怕是更方便讓人動手,更容易死得悄無聲息。   曹太后道:「慈寧宮巴掌大的地方,保寧也住在那裡,你讓誰給我挪地方啊!我這幾年為了你們趙氏王朝也算是殫精竭慮,用盡了精神,既然我不用上早朝了,皇上親政之後很快就會立後,我看我就住在這萬壽山好了,宮中的事務,就交給你以後的皇后好了。」   皇宮是由禁衛軍護衛的,曹國柱不在了,禁衛軍會換個趙翌信得過的人做禁衛軍統領,她回皇宮,生死掌握在別人手裡。可她呆在萬壽山就不同了,萬壽山是皇家園林,護衛的可以是禁衛軍,也可以是京衛。李謙不是對她忠心不二嗎?那就讓李長青的李家軍來給她做護衛好了。   只要皇上答應這個條件,其他的都好說。   退一步海闊天空。   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以後……大家走著瞧!   ※   親們,月票500加更!   至於文中提到的周公、霍光、伊尹之輩,大家就去問度娘吧,我就不在這裡佔用地方了。   O(∩_∩)O~   PS:加更是有點慢哦,不過大家不覺得這樣比較有盼頭嗎?   ※ 第79章得償   曹太后打定了主意,有了主心骨,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趙翌聽到自己的母親提出要住在萬壽山,心裡一陣狂喜。   這樣他就再也不用頻繁地跟他母親見面了。   他做什麼事就能瞞著他母親了。   而也就可以真正地做那個六宮的主人了。   趙翌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母后,朕不是要忤逆您,只是朕年紀大了,不能總這樣什麼事也不做,全依仗母后。您不再垂簾聽政之後,朕只會更孝順您的。別說您是想住在萬壽山了,就是想繼續住在坤寧宮,朕也沒有不許的道理……」   他只求曹太后離他遠遠的,漫天地承諾著。   曹太后不由看了簡王一眼。   不出她所料,簡王眼底出現了愕然的神情。   曹太后心裡有些得意。   跟著趙翌造反!   現在你們知道你們捧得是個什麼東西了吧?   以後還有你們更難堪的時候!   若不是看到姜鎮元面無表情,像個木頭樁子般沉默地站在一旁,她都要笑起來。   「還有一件事。」曹太后喝了口茶,斂了心緒,淡淡地道,「皇上殺了曹國柱,我沒有了可用之人,以後誰來做禁衛軍統領卻得由我指定!」她說到這裡,目光嚴厲地盯著趙翌。   趙翌頓時就有些膽寒。   這次他們能夠扳倒曹太后,就是出奇不意地殺了曹國柱。   他怎麼能讓曹太后的心腹繼續做禁衛軍統領呢?   哪天曹太后故伎重演把他給囚禁了起來,他豈不是虧大了!   趙翌朝著姜鎮元望去。   之前姜鎮元曾經和他說過這件事,他想用自己最信任的貼身侍衛高嶺。   只是高嶺現在是個正四品的侍衛,禁衛軍統領卻是正二品。   要破格提拔他,需要得到姜鎮元的支持。   姜鎮元卻說無妨,說他是皇帝,有權力讓高嶺做禁衛軍統領。   在這一點上,趙翌覺得姜鎮元讓人很舒服。   可曹太后肯定不會答應的。   眾人見趙翌徵求姜鎮元的意見,也都朝他望去。   姜鎮元在心裡嘆氣。   皇上還是太嫩了,曹太后這麼明顯的一招以退為進他都瞧不出來,也不知道他這幾年在宮裡是怎麼長大的?   姜鎮元被趙翌推到了風口浪尖,他要是再不說話,汪幾道等人只怕要誤會他這是想置身事外,怕得罪曹太后了。   「我覺得還是由皇上指定的好。」他不緊不慢地道,「畢竟以後太后娘娘會住在萬壽山,皇上住在內宮,禁衛軍還是要以內宮為主。」   姜鎮元等人相當於被迫同意了讓曹太后以後住在萬壽山。   曹太后目光微閃,道:「既然如此,那萬壽山的護衛就由我指定,禁衛軍統領由皇上指定好了。」   汪幾道覺得不能再這樣被曹太后牽著鼻子走了,忙道:「太后娘娘,不管是萬壽山還是大內禁宮,都是皇家之地,又何必分得那麼清楚?我看就統一由禁衛軍護衛算了……」   曹太后冷笑地朝趙翌望去,道:「這也是你的意思嗎?你就是這樣親政的?什麼話都得由臣子們代勞?那要你這個皇上幹什麼?」   「不是!」趙翌臉漲得通紅,下意思地反駁著曹太后的話,「不是我的意思……」   汪幾道緊緊地閉上了嘴。   他這個時候才覺察到姜鎮元的聰明。   而趙翌已道:「母親後既然想指派自己喜歡的衛所護衛萬壽山的安危,那就由母后指派就是了!您不必為這點小事動怒。」   曹太后不屑地冷笑數聲。   姜鎮元眼角的餘光掃過李謙。   這件事,到底讓李謙做成了。   他今年才十八歲吧?   以後,前程只怕是難以限量……   ※   躺在慶善堂寢殿的姜憲睡得迷迷糊糊,一會兒陷入沉沉的夢鄉,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好像坐在船上,身子骨一直在顛簸,身邊不時傳來很是嘈雜的聲音,其中好像還夾雜著孟芳苓的尖叫聲;一會兒又夢到李謙,他眉眼沉靜地望著她,目光執著又深邃,聲音低沉如胡琴般醇厚地在她耳邊低語,問她「你不如跟我走了算了」……   姜憲就一下子醒了過來。   寒冷的初冬,她卻滿身是汗,打溼了小衣。   聽到動靜的情客滿臉關心,輕手輕腳地撩了帷帳問她:「郡主您這是怎麼了?」   「沒事,沒事。」姜憲喃喃地道,「可能是做了惡夢。你給我打水來擦擦身子。」   情客恭聲應「是」,掛了半邊帳子,親自去給她打水。   姜憲靠坐在床頭上,腦子裡反覆地想著夢中李謙跟她說「你不如跟我走了算了」的場景。   她覺得很熟悉,偏偏怎麼都想不起李謙到底什麼時候跟她說過這些話的。   老輩人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念頭閃過,姜憲身子骨一僵,很快就把這異樣的情緒壓在了心底,想起了德輝殿的事。   不知道他們成沒有成事?   李謙有沒有順利地見到曹太后?   不知道他會有什麼辦法讓曹太后用他?   她又想到李謙容易顯擺……到時候在場的不是王公就是貴勳、權臣,希望李謙別一副大嘴巴的樣子一點防備都沒有,在那些老了精的老人面前強出頭,被那些人賣了都不知道。   這麼一想,姜憲就再也睡不著了。   她披了鬥篷走出寢宮。   水木自親碼頭華表上的四聯珠宮燈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六聯珠的。   姜憲沒有多想,望著夜間黑黝黝的大報國延壽寺發起呆來。   趙嘯卻是被莫名其妙一陣心悸給驚醒的。   他問身邊充當隨從在他屋裡值夜的侍衛:「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侍衛出去看了看沙漏,道:「世子爺,現在是亥時一刻。」   「才亥時嗎?」趙嘯喃喃地道。   怎麼感覺已經深更半夜了。   他重新躺下,心裡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側耳聽了聽,什麼聲音也沒有。   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他在心裡思忖著。   有侍衛輕輕地叩著他的窗欞,低聲道:「世子爺,東邊有動靜。」   東邊住著的是遼王。   趙嘯嚇得翻身就坐了起來,趿鞋穿衣服:「那邊有什麼動靜?」   「不知道!」侍衛道,「小得沒敢靠近,但感覺那邊有人出進。」   難道是曹太后趁機要收拾遼王?   趙嘯想著貴妃秦氏生的那幾個皇子,就覺得全身發冷。   他跟著侍衛出寢宮,眺望東邊遼王的住處。   那裡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你們派人盯著。」趙嘯沉默了片刻,道,「一有動靜就告訴我,如果能悄無聲息地跟上去看看那就更好了。不過不要被人發現了,不要打草驚蛇。」   侍衛應「是」。   趙嘯又能站了一會才回屋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80章姜律   一整夜,不管是住在東邊的遼王還是圓朗齋的周遭,都靜悄悄的沒有什麼異樣。   趙嘯早上起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有半晌沒有緩過神來。   難道昨天是他的錯覺?   趙嘯靠在床頭想了想,吩咐貼身的隨從喜鳴拿了請安的摺子去了仁壽殿。   他決定先去給皇上請了安再伴駕去大報恩延壽寺給曹太后拜壽。   可喜鳴回來卻說,皇上已經起駕去了大報恩延壽寺。   趙嘯愕然。   聖駕威嚴,萬壽山這麼小,他又是個容易驚醒的人,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聽到?   他總覺得出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姜憲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她卻朦朦朧朧有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的感覺,百結喚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看著寢宮裡忙碌的宮女道:「有人來找我嗎?」   百結想到了那位笑容燦爛又英俊灑脫的李侍衛,不由地抿了嘴笑,道:「沒有!」又道,「郡主,這不還早嗎?就是有人過來,也要等用了早膳,把早上的事做完了才能過來吧?」   姜憲完全不明白百結在說什麼,瞥了百結一眼。   百結一點也不害怕,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輕手輕腳地幫姜憲穿衣梳洗。   情客就比她機敏很多,服侍姜憲用早膳的時候笑著跟姜憲道:「郡主,聽說皇上一早就去了大報恩延壽寺,我們離仁壽殿這麼近都沒有聽到動靜,也睡得太沉了點。您看要不要我過去問問皇上什麼時候走的?皇上到了,您總不能不露面吧?」   姜憲心裡惦記著大報恩延壽寺的事,想找個人去問問,又怕那邊正對峙著,自己去了給伯父添麻煩。   她思前想後,今天就是給曹太后拜壽的日子,禮部和欽天監看了時辰,定了正午時分開始拜壽,不管事情怎樣,正午時分就知道結果了,也不用急在一時。   姜憲開始慢悠悠地梳裝打扮,按品大妝。   可當她剛剛開始梳頭,情客突然喜氣洋洋地快步走了進來:「郡主,大公子來了!」   能被她身邊服侍的人稱為「大公子」的,只有她堂兄姜律一人。   姜憲喜出望外,忙站了起來:「快請他進來,快請他進來!」   挽了一半的長髮勾住了旁邊放著鳳冠上。   她不由得「哎呀」了一聲。   宮女們嚇得個個面色蒼白。   姜憲正想擺手說「不要緊」,外間已傳來姜律爽朗的笑聲:「你是不是又絆著了?別急,別急,我還能在你這裡呆兩盞茶的功夫……」   說讓她不急,卻只能呆兩盞茶的功夫,大堂兄又戲弄她。   可就算是這樣的戲弄,他們兄妹也有兩、三年不曾有過了。   姜憲想到自己最後一次見姜律還是在西苑獵場,姜律像父親一樣帶著趙璽狩獵……眼淚就忍不住籟籟地落了下來。   她自己蠢,還把信任她的家人也帶得變蠢了……她欠家人的太多……   姜憲身邊服侍的宮女都慌了神,手足無措地安撫她。   「郡主,是不是扯著頭皮了?」   「郡主,要不要叫御醫?」   「郡主,您快別流淚了,小心等會眼睛腫了?」   聽到動靜的姜律在外面急得團團轉,連聲道:「保寧,怎麼了?是不是撞到哪裡了?你出來給我看看……」   姜家沒有多的子嗣,這個堂妹他當自己的嫡親妹妹,從小就捧在手裡,什麼都讓著她長大的。   姜憲怕姜律擔心,一面接過宮女遞過來的熱帕子擦著眼角,一面語帶笑意地道著「沒事」:「不過是勾了頭髮。」   「這也值得哭?」姜律覺得小姑娘的事他根本沒辦法懂,心裡卻長長地舒了口氣。   姜憲想著姜律既然出了面,那大報恩延壽寺那的事情是不是已經告一段落,至少聽姜律的口吻,沒有太糟糕。   只是不知道李謙怎麼樣了?   有沒有得到曹太后的信任?   伯父有沒有能保住曹太后?   她不免有些急於知道事情的結局,沒有化妝,也懶得梳頭,草草地挽了個能戴冠的纂兒,穿了平日裡常穿的褙子就出了寢宮。   姜律穿著四品武官官服,身長如玉,正背著手打量著殿裡的擺設,那隨意瀟灑的模樣如那芝蘭玉樹,讓人看著就有些挪不開眼睛。   「大哥!」姜憲喊著姜律,話音未落,眉宇間已是盈盈笑意。   姜律在姜憲出寢宮的時候就已轉過身來,看見姜憲卻是眉頭微蹙,道:「怎麼穿得這麼少?你小心著了涼!別看著太皇太后不在身邊就胡鬧。去給你們郡主拿個鬥篷過來!」後面那句,卻是對情客說的。   情客笑著應「是」。   姜律就打量了她一眼,問姜憲:「你換了大宮女?」   姜憲直笑,道:「大哥有多長時間沒有進宮了?丁香她們由外祖母做主,放出宮去了。」然後她把情客和百結都叫了過來引薦給了姜律。   在這一點上,姜律和姜鎮元的的區別就出來了。   宮裡所有的人都是服侍皇上,打狗看主人,就算是個小小的內侍和宮女也不能輕怠,所以每次姜憲回鎮國公府,姜鎮元都會既不顯奢侈也不顯寒酸地打賞,遇到了大太監們,還會主動的寒暄幾句。   姜律卻不太看重這些,百結和情客給他行禮,他就大大咧咧坐在那裡受了,隨手從衣袖裡掏了幾塊碎銀子賞了兩人。   姜憲看著忍俊不禁,道:「你還隨身帶了銀子?」   「一文錢難倒英雄,你知道不?」姜律不以為意地道,「我現在懷裡不掏個百來兩銀子的銀票我走在街上都有些不自在。」   姜憲又忍不住笑。   姜律十二歲的時候,被她伯父丟回鳳陽老家「鍛鍊」,據說自那以後,姜世子出門手裡必須有銀子。   百結和情客端了茶點上來。   姜憲就把身邊服侍的都遣了下去,低聲問姜律:「事情怎麼樣了?」   「還好!」姜律向來覺得這女孩子就應該養在深閨裡,整天繡繡花,弄弄草,喂喂魚,出嫁前由自己的父兄寵著,出嫁後由自己的夫婿疼著就行了,別的事不用想太多,也不用管太多,若不是被自己的父親派來報信,他壓根就覺得不必讓姜憲知道。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準備和姜憲細說,「事情已經塵埃落地,正午時分拜壽的時候就會傳出來了。讓你不要擔心,安安心心地去給曹太后拜壽即可……」   ※   親們,550票加更。   O(∩_∩)O~   PS:有親們問每章的字數。之前一直是3000每章,現在的手機用戶增加了之後,根據責編的建議,改成了2000每章。若是給大家的閱讀帶來不便,還請多多包涵。   ※ 第81章親戚   姜憲深知姜律的稟性。從前她做攝政太后的時候他還恨不得事事處處替她操心,她只要安安心心地坐在那裡拿著玉璽蓋印即可,何況她此時還只是個待字閨中的小姑娘。   山不就水,水去就山。   她就細細地問她伯父在哪裡?曹太后在哪裡?有些人陪在曹太后身邊?今天拜了壽,曹太后是依舊住在大報恩延壽寺還是住到其他什麼地方去?   問得多了,姜律不免道:「這些不是你該管的事。今天給曹太后拜了壽,你且安心回慈寧宮去就行了,免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擔心。你這兩天一夜不在,她老人家還不知道睡沒有睡著覺呢?」   他不說,姜憲也準備明天今天下行就回去的。   她笑著應「好」,兩人又以閒聊了兩句,姜律看時候不早了,叮囑著她不必那麼急,好生喝了茶吃幾塊點心趕在拜壽之前到就行了,少和那些內、外命婦打交道,沒幾個言之有物的,然後就起身告辭了。   姜憲一面笑,一面送了姜律出門,臨別的時候問他:「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前世,趙璽親政之後,姜律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   姜律笑道:「看父親怎樣安排吧?」   姜憲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目送姜律離開了慶善堂這才回了寢宮。   巳時三刻,她按品大妝,坐上圍著丹陽朝陽帷帳的肩輿往大報恩延壽寺去。   中途遇到幾家伯夫人、侯夫人,其中就有安陸侯夫人,那個把她堵在抄手遊廊上要和她搭訕世子的母親,安陸侯夫人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跟在她的肩輿旁和她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的話,直到周遭人人側目,姜憲面露倦意,安陸侯夫人這才作罷。   她時間算得好,到了大殿午正還差一刻鐘。   姜憲遇到了東陽郡主、武陽郡主和兩位郡主的兒媳婦,孫女。   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是簡王的女兒,按輩份,姜憲得稱她們做姨母。   東陽郡主的丈夫姓韓,是個世襲四品指揮使。夫妻兩人很是恩愛,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姜憲記不清楚韓家的兩個表哥到底比自己大幾歲了,但韓家的表姐韓同心卻只比她大一歲。曹太后為了抬舉簡王,在韓同心十歲的時候封了她為清儀縣主。   武陽郡主的丈夫姓蔡,是晉安侯蔡定忠的族兄,除了有副好皮囊,一無是處。他和武陽郡主的關係也不太好。他有四子七女,除了嫡長子是武陽郡主生的,其他都妾室所出。他開始在五軍都督府當差,後來因為這個惹怒了簡王,把他的差事都捋了他也不知悔改,反而變本加厲,連父親的話也不聽了。家裡不給錢他荒唐,他就偷家裡的東西去變,偷不著了就去借,京城裡的人都知道他的底細,不怕他不還,拿了借據來找武陽郡主。武陽郡主氣得不得了,請了兩家的長輩出面要和離,他就躲起來不見蹤影,加之晉安侯府也不願意讓武陽郡主大歸,在中間和稀泥,這件事也就這樣一拖再拖,直到姜憲重生,兩人還沒和離成。   她們姐妹長得很像,都是高個子,瓜子臉,丹鳳眼,烏黑的頭髮白淨細膩的臉龐,但因為際遇不同,姐姐東陽郡主看著要比妹妹武陽郡主看上去最少年輕十歲。東陽郡主也比武陽郡主待人寬厚和煦。她一看見姜憲就笑著打招呼,拉了姜憲的手上下打量,說她好像又瘦了,這段時間身子骨好不好,太皇太后還好嗎,自己好久沒有進宮去給太皇太后請安了,等過兩天就去看太皇太后云云……有著家長裡短的親切。   武陽郡主則只是在姜憲給她行禮的時候點了點頭。   或許是因為沒有依靠的孩子早當然,姜憲拜見兩位郡主的時候東陽郡主的兩位兒媳婦米氏和胡氏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裡不敢動彈,武陽郡主的兒媳婦郭氏卻很熱情地拉著東陽郡主的兩個兒媳婦米氏和胡氏上前和姜憲見禮。   姜憲看著眼前的幾個人,不免有些嘆氣。   孝宗皇帝那會兒也就只留下了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到了先帝……後宮只剩下了個曹太后。趙翌還沒有大婚,滿眼望去,皇室宗親裡面,只有她們這幾個一表三千裡的表兄表妹體,至於曹太后的那些所謂的族兄族弟家的女眷,姜憲素來是不認的。   她問東陽郡主:「怎麼沒見心表姐?」   東陽郡笑道:「你心表妹好頑,我們又來得早,你表妹和晉安侯家的大小姐一起出去玩去了。」然後吩咐大兒媳婦米氏,「去把你妹妹叫過來,就說保寧來了!」   米應聲而去。   姜憲卻有些頭痛。   說起來,晉安侯府這位大小姐也是個人物。   前世,她是白愫的姑姐。丈夫雖然只是個世襲六品僉事,卻相貌周正,能力出眾,和姜律都有幾份交情,後來累官至西山大營副都指揮使。可她心心念念全是曹宣。後來曹宣落魄,她還曾悄悄地送銀子給曹宣……曹宣一直沒有娶妻,她常私底下派了自己貼身侍女送衣飾……後來事發,曹宣指天發誓和她沒私情,她在丈夫面前也承認自出閣之後從未見過曹宣,可態度卻十分的堅決,丈夫能接受她心時有曹宣,那就這樣過下去,要是不能接受,就和離……後來還是白愫出面,蔡大小姐把兒子留在了夫家,帶著女兒大歸,成為了京城的笑柄……   那時候白愫已經和丈夫鬧翻了,白愫還管這樣的閒事,姜憲覺得白愫完全是腦子有毛病。可現在想想,說不定白愫是物敗其類……   不過,姜憲還沒有見過這位蔡大小姐。所以韓同心挽著位烏髮明眸的美貌少女輕步輕盈地走過來為她引薦的時候,她不由地多看了那位蔡大小姐幾眼。   蔡大小姐很大方地朝著姜憲笑,誇獎姜憲:「你頭上這簪子真漂亮。是紅珊瑚打磨的吧?鴿子蛋大小,真是少見!」   她表情真誠而又坦率,讓人很容易就察覺她是真心的讚美。   是個有著自己性格的女孩子。   姜憲忍不住對她心生好感,笑著問她和韓同心:「外面有什麼好玩的嗎?」   蔡大小姐和韓同心都抿著嘴笑,不說話,目光卻亮晶晶的,熠熠生輝。   姜憲笑道:「原來還要保密!」   兩人捂了嘴笑,就是不告訴她。   她身後轉來一陣騷動。   蔡大小姐和韓同心的目光立刻就投了過去,眼睛比剛更明亮了幾分。   姜憲就聽到有人笑道:「承恩公過來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82章拜壽   原來如此!   沒想到韓同心也喜歡曹宣。   姜憲瞬間就窺識敢兩個小姑娘的秘密。   她抿了嘴笑。   前世,在她出嫁之前,她從來不曾單獨來參加這樣的宴會,更不會去注意除了白愫和趙翌以外的人,因為在她看來,這個朝廷除了白愫和趙翌之外,全都受過曹太后的恩典,他們全都心向曹太后,她無意和她們深交。等她做了皇后,前一年先為太皇太后的病擔心,後一年半為方氏生氣,再做到攝政的太后,和這些內、外命婦打交道的機會就更少了。   這種小姑娘的懵動讓姜憲覺得很有意思。   她笑盈盈地看著曹憲風姿如玉樹般地走了進來,溫言細語地向各位夫人問好,突然心生百味。   曹宣,知道要變天了嗎?   如果他知道曹太后已經被她伯父等人挾持了,他還能維持表面上的這種歡脫嗎?   前世,曹太后死了,他只能靠自己,所以很快地長成起來。   今生,她伯父會想辦法留下曹太后的性命挾制趙翌,他又會怎麼做?變成怎樣一個人呢?   姜憲低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眼瞼留下一道陰影。   曹宣過來給她行禮。   她淡淡地還了個禮,像從前的嘉南郡主一樣沉默以待。   曹宣不以為意。   蔡大小姐和韓同心卻對她投來羨慕、嫉妒的目光。   姜憲在心裡暗暗嘆氣。   韓同心什麼的,以後還是像從前一樣少打交道吧?   她不擅長應對女孩子之間的這種你來我往。   曹宣和東陽郡主說話,蔡大小姐和韓同心圍在東陽郡主身邊,韓同心還抱著母親的胳膊,用一種讓人覺得又甜又膩的聲音和曹宣說著話。   姜憲撇了撇嘴角。   有貴夫人來和她說話。   她客氣而疏離地應著。   很快,她來來往往,變得比東陽郡主那還要熱鬧。   有些人姜憲還記得名號,不記得面孔;有些人則是還記得面孔,不記得名號了,但大多數的人對她來說都是很陌生的,即記不往名號,也記不住面孔。她因而發現不僅王瓚的母親和她的大伯母沒來,簡王妃和她的幾個兒媳婦也沒有來。   姜憲就更覺得沒意思了。   還好應酬的時候不長,外面就響起了淨鞭。   皇帝要出來了。   女眷們紛紛往後面的排雲殿去。   只有曹宣和姜憲留在了大殿。   曹宣望著姜憲,面露詫異之色。   姜憲這才驚覺自己站錯了地方——她這個時候還是個普通女眷,應該跟著東陽郡主等人去排雲殿候著,把大殿的位置讓出來給皇室宗親,文武百官。   可這樣一來,她就不能立刻知道大殿會發生什麼事了。   她想了想,還是退了出去,但她並沒有走遠,而是站在了在殿後門的臺階上。   很快,九響的淨鞭響起了第二響。   有內侍進來清場,也有些公侯開始進來準備給曹太后拜壽。   姜憲想了想,還是去了排雲殿。   她留在這裡如果遇到了哪位官員還是有些不好。   進了排雲殿,簡王妃不在,按著輩份,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就坐了首位。   東陽郡主正要找姜憲。   見到姜憲,忙笑著招她過來:「你就跟我們一起坐吧?」   姜憲和她們同為郡主,但她一來沒有出嫁,沒出嫁的姑娘素來比出了嫁的姑娘地位高,二來論起血緣和趙翌的關係更近,雖然姓姜,若不是有輩份壓著,她才是今天應該坐首位的人。姜憲自幼在宮裡長大,誰該坐哪裡,誰該站哪裡,已經刻在骨子裡,一眼掃過就心中有數了。   她應得的東西憑什麼要推出去。   就算她推出去了,別人也未必會領她的情,只會覺得她傻。   很早以前,姜憲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她欣然落坐。   響起了第三道淨鞭。   有女官進來跟東陽郡主低語,囑咐她等會怎樣領著眾女眷給曹太后拜壽。   東陽郡主熟悉禮儀,但宮裡的嬪妃也幾十年沒有做過這樣的大壽了,攝政的太后還是第一次,禮部特意為這件壽誕制訂了儀程,東陽郡主也怕出事,仔細地聽著。   不一會,響起了第四道淨鞭。   姜憲閒閒地打量著排雲殿的陳設。   韓同心跟過來和她低語:「保寧,等會拜了壽,我和蔡家姐姐商量去眺遠齋看雜耍,你去嗎?」   姜憲對這些根本沒有興趣,拜完壽,曹太后的事也就明朗了,她也該回宮了。   「到時候再說吧!」姜憲敷衍她,「如果拜完壽太后娘娘不留我,我就和你們一道去。」   「去吧,去吧!」韓同心實際上和姜憲沒有很深的交情,姜憲只和白愫玩,但今天白愫不在,相比之下韓同心反而是和姜憲交情最好的那個了,她慫恿著姜憲,「我們都去……」   姜憲無所謂地點頭,說出來的話卻毫無轉圜:「等拜了壽再說。」   韓同心聽著就有些不樂意了。   她在家裡也是嬌嬌寶貝,特別是還有個簡王這樣的外公,連曹太后都破例封了她做縣主。   「等會我娘她們要去頤樂殿聽戲,你不和我們去,我肯定會被我娘抓去頤樂殿陪她們的。」韓同心道,「蔡姐姐說,她哥哥們都會去遠眺齋看雜耍,我們也一起去吧!」   姜憲聽了在心裡冷笑,道:「恩承公去不去啊?你不知道我最厭煩他的嗎?他要是去,我就不去!」   韓同心頓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姜憲低頭喝茶,想著曹宣。   拜完壽,他恐怕也沒空去看雜耍了。   曹太后肯定要對自己這個唯一的侄兒叮嚀了又叮嚀。   韓同心忿忿然地走了,拉了蔡大小姐在偏殿的柱子旁指著姜憲竊竊私語。   蔡大小姐愕然地望著姜憲,隨後目露欽佩之色,低聲對韓同心道:「我就跟你說了這樣不好,你非要把她拖下水,也不怪她會生氣了。我看我們還是想其他的辦法吧!」   「可她要是不去,我娘肯定要我陪著她,不準我去的。」韓同心嘟著嘴道,「我最不喜歡進宮了,每次進宮都要陪她,她要是性格好也就罷了。可你看她那樣子,誰的面子也不賣,誰惹她不高興了她都能刺別人兩句,就是在皇上面前,也一點不軟和,也不知道為什麼皇上就那麼喜歡和她玩?每次她說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們都得圍著她轉,偏偏她又和承恩公和不來,每次承恩公見到她在的時候都只好打個招呼就走,因為這個,承恩公都沒有機會在皇上面前露臉……」   ※   親們,月票600加更。   PS:為了保持隊形的整齊,3000字每章的更新是不可能了,不如大家多投幾張月票,我多加幾更……O(∩_∩)O~   最後,大家不覺得整齊的排例很重要嗎?所以我思前想後,把月票加更標註最終還是挪到了文章的最後,雖然這樣容易出錯,但一樣的字數,一樣的價格,一樣的長短……看著就讓人心情愉快啊!   ※ 第83章變故   兩人在那裡低聲地議論著姜憲,第八道淨鞭響起來。   排雲殿也好,大殿也好,眾人都按品排列站了起來,等到第九聲淨鞭響起來的時候,太監略帶幾分尖細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傳了過來:「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   大家的神色更加恭敬了。   皇上和太后會在大殿升座,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賀。排雲殿離大殿還有段距離,那邊的動靜這邊根本聽不到,可也沒人敢東張西望或是大聲喧譁,大家就這樣靜悄悄地等著太監傳話。   姜憲站在左邊的第三個位置上,她之前是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兩人都低垂著眼睛,只有姜憲,拿下了手腕上戴著的那串十八羅漢碧璽佛珠無聊地捻著,想著自己的心事。   她看過禮部擬定的儀程。   曹太后和趙翌先在大殿裡接受百官的賀拜,之後移駕排雲殿,接受內外命婦的賀拜。女眷們的筵席開在清華軒和介壽堂,百官的筵席開在玉華殿和雲錦殿,曹太后會在排雲殿和女眷們一起用膳。   他們是準備在曹太后接受了眾人的賀拜之後再公布親政的事,還是等到明天在仁壽殿那邊正式向群臣宣布趙翌親政的事呢?   如果他們決定拜壽之後立刻就宣布趙翌親政的事,曹太后在大殿的時候還好,她伯父、簡王都會在一旁。曹太后來排雲殿的時候誰跟在她身邊呢?如果她身邊沒人,會不會趁這個機會逃出大報恩延壽寺?   雖然這樣也不能阻止趙翌親政,可有些事畢竟可傳不可見,以後她伯父只怕會落得個權臣的名聲,若是大意些,甚至會有人拿了這個做把柄,到時候彈劾姜家……   她想到李謙手下的那個婦人。   那個婦人也算是能人異士嗎?   不知道他手下有多少這樣的人,應該讓他送幾個人給伯父的,這樣曹太后縱然想跑也有人能攔著……   實際上,事已至此,拜什麼壽啊,先逼著曹太后還政給趙翌才是正經,可皇家的事就是這樣,什麼都要講個臉面,講個程序,哪怕打斷了手肘也只能往衣袖裡藏……她現在最不耐煩這樣的人和事了。   姜憲在那裡胡思亂想著,可直到她腿都站得發麻僵直,也沒有聽到太監的傳唱。   大家都面面相覷。   又等了大約一柱香的功夫,眼看著午正已過,大家餓得飢腸轆轆,還是沒有動靜。   排雲殿響起竊竊低語聲。   就是東陽郡主,也忍不住回頭隔著武陽郡主問姜憲:「保寧,怎麼會這樣?你可曾聽說過什麼?」   姜憲搖頭,道:「我昨天晚上一個人歇在慶善堂,今天一早起來就過來了,過來就碰到兩位姨母了,不曾聽說過什麼!」   「這不對勁啊!」東陽郡主聞言喃喃地道,和自己的妹妹武陽郡主交換了一個只有彼此才明白的眼神,然後目露糾結地沉思了好一會兒,然後咬著牙對姜憲道:「保寧,要不你過去看看?我們這裡面,也只有你過去太后娘娘不會生氣了。」   曹太后生氣,誰承受得起。   姜憲也想知道大殿發生了什麼事,卻不願意就這樣被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利用。她們兩位既然把她當不懂事的小孩子,她就做個小孩子好了。   「兩位姨母,」她笑盈盈地道,「今天是太后娘娘的大壽,我規矩學得不好,外祖母原本不允許我來的,還是皇上為我全了擔保,說我絕不會失禮失儀,外祖母才讓我隨著皇上來的。我不敢去!要是被太后娘娘發現了,她當著這麼多人不會說我,可回了宮肯定會讓女官去告訴我外祖母……我不想讓外祖母臉上無光!我不去!」   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俱是一愣。   站在姜憲下首的是安國公夫人。   她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四周的動靜,兩位郡主發著愣,她卻湊了過來,低聲道:「郡主是在擔心丁亥年舊事重演……」   兩位郡主臉都白了,向來不說話的武陽郡主更是朝著安國公夫人低聲喝道:「請夫人慎言。」   姜憲卻聽得懂。   曹太后垂簾聽政並不是一帆風順。   她坐在金鑾殿的次年,也就是丁亥年,江南連降大雨不停,淹了三州六縣七十九鄉,整個江南都快成了一片水澤,就有言官彈劾曹太后,說她牝雞司晨,惹了天怒,要求曹太后退居慈寧宮,由先帝指定的輔政大臣共同攝政。朝中很多年輕大臣都上摺子附和。   曹太后不僅沒害怕解釋,反而派出當時還任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的曹國柱把這些上摺子的大臣全都抓起來沒有經過三司會審就殺了。   一時間京城裡腥風血雨,人人噤若寒蟬。   這就是有名的丁亥年之變。   之後曹太后就開始重視起兵部起來。   也算曹太后運氣不好吧,天下太平了百餘年,實在是難以找出幾個能領兵打仗的人物,曹太后好不容易扶持起一個吳宴道,結果吳宴道只是個嘴裡跑馬的,不僅辜負了曹太后的一片心意,還讓她伯父趁機掌管了西山大營……   姜憲看著這幾位朝中最顯貴的婦人,不由在心裡感慨。   再無知的人,坐在了這樣的位置上面,想活下來,就得練就一番察言觀色的本領,不然被抄了家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她們雖然猜錯了,思路卻是對的。   大殿的確是出了大事。   自己要不要找個機會去看看呢?   姜憲正在這裡考慮,御用監大太監孫德功匆匆忙忙地出現在了排雲殿門口。   她心中一緊。   孫德功是趙翌的人。   趙翌親政後,他做了御馬監大太監。   他神色非常的緊張,難道出了什麼變故不成?   姜憲上前一步,孫德功已站在了排雲殿的門檻前,尖聲地道:「奴婢奉皇上口喻,請各位夫人前往宜芸館給太后娘娘拜壽!」   「什麼?」   排雲殿一下子炸了窩。   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再忍不住了,疾步上前叫住了孫德功:「孫公公,出了什麼事?怎麼突然改在宜芸館給太后娘娘拜壽?」   排雲殿落針可聞,大家都等著孫有功解釋。   孫有功的目光卻在姜憲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這才笑道:「是大喜事!太后娘娘說,如今皇上已經長大了,到了立後的年紀,她老人家幫著皇上守了這十年的江山,也該歇歇,享享含飴弄孫之福了。從今起,她老人家就頤養天年了,朝廷的上的事,一律交給皇上定奪,並要把玉璽交給皇上。   「皇上感念太后娘娘這些年來披星戴月,嘔心瀝血,哭得不能自已,怎麼也不願意接受國器。   「還是簡王和幾位閣老相勸,皇上這才同意。   「簡王和幾位閣老擁著皇上和太后娘娘去了仁壽殿,等會在一起用璽,傳宣天下。   「這不是大報恩延壽寺離仁壽殿太遠了嗎?皇上就讓各位夫人去宜芸館給太后娘娘賀壽,那裡離仁壽殿近,這樣也免得太后娘娘折回大報恩延壽寺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84章改變   孫德功的話,就像片烏雲蓋在了眾人的頭頂,讓大家心裡沉甸甸的,說不出一句話來,排雲殿裡仿佛呼吸都變得凝重起來。   在座的都是官宦之家的女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歷,孫德功的話說得再冠冕堂皇,眾人也都知道,曹太后還政於皇上了!   就在昨天,曹太后接見她們這些女眷的時候,還一副志得意滿,根本不屑於和她們這些深宅內院的婦孺多說幾句話,一副還要繼續掌權三十年的模樣,可一夜之間全變了!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就和從前的那些廟堂風雲一樣,有哪些人家在這其中出了力,立了功?又有哪些人家在這其中站錯了隊,可能會落得個千裡流放或是滿門抄斬的結局……一切都是未知數。   而恰恰這無知最讓人害怕,最讓人揪心!   殿裡的女眷們惴惴不安,神色惶恐。   姜憲卻鬆了口氣。   不管怎樣,處置曹太后的人和她想到了一起,沒有過多地去顧忌什麼朝廷顏面,皇上的尊嚴,而是果斷地逼著曹太后宣布還政給趙翌,他們姜家,也算是度過了第一道難關!   這也算是件好事吧?   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畢竟比姜憲年長,又有簡王這樣的一個父親——早年間,簡王做為孝宗皇帝的同胞弟弟,也曾被身為太子的孝宗皇帝忌憚過。簡王支持曹太后攝政更是朝野都知的事。她們比起殿裡其他的女眷更害怕。   兩人不由朝據說連皇上都敢支使的姜憲望去。   姜憲表情輕鬆。   兩人心中「咯噔」一聲,都意識到,姜憲縱然不知道這件事的緣由,姜家也站對了位置。   今後,皇上親政,姜鎮元將更進一步,成為當朝最有權勢的人之一,而姜憲這個自幼和皇上一起長大的郡主,也會成為當朝最顯赫的女子,最耀眼的明珠。   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和那些關係非常親密的好姐妹一樣,心意相通,均笑盈盈地上前,一個牽了姜憲的手,一個和姜憲並肩站在了一起,溫聲道著:「保寧,時候不早了,既然皇上有旨意下來,我們還是早點往宜芸館去吧?再晚,只怕大家都要餓得昏在路上了。」又叫了貼身服侍的宮女、內侍去姜憲貼身的宮女、內侍那裡把姜憲的手爐什麼之類的拿過來,雖然不至於諂媚,可那巴結奉承的樣子在這些火眼金睛的命婦面前卻是再明顯不過了。   韓同心牙齒咬得吱吱響,一把拉住了蔡大小姐走在了眾人後面,低聲和蔡小姐私語:「你看見沒有,連我母親和姨母都要巴結姜憲。她的運氣怎麼這麼好?你說她會不會做皇后?」   她生於富貴,父母恩愛,家裡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糟心事,她又是最受寵的小女兒,雖然知道趙翌親政對自己的外祖父不利,但還沒有清醒地意識到萬一簡王失寵之後對自家的影響,還有餘心去評論別人。   蔡大小姐卻不同。蔡家子嗣繁多,嫡支旁支外七房內九房就是一場大戲,她很清楚地認識到了以後自己和姜憲的差別,她不無擔心地道:「以姜憲的出身,皇后也不是做不得的。倒是曹宣,以後可怎麼辦?我聽人說,皇上和曹宣私下很少來往的,曹太后又一心想把姜憲嫁給曹宣,要是皇上想娶姜憲為後,也不知道以後皇上會不會為難曹宣?」她問韓同心,「你經常進宮,皇上是不是和曹宣有罅隙?」   「我也不知道!」韓同心鼓著腮邦子道,「皇上每次出現在我們面前都是板著臉,只和姜憲說話……我沒見過皇上和曹宣在一起的樣子。」   蔡大小姐嘆氣。   姜憲也在心底嘆氣。   她身邊圍滿了人。   全是些年紀比她大的命婦。   她的眼睛多看了什麼東西一眼,都有人能接得上話。   姜憲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些從前只知道在她面前低眉順眼的命婦還如此的會說話。   一朝天子一朝臣。趙翌親政,自然要重用自己的人。這些命婦也不過是想為自己的丈夫兒子盡一份力而已。   大難臨頭的時候一家人能抱成一團,姜憲突然很佩服她們。   她對這些命婦的笑容就多了幾分真誠。   大家歡歡喜喜地說著話,好像剛才的烏雲從來都不曾出現過。   宜芸館早已收拾妥當,但宜芸館比排雲殿小很多,來給曹太后拜壽的女眷們又都各自帶著隨身服侍的丫鬟媽媽,以防妝容不整或出現什麼意外情況的時候需要更衣,一個兩個的氈包更不能少,這樣下來地方就有些不夠了。   正殿是要留給曹太后的,就算曹太后不攝政了,只要她活著,那也是朝廷最尊貴的女人。   姜憲等人只好擠在宜芸館兩邊的偏殿。   那些隨行的僕婦們則被孫德功安排在了離宜芸館不遠的頤樂堂。   那邊幾個戲班子還等著曹太后點戲,宜芸館這邊的偏殿都燒了地龍,大家又走了這麼長一段路,有人已經出了汗,又不敢脫衣服,胭脂花粉的味道混合著汗味,讓姜憲覺得很難受。   她索性找了個藉口站在簷廊下透氣。   天氣很冷,風吹著臺階旁依舊枝葉碧綠的冬青樹譁譁作響。   趙翌他們怎麼會把拜壽的地方決定在宜芸館?   是因為趙翌需要在仁壽殿接見、安撫那些朝中大臣,穩定局勢,又怕曹太后搗亂,需要把曹太后帶在身邊嗎?   那曹太后什麼時候會回宮呢?   若是曹太后決定住到慈寧宮去,這寢宮又將如何分配?   太皇太后的寢宮是慈寧宮旁邊的康壽宮。   但太皇太后通常都是先搬進慈寧宮裡的那個,做為兒媳婦的皇太后通常不是和太皇太后同居就是會主動地搬到康壽宮去,不會讓自己的婆婆給自己騰地方。   可曹太后不是普通的兒媳婦。   她能攝政,為了洩私憤就有可能按著律典來讓太皇太后搬家。   而她剛剛讓步還政於趙翌,趙翌不管是出於補償還是為了表示自己孝順,堵住天下人的嘴,恐怕都會站在曹太后這邊。   姜憲此時想想,自己好像做了件蠢事。   不知道能不能說服趙翌,讓曹太后住去長春宮或是鹹福宮。   她在那裡傷腦筋,曹太后此時卻虛脫般地靠在玉瀾堂正殿臨窗的大炕上。   安城夫人輕手輕腳地端了杯熱茶進來。   曹太后拿起來就砸在了地上。   玉瀾堂正殿的宮女、內侍全跪了下去,一個個面如死灰。   ※   親們,月票650加更!   O(∩_∩)O~   ※ 第85章所願   曹太后看著那一張張沒有顏色的臉,怒火再次燒到了頂點。   這就是她退居後宮之後的生活。   周圍的人哭喪著個臉,連個笑容都沒有!   趙翌現在肯定在得意洋洋地和他的那些腹臣商量等會怎樣單獨覲見那些還沒有緩過神來的肱骨之臣,而她卻只能面對這些僕婦,到現在都沒有人管她是否用過午膳,更沒有人關心她的壽筵怎樣了!   她兩眼冒火,喝道:「讓李謙來見我!」   從昨天夜晚到現在,她根本沒能合眼。   李謙則一直守在她的寢宮外面,既怕有人進來謀害曹太后,也怕有人謀害李謙。   安城夫人哪敢耽擱半分,立刻就去叫了李謙進來。   李謙也一夜未眠,顯得有些憔悴。   他默默地給曹太后行了禮。   曹太后朝著安城夫人遞了個眼神。   安城夫人領著屋裡服侍的退了下去。   曹太后這才放緩了聲音,道:「你聯繫上你父親了沒有?」   「沒有!」李謙有些失落地道,「昨天禁衛軍守在殿外,我根本沒有機會聯繫我父親。」   他實際上已經和謝元希、衛屬聯繫上了,但謝元希和衛屬都是他自己的屬臣,萬壽山仍皇家林園,他們李家的人既然能隨意進出,就能隨時刺殺皇室宗親,曹太后此時沒空去仔細地琢磨,等她空閒下來,這就會成為她心中的一根刺。   曹太后點頭,眉宇間透著幾分茫然。   李謙道:「太后娘娘,您別擔心。我剛才遇到了我在禁衛軍當值時的一個還算是說得上話的朋友,他答應幫我試著聯繫我父親。不過,就算是聯繫上我父親也沒有用,我父親手裡都是福建總兵府的兵,也就十來個人,根本不頂事。您看要不要聯繫承恩公,趁著皇上現在要安撫重臣,想辦法在禁衛軍裡挑幾個您信得過的人,到時候來守衛萬壽山。」   曹太后聽著眼睛一亮,看李謙的目光又多了幾分讚許,剛才狂躁的心情也平靜了很多。   在這危難時刻,身邊還有個不怕前舛,頭腦冷靜自製,有勇有謀之人,這也算是老天爺給她留了條生路了。   她就更不應該放棄才是!   曹太后立刻道:「你所慮及是。」她說著,喊了安城夫人進來,吩咐安城夫人把自己的私印拿過來,對李謙道:「你拿去做信物,想辦法通知曹宣,讓他不要擔心我,也不要和皇上有過多的糾結,趕快想辦法確定守衛萬壽山的護衛人選才是。」又道,「如果你有信任的人,此時也要儘快地推薦給承恩公,免得我爭取到了留在萬壽山的機會結果卻指揮不動那些護衛,一點防護的能力也沒有,那我向皇上爭取到留在萬壽山還有何意義?」   李謙抱拳稱「是」,道:「卑職明白。卑職年輕,經歷的事少,以後怎麼辦,全聽太后娘娘的。」   曹太后欣慰地頷首,把安城夫人拿過來的私章交給了李謙,然後讓安城夫人送了李謙出門,自己揉鬢角想著李謙的話。   是得考慮考慮以後該怎麼辦了。   僅僅是住在萬壽山,就算趙翌不殺他,時間長了,她不是成為一個任趙翌擺布的深宮婦人,就是會被害怕她東山再起的趙翌殺害。   皇權之下,從來沒有夫妻父母。   她很早就看透了。   但怎樣讓趙翌忌憚她呢?   曹太后抬起頭來,眼角的餘光掃過站在門帘前的一個年輕宮女。   她心頭一喜。   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她喊了安城夫人,問道:「看見宋嫻儀了嗎?」   宋嫻儀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不然她也不會先投靠了姜憲,後又投靠曹太后了。短短的兩天時間,安嫻儀就給安城夫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安城夫人聽曹太后問起宋嫻儀,頗有些維護她地道:「那小姑娘還挺懂事的,在茶房裡幫您做菊花糊呢!」   菊花糊,是宮中宮女們用來對待飢餓的茶飲。就是用衝泡好的菊花茶去了雜質,衝泡一種用熟米磨成的米粉,味道有點甜,還可以清熱降火。有時候服侍身邊的貴人來不及用膳就悄悄地衝上一小碗墊墊肚子。   果真是個聰明人。   不然也不敢把趙翌和方氏的事捅到她面前來了。   曹太后素來喜歡聰明人。   「你讓她來見我!」曹太后吩咐,我有話要跟她說。   安城夫人應聲而去。   等到李謙過來的時候,正好和從曹太后寢宮出來的宋嫻儀擦身而過。   兩人並不認識,但這個時候能出現在曹太后的寢宮,顯然兩人都是曹太后的心腹。   李謙和宋嫻儀點頭,默然擦肩而去。   曹太后知道李謙已經託人去給曹宣帶信了,鬆了口氣,問起了李謙家裡的情況。   兩人正說著話,曹宣過來了。   他神色焦慮,再也沒有之前的翩翩風度。   見到曹太后,他跪在曹太后的面前就哭了起來:「是侄兒沒用,不能為姑母挑起重擔……」早知道變化得如此猝不及防,他就不應該為了避嫌而總是忍讓著趙翌了。   之前的事,他一點也不知道,直到站在了大報恩延壽寺的大殿,準備著給曹太后拜壽,這才知道曹太后被挾持的事。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到現在也沒有緩過來。   曹太后搖頭,目光在李謙身上停留了片刻,李謙意會,正要起身告辭,誰知道曹太后又改變了主意,道:「李謙,你也留下來。我之前是怕你涉足太深,但仔細想想,就算你什麼也不知道,在別人眼裡你都是我身邊的人,該怎樣對付你還是一樣的對付你,還不如讓你知道,你心中有底,出了事也有個應對之法。」她說著,就把趙翌和方氏的事告訴了李謙。   李謙雖然早已知道,還是佯裝出副驚駭的樣子。   曹宣則是真正的驚駭。   他嘴角翕翕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話來「皇上他腦子進了水吧」。   曹太后冷笑,道:「他腦子進沒有進水我不知道,但我們卻不能像他那樣不明不楚的。你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幫我個忙,想辦法把方氏給我弄到萬壽山來,我留著她有大用處。如果人手有問題,你和李謙商量著辦。」   曹宣皺眉,道:「已經這個時候了,您管那方氏做什麼?」   李謙卻隱隱有些明白,他恭聲應諾,並不說什麼,站在一旁等候曹宣的吩咐。   曹宣卻還在那裡糾纏著這個話題:「這是皇上自己的醜聞,您讓他自己去擦屁股好了。也正好讓那些歡天喜地迎接皇上親政的傢伙看看皇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今天犯了兩個錯誤,一個是把《慕南枝》的章節發到了《金陵春》裡,大家千萬別訂閱《金陵春》裡的那一章。二是重新發布八十二章時後臺當時顯示發布不成功,我沒有落實就又發布了一次……大家訂閱了也別擔心,第其中一章我會換成八十三章的內容。   在此鄭重地給大家道歉。   訂閱了《金陵春》又訂閱了《慕南枝》章節的親們,我想想能不能用其他的辦法補償大家。   ~~~~(&gt;_&lt;)~~~~   ※ 第86章隱瞞   曹宣比李謙還大兩歲,李謙已經可以獨擋一面了,曹宣卻連事情的輕重緩急都看不清楚。曹太后非常的失望,可趙翌的事卻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不好當著李謙明說,她只好對曹宣道:「你既然不願意那就算了。李謙,這件事還是你去辦吧!」   李謙正愁找不到機會去看姜憲。   昨天大報恩延壽寺那麼熱鬧,憑她的聰明勁兒,不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就算這樣,今一早鎮國公封鎖了消息,她心思比一般的女孩子都多,肯定很擔心。   他無論如何也得去看看她,免得她七想八想地無中生有地想出些事來。   李謙恭聲應「是」,出了玉瀾堂。   姜憲卻在宜芸館餓得半死。   她自覺沒有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精神,藉口說身體不舒服,靠在茶房太師椅上捧著情客給她悄悄衝好的菊花糊配著一小盅糖醋花生米小口小口地吃著。   情客羞赧地在一旁低聲著:「郡主,您將就著點。這裡只找到了這些,您墊墊,我等會再去給您弄點好吃的來。」   姜憲正要答話,門外傳來孫德功的聲音:「清儀縣主,晉安侯府大小姐,不是奴婢為難兩位,實在是兩位這行徑有些出格了。哪有太后娘娘還沒有來就開席的道理!縣主和蔡大小姐還是忍著點罷。沒看見兩位郡主、幾位國公夫人侯夫人都在偏殿裡等著嗎?這件事要是傳出去,與縣主和蔡大小姐可沒有一點好處。兩位還是聽聽我的勸吧!」   「公公說得有理。」姜憲聽見韓同心甜甜地道,「我們是來尋嘉南郡主的——剛剛還看見她在這裡呢!」   姜憲聽著就撇了撇嘴。   這小丫頭,還就一心一意向自己看齊了。   她要有這本事,就在孫德功眼皮子底下尋點東西吃好了。   可孫德功豈是好相與的。   嘉南郡主他不敢管,一個小小縣主,輪也輪不到她做皇后管人,他還怕了不成!   姜憲就聽見孫德功一聲譏笑,尖銳地道:「哎呀我的縣主,嘉南郡主從小就身子骨不好,這是宮裡宮外都知道的。就是太后娘娘攝政那會,每年年三十的團年飯,別人都是要陪到底的,太后娘娘還****了嘉南郡主可以中途退席。如今太后娘娘雖然不垂簾聽政了,可那也是皇太后,她老人家都準了的事,奴婢還敢越過她老人家不成?嘉南郡主在哪裡,我怎麼知道?縣主要是執意要找,那就好好找找,免得沒找到,說是奴婢攔了您。」說完,高聲喊著一個小內名字,「去,跟東陽郡主和晉安侯夫人說一聲,就說縣主和蔡家大小姐去找嘉南郡主了,奴婢們攔不住,等會開席的時候縣主和蔡大小姐這位置還留不留著?」   小內侍高聲應著。   韓同心氣得直跺腳。   後窗有人「撲哧」一聲笑,道:「我發現你們宮裡的人說話都喜歡指桑罵槐地諷刺人。越是大太監,嘴越毒。」   那聲音,清朗歡快如飛奔而下的泉水。   姜憲回頭,就看見李謙笑眯眯地站在窗欞外,明亮的眼睛閃閃發亮。   姜憲不由嘴角微翹,上下地打量著他。   衣飾整潔,臉上手上都沒有什麼傷痕,精神很好。   「什麼叫我們宮裡?」姜憲露出個淺淺的笑,道,「說得你好像不是這宮裡的人似的。看你這樣子,應該見到曹太后了,她肯定是要把你留在她身邊的。她沒有說讓你去哪裡當差嗎?這個時候你不跟在她身邊,她讓你去幹什麼?」   李謙嘻嘻笑,突然向前探身,答非所問地道:「你今天就回去嗎?」   姜憲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朝後退了兩步,發現李謙不過是想和她說說私話才探過身來的,她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燒,色厲內荏地道:「你問這幹什麼?」   李謙笑道:「我要去給曹太后辦事,現在沒空和你細說。等我回來,你恐怕已經回宮了。德輝的事,我以後有空的時候再和你細說。我來就是來告訴你一聲,事情到目前為止都進展很順利,你不用擔心。皇上答應曹太后留在萬壽山頤養天年,以後宮裡就是太皇太后最尊貴了,你也不必避諱曹太后了。」   姜憲心中一驚,道:「皇上答應曹太后留在萬壽山?」   李謙點頭,正色地道:「皇上還答應曹太后萬壽山的護衛與禁衛軍不相干,由曹太后指定的衛所負責萬壽山的護衛。我已經派人去見鎮國公了,請他對曹太后所請之事網開一面。」   真沒有想到!   曹太后比自己想像的更厲害!   不知道以後趙翌是否能節製得住曹太后。   也不知道她留下曹太后的這個計劃會不會因為趙翌的無能發生不可挽回的局勢。   姜憲的情緒有些低落。   敏感的李謙立刻察覺到了她的情緒,情不自禁地安慰她:「什麼事都不是一成不變的,事在人為,我們兩家都會沒事的。」   不僅會沒事,而且會在夾縫中爭扎著求生,變得更加強大。   姜憲不想和李謙談這些,談起這些就讓她想起前世的那些事來。   她索性問起曹太后的差事來:「……讓你去做什麼?」   李謙笑道:「不過是些小事!」   姜憲很不高興。   從前李謙就是這樣,不願意她知道的事就敷衍著說是些小事。   她冷聲道:「你覺得這樣糊弄我有意思嗎?」   李謙沒想到姜憲說翻臉就翻臉,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不告訴姜憲。   「真沒什麼大事。」他堅決不承認地道,「曹太后讓我趁著皇上正高興的時候出去悄悄給她辦件事……」   姜憲看著李謙的樣子,莫名心中一動,脫口打斷了他的話:「曹太后是不是讓你悄悄地把方氏弄到萬壽山她身邊去?」   李謙訝然。   姜憲氣得不得了,道:「你又不是沒有見過方氏,不知道當時是怎樣副情景,瞞著我幹什麼?」   李謙遲疑道:「皇上還不知道曹太后要動方氏,我知道你很煩方氏,到時候我自有辦法讓方氏死得無聲無息,不管是皇上還是曹太后都查不出來……」   姜憲恨不得一口吃了李謙。   他怎麼總是壞她的事啊?!   她策劃了那麼久,好不容易等到曹太后上了勾,李謙居然自以為是地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方氏……她到底做了什麼孽啊!   姜憲忍不住就衝著李謙發起火來:「我讓你殺方氏了嗎?你幹嘛總是什麼事也不和我商量一聲就自己一個人莽幹?你知道不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才把方氏送到曹太后身邊,你把她殺了,我拿什麼噁心趙翌?」   ※   親們,月票700加更。   PS:昨天因為系統的原因,第八十二章發了兩遍,其中一章改成了八十三章,原本準在VIP裡開個單章說明一下,結果字數達到500才能在VIP章裡發布,但超過500又需要付費,所以就在公共章節裡開了個單章,沒有看到的親們我在這裡再說一遍。   昨天真是太狼狽,各種出錯……一個接著一個……不堪回首……真希望一覺醒來大家都跟我一起忘了~~~~(&amp;gt;_&amp;lt;)~~~~   ※ 第87章直白   李謙多聰明的一個人,聽了姜憲的口吻,腦子飛快地轉了又轉,立刻就明白了姜憲的意思,可他還是禁不住為姜憲的大膽膽戰心驚,忍不住驚呼:「你,你這是……」隨後想到自己還站在芸宜館茶房後面的窗欞旁,再次壓低了聲音,道:「你這是想送個把柄給曹太后,讓曹太后以後好拿捏皇上?可皇上不會這麼傻吧?逼急了,他只要矢口否認,曹太后也沒有辦法啊?說不定因為這件事,皇上和曹太后關係更加緊張,讓皇上生出誅殺曹太后之心來……」   所以這個孩子必須上玉碟,所以她要想辦法把宋嫻儀送到曹太后身邊去。   可這些,都不必告訴李謙。   他是天生是將帥,就算是用計也是堂堂的陽謀。   她這些,都是深宮內院女人們的計量。   「這就是曹太后要操心的事了。」姜憲見李謙立刻明白過來,氣也就消了一大半,雖然口吻依舊有些僵硬,好歹不像剛才眼睛裡要噴火似的,「你只管照著曹太后的吩咐行事就行了。」然後想到他的破壞力,不由反覆地叮囑他,「你以後能不能少給我惹些事。你想想今天的事,要不是我們偶然遇到了,你不聲不響地把方氏給弄沒了,我豈不是白忙活了?你這不是幫我,你這是在給我捅婁子,拖我的後腿!」   根本不是偶然相逢好不好?   李謙的思維詭異地關注著姜憲的這句話,反駁道:「我是特意過來的……」   不管是特意還是偶然,這件事差一點就向著相反的方向發展,脫離了她的掌控。   這讓姜憲很不高興,並有一種不安全的感覺。   她有些嫌棄地朝著李謙揮了揮手,道:「你什麼也別說了,你只要告訴我,以後再有涉及到我的事,能不能告訴我一聲再行事就行了!」   「那是自然。」李謙滿口答應,心裡卻不以為然,她一個小姑娘家,再有謀略,沒有人幫襯也是白搭,有些事他該告訴她的自然要告訴她,不該告訴她的自然會瞞著,不過是要他多動些腦筋,別壞了她的事就成了,「我以後有什麼事都會跟你知會一聲的。」   什麼叫「以後有什麼事」,她只想他在涉及她的事上告訴她一聲……可她要是繼續和李謙在這裡咬文嚼字,他能說出一堆氣死人不償命的話來,而且最後她被繞來繞去,還在原地打轉。   她已經有了教訓,想想就覺得累,雖然覺得他這話不中聽,可也懶得和他多計較了,胡亂著點了點頭。   李謙也就有些八卦地湊了過來,悄聲問她:「你是不是,不準備嫁給皇上了?」   她什麼時候說自己要嫁給趙翌了?   姜憲瞪大了眼睛。   李謙忙解釋道:「我就是這樣感覺。不然你不會這樣的整方氏。畢竟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生下來都讓你挺丟臉的,特別是皇上還表現出一副和你青梅竹馬的樣子……」說到這裡,他看姜憲的目光就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姜憲頂討厭這樣,目露不悅。   「我就是在想,鎮國公之所以願意支持皇上,不會是因為皇上對鎮國公承諾了事成之後會娶你吧?」李謙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覺得自己還是把話問清楚得好,至於為什麼要問清楚,他只覺得自己不過是順應了姜憲的要求,免得再次會錯意。   姜憲斜睇了李謙一眼,冷冷地道:「你想多了!」   李謙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適可而止了,可他還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渴望打破砂鍋問到底:「我不會猜對了吧?那姜家豈不是很虧?鎮國公再封下去就只能是三公三孤了,我覺得以鎮國公的為人,應該不想這麼高調吧?」他說著,喃喃自語道,「我就說,當初曹太后刪舌戰群臣的時候鎮國公怎麼避而不談,他肯定是怕自己太出風頭,論功行賞的時候不好辦。真想目睹一下鎮國公真正風採啊!他肯定能和曹太后戰個平手……說不定比曹太后還厲害……」   姜憲氣結。   李謙可算是戳到了她的痛處。   前世趙翌就是這樣玩曖昧,她伯父又因為男女有別輩分之差不好跟她說什麼,讓趙翌鑽了空子的。   而她也是莫名其妙,和李謙說著說著又離題千萬裡了!   她沉默了一會,詰問李謙:「你到底來幹什麼的?」   「沒幹什麼,沒幹什麼!」李謙下意識地道,有著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心虛,「就是來看看你,怕你什麼也不知道會擔心……」   姜憲神色大霽。   這句話說到她心裡去了。   自從前世她知道了趙翌和方氏的事之後,就一直很焦慮,覺得這並不是趙翌和方氏單方面的錯,自己連自己的命運都護不住,也是個沒用的,她就養成了什麼事都要掌握在手心裡的習慣,不然就不踏實。   她想到以她伯父和姜律的習慣都不太可能詳細地跟她講述德輝殿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決定找個時間再會會李謙:「我這邊沒事。你有事你先去忙去。等你閒下來了,我們再見個面,你把德輝殿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給我講講。」   李謙應「嗯」,看著時間的確不早了,怕趙翌反應過來,提早派人把方氏接走了,他沒辦法給姜憲一個交待,那可就讓人瞧笑話了,雖然想繼續和姜憲說說話,卻還是很果斷地向姜憲告辭,「最近一段時間肯定很忙,而且曹太后這段時間恐怕會也草木皆兵,我有機會就來找你。」   委婉地告訴姜憲,讓姜憲別派人找他。   「我明白!」姜憲和他告辭。   李謙注視了姜憲片刻,轉身就往旁邊的樹林去。   姜憲看著他挺拔的背景,想到件事,又叫住了他,小聲道:「你縱然是跟曹太后辦事,也要小心別把皇上得罪狠了,他這個人很小心眼。方氏的事,最好像你說的無聲無息,別讓皇上發現是你出的手。」   皇上再怎麼不好,也是姜憲的表兄,是血親,是一家人。   可她卻只替他擔心……   有什麼東西狠狠地撞進了李謙的胸口,讓他悶悶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又覺得酸酸甜甜從心底冒出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工作永遠做不完,終於下決心把他給甩了,隨它去了,空出時間來寫文,今天三更……   ※ 第88章回宮   方氏的事交給李謙,姜憲很放心。   現在曹太后很好,趙翌很好,李謙很好,她伯父也很好,她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   吃飽了的姜憲沒有回到偏殿,而是跟孫德功說一聲,讓他想辦法給姜鎮元帶了個信去,說自己要趕回京城。   姜鎮元此時反而覺得危機解除了,姜憲就算是呆在萬壽山也沒有什麼關係,特意和姜律一起過來,問她要不看了雜耍再走。   她來萬壽山的時候,可是打著看雜耍的名義跑來的。   姜憲對這些都不是太有興趣,委婉拒絕姜鎮元的提議,道:「曹太后突然還政給皇上,這是大事,萬壽山又沒有特意地瞞著,京城雖不至於傳得沸沸揚揚,應該也有不少官宦人家知道了。太皇太后這個時候在宮裡肯定也很擔心,我早些回,也能安撫她老人家。」   姜鎮元覺得姜憲的話有理,思忖了一會,道:「那也行!等我忙過這陣子了,再進宮去看你,給太皇太后請安。還有你舅母那裡、親恩伯那裡,你也派個人去報個平安。」   之前怕有人私下給曹太后的人通風報信,大家都不允許出萬壽山,如今曹太后的腹臣、五城兵馬司的都指揮被下了大獄,曹太后手中再也沒有其他忠貞不渝的衛所,姜鎮元等人這才鬆了口氣們,想起應該給家裡的人報個信。他正準備派了姜律去,正巧姜憲過來說要回宮,姜鎮元也就把這件事交給了姜憲,姜律正好騰出手來幫自己和汪幾道等人爭取家族利益。   他去跟趙翌說了一聲。   趙翌正忙著他的鴻圖偉業,哪裡還有心思管姜憲的事,敷衍地問了姜憲幾句以示關心,就扭過去頭去和汪幾道說起重選內閣輔臣的事去了。   姜鎮元不由暗暗慶幸姜憲發現了趙翌和方氏的事,不然他們糊裡糊塗地把姜憲嫁給了趙翌豈不是害了姜憲一輩子。   為了顧及宜芸館那些命婦們的情緒,姜鎮元讓姜律給姜憲找了條不十分顯眼的官船,親自送她上了船。   來萬壽山的時候她情緒低落,帶著對不明未來的恐懼,回去的時候卻心情愉快,覺得前世陰沉的未來被刀劃破了一個口子,躲進來了一大片陽光。   也許,很快她的日子就能陽光明媚了。   姜憲欣賞沿途的風景,覺得兩岸遍植的垂柳那細長的垂枝仿佛千萬條綠絲,漂亮極了。   她對給她衝杏仁露的情客笑道:「以後我住的地方也種上垂柳。」   情客笑,道:「你到時候想種什麼就可以種什麼。」   嘉南郡主以後就算是不嫁給伯卿之家,也能自己開府,當然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姜憲對自己以後生活也充滿期待。   她突然想到有一年冬天簡王告病,她原想去探個病的,簡王世子卻告訴她簡王去了小湯山溫泉養病,一直到次年的三月才回來,她也就把這件事給擱下了。不過,大冬天的,想到簡王在小湯山泡溫泉,她卻在慈寧宮為了不上火抱著菊花茶喝,她心裡就很是鬱悶……   姜憲就叫了劉小滿進來,道:「小滿公公,你把劉冬月借我用用吧!我有事要他幫我辦!」   她還是七、八歲的時候喊過劉小滿「小滿公公」,後來長大,威嚴日隆,就再也沒有這樣喊過劉小滿了。   姜憲語氣裡透露出來的歡喜雀躍感染著他,他笑眯眯地忙不迭地應下,高興地道:「郡主這是要做什麼啊?要不要我幫著打個下手啊?」   嘉南郡主臉上有了笑,太皇太后就歡喜了,太皇太后歡喜了,整個慈寧宮都輕快起來。   特別是曹太后突然還政給了皇上,慈寧宮的日子會更好過了。   「現在還不用。」姜憲知道他們這些在宮裡能做到大太監的各有各的手腕,並不和劉小滿客氣,笑道,「劉冬月要是幹不下去了,你這個做師傅的還能眼睜睜地看著不成!「   「那是,那是!」劉小滿躬著腰,眼睛笑成了一道縫。   船艙裡服侍姜憲的宮女、內侍都笑了起來。   劉冬月趁機上前逗姜憲開心,殷勤地笑道:「郡主,您有什麼吩咐?你放心好了,我打小我師傅就誇我會辦事,您吩咐我的事,一準沒錯。」   誰不喜歡歡快的氣氛呢?   姜憲的眼睛也彎了起來,道:「你這兩天就抽個空去趟鎮國公府,讓他們府上管著田產的管事給我在小湯山物色一個宅子,得有溫泉,還要能在屋裡屋外都有能泡的溫泉。要是找不著現成的,就去找管這事的衙門,給我圈塊,我自己修造。」   她不是皇后了,就可以和白愫冬天的時候去那邊過冬了。   想到這兒,她開始思念才兩天沒見的白愫了。   劉冬月連忙應了。   大家就紛紛說起是自己建個宅子好還是直接買個舊宅子好。   眾人說說笑笑,總算趕在了京城宵禁之前趕回了京城。   進了神武門,得了信的白愫和孟芳苓早已在門口等著。   萬壽山之變已經傳到了慈寧宮,太皇太后等人聽了一陣後怕,生怕姜憲遇到了什麼危險之事,可不管怎樣,總管是塵埃落定,趙翌親了政,姜憲再怎樣落魄,也有皇上挺著。只是可憐了白愫,既要擔心姜憲還要擔心曹宣,特別是曹宣,此時已是敗軍之師,如果還依著他往常的性子不知悔改,只怕是要吃苦頭的。   她拉了姜憲的手就是一陣打量。   孟芳苓見姜憲氣色紅潤,目光有神,知道她在萬壽山很好,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催著姜憲快點回慈寧宮:「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昨天一宿都沒有睡。」   姜憲很是愧疚,忙上了肩輿跟著她們去了慈寧宮。   太皇太后等著焦急,正皺著眉頭和太皇太妃說著「怎麼還沒有回來」,就有宮女撩開帘子,姜憲邁過門檻走了進來。   「外祖母!」姜憲乳燕投林般地撲到了太皇太后的懷裡,撒著嬌兒道,「我好想您!萬壽山亂七八糟的,我走得時候壽誕還沒有開始了!說不定,皇上早把給太后拜壽這件事給忘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去年太后太后做壽的時候,曹太后以國庫空虛為由,只給太皇太后擺幾桌酒筵招待些親眷,太皇太后嘴裡沒說在心上,她這也算是小小地給太皇太后報個仇吧!   ※   親們,月票750加更!   PS:給大家推薦一本書。   書名:我的手機能見鬼   題材:東方玄幻   作者:柳暗花溟   簡介:   辛火火很倒黴,一不小心撿回來倆吃白飯的,還嚴重挑食。   長得帥有毛線用!臉能刷卡嗎?能手機pay嗎?   何況還招惹了一個陰險系,順帶著那一長串阿飄。   腹黑愛財女+逗逼暴力男+面癱毒舌男,三痞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八爺:(高深莫測)生與死,全是生命的饋贈……   七爺:(不耐煩)什麼意思?人話聽不懂!   某位爺:(冷漠臉)都去死吧!嗯,那女的留下。   辛火火:(要哭了)這就是早起的蟲兒被鳥吃之最終奧義!   ※ 第89章歡喜   太皇太后聽了歡喜,摟著姜憲喊著「心肝」,眼裡含著淚感慨道:「現在也就只有我的保寧會這麼哄著我了!」   皇上原來來慈寧宮就是因為曹太后那裡沒著落,現在親了政,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廟堂之上,自然不會像從前那樣往慈寧宮跑了,太皇太后年紀大了,就喜歡身邊有人、熱鬧,也不怪她老人家會這麼說。   白愫忙上前湊趣:「您老人家可真是偏心,眼裡只有保寧沒有我?」   逗得太皇太后呵呵直笑,摟了白愫道:「你也是好孩子。等你出嫁的時候,太皇太后給你賜婚,給你添妝。」   這可是別人想都不敢想的恩寵,惹得太皇太妃也笑吟吟地給太皇太后謝恩。   一時間氣氛特別的好。   太皇太后就讓小廚房的給做個東坡肘子,道:「好些年都沒有吃過了,今天高興,也不忌諱那些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若是從前,姜憲肯定是要攔著的,可現在,事情如此的反覆無常,誰也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麼,還是尋些能讓高興的事做才不辜負了這一世的好光景。   她笑著起鬨:「我要吃竹筍雞!」   太皇太妃一愣,看到姜憲的眼裡閃過的傷感,微微一愣,頓時心裡也像打翻了調味盒似的,酸著鼻子笑道:「好,好,好。我這就去吩咐,東坡肘子、竹筍雞,都有。掌珠,你想吃什麼?今天大家高興,也讓你隨心所欲一回。」   白愫把各人的模樣兒都看得分明,笑道:「那我就點個紅棗花生蓮蓉糕。」   這是太皇太后很喜歡的一道點心,因為太甜,有幾年沒做了,難為白愫還記得。   太皇太妃讚賞地看了白愫一眼,笑道:「這是點心。不算,你再點道菜。」   白愫立刻道:「那我就點道蓮蓬豆腐。」   這菜名一聽就知道是素食了,再適合太皇太后不過了。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很滿足的樣子。   姜憲看著就抿了嘴笑,卻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如果沒有白愫陪著她,陪著太皇太后,以她前世那萬事不上心的性子,太皇太后怎麼能時不時地高興一番。   別人都覺得白愫應該感謝她,如果沒有她,白愫不可能封了鄉郡。   實際上她卻應該感謝白愫,感謝白愫代她在太皇太后面前盡孝。   大家用晚膳,移到了宴息室喝茶說話。   太皇太后這才問起萬壽山的事。   姜憲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隨著她的話時而擔憂,時而凝重,時而開懷,最後則皺起了眉頭,道:「讓曹氏留在萬壽山,這可是立國以來也沒有的規矩,皇上就這樣貿貿然地答應了,汪幾道也沒有攔著?還由著曹氏指定萬壽山的護衛,皇上就沒有仔細想想這樣做的後果嗎?」   宮變是姜鎮元的事,可平定朝野卻是內閣輔臣們的事。   姜憲不想太皇太后擔憂,笑道:「如果事情不妥,我想伯父應該會出面阻止的。既然伯父都默許了,想必有自己的打算。您就別擔心了。而且我覺得太后娘娘不回宮也好,免得她從廟堂退居內宮沒事幹,折騰我們這些小輩,沒事的時候就叫過去陪她打發日子。」   太皇太后聞言撲哧地笑,指了姜憲對太皇太妃道:「你看這孩子,被我慣成什麼樣子,這以後要是嫁了人,可怎麼得了啊!」   姜憲不以為然地道:「忍著唄!忍不了,就各過各的,有什麼了不起的。」   這下子連太皇太妃也都笑了起來。   姜憲趁機把姜鎮元託她給鎮國公府和親恩伯府送信的事告訴了太皇太后。   「這是應該的。」太皇太后連連點頭,道,「明一早就去辦。」   姜憲又把自己想在小湯山買個帶溫泉的宅子的事告訴了太皇太后。   這下子不僅太皇太后感興趣,就是太皇太妃和白愫也連連稱好,聽姜憲要把劉冬月要過去用幾天,太皇太后更是道:「就讓她在你那裡當差好了。」   姜憲就算是享親王俸祿,可也只是個郡主,還沒有資格用內侍。   但現在連曹太后也不會在宮裡了,太皇太后應允了,誰還去挑她這個錯。   幾個人愉快地聊著天,是姜憲記憶中從來沒有的,她笑得格外歡快。到了第二天,又是安排人去給鎮國公府和親恩伯府報信,又是支持劉冬月去小湯山買宅子,又是忙著見鎮國公府和親恩伯府來回信的人,一直忙到了掌燈時候,萬壽山那邊這才傳來消息,說是曹太后的壽筵到了傍晚時分才開始,拜壽的女眷們都來不及回來,在大報恩延壽歇了一夜,曹太后則住玉瀾堂。今一早,皇上就帶著文官百官從東宮門走陸路回了京城,萬壽山的護衛則交給了曹宣負責。曹太后也由玉瀾堂搬去了宜芸館,給曹太后拜壽的那些命婦則坐著官船從水木自親碼頭回了京。   晚上,皇上過來給太皇太后請安,沒有待上一盞茶的功夫就藉口還要批改奏摺匆匆走了。   慈寧宮的人看著心都有些冷。   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遞了摺子進來想來給太皇太后請安。   太皇太后問:「只有她們兩個遞了摺子嗎?」   「還有安國公夫人,衛國公夫人,晉安侯夫人,安陸侯……」孟芳苓按著品階一口氣報了十來個人。   太皇太后思索了一會,沉吟道:「就請兩位郡主和安國公夫人,晉安侯夫人,安陸侯夫人吧!」   姜憲聽著就為那位衛國公夫人有些難受。   同為三公之一,卻連個侯府也比不上。   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廟堂上就是這麼無情。   她現在在別人眼裡還是個沒有及笄的小姑娘,躲在自己的寢宮也沒有人說她失禮,她也懶得去摻合這些事了,和白愫躲在屋裡說著悄悄話:「你還想嫁給曹宣嗎?」   「想!」白愫比之前表現的更堅定了,「如果曹太后還在攝政,我覺得我嫁給他縱然好,可到底是背叛了你和白家,但現在曹宣已是敗軍之將了……我心痛他……說不定我嫁給了他,他的日子能好過一些……」話說到這裡,她面露茫然,道,「也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我想嫁給他,他未必願意娶我吧……他從前那樣飛揚自信的一個人,現在突然落到了泥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得住……」   放心吧!   曹宣比你想像中的要堅強一百倍。   姜憲望著白愫笑。   情客進來稟道:「郡主,鄉郡,清儀郡和晉安侯府大小姐想來拜見您。」   ※   親們,月票800加更。   O(∩_∩)O~   ※ 第90章待嫁   前世,姜憲做郡主的時候住在宮裡,蔡大小姐沒有機會認識她。姜憲做皇后的時候,蔡大小姐也已經嫁人,沒有資格認識她。所以姜憲和蔡大小姐一點也不熟悉,如果不是蔡大小姐曾經鬧出那些事來,又做過白愫的嫂姐,姜憲連這個人都不會有印象。至於韓同心,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是那麼聒噪,姜憲對她的容忍度也不是很高。   聽說韓同心和蔡大小姐來拜訪她,她覺得為了見這兩個人重新梳妝打扮一番太麻煩了,索性直接拒絕:「就說我睡著了,讓她們下次進宮再說。」   情客應聲就要退下,卻被白愫叫住了。   她嗔道:「保寧,你總得交幾個朋友才是。不然你出了嫁,和誰走動去。」   姜憲不以為然地道:「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近鄰。只要我伯父一日還掌管著五軍都督府,就有人和我來往。」   「保寧!」白愫神色肅然,「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極端了!這世間萬物雖然有陽陰兩面,陽中還有一點陰,陰中還有一點陽。你不能看人看事不是黑就是白,中間還有個灰……她們又不礙著你什麼事,不過是去見見,她們回去之後卻能向人吹噓和你打過交道,何樂而不為?你看你,平日待我多好,對她們也多個笑臉就是。」   姜憲一點也不想,但她不想讓白愫為難。慈寧宮裡的人都知道白愫在她屋裡陪她,她們不敢說她,卻會說白愫。   「那就讓她們進來好了!」姜憲依舊不想更衣,隨意順了順自己的纂兒,就這樣歪在臨窗的大炕上見了韓同心和蔡大小姐。   韓同心不免嚷嚷:「保寧,我們遠到是客,你居然就這樣見我們。」   「我們姐妹,講那麼多虛禮做什麼?」姜憲見了韓同心想著她們到時候還要拿了自己抬高她們,就不想讓她說過去,笑道,「我這樣是沒有把你看外,你說是吧?蔡大小姐。誰家姐妹見面,還要按品大妝的。」   蔡大小姐呵呵地笑,道:「我閨名如意。郡主稱呼我如意就是。」   韓同心原本還想和姜憲大戰三百個來回,見自己的好閨蜜蔡大小姐毫無戰意,還主動結交起姜憲來,也只好鳴金收兵。   姜憲覺得蔡大小姐是個有趣的,遂笑道:「我乳名保寧,你喚我保寧就是。」又介紹白愫,「這是掌珠姐姐。」   白愫笑著和蔡大小姐、韓同心見了禮,道:「我和保寧同年同月,應該稱兩位為姐姐吧?」   「是啊,」蔡大小姐笑道:「我和同心都及笄了……」   兩人寒暄了起來,從這幾天天氣如何說到了最近京裡都流行什麼樣的裙子。   姜憲在那裡有一句沒有一句的聽著,韓同心卻顯得有些焦慮,偏偏姜憲想不起前世的這個時候韓同心身上都發生了些什麼,只好拿了茶几上的瓜果吃。   韓同心看得就有些著急,她低聲對姜憲道:「你就知道吃!你知不知道,京城出大事了?」   姜憲才不相信這些深宮內院的女子能聽到的「大事」自己卻不知道。   她心不在焉地道:「關我什麼事啊?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子頂著。」   韓同心一副狠鐵不成鋼地道:「你知道遼王殿下靖海侯世子爺都到京城來了吧?聽說皇上要給兩人選妃呢?你難道就不怕掌珠妹妹會嫁過去?」   她知道,白愫才是姜憲最要好的朋友。   遼王在極北,靖海侯在極南,對於京城裡長大的女子來說,那是走錯了都不會走的地方,是一輩子不可能去的地方。遠嫁到那兩個地方去,就意味餘生都有可能見不到自己父母和兄弟姐妹。而且那遼王還是個有著兩個貴妾兩個嫡子的鰥夫,誰願意去蹚那渾水啊!   姜憲有些發愣。   前世,她可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難道今生有了變化?   姜憲頓時皺了眉頭。   韓同心就有些得意洋洋地道:「我娘就是聽說了這件事才會帶我進宮的。如意姐姐也是一樣。我們都不想嫁到遼北或是福建去。」   你們想嫁給曹宣!   姜憲在心裡道,沒有做聲。   韓同心急起來,用手肘拐了拐她,道:「你好歹說句話吧!」   她聲音有點大,驚動了正在說話的蔡如意和白愫。   白愫看了韓同心一眼,問:「出了什麼事?」   韓同心把剛才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白愫臉色微變。   蔡如意垂下了眼帘。   姜憲此時才明白過來,朝堂之上重新洗牌,所以需要開始新一輪的聯姻。   前世她根本不關心這些,所以白愫才會嫁給現在的晉安侯世子蔡源,後來的晉安侯嗎?   姜憲捏了捏白愫的手,示意她別擔心。   白愫朝她笑著頷首。   姜憲開始仔細考慮這些。   白家是因為搭上了她白愫才成為京城貴人圈裡數得上名號的人,前世她嫁給了晉安侯世子已是高攀。而前世曹太后逝世,曹宣失去了聯姻的資格,自然也就沒人把他當成佳婿的人選。可現在,曹太后退隱內宮,想要保住曹家,曹家就得和權貴之家聯姻,她自己肯定是不成的,退而求其次,韓同心反而成了最好的人選。甚至是這次站對了隊的晉安侯府大小姐蔡如意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因為曹家這個時候選的是勢,而不會再過多地去考慮其他。   白愫比起她們來就差遠了。   可姜憲覺得,這也不是很難的事。   只要她想,就能辦到。   但她也得給白愫提個醒。   白愫若是嫁給了曹宣,以後就少不得和韓同心這樣的貴女打交待,有心算計無心,白愫肯定會吃虧。   她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問韓同心:「那你和如意誰準備嫁給曹宣啊?」   兩人臉色瞬間通紅。   韓同心更是跳了起來,道:「姜保寧,你怎麼這樣說我們?」   「哦!」姜憲佯裝恍然大悟的樣子,道,「我看你們總是問起曹宣,我還以為你們有人想嫁她。既然你們都沒有這個意思,那我就去跟太皇太后說去,免得把你們和曹宣湊成了對。曹宣那個人,太輕浮了些,我不喜歡!」   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好。   白愫眼底卻閃過一道精光。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晚上還有一更,不過很晚,大家別等,早上起來看吧!   ※ 第91章區別   姜憲見白愫明白了自己的用心,放下心來,心不在焉地和韓同心說著話。   韓同心非常的不高興,嘟著嘴,想走不甘心,不走又覺得無趣,她糾結了半晌,太皇太后遣了人來請她們去東暖閣:「……說是廚房裡新做了茯苓膏,桐鄉的胎王菊也進貢上來了,請了郡主、縣主、鄉郡和小姐過去喝茶吃點心。」   姜憲直接拒絕,對來請她們的宮女道:「我有些乏,就不過去了。請兩位姨母和幾位夫人吃好喝好。」   白愫自然也不會去,道:「我在這裡陪著嘉南郡主。」   韓同心沒有辦法,氣鼓鼓地拉著蔡如意出了門。   只是她人還沒有走出東三所,已忍不住小聲向蔡如意嘀咕:「你看,你看,她過得多囂張啊!偏偏大家還覺得她安靜、乖巧,風一吹就倒,全是裝的……」   「噤言!」蔡如意忍不住道,「這裡可是慈寧宮!你若是不怕給郡主惹麻煩,你就盡情的說。」   韓同心忍了又忍,到底沒有再說姜憲的不是。   屋裡,白愫卻困惑地問姜憲:「清儀縣主到底來幹什麼的?皇上真的會給靖海侯世子和遼王賜婚嗎?」   那哪裡是在賜婚,那是在害性命!   姜憲在心裡道,覺得這個問題她真的很難回答。   前世就沒有這樣的事……   她轉念又想到了李謙的提前出現。   也許前世曾經發生過,只是自己沒有注意到呢?   姜憲不以為意地笑道:「你不用擔心。只要你願意,我就有辦法讓你嫁給曹宣。至於其他的人,我可管不了那麼多。」   白愫不好說什麼了。   過了幾天,姜鎮元從萬壽山回來,進宮來給太皇太后請安。   兩人坐在正殿裡說話,身邊沒有服侍的宮女、內侍,卻遵照姜鎮元的意思,把姜憲留了下來。   太皇太后有些不樂意。   姜鎮元解釋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保寧雖說從小身子骨弱,可她畢竟是我們姜家的骨血,也應該有我們姜家的烈骨才是,不至於這樣的小事都讓她承受不了。」   太皇太后殯天之後,她總是要出宮的。   只是這句話不好當著太皇太后的面說,不吉利。   太皇太后想到姜憲最次也會嫁到公卿之家去,而滿京城適婚的男子沒幾個家裡是乾淨的,提前讓姜憲學些東西也是應該的。   她遂不再反對。   姜鎮元就像對待家裡的重要成員似的,和姜憲對視了一眼,這才說起來這幾天遇到的事:「我依舊坐鎮五軍都督府,姜律從大同調了回來,任五城兵馬司中城指揮使,王瓚任禁衛軍左衛指揮使。皇上把京衛前衛拔給了太后娘娘使喚,任了承恩公曹宣為指揮使,原坤寧宮侍衛李謙為副指揮使,李瑤任了兵部尚書。」   太皇太后聽著直皺眉。   禁衛軍是天子近衛,守著紫禁城。可五城兵馬司守衛的卻是京畿,自然是禁衛軍更受信任。皇上讓王瓚進了禁衛軍,卻讓姜律去了五城兵馬司……雖說這幾代皇上都很忌憚姜家的人,可趙翌的皇位還沒有坐穩,姜家從龍之功的餘熱還沒有散盡,他就開始厚此薄彼,何況他還送了一隊京衛給曹太后……這孩子,性情太浮燥……   可這關係到姜家、王家和皇上,說句不好聽的,姜家的功能比王家要大,可皇上這樣,等同是在姜家和王家的熱呼勁還沒有過去的時候強行離間了姜家和王家。   太皇太后一時責怪誰也不好。加之又聽到了一個讓她早已忘卻的名字,她下意識地就轉了話題,道:「李謙?是不是福建總兵李長青的長子?」   姜鎮元當然不是來尋求太皇太后支持的,他不過是出於尊重,來告訴太皇太后一聲,他更想知道姜憲的想法,想知道姜憲對這樣的安排有什麼看法。聽太皇太后提起,他就點了點頭,笑道:「在萬壽山那天,也就是這個李謙一直跟在太后娘娘身邊,太后娘娘想讓這個李長青去西山大營做個同知什麼的,皇上沒有同意,讓李長青去神機營做了同知。」   姜憲心裡一跳。   神機營是掌管火器的,可近些年國庫空虛,無力支持神機營的火器,神機營很快就沒落了。神機營火器的製造方法掌握在兵部手裡,可神機營卻有很多廢棄的火器。李長青是土匪出生,看見什麼收刮什麼,他又怎麼會放過神機營裡的那些火器。   自己到底要不要提醒伯父呢?   如果李家有了火器簡單的製作方法,再回到自己老家山西,肯定如虎添翼,會比前世更順利地攻破京城,讓趙翌做個末代皇帝,得個「順」或「哀」的諡號……可如果李謙像前世一樣,得了便宜還不認帳……   姜憲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重生後第一次猶豫不決。   太皇太后當然不知道姜憲在想什麼,她依舊在說李謙:「他難道不知道曹氏會在萬壽山貽養天年嗎?」   「當時可能不知道。」姜鎮元恭敬地道,「後來知道也已經晚了。不過,李家這次總算是把這土匪的名聲給正過來,大家現在私底下說起李長青,都說他忠心仁義,是條漢子。」   太皇太后才不相信這些說辭。她道:「從前曹太后還想把掌珠嫁給她,我沒有答應的。現在想想還好沒答應,掌珠要是真的嫁過去,一邊是娘家一邊是婆家,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您說得對。」姜鎮元滿面笑容地順著太皇太后說了會話,就起身告辭了。   姜憲去送他,在慈寧宮的門口把自己的對李長青的擔憂告訴了姜鎮元。   姜鎮元笑道:「我也想到了。但他到底會怎麼做,誰也不知道。先看看情況再說。」   姜憲聽著,面露猶豫。   姜鎮元只好主動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姜憲就順著太皇太后的話說起了白愫:「伯父,您看,讓白愫嫁了曹宣怎樣?」   姜鎮元頗為詫異,道:「你怎麼管起這事來?」   姜憲道:「現在局勢不穩,皇上剛剛親政,遼王和鎮南侯世子都未娶妻。前幾天同心陪著兩位姨母進宮,在我面前憂心忡忡的。掌珠陪了我這麼多年,不管是人品性格還是出身教養都是京城裡拔尖的人物,我們一塊兒長大,我想她能嫁個知根知底的人。所以想請您幫個忙——曹宣雖然不是頂好的人選,但畢竟是認識的,他的品行我還是信得過的……   ※   親們,月票850加更。   O(∩_∩)O~   ※ 第92章相求   姜鎮元聽著有些啼笑皆非,道:「你們這些小姑娘家啊,真不知道讓我說什麼好。皇上不過是問了一句遼王現在怎樣了,就被你們傳出要賜婚的消息,這要是真賜了婚,還不知道傳成什麼樣子呢?好了。你放心,沒人會拿掌珠去聯姻的。」   她又不是想知道皇上到底有沒有給遼王和靖海侯世子賜婚,她是要讓白愫得償所願!   姜憲在心裡嘀咕著,臉上卻全是笑,道:「反正我覺得這種事不會空穴來風。說不定皇上沒有這意思,閣老們有這意思呢?您就幫掌珠做了這大媒吧!我很擔心北定侯府到時候也做不了掌珠的主,掌珠畢竟是在慈寧宮裡長大的,又和我情同姐妹……上次曹太后就想把掌珠嫁給李謙。要不是後來出了萬壽山的事,掌珠此時只怕已經定了親。」   姜鎮元聽懂姜憲的意思了。   姜憲這是怕掌珠盲婚啞嫁,所嫁非人。   他看著眼前好像又長高了些的姜憲,不由滿心感慨。   一眨眼的功夫,那個像小貓般柔弱的小嬰兒已經長成了個大姑娘,都知道為自己的姐妹謀劃了。說起來,那掌珠也不過只比姜憲大十天而已……姜憲,也到了說親的年紀!   姜鎮元只不過是這麼的一想,心裡就充滿了濃濃的不舍。   他這侄女可是他胞弟留下來的唯一血親,怎麼也要找個智勇雙全,英俊灑脫的好男兒給她做夫婿才行。   姜鎮元腦子裡飛快想著京城的那些功勳之家和自己聽說過的青年俊傑,決定回去之後就讓自己的夫人這些天出去串串門,具體的了解了解,有幾個初步的人選。   姜憲就問起姜律的事來:「怎麼會讓他去五城兵馬司,就是西山大營也比那裡好啊!」   之前姜律在大同總兵府任遊擊將軍。   五城兵馬司還負責各市場的稅賦,事情又多又瑣碎,不是想從中撈點油水的人是不喜歡去的。   姜憲覺得五城兵馬司把姜律的格調都拉低了。   「這是我的意思。」姜鎮元笑道,「你大哥性子浮躁,正好到五城兵馬司去磨磨性子,讓他別以為什麼事都很容易。」   這就是讓姜律去歷練了。   屬於教子的範圍了。   她自然不能隨便亂說。   姜憲笑道:「那掌珠的事……」   「你讓我想想。」姜鎮元道,「這件事我不方便直接去跟曹太后說,最好找個中間人,不然曹太后不答應還扯出你來,反而弄巧成拙。那可就麻煩了。得從長計議……」   姜憲鬆了口氣。   只要她伯父答應了,就一定會辦到的。   她把伯父拉到了一旁,小聲地問:「有沒有人提出圈禁曹太后?」   「暫時還沒有。」姜鎮元覺得這樣的小侄女很有意思,學著她低聲道,「我一直勸皇上要孝順,估計別人也就不好意思提了。不過你也不要擔心,我已經跟皇上身邊的小豆子說好了,以後有什麼事他會告訴我的……」   姜憲窘然。   前世,她給方氏餵鶴頂紅的時候把和小豆子對食的宮女也抓了起來。她還以為小豆子之所以沒有吱聲是因為受了她的威脅,原來小豆子早就和她伯父勾搭在一起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趙翌有多不靠譜,連身邊最信任的大太監也腳踏兩隻船。   姜鎮元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笑了幾聲,道:「那我先走了。有什麼事,你就讓人帶信告訴我。你大哥也回來了,等我們忙過這陣子,我們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吃頓飯。」   姜憲點頭,微笑著目送姜鎮元離開,轉身回了慈寧宮的東暖閣。   太皇太后正等著姜憲回來了打牌,吩咐孟芳苓去鋪了桌子之後問姜憲:「你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可是你伯父和你說了什麼?」   明明知道姜鎮元不會和姜憲說什麼,可她只要一想到趙翌讓王瓚進了禁衛軍讓姜律去了五城兵馬司,她心裡就像膈了什麼東西似的,不舒服,想要把這話說出來,又覺得不知道從何說起,就寄希望於姜鎮元能對姜憲說幾句什麼。   姜憲知道太皇太后的擔心,前世曹太后死了,趙翌完全沒有了顧忌,做過比這更離譜的事。   她輕輕地拍著外祖母的手,安慰她道:「阿瓚表哥和阿律哥哥從小一塊兒玩大,兩人如今還一起出去狩獵,好著呢!您就別擔心了。又不是阿瓚哥哥把阿律哥哥擠去了五城兵馬司的,是伯父說阿律哥哥少年成名,怕以後驕傲自大,特意把他丟去五城兵馬司殺殺性子的。」   太皇太后如釋重負。   姜憲看著心裡難受。   外祖母,沒兩年好活了。   前幾天她還請田醫正來給外祖母把了平安脈,說是什麼都好。可見外祖母是到了年紀,到了時候。   那就趁外祖母在的時候好好地孝順她老人家吧!   姜憲在心裡思忖著,很耐心地陪著太皇太后打牌,念經,抄經,讀書給她老人家聽。   日子很快進入了十二月。   趙翌自親政後第二次來給太皇太后請安。   姜憲躲在自己屋裡沒有出去。   趙翌卻不讓人通稟就找了過來。   見她懶洋洋地依在臨窗的大炕看書,一張臉雪白雪白的沒有一點顏色,他心裡就覺得很不舒服,拿起她手邊的書看了一眼扉頁,發現是本詞話,心裡的不舒服就變成了滿腔怒火。   他「啪」地一聲把書扔到了地上,厲聲道:「這個時候了,你還有閒心看這種東西。你是不是有吃有喝就什麼也不管了……」   有病吧?   姜憲橫了他一眼。   屋裡服侍的內侍宮女譁地跪了一大片。   姜憲水波不瀾地吩咐百結:「把我的書撿起來。」   趙翌一眼就瞪了過去。   百結嚇得瑟瑟發抖,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哀哀地望著姜憲。   姜憲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退下,冷冷地問趙翌:「這裡是慈寧宮,可不是你的乾清宮,你發脾氣回你自己的地方發去!別拿了我做伐子。」   趙翌聽了就氣得呼呼吐氣,道:「我沒有拿你做伐子,我,我就是心情不好。」   「這還不算拿我做伐子?你還想怎樣?」姜憲譏哼。   趙翌譁啦啦把她桌上的瓷器錫皿全都掃到了地上,臉色鐵青地道:「母后把方氏,把方氏弄去了萬壽山,我根本找不到她在哪裡?」   ※   親們,月票950加更。   O(∩_∩)O~   ※ 第93章東西   姜憲眯著眼睛看著趙翌,眼底有刀鋒般冰冷的清光掠過。   她緩緩地道:「方氏?你喊你的乳母做方氏?」   趙翌全身發僵,臉色煞白。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壓製得讓人窒息。   可這靜默也不過幾息的時間,趙翌「撲哧」一聲笑,打破了屋裡的寧靜,道:「你還不承認你心眼小,你看看,我這麼著急,你卻只知道抓住我的小辮子不放。我不過是口誤了一句,你當沒聽說就是了,還非要點出來……」   姜憲很想拿面鏡子給趙翌照照,讓他看看他此時他那僵硬的表情,不自然的神色。   但她什麼也沒有做。   既然放下了,就要放下。   她告訴自己,然後高聲喊了情客進來,指著地下的狼藉道:「把東西收拾收拾,上了名冊拿去給內務府消帳。」然後對趙翌道,「皇上,你把我屋裡的東西都砸了,你總不能讓我屋裡連個喝茶的茶盅都沒有吧?你得賠我!你庫房裡的東西得讓我隨便挑!」   趙翌剛得了曹太后內庫的藏品,錦衣夜行沒有個說話的地方,聞言頓時覺得姜憲就算是囂張也囂張得讓他極順眼,眉眼立刻笑成了個彎月亮,迭聲道著:「隨你挑,隨你挑,我庫房裡的東西隨你挑。」還給她出主意,「我剛得了個很稀罕的和田玉玉雕,上面飄著大塊大塊的粉色,被雕成了桃樹林,中間是白色,做了留白,下面是青色,雕成稻田,雕工極其精緻,等會我送給你玩。」   姜憲知道這玉雕。   前世趙翌賞給了方氏,方氏給它取名叫「桃花源」,就放在她寢宮臨窗大炕的茶几上。   後來方氏死了,她沒有問,那玉雕也不知道去向了。   她聽著就覺得噁心。   不過,趙翌的話也提醒了她,她遲早要出宮去的,有幾樣她慣用的東西她決定把它們帶出宮去。   姜憲挑了眉問趙翌:「是送我玩?還是送給我?」   這是兩個概念。   前者不過是讓你擁有,卻不是你所有。   後者是送給你,是你自己的東西了。   趙翌如姜憲所料,為表自己的大方,想也沒想,立刻道:「當然送給你!我讓內庫下帳。」   這還差不多!   姜憲臉色微霽。   趙翌莫名覺得心頭一松,又開始說方氏的事:「你說,母后她到底要幹什麼啊?方氏照顧了我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果是封賞,那就直接封好了,如果是別的……」他可能想到了什麼,目光一黯,「也要跟我說一聲才是……我怎麼也不能沒有她啊……就是我答應,朝中的閣老們也不答應啊……」   「那你找我幹什麼?」姜憲聽著他像個女人似的絮叨就煩,「你是皇上,派個人去問太后娘娘好了。你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她的話還沒有說話,趙翌已是眼睛一亮,興奮地道:「是啊,是啊,我現在是皇上,派人去問就是了,他們還敢不告訴我不成?」   是不敢瞞著你,但可以欺騙你!   姜憲在心裡腹誹。   趙翌那裡卻像得了個好主意似的,高聲喊孫德功進來,讓他去趟萬壽山,尋問方氏的下落。趙翌自己則匆忙地轉身,準備回乾清宮。   姜憲冷笑,道:「別人說新人入洞房,媒人拋過牆。皇上這還沒有做新人,就把我這媒人放一邊了……你許我的東西呢?」   「哎呀!」趙翌拍額,一副忘了的樣子,忙吩咐小豆子帶情客去他的庫房挑東西,他要趕回乾清宮批奏摺。   姜憲還留他不成!   她按照以往的記憶,把想帶出的東西例了個單子交給了情客,讓情客隨著小豆子去庫房裡取東西。   小豆子雖然覺得有些怪異,又想著也許這些東西是姜憲從前在曹太后那裡看到過就留了心的,也就把那淡淡的異樣壓在了心底,領著情客去了珍寶閣。   到了晚上,姜憲這裡就熱鬧起來。   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趙佶的《池塘晚秋圖》,一本玄奘親釋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一部《大觀茶論》,一本《蘭花譜》,一套汝窯出品的天青色梅瓶花觚,兩顆鵝蛋大小的夜明珠,一方洮硯,一方端硯……還有塊羊脂玉雕成玉藕荷花模樣的玉雕,林林總總,不下四、五十件。   太皇太后不由睜大眼睛,道:「保寧,你這是要搬家嗎?」   倒是太皇太妃覺得那玉藕荷花十分的漂亮,上前摸了摸那藕上長著的碧綠色的荷葉笑道:「太皇太后,您瞧,荷葉旁邊的荷花下面還吊著幾顆黑色的荸薺,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水靈靈的,真是巧奪天工。」   姜憲嘻笑道:「好看吧!到時候再找個透明的琉璃缸,盛了水放下去,遠遠地看著,就像真的似的。」   她以前批奏摺累了,就會走到多寶閣的架子前給看看這荷花。她還給這玉雕取了個名字叫「海宴河清」……   想到這裡,她垂了眼瞼。   太皇太后被太皇太妃幾個扶到桌前打量著那玉藕荷花,白愫卻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擔心地道:「保寧,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在她的印象裡,姜憲對外物都不太在意。金銀首飾也好,器具用品也好,身邊服侍的人喜歡,都會賞了下去。   她這次卻向趙翌要了這麼多東西,雖然有的很貴重,有的很平常……   姜憲只是不喜歡自己的東西留在宮裡給人糟蹋而已。   可這種感受其他人又怎麼知道呢?   她抿了嘴微笑,道:「看著好就拿過來用唄!我又沒有把皇上庫房裡的珊瑚樹、碧璽燈拿來。」   白愫聽了直笑,道:「你呀,越來越霸道了,皇上的庫房也敢搬。他現在可不比從前了。」   姜憲但笑不語,讓人把東西都收拾好了,只留了那本《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偶爾抄抄經書。   轉眼間就到了初五,據說孫德功無功而返,曹太后根本不承認方氏在萬壽山,趙翌決定和曹太后在萬壽山過臘八節。   鎮國公夫人房氏遞了摺子進來,想接了姜憲回鎮國公府過臘八節。   太皇太后雖然捨不得,還是應允了。   到時候白愫也會回家,慈寧宮就只剩下太皇太妃和太皇太妃了。   姜憲想想就覺得孤單,她和白愫約了初八那天用過粥八臘就回宮,和太皇太后、太皇太妃一起用晚膳。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庶女攻略》要拍成影視作品了,明天影視方要過來和我商量劇本的大綱,沒時間寫文,我得想辦法存稿,今天只能兩更了。   抱歉!   ※ 第94章醒悟   白愫欣然應允。   到了初六那天,姜憲和白愫開始收拾行李。   天空中飄飄灑灑地開始下起了雪,雪花如三月的柳絮,落在地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哎呀!」百結頑皮地跑到簷下伸了手去接那些雪花,「這還是今年下得第一場雪呢!」   奉了太皇太后之命過來幫著姜憲收拾行李的孟芳苓聽了道:「瑞雪兆豐年。眼看著就要過年了,還不下雪,明年開了春只怕不是個豐年。」   她的話讓姜憲一愣。   在她的記憶裡,明年的確不是個豐年。不僅不是豐年,到了正是播種的季節反而來了一場倒春寒,連著下了好幾場雪,直到二月初二龍頭抬雪才停,整個北方的春耕都被耽擱了,遼王的藩地遼東受損猶為厲害,遼東還曾為此專門寫過摺子請朝廷開倉放糧,不過最後趙翌沒有答應……   不知道山這一次會如何?   姜憲站在了窗欞旁,望著天空飄落的雪花正發著呆,就看見小豆子帶著兩個小內侍冒著雪一路小跑過來。   她不由眉頭微蹙。   已有宮女進來通稟。   姜憲讓他進來。   小豆子忙上前給她請安,道:「奴婢是奉了皇上之命,想請郡主和皇上一起去萬壽山看看太后娘娘。」   姜憲覺得已經不能把趙翌當成正常人看待了。   她道:「你去回了皇上,說他說晚了,我已經答應我大伯母回鎮國公府過臘八節了。」   小豆子想到皇上開了自己的庫房送東西討好姜憲,一句多的話都不敢說,恭敬地應「是」,回去復命去了。   姜憲就催著白愫早點走:「不知道他又哪根筋不對,居然讓我陪他去萬壽山和曹太后一起過臘八節。曹太后攝政的時候都沒這麼大的臉,他現在居然想著讓我丟下太皇太后去給他陪曹太……後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白愫聽了嚇一大跳,怕遲則生變,忙拉著她去稟了太皇太后,得了太皇太后的同意,兩人匆匆忙忙就出了宮。   鎮國公府就在紫禁城旁邊不遠的小時雍坊,北定侯府卻在仁壽坊,一個在西一個在北,她們出了神武門說了幾句「早點回來」就分了手。   不到半個時辰,姜鎮元就到了鎮國公府。   鎮國公府原只是個四進兩路的宅子,永安公主下嫁的時候,太皇太后想著姜家也不過兩兄弟,住得近一些,平日裡更能互相照顧,就讓內務府把鎮國公府東邊一個三進兩路的宅子買了下來給永安公主做了公主府。永安公主和姜鎮元成親之後,把兩邊的花園打通,兩家不用出府就可以互相串門。姜鎮元和永安公主去世後,先帝下旨,這東邊的院子就成了姜憲郡主府,除了匾額,其他的都沒有變。平時就由鎮國公府幫著代管著。   姜憲的馬車依舊是從鎮國公府的側門進去的,停在了垂花門前。   房氏已得了信,帶著幾個在府裡頗為體面的管事媽媽在垂花門前迎她。   姜憲上前去給房氏行禮,問了好,房氏就領著她往旁邊的公主府去,一路上說著這次的家宴:「是你伯父的主意。說是今年難得大家都在,還請了七叔一家和十六叔一家。」   姜家是同輩的按齒排序。七叔是姜含的父親,十六叔是姜縱的父親。姜含今年十五歲,生母早逝,繼母還生了個妹妹叫姜蘊,今年七歲。姜縱則是家中獨子,今年十三歲,和姜憲同年。   姜憲笑道:「伯父這次的興致怎麼這麼好?」   房氏笑道:「自曹太后留在了萬壽山之後,你大伯父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前幾天還興致勃勃去了趟豐臺,買了很多金錢桔和水仙花回來,說今年過年的時候也要熱熱鬧鬧,三家人一起過呢!」   「人多總是熱鬧些。」姜憲回憶道,「有一年過年也是我們三家一起過的,大伯父還告訴我們做花燈,在家裡辦燈會呢!」   「他就喜歡領著著你們胡來。」房氏嗔著,語氣裡卻有著掩飾不住的歡喜和驕傲。   有這樣一個人喜歡著自己,會感覺很幸福,也很難得吧?   姜憲為自己的伯父高興。   一行人從花園穿過,到了公主府的正院。   房子裡已經收拾好了,撩簾而入就是撲面的熱氣,像到了陽春三月似的。   房氏催著她休息一會:「……這一路顛簸的,累壞了嗎?快梳洗一番,然後睡個覺,我們一起等你伯父和你大哥下了衙用晚膳,你看可否?「   「好啊!」姜家有自己的私房菜,做得都很好吃。   房氏就留下了公主府的管事媽媽,回了鎮國公府的正院。   姜憲洗了個澡,換了中衣,很快沉沉睡去,直到房氏派了人來說姜鎮元和姜律都回了府,她這才重新梳洗更衣去了鎮國公府的正院。   姜律見到她很是高興,嬉嬉哈哈地和她說了半天五城兵馬司的窘事,逗得偶爾聽一耳朵的房氏都跟著笑了起來。   一家子歡歡喜喜地用了晚膳,移到宴息室喝茶。   姜鎮元打發了屋裡服侍的,正色地問姜憲:「保寧,本來這話不應該當著你面說。可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我的意思,還是問問你的好——你對自己的婚事有什麼打算?」   房氏和姜律都盯著她看。   姜憲沒有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樣的扭捏。她仔細地想了一會,想不出來以後的夫婿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她這才發現,兩世為人,她竟然從來不曾像白愫或是韓同心、蔡大小姐那樣去喜歡一個男子。   可這念頭閃過之時,李謙的影子卻驟然間浮上了她的心頭。   她忙搖了搖頭,把這個影子從腦海裡趕了出去。   他可以是最好的助力,可以是最好的統帥,可以是最好的謀臣……卻獨獨不是最好的丈夫。   他身上,背負著李氏家族,背負著數萬人的身家性命,當這些和她相比的時候,她也就變得輕如鴻毛。   這樣的念頭也如李謙的身影一樣突兀地在她的心裡閃過。   姜憲的手微微發抖。   前世,是不是在李謙衝進慈寧宮裡的時候她心裡就已經明白了?   不過是掩耳盜鈴,不願意承認罷了。   不願意承認在李謙的心裡,有比她更重要的東西。   她無論給他多少,他都不會選她。   所以她沒有真正恨過欺騙她的方氏,沒有真正恨過背叛她的趙翌,沒有真正恨過輕怠她的趙嘯,沒有真正恨毒死她的趙璽……唯獨恨李謙。   恨到每次見到李謙都忍不住心中的暴躁。   可這恨,也不過是恨他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而已。   恨他虛情假意,對她如鏡花水月,經不起推敲,經不起風雨……   姜憲痛如刀剜,再也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眼淚如珠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很快就模糊了視線。   ※   親們,月票950加更!   O(∩_∩)O~   ※ 第95章府邸   「哎呀!」房氏忙走去,一把姜憲摟在了懷裡,道,「你這孩子,你伯父又不是說今天就把你嫁過去,你怎麼哭了起來?快別哭了,小心把眼睛哭腫了,就不漂亮了。」   她安慰著姜憲,朝姜鎮元投去一個嗔怪的目光,示意他和姜律先出去,她好私底下和姜憲說幾句話。   姜鎮元和姜鎮面對姜憲突如其來的眼淚,都有點傻眼。   兩人交換了一個不解的眼神,輕手輕腳地出了宴息室。   房氏任由姜憲在她懷裡哭著,溫柔地順著她的頭髮,低聲地哄著她「沒事的,沒事的,萬事有你伯父和你大哥,我們不怕,不怕」。   姜憲抽泣著點頭,心裡的傷痛好像也隨著這淚水洩了出去,感覺好了很多。   房氏拿了帕子要給她擦眼淚。   「我自己來!」姜憲接過了帕子,聲音還有些哽咽。   房氏開門喊自己貼身的丫鬟打熱水進來,這才發現姜鎮元和姜律並沒有走遠,而是沉默地站在臺階旁的石榴樹下。   見屋裡有了動靜,姜鎮元和姜律都快步走了過來,低聲道:「怎麼樣了?」   「只是哭。」房氏擔心地道,「我看情況能不能問出點什麼來,這種事急不得。」   兩人點頭。   房氏帶了兩個大丫鬟親自服侍姜憲淨面梳頭。   姜鎮元和姜律站在院子裡頭。   姜律道:「爹,保寧,不會是看上什麼人了,那人又出身寒微,她沒辦法跟我們說吧?」   姜鎮元也是這麼猜想的。   他很是矛盾。   理智告訴他過日子不門當戶對大家的習慣不一樣,折騰起來容易傷感情。可感情卻告訴他,就算是門不當戶不對的,姜憲有他撐腰,還能吃虧不成。   姜鎮元沒有吱聲。   姜律看著遲疑了半天,這才低聲道:「爹,我看,若是保寧說出來,人品沒什麼問題,您就應了吧!她從小體弱多病的……你看二叔父,從小被祖父和祖母捧在手裡長大,行伍裡的事一概不知,大家都擔心您出什麼意外,長命燈從年頭點到年尾,結果你好好的,二叔父卻出事了……可見這世事無常,是誰也說不準的……」   勸父親禍福旦夕,抓住當下。   姜鎮元不由失笑,打趣道:「你總是推說男子漢大丈夫先立業再成家,不會也是這麼想的,先把你妹妹推出來做擋箭牌,然後等你妹妹成了親你好照例行事?」   「沒有,沒事。」姜律有些狼狽,赧然地道,「我不過同病相憐罷了!」   「你還同病相憐!」姜鎮元說著,抽了腰帶就朝姜律抽過去,「我看你是皮癢!你明天就給我相親去。」   姜律就在院子裡大喊「救命」。   房氏和姜憲從屋裡衝了出來,看見姜律猴似的在院子裡躥來跳去的,都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來。   那剩下來的一點點傷感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姜憲知道這是姜鎮元和姜律逗她開心,心裡很是感激,有點後悔前世沒有多和伯父一家接觸。   公主府和鎮國公府第依次點燃了簷下的燈籠。   房氏送姜憲回屋。   路上,她小聲地對姜憲道:「你伯父說了,不管你看中了誰,只要是對你真心,人品沒問題,你伯父都幫你做主。」   姜憲輕輕地「嗯」了一聲,淚水再一次聚集在了眼眶。   她站在公主府正院的門口,抱了抱房氏,回了正房。   那裡曾經是她從不曾有過印象的父母的內室。   一直保持著原樣。   大婚時的那對沒有燃盡了的龍鳳燭臺還如永安公主活著的時候一樣,放在床頭板檔裡面的小格子裡,窗外她母親懷她時父親種下的那棵香樟樹的樹杆已長到了碗口大小。   她用帕子輕輕地擦著那對龍鳳燭臺。   偌大的公主府,只住著她一個人。   就像偌大的鎮國公府,只住著她大伯父一家三口一樣。   姜憲把龍鳳燭臺重新放進床頭的檔板後面,出正房,去了後面的次院。   姜憲沒有住父母的內室,而是將次院的宅子改建了一番做為自己的內室。   堂廳已按著她的愛好布置好了,情客正在給她鋪床。   她吩咐情客:「多加床被子,天氣有點冷。」   情客望著燒了地龍,溫暖如春的內室,心裡道著「哪裡冷了」,面上卻不敢流露半分,恭敬地應「是」,吩咐值夜的小宮女給姜憲準備了菊花茶。   半夜,姜憲突然醒來,滿身大汗。   她不知道是那那破碎得不成記憶的夢嚇的還是因為被褥蓋得太多。   聽到動靜的小宮女披了衣裳進來給她餵茶水。   姜憲喝了滿滿的兩盅才覺得心跳緩和下來,吩咐小宮女打水服侍她更衣。   她隨行的人被驚醒,直到寅時才漸漸安靜下來。   姜憲躺在床上睡不著,腦子裡一片空白,眼睜睜地看著屋子裡的光線漸漸明亮起來,卻又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百結憂心忡忡,私下和情客道:「郡主總是這樣半夜地被驚醒可怎麼是好?要不要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說一聲。去姑嫂廟求個平安符也好啊!」   「你少說兩句。」情客也擔心,但她要比百結冷靜,「宮裡最忌諱這些了,要說,也只能說給鎮國公夫人聽。」   百結點頭,還是愁眉不展。   姜憲醒來的時候,已到了中午。   雪比昨天的大了些,在地上薄薄地積了一層。   她依在床上不想起來,問情客:「大伯母派人過來了嗎?有沒有說什麼?」   「是夫人身邊的餘媽媽過來的,見您還睡著,就沒有吵醒您,只說您什麼時候醒了,讓我們去跟廚房說一聲,好端了膳食過來。」她說著,猶豫了片刻,又道,「李大人過來了,就坐在前面的院子裡,已經等了您快兩個時辰了……」   「李大人?」姜憲睡得有點頭昏,心不在焉地道,「哪個李大人?」   從前的生活習慣她並沒有完全的摒棄,也沒想摒棄,那畢竟是她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壓根就沒有想到有個姓「李」的官員來拜訪她是件多奇怪的事——前世,她每天不知道要接見多少位「大人」。   情客的表情就有些不自在,道:「是京衛前衛副指揮使李大人?」   那又是個什麼鬼?   京衛前衛副指揮使,不過是個五品小官吧!   姜憲在心裡嘀咕。   情客見她神色很是茫然,只好又道:「是李謙,李大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今天只有兩更,明天為庶女攻略的劇本開會,對不起親們,更新的時間不定……但我會儘量地的……   ~~~~(&amp;amp;amp;gt;_&amp;amp;amp;lt;)~~~~   ※ 第96章冰人   姜憲愕然,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道:「他怎麼進來的?有人看見他了嗎?」   她被昨天的認知鬧得心灰意冷,這個時間壓根就不想見到李謙。   可鎮國公府可不比宮裡。鎮國公府來來去去就這幾個人,多出一個生面孔都會被人發現的。而且這裡是內宅,她伯母管家是一等一等的嚴厲,他伯父也不是宮裡那些侍衛——他身手高超不說,打死了人是有辦法不償命的!   情客也不知道,她低聲道:「是前面掃院子的小丫鬟來稟的我,我當時還納悶是誰會來找我……」她看到人的時候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既不敢聲張,也不敢趕人,到現在心還怦怦怦跳得厲害呢!   「那你還讓他在院子裡呆著?」姜憲不悅地道,「你讓他去茶房裡等吧!」   那邊僻靜,又有爐子。   這麼冷的天,下著雪,若是溼了衣裳,正好借著茶房的爐子烘一烘。   情客低著頭應「是」,匆匆出了內室。   姜憲起身梳洗了一番,去了茶房。   李謙正圍在茶房的爐子邊烘手,見她進來笑道:「怎麼這個時候還在睡?是不是天氣太冷了精神不好?」   姜憲懶得和他搭話,道:「你是怎麼進來的?我伯父和大哥都舞著一手好劍,你小心被他們捉住了順手丟到順天府去。」   李謙呵呵笑,對她的態度不以為意,自顧自地熱情道:「你猜?」   姜憲實在是無心和他嬉鬧,板著臉看著他。   李謙呵呵地笑,朝著她挑了挑眉,湊上前來低聲道:「是你伯父請我過來的!」   姜憲根本不相信,道:「你可以繼續編!」   李謙笑得很是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可這次真的是你伯父請我過來的,不然我怎麼敢在你院子裡站那麼長的時間?」   姜憲不解。   李謙這才笑道:「你伯父決定緩和和曹太后的關係,想把北定侯家的白大小姐嫁給曹宣,又怕曹太后恨他支持皇上親政,不願意妥協,所以請了我爹過來,想讓我爹做個冰人。」   李長青的臉恐怕也沒有這麼大吧?   姜憲冷笑。   李謙忙道:「是真的!鎮國公覺得與其去跟曹太后提這件事,還不如跟承恩公說。」   薑還是老的辣。   姜憲訝然,對她伯父這種如同行軍布陣般的天馬行空的主意非常的佩服。   如今曹太后失勢,曹家沒落了,曹宣眼睜睜地看著,卻一點忙也幫不上,他此時此刻只怕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自責、愧疚,後悔。而白愫是北定侯府的嫡長女,從小宮裡長大,太皇太后喜歡,和她又情同姐妹,就是在趙翌那裡也有幾面薄面。娶了白愫,就等於和白家、姜家、王家說上了話,向皇上低了頭。若是從前,曹宣可能不會理會,但現在,但凡有一絲能保護曹太后、曹家的機會,他都願意去做。   曹太后卻不同。   她是攝過政的太后,她原本打的是想把她嫁給曹宣的。她伯父若是主動提出讓白愫嫁給曹宣,她會認為這是姜家對她的羞辱,對曹家的羞辱,不僅不會答應,說不定還會利用這件事讓趙翌以為姜家在腳踏兩條船,借趙翌之手收拾姜家。   這件事由李家去跟曹宣說比她伯父去跟曹太后說的效果要好百倍。   如果曹宣能說是自己看中了白愫,那就更好了。   姜憲笑道:「如若李大人做成了這個冰人,那可得好好地謝謝他。」   李謙笑道:「那你準備怎麼謝我?」   姜憲揚眉。   李謙笑道:「我爹怎麼好和曹宣說這些,不過是讓他出這個頭罷了。這門親事,當然還得靠我這個李大人了!」   姜憲立刻就明白過來。   他和曹宣同是曹太后的心腹,還是同僚和朋友。曹宣若是有更好的人選,這件事就當是李謙說了句笑話。如果曹宣同意這件事,李謙也就當是給他出了個主意。就算是曹宣說到曹太后那裡,曹太后也不能因為李謙對曹宣的關心而去責備他。   這件事自然由李謙提比李長青更合適。   姜憲道:「你就是為這件事來找我的嗎?」   李謙點頭,笑道:「我一直覺得我和白大小姐不合適,擔心著有人再提起我和白大小姐的事。如今白大小姐有了更好的歸屬,我也很替她高興。」   真是言不由衷。   直接說自己看不上白愫不就得了。   不過,他憑什麼看不上白愫!   姜憲心裡就有點不舒服,道:「掌珠哪裡不好,你居然敢嫌棄她?」   要不是白愫看中的是曹宣,她有的是辦法讓李謙乖乖地娶了白愫。   以李謙的為人,也會對白愫很好的……   想到這裡,她心裡仿佛有團火苗蹭蹭地往上竄。   姜憲就瞪了李謙一眼。   李謙心中一蕩。   姜憲今天穿了件半新不舊的碧綠色遍地金的比甲,玫瑰紅的八幅素色湘裙,烏黑的頭髮挽成了個纂兒,除了個珍珠發箍,什麼也沒有戴。一張小臉雪白雪白的,映著那淡淡的唇粉嫩粉嫩的,像三月裡開在枝頭的桃花般嬌柔可愛。   他不由覺得喉嚨發緊,乾渴得厲害,端起旁邊茶几上的茶盅一口氣喝了大半盞。   姜憲問他:「我伯父請了你來,不可能把你丟在我院子裡吧?你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我伯父知道嗎?你又怎麼知道我住這邊?」   李謙道:「你伯父下了帖子請我爹吃飯,我爹覺得機會難得,就帶了我一起過來。我想起上次你曾經幫過我,就說來向你道聲謝,結果你伯父說不用謝。我爹怕你伯父覺得我們家不知道好歹,說這麼大的事,應該當面謝你。你伯父擰不過我爹,就讓世子爺領了我過來。你在睡覺,我說我在這裡等著好了。世子爺陪了我一會,有從前大同的同僚過來拜訪他,他先去了前院的小花廳,說一會就過來……」   姜憲好多年沒有聽到他這樣一本正經地回答她了,心裡感覺怪怪的,道:「你們就這樣大搖大擺地來我伯父家做客,不怕曹太后知道嗎?」   李謙含蓄地道:「曹太后現在不怎麼在外面走動。」又道,「而且這件事我也會照實跟曹宣說。以曹宣的聰明,我想我只要把話帶到,他就應該知道他怎麼選了吧?」   這也是。   曹宣是個聰明人。   如果是別人提這件事,他可能還會猶豫,但她伯父親自向他提親,這意義就很不一般了,他應該會鄭重地考慮這件事。   姜憲問:「方氏現在怎樣?皇上準備到萬壽山和曹太后一起過臘八節。」   ※   親們,月票1000加更。   O(∩_∩)O~   ※ 第97章好奇   「我也不知道。」李謙道,「現在曹太后住進了宜芸館,我是侍衛,不太方便在宜芸館裡走動。那天晚上我悄悄地把方氏帶去了萬壽山交給了程德海就沒有再問過這件事……」   姜憲很是意外,道:「程德海還活著?」   前世,曹太后死後這個人也死了。   李謙點頭,笑道:「你別小瞧這個人。這個人很有兩把刷子。他是怎樣死裡逃生的我也正在查,但他一出現在曹太后面前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能打動曹太后是真。宜芸館的事,曹太后都交給了她。」   姜憲沉吟道:「那你見到過一個叫宋嫻儀的宮女沒章有?」   「這個我還真沒有注意。」李謙道,「你要是想知道,我幫你去打聽打聽。」   「不用了。」姜憲也只是隨口問問。   李謙笑道:「不過你放心,皇上去萬壽山的時候,我會好好地和皇上說話的,怎麼也會哄了他高興,不會讓他有機會抓住我的把柄的。」   這個素來會自說自話。   她什麼時候擔心他得罪趙翌了。   但姜憲不想和他多說話了。道:「我這邊沒什麼事了,你快回去吧!等會我伯父見不到你該著急了。他應該有話對你說吧!」   既然李謙都知道最終白愫和曹宣的婚事能不能成在於他能不能說動曹宣,她伯父就更明白了。   李謙有些失望,道:「你不想知道那天德輝殿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不想知道了。   「我大哥已經告訴我了。」姜憲道,「你快回鎮國公府去吧!」   李謙站在那裡欲言又止地猶豫了半天,道:「我還是等世子爺來了一道去吧,免得他找不到我的人還以為我竄到什麼地方去了。」   隨他。   姜憲道:「那你在這裡喝杯茶,我先回去了。這裡有點冷。」   「好的,好的。」李謙忙送她出門,好像根本感覺不到她的冷淡和疏離似的。   風夾著雪打在姜憲的丁香色刻絲寶瓶梅花紋的鬥篷上。   李謙上前一步擋在了她的身邊。   風雪也好像驟然一頓。   李謙道:「你怎麼穿了件這麼老氣的鬥篷,我覺得你還是穿寶藍、玫紅比較好看。」   嫌她的皮膚還不夠蒼白嗎?   姜憲大怒,道:「這是太皇太后賞的。」   「哦!」李謙顯得有些無奈,道,「那就不能不穿了。」說著,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突然就興奮起來,道,「我下次給你帶件鬥篷過來吧!我聽那些我爹的師爺說,京城有家叫『花想容』的綢緞鋪子,是曾經做過江南織造的曾家開的,裡面有很多江南過來的新式樣子,到時候我給你去挑幾件新式樣子……馬上要過年了,正是做春衫的時候。」   姜憲打定了主意不理李謙的,可聽他這麼說,又忍不住生氣,一句話也不說地往前走。   李謙立刻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道:「我不是說宮裡的東西不好,就是那花色,太老成了,不適合你……」   姜憲突然停住了腳步。   李謙猝不及防,差點撞在姜憲的身上。   「看來你知道的不少啊?」姜憲冷冷地看著他,「你爹的師爺還管京城哪家的綢緞鋪子東西賣得新穎……我看是你的丫鬟說的吧?」   前世,她把百結賜給了他。   姜憲覺得眼睛澀澀的。   李謙卻還在那裡燦爛的笑,那笑容,看著就讓人心煩。   「這你就不知道了。」他道,「我們家一年四季給人送禮,不要說流行的布料了,就是流行的女服款式都要知道……我到時候讓他仔細地挑,送你的東西保證是頭一份,決不叫你失了面子。」   姜憲記起來了。   李謙的生母在他四歲的時候就病逝了。   前世他曾經給他的生母請封。   姜憲不由打量了李謙一眼。   他這個樣子,一點也看不出來早年失恃。   可見人人都有缺憾之事。   她道:「你有幾個兄弟姐妹?」   前世,李家很低調。除了李長林因為做過福建總兵又是李謙的父親這個名字被人廣為熟之之外,再就是李謙有個叫李麟的堂兄,任陝西都司指揮使,李謙曾為他請封正二品的龍虎將軍,不怎麼帶兵打仗,專管著李謙西北軍的糧草馬匹等軍需。李家其他的人好像都沒有誰聽說過,既沒有誰特別的紈絝玩出事來的,也沒有誰有什麼建樹聲名遠揚的。先前姜憲還有心問問李謙,後來李謙和她絕裂之後,不要說問李家的事了,就是兩人見面,除了場面上的那些話,姜憲一句多的話都不和李謙說。   此時李謙又引起了她的好奇。   李謙笑道:「我們家兄弟三人,有個妹妹。我是長子,生母病逝,還有個比我小五歲的庶弟,叫李驥,是一個跟了我父親很多年的姨娘所生。三弟叫李駒,今年十歲,妹妹乳名叫冬至,今年八歲。他們兩人都是我繼母所出。」   他沒有提李麟。   原來他和她一樣,都只有一個人。   其他都不是同胞弟妹,只有一半的血緣關係。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前世這些人都不顯呢?   姜憲在暗中猜測,微微頷首,很想問問他和他的庶弟好不好,話到嘴邊又覺得這話問得太親暱了,咽了下去。   姜律大步走進了院子,遠遠地就喊著李謙:「李大人,你已經見過我妹妹了!」   言下之意,讓他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李謙心中不悅,但人家是正經的堂兄妹,他怎麼能比。縱然不悅,也只能忍著。   「是啊!」他笑道,「郡主為人很好,待人十分親切,我已向她道過謝了。」   這混蛋慣會睜眼說瞎話,他什麼時候向自己道過謝了?   姜憲睜大了眼睛。   李謙嘻嘻笑,朝她遞過來一個「你就當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了,快幫我擋擋你堂兄」的眼神,道:「郡主,這裡風雪太大了,小心著了涼,您還是快點回屋去吧?」   姜律聽著也顧不得和李謙計較了,急聲附和道:「保寧,李大人言之有理。你快進屋去,別受了風寒。轉眼就要過年了,你不想過年的時候還躺在床上吧?你今年要是好好的,我就帶你去什剎海看冰嬉。」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為《庶女攻略》去見了克頓集團厚寬文化的人,她們對原創的尊重和慎重,讓我對這次合作也有了信心。   希望能早點看到拍出來的《庶女攻略》。   O(∩_∩)O~   ※ 第98章家宴   姜憲笑眯眯地點頭。   前世,她身子骨不好,冬天裡幾乎不出門。第一次出門,是她九歲的時候,姜律用一張虎皮把她裹著,抱著她一路去了什剎海坐冰車。   她永遠都記得冰車在冰面划過時寒風撲在臉上的感覺。   事後她什麼事都沒有,姜律卻被她大伯父狠狠揍了一頓,還被叫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后賠罪。   她知道姜律是心疼她什麼都沒有見過,什麼都沒有玩過。   現在雖然不是小孩子心性了,但她還是願意哄著哥哥開心。   姜律看她的眼神柔和下來,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姜憲乖乖地站在那裡由著他揉。   李謙睜大了眼睛。   他發現姜憲在誰的面前都很乖,但在他的面前就特別的飛揚跋扈,看他各種不順眼。   不過,這樣不可愛的姜憲卻讓他覺得非常的有趣,而且真實。   他不由朝著姜憲挑了挑眉,調侃地笑,並在姜律離開的時候在她的耳邊低語:「你要是能去,我教你走冰。」   誰要他教了,姜律不知道玩得多好。   姜憲目不斜視地回了屋。   李謙咧了嘴笑,快步跟上了姜律。   下午酉時,李氏父子回去了,姜鎮元陪著姜憲在內宅用晚膳。   姜憲問伯父:「李長青是個怎樣的人?」   姜鎮元思索了一會,道:「是個極聰明的人,能忍,也能審時度勢,看似豪邁,實際上心思細膩,很會揣摩別人用意。很不簡單!」   能得到她伯父這樣一句,可見李長青也是個人物。   姜憲頗為意外。   前世李長青正值壯年卻從家主的位置上退了下來,之後好久都不曾在公眾面前露面,是為什麼呢?   姜憲非常的好奇。   第二天,姜縱一家先到。姜縱父子在花廳陪著姜鎮元說話,十六嬸則過來給房氏和姜憲請安。   從前姜憲回來的少,見到這位十六嬸的時候就更少了,根本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   她一面笑盈盈地還了禮,一面打量著姜縱的母親道:「我回家來,就是姜家的姑娘,十六嬸不必多禮,這樣反而讓我不自在。」   姜縱的母親看上去很年輕,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中等個子,圓圓的臉,白淨的皮膚,烏黑的雙眸,笑容溫婉,一看就是個好脾氣的人。   或者是接觸的太少,她在姜憲的面前顯得有些拘謹,靦腆地朝著姜憲點了點頭,就安靜地坐在了一旁,給姜憲剝了個桔子。   正在吩咐管事的媽媽等會的菜都要少鹽少油的房氏見了忙道:「她十六嬸,保寧吃不得這個。」   姜縱的母親頓時面色飛紅,喃喃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姜憲忙解釋:「十六嬸,我冬天吃不得涼,又怕上火,您要不給我泡個福餅給我吃吧?我喜歡吃那個。這個就您吃吧!」   姜縱的母親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轉身去給她泡了個福餅。   姜憲慢慢地喝著帶了淡淡甜味的福餅水。   有小姑娘撩了帘子就跑了進來。   她穿著一身大紅錦衣,衣領、袖口都鑲著一圈白色的絨毛,一張臉胖嘟嘟的,白生生的,看上去像那過年時畫在年畫上的小人,非常的可愛。   姜憲的直覺讓她覺得這應該是姜含的妹妹姜蘊。   不然沒誰敢這樣跑進來。   她沒有見過姜蘊小時候的樣子。   姜蘊進宮去給她問安的時候十三歲了,已經是個身材纖瘦面孔清麗、宮中人人稱讚的美少女了。   她看見屋裡突然多出來姜憲,急急地收了腳,直著身子站在了那裡,細聲細語地問姜縱的母親:「大伯母,十六嬸,阿蘊來給您們請安了!」又眨著眼睛問姜憲:「你是我郡主姐姐嗎?」   姜憲忍不住笑,道:「我正是嘉南。」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大人般模樣地上前,規規矩矩地給她行禮。   姜憲看了看自己的穿戴,沒有什麼適合打賞的東西,就吩咐身邊服侍的百結:「去裝一斛南珠給堂小姐玩。」   百結笑著應聲而去。   姜縱的母親有些吃驚,但也沒有說什麼。   姜蘊只知道自己得了郡主的賞,高興地向姜憲道謝,在她母親進來的時候沒等她母親和房氏等人見禮,她已高聲地嚷道:「娘,娘,郡主姐姐給送了我一斛南珠。」   姜蘊的母親看上去更年輕,身材苗條,面如芙蓉,像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聞言大驚失色,忙上前向姜憲道謝,委婉地拒絕。   姜憲笑道:「這也沒什麼。那東西我那裡多得是。我看著阿蘊年紀還小,正好給她拿回去串幾個發箍、珠花戴。」   姜蘊的母親還要推辭,房氏笑道:「這是給阿蘊的,是她做姐姐的一點心意,讓你收下你就收下吧!」   姜蘊的母親這才收下。   姜憲就猜她出身不太高,或者是家中早已沒落。   男一桌女一桌喝了臘八粥。   宮裡的內侍賞粥來了。   姜鎮元和房氏去接了粥,還有一碗是專程給姜憲的,姜憲懶得去謝恩,讓情客帶話給那內侍,說天氣冷,怕受了寒氣,她謝謝皇上的恩賜。   情客出去傳話。   姜縱的母親十六嬸和姜含的繼母七伯母都驚訝地望著她,掩都掩不住。   姜憲怕把她們嚇壞了,只好道:「這是外祖母特許的。」   兩人都沒有進過宮,也不知道宮裡的規矩,還以為的確是太皇太后給姜憲的恩寵,齊齊鬆了口氣。   姜憲就準備回宮了。   姜鎮把姜憲叫出去,和姜縱、姜含見了一面。   他們兩人雖然年紀還小,卻還有長大後的輪廓。姜縱高高瘦瘦的,面目清秀,氣質文雅。姜含唇紅齒白,相貌精緻。   兩人恭敬地回了姜憲的禮。   姜鎮元就道:「姜憲雖是郡主,也是你們的妹妹,你們以後要多看顧著她點,知道嗎?」   兩人異口同聲地應諾。   姜鎮元滿意地笑了笑,讓姜律送姜憲出門。   姜律卻一直把姜憲送到了大門口,還叮囑她:「不要忘記了,你今年冬天要是好好的,我就帶你去什剎海看冰嬉。」   姜憲連連點頭,甜甜地笑著應「好」,上了馬車還扭過頭去撩了車簾往外看,直到鎮國公府看不見了才重新坐好。   馬車很快朝北去,彎了個拐,就到了神武門。   白愫的馬車早已在那裡等候。   她下了自己的馬車上了姜憲的馬車,塞了個手爐給姜憲,問她:「冷不冷?」   姜憲就從旁邊的褥子下面扒拉出個手爐塞給了白愫,道:「我這裡有好幾個呢!」   白愫看著失望,又不免羨慕。   每次姜憲回宮,都會帶來很多好吃好喝好玩的東西,甚至還有打賞。那些小宮女、小內侍都盼著姜憲從鎮國公府回來。   ※   親們,1050票加更。   O(∩_∩)O~   ※ 第99章匕現   姜憲和白愫在馬車裡互相說了說家裡的情況,得知兩家的人都平安順遂的,也就到了慈寧宮。   太皇太后又不少不得留了她們喝粥。   等回到自己的寢宮,已過了未時。   姜憲有午休的習慣,今天來回奔波,還沒有午休,就感覺身體非常的疲憊,梳洗更衣卸妝之後,就倒在床上睡了。   可她剛剛睡了一會兒就被情客推醒了。   情客神色惶恐,低聲道:「郡主您快去看看,太皇太后氣得昏了過去。」   姜憲聽了嚇得魂飛魄散,掀了被子趿著鞋就往外跑,還是情客看著不妥當把她給拉了回來,一面喊了宮女進來給她把烘在火盆上的外衣拿下來,一面順手將床前的一件夾襖披在了姜憲的身上,然後道:「郡主慢些,您要是著了涼,太皇太后知道了又該不吃不喝地守著您了……」   她點頭,手腳發軟,由著情客和幾個宮女幫她穿衣服,半晌才回過神來,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情客幫她繫著腰帶,道:「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太皇太后正和太皇太妃下著雙陸,乾清宮那邊的孫德功孫公公過來了,劉公公就把孫公公領了進去,沒一盞功的功夫,暖閣裡面就亂了起來,太皇太妃白著臉親自走了出來,讓人去太醫院請田醫正過來,還讓小宮女過來喊了您過去……」   姜憲眉頭緊鎖,見腰帶已經繫上了,胡亂掩了衣裳疾步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問情客:「太皇太后身邊現在誰在服侍?」   情客疾步跟在姜憲的身後,道:「太皇太妃和孟姑姑都在。也讓人去請鄉郡了。」   姜憲點頭,腦子嗡嗡作響,使勁地回憶著前世的事,在拐角遇到同樣衣飾不整,面色凝重,匆匆趕過來的白愫。   兩人打招呼的心情都沒有了,點了點頭,一路小跑著去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已經清醒過來,劉小滿、孫德功幾個都圍在太皇太后身邊,太皇太后歪在太皇太妃的懷裡由孟芳苓餵著熱茶。   看見姜憲和白愫,嗔怪地道:「你們也是的,孩子還小,要是嚇著她們了可怎麼辦?」然後忙對姜憲和白愫道:「我沒事,我沒事。只是一口氣沒有喘上來,已經好了……」   這人不就是一口氣的事!   姜憲接了孟芳苓的小碗,想給太皇太后餵水。   可她實在是沒有做過服侍人的事,太皇太后喝得有些彆扭。   太皇太妃忍俊不禁,道:「保寧,還是讓芳苓來吧!你讓情客幫你把衣飾整理整理,免得風吹進衣服裡受了寒氣。」   姜憲沮喪地把小碗又還給了孟芳苓,站在旁邊由著情客幫她整理衣飾。   太皇太后強撐著個笑臉對姜憲道:「我知道你孝順,可孝順也不一定就是端茶倒水。你能好好的,外祖母放心,也是孝順。」   姜憲的眼睛都紅了。   田醫正由兩個捧著醫箱的內侍簇擁著跑了進來,眾人忙起身讓出地方來。田醫正說了句「承讓」就不客氣地坐在了旁邊的繡墩上,在太后太后搭了素帕的手腕上把起脈來。   大家都緊張地望著田醫正。   良久,給左右手都脈了診田醫正神色緩和下來,笑道:「沒事,沒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只是氣於於心,吃點舒心活絡丸就好了。湯藥都不用。」   屋裡的氣氛輕快起來。   太皇太后聞言笑道:「我說我沒事吧,你們非得把田醫正請過來。正好,保寧剛從鎮國公府回來,你給她把把平安脈。」   這是不放心外面的吃食。   田醫正笑著應「好」,不僅給姜憲把了脈,給白愫和太皇太妃也都把了脈。   姜憲還是老毛病,氣血不足;白愫只給開了些清熱降火的藥,太皇太后是補氣養血的方子。   眾人皆大歡喜。   劉小滿殷勤地送田醫正出了門。   孫德功這才從牆角裡走出來,低眉順眼地對著太皇太后諂媚地笑道:「太皇太后,那我先回乾寧宮去了……」   太皇太后是眼角也沒有掃他一下,冷冷地「嗯」了一聲。   孫德功像兔子似的一溜煙地跑了。   姜憲奇道:「他這是怎麼了?」   太皇太妃的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沒有做聲。   太皇太后則沉思了片刻,把姜憲喊到了面前,低聲道:「孫德功這是替皇上跑腿呢!說是從前皇上怕曹氏責罵,臨幸了宋嫻儀也沒敢讓敬事房的寫在《禁中起居注》上。如今宋嫻儀在曹氏那裡當值,已經懷了七個多月的身孕,被曹氏發現了,讓我把皇后的鳳印交敬事房的人,敬事房的好把《禁中起居注》補上……」   當初曹太后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留在萬壽山,代表中宮的鳳印留在宮裡。   曹太后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姜憲鬆了口氣。   太皇太妃卻臉色發白。   方氏懷著趙翌的孩子,她並不知道。   可事後太皇太后還是忍不住告訴了和自己相伴快五十年的太皇太妃。   而宋嫻儀之前一直被姜憲留在慈寧宮,月份淺還能說是看不出來,可如今孩子都已經七個多月了,不可能看不出來。   也就是說,這個孩子是方氏的。   現在卻被曹太后說成是了宋嫻儀的。   孩子是方氏的,就生不下來,就算是生下來了也把身世死死地捂住,上不了玉牒。   孩子是宋嫻儀的,就會成為皇上的庶長子,如果皇后無出,他將是皇位的繼承人。   曹太后這是要幹什麼?   當孫德功向太皇太后要鳳印的時候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此時卻完全明白了曹太后的用意。   這不是混淆皇室血脈嗎?   帕子在太皇太妃的指尖繞了一圈又一圈。   只有白愫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悄聲地和姜憲竊竊私語:「嫻儀懷了皇上的孩子嗎?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也沒有發現她吐,也沒有發現她的肚子大起來啊!」   姜憲很想告訴她,懷孩子前三個月才會吐,才會看得出來。   但她這個時候和白愫一樣,都是未出閣的小姑娘,還不懂這些。   她問太皇太后:「您準備給宋嫻儀用印嗎?」   「我是不會用印的。」太皇太后面色蒼白,一下子像老了十歲似的,頹然地道,「皇上非要把宋嫻儀和她生的孩子上玉牒,我就只好請了簡王出來做主了。」   ※   親們,1100月票加更!   O(∩_∩)O~   PS:有親們說起關於衣服顏色的搭配問題。古代貴族穿得都是絲綢之類的貴重衣料,就算是大紅或是大綠,都不像現代服飾的染色那麼刺眼,在大紅色絲綢上繡綠色的纏枝花,是非常漂亮的,看上去高雅又清麗。   有機會大家可以參觀一下博物館裡的明清服飾。   ※ 第100章退讓   到了這個時候,太皇太后還顧忌著趙翌的顏面,沒有把趙翌做的事嚷出來。   掌燈時分,姜憲陪著吃了小半碗白粥就再也吃不下去的太皇太后說話。   「外祖母,到了這個時候,您拿著鳳印不放還有什麼用?」她勸太皇太后,「這件事連曹太后都順了皇上的意思,還幫皇上把遮羞的人都安排好了,您又何必去趟這渾水?最後只能落得個把人全都得罪了。」   「這世上的事,不能因為得罪人就看著犯錯而不管。」太皇太后不贊同地道,「保寧,如果讓方氏的兒子成了皇上的庶長子,我去了黃泉,怎麼有臉去見你外祖父。」   姜憲聽了不由在心裡嘀咕。   您想見他,他未必想見您呢?   他活著的時候,可是最寵安氏的。   若不是因為安氏這個人老實本份,只怕您這個中宮的位置早就換了人!   姜憲想到這些,在心裡幽幽地嘆了口長氣。   是不是只有她的心胸才會如此的窄狹,容不得別人對不起……   「曹太后雖說性子不好,可畢竟是攝過政的太后。」姜憲溫聲勸著外祖母把印用上,「您要是覺得這件事不妥當,不防派個人去問問曹太后,她可能也是沒有了辦法才答應的。再就是簡王那裡,他是幾代的老臣了,見多識廣,您與其鬧得和皇上不可開交了再找簡王出面去說服皇上,還不如提早和簡王商量商量。」她最後提醒自己的外祖母,「常言說得好,胳膊擰不過大腿,皇上現在,可是那大腿。」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但第二天一大早就急召了簡王進宮。   姜憲和白愫躲在東三所裡做著針線。   兩人的心情都不怎好,姜憲更是拿著針線出神。   前世,簡王曾經對她說過,曹太后殘害皇家子嗣,若是讓她繼續垂簾聽政,只怕以後趙家的江山就要姓曹了。而後來他對自己各種支持,也是因為她盡心地在撫養趙璽。   但願他言行一致。   白愫卻在擔心宋嫻儀,她悄聲地對姜憲道:「出了這樣的事,你說曹太后會怎樣處置宋嫻儀?」   姜憲道:「可能會給她個低等的封位,讓她照顧那孩子吧?」   白愫就嘆氣,道:「你說她幹什麼不好,要和皇上攪和在一起……我從前還覺得她是個聰明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難道這宮裡就沒有不想給皇上做嬪妃的嗎?」   「有啊!」姜憲笑道,「你和我啊?」   「呸!」白愫拿了帕子甩了姜憲一下,道,「你現在說話怎麼也沒有個門檻了?什麼都敢說!」   姜憲和她哈哈笑。   屋裡的氣氛終於好了些。   等到簡王走後,姜憲立刻去見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面色慘白地歪在臨窗大炕的迎枕上。   和簡王商量的結果已不言而喻。   姜憲有些心痛自己的外祖母,輕手輕腳地接過宮女手中的茶盅放在了太皇太后的手邊,低聲安慰太皇太后:「皇上還年輕,只要能生出嫡長子來,那孩子是養在宮中又有什麼要緊的?」   太皇太后難過地閉了閉眼,道:「算了,我已經把鳳印交給芳苓讓她帶去萬壽山了,這件事我不管了。隨他們鬧去吧!我也想通了,他們都怕得罪皇上,我一個人在這裡挺著只會讓人覺得倚老賣老,為老不尊!」   話雖這麼說,可等兩日後宮裡正式宣稱宋嫻儀懷了皇上的龍嗣,搬進了宜芸館的時候,看見那些自作聰明的夫人們寫的恭祝摺子,太皇太后還是忍不住哭了一場。   姜憲和白愫、太皇太妃想著法子哄了太皇太后好幾天,太皇太后的心情才漸漸地好了起來,想著姜憲說雪連著下了好幾天,御花園裡的那幾株百年老梅樹都開了花,決定請幾位夫人進宮做客,辦個賞梅席什麼的。姜憲等人自然是拍手稱快,幫著出主意,定菜單,寫請帖,這樣忙了好幾天,太皇太后這才真正地不去想這件事,和姜憲、白愫、太皇太妃一起去了御花園看梅花。   而此時的李謙卻和曹宣坐在昆明湖的魚藻軒學著古人寒雪垂釣。   「……當時鎮國公把我叫去說這件事的時候,我也覺得好。」李謙望著風雪中雙手攏在衣袖裡,凍得直哆嗦,幫著著兩人看著魚杆的小內侍,拿起旁邊紅泥小爐上溫著的金華酒給坐在對面的曹宣篩了一杯,繼續道,「我爹說,如果朝廷上下都盯著太后娘娘,偏偏太后娘娘心裡憋著一口氣,不願意和皇上服軟——皇上在萬壽山的時候太后娘娘是怎樣對待皇上的你也看見了。如今當務之急是要緩和和皇上、閣老們的關係,留了青山在,才不怕沒柴燒,以後的,以後再說。」   曹宣何嘗不知?   不然李長青也不會讓李謙來和他說這件事了。   他望著外面越下越大的雪,面露羞愧,低聲道:「原本太后娘娘是要為你和白大小姐賜婚的……」   「此一時彼一時嘛!」李謙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樣,「當時是太皇娘娘抬舉李家,自然由李家和白家聯姻比較好。如今我家和太后娘娘共進退,皇上瞧在太后娘娘的份上,沒有清算我們李家已經是好的了,怎麼可能看重李家?李家是因為太皇娘娘的青睞才有可能和白家聯姻。」他說著,促狹地笑道:「你不會是因為這個所以心存芥蒂吧?」   「怎麼會!」曹宣不愉地看了他一眼,端起酒盅一飲而盡,「我只是覺得有點對不起你!」   正如李謙所言。李家之前之所以有資格和白家聯姻,是因為她姑母要重用李家,如今他姑母都落魄了,跟隨著他姑母的李家在別人眼裡已全無前程可言,不要說跟白家聯姻了,就是跟個京城裡五品六品小吏聯姻,別人都會覺得李家這是走了大運,像鎮國公姜鎮元那樣的人就更瞧不起李家了。   和如今的新貴聯姻,是曹家臣服皇帝,向內閣求和的姿態。   聯姻的人選只能是代表曹家的他。   李家根本不夠格。   如果把李家推出去,那不是求和,那是打皇上和內閣的臉。   所以和白家聯姻的人只能是他。   至於他,娶誰都可以。   只要能讓皇上安心。   不過因為白家是鎮國公姜鎮元提出的,更值得慎重對待罷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01章婚事   「如果當初太后娘娘出事之前能幫你訂一門好點的親事就好了。」曹宣喃喃地道,覺得對不起李謙。   他是因為代表曹家才可能娶個像白家大小姐那樣的人,李家是曹家的附庸,若是聯姻,能有什麼好人選。   李謙的腦海裡突然閃過姜憲的影子。   他嚇了一大跳。   下意識地就想把這影子壓在心底。   可想到自己要把這影子壓在心底,他又莫名地覺得很是煩躁,素來自以為傲的冷靜和理智陡然如遇到炎炎烈日的冰雪般消融:「我要娶個自己喜歡的……」   李謙突兀地道。   在曹宣為自己即將聯姻心情低落的時候,他居然說出了這種往曹宣傷口上灑鹽的話……   李謙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腦子被狗吃了。   他不由面露尷尬之色,想解釋些什麼,又覺得自己的確是這麼想的,若是解釋,就是掩飾……至於為什麼不想掩飾,李謙的直覺讓他不敢去深想。   曹宣覺得李謙的話有道理。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可總有一兩分如意的吧?既然聯姻不可能娶到門第、修養都好的姑娘家,那還不如娶個自己喜歡的。   他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李謙的肩膀,道:「你說的有道理。我已經這樣了,你就好好地找個自己喜歡的姑娘吧?!人生漫長,總得有一兩樣喜歡的東西打發這日子。」語氣十分的悲觀。   李謙思緒還有些混亂,正想轉移話題,聽曹宣這麼說,自然也就順著他的話轉移了話題:「我雖然只見過那位白大小姐兩三次,可我感覺那位白大小姐為人挺不錯的,雖說是聯姻,可那也是你名媒正娶的夫人,你以後孩子的母親,縱然做不到恩愛深情,也要做到相敬如賓才是。,這些抱怨的話就別說了。,被別人聽見了不好。」   曹宣深深地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了!」然後起身讓人卷了擋在水榭前的湘妃簾,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回頭對李謙笑道:「我們去釣魚吧?」   這個季節,釣個鬼的魚啊!   李謙在心裡腹誹,面上卻一絲不顯,笑嘻嘻地和曹宣去了岸邊,心裡卻想著什剎海的冰嬉。   這雪照這樣下下去,什剎海應該很快就會結冰了吧?   不知道姜律什麼時候帶姜憲去?   若是那幾天自己請個假,不知道會不會遇到?   還有那天他允諾給姜憲買的東西……怎麼才能送到姜憲手裡去?   現在自己是萬壽山的侍衛了,曹太后和皇上不和,他們這些做侍衛的根本就找不到藉口進宮。就算是找到了藉口,在宮裡的那些人看來,他們就像是被流放九邊的人似的,身上帶著能傳染人的病,不是遠遠地避開,就是警戒地防備,走到哪裡都會有人盯著,他哪裡有機會和姜憲說上一句話。   這可怎麼辦好?   李謙第一次覺得自己當初為能留在萬壽山而雀躍有點傻!   他還是派個人去什剎海看看吧!   如果什剎海結了冰,至少姜憲去看冰嬉的時候自己有機會遇上。   雪越來越大。   紫禁城白茫茫一片,如玉宇瓊樓。   慈寧宮的東暖閣裡,姜憲正在和太皇太后說話:「就把酒筵設在桂花樹旁邊的那個涼亭。那涼亭底下有地熱,到時讓人提前燒熱了,再在四周圍上棉布帘子,賞梅的時候捲起來,喝酒的時候放下來,不冷。」   前世,她就試過。   太皇太后欣然點頭,感慨道:「我們保寧也長大了,知道怎樣在家裡設宴了。」   太皇太妃笑著附合,道:「那邊的涼亭能燒地龍連我也不知道,保寧卻知道。可見保寧為了這件事花了不少的心思。」   太皇太后聞言呵呵地笑,十分的歡喜。   姜憲只好抿了嘴笑。   白愫就在一旁念著菜單。   太皇太后仔細地聽著,把白愫也讚揚了一遍,然後問起了宴請的名冊。   孟芳苓低了頭去找。   有小宮女冒著雪撩簾而入,稟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妃,郡主,鄉郡,北定侯夫人遞了摺子進來,說想進宮來給太皇太后、太皇太妃請安。」說到這裡,她看了眼白愫,猶豫道,「北定侯夫人還說,若是能允了她明天一早就進宮,她感激不盡。」   這話多半是那些負責往慈寧宮遞摺子的內侍所說的。   如今皇上親政,太皇太后執掌六宮,姜憲和白愫的身價也跟著暴漲。那些內侍肯定是不敢得罪白愫,又不敢做主,這才請了這宮女說「實話」。   眾人都很是意外,太皇太后道:「那讓她明天一早就進宮好了!」   小宮女鬆了口氣,恭聲應諾退下去傳旨。   太皇太后則目露茫然,喃喃地道:「這些日子沒聽說出了什麼事啊?」說完,她對眉宇帶著幾分不安的白愫道:「你要是不放心,就讓劉小滿去乾清宮走一趟。」   這是要為白愫去探聽消息。   白愫和太皇太妃都感激不盡,白愫更是道:「我父母都是謹小慎微的人,這或許是小事。」   她正說著,有小宮女進來稟道:「小劉內侍回來了。」   前些日子他被姜憲打發去小湯山找帶溫泉的宅子去了。   屋裡的幾個人都精神一振,忙讓那小宮女帶了劉冬月進來。   劉冬月顯然是回屋去梳洗了一番的,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上前給四人行了禮,笑容滿面地朝著姜憲說「恭喜」,不動聲色地捧著姜憲道:「要不怎麼說我們郡主的運氣好呢!郡主早不差了奴婢出宮,晚不差了奴婢出宮,奴婢一到了小湯山就聽說嚴閣老要致仕回錢塘了,想把在小湯山的一處帶著溫泉的宅子賣了。奴婢一聽可高興壞了,這不是打瞌睡的遇到了送枕頭的嗎?奴婢可是一刻也沒敢耽擱,立刻就去了位於小湯山南邊的嚴閣老宅第。您猜怎麼著?我們居然去晚了,那宅子已經賣出去了。」   他說得繪聲繪色,太皇太后聽了居然「哎呀」一聲,著起急來。   劉冬月忙道:「老祖宗您也別急,要不怎麼說無巧不成書呢!我那時候可比您還急,結果您猜怎麼了?當時雪下大太,奴婢回不來了,見離嚴閣老家不遠處有個宅院,瞧著比嚴閣老那家的還要氣派些,就上門去借宿。您也知道,奴婢是個喜歡說話的人,就和那家的老蒼頭多說了幾句,誰知道那老蒼頭一聽我們是去買嚴閣老家的宅子去的,立刻道:你們既然要買宅子,與其買嚴閣老家的,還不如買我們東家的。」   「還有這麼巧的事?」太皇太妃都聽出興趣來了。   ※   親們,月票1150加更。   O(∩_∩)O~   ※ 第102章置辦   「可不是。」劉冬月道,「那戶人家原籍山東,姓管。做了十幾年的皮毛和東珠生意。這兩年生意不好做,加上年歲大了,就想回老家去,把幾處平日裡不常用還得養著的宅子都賣了。我們借宿的那宅子就是其中一處……我進去看了,比嚴閣老家的宅子要大兩、三倍,溫泉建的特別好,那溫泉有的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就修在屋裡,有的是從山間流下來的,霧氣氳氤,像仙境似的,而且價錢還比嚴閣老家的便宜一半……」   「比嚴閣老家的便宜那麼多?」太皇太妃驚訝地道,「是不是他們知道這宅子是郡主要的啊?」   「不是,不是。」劉冬月道,「是嚴閣老的名氣大,大家一聽說是嚴閣老要買宅子,很多江南籍的士子都跑去看。江南那邊有錢的人多,那價格就一路高升……」   姜憲挑了挑眉。   太皇太后笑著點頭,問起那管姓人家的宅子來:「你要是看著合適就買下來。要是保寧看了之後不滿意,再買就是了。反正今年是泡不成湯池了。你看著辦好了。至於這買宅子的錢,你等會跟芳苓說一聲,讓她拿了鳳印去趟內務府,讓內務府把這銀子給了,寫了郡主的名字……」   「外祖母,」姜憲覺得拿走自己常用的東西就行了,其他的,自己又不是沒有銀子,何必佔趙翌的小便宜,「還是從我的私庫裡扣吧!這些年我的俸祿都沒怎麼動。」   她一直用的是太皇太后的私庫。   「就當是外祖母送給你的。」太皇太后不以為意地笑道,「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想想還要什麼,一點點的說給外祖母聽,外祖母給你當家作主。」   姜憲前世從出生到死都在這慈寧宮裡,去外面生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適應,心裡隱隱有些不安,但她並不真是個沒及笄的小姑娘,有些事,需要她自己去克服,去重新找回自己的位置。   「還沒有想好。」長輩們的賜賞,是愛護,她並不想讓外祖母擔心或是傷心,笑著歪著腦袋道,「等我想好了我再告訴您。」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點頭,說劉冬月的差事辦得好,賞了他十兩銀子和幾件做春裳的布料。   東西雖不多,但這是極體面的事,劉冬月激動的臉都紅了,劉小滿也上前給太皇太后磕頭謝恩。   大家說說笑笑,一團歡喜。   等姜憲等人都回了自己屋裡歇息,太皇太后還興致勃勃地拉著孟芳苓說話:「我記得大興那邊有一處皇莊,有六百多畝地,你明天去趟內務府,一是督辦著他們把給保寧買宅子的銀子給劉冬月,二來看看這宅子到底在哪裡,還有沒有合適的宅子,我想給保寧置辦點東西。再就是皇上那裡,明天見過北定侯夫人之後,讓皇上過來一趟。方氏的事我是不管了,可也不能就這樣算了,我想讓皇上把保寧的封號坐實了……」   自本朝開國,公主就只有封號和俸祿,不再享受封地的供給。   郡主就更不要說了。   孟芳苓大吃一驚,知道太皇太后這是為姜憲出閣做準備。   她不由暗暗嘆了口氣,想到之前太皇太后對郡主沒有一點安排,她猜著太皇太后還是有點想把郡主留在宮裡的,只是礙著曹太后,不待見曹家,可能只是想了想……現在開始給郡主準備嫁妝了,那就是絕不會留在宮裡了。   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郡主畢竟是慈寧宮裡長大的,她的很多作派如宮中的貴人。   特別是這幾個月,尤其地像……   孟芳苓笑著應「是」,服侍太皇太后躺下。   第二天一大早,北定侯夫人就進了宮。   太皇太后還在用早膳,聞言頗為意外,讓人賞了幾道點心給她,道著:「只怕是早膳都沒有用。」   陪著太皇太后用早膳的太皇太妃更是憂心忡忡,好不容易用了早膳,急急地就跟著太皇太后去了偏殿,讓人請了北定侯夫人進來。   北定侯夫人穿了真紅色通袖襖,戴著二十四片翠雲的翟冠,臉上敷著厚厚的粉也沒能掩蓋住眼底的青色。   她「撲通」一聲跪在太皇太后面前就掩面低聲地哭了起來:「太皇太后,太皇太妃,您可得救救我們家掌珠啊!曹太后遣了人來,要為承恩公求娶我們家掌珠呢……」   「你說什麼?」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都目瞪口呆,繼而面面相覷。   北定侯夫人哭得更厲害了,又礙著宮規不敢放聲,那哭聲就顯得猶為悲涼:「我們全都沒有想到,之前晉安侯家也有這意思,可掌珠還沒有及笄,我和侯爺還在家裡商量著給掌珠置辦些什麼嫁妝好……曹太后突然就派了人來說親,我和侯爺都傻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昨天侯爺去見了親恩伯,現在去見鎮國公了……」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這才回過神來。   太皇太妃原本就沒有太皇太后沉得住氣,加上又是自己娘家的事,就更急了,沒等太皇太后開口相問,她已越僭地道:「曹太后派誰來說的親?是直接說要求娶掌珠,還是只是過來探探口氣?晉安侯是為他哪個兒子求親?兩家是已經商定好了只等掌珠及笄?還是蔡家只是請了中間人透了個口風?」   北定侯夫人聞言忙掏出帕子來擦了擦臉上的淚,哽咽道:「就前兩三天,蔡家請了安國公夫人過來探我們家的口氣,說是為他們家的世子爺求娶。侯爺說我們家掌珠是在慈寧宮長大的,婚事怎麼也要問問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的意思,就讓我把這意思跟安公國夫人說了,安國公夫人也覺得這樣行事要妥當些。侯爺就讓我春節進宮的時候在兩位老宗祖面前提一提的,誰知道……」   她說著,又哭了起來。   看得出來,她很想和晉安侯府結親。   太皇太后也覺得晉安侯世子是個好人選,但看著北定侯夫人這樣六神無主地只知道哭就神色不虞。   太皇太妃了解太皇太后的性子,提醒北定侯夫人道:「都這個時候了,哭有用嗎?你趕快把這件事好好地跟太皇太后說明白了。」   不然事情就麻煩了——曹太后雖然被迫退居後宮,可這才幾天,影響力還在,皇上絕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下曹太后面子的。   北定侯夫人顯然也明白,焦慮地道:「曹太后請的是嚴閣老的夫人來提得親,拿了承恩公的生辰八字……」   ※   親們,月票1200加更!   PS:不知不覺間已經寫了一百章了,感慨萬千。   謝謝大家的一路相伴。   我會努力好好寫下去,不辜負大家的支持與信賴。   謝謝!   O(∩_∩)O~   ※ 第103章各異   一般人家結親,都會請個和對方私交甚好的人去試探試探對方的口氣,若是雙方都有這樣的意思,這才會請了德高望重或是全福人帶了官媒去正式的提親,然後合了八字,納採、問名走過場。   曹太后這樣直接請了嚴夫人帶著曹宣的生辰八字去提親,就是要強娶了。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都神色大變。   「嚴閣老不是要致仕嗎?」太皇太妃面沉如水,道,「他家怎麼會管這些閒事?」   北定侯夫人茫然地搖頭,道:「嚴閣老還沒有致仕……就算他致仕,誰不知道他是曹太后的腹臣,幫著曹太后做一件事也是做,做一百件事也是做,還不如在曹太后落魄的時候跳出來狠狠地奉承曹太后一番,好歹也是有始有終,全了他忠臣的名聲。」   這就麻煩了!   太皇太妃完全沒有了主張,憤忿地望著太皇太后,道:「曹氏到底要幹什麼?她難道不知道我素來都不願意和她多說一句話,她明明知道她若是百年之後曹家的日子不好過,怎麼好意思拖累我們家的掌珠?他們上次還想把掌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太皇太后已鐵青著臉道:「你少說兩句,又不是什麼好事!」   北定侯夫人覺得她們是在說白愫的事,可白愫有什麼事她不知道呢?   她不解地望著太皇太后,又望了望太皇太妃。   是啊!   曹太后想把白愫許配給李謙,那個時候李長青還是鎮守一方的封疆大吏,而現在,李長青只是個小小的神機營同知,說出來只會丟了白愫的臉……有什麼好說的?   太皇太妃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縫。   太皇太后經過了最初的震驚之後,此時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她溫和地對北定侯夫人道:「這件事我知道了。你不是說侯爺去找鎮國公了嗎?皇上對鎮國公很是敬重,掌珠又是從小在宮裡長大的,在皇上面前也有幾分薄面,這門親事到底合適不合適,我們不妨先和鎮國公商量商量。」   這就是要求助於姜鎮元的意思了。   北定侯夫人聽著人就鬆懈下來,道:「親恩伯也是這麼說的,所以我們家侯爺一大早就去了鎮國公府……」   「那就好。」太皇太后聽著也安心下來,道,「鎮國公為人最厚道不過了,你就放心好了。」   北定侯夫人長長地舒了口氣,眼睛再一次紅了起來,道:「我也不求別的,只盼著掌珠能嫁個敬重她的人。」   言下之意,北定侯府也不一定非要和晉安侯府結親,主要還是看結親的人能不能對白愫好。   太皇太后了解地點頭,留了北定侯夫人午膳。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東、西三所。   白愫去給自己的母親問安且不說,姜憲卻一個人躺在床上靜靜地想著心思。   沒想到曹太后這麼快就決定了由曹宣娶白愫。   可見李謙做得還不錯。   她只是有點沒有想到嚴閣老在這個時候還會為曹家出頭。   前世她和嚴閣老沒有什麼交情。不過是從那些文官內侍口中非議這個人,說他膽小無能,靠著巴結曹太后上位,打擊異己,是曹太后養得一條狗云云,沒有一句好話。   可見成王敗寇,史書也是由後人書寫的,這些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身後那些人會怎麼說自己。   東三所靜無人語,想到白愫正和自己的母親親熱的說話,她覺得有些寂寞,索性叫了情客進來幫她更衣梳洗,去了東暖閣。   北定侯夫人正摟著白愫坐在太皇太妃的下首。   她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看見姜憲的時候還誇她今天穿的褙子好看。   姜憲笑著沒有說話,挨著太皇太后坐下,聽她們閒話。   白愫就朝著姜憲使眼色。   兩人找了個機會去茶房說話。   「保寧,」白愫拉了姜憲的手,「謝謝你!不管結局怎樣,我都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我辦事,你放心好了。」姜憲不以為意地抿了嘴笑,道,「你母親和太皇太后、太皇太妃最終會同意的。可你也要好好地和曹宣過日子,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輕言放棄。不然傷了你母親的心,我也會難過的。」   白愫重重地點頭,兩人端了給太皇太后幾人做得杏仁茶去了東暖閣。   曹宣不想再往曹太后和姜鎮元之間的關係上灑鹽了,他沒有把姜鎮元曾經找過李謙的事告訴曹太后,只是對曹太后說,他在宮裡的時候就瞧中了白愫,只是那個時候曹太后一心一意要他娶姜憲,他也就把那點好感壓在了心底。   現在曹家今非昔比,他覺得與其遙望無期地等候姜憲,不如娶了白愫:「……至少她相貌出眾,性子嫻靜,比和姜憲在一起舒服多了——她連皇上的面子都說潑就潑,何況是我?」   曹太后立刻就明白了曹宣的用意。   喜不喜歡暫且放到一旁,但現在的曹家的確如曹宣所說,能娶到白愫這樣的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何況曹宣年紀不小了,她危在旦夕。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曹宣連白愫這樣的都娶不到。   她當機立斷,親筆寫了封信給嚴年華。   嚴年華次日就拿著曹憲的生辰八字去了北定侯府……   這才有了北定侯府的手足無措。   北定侯夫人此時得了太皇太后的話,定下心來,高高興興地回了北定侯府。   誰知道從鎮國公府回來的北定侯卻給了北定侯夫人當頭一捧。   「姜鎮元建議我們答應這門親事。」北定侯道,「我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晉安侯世子性子浮燥,不是做大事的人,蔡家又人多口雜,蔡定忠這個人慣會見風使舵,與其和蔡家結親,不如和曹家結親。至少掌珠是曹太后自己選中的,曹宣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曹宣不敢對掌珠不敬……」   也就是說,姜鎮元是支持這門親事的。   女兒不嫁不行!   北定侯夫人的眼淚就籟籟地落了下來,道:「這原本不是你們男人的事嗎?為何要拿了我的掌珠去還債?我們掌珠還那麼小,從前曹家顯赫的時候就一心一意打著保寧的主意,現在曹家敗落了,就要娶我們家掌珠了,哪有這麼好的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04章賜婚   北定侯夫人話裡有話,暗指姜鎮幫著皇上親政,結果皇上最終還是親厚自己的母親曹太后,姜鎮元被皇上晾到了一邊,怕皇上對他不利,就慫恿著北定侯拿下了白愫的婚事去聯姻。   北定侯聽了心裡很不舒服,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當初姑母因妒忌安氏,在中秋宴上讓安氏沒臉,孝宗皇帝要殺了姑母,太皇太后出面保住了姑母性命的時候,我們白家就和王家分不開了。你現在想撇清,晚了!何況這些年來,北定侯府若不是有太皇太后、鎮國公府庇護,我們能這樣清泰平安嗎?   「先帝殺了多少功勳貴戚,你難道不知道?   「如今曹太后餘威猶存,皇上有時候還不得不向曹太后低頭,那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就只能想辦法緩和與曹太后的關係,免得到時候皇帝母子和好,我們這些當初幫皇上親政的就成了離間天家母子的罪臣。   「掌珠能和曹家結親,我覺得這門婚事不錯。   「可反過來想,鎮國公是什麼人?既然他答應了這門親事,以後曹家就是有事,他肯定也會儘量地保全曹宣。   「這不也是曹太后和我們家聯姻的緣故嗎?   「你總是想著我們家掌珠嫁給曹家虧了,可你有沒有想過,曹太后的壽誕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了,可靖海侯世子和遼王還沒有回去,我聽汪閣老說,皇上說兩人來一趟不容易,準備留了兩人在京過春節。   「皇上可不是從前的皇上了。萬一他想彌補兄弟關係,拉攏宗室,真的給遼王和靖海侯世子賜婚,我們家掌珠是受了封的鄉君,肯定也在賜婚的範圍之內。東陽郡主為了清儀縣主都在四處奔波,難道你就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   「真,真有這種事啊!」北定侯夫人有些慌神。   北定侯臉色上的怒意就更盛了,道:「你這些日子到底在幹什麼?」   北定侯夫人語塞。   她覺得自己的女兒還小,又在慈寧宮長大,女兒的婚事怎麼也越不過太皇太后去。只要太皇太后不答應,女兒就不可能遠嫁。   何況女兒前面還有清儀縣主韓同心、晉安侯府大小姐蔡如意這樣的名媛……怎麼也輪不到自己的女兒。   「要不怎麼說你有事多去問問太皇太后呢?」北定侯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你不想把女兒遠嫁,難道別人就想把女兒遠嫁?誰這個時候不想著法子把自家的女兒摘出去?何況那韓家和蔡家比我們家有辦法……」然後慶幸道,「還好這次曹太后看中了掌珠,要是等你幫著掌珠謀劃,我看到時候遠嫁的肯定是我們掌珠!」   北定侯夫人臉上火辣辣的,可想著從前曹太后在位的時候北定侯府可是靠著姜家和王家才勉強在朝堂上站住了腳,如今曹家沒落了,他們卻要把女兒嫁過去……她還是心存芥蒂,第二天一大早又遞了摺子進宮。   太皇太后還以為這件事已經解決,見到北定侯夫人的時候還笑道:「怎麼還愁眉苦臉的?難道你昨天回家之後北定侯和你吵架了?」   「吵架算什麼啊?」北定侯夫人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道,「我們家侯爺回來說,鎮國公覺得這是門好親事,決定讓我們掌珠嫁給曹宣呢!」   太皇太后大吃一驚,但轉念就明白過來。   她的臉不由沉了下來。   如今她還沒有死,姜家就已經到了為緩和和曹太后的關係而讓白愫去聯姻的地步,如若自己不在了……姜、王兩家豈有立足之地!   她為皇上做了這麼多,沒想到皇上卻一點也不領情!   果然是曹氏的種,天性如此的涼薄!   「你別傷心了。」太皇太后道,「從前曹太后攝政的時候,我們這些人是靠著鎮國公才能喘口氣,如今又是靠著鎮國公才有了這從龍之功,你要相信鎮國公才是。他既然說這門親事不錯,想必有他覺得好的緣故,他不會讓掌珠吃虧的。」   北定侯夫人非常的失望。   太皇太后卻被趙翌傷透了心,沒有心思和北定侯夫人說話,道:「既然曹太后遣了人來求親,鎮國公和你們家侯爺都答應了,我看這件事就這樣了吧!你現在去跟掌珠說說話。定了日子進宮跟我說一聲,掌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是我看著長大的,她出閣,我怎麼也要給她留幾件東西做個念想。」   北定侯夫人含著淚,卻不敢有絲毫的不敬,恭謹地應「是」,跟著小宮女去了白愫住的西三所。   太皇太后卻氣得把手邊的茶盅都砸了粉碎。   北定侯夫人還以為太皇太后這是在生曹太后的氣,遇到白愫的時候也不敢多說,只是讓她準備準備,這次回家可能就在家裡住下了。   姑娘家要出閣,有很多東西要學,特別是白愫這幾年都住在宮裡,宮裡的規矩和外面又不一樣,要學的東西就更多了。   白愫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來。   知道自己和曹宣的婚事算是定了下來了。   她麵皮發燙,低聲應「是」。   北定侯夫人嘆氣,起身告辭。   白愫這時才看出母親的異樣,她不由拉了母親的手,道:「您這是怎麼了?不願意我嫁去曹家嗎?」   她不希望母親覺得她是被迫的,因而記恨曹家和曹宣。   以後女兒就是曹家的人了,北定侯夫人不想女兒因為自己的緣故和曹家生罅。   她強忍著難過笑道:「沒有,就是你大了,我有些捨不得!」   白愫這些年在宮裡也不是白修煉的,她想了想,赧然道:「母親,我在宮裡見過承恩公,還和他說過話……他為人很好。您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和承恩公過日子的……這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我就算不嫁給承恩公,也會嫁給別人。沒有個像曹家這樣出了個攝政太后的姑奶奶,也會有其他的麻煩。您要相信我能做好。」   女兒這樣的懂事,北定侯夫人越發覺得心裡不好受。   她含淚點頭,這才出了宮。   白愫望著母親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   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很快,聖旨下來,趙翌為曹宣和白愫賜婚。   北定侯府接旨的那天,正是十二月二十二日。   小年夜的前一天。   ※   親們,月票1250加更!   O(∩_∩)O~   ※ 第105章小年   賜了婚,就是訂過親的人了。   訂了親的姑娘家,自然要待嫁閨中,不能隨便出門,更不要說繼續(往)住在宮裡了。更何況就算是沒有這道聖旨,往年過了小年北定侯府也會接了白愫回去過春節。   可當白愫離宮是因為一道旨意,甚至這道旨意原本應該是懿旨而不是聖旨時,太皇太后的怒意瞬間達到了頂峰。   她對來報信的乾清宮大總管孫德功道:「你去回了皇上,說清蕙鄉君這一出宮就難得再進宮陪我了,我要留了她在宮裡過年。」   孫德功點頭躬身地稱「是」,躡手躡腳地走了。   姜憲勸外祖母:「您別生氣了!為這樣的事生氣,不值得。」   此時慈寧宮裡的人都在準備過小年,加上昨天接到白愫被賜婚的消息之後姜憲給慈寧宮裡的人都封了厚厚的紅包,大家臉色上都喜氣洋洋的,更顯得東暖閣這小小的偏殿氣氛凝重。   太皇太后看著那些小宮女或是在給水仙花纏紅繩,或給金錢桔擦葉子,或給屋外的冬青樹上掛著小紅燈籠,個個都神情雀躍,心情終於好了一點,低聲對姜憲道:「皇上真是傷了我的心,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勸你伯父別管他的事的。」   姜憲道:「事已至此,您就別多想了。現在我們也挺好的。」然後笑著轉移了話題,和太皇太后說起白愫的添箱來:「我記得您庫裡有尊珊瑚樹的,那東西賜下去應該夠體面的吧?」   宮裡給的添箱,通常都會放在嫁妝的第一抬。   那是體面和出嫁女子的尊貴。   太皇太后知道姜憲這是想讓自己高興,也就順著她說起話來:「我看你是看不得我手裡有點好東西。那珊瑚樹我是準備給你留著的。你給了白愫,到時候你怎麼辦?」   也就是說,太皇太后準備把自己嫁出宮去了!   外祖母還是第一次這樣明確地表明態度,姜憲也就顧不得佯裝差澀,抱了太皇太后眉眼彎彎地笑道:「哎呀,我不喜歡那珊瑚樹,我喜歡您庫裡的那尊白玉馬,您到時候把那尊白玉馬賞了我吧?」   想到自己從小捧在手掌心裡的小嬌嬌如今也快要嫁人了,太皇太后頓時覺得心疼,笑著伸指點在姜憲的額頭,寵溺地道著:「你呀,真要是嫁了人,可怎麼得了?」   姜憲嘻嘻笑,道:「那我就不嫁人,一輩子陪著外祖母!」   她真是這麼想的。   在外祖母還好生生的時候,一直陪著她老人家。   等她老人家殯天了,她守三年孝再出嫁。   還可以好好想想以後怎麼辦?   太皇太后只當她是孩子話,讓人去叫了白愫過來,道:「既然賜了婚,出閣的日子也應該不遠了,今年恐怕是你在娘家過的最後一個年了。我就越僭了,把你留在宮裡陪陪我和你姑祖母……」   宮裡最忌諱在貴人面前哭喪著個臉了。   可白愫聽了這話想到自己這幾年在宮裡得到的照顧,眼淚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哽咽著跪在了太皇太后的面前,道:「我捨不得太皇太后中,太皇太妃,保寧……」   惹得太皇太后和姜憲也跟著傷心起來。   還是太皇太妃過來,「哎呀」一聲教訓起白愫不懂事,白愫苦著臉彩衣娛親,這才讓氣氛重新歡快起來。   姜憲就吩咐孟芳苓派了人去跟北定侯府的打招呼,說白愫今年會留在宮裡過年,又去看了小年夜準備的菜品,指使著宮女、內侍們按著太皇太后的喜好重新布置了一遍東暖閣,準備晚上幾個人好好地吃個飯,趙翌沒有讓人稟告就進了東暖閣。   姜憲淡淡地和他打了個招呼,就要親自去稟了太皇太后。   趙翌伸手就要拉她。   姜憲裝著轉身避開了他的手。   「你是不是生我氣了。」趙翌卻像膏藥似的毫不在意地貼了過來,低聲道,「你跟我出去說會話,我等會再進來給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問安,留在慈寧宮陪你們過小年夜。」   姜憲不愉地橫了他一眼,卻也不想給好不容易哄高興了的太皇太后再添堵,道:「你過來就過來,這樣偷偷摸摸的幹什麼?你現在可是親了政的皇上,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的。」   「你跟我出來就是了。」趙翌看了一眼宴息室繡著五龍捧壽團花的大紅色刻絲帘子,顯然不想驚動太皇太后,道,「我現在心裡煩死了,想找你說說話。」   估計也沒有什麼好話。   姜憲隨他去了茶房。   那裡燒了地龍,還可以坐下來喝杯茶。   她叫了個小宮女進來幫他們沏茶。   等那小宮女退下去了趙翌抱怨道:「你就不能給我沏杯茶嗎?這宮裡的女人誰不圍著我轉……」   姜憲神色大變,厲聲道:「你再說一句!」   趙翌忙閉了嘴。   這宮裡圍著他轉的女人不是宮女就是女官……他把姜憲比做那些女人,姜憲怎麼可能不生氣!   趙翌隨後訕訕然地笑,自言自語地說了句「你脾氣可真大」,算是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接著像個沒事人似的,和姜憲訴起苦來:「我已經讓那個嚴年華致仕了,過年的時候,由汪幾道領宴,等開了印,就正式讓汪幾道任內閣首輔……」   姜憲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道:「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我又不懂!」   趙翌不以為然地道:「這不是白愫馬上就要做我的表嫂了嗎?你一個人在宮裡,肯定不好玩。我有次跟汪幾道說起的時候,他覺得可以召些人進宮陪你。我覺得簡王家的清儀縣主不錯,再就是晉安侯府、安國公府、安陸侯……這些人家也是不錯……」   姜憲聽著皺眉,道:「我從小就和韓同心玩不到一塊,你居然還召她進宮陪我?你這是想讓我高興還是想讓我生氣啊?」   趙翌道:「我也覺得不大好。可汪幾道說得有也道理……」   內宮裡的事關他汪幾道什麼事啊?   念頭閃過,姜憲突然明白過來。   汪幾道這是在給趙翌選後!   可以她的名義……姜憲不由冷笑,道:「你別費那心思了,外祖母說了,要留掌珠在宮裡過年,等過了年再說吧!至於汪幾道,你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和我說兩句話,就提了兩次汪幾道,知道的說他是你的腹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他的臣子呢!你以後少在我面前提他!」   ※   親們,月票1300加更!   O(∩_∩)O~   ※ 第106章宮宴   只能說姜憲太了解趙翌德行了,她的每一句話都戳在趙翌的心尖上,讓趙翌神色大變,臉色陰得仿佛要下起雨來。   姜憲卻是只管挖坑不管填,像沒有看見似的站了起來,道:「你還有什麼事跟我說?如果只是為了這件事,我直接告訴你好了——我不答應。要是沒有別的事了,我們就進去吧!這茶房裡燒著爐子,我聞著不舒服。」   趙翌實際上把姜憲喊出來是想跟他說說方氏的事,姜憲這樣對他,他怎麼還說得出口。趙翌就覺得心更悶了,粗魯地站起身來,撩開帘子就往外走:「那我們去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好了!」   姜憲對他的態度不以為意,跟著他去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問趙翌來幹什麼?   趙翌撒著嬌挽了太皇太后的胳膊坐在了太皇太后的身邊,道:「我想祖母了,來陪您過小年難道不行嗎?」   「行,行,行!」太皇太后笑著拍了拍趙翌的手,吩咐孟芳苓,「快去跟御膳房的說一聲,皇上等會留在慈寧宮用晚膳。」   孟芳苓笑著應「是」。   太皇太后轉身問起曹太后的事來:「可要接了你母親回宮過年?」   沒有像往常那樣抱著趙翌「心肝」、「肉啊」地溺愛一番。   趙翌覺得若有所失,但太皇太后所問的話太重要了,他一時也沒有來得及多想,腦子裡全是怎樣應對太皇太后:「祖母覺得應該把母后接回宮來嗎?可這些日子雪一直下個不停,母后這兩年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我真怕她受了風寒……」   也就是說,趙翌壓根就不想曹太后回宮。   姜憲想想就明白了。   趙翌這麼多年來都被曹太后壓著,好不容易有了揚眉吐氣的機會,又怎麼會讓曹太后這座大山壓在自己頭頂呢?有些事他會在曹太后面前低頭,可一旦涉及到面子的問題,他是怎麼也不會低頭的。   太皇太后不知道是也想清楚了,還是的確不想讓曹太后回宮,聞言沒有多問,說了句「皇上長大了,這些事自然要由皇上定奪了」就轉移了話題,問起白愫出閣,皇上能不能從內庫拿幾件東西給白愫添箱:「正好和我準備送給她的珊瑚樹一對。外面的人見了,只會覺得皇上孝順,不僅賜婚給自己的表哥,還給新娘子體面。」   這種事是趙翌最喜歡幹的。他立刻就提出把自己內庫裡的一尊福祿壽三翁牙雕送給白愫添箱。   太皇太后很滿意,說起今年年三十的團圓宴來:「我年紀大了,就不去了,我就請黔安大長主持好了。」   黔安大長公主是孝宗皇帝的女兒。姜憲母親永安公主同父異母的姐姐,母親是個普通的宮女,偶然被孝宗皇帝臨幸,生了女兒之後才被封了個貴人,是趙翌的姑母。   她嫁給了京城一個很普通的四品世襲僉事,生了一兒一女。倆口子都是老實木訥之人,曹太后在的時候很是瞧不起她,因而宮裡的事也多不請她,她也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漸漸地,宮裡好像忘了有她這個人似的。   太皇太后這麼一提,趙翌才想起來。   他頓時覺得這個主意好。   黔安長公主主持年三十的團圓宴,豈不是他說什麼是什麼?   趙翌看太皇太后的目光越發的柔和起來,他想了想,笑道:「我看清蕙出嫁的時候,我再賜她個小田莊好了。」   趙翌賞的田莊不管有多小,畢竟是皇莊,就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人咋舌。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道:「你賞多少都行啊!反正最後還是被掌珠帶去了曹家。」   趙翌呵呵地笑,並不答話。   一頓晚膳也算是吃得賓主盡歡了。   但白愫遲早是要離宮的,過了小年,姜憲就開始幫她收拾東西。北定侯夫人也讓人帶了信來,讓白愫好好地在宮裡過年,初一大朝會的時候,她再進宮來探望白愫。   白愫不免有些感慨,對姜憲道:「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在宮裡過年了!」   所以她今年也沒有回鎮國公府過年。   姜憲沒有作聲,指了服侍白愫的兩個宮女柳葉和柳眉:「你是帶出府去還是由著家裡安排?」   在宮裡的都是宮女,名義上服侍皇上的,白愫可以用卻不可以帶出宮去。但什麼事都有例外,只要操作妥當,一樣可以讓兩個宮女脫籍。   白愫想了想,道:「若是不麻煩,就讓她們跟著我走好了。她們畢竟服侍了我多年,我也使習慣了。」   姜憲就讓劉冬月去辦這件事。   過了兩天,劉冬月就把事情辦好了。   姜憲正獎勵著他,有小宮女進來道:「郡主,珍寶館大總管劉公公求見。」   「珍寶館大總管?」姜憲有些糊塗,想不明白他來找自己幹什麼?   劉冬月忙對姜憲道:「原來珍寶館的大太監因悄悄地偷了東西去賣被發現了,就換了個新人管事。這人姓劉,叫清明,原來是浣衣局的管事大太監,不知道走了誰的路子,突然被調到了珍寶閣當管事,雖說珍寶閣比不上浣衣局,卻在內宮當差,若是運氣好,被調到乾清宮也不一定……」   浣衣局,姓劉?!   姜憲腦海裡就浮現出個看上去面目敦厚、一雙眼睛卻精光四射的面孔來。   當時只覺得他會辦事,沒想到不過幾天功夫,他就想辦法調到了內宮。   這個人不容小視。   不知道他找自己幹什麼?   姜憲有點好奇,讓人宣了他進來。   劉清明並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身後還帶著四、五個內侍,這些內侍手裡都捧著一個由寶藍色杭綢裹著的包袱。   這下子不僅僅是姜憲了,就是劉冬月都奇怪起來。   他幫著那些內侍把手中的包袱都放在了一旁的羅漢床上,姜憲這才問劉清明:「劉公公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   劉清明的態度非常的恭敬,道:「奴婢新來乍道,不懂規矩,若是有什麼地方衝撞了郡主,還望郡主海涵,不要和我一般見識。」   姜憲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給了他這樣的印象,有些敷衍地點了點頭,好像答應了實際上什麼也沒有答應。   劉清明貌似並不要求姜憲回應他的話,而是繼續道:「奴婢從前在浣衣局當差,別的不管,這面料尺頭卻是最擅長不過了。奴婢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就帶了幾匹今年冬季上貢的春季面料,都是江南那邊最流行的,給郡主做兩件春衫。」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順便求求月票……   ※ 第107章送禮   新進宮的管事太監,為了儘快地和宮中的人打成一片,挨個拜訪宮裡有權有勢的人,這是常事。可巴結奉承到姜憲這裡的……姜憲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遇到。   她不由困惑地看了劉清明一眼。   劉清明卻像沒有察覺似的,殷勤地笑著把東西送給了姜憲就告辭走了。   不要說姜憲了,就是劉冬月都滿頭霧水。他主動道:「郡主,要不要我去打聽打聽這個劉清明到底什麼來頭?」   「算了!」姜憲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夠麻煩了,再去攪和到一群大太監裡算是怎麼一回事?   何況這個劉清明這樣做低伏小地來見自己,說不定是為了向她表明他不會把她去浣衣局裡的事說出來……   「你看著點就行了。」姜憲吩咐劉冬月,「別出了什麼事把我們給扯了進來。」   劉冬月恭敬地笑著應諾,小心地和姜憲說起前些日子買的那帶溫泉的宅子來:「這兩天下雨,天氣不收潮,牆暫時沒辦法粉,但東西我已經收拾好了,就等您過去看看了……」   原來的房主把一些笨重的家具都留了下來,很多是楠木或是梨花木雕成的,算一算這宅子買得十分划算。   或許是總住在有些年頭的宅子裡,姜憲恰恰最不喜歡這些上了年頭的東西。   她要劉冬月把屋裡的東西全都整理出來,讓營造司的給她重新打一批家具,甚至抄手遊廊的屋簷都按照蘇式樣子重新繪畫,那屋子除了幾根柱子、幾堵牆,幾乎都重新翻新了。   這可是個大工程。   劉冬月忙得團團轉,眼看要過年了,工匠放了假,他這才回宮。   「也不用急。」姜憲對他道,「明年立冬之前修繕好就行了。」   劉冬月一面幫姜憲打了帘子,一面笑著跟在姜憲身後進了東三所的正殿,道:「郡主這是人寬厚,可我們怎麼能失了本份。您放心好了,立夏之前一定把那宅子給您整理好了。我看那旁邊綠樹蔥鬱,說不定郡主還能去那裡避暑呢!田醫正不是說了嗎,有很多冬天的病都得夏天治,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到冬天就說膝蓋酸脹,說不定夏天去泡泡溫泉,冬天能少受些罪呢!」   一番話說得不由讓姜憲對他刮目相看。   可惜她是郡主,不然出宮的時候可以把劉冬月帶在身邊服侍。   不過,什麼事都事在人為,她想個法子,說不定還真能帶了劉冬月出宮。   姜憲思忖著,劉冬月幫著幾個小宮女把劉清明送的包袱散開了。   銀紅色遍地金,鵝黃色杭綢,碧綠色的湖緞,紫色的漳絨,漂色的綾羅……奼紫千紅的,閃得她眼睛刺痛。   「哎呀,這顏色可真好!」劉冬月拉出一匹藕荷色布料道,「我只知道十樣錦是寶瓶、花盆、筆墨的,還沒有見過用十種顏色的菖蒲織成的十樣錦,可真是別致!這是江南的新式樣子吧?說不定還是蘇樣呢?郡主,這樣的顏色料子到了春天的時候做件褙子最好看不過了……」   姜憲心中一動。   李謙曾經說過,要送她江南流行的新式樣子做衣衫的……那個劉清明不會是……   她的心莫名地就怦怦亂跳起來,快如擂鼓。   偏偏劉冬月還不知道收斂地在那裡道著:「這個織著櫻桃果子,還帶著幾片綠葉子……瞧這花色,決不是江南織造的貢品。他們可不敢把織著這樣圖樣的料子送進宮來……軟軟的,絲滑如水,比那些貢品的品質還要好一些……這個劉清明倒沒有吹牛。能想著給郡主捎這匹這樣的布料進來,他也是有心了……」   是啊!   說不定是自己想多了呢!   也許這就是那劉清明想得了她的庇護而奉承她的東西……   姜憲的心又慢慢地平靜下來,把東西收拾好,又叮囑了劉冬月幾句,她去了白愫住的西三所。   雖說是過了元宵節才出宮,可白愫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   一年四季的陳設用具都是宮裡的,帶不走,能帶走的,也就是幾件衣裳和首飾。   不知道為什麼,姜憲看著就覺得有些悽涼。   她把白愫拉到了寢宮,給了她一個荷包,道:「你自己隨便處置吧?」   白愫不解地打開了荷包,裡面是幾張銀票。   「這……」她拿下出來粗粗地看了一下,估計有兩、三萬兩的樣子,「你給我這個幹什麼……」她把銀票重新裝進了荷包,塞給姜憲。   「你拿著!」姜憲捏住了白愫的手,低聲道,「以後曹家要打點的人和事還多著呢,我想了想,給你什麼也不如給這個——古畫玩物都有序可尋,只有這個,溶了就又是個新物件……」   白愫想想,覺得姜憲說得有道理。   她沒再推辭,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道:「保寧,多的話我也不和你說了,你的大恩我記下了。」   姜憲抿著嘴笑了笑,沒有作聲。   她一下子幫了兩個朋友,她才是沒有吃虧的那個人好不好?   「你若有什麼事直管來找我!」姜憲道,「三個臭皮匠,頂得上一個諸葛亮。」   白愫點頭。   兩人手挽著手出了寢宮。   太皇太后派了人叫她們去東暖閣,說是黔安公主過來了。   前世姜憲根本不認識這位黔安公主。   聽封號就知道不受寵了。   今生太皇太后卻把她的這位姨母抬了出來,不知道有什麼打算。   白愫和姜憲去見了黔安公主。   黔安公主應該只有三十五、六歲,可樣子卻像四十七、八的人,穿著真紅色的通袖襖,戴著翟冠,皮膚白淨卻面容憔悴,神色呆訥而拘謹。見了姜憲和白愫嘴角翕翕了片刻才道:「郡主一下子都長這麼大了,過兩年也該及笄了吧?這位就是北定侯府的大小姐清蕙鄉君吧?長得可真漂亮!」   話說得有些澀,可見是個不怎麼交際應酬的。   太皇太后也不見怪,讓她坐下來說話。   「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曹氏身體不好在萬壽山靜養,我年紀大了受不得吵鬧,今年年三十的團圓宴就由你領著命婦們朝賀了。」太皇太后歪在臨窗大炕葛黃色繡著四柿紋的大迎枕上,望著身姿筆直、神情肅然,半坐在繡墩上的黔安公主語氣溫和地道,「自永安去了之後,我也沒有精神管你,如今無人主持六宮事務,你怎麼也是孝宗皇帝的女兒,有些事也要學著點了。」   言下之意,好像是因為曹太后的緣故她才會受此冷落,連正常的公主儀駕都沒有似的。   ※   親們,1350月票加更!   O(∩_∩)O~   ※ 第108章為難   黔安公主訥訥應是。   太皇太后嘆氣,賞了她些首飾珍玩,打發她出宮。   姜憲不免好奇:「外祖母這是要抬舉黔安姨媽嗎?」   太皇太后搖頭,道:「我是懶得再和這宮裡的事打交道。」然後問起了姜憲的那個溫泉宅子,「什麼時候能修繕好?夏天的時候我們去西苑避暑去吧!」   就是說,不想呆在宮裡了。   姜憲自然允諾。   今年只有大年二十九,沒有三十。   到了臘月二十八那天,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進宮來給太皇太后問安。   姜憲依舊躲在屋裡沒有出來,韓同心卻找了過來。   她目光閃爍地把屋子掃視了一番,道:「你一個嗎?怎麼不見白愫。」   連名帶姓地喊著白愫,語氣中透著幾分不友好。   姜憲無意和她糾纏,吩咐小宮女給她上了茶點,道:「她在她自己屋裡。」   韓同心用牙籤戳著小碟裡的茯苓糕,垂著眼瞼道:「你知不知道,蔡家都要和曹家說親了,白愫突然蹦了出來……如意本來是要陪著我一起進宮的,現在都不好意思來了……」   什麼意思?   自己喜歡不敢說,卻借著別人的名義打抱不平?   這種計量,也敢拿到自己面前來顯擺!   姜憲冷笑,毫不留情地戳穿韓同心:「一家有女百家求。這女孩子沒有出閣之前,多的是人求娶,但到底花落誰家,卻是要看點緣份的。既然曹太后選了掌珠,可見和曹宣有緣的是掌珠。你和蔡如意玩得那麼好,我覺得你應該勸勸她才是——除非她以後嫁個四品以下的官吏,不然和白愫總是要碰到的,頗此間還是不要說這件事的好。曹宣估計無所謂,怕就怕蔡如意以後的夫婿會心裡不舒服。你可別到時候成了拆散別人夫妻的罪人。」   「你!」韓同心氣得直哆嗦,「明明是白愫破壞如意……」   「我等會會把你這話告訴東陽姨媽。」姜憲淡漠地打斷了韓同心的話,「讓她老人家來評評理,這話應不應該由你來說。」說著,她像想起什麼來似的,又道,「對了,蔡如意那裡我也應該打聲招呼,免得你咋咋呼呼的壞了她的名聲……」   韓同心拂袖而去。   姜憲讓小宮女把韓同心用過的東西全都拿出去扔了。   太皇太后知道後直嘆氣,私底下和孟芳苓道:「保寧這脾氣也太倔強了些,以後可怎麼辦啊?」   現在她活著,趙翌沒有娶妻。   等到她不在了,趙翌有了皇后,誰還能護著她的保寧不受委屈。   太皇太后想著,眼淚都快落下來了。   正服侍太皇太后歇息的孟芳苓也發現了這件事。   自重陽節之後,姜憲的脾氣就一日大過一日。就是在皇上面前,那也是說翻臉就翻臉。現在皇上還念著從小的那點情份,時間一長了,姜憲又搬出宮去,這情份也就越來越淡了。   到時候姜憲受得了嗎?   這事她本不該插嘴,可姜憲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再理智的人有時候也會受感情的影響,她忍不住低聲道:「太皇太后,郡主的婚事,您恐怕要多費心了……常言說得好,這女子嫁人就像是第二次投胎,是好是壞,關係到下半生的日子怎麼過。」   「這個道理我也明白。」太皇太后神色更是無奈,「可你滿朝文臣望去,有誰是合適的?」   孟芳苓語塞。   太皇太后躺了下去,心思重重地道:「你說得有道理。明天是團圓宴,你把鎮國公夫人請過來,這件事,還得和她商量。我在宮裡,認不得幾個人。」   孟芳苓記下了,想著冬日太陽短,每年這個時候那些命婦都會在未正之前進宮,派了人在隆福門守著,迎了鎮國公夫人房氏進來。   太皇太后也沒有囉嗦,直接向房氏說明了自己的意圖。   房氏有些意外,笑道:「保寧如今還沒有及笄,這個時候會不會太早了?」   從前太皇太后曾經說過,怎麼也要把姜憲留到十六歲。   太皇太后道:「先訂親也行啊!免得到時候慌慌張張的,胡亂給她找了一個。」   房氏很想提親恩伯家世子的王瓚,可見太皇太后這個樣子,顯然沒準備把兩個孩子湊成堆,她把心思壓在了心底,從慈寧宮的東暖閣出來,就拉了送她的孟芳苓,低聲道:「您看,我要不要跟太皇太后提提親恩伯家的世子爺?」   孟芳苓看了看遠遠地跟在她們身邊後的宮女,壓低了嗓子道:「太皇太后若是去了,親恩伯家只怕也要韜光養晦了。郡主嫁過去,太打眼了。於兩人都不利。」   房氏聽了難掩失望。   孟芳苓只能在心底暗暗嘆氣。   而此時的姜憲,卻正和王瓚在一起。   王瓚滿眼是笑地望著姜憲,溫聲地問她:「好不好玩?」   他給她帶了套新魯班鎖。   姜憲不太擅長玩這些,一點也沒有覺得好玩。可這東西是王瓚送的,當著王瓚的面,她怎麼也要給他幾分面子。   「還行!」她放下了手中的魯班鎖,讓情客幫她收起來,「等我沒事的時候再拿出來玩。」   王瓚點頭。   姜憲問起他在禁衛軍的情景:「好玩嗎?和你的同僚上峰相處的怎樣?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   王瓚的目光凝視了她片刻,好像在打量她似的,過了一會才道:「我在那裡挺好的。每天上衙下衙,也沒有什麼有趣的事……」   他實際上很想向姜憲解釋一下自己並不想去禁衛軍,可他要是不去,就把皇上得罪死了,皇上如果哪一天清算起姜家來,這也會成為姜家的一樁罪。皇上剛剛親政,正是立威的時候,他們不能在這個時候和皇上頂著來,有什麼事,只能徐徐圖之。   可話到了嘴邊,看著姜憲那仿若什麼也不知道,無憂無慮的臉龐,他又說不出口了。   也許姜憲什麼都知道,只是不想和他說這些事而已。   念頭閃過,王瓚覺得心如刀割。   白愫已經定了親,接下來就應該是姜憲了吧?   王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覺得有些話還是要當著姜憲說清楚的好。   他隱隱有種感覺,如果這個時候他不說,以後恐怕就更難有這樣的機會了。   「保寧……」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著姜憲。   姜憲抬起頭來,道:「怎麼了?」   黑白分明的眸子明亮的像夜空中的星子,仿佛能照亮他的心田。   「我……」王瓚緩緩地道。   有小宮女跑了過來:「郡主,郡主,珍寶閣的劉公公求見!」   ※   親們,月票1400加更。   O(∩_∩)O~   ※ 第109章團圓   姜憲皺眉。   這個劉清明又來幹什麼?   她本不想見,誰知道王瓚聽了卻道:「既然你有事,那我就先走了——我是趁著團圓宴還沒有開始跑過來的。你等會遇到了太皇太后也幫我跟她老人家說一聲,這些日子我一直當值,常常是我來的時候慈寧宮已落了鎖,我回去的時候慈寧宮還沒有晨起。等過了正月初十就好了,到時候我想辦法過來陪你們過元宵節。」   多半是趙翌不想王瓚與姜家的人接觸。   此時王瓚偷了空過來若是被趙翌發現,還不知道要給王瓚穿什麼小鞋呢!   姜憲不敢多留他,忙催他快回去,並道:「我和太皇太后她們都不去參加團圓宴了,就在這裡先祝你新春愉快!來年事事順遂!」   王瓚笑眯眯地應「是」。   背影消失在了宮牆之後姜憲才問那小宮女:「劉公公在哪裡呢?請他到偏殿裡喝茶?!」   小宮女應聲而去。   姜憲回了寢宮,重新更衣,梳洗了一番,喝了盞熱茶,用了兩塊點心才移坐偏殿。   其間劉清明一直恭敬地站在偏殿中央等著,見姜憲過來,忙上前磕頭行了禮,雙舉起個三寸見方的鎏銀匣子,道:「郡主,這是孝敬您過年的。」   無事獻殷勤,姜憲心生警戒。   但她還是不動聲色地把東西收下了。   對方既然有求於她,她只管不動如山,戒貪戒嗔,那些人自會露了馬腳。   她什麼也沒有問地把劉清明打發了。   可之後她還是忍不住拿過了那個小匣子。   匣子上方印的是白蓮花度母雕像,打開來,裡面一枚鵝蛋大小的綠松石,明媚如海,讓人看著心情都跟著沉澱下來。   這應該是從番邦過來的東西。   她曾在書裡看到過,這是番邦女人用來做吊垂的好東西,這麼大個的,十分稀少和貴重。   劉清明怎麼想到送自己一顆綠松石?   他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   他怎麼有這麼多銀子用來賄/賂她?   姜憲輕輕地撫著綠松石凹凸不平的表面,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麼事情給忽略了。   等到她陪著太皇太后用了晚膳,迎來了新年子時的第一聲鐘響時,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以至於她睡著了都突然驚醒過來,好像有什麼事沒有做似的。   值夜的是情客,她忙倒了杯溫開水送到了姜憲的手邊,道:「郡主,您做夢了?」   「沒有!」姜憲恍恍惚惚地道,隱約聽到鞭炮聲。   情客笑道:「是皇上。領了靖海侯世子爺、遼王還有大公子等人在御花園裡放炮竹,還沒有歇下呢!」   姜憲知道自己為什麼不自在了。   從前李謙每到這個時候都會送一大堆炮竹進京,她不喜歡送炮竹的人,也不喜歡喧鬧,從來沒有放過。   而現在,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到李謙了。   沒有李謙的打擾。   姜憲重新躺了下去,聽著時不時響起來的炮竹聲,天色發白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寢宮裡明晃晃。   情客笑道:「郡主,昨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雪,院子裡白茫茫一片,幾個小內侍和小宮女在打雪仗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了。」大年初一,姜憲按例是要去給太皇太后拜年的,「你服侍我起來吧!我今天要陪著外祖母。」   情客幫她換了大紅色通袖襖,梳了個纂兒,破例般地戴了朵兒大紅色堆紗石榴花,映襯著姜憲肌膚似那初雪般的瑩白細膩,也映襯著她纖細的腰肢如拂柳般的柔弱。   白愫見了抿了嘴笑,道:「你還是穿藍色的衣裳好看些!」   姜憲也覺得不自在,拉了拉衣襟,嘴裡卻道:「過年嘛,討個喜慶!」說著,瞥了白愫一眼。   白愫今日也穿著一身大紅,不過頭上戴著的是兩朵漳絨忍冬花,兩人牽著手進了太皇太后的暖閣,遠遠地看去,像兩個人偶似的。   太皇太后看著呵呵直笑,抓了窩絲糖給她們吃,問她們睡得好不好,精神炯然,紅光滿面的。   這樣的太皇太后讓姜憲看著也高興,兩人笑嘻嘻地圍著太皇太后說著吉利話。   太皇太后正要打賞她們紅包,劉冬月跑了進來,說趙翌和靖海侯世子、遼王等人過來給太皇太后請安了。   太皇太后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讓姜憲和白愫先回去,這才吩咐劉冬月把人請進來。   但還是晚了點。   白愫和姜憲一出門就迎面碰上了趙翌等人,想悄悄地回去都不行。   兩人只好上前和趙翌行禮。   趙翌指了姜律和王瓚幾個道:「嘉南,這些人你都認識,我就不引薦。這位是我大哥遼王,這位是靖海侯世子趙嘯,說起來也是你表哥……」   遼王看上去二十四、五歲的樣子,身材高挑,容貌儒雅,穿了件紫紅色紵絲錦袍,氣度偉岸。   他笑著朝姜憲揖了揖手,算是見了禮,顯得隨意而又親切。   趙嘯卻朝著姜憲眨了眨眼睛,道:「原來這位就是嘉南郡主啊!」語氣輕快得有些輕挑。   趙翌揚了揚眉,道:「原來你們認識啊?」   趙嘯笑道:「上次在萬壽山的時候,湊巧碰到了郡主,不過那個時候男女有別,遠遠地看了一眼,沒好意思問……沒想到在慈寧宮又碰上了。」   趙翌點了點頭,神色有點冷,向他們引薦白愫。   白愫落落大方地行禮。   姜憲發現遼王多看了白愫兩眼,但目光不是驚豔,而是打量。   是因為白愫既將嫁給曹宣的緣故嗎?   姜憲在心裡猜測。   皇上領著遼王等人進了東暖閣。   姜憲和白愫退後幾步,等他們進去。   走在最末的一個男子腳步躊躇著上前,在姜憲的身邊停了下來,手足無措的喃喃地道:「郡主,您還認識我嗎?我是安陸侯府的鄧成祿。」   姜憲沒認出他來。   他頓時臉漲得通紅,道:「就是,就是端午節,我陪著我母親進宮,我們在抄手遊廊遇到的,我問你喜歡吃什麼粽子的……」   姜憲記起來了。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人攔著說話。   她只記得那人在她面前結結巴巴,滿頭大汗,卻早已忘了那人的長相。   前世,她不懂這是喜歡。   還把人給嚇走了。   今生想起來,卻替那人心酸。   她笑道:「你也進宮來見皇上嗎?」   姜憲語氣溫和,和那日用冰冷的目光盯著他看的人截然不同。   鄧成祿支支吾吾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看著大家都進了東暖閣,不能耽擱了,他這才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卻一不小心撞到了門帘子上,差點就摔倒。   旁邊當值的宮女內侍忍著不敢笑。   鄧成祿卻恨不得一個雷把自己給劈了。   他捂著被撞的額頭,狼狽地進了東暖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10章圍坐   大家都想笑,只有姜憲笑不出來。   她曾經也像鄧成祿這樣如此的狼狽吧?   姜憲沉默地跟著進了東暖閣。   這麼多年輕的小輩來探望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十分的高興,興致勃勃地和他們說話,拿出她老人家最喜歡的糕點瓜果招待他們。   趙翌等人就圍著太皇太后坐了。   太皇太后有十年沒有看見遼王了。遼王離京的時候,還是個比趙翌還小的少年,如今已經長大成人,還做了父親。   她朝遼王望去,溫聲地問他:「你的王妃是前年病逝的吧?兩個孩子有多大了?如今由誰教養呢?」   遼王離京的時候還沒有成親,遼王妃是遼王去了遼東之後,由他自己做主,娶得是遼東指揮使廖家的大小姐。   聽見太皇太后和風細雨般的詢問,他的眼睛裡閃爍著水光,沉聲道:「多謝皇祖母還惦記。,王妃是前年六月份去的。,兩個孩子如今一個六歲,一個三歲。孩子太小,王妃去世後,我抬了王妃家的庶妹進府為妾,幫著照顧兩個孩子,主持府中的中饋。」   太皇太后聽了就皺了皺眉。   遼王忙道:「我也知道抬了王妃家的庶妹進府不妥當,不過孩子太小,我這幾年都沒有準備繼弦,所以才想了這個法子。雖說有些不體面,可好歹是孩子的姨母,比交給別人放心一些。」   姜憲坐在那裡微微地笑,可笑容卻沒有一點溫度,像戴了個面具似的。   在她的印象裡遼王自他的嫡王妃去世後就一直沒有續弦,他也只有這兩個嫡子。   可今生和前世大不相同了。   前世曹太后去世後遼王很快就回了遼東,自然也就沒有人去關心他的婚姻。如今他被趙翌留了下來,他的婚事也就成了人人關注的重點。   他這麼說,肯定是聽到了京中的傳聞,借著這個機會澄清自己呢!   姜憲朝趙翌望去。   趙翌的面色果然有些不好。   姜憲覺得有些好笑。   趙翌這個人就喜歡和別人反著來。   遼王要是不提這件事,他恐怕壓根就沒有想到給遼王賜婚什麼,現在他還沒有開口就被遼王委婉的拒絕了,接下來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呢?   姜憲低了頭喝茶,就聽見太皇太后道:「這樣也好。我聽說你抬了王妃家的庶妹為妾,是覺得這樣兩家走得太近。不過若是從孩子考慮,從以後宅安穩考慮,你這法子倒是妥當。現在不娶妻也好,等過幾年,兩個孩子都立起來了再議並不遲。」   遼王感激地躬聲說著:「皇祖母聖明!」   趙翌的臉色越發得難看了。   姜憲嘴角帶笑,神色悠閒,卻突然感覺一道灼熱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自己。   她順著感覺望過去,就看見了趙嘯那張英俊的面孔。   趙嘯看著,就朝她眨了眨眼睛。   姜憲裝沒有看見。   趙嘯朝著她嘴角翕翕,正要說什麼,太皇太后卻把話題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來:「趙嘯,你父親身體可好?我前些日子聽說你母親病了?她的病怎樣了?是什麼病?」   他忙收斂了心思,挪了挪身子,半坐在了太師椅上,恭敬地道:「回太皇太后的話,家父這幾年一直帶兵打仗,身子骨很好。家母是生我時落下的陣年舊疾,一到季節變化的時候就疼痛難忍,可過了那陣子就好了。家父一直在為家母尋訪名醫靈藥。家父讓我不要擔心,他會好好照顧我母親的。這兩天我還寫信回去問了,父親回信說一切平安。讓我不要掛念呢!」   太皇太后點頭,趙翌卻很是突兀地道:「趙嘯,我記得你有兄弟三人,你是長子……」   趙嘯頷首。   趙翌就道:「既然如此,我看你不妨就留在京城吧!京城物華天貴,什麼都有得賣,多有意思啊。福建那地方總有倭寇出沒,還要出兵打仗,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的性命都丟了,太危險了!不如我封你做禁衛軍指揮使吧?」   禁衛軍有五大衛,各衛五千人,首領是正三品指揮使,統領是正二品。   眾人都吃了一驚。   雖然說之前一直在傳皇上想留了靖海侯世子在京城,可皇上還是第一次這樣明確地說出來,而且還是在這個場合……   東暖閣的氣氛一僵。   姜憲抬頭望望著趙嘯。   趙嘯先是驚訝,然後露出欣喜之色來,站起來就朝趙翌謝恩:「多謝皇上抬舉,家父知道了肯定會連擺幾天酒宴的。   趙翌滿意地笑了起來,道:「你只管給你父親寫信,讓他知道,朕是不會虧待同宗的兄弟的。」   趙嘯連連稱「是」,臉上隱隱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歡喜。   姜憲撇嘴。   按輩份,趙翌比趙嘯還低兩輩……還說什麼同宗兄弟……   接下來趙翌心情大好,邀了在座的過兩天到西苑去冰嬉,並道:「看看我們誰走冰走得快?!」   趙嘯笑道:「自然是我最差了——我在福建可沒見過幾場雪!」   「照你這麼說,那是我大皇兄走得最好了。」趙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笑道,「遼東一年四季有兩季都是大雪天氣……」   遼王笑容如常,剛要開口,一直坐在旁邊像影子似的鄧成祿突然笑道:「我感覺自己走得還成,怎麼到了你們口裡我就沒有了一席之地呢?」   眾人俱是一愣。   王瓚捧場似的笑了起來。   大家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但趙翌的目光還是像刀子般從鄧成祿身上掠過,嚇得鄧成祿縮了縮脖子。   這樣的變故讓姜憲很是意外。   看鄧成祿的樣子,應該不是個喜歡出頭的人才是?!   她沒有多看鄧成祿一眼,趙翌已拉了姜律出來,道:「阿律,你到時候可一定要來。五城兵馬司那邊,我給你打招呼!」   姜律笑嘻嘻地應了「好」,道:「看來我得提早準備冰鞋了。」   話題轉到了冰嬉上來。   就是太皇太后,也回憶起了自己年輕時和太皇太妃在西苑走冰的事。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轉眼間就到了用午膳的時候。   太皇太后留了他們午膳。   趙翌也沒有客氣,笑著應了下來。   姜憲去幫著擬菜單。   幾道涼菜,幾道熱菜,幾道湯菜,幾道鍋子……她很快就指使著情客寫了一份單子往東暖閣去。   在門口卻碰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屋簷下的趙嘯。   「郡主,您也太不仗義了!」他狡黠地笑望著姜憲,「皇上挖了那麼大一個坑讓我跳,你也不提醒提醒我!」   ※   親們,月票1450加更。   PS:感覺我的債務遙搖無絕期……~~~~(&amp;gt;_&amp;lt;)~~~~   ※ 第111章邀請   趙嘯比姜憲想像中的還要聰明。   姜憲盯著他的眼睛,毫不含糊地敷衍他:「世子爺說什麼呢?我不懂!」   趙嘯哈哈大笑,可那笑聲不過溢出了幾聲他可能想起這裡是紫禁城而不是靖海侯府,忙把那笑聲咽了下去,但笑容還是止不住地在臉上流淌。   「嘉南郡主。」有人磕磕巴巴地喊她。   姜憲回頭,看見了鄧成祿。   她的聲音頓時就柔和下去,道:「世子爺找我可有什麼事?」   鄧成祿臉都紅了,搖著頭道:「沒事,就是看看郡主有沒有什麼地方讓我幫忙的!」   「我這邊一堆內侍宮女,不需要別人幫忙。」姜憲覺得自己對鄧成祿溫和是溫和,但該說清楚的話還是要說清楚,免得讓人誤會,「世子爺不就應該服侍在皇上左右的嗎?怎麼管起我的事來了。還是快點回東暖閣吧!免得皇上看不見人不高興。」   鄧成祿的臉更紅了,期期艾艾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倒是聽她的話回了東暖閣。   趙嘯在旁邊「撲哧」一聲笑。   姜憲心生不愉。   他可能一生都沒有愛過誰,才能這樣無情地嗤笑別人。   她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趙嘯望著她纖細如柳的背影,不由露出興味的神色。   太皇太后年紀大了,又是長輩,眾人就沒有分得那麼清楚,在東暖閣的客廳擺了酒宴,姜憲則和白愫是比較年輕的小姑娘,特別是白愫,算是和曹宣定了親,兩人倒不好像小的時候那樣陪在太皇太后的身邊,回了東三所一塊兒用膳。   白愫就說起趙嘯來:「皇上真的會讓他留在京城嗎?」   「就算皇上想,那也得看靖海侯願不願意啊!」姜憲在想萬壽山的曹太后、李謙和曹宣,說話不免有些漫不經心,「趙嘯是趙家的嫡子,靖海侯另外兩個兒子都是庶子。而且一個比趙嘯小十歲,一個小十三歲。靖海侯不會讓趙嘯留在京城的。」   白愫聽著睜大了眼睛,道:「保寧,你怎麼知道的那麼多?我們每天都在一起……」   如果只是嫁個世襲的指揮使,她們自然不用知道得這麼多。可白愫嫁的是曹宣,而且還是被皇上忌憚,甚至有可能忌憚一輩子的曹宣,白愫就很有必須知道這些功勳和權臣之家的辛密了。   姜憲笑道:「我這不也是慢慢打聽出來的嗎?萬事只怕有心人,你還沒有及笄,北定侯夫人肯定不會很早就讓你出嫁的,我估算著最快也是明年,你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多了解了解,不懂的可以問太皇太后,也可以問我,甚至是孟芳苓她們啊!」   白愫連連點頭。   兩人不語地用膳。   姜憲的心思又轉到了萬壽山。   今天趙翌邀請的全是些權貴的繼承人,李謙和曹宣在萬壽山不知道怎樣了?   這是曹太后失勢後第一個新年,也不知道曹宣能不能適應?   李家一直想回山西,如今趙翌正在慢慢地收拾曹太后留下來的人,像李家這樣居然在曹太后生死關頭依舊不離不棄的,完全就是曹太后的忠臣,趙翌是決不會容忍的。過了年就是官員調整的時候。但不得怎樣的調整,姜家在京城經營這麼多代人,京衛肯定是掌握在姜家人的手裡的,遼王也不是吃素的,遼東那邊肯定也是動不了的,皇上生性多疑,肯定要安插自己的人手,他能動的就只有河北、山西這樣離京城最近的防衛了,只有把這些地方的衛所抓在了手裡,才能防止京衛作亂。   這個道理她明白,曹太后就更明白了。   接下來曹太后多半是要和趙翌爭河北和山西衛的指揮權。   河北更靠近京城,趙翌是決不會放棄的。   可讓曹太后的人去掌管山西……趙翌還沒有傻到這種程度。   自己要不要插手呢?   姜憲有些拿不定主意。   讓李家走容易,可李家走了,曹宣怎麼辦?   如果李家不走,時間一長,李家會被困死在京城,成為一條無爪的狼,曹宣就更危險了。   姜憲左右為難,筷子在碗裡戳著碧梗米,米粒撒在了飯桌上。   白愫輕聲提醒她:「保寧!」   姜憲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菜都有些冷了,自己還沒有吃兩口飯。   但她早就練就了一副七情六慾不上臉的技能,面不改色地把碗遞給了身邊站著的小宮女,道:「重新給我盛一碗來。菜也重新換過。」   小宮女恭聲應諾,去御膳房傳菜。   白愫笑著搖頭。   兩人吃了飯,差了小宮女去東暖閣問有沒有什麼事,她們準備睡個午覺,昨天睡得太晚,剛才坐在東暖閣已經開始打磕睡了。   小宮女應聲而去,姜憲和白愫歪在臨窗的大炕上說話。   外面一陣曹雜。   姜憲和白愫還沒有起身,已有小宮女高聲稟道:「郡主,縣君,皇上過來了。」   兩人一愣。   趙翌自己撩簾而入,身後還跟著面色不虞的姜律和似笑非笑的趙嘯。   這是個什麼情況?   縱然是姜憲也有些摸不清頭腦。   但她還是不動聲色地起身迎了眾人在屋裡坐下,吩咐小宮女們上茶點。   趙翌也不客氣,脫了鞋就上了炕,盤坐在了之前姜憲坐的地方,拿起姜憲沒有吃完的點心就嘗了一塊,還道:「這是什麼?你不是最不喜歡桂花味了嗎?怎麼有桂花味的點心?」   姜憲知道姜律和趙翌向來不親近,有沒有人的時候都會遵守君臣之禮站在趙翌的身邊,除非趙翌下旨讓他坐,因而她也沒有客氣,上了炕,坐在了趙翌的對面,道:「我還沒有吃,不知道是什麼點心,御膳房送過來的,是桂花味的嗎?我沒聞著桂花香。」   趙翌嫌棄地把啃了一角的點心丟在了攢盒裡,道:「我前兩天得了幾瓶玫瑰露,等會讓小豆子給你送過來。」   姜憲有很多不同於京城貴婦的習慣,其中就包括像放糖一般地在吃食裡放香露。加上出了方氏的事,她就更不喜歡趙翌送她這些小東西了。   「你還是留著送給別人吧!」她道,「我又不常用,給我都浪費了。」說到這裡,她突然想為白愫討了那些香露,可轉念想到白愫和自己一樣不喜歡用,曹家又沒有什麼親戚需要白愫打點,不要也罷。   趙翌覺得姜憲在自己面前一向是真性情,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所以這樣的拒絕並不讓他覺得有什麼不好的。   他索性道:「那我讓內務府給你制點香吧!你不是每天都要陪著皇祖母去大佛堂敬佛嗎?」   內務府短了誰的香也不敢短了慈寧宮的香啊!   姜憲不以為意地頷首。   ※   親們,月票1500加更!   O(∩_∩)O~   PS:那個庶妹的問題,後文還有交待。   針工局是我寫錯了,已改成了浣衣局。   請大家繼續為我捉蟲蟲。   ※ 第112章冰嬉   趙翌說起他的來意來:「田醫正進宮來給你把了平安脈沒有?他怎麼說?我和你大哥商量好了,過幾天我們去什剎海冰嬉,到時候也把你給帶過去。你可別病病歪歪的,不然皇祖母決不會同意你去的。我也跟太醫院的說了,讓他們想法子給你制些防寒止咳的丸子一塊帶了過去,以防萬一……皮襖你也要穿嚴實了……算了,我那邊剛得了幾塊黑貂皮,等會你讓你身邊的大宮女過去找小豆子拿,讓針工局趕緊給你做件皮襖出來……」   他絮絮叨叨的,像個老媽子。   趙嘯難掩心中的震驚,忙垂下眼瞼,低頭喝茶。   他聽說過皇上和嘉南郡主的關係非常好,卻沒有想到好到這個程度。   而且他剛才還注意到,皇上進來的時候,姜憲草草地福了福就完事了,以至於跟著她的白愫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好,其他的人卻像應當如此似的,根本沒有感覺到異樣。   難道皇上喜歡的,是姜憲!   那,姜憲會做皇后嗎?   這個認知讓趙嘯非常的震驚。   他從小跟著母親聽戲,那些戲臺上的女子不僅美麗,還有著一顆靈動的心,那種美麗,不是用珠環玉翠,華衣美服裝飾出來的,而是那美麗的眼神,語之有物的言詞而累積起來的。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會把戲臺上的那些女伶和生活中的女子混淆起來,可漸漸的,他知道,那些讓他覺得漂亮的女子都是戲臺上的一個幻影,在生活中,和他門當戶對的女孩子都有一張被教導的一樣的溫順面龐,沒有自己差異,沒有自我……   趙嘯非常的失望。   他就更喜歡聽戲了。   可這次進京給曹太后祝壽,他卻無意間遇到了姜憲。   那個有著冰冷麵孔卻炙熱眼神的郡主,那個看似呆板木訥卻桀驁不馴的女子,如一本書,外面和別人是一樣的皮,可你要是有機會打開,就會發現那裡面想多精彩就多精彩。   趙嘯想起剛才皇上算計遼王的時候,她那看似茫然無知的臉上卻閃過一絲不愉的模樣……   真得很有意思。   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女子。   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什麼也不說。   不僅聰慧,而且還沉得住氣。   這樣的女子,哪怕隔著千山萬水也能一眼就認出來吧?   這樣的女子,才是真正的美人吧?   趙嘯不由抬頭朝趙翌望去。   趙翌正笑盈盈地望著坐在他對面姜憲,縱容著姜憲對他不滿:「為什麼不能觀花燈要去什剎海冰嬉,那裡又空曠又荒蕪,有什麼好玩的……冰嬉西苑不好嗎?」   西苑是姜鎮英死的地方,姜憲從來不踏足那裡。   可趙翌不願意刺傷姜憲,只好道:「我們到時候帶了禁衛軍去,免得給那些老頭子們叨嘮。」   正是因為什剎海偏僻又寒冷,就不用邀請內閣的那幾位閣老去湊熱鬧了,他們這些皇親國戚和功勳世家去,趙翌隨心所欲可以玩得更開心。   姜憲對此一點興趣也沒有,敷衍地道:「到時候再說吧!」   趙翌已經覺得這是很好的答覆了,他道:「那我去跟皇祖母說一聲,免得她老人家擔心。」   你知道太皇太后會擔心還去跟她老人家說,她老人家肯定不會答應她跟著趙翌去什剎海的。   姜憲笑著點頭。   趙翌拉了姜憲一起去東暖閣:「皇祖母正和遼王說話,我們也去陪陪吧!」   姜憲不想趙翌在自己屋裡坐著,隨趙翌去了東暖閣。   路上,姜律問她:「你和趙翌一起去什剎海嗎?你要是不想和他去,我來想辦法。到時候我帶你去。」   姜憲笑道:「你去嗎?你如果去我就去!反正我在哪裡都一樣,你們去冰嬉,我就呆在臨時搭建的屋子裡烤火,不出來。去應個景罷了。」   姜律低聲地笑,道:「行!到時候看他都請了哪些人,如果都是相熟的,我們就去應個景。」   如果不熟,他幹什麼讓自己的妹妹去拋頭露面啊!   姜憲應好,兩人進了東暖閣。   王瓚陪在遼王身邊。   看見姜憲進來,他的表情明顯忪懈下來,可見很擔心姜憲。   姜憲看著在心裡嘆了口氣。   王瓚再好有什麼用,前世他娶的是翰林院石家的嫡長女,還生了一兒一女。   她怎麼能奪人姻緣!   姜憲朝著王瓚笑了笑,之後不再盯著他們看,一直跟在太皇太后身邊服侍,又溫順又乖巧。   趙翌看得心裡痒痒的,覺得自己的表妹若是能永遠如此就好了。   他一直呆到了用晚膳的時候,索性留在了慈寧宮用晚膳,等晚膳完了,他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撒著嬌兒抱著太皇太后的胳膊要繼續聊聊天。   姜律幾個卻不能繼續留下來了。   趙翌就打發了他們幾個自己陪著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見屋裡沒有其他人了,這才道:「皇上是不是有話跟我說啊?」   「是啊!」趙翌笑道,「我想過幾天和阿律他們去什剎海冰嬉,您也讓保寧和我們一塊去吧!我保證照顧好她,不讓她冷著、凍著的。」   太皇太后皺眉,趙翌拉了太皇太后的衣袖道著:「您就答應了吧!您就答應了吧!」   她老人家依舊沒有應允,而是道:「等田醫正給保寧請過平安脈了再說。」   趙翌笑著向太皇太后道謝,語似無意又似有意地道:「皇祖母,母后從小就嫌棄我笨,只有保寧,每次都願意陪著我玩。要是我和保寧能永遠這樣就好了。您的孫兒和外孫女都在身邊,你也不用擔心完我又擔心保寧了。」   太皇太后聽著膽戰心驚。   皇上這是想讓保寧給他做皇后不成?   她想到了那個被曹太后弄去了萬壽山現在景況不知的方氏,心裡就覺得一陣噁心。   你既然想留下保寧,早幹什麼去了?   她怎麼能把保寧留在宮裡?   不說別的,只要一看曹氏執意要留下來的方氏孽障就夠膈應保寧一輩子的了!   太皇太后想著趙翌親政後的所作所為,心裡涼颼颼的,連說話的興趣都沒有了。   她笑道:「皇上能這麼想就好了。保寧可是和你一塊長大的,你以後可得多照應點她才是。」   或者是沒有得到他預想中的答應,趙翌的笑容淺了很多,淡淡地道著:「皇祖母放心,我會好好看著保寧表妹,不會讓別人欺負她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13章擔心   趙翌砸下這句話走了,太皇太后卻幾乎一夜沒有睡,第二天一大早顧不得是大年初二就請了姜鎮元進府,把趙翌對她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姜鎮元。   姜鎮元很是意外,想了想道:「方氏是什麼時候生?」   太皇太后不知道姜鎮元為什麼問起方氏,可她一向相信姜鎮元,對姜鎮元的每一句話都聽在心裡,因而沉吟道:「我還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生。可照我知道的,應該是二月前後。」   姜鎮元道:「皇上的親事必須得太后答應,太后現在的心思全在方氏的身上,沒有精力管皇上的事,所以皇上選後應該會在方氏生子之後,我估計應該在三月或是四月間。我們要在此之前把保寧嫁了。」   太皇太后有些不解,困惑道:「是不是曹氏那裡有什麼變故?」   之前曹太后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趙翌娶姜憲的,可今非昔比,曹太后要為自己打算,誰敢保證曹太后不把姜憲的婚事當籌碼和皇上講條件。   「從前她不是一心一意地想讓曹宣娶保寧嗎?」太皇太后道,「如今不也為曹宣求娶了白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曹太后是敗軍之將,已沒有氣勢來和姜鎮元等人講條件,姜憲也不可能為了雙方勢力而聯姻了,這個人選就落在了身份地位不如姜憲的白愫頭上了。   姜鎮元道:「我倒不怕曹太后改變主意,我是怕皇上!」   「怕皇上!」太皇太后道,「你怕他直接下旨?」   「不是。」姜鎮元想得更遠,他道,「您剛才跟我說起皇上要帶保寧去什剎海冰嬉。皇上一會兒要賞保寧香露,一會兒要讓太醫院給保寧製藥丸,我們平日裡見皇上如此厚待保寧,只有高興的份。可在外人眼裡,只怕沒這麼簡單。皇上待保寧,也太好了些。如果保寧嫁給了皇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那可是件再好不過的事了。但若是保寧沒有嫁給皇上呢?如果皇上在保寧出嫁之前就立了後呢?」   還有誰敢娶保寧?   太皇太后被姜鎮元的一席話說得冷汗直冒。   她失落地喃喃道:「別人不會以為我們家保寧不願意嫁給皇上,只會說皇上拋棄了我們家保寧……」說到這裡,她打了一個冷顫,激動地罵了起來,「我就知道那孽障像他的娘,天性涼薄,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既不要兄弟姐妹,也不要叔伯長輩……」   姜鎮元只好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也不知道這話是在太皇太后心裡壓抑得太久一直沒有地方渲洩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太皇太后一反常態地煩燥,對姜鎮元的暗示不僅視而不見,反而大聲道:「你不必在我面前咳嗽,我知道,你心裡明白得很,你們的話都喜歡壓在心底,我老了,我不怕這些,他想幹什麼我不管,可他要是敢動保寧一根汗毛,我就是拼了我這老命不要,我也有辦法把他給拉下馬來……」   這話說得太直白了,姜鎮元也坐不住了,忙道:「太皇太后,您息怒!這不是我自己猜得嗎?說不定是我杞人憂天呢?您可彆氣壞了身子骨,不然我們這些做小輩的都要心中不安了!」   「你不用安慰我,我心裡有數。」太皇太后話雖如此說,可語氣卻緩和了很多,吩咐姜鎮元,「你又沒有出嫁的閨女和娶媳婦的兒子,明天就讓你夫人進宮來,我要和她好好商量商量保寧夫婿的人選。還有你,也別把這事當成我們內宅婦人的事,我們見過幾個人啊!你把你認識的、熟悉的人全都給我捋一遍,怎麼也要給保寧找幾個合適的人選出來。如果有信得過的知己,也去拜託別人一聲,免得名單到了禮部的時候全是些不知所謂的人。」   選附馬,是禮部的事。   姜憲是郡主,太皇太后壓根沒有想到她不夠資格由禮部選婿。   姜鎮元面對震怒的太皇太后也不好提醒她老人家,倒是摸了摸鼻子在心裡道:我雖然沒有出閣的閨女和娶了媳婦的兒子,需要初三的時候在家裡設宴招待姑爺,可我也有丈母娘要走的……   翌日,房氏進宮。   太皇太后和她以及太皇太妃關在屋裡說了半天的話。   姜憲問白愫:「知道是什麼事嗎?」   「不知道!」白愫趁著還在宮裡,準備讓劉小滿給她介紹兩個從針工局出去的宮女,到時候作為陪嫁帶去曹家。   她和姜憲一樣,不太擅長女紅。   可她又和姜憲不一樣。   姜憲可以一輩子不學,她卻心疼曹宣,想好好服侍曹宣,儘量地讓他覺得舒服,準備嫁人之後好好地學學女紅之類的。   姜憲也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房氏告辭的時候,她還挽著房氏的胳膊一路把她送到了慈寧宮的大門。   不曾想在慈寧宮的大門她竟然碰到了劉清明。   劉清明殷勤地笑著上前給她行禮。   姜憲攏著黑貂毛的手籠站在慈寧宮大門的臺階上笑著問他:「你不在珍寶閣當值,跑到慈寧宮來幹什麼?「   劉清明諂笑道:「這不是過年了,還沒有正正經經地給郡主拜年呢,我今天就抽了個空過來,沒想到奴婢的運氣真不錯,在這裡站了沒一會兒就遇到了郡主。」   不管前世今生,在她身邊巴結她的人多了。不過是曹太后在的時候大家沒那麼直白,曹太后去世之後更諂媚了罷了。   她從情客手中接過一對裝著金錁子的荷包拋給了劉清明,道:「給你壓歲錢。」   「多謝郡主,多謝郡主!」劉清明在雪地裡給她磕頭,從衣袖裡掏出個鎏銀匣子雙手捧上,道:「這是孝敬您過年的。祝您萬事如意,清泰平安。」   姜憲讓情客接了。   劉清明點頭哈腰奉承了一番走了。   姜憲蹙眉。   這個劉清明,到底要幹什麼?   她接過匣子。   這次匣子上面雕著是八仙過海的圖樣,打開以後,裡面裝的是件芙蓉玉仙桃如意把件。   姜憲很是意外。   芙蓉玉不稀罕,稀罕的是這把件有嬰兒拳頭大小,瑩潤剔透,沒有一絲雜質。   「這,這……」就是算得上有見識的情客看著也目瞪口呆,「奴婢還從來不曾見過這麼大一塊芙蓉玉,還品相這麼好……劉公公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   有些東西,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像上次的松綠石,這次的芙蓉玉,普通人家得一件就可以做傳家之寶了。   劉清明一個小小的太監,卻能送她兩件,而且禮送到這個份上還沒有提要求,這太不合常理。   ※   親們,月票1550加更!   O(∩_∩)O~   ※ 第114章絕意   姜憲決定調查調查劉清明。   這個差事就交給了劉冬月。   可等到兩天之後劉冬月來給她回信,姜憲有些傻眼。   劉清明居然是走的方氏的路子進的珍寶閣。   姜憲當時正軟在臨窗的大炕上染指甲,聞言人一下子就坐了起來,給她染指甲的小宮女差點打把鳳仙花汁染到了她的指頭上。   「你沒有打聽錯吧?」姜憲睜大了眼睛,「方氏推薦的劉清明?劉清明是通過誰進得珍寶閣?」   宮裡的人都以為方氏是去探望在保定任職的丈夫和兒子,可她和趙翌卻是知情人。趙翌現在到處在找方氏,方氏怎麼可能向趙翌推薦劉清明?   劉冬月看著姜憲對這結果不滿意,不由苦了臉,道:「郡主,奴婢真打聽清楚了。這個劉清明就是方氏推薦進來的,經手的人是乾清宮的杜公公,為著這個,我還特意去碰了杜公公,裝著無意間提起劉清明的事,杜公公還告訴我,說劉清明曾經在方氏為難的時候幫過她不少的忙,還提醒我,說讓他進珍寶閣,是皇上的意思……」   這件事就讓姜憲有些想不通了。   不過,生活的經驗告訴她,想不通的事就暫時放在心裡好了,用不著一直盯著不放,時間到了,自然就會浮出水面。   她現在要關心的是正月初十去什剎海冰嬉的事。   趙翌宣了田醫正到慈寧宮來給她把平安脈。   太皇太后和姜憲都很意外。   等到田醫正把了脈,報了平安,太皇太后留了田醫正說話:「……保寧今年都十四歲了,明年就及笄了,我就想問問,她這兩年嫁人合適嗎?」   田醫正隱隱聽到一些傳聞,說姜憲有可能嫁給皇上。他說話時自然就小心了又小心:「郡主自十歲之後身體就漸漸好了起來,不過到底是月裡不足,嫁人到無妨,就只長子長女生出怕月裡不足,影響了母親……」   言下之意,嫁人可以,但最好晚點生孩子。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地點頭,讓人送了田醫正出宮,轉身去了姜憲那裡。   這還是自重陽節後太皇太后第一次踏進姜憲的寢宮。   姜憲的寢宮又換了布置。   原本的《秋日枇杷圖》換成了《春日杏花圖》,原來的景泰藍梅瓶被換成了霽紅瓷花觚,原來的松鶴鎏金墨盒換成了蘭竹青石墨盒……屋裡的陳設雅致中透著幾分熱鬧,既符合現在的天氣又符合年節的氣候。   太皇太后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撫著炕几上放著的那本《忘憂清樂集》的圍棋譜在心裡輕輕地嘆了口氣。   保寧從小就個看打扮的孩子。   她的打扮不是穿什麼衣服戴什麼首飾,而是體現在吃穿用度上面,這何嘗又不是一種寂寞。   太皇太后想起姜憲小時候給木偶穿衣服的情景。   她不由拉了姜憲的手,讓外孫女挨著自己坐下,溫聲地問姜憲:「保寧,皇上想初十的時候邀你去什剎海冰嬉,你想去嗎?」   「不想!」姜憲想也沒想地道,「天寒地凍的,誰想去那裡。」然後想到太皇太后不會無緣無故地說這話,又道,「如果他下旨我就去,他不下旨,我就呆在宮裡,正好幫著掌珠清點她能帶出宮的東西。」   太皇太后聽了她的話並沒有綻顏,而是沉吟道:「我記得有一年阿律把你帶去什剎海冰嬉,姜愛卿知道後要打阿律,你說是你逼著阿律帶你去的,後來你還溜出去一回……」   姜憲臉紅,道:「外祖母,那是我年紀小不懂事,我不是想去嬉冰,我是想吃那裡賣的五香豆、烤地瓜……要是跟著皇上去,肯定什麼都沒得吃了,我還去那裡幹什麼?陪著他們吹冷風啊!」   太皇太后笑了起來,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道:「那好!皇上要是下旨你就去,不下旨你就陪著外祖母在宮裡打牌……等掌珠回去了,打牌都湊不齊了。」   姜憲笑道:「可以讓皇上早點立後,這樣我們就又多了一個牌角。」說到這裡,她有點發愁地道,「也不知道皇后的品行怎樣?要是說不到一塊還得忍著和她一起打牌,那可真是受罪。不過,我看武陽郡主和東陽郡主的牌都打得好,人也爽快,您不如召了東陽郡主小住……」   反正他們倆口子早就不住在一起了。   東陽郡主進宮陪太皇太后,還可以威攝她的夫家。   太皇太后呵呵笑,心裡卻很是難過。   姜憲對宮裡的事門清,不動聲色地就能安撫好這些人事。只是不知道她到了外面還能不能像在宮裡這樣如魚得水!   或者因為已經打定主意要在趙翌立後之前把姜憲嫁出去,太皇太后對她格外的不舍起來,從早到晚地讓姜憲陪著,偶爾還會陪著姜憲出門去慈寧宮的小花園裡走走,指使著小宮女掐兩枝梅花讓姜憲帶回屋裡去供養。   到了初八,趙翌居然真的下了聖旨,要去什剎海嬉冰。   禁衛軍和兵部、五城兵馬司急急地去什剎海清場清道,姜憲卻眉頭緊鎖,在白愫面前抱怨道:「他到底要幹什麼?這樣也算是擾民好不好?」   白愫則仔細地看著抄送過來的聖旨,道:「不僅你我要去,清儀縣主、晉安侯的蔡如意、安國公家的兩位小姐、安陸侯家的大小姐、汪閣老家的兩位小姐、禮部侍郎沈佩文家的小姐……也都要去。」   全是些適齡的小姑娘!   難道趙翌要選後?   姜憲和白愫不禁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準備怎麼辦?」白愫忍不住道。   皇上要選後理應由太后來相看,可太后都被皇上軟禁了起來,皇上想做得出格的事也就沒人去攔著了。   姜憲無奈地嘆氣,道:「如果我有個喜歡的人就好了,那我也可以像你這樣去爭取。也免得給以後的皇后當墊腳石啊!」   白愫這才明確地知道姜憲不願意嫁給趙翌。   到底是為什麼她沒有問,她總覺得姜憲看似任性嬌縱,可在大事上從來不馬虎,她既然這樣決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何況宮裡的事素來都是經不起打聽的。   「那我們去嗎?」白愫問姜憲。   姜憲看著聖旨上姜律和王瓚的名字,猶豫了片刻,笑道:「去!為什麼不去!他都下了旨了,我們不去,不是要把自己往風口浪尖上送嗎?我可沒空陪著他玩這花槍!」   ※   親們,月票1600加更!   O(∩_∩)O~   ※ 第115章眾星   白愫挺贊同姜憲的想法。   她是訂了親的人,也被邀請去什剎海嬉冰,不過是給那些最後落選的大家小姐遮羞罷了。   到了初十那天,姜憲和白愫早早就起了床,梳裝打扮了一番,辭了太皇太后,姜憲去了乾清宮。   趙翌看到她裹著油黑髮亮的貂皮鬥篷,一張小臉映襯的白淨如雪,黑白分明的雙眸更是像寶石般熠熠生輝,心裡驟然間就生出份與有榮焉的驕傲來。   他道:「你坐到我的龍輦上來吧!」   「那掌珠怎麼辦?」姜憲想也沒想地拒絕了,「我還是和她坐一起吧,還能說說話。」   那麼多人看著趙翌,趙翌不知道是礙著面子還是習慣了兩人之間的這種關係,沒有勉強,一個人上了龍輦,去了什剎海。   姜律等人早已在什剎海等候。   姜憲下車的時候,還看到了遼王。   他和幾個人圍在一起說話,其中就有趙嘯一個。   或者是聽到了動靜,趙嘯抬頭望過來,姜憲正巧望過去,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碰了個正著。   趙嘯很大方地朝著她笑了笑。   姜憲則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之後她被孫德功迎去了旁邊臨時搭建起來的暖亭。   韓同心等人已經到了,姜憲和白愫是最晚的兩個人,蔡如意儀態端方地給姜憲和白愫引薦屋裡其他的人。   安國公府的兩位小姐都是安國公的堂侄女,姜憲沒見過,就仔細地打量了兩眼。   兩人都是一副杏眼桃腮的模樣,不過氣質迥然,一個明豔,一個清麗。   姜憲看著很想笑。   不相仲伯的兩個女孩子同時送進來,只會讓選擇的人退而求其次,把她們留在宮裡做嬪妃。   難怪這些年安國公府越混越差了。   安陸侯家的大小姐乳名叫寶蓮,姜憲見過幾次。不過她和她的胞兄鄧成祿一樣,都是那種白白淨淨,乖乖巧巧一眼看去注視不到的人。   她靦腆地上前和姜憲、白愫行禮。   至於新晉汪閣老家的兩位小姐……長得就實在是寒磣了點,關鍵她們還是文官的女兒,向來不怎麼瞧得上功勳之家出身的人,對姜憲的態度冷淡不說,還有幾分不屑與伍的輕怠。到是禮部侍郎沈佩文的女兒不僅長得好,行事也不亢不卑進退有度,姜憲覺得如果自己是趙翌,估計會選她的可能性比較大。   眾人見過,就圍坐在暖亭的大火龍旁取暖。   韓同心板著個臉坐在那裡,看也不看姜憲一眼,拉了蔡如意竊竊私語。   蔡如意卻比韓同心會做人,她笑著聽韓同心說著話,不僅地把姜憲和白愫都拉進來:「……郡主是和皇上一起來的吧?聽說今天五城兵馬司的要和禁衛軍打冰球?肯定很精彩!」又道,「清蕙縣君,恭賀你訂了親,小定的那天不要忘了給我下帖子,我也去跟著湊個熱鬧。」   姜憲見她面色如常,如果不是前世她幹的那些荒唐事,還真看不出她那樣的喜歡曹宣。   「還有打冰球嗎?」姜憲有點佩服她,語氣不免就柔和下來,「我不知道,出宮的那幾天我都陪著太皇太后在打牌,根本沒有仔細地看聖旨。」   韓同心聽了輕蔑地「嗯」了一聲,好像她在說謊似的。   獨自坐在一旁低頭喝茶,顯得特別安靜的安陸侯府鄧大小姐聞言不由抬頭看了姜憲一眼,那圓溜溜的大眼睛水潤光澤,讓姜憲想起從前宮裡養的那隻京巴狗。   她就朝著鄧大小姐友善地笑了笑。   鄧大小姐像受驚的小兔子忙低下了頭。   姜憲看著好玩,抿了嘴笑。   韓同心就這眨眼的功夫,已經和白愫對上了:「掌珠姐,你馬上要出閣了,這麼冷的天,你不在家裡做針線來得及嗎?」   女孩子出嫁之後的第二天俗稱「認親」,新媳婦要給婆家所有的長輩做鞋襪,一來是展示自己女紅的手藝,說明自己是個賢淑的女子,二來是表示自己會孝順家中長輩,做個恭良的媳婦。   白愫聽著露出驚訝之色,道:「我多半的時候都呆在宮裡,不知道原來認親那天的鞋襪非要是新媳婦親手縫製……我以為誰都可以……找了針工局的人幫著做……」她說著,問安國公府的兩位小姐,「現在京城是不是流行這樣了?」   安國公府的兩位小姐抿袖而笑,道:「這也看是怎樣的人家!像承恩伯這樣的,自然不會有這麼多的講究。」   哪有那麼多女紅精湛的女子,有些大戶人家為了婚禮漂亮就會請有名的繡娘或是十裡八鄉女紅很好的人幫著做鞋襪。   白愫「哦」了一聲,故作釋然地拍著胸道:「嚇我一大跳!我還以為如今世道變了,不管是高門大戶還是寒門衢巷人家的姑娘出閣都要親手做見面禮。」   韓同心氣得臉色鐵青,不好惹白愫,更惹不起姜憲,就遷怒般瞪了安國公府的兩位小姐一眼。   誰知道人家根本沒把她看在眼裡,一心一意只和姜憲說話:「郡主,你鞋上這顆珍珠好大,看這光澤,應該是南珠吧?我前幾年也得了兩顆這樣的珠子,覺得嵌在珠釵上沒有其他相配的寶石,太單調了,又不知道做其他什麼東西,就一直這麼放著了。還是郡主有心,嵌在了鞋子上,趕明兒我也回去做雙像郡主這樣的鞋。」   另一個則道:「郡主的腳小,穿著當然好看。你的腳那麼大,怎麼能和郡主比。小心東施笑顰!」   「不會吧!」那個為難道,「我覺得我這腳還好。不過郡主的手可真漂亮,細膩白皙,一根根像玉似的……」   兩人一唱一合地獻著殷勤,惹得汪家的兩位小姐低聲地和沈家小姐說著話,不時地用眼角的餘光瞥一瞥姜憲等人,面露幾分不屑。   文臣家的小孩果然很難和武將家的小姐玩到一起!   姜憲在心裡嘆著,覺得很沒有意思。還有不如出去年看那些軍士們打冰球。   她給了白愫一個眼神,示意她幫自己打掩護,找了個藉口出了暖亭。   出宮的時候天上還飄著小雪,這會兒突然放了會睛。   明亮的陽光照在雪地上,眩目刺眼,讓姜憲不由眯了眼睛。   「別看!」有人突然在她身邊道,「看多了會得眼病的。」那人說著,突然拿出頂帷帽戴在了她的頭頂上。   姜憲胡亂地拉下帷帽,看見了李謙那張笑得比雪還要刺目的俊臉。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16章見面   「你怎麼在這裡?」姜憲嚇了一大跳,忙左右四顧,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離暖亭不遠的一顆合抱粗、樹冠如傘的古樹下,身邊除了服侍自己的宮女內侍再也沒有別人,遠處的冰面上彩旗招展正是十分熱鬧的時候,她這才鬆了口氣。   李謙看著她嘻嘻地笑,道:「我這不是聽說禁衛軍和五城兵馬司在這裡打冰球嗎?」   打冰球也如打仗,要行軍布陣,要籌謀劃策的。   趙翌這樣,簡直是把自己的底牌揭給李謙看。   不過,趙翌不知道若干年以後李謙會謀逆……這也算是人算不如天算吧!   姜憲望著李謙,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李謙卻覺得這小姑娘真是太逗了。   小臉嫩得能掐出水來,表情卻冷峻的似冰,就像個裝大人的小孩兒。   他不由拉了姜憲的胳膊把她往樹後帶,嘴裡還絮叨道:「你要站也站個背風的地方啊!要不就去皇上的龍帳,他那邊看得清楚也看得明白。你大堂兄也在那裡。」   姜憲對一幫看上去殺氣騰騰到上了真正的戰場卻大多數都潰不成軍的京衛不感興趣,道:「你出來,曹太后知道嗎?」   李謙的心突然就像被暖水燙過,妥帖極了。   小姑娘每次都問得莫名其妙,回答得不知所謂,卻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向著他,關心著他。   「知道!」他的聲音陡然就柔了下來,「不僅曹太后知道,而且還是曹宣想辦法讓我混進來的。」   姜憲這才發現他穿得是禁衛軍的服飾。   她眉頭微蹙,道:「你應該穿五城兵馬司的服飾。五城兵馬司的服飾可比禁衛軍好弄多了,而且不容易查出來。」   李謙笑道:「這不是怕給鎮國公府的世子爺惹麻煩嗎?」   「兵不厭詐!」姜憲嚴肅地道,「你這樣顧前顧後,是成不了名將的!」   成了名將,就能把趙翌從金鑾殿上拉下來了。   她現在特別希望趙翌能在自己活著的時候發現自己成了「順帝」或是「哀帝」,那才是真正的解恨!   李謙的眼睛卻在她話音還沒有落下來的時候就像兩團火似的「砰」地一聲燒了起來,炙熱得燙人,明亮的刺目。   「你也覺得,我會成為名將嗎?」他問,語氣裡有著讓人不易察覺到的殷切,卻被姜憲給捕捉到了。   也?!   有人也這麼認為嗎?   是李長青?還是他的什麼紅顏知己?   他前世一直沒有娶妻,直到自己賜了他妾室,他才有了子嗣。   姜憲的眉心鎖了起來,反問道:「你不想做名留青史的名將、帥嗎?」   李謙咧了嘴笑,笑容放肆而飛揚,仿佛照亮了整個天地:「我從小就希望自己能像衛青、霍去病那樣,我爹說,我是當將軍的料,以後肯定會成為一代名將的。」   「說這話的是你爹?」姜憲感覺有點微妙。   既然如此相信自己的兒子,怎么正值壯年的時候退隱廟堂?就算是不想擋兒子的路,至少也可以管管糧草軍需什麼的吧?總比那個叫李麟的堂兄更值得信賴吧?   她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地方自己沒有弄懂。   但她也沒有過多地去追究。   畢竟是前世的事了,她重生之後,很多事情都有了變化,李謙和李長青父子之間受到的影響更重,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肯定會有變化。   李謙點頭,笑道:「我從小是在我爹的肩膀上長大的,我爹很寵溺我,只要我高興,他都會讓我去做。特別是我母親去世後……實際上我二弟比我只小五歲,但我爹一直壓著到了他九歲的時候才讓他啟蒙。」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顯得有些無奈。   姜憲卻覺得這樣不好,道:「想讓他不擋著你的路有很多辦法,你爹這是最蠢的一種。一不小心,就養出匹狼出來。實際上,像你們這樣行伍之家就得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應該想辦法把他培養成你的助手才是,而不是這樣簡單粗暴地一味打壓……」   李謙認真地看著,居然聽得很仔細。   姜憲忙閉了嘴。   這是李家的家務事,她多什麼事啊!   何況人家未必不知道,有時候只是形勢逼人罷了!   李謙卻道:「你怎麼不講了?」   姜憲乾巴巴地道:「講完了!」   李謙大笑,朝著她眨眼睛:「你放心,我不會把你說的話告訴我爹的!」   那眼眸,含著笑,帶著幾分狡黠,仿佛看透了姜憲的言不由衷似的。   姜憲的心怦怦亂跳,臉上發熱,驟然間有些不敢和他對視,迴避般地垂下了眼帘,心裡還不甘地喃喃道:「你去告訴你爹好了!我難道還怕他不成!你去那些延澤百年的將門之家看看,誰家不是嫡庶一樣,唯能力至上。你們家根基也太薄了些,簡直亂來,又不是世代讀書耕種之家,就是那樣的人家,庶子有天賦的,也會努力供養其讀書……」   說李家是暴發戶。   如果別人,李謙心裡肯定會不高興。   可是姜憲,他知道,她是為他好。   好比兩人一見面,她就問他是不是私自跑出來的,不過是怕他被曹太后發現行蹤罷了。   這小姑娘,可怎麼得了。   關心人的時候也硬邦邦的,一點也不綿和。   這樣要是嫁了個不知她性情的男子,還不得吃虧死了。   李謙就想到了這段時間的傳言,他不禁沉默起來。   這樣的沉默,在他的身上很少出現。   一出現,那就是要出大事的。   姜憲心中一跳,語氣中帶著自己也沒有感覺到的緊張,道:「你怎麼了?」   李謙忙道:「我沒事。」可看著姜憲注視著他的烏黑雙眸,他的心自有主張地蠢蠢欲動,甚至壓制不住地道,「外面的人都在傳,說皇上要立你為後……」   姜憲面色剎時變得更蒼白了。   她嘴角微挑,眉宇間充滿了不屑的笑意。   難怪太皇太后不希望她跟著趙翌來看嬉冰了,想必早已聽說了這樣的傳聞。   前世那些所受的屈辱又在她心裡翻滾,她忍不住道:「他想拿我當槍使?!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她立刻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關鍵,如同前世她和李謙吵翻了之後兩人間的相處一樣,她冷冷地瞥了李謙一眼,語氣尖銳地道,「你放心好了,我肯定會在他立後之前把自己嫁出去的。」   趙翌,只會成為她的墊腳石。   ※   親們,月票1650加更。   O(∩_∩)O~   ※ 第117章煩燥   李謙也立刻明白了趙翌的用意。   他的臉色也跟著一白,心裡如驚濤駭浪拍打著巖石,湧動出股無法言喻的怒意,這怒意甚至關也關不住,直接衝到他的腦海裡。   「太過分了!」他目光暴戾,五官僵硬,「他是皇上,是一國之君,他怎麼能這麼做?」   如果最終皇后不是姜憲,她可怎麼辦?   那一刻,他殺了趙翌的心都有了。   李謙如同換了個人的模樣讓姜憲臉色大變,低低地驚呼一聲,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她,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闖進她慈寧宮的李謙。   滿身凌亂,寒光四射的寶劍上還滴著血。   姜憲轉過身去,淚水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潸然而下。   為什麼是李謙?   為什麼是這混蛋?   他招惹誰不好,要來招惹她?   姜憲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往事如水譁啦啦地擠了進來,偏偏心裡又十分明白,從前的事與現在的這個人毫不相干,她不清楚自己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更不想知道以後怎麼辦……她只想停在當下,停在這一刻,讓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場,讓她什麼也不想地做一次傻瓜。   李謙卻被姜憲的傷心嚇著了,他目瞪口呆地有些不知道怎麼辦好?   上前安慰吧,他好像沒有這個資格,不管吧,看她掩面而泣,像個躲起來的小貓咪,他的心像撕成了兩瓣似的,一抽一抽的痛得厲害……   好在是他生性堅毅,不過幾息的功夫就下定了決心。   「別哭了!」他上前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你相信我嗎?你要是相信我,我會想辦法讓皇帝娶了你的。」   他說著,目光中流露出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兇狠。   姜憲覺得他又在胡言亂語了。   「你怎麼讓他娶我?」她哽咽道,胡亂地摸了帕子擦著眼淚,「你還能強迫他不成?」   「我的確不能強迫她。」李謙見姜憲漸漸地止住了淚,心也跟著漸漸地平靜下來,腦子也就飛快地轉了起來,「但我在曹太后身邊當差,曹太后非常的信任我,我會想辦法讓曹太后給他指婚……你不必擔心。」   姜憲倒不懷疑他能辦成,只是覺得他這自說自話的毛病讓她好笑。   她道:「我不是想嫁給他,我是想在他立後之前嫁出去,讓他的如意算盤落空而已。」   李謙不悅,道:「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你怎麼如此的輕率?過了年,皇上就應該要議婚了吧?這麼短的時間,你去哪裡找個合適的人選嫁了?」說到這裡,他腦海裡陡然閃過王瓚看著姜憲時那溫柔的面孔,他不由皺了眉,道,「你不會是有喜歡的人了吧?」   「沒有!」姜憲擦乾淨臉上的淚水,怏怏道,「我沒有喜歡的人!」   她的喜歡從來都不是榮譽而是重擔,她又怎麼忍心把她喜歡的人壓垮。   李謙的神色卻更凝重了。   他了解姜憲。   就算是她此時沒有想好對策,可她的話已經說出了口,離開這裡她也肯定會很快就想好對策的。   「你不能這樣!」他道,「這件事你根本不必自己扛著。鎮國公多半還不知道,他一旦知道,應該很快就會把這些流言蜚語給壓下去的,到是皇上那裡,你真的不想做皇后了嗎?實際上就算是方氏生下了庶長子也與你無礙,曹太后不會允許這個孩子光明正大地長大的……」   姜憲狠不得一下子把他的腦袋敲開看看是不是榆木疙瘩做的。   「我跟你說了好幾遍了,我不會嫁給趙翌的。」她狠狠地瞪了李謙一眼,「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不記得了。」   「不是!」李謙當然知道姜憲不喜歡趙翌,可很多女人不喜歡自己的丈夫,不也嫁了。他道,「我是希望你想清楚,你真的不願意做皇后嗎?你要是不做皇后,以後再進宮,就是命婦了,是要給皇后行大禮的,再遇到了皇上,也要行君臣之禮。你能行嗎?」   姜憲愣住。   前世,她同意做皇后,還真有這麼點意思。   她想像不出來誰能讓她心悅臣服地行跪拜之禮。   姜憲沒有想到,李謙居然是懂她的人之一。   她愣愣地望著那邊喧鬧的什剎海,半晌都沒有作聲。   李謙小聲地提醒她:「你的妝有點糊,要不要讓人給你重新淨個臉。」   這種地方,哪裡能淨臉?   姜憲搖了搖頭,道:「讓她們猜去。反正她們也不敢問我。」   李謙卻道:「風有點大,我怕把你臉上的皮膚給吹傷了。」   姜憲心中一悸。   李謙已道:「你可千萬別自己一個人躲在牆角想辦法了,這件事得讓鎮國公知道,你別亂來,小心把自己給繞進去了。」想著她是個極有主見的,又忙補充道,「我不是覺得你想的辦法不好,而是覺得這個時候你出面不好。至於成親的事,你還是要仔細想清楚。如果真心覺得不做皇后也沒什麼,那就找個位高權重的嫁,我總覺得皇上和你從小一起長大,他已經習慣你在他身邊了,你要是出閣,他肯定會不習慣的。試問這天下還有誰能和皇上彆扭……」   他這話說得很是誠懇,姜憲點頭……心裡隱隱又有點不知為什麼的心酸。   她低聲道:「自己的謠言,通常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這件事她的確要和伯父商量一下,這不僅僅是她自己的婚姻問題,還關係到姜家和誰結盟,和誰反目。   李謙見她鬆了口,心情也跟著忪懈下來,他知道姜憲既然說了,就一定會做到。   那她肯定會在皇上立後之前嫁人……   轉念想到這件事,他的心裡又開始不舒服起來。   可在趙翌立後之前嫁人是破解趙翌對姜憲傷害的最好、最簡單、最有效果的辦法……他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代替,也就沒有發言權……他心情頓時煩燥的無以言表,恨不得幹點什麼才好……但他更不想讓姜憲察覺到他的煩燥,他索性轉移了話題,道:「那個芙蓉玉把件你喜歡嗎?我看著品相不錯。要是你不喜歡,我以後再給你找幾件有趣的東西。你喜歡什麼?瑪瑙?貓眼石?祖母綠……」   姜憲已經驚愕地下巴都要掉了。   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個布料和松綠石,也是你送的?」   「是啊!」李謙的聲音有些低啞,「我不是答應了給你找些適合做春衫的料子了嗎?只是我現在萬壽山當差,出來一趟也不太容易,就找了劉清明給你送過去……」   ※   親們,月票1700加更!   O(∩_∩)O~   PS:月票榜第四了,原本沒有什麼信心的我又開始有所期盼起來,求月票啊……   ※ 第118章交談   「等等,等等!」姜憲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你是說,劉清明是你的人?」   「也算不上是我的人。」李謙道,長長地透了口氣,神色有些怏然,「不過是借他的手給你送點東西。他是曹太后的人……不過,他這個人心思活絡,未必會一心一意幫曹太后辦事。曹太后當時是借著方氏把他給送進宮去的。珍寶閣雖然不是什麼好地方,卻管著皇家部分庫房,也算得上是個很重要的地方。皇上能把他安置在那裡,顯然是因為方氏的緣故……」   姜憲雖然聽明白了,可人還是有點懵,不敢相信地道:「你是說,曹太后利用方氏把劉清明弄進了宮?趙翌應該知道方氏被曹太后給軟禁了,他怎麼可能相信劉清明是方氏的人啊?還有方氏,她現在怎樣了?現在皇上親政了,她應該很清楚才是,只要皇上找到了她,她就可以逃脫牢籠,她幹嘛還要讓曹太后利用啊?」   李謙聽著,就露出輕蔑之色來,道:「方氏這種人,是典型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當然知道皇上在到處找她,可她也知道,她一旦跳出去找到皇上,曹太后絕不會罷休,而以皇太后的性子,皇上最後說不定還會妥協。與其到時候落得個不知怎樣的下場,還不如就聽曹太后的,好生生在萬壽山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姜憲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道:「她不會以為自己生下孩子還能活命吧?」   李謙笑道:「有幾個人像你這麼清醒?皇上如今為了她在太后面前低了頭,說不定她還真相信自己能僥倖活下來呢!」   姜憲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李謙道:「哎呀,我們別管這些事了。反正方氏再不甘心被太后利用,她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我們旁邊的人勸她,說不定她還當成是挑撥離間了。」   姜憲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巨大的利益面前,很少有人能保持冷靜。   李謙就道:「我送你的東西你喜歡嗎?我上次去銀樓還看見了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但沒有配對的,我就沒買……」   姜憲愕然道:「你給我買這些東西做什麼?我庫房裡又不是沒有?」又道,「你哪來的銀子?」然後想到李家為了賄\賂權貴還專門請了個這樣的師爺,忙道,「你不會是讓你爹的師爺付得銀子吧?」   李謙被問得心裡暖烘烘的。   姜憲是怕他打腫了臉衝胖子,偷偷挪用家裡的銀子給她買東西吧!   「你放心。」李謙朝著她挑了挑眉,上前幾步低了頭,在她的耳邊道,「我悄悄地養了幾條船,每年都有些進帳。」   雖然知道李謙這傢伙從來就不是個安分守幾的,可他這個時候就知道撈私房錢……還是讓姜憲狠狠地震驚一次。   李謙看著姜憲的眼神就非常的得意,忍不住道:「我也是這麼大的人了,總不能買什麼東西都從家裡的帳房支取吧?我就想辦法弄了點小買賣。還算不上是置辦私產。」   姜憲頷首。   如果是她處於他的位置,估計也會這麼幹。   畢竟武將是以武立足,招私兵養死士什麼的,太花錢了。   李謙見她是真心的贊同,心裡高興極了,就更來勁了,溫聲道:「去年的時候他們還從海外帶了幾個鼻煙壺過來,鼻煙壺你知道吧?」他比劃著。姜憲點頭,李謙接著講,「是琉璃做的,不是像我們內務府燒出來的那種,而是透明的,畫著他們的一個菩薩,金髮碧眼,坦胸露背地抱著個小男孩,那畫不怎麼樣,不過東西算得上稀奇了。下次我讓他們給你帶一個過來玩。我聽他們說,那夷蠻之地的還在那裡裝一種鹽,婦人們覺得不舒服了就放在鼻子下面聞一聞就好了。我也讓他們給你帶點鹽,你要覺得不舒服了,也可以拿出來聞一聞,想想就覺得有氣派。」   這都是說得些什麼啊?!   姜憲想想就覺得那場面很是滑稽,沒忍住「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還隨意地推了離得她很近的李謙一把,道:「我才不要那玩意兒!你想聞你自己讓人給你弄去,你可別打著我的幌子!」   李謙想想也覺得有意思。他被姜憲推了也不以為然,依舊殷勤地笑道:「那你喜歡什麼?千裡眼?能把人臉看得很清楚的西洋鏡?要不,我給你弄個西洋鍾來,那東西很準。據說還有很小很小的,可以拿在手裡用的,我給你弄一個來……」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姜憲看他那獻寶似的傻樣子,不由咯咯地笑了起來,道:「那東西叫懷表!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據說那些略有些身家的夷蠻之人都買得起。」   李謙不以為意,道:「我們這邊沒有吧?我們這邊沒有就是稀罕玩意!」   姜憲哈哈地笑。   李謙看著她因歡喜而粉嫩的雙頰,就像大冬天被熨鬥熨過了似的,說不出來的舒暢順心。   嘉南應該過這樣的日子才是!   每天都笑嘻嘻的,無憂無慮。   而不是躲在角落裡崩著個小臉,防了這個防那個,還要想辦法算計別人。   李謙的目光閃爍。   他很想伸出手去摸摸姜憲的面頰,想知道她的面頰是不是像他曾經觸摸過的花瓣那樣細膩柔和。   李謙不禁捻了捻手指。   姜憲卻突然掂起腳來朝什剎海那邊望去,並問他:「你去看過五城兵馬司和禁衛軍打冰球了嗎?」   她笑過了,李謙也應該去辦正事了。   「看過了。」李謙還沉浸在剛才那美妙的感覺裡,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卻又非常的直白,「我一邊找你一邊看的。那些京衛不行。打打冰球擺擺樣子沒問題,可真要上了戰場,真刀實槍地見了血,能留有十分之三的人能繼續就不錯了。我覺得之前五軍都督府後軍都督曾勤提出來的換防很好,不過,你伯父肯定第一個不答應。」   不錯,如果換防,姜家在京衛的優勢很容易被打破,不要說別人,她伯父鎮國公第一個不會答應。   姜憲道:「你不會給曹太后如此獻計了吧?」   「怎麼可能。」李謙嘻笑道,「我和那劉清明也沒有什麼兩樣,不過是形勢所逼依託在曹太后麾下,如果有機會自立,自然是要自立的。」   姜憲知道前世的事,自然也就知道李謙不是甘居人下之人。   她毫無異色地道:「那你們還準備回山西嗎?」   ※   親,今天的更新。   O(∩_∩)O~   PS:第三更通常都比較晚,大家別等了,還是明天一早起來看吧!   ※ 第119章前程   姜憲的態度反而把李謙嚇著了。   他答非所問地道:「你,你不覺得我夜郎自大嗎?」   李謙是指他覺得京衛不行,還是覺得現在的衛所需要換防?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這在前世都曾經被證明——京衛的確不行,他伯父也絕對不會同意換防。   姜憲道:「沒有啊!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   李謙聞言,燦爛的笑容漸漸從他眉宇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目光,嚴肅的表情,仿佛脫下了面具,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這才是真正的李謙吧?   姜憲莫名就覺得心情愉悅,她解釋道:「這有什麼難理解的。就好比在宮裡,如果一個大太監在御膳房裡呆久了,那些茶房、點心房、酒醋面司的大小太監就和他成了利益關係,有什麼事都會互相包庇,還曾經出過三分銀子一兩的薔薇粉被當成五兩銀子一兩的報上來。這就是現在宮裡的一些陋習。我明明知道,卻只能裝作不知道。牽一髮而動全身。我動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就會和我拼命,偏偏不止御膳房這一處有問題,二十四個衙門,個個衙門如此,他們擰成一股繩來,我就是有再好的辦法,也只能幹瞪眼。不然為何歷代皇上都重用太監呢?他們從小看著皇上長大,又因為無依無靠,他們只能依靠皇上生存,和皇上利益一致,內閣的大學士們擰成一繩的時候,只有他們才會拼死也要站在皇上這邊,和內閣的大學士們鬥……實際上,皇上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一如她當年。   李謙既然能看透如今衛所的陋習,自然能聽懂姜憲的話。   他看著姜憲說這些話的時候情緒有些低落,就笑著高聲道:「我覺得你不做皇后是對的。這也太操心了。」   姜憲呵呵笑了起來,頗為欣慰地道:「你以後可千萬別再問我要不要嫁趙翌了。」   李謙點頭,很認真地保證:「我記住了。」   惹得姜憲又是一陣笑。   李謙道:「你覺得,你要不要遠嫁?這樣就不用時不時地要進宮去給皇上和未來的皇后請安了,還可以做土皇帝。」   她出了京,就沒有身份比她更尊貴的女子了,地方上的官員上任估計都得去給她問安,的確可以做個土皇帝。前提是,趙氏王朝能夠在她這輩子都穩若金湯。   可她這輩子的願望就是希望趙翌倒臺,趙璽那小崽子眼睜睜看著自己與金鑾寶座擦身而過。   所以她還是呆在京城吧!   何況太皇太后……   想到這些,姜憲的情緒就有點沮喪起來。她道:「我出了京,太皇太后怎麼辦?你都不知道,慈寧宮裡想打牌都湊不成一桌來……」   李謙想想都覺得冷清。   他不由對姜憲大為憐愛,道:「要不,我讓七姑進宮去服侍你?」   姜憲不解。   李謙笑道:「就是上次幫你探鄭大人胡同的那個婦人。她原來是飄蕩江湖的,後來年紀大了,想找個落腳的地方養老,我就收留了她。她肯定喜歡在內宅陪著你。」   姜憲想起來了。   那個有著一雙秋水明眸般眼睛的婦人。   「還是算了。」姜憲有點怕這樣的人,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她是官家人,最怕這種人了,「白愫走後,太皇太后應該會再召幾個小姑娘進宮作伴的。」   說到這裡,姜憲突然想到了安國公府家的兩位小姐。   難道她們的目的不是進宮做嬪妃而是去慈寧宮陪伴太皇太后?   如果不能立了皇后,就想辦法進宮去服侍太皇太后。   畢竟做為曾經慈寧宮服侍過太皇太后而被選為嬪妃的女子,要比其他途徑進宮的嬪妃身份都要高很多,甚至生出來的兒子身份也要高一些。   姜憲微微地笑。   這個世上真沒有一個傻瓜。   她道:「你自己也要留個心。元宵節過年解印,是趙翌親政的第一年,依著他的性子,說不定還會改年號,重整官吏那就更不在話下了。京衛他動不了,河北、山西就成了必爭之地,曹太后肯定要插手的,不然她僅靠曹宣手中的那點兵力,只怕連睡覺都不會安穩。你要是想回山西,我就跟我伯父說一聲,把天津衛讓給皇上,你們回山西去。你也老老實實地在那裡蟄伏個幾年,看看京裡的情況再說。」   這樣,李家比前世提前了三年回山西,以李謙的能力,應該會比前世更有實力。   姜憲若有所思地望了李謙一眼。   李謙熱血沸騰,有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   嘉南真是他命中的貴人,遇到了她,他不管幹什麼事都變得事半功倍。   最要緊的是她理解他。   他不管做出什麼樣的荒唐事,不管說出怎麼大逆不道的話,她都安之若素,從來不覺得他怪異,從來不覺得他特立獨行。   李謙眯了眼睛笑,笑容又變得如陽光般燦爛。   可這燦爛的笑容卻與之前又有所不同。   他仿若夏日之日般的璀璨,又仿若冬日之日的溫暖,連周圍景色都被他照亮。   姜憲有些恍神。   這笑容,好熟悉。   她在什麼地方從李謙的身上見過?   姜憲垂了眼帘。   李謙已壓制住心底的興奮,低聲笑道:「嘉南,我不會辜負你對我的好的。只要鎮國公願意讓出天律衛,我就一定能回山西去!我發誓!」   姜憲皺眉。   這可真是驢牽到哪裡都是驢。   剛說了兩句正經話又開始胡說八道。   什麼就不會「辜負你對我的好」……但願她到時候請他出兵的時候他能記住他今天說的話就行了!   姜憲道:「我要傳話給你怎麼辦?找劉清明不太妥當吧?」   李謙想了想道:「我在保大坊翠花胡同有間香粉鋪子,那胡同也只有那一間香粉鋪子。你差了人去那裡買香粉,只要點了大食的玫瑰香露,我就知道鎮國公答應了讓出天津衛。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   姜憲「嗯」了一聲,道:「那你快回吧!天氣太冷了。我也要回暖亭了。我會儘快把這件事辦妥當的。」   李謙揚著眉笑,道:「你先走。我在這裡看著你進了暖亭再走……」   姜憲從來不用讓人,也沒有覺得這句話有什麼不對,轉身就往暖亭去。   走到一半,她想起什麼,又折了回來,對李謙道:「你那裡有玫瑰花露嗎?」   玫瑰花露價比黃金,而且有價無市。   李謙咧了嘴笑,道:「有沒有有什麼要緊的,要緊的是你帶的那句話!」   ※   親們,月票1750加更。   PS:我感覺我就是個蝸牛,一點點的朝著債務的終點爬……~~~~(&amp;gt;_&amp;lt;)~~~~   ※ 第120章捧月   「哦!」姜憲面色緋紅,轉身就走。   她怎麼問出這麼無知的問題來了!   李謙望著她的背景嘿嘿地笑。   姜憲沒好意思回頭,徑直進了暖亭。   沈家小姐正在說話,其他的人都安靜的聽著:「……『以一鐵直條嵌鞋底中,作勢一奔,迅如飛羽』;還有一種,『底合雙齒,使齧凌而人不踣焉』。」   說話聲中,聽到動靜的眾人都望了過來,說話的沈家小姐更是打住了話題,熱情地笑道:「郡主,您回來了。外面的雪停了嗎?您快過來坐著烤烤火!這暖亭裡的地龍到底是新砌的,我總感覺有點味兒,還是這銀霜炭好,又暖和又沒異味。」   白愫則上前和情客一起幫著姜憲脫鬥篷。   「雪早停了。」姜憲和她寒暄,「你是在說冰上滑擦嗎?沈小姐懂得真多!」   沈家小姐眉眼盈然,道:「是啊!沒想到郡主也知道。我是在書上看的,倒沒有真的見過。我家祖藉浙江金華,那裡冬天縱然下雪,雪也是鬆軟的,很少能結冰,結了冰,也不敢在湖面上嬉耍,是要掉到湖裡去的。我剛來的時候是好害怕,是延著什剎海岸邊過來的。」   韓同心哈哈地笑,好像在笑沈家小姐膽小似的。   安陸侯家的鄧小姐面色不虞,瞥了她一眼。   汪閣老家的兩位小姐表現的更直白,朝著韓同心不屑冷笑。   估計平日裡韓同心沒少這樣討人嫌,蔡如意滿臉無奈,卻馬上給沈家小姐搬梯子,道:「我倒羨慕妹妹,能跟著父親從南到北,增聞見廣。不像我,從小在京裡長大,還沒有回過江西的老家呢!」   姜憲倒不知道晉安侯府祖藉是江西。聞言道:「你們家祖藉是江西嗎?那邊也是出文官的地方。聽說朝廷有江西籍官吏不得入戶部的規矩,可見江西藉官吏的厲害。」   她的話題太讓這些小姐們意外了,不要說蔡如意了,就是沈家大小姐一時也答不上來。倒是安國公府的兩位小姐十分機靈,一派天氣嬌媚地問姜憲:「郡主,那是為什麼啊?」   因為朝廷怕結黨,江西和江南是出官吏最多的地方。   但姜憲看見眾人的模樣已經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題,敷衍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隱隱聽誰說起過。」然後她轉移了話題,「你們等會有什麼打算?就這樣一直坐在暖亭裡等著用午膳嗎?」   沈家小姐忙道:「郡主有什麼主意嗎?」   「看看我大哥會不會來找我。」姜憲想擺脫這群小姐自己出去看看,「如果他來看我,我可能會和他出去吧!」   她的話音落下,安國公府的兩位小姐頓時兩眼亮晶晶的盯上了姜憲,一個道:「鎮國公世子爺如今在京裡任職了,鎮國公夫人豈不很是歡喜。」   另一個道:「鎮國公世子爺遲早是要回來的,去大同也不過是磨練一番而已。鎮國公府每次都出名將的。」   祟拜之情溢於言表。   姜憲差點笑出來聲來。   也許人家安國公府的目標根本不是趙翌而是姜律呢?   姜憲問安國公府兩位小姐:「你們在府裡都排行第幾?」   姿容豔麗地道:「我排行第五,妹妹排行第九。」   應該是安國公府裡最漂亮的兩位小姐了。   姜憲頷首。   百結興奮地跑了進來,有些失態地草草給姜憲行了個禮,高聲道:「郡主,郡主,大公子贏了,嗯,世子爺指揮的五城兵馬司贏了高大人指揮的禁衛軍。皇上說,要賞世子爺一百兩黃金呢!」   「真的嗎?真的嗎?」安國公府的兩位小姐拉著百結問,比她們自己贏了還要高興。   就連不怎麼說話的安陸侯府鄧小姐也雙目閃亮地望著百結。   百結連連點頭,道:「是世子爺那個叫福升的隨從特意過來告訴我的。還讓我給郡主帶話,說皇上犒賞五城兵馬司,午膳世子爺沒辦法過來了。等用了午膳,世子爺過來陪郡主到外面去走走。還讓福升過來問了郡主的起居嚼用,怕郡主受了風寒。」   姜憲聽著,就看了百結一眼。   百結忙道:「奴婢回話說,郡主一直盼著世子爺過來。還曾出了暖亭遠遠地望了什剎海一會。」   姜憲滿意地「嗯」了一聲。   沈家小姐等人紛紛向她道祝,就是韓同心,也拉了百結問東問西。百結答不出來,她居然要百結去把姜律的隨從叫進來細問。直到百結為難地說福升已經走了,韓同心這才罷休。可宋家的兩位小姐一個道:「百結,你稱鎮國公世子爺為大公子,你們私下都這樣稱呼他嗎?」一個道:「你們為什麼稱他大公子?」   百結自然不敢議論姜律,傻傻地笑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進宮的時候大家都這麼尊稱世子爺的,那我們也是這麼稱呼的啊!」   眾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姜憲的身上。   姜憲也懶得和她們說自己的哥哥,覺得百結這藉口還真想得很好,乾脆笑著道:「我也不知道,我記事的時候大家就已經開始這麼稱呼我哥哥了。」   大家不依,非要姜憲講個子醜寅卯來。   一時間暖亭裡笑嘻嘻的,很是熱鬧。   孫德功低頭哈腰地過來賜宴。   大家斂了笑,端莊地坐好,向皇上道謝。   孫德功低眉順眼,為人是謙和,但在擺宴的時候卻親自端了個鎏銀雕梅花的小碗放在了姜憲的面前。   其他人都裝沒有看見,只有韓同心問:「那是什麼?怎麼我們沒有?」   孫德功笑道:「縣主,郡主不用燕窩,這是銀耳。」   韓同心不死心地繼續問:「為什麼保寧不用燕窩要用銀耳?」   孫德功看了姜憲一眼,見姜憲面無表情,神色冷淡,既不像生氣也沒有阻止,只好低聲道:「郡主說,那是燕子的口水,郡主自小就不用燕窩。」   暖亭裡的人除了白愫瞬間都覺得有些不好起來。   姜憲這才冷冷地道:「用膳吧!免得等會皇上過來的時候連悄悄往肚子裡塞個點心的機會都沒有了。」   大家這才開始用午膳。   汪閣老家的兩位小姐則悄悄地把裝著燕窩的碗放到了一旁。   姜憲低下頭,嘴角微翹。   汪閣老家的兩位小姐還挺有意思。   她自從田醫正那裡知道了什麼是燕窩之後,就再也沒有吃過了。   ※   親們,月票1800加更。   O(∩_∩)O~   ※ 第121章吵架   韓同心看著把碗裡的米飯都快要戳碎了。   蔡如意幾次提醒她,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脾氣。   用過午膳,姜律沒有過來,孫德功又過來了。   他這是次來傳旨的,說禁衛軍和五城兵馬司的要開始表演滑擦了,請了她們去龍帳那邊的觀景臺觀看。   大家互相看了一下彼此的裝束,沒有失禮之處,就戴了帷帽,穿過特別隔出來的布圍欄到了掛著湘妃帘子的觀景臺。   孫德功去了左前方的觀景臺稟告。   趙翌站起身來回頭望了望,然後低聲和孫德功說了幾句話,孫德功點頭,有太監扯著有些尖銳的聲音喊了「開始」,穿著大紅紵絲齊腰甲的禁衛軍和穿著青綠綿布齊腰甲的五城兵馬司開始穿著鑲了鐵直條的靴子在設了各種障礙的冰面上開始表演滑擦。   從姜憲這裡望過去,可以看見趙翌龍椅之下還坐著好幾個戴著五梁冠的人,那些人個個都一動不動的,正襟危坐,想來是陪著趙翌出來冰嬉的姜律等人。姜憲這邊卻激動起來。宋家兩位小姐在那裡竊竊私語:「站起來的那個穿著明黃色五爪龍袍的,是皇上!」   「不過好像還沒有世子大哥高!」   「我們大哥都二十五了,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皇上還沒有及冠呢,怎麼能比。」   而安陸侯家的鄧小姐更是直接湊到了姜憲的面前低聲問姜憲:「哪位是鎮國公世子爺?我聽我哥哥說,他是大英雄。不僅趕走了韃子,還能單手拉三石弓……」   姜憲嘴角微抽,道:「隔得有點遠,我也看得不十分清楚。不過,我大哥只能拉二石弓,還拉不動三石弓。」   安陸侯家的鄧小姐對她的糾正根本就不以為意,道:「哎呀,不管是二石還是三石,反正很厲害了。我哥連一石弓都拉不開。我爹說了,如果我哥能像鎮國公世子爺,不,能有鎮國公世子爺一半,我爹立刻死了都能閉眼了……嗯嗯嗯,我是說,我爹覺得他死後就能見鄧家的列祖列宗了。」   就連白愫這個素來忍得住的都「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安陸侯家的鄧小姐臉脹了個通紅。   姜憲忙道:「你別放在心上。我沒有想到那麼嚴肅的安陸侯私底下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鄧小姐略安,紅著臉小聲道:「原來你認識我爹啊!我爹平時看上去挺嚴厲的,可對我和哥哥、娘親卻很好。」   要不然一子一女也不會養成這樣的性子了。   姜憲還挺喜歡。   鄧小姐就看了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汪閣老家的兩位小姐,聲音壓得更低了,道:「那,那汪閣老是個怎樣的人?我發現他們家的兩位姐姐好嚴厲啊!」   姜憲覺得觀景臺的氣氛一滯,好像大家都豎著耳朵等著她開口似的。她突然生出幾分促狹之意,學著鄧小姐壓低了聲音,道:「汪閣老和兩位汪小姐長得挺像的,不過兩位汪小姐是圓臉,汪閣老是長方形的臉,留兩道八字鬍,說起話來不緊不慢的,略帶幾分蘇杭口音。」   兩位汪小姐神色大變。   就是沈小姐和蔡如意,也難掩驚訝之色朝姜憲望過來。   姜憲笑了笑。   趙翌死後,汪幾道做了二年的內閣首輔才被她趕回老家。   韓同心不由冷笑,道:「保寧畢竟和我們不同,連安陸侯、汪閣老這樣的肱骨之臣都見過。」   姜憲真心替東陽郡主惋惜。   那麼通透的一個婦人怎麼就養出了韓同心這樣一個棒槌。   說起話來沒有一句中聽的。   也不知道蔡如意是怎麼和她玩到一塊的。   姜憲懶得理她。   白愫卻被韓同心挑起了之前壓制的怒火,溫聲笑道:「清儀這話就不對了。雖說後宮嬪妃不能見朝臣是太宗皇帝就定下來的規矩。可人是活的,規矩是死的。如今太后娘娘在萬壽山靜養,幾位朝臣去給太皇太后問好,那也是皇上的孝敬。保寧日夜服侍在太皇太后跟前,偶爾迴避不及時遇到了,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清儀這麼說,倒顯得皇上安排的不周到,居然讓朝廷的肱骨之臣拜見後宮嬪妃……這要是讓太后娘娘聽到了,還不知道怎麼傷心呢!」   曹太后執政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朝臣曾經拜見過她!   韓同心聽著氣得直哆嗦,譁啦啦就站了起來,指著白愫道:「你不過是個小小侯府的姑娘,充什麼皇室貴胄……」   「同心快給我住嘴!」蔡如意沒等她把話說完,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就捂了韓同心的嘴,白著臉不停地對白愫和姜憲道歉:「她這個人就是這樣,一點小事就生氣,生起氣來就亂說八道。掌珠妹妹,你不要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她是說過就忘了的人。」   白愫不好和韓同心計較,冷冷地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蔡如意的調解。   姜憲卻沒有這麼好的脾氣,她才是真正沒事都能鬧出事來的,何況這事還鬧到了和她情同姐妹的白愫身上。   她慢慢地站了起來,看一眼觀景臺上的人。   汪家兩位小姐和沈小姐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安國公家的兩位小姐則神色有些惶恐,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有些單純的鄧小姐則害怕地躲在安國公家兩位小姐的身後。   真是丟人現眼!   姜憲在心裡道,目光冷如冰霜地落在了韓同心的身上,漠然地道:「韓同心,掌珠的爹好歹也是個小小的侯爺,你爹可連個侯爺都不是!你以後說話小心點,別把我給惹火了,不然我怎麼也要抽出功夫去見見你娘,和你娘好好說說體己話。你可別忘了,在萬壽山的時候,是誰慫恿著我去眺遠齋看戲耍的。」   韓同心和蔡如意齊齊色變。   姜憲卻再也不想在這觀景臺上呆下去,喊了白愫:「我們換個地方看冰嬉。」   當著眾人的面,就算姜憲錯了,白愫也會以她馬首是瞻。   她二話沒說,喊了宮女進來服侍她們戴了鬥篷和帷帽。   沈家小姐看事情鬧開了,忙上前來勸。   姜憲心平氣和地道:「多謝你的好意。我也是個脾氣大的人,心裡有火的時候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可這火一發出來也就忘了。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還請你多包涵。」   把蔡如意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蔡如意,讓原本準備上前勸勸姜憲的蔡如意愣在了當場,進退兩難。   沈小姐見狀暗暗嘆氣,退到了一房。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姜憲和白愫離開了觀景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今天有老同學從遠方來,晚上接待她們一家,只能二更。   抱歉!   明天恢復三更。   ※ 第122章長草   安陸侯家的鄧小姐這才後知後覺地喊了一聲:「外面那麼冷,要是嘉南郡主被凍病了怎麼辦?我們是不是要跟孫公公說一聲?」   「是啊,是啊!」沈小姐回過神來,忙道,「是得跟孫公公說一聲才是。」然後看了韓同心和蔡如意等人一眼,意思是我雖然覺得好,但不願意出這個頭,你們得幫著拿個主意才是。   韓同心鄙視地瞥了沈小姐一眼。   她最討厭她們這種所謂耕讀世家出身的女子,假惺惺的,幹什麼事都要審視度勢,從來都沒有一個爽快的。   韓同心吩咐身邊的宮女去叫了個小內侍進來,讓他去稟告孫德功一聲。   沈家小姐和汪家兩位小姐眼睛都雪亮的,韓同心的心思自然瞞不過他們。三人不由在心裡狠狠地鄙視了韓同心一番。   什麼事都要講個條理清楚,何況是出了事?到底是誰的責任,由誰來負責,就更要說明白了。這樣包庇縱容,不知悔改,以後只可能鬧出更大的事來,怎麼能稀裡糊塗的。當然是誰幹的由誰收拾殘局了!   韓同心憑什麼讓她們給她出頭。   既不是知己,又不是好友。   她又憑什麼鄙視她們。   又不是她們闖得禍!   韓同心和沈家小姐彼此一番不滿,得了信的孫德功卻大冬天的嚇得滿身冷汗。   簡王家的這位清儀縣主真是個奇葩,惹不起難道不知道躲著嗎?每次都非要到嘉南郡主面前找死,一次兩次的不受教訓。   嘉南郡主是什麼人?   就是東陽郡主這樣的長輩見了也要禮讓三分的。   她看著挺聰明的,怎麼就長了個豬腦子呢?   這天寒地凍的,嘉南郡主又是眾所周之的月裡不足,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是簡王出面,只怕也會被太皇太后罵個狗血淋頭。   當年曹太后垂簾聽政的時候,不過說了一句「嘉南也太嬌氣了」,太皇太后就勃然大怒,不管不顧,足足把曹太后教訓了一個時辰,曹太后氣得拂袖而去,太皇太后追出慈寧宮去繼續和曹太后理論,曹太后沒有辦法,認了錯太皇太后才消停。   這件事京城裡的人誰不知道。   從此以後,大家都知道,寧可非議太皇太后也不能說嘉南郡主的不是。   偏偏她清儀縣主的臉大,非要在嘉南郡主面前顯擺……   也不知道東陽郡主造了什麼孽,生下個韓同心。   孫德功腳步如飛地往趙翌所在的觀景臺去,一面吩咐小內侍們去找姜憲,一面在心裡罵著韓同心,面上卻一點也不顯露,輕手輕腳地進了觀景臺,見趙翌正興致勃勃地和遼王說著剛才的冰球,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意思,他暗鬆了口氣,低頭彎腰地上前,小聲地稟了這件事。   趙翌臉色瞬間由紅變紫。   請了幾位功勳之家的小姐一塊兒來什剎海看冰嬉是他下的旨,如今當著遼王、趙嘯等人的面鬧成了這樣,姜憲不僅不幫著他收拾殘局,還和白愫一道沆瀣一氣地跑了……   趙翌覺得自己好像被姜憲當著遼王等人給了他一巴掌,讓他臉上無光。   不過是個白愫而已。   姜憲明明知道白愫馬上要嫁給了曹宣,還這樣的護著她。   如果他以後要殺了曹宣,姜憲是不是要和自己鬧個天翻地覆?   她可是在宮裡長大的,和他一起長大的,結果心裡還是向著姜家,向著姜鎮元!   趙翌一口氣堵在胸口,半晌才冷冷地道:「既然她覺得觀景臺太悶,那就讓她出去走走好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會出什麼事不成?」   什剎海兩天前就被清了場。   孫德功沒有想到會得了皇上這樣一句話,他不敢多說什麼,唯唯應諾,退了下去。   姜律離趙翌坐得有點遠,外面又鑼鼓喧天,他只隱約聽見趙翌不悅地吩咐了孫德功幾句話,到底說的什麼卻沒有聽清楚。倒是趙嘯,坐在趙翌的下首,雖沒有聽清楚孫德功對趙翌說了些什麼,可趙翌的吩咐趙嘯卻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猜著是姜憲出了什麼事。   可看皇上的意思,是不準管姜憲了。   趙嘯垂著眼帘喝了幾口茶,找了個藉口去官房,快步離開了觀景臺,找到了自己的隨從:「女眷那邊出了什麼事?」   隨從低聲道:「聽說是清儀縣主和清蕙鄉君口角,惹了嘉南郡主不高興,帶著清蕙鄉君跑了,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趙嘯愕然。   他知道姜憲的脾氣大,可沒有想到大成這個樣子。   當著皇上的面也敢甩臉。   「知道她跑哪裡去了嗎?」趙嘯問。   隨從搖頭,道:「還沒有找到呢!」   趙嘯點頭,想了想,道:「你也跟著一起去找吧!如果找到了人,就跟我說一聲。」   隨從應聲而去。   趙嘯回了觀景臺。   冰場上熱火朝天。   可趙嘯的心裡卻像長了草似的,坐立難安。   他朝趙翌望去。   趙翌拿著個千裡眼全神貫注地盯著在湖面上冰嬉的軍士,壓根就沒有擔心姜憲的去向似的,他又朝姜律望去。姜律正和王瓚在說話,兩人面上都帶著愉悅的笑容,對五城兵馬司能暫時贏了禁衛軍很高興的樣子……趙嘯的感覺很糟糕。   他想了想,決定自己親自去找姜憲。   又找了個藉口出了觀景臺,他立刻朝什剎海旁邊的小樹林奔去。   果然有幾個小內侍在那裡找人。   他問:「找到嘉南郡主了嗎?」   幾個小內侍還以為他是奉了皇上之命或是受了姜律所託來關心姜憲去向的,連連搖頭,知無不言地道:「東邊、南邊也都找了,還沒有找到。我們公公說,不行就跟皇上說,發動禁衛軍找。我們人手太少了,只能在樹林裡找了找。」   驚動了禁衛軍事情就鬧大了,而且傳了出去對姜憲的名聲也不好。   他朝著四周看了看。   東邊再過去,是片蘆葦蕩,再過去,有幾個搭建在蘆葦蕩上的吊腳樓,其他地方就全是樹林了。而且這些樹林都是自然生長的,此時樹葉落盡,枝葉橫生,有沒有,一看就知道。   這些內侍根本沒有盡心找人!   趙嘯馬上明白這是因為趙翌的態度。   可他惹於身份,也只帶了兩個近身服侍的隨從。   如果親自找姜憲,可能會花他很長的時間,甚至會被趙翌發現他的舉動,從而以為他們家有意和姜家結盟。   這可真是個麻煩!   ※   親們,月票1850加更。   O(∩_∩)O~   ※ 第123章尋找   趙嘯心裡明鏡以的,可心裡卻隱隱不安,總覺得姜憲現在的處境很不好,如果他不做點什麼,會留見死不救的遺憾似的。   他在原地轉了兩個圈,最終還是情感壓制了理智,決定去找姜憲。   通往蘆葦蕩吊腳樓的小徑被冰雪凍得硬邦邦的。   兩個從小在深宮裡長大的小姑娘肯定不知道春夏的時候這條路有多危險。   趙嘯不由慶幸今年的冬天特別的長。   吊腳樓風吹雪淋,用蘆葦編織而成的群牆早已被寒風吹得七凌八落。   趙嘯小心翼翼地順著竹子做成的樓梯往上爬,輕聲地喊著「郡主」、「清蕙鄉君」。   吊腳樓上靜悄悄的沒有聲響。   趙嘯探出頭去。   樓上空無一人,只有靠著窗邊斷了腳的一張四方桌表明這裡曾經有人住過。   趙嘯的心怦怦亂跳起來。   姜憲去了哪裡?   ※   姜憲和白愫出了觀景臺,一時間也不知道往哪裡去。兩人就在什剎海旁邊散著步。遠遠地看見有群小內侍喊著她們的名字在找她們。兩人不想回去,索性躲開了那群人,回了暖亭。   畢竟暖亭裡溫暖如春,誰願意沒事的時候在外面凍得鼻子通紅。   兩人倚著美人靠說著體己話。   姜憲提醒白愫讓她有機會勸曹宣想辦法支持李謙在山西結黨營私:「……太后這塊我不擔心。就怕太后走了承恩公的日子不好過。如果有地方大員支持,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會動承恩公的。你過去之後,也要勸承恩公對李家以示恩為主,千萬不要和他們家翻臉。」   白愫皺眉,道:「可這有什麼用!萬一惹了皇上,皇上一紙旨書就能把李謙調回京城……這天下到底是皇上的。」   「你傻啊!」姜憲道,「常言道,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只要你足夠強悍,牢牢地把山西抓在手裡,就算是皇上想調任,也要權衡一下誰能接手,免得剛把人調離屬地,派去的人還沒有把關係理順,那人又在新的地方重新打下了一塊地盤……」   最重要的是,國庫這幾年空虛,趙翌就是有心整頓軍務,江南的賦稅還沒有弄清楚,他既無心也無力整頓。等到他回過神來,已是三、五年之後的事了……那個時候不要說李謙了,就是遼王他也動不得了。   但這些話過早的告訴白愫沒用,她也不知道怎麼跟白愫說,乾脆笑道:「你就相信我吧!我看人不會看錯的。我覺得不管是李謙還是趙嘯,甚至是遼王都是可造之材,只看哪個和我們的關係最近,誰能被我們所用了……」   「所以你才接觸李謙是嗎?」白愫睜大了眼睛,一些從前被她忽略的事情逐漸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她要想幹掉趙翌多的是辦法,不過支持李謙動手更容易些罷了,哪裡稱得上「利用」,就算是「利用」那也是雙方共贏的局面。   姜憲有些不耐煩地道:「你想多了!不是我要去接觸他,而是他要接觸我!」   說不定和上輩子一樣,在藉助她的力量壯大李氏家族。不過前世她是太后,得到的更多。今生她只是個小小的嘉南郡主,需要得到就得花大力氣。   她只要一想到這個就心情低落浮躁。   姜憲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你把我的意思告承恩公就是了,難道我還會害你不成?」   白愫困惑地點頭,知道姜憲背後是姜鎮元,說不定從哪裡聽到了些什麼消息,她尋思自己嫁給了曹宣,北定侯府和承恩伯府就成了姻親,兩家如同一條繩上的蚱蜢,誰也別想撇清,那北定侯府親近李謙也說得過去,她要不要給自己的父親提個醒,就見暖亭的帘子「啪」地一下被人重重地甩開,撞擊在了旁邊的門框上。   姜憲和白愫一驚,看見趙嘯滿頭大汗地走了進來。   「原來你在這裡啊!」他喃喃地道,緊繃著的神色突然就鬆懈下來,然後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人也變得精神起來,「郡主,你可讓我們一陣好找。」   一路找過來的擔心、害怕、焦虛猝然而去,趙嘯陡然間精疲力盡,依在門框旁兩腿發軟。   姜憲很是意外,道:「你也去找我了!」   趙嘯點頭,覺得力氣一點一點地回到了自己的體內:「你不見了,誰還有心思去看那些冰嬉。」   姜憲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大哥呢?他也在找我嗎?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自己平安無事,應該跟姜律說一聲才是。   「不用了。」皇上坐的觀景臺那邊還沒有發現事情的異樣,趙嘯笑道,「姜律一時走不開,還陪著皇上說話呢!」   也就是說,趙嘯不是聖命難為而是自願來找她的。   姜憲微微一愣。   她變得溫和了很多,起身向趙嘯道了謝,道:「多謝靖海侯世子爺了。我沒什麼事。就是觀景臺那邊太冷了,就和白愫提前回來了。」   這樣的話對外宣稱再好不過了。   趙嘯笑著點頭,道:「如此堪好!那我就回去了!」   姜憲親自送趙嘯出了暖亭,回來卻看見白愫若有所思端了杯茶在手裡,茶水差點斜落下來都不知道。   「在想什麼呢?」姜憲笑著拍了拍白愫的肩膀。   白愫「哦」了一聲回過神來,想了想,輕聲道:「保寧,你有沒有覺得,靖海侯世子爺對你,很關心!」   沒覺得!   姜憲在心裡道。   她只記得趙嘯在金鑾殿上那呆板木訥的模樣。   白愫見她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只好繼續道:「保寧,我希望你能快點找個如意郎君。像我和承恩公這樣的,至少有一方是滿意的已經很少了,若是兩人都滿意的,這麼多年也就只有你的父母了……保寧,你還曾經勸過我呢!你心裡應該更清楚才是。」   姜憲訝然。   白愫這是讓她考慮嫁給趙嘯嗎?   「就是這個意思。」白愫直白地道,「你覺得嫁給靖海侯世子爺怎樣?」   姜憲壓根就沒有考慮過趙嘯。   「我根本不了解他啊!」她不禁道,「這個人是很有城府的。何況他以後是要繼承家業的。讓我遠嫁到福建去,你還不如把我流放到四川去。至少我知道自己到底要面對的是什麼……嫁給趙嘯,說不定哪天我被他殺了都不知道為什麼?這是不可能的!」   白愫滿臉的失望:「真的不行嗎?我倒覺得你嫁到福建去不錯,山高皇帝遠,你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第三更會有點晚,大家別等,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 第124章氣憤   「可同樣的,我也會離開太皇太后。」姜憲道,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我不想離開外祖母。」   特別在她明明知道太皇太后沒有多少日子的情況下,每過一天,就少一天的情況下。   白愫嘆氣,輕輕地摟了摟姜憲。   兩人決定提前回宮。   姜憲叫了孫德功過來,讓他去稟了趙翌。   趙翌很是惱火,但當著姜律等人卻不好說什麼,他強壓著心中不快同意了姜憲和白愫先行離開。   姜憲的舉動再一次讓趙嘯見任她的任性,姜律卻覺得姜憲那邊肯定發生了什麼事,礙於趙翌在場,他不好多問,只是請趙翌同意他去送送姜憲。   趙翌看著姜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就覺得有氣,因而語氣十分的冷淡:「姜大人那就去送送嘉南郡主吧!」   姜律覺得趙翌陰陽怪氣的簡直是有病,不想多理他,行了禮就起身告辭了。   王瓚很想跟著去瞧瞧,但看見趙翌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事,但顯然是對姜律不滿,他想了想,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   姜憲當然是不想讓姜律擔心,只是說天氣太冷,坐在那裡看那些軍士在湖面上跑來跑去沒什麼意思,不如回宮,哪天有空了再私底下和姜律出來:「……我又不是兵部的,管它是禁衛軍厲害還是五城兵馬司厲害?」   姜律聞言哈哈大笑,覺得這才是女孩子的表現,並不疑心,親自扶著姜憲上了馬車。   不用和那幾位小姐同處一室,姜憲鬆了口氣,回到慈寧宮見到太皇太后並不抱怨,只說姜律如何的厲害,安國公家的兩位小姐和安陸侯家的小姐說起姜律時如何的眼睛發亮等等,太皇太后聽著這些小女兒家的私事覺得自己都年輕了幾歲,十分的高興,特意吩咐御膳房裡加了幾道菜。   姜憲和白愫都有些累,陪著太皇太后用了晚膳就各自去歇了。   誰知道第二天一大早趙翌竟然過來給太皇太后請安。   太皇太后就和他聊起什剎海的冰嬉。   趙翌草草地應付了太皇太后幾句,並不熱絡。   太皇太后心中不悅,等趙翌起身告辭的時候也沒有留他。誰知道他卻對站在一旁的姜憲道:「表妹,你送我出門好了!」   禮節上不為錯,可自從趙翌親政之後,還是第一次主動讓姜憲送他出門,這就有點奇怪了。   姜憲不動聲色地送趙翌出門。   就像從前兩人還毫無猜忌的時候。   趙翌出了慈寧宮卻沒有立刻就坐上肩輿,而是站承慈寧宮的臺階上和姜憲說話:「你昨天是怎麼一回事?居然和清儀吵了起來。她慣來是個拎不清的,你和她吵架就不嫌丟份嗎?」   他憑什麼教訓我?   姜憲立刻就怒了,道:「你是什麼意思?幫韓同心說話?她指著我罵到鼻子上了你還讓我忍著她,你是不是有毛病?不,你是不是有求於簡王啊?就算是有求於簡王,你也不至於去巴結他們家一個外孫女,簡王府的世子爺還活得好好的,頭腦清楚,行事精明了……」   趙翌的臉變得鐵青,他嚷道:「姜憲,你還有完沒完?你看看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什麼也不顧?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甩誰的臉就甩誰的臉,這宮裡到底我是皇上還是你是皇上……」他說著,突然就暴戾起來,一腳踢在了慈寧宮的銅釘大門上,「你們怎麼都這樣?方氏不知道去了哪裡?母后又逼著我給宋嫻儀一個名份……你們就不能消停點嗎?」   姜憲冷笑,決定讓趙翌也不痛快一下。   「方氏不是去了保定府見她丈夫和孩子去了嗎?怎麼會不見了?」她佯裝一無所知地道,「宋嫻儀還沒有生孩子,太皇娘娘幹嘛要逼著你給宋嫻儀一個名份啊?這生下庶長子和庶長女的功勞可是不一樣的?不是說宋嫻儀的產期在二月前後嗎?這還有幾天啊!這麼著急幹什麼?」   趙翌睜大了眼睛瞪著她,嘴角翕翕,一副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樣子。   姜憲靜靜地看著他,和他對峙著。   趙翌陡然轉身上了肩輿,高聲喝斥著小豆子:「還不回乾清宮!」   那聲音,透著些許的狼狽。   小豆子忙不迭地吩咐起轎。   姜憲撇了撇嘴,回了慈寧宮。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四,房氏進宮來探望太皇太后,又和太皇太后在東暖閣裡閉起門來說了半天的悄悄話。等到出來見了姜憲,姜憲不免有些好奇地問她:「您都和外祖母說些什麼?」   房氏笑道:「今年是皇上親政的第一年,長安大街、崇文門大街、宣武門大街、大柵欄那塊都有燈會,你伯父說很熱鬧,我勸太皇太后也出去走走。」   「好啊,好啊!」姜憲也覺得外祖母在宮裡太寂寞了些,「太皇太后答應了嗎?要是她沒有答應,我去勸勸她老人家。正好把掌珠也一起拉出去,她說不定明天就要嫁人了,到時候可就沒有這樣容易把她邀出來了。」   房氏笑著點頭,道:「太皇太后說,這件事還要商量皇上。」   畢竟太皇太后出行不是件小事。   姜憲積極地道:「那我去跟皇上說去。」   房氏道:「不用,這件事我交給阿律。他現在每天都能見到皇上——上次什剎海冰嬉,五城兵馬司的軍士贏了禁衛軍,皇上這幾天下了朝就拉著阿律問行軍布陣的事,他去說比你方便。」   姜憲也不太喜歡看見趙翌,自然是求之不得,滿口答應。   沒想到趙翌很爽快地就答應了,還專程過來問太皇太后想在哪裡看燈。   太皇太后考慮到長安大街離宮裡比較近,就定在了長安大街。   到了正月十六那天,長安大街在臨近玉河北橋的地方搭了觀景臺,封了半條街,太皇太后和皇上與民共樂,共賞元宵燈會。   太皇太后裹著黑貂皮鬥篷,戴著白狐狸毛的額帕,捧著掐絲琺瑯的手爐歪在三面圍著皮帳子的觀景臺裡和那些奉旨來作陪的命婦們拉著家長說著笑話,閒餘的時候才有空抬頭看看長安街上璨如星河的燈海一眼。   陪在旁邊的姜憲無奈地和白愫交換了一個眼神。   她就知道,所謂的觀燈最後也不過是讓太皇太后換了個地方和那些內命婦們說閒話而已。   那還不如就呆在慈寧宮。   至少慈寧宮裡燒著地龍,溫暖如春。   這裡再怎麼保暖也不過是個臨時搭起來的觀子,掛著皮帳子也有寒風透進來。   早知道這樣,就不勸太皇太后出來了。   姜憲看著那些被凍得忍不住搓手的命婦,覺得大家都挺受罪的。   ※   親們,月票1900加更。   O(∩_∩)O~   ※ 第125章拜見   白愫只好安慰姜憲:「你就當陪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在御花園裡多逛了一會吧,這總比天天呆在慈寧宮暖房裡好。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今年就沒有出過門。」   這倒也是。   姜憲和白愫躲在角落裡小聲地聊著天,安陸侯夫人帶著鄧成祿過來給太皇太后請安,道:「今年的燈會真熱鬧,就帶了我們家小子出門。走到玉河橋北的時候才知道您老人家在這裡觀燈,我就不請自來,把我們家小子出拎過來給您請安了。」   鄧成祿長得唇紅齒白的,沒有了對著姜憲時的畏畏縮縮,眉眼溫和地站在那裡,如玉樹臨風,也是美少年一個。   太皇太后看著十分歡喜,拉了鄧成祿的手問他的功課,知道他已過了府試,因要繼承安陸侯府不再參加科舉,看他的目光就更滿意了,直誇安陸侯夫人會教孩子,還讓鄧成祿有空的時候帶了妹妹鄧小姐去慈寧宮做客:「……白愫出了宮,我們連牌角都湊不齊了。」   鄧成祿聽著眼睛一亮,道:「我不知道您和嘉南郡主都喜歡打牌的。」   「宮裡沒什麼事,打牌消磨消磨日子。」太皇太后笑道。   鄧成祿十分理解地點頭,道:「我母親在家無事的時候也時常打牌。」   太皇太后直點頭,拉著他的手幾乎都捨不得放下了。   不一會,安國公夫人帶著她娘家的侄兒過來了。   說詞和安陸夫人一樣,帶來的男子和鄧成祿差不多的年紀,名金宵,相貌比鄧成祿還要好看,說話行事落落大方的,一看就是世家子弟。據他說,他如今在榆林總兵府任遊擊將軍,父親金海濤如今任太原總兵,曾曾外祖母是太宗皇帝的第十三個女兒。   原來家裡曾經有人尚過公主。   姜憲不由朝他望去。   金宵眼角的餘光正好也瞟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視。   姜憲朝著著他笑了笑。   金霄頓時滿臉通過,回過頭去。   又有姜鎮元的同僚夫人知道房氏在這裡,讓身邊的體面的嬤嬤在外面跪著給房氏問安,太皇太后索性招了那家人進來說話。   那位太太身邊也帶著兒子,雖然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眉眼已英俊得奪目。   白愫強忍著笑,用手肘拐了拐姜憲,低聲道:「今天人可真多!」   姜憲如果看到鄧成祿的時候還沒有明白,等她看到那位姜鎮元同僚的兒子時就已經全明白了。   她只能任白愫奚落,心裡不免同情起這些當事人來。   給她準備的夫婚夫不好一個個都領去慈寧宮,太皇太后就想了這個主意,大冬天的在玉河橋北設了個觀景臺,然後把入選的人一個個拉來看。   那些人家在見太皇太后的時候還不知道背地裡怎樣手忙腳亂地準備?不知道怎樣惴惴不安地前來拜見的……   姜憲看著笑眯眯坐在太皇太后下首的房氏,知道這件事與她也有關係,有些感動,也有些無奈。   誠如白愫所說,今天的人還真有點多。而且來的人不是自身就十分優秀就是出身世家,哪一個都配得起她。   如果中間沒有夾著個趙翌的話。   姜憲總覺得她的婚事不會那麼容易。   很快夜色就深了起來。   太皇太后也該回宮了。   靖海侯世子趙嘯前來給太皇太皇請安。   觀景臺裡的人都有些意外,大家面面相覷,請了趙嘯進來。   趙嘯恭敬地給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行了禮,尊敬而又不開朗地和各位命婦問了好,說起自家的事來:「……我是家中的唯一的嫡子,五歲的時候就請封了世子,這些年來也一直幫著父親管理內務,父親對我頗多依仗。皇上前些日子想留我在京城多住些日子。家父怕家裡的事亂了套,寫了信讓我回去,我卻覺得這是個機會,能見多識廣,還可以多交幾個朋友。回了信給父親,父親終於首肯。之後我恐怕要在京城住上三、五年。只是我來的時日還有些短,很多事都不太懂,特別是這些交際往來的事,全憑著自己拿主意。見大家都來拜訪太皇太后您才人家,也就跟著來了。若是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還請太皇太后看見我一個人在京,沒有長輩提點的份上不要責怪。」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些來拜訪太皇太后的人到底所圖為何啊?   姜憲在心裡吐糟。   太皇太后卻笑彎子眉眼,道:「好孩子,你有心了。以後有空的時候到慈寧宮玩。」   這是今天晚上太皇太后邀請的第三個人。   第一個是鄧成祿,第二個是金宵,第三個就是趙嘯。   姜憲微微蹙眉。   王瓚闖了進來。   他一反往日的沉默寡言,低調內斂,而是笑著嚷著走了進來,后里還提著個紅木琉璃的走馬燈道:「太皇太后,我就知道,您在這裡嘉南也在這裡。您看,我剛才在宣武門大街的時候猜謎語贏了這個,特意給嘉南送過來的。」   太皇太后呵呵笑,讓人把燈收下遞給了姜憲,道:「你都猜得什麼謎語?」   「大雁!」王瓚道,「打一典故。」   太皇太后年紀大了,不願意動腦筋,笑道:「那是什麼?」   王瓚低下頭,輕聲道:「南來北往。」   「大過節的,怎麼出這樣一個謎面。」太皇太后不滿地笑道。   姜憲卻別過臉去。   這是她那年讓王瓚猜的謎語。   是她自己胡編亂造的。   王瓚猜了很長時候也沒有猜出來,還是她告訴他的謎底。   今天猜這個謎語,也算是應景了。   姜憲低頭看著鞋尖上米粒大小的貓眼石,心裡酸酸的,直到白愫把王瓚送給她的燈遞給她,她這才發現原來那走馬燈上繪的是何仙姑過海的圖樣。   小時候,王瓚給她講八仙過海,她最喜歡的就是何仙姑。   覺得她一個女子能成仙很了不起。   現在看來,卻太孤單寂寞了些。   晚上回到慈寧宮,她把那盞走馬燈掛在了架子床的床簷下,點了支粗粗的紅燭。   不知道這支紅燭能不能一直點到天亮。   姜憲想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翌早一早醒來,還沒有梳洗完,情客就告訴她:「鎮國公夫人過來了,太皇太后留了鎮國公夫人一起用早膳,您要不要早點過去?」   是要確定她夫婿人選的最後名單吧?   姜憲望著已經熄滅了的走馬燈,興趣姍然。   ※   親們,月票1950加更。   O(∩_∩)O~   ※ 第126章忙碌   可不管姜憲的心情怎樣低落,房氏進宮來了,她怎麼也要去打聲招呼。   草草用過早膳,她去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和房氏也都用過早膳了,兩人正坐在一起小聲地說著話。   見姜憲進來,兩人都笑盈盈地收了音,一人拍了身邊的炕沿道:「保寧,到外祖母這裡來坐。」一個親切地問她:「用過早膳了沒有?」   姜憲上前給兩位長輩請了安,坐在了太皇太后的身邊,笑著和房氏寒暄:「用了早膳才知道伯母過來了。您怎麼這麼早?之前也沒有聽說您進宮來啊?」   命婦進宮是要提前上了摺子,覲見的人同意了才能進宮的。   太皇太后就道:「我這些日子不是閒著無聊嗎?就給了鎮國公夫人一塊令牌,她要進宮稟一聲就行,不用每次都寫摺子那麼麻煩。」   姜憲聞言笑著對方氏道:「您今天還準備和外祖母關在暖閣裡說悄悄話嗎?」   太皇太后和房氏聽了相視一笑,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我們這不是怕你們小姑娘家的總是聽我們講些從前的事耳朵長繭嗎?合著最後還是我們不對了!」   這是一時還沒有準備告訴她嗎?   姜憲覺得這件事她也得仔細考慮考慮,兩位長輩不作聲,正好給她個緩衝的餘地。   她就說起白愫的事來:「我看了黃曆,正月二十二是個好日子。不如就那天送了掌珠出宮。我想讓她把她平時慣用的那些小東西帶回去,想找您幫著寫個條子。」   大件的東西就算能是讓白愫帶出宮去卻越了僭,未必是件好事。反而這些把玩的東西精緻不打眼,掌珠留著日子也過得舒服些。   太皇太后倒不在乎這些小東西,問了姜憲白愫要帶些什麼東西出去,當即就讓孟芳苓寫了條子,蓋了鳳印和私印,讓她叫了人去內務府消帳。   劉小滿拿了趙嘯求見的貼子進來。   太皇太后和房氏交換了一個笑吟吟的目光,接過摺子看了半天,心情愉悅地吩咐劉小滿:「那就明天讓靖海候世子爺進京一趟好了!」   劉小滿應聲而去。   姜憲心裡卻隱隱生出幾分不安來,她問太皇太后:「趙嘯是不是要和我們鎮國公府聯姻?」   這對趙嘯來說是百害無一利。   根本不划算。   他要是娶了她,讓趙翌不滿不說,她肯定是要留在京裡侍奉太皇太后殯天的。趙嘯最少要在京城留兩年。他是靖海侯世子,雖然不用擔心家變,可在京裡耽擱兩年,李謙恐怕早就扯起了大旗,到時候他對上了李謙,十之八九只能束手就擒了……她到時候還不是一樣成了李謙的階下囚!   她才不幹呢!   「太皇太后,」既然不行那就破壞好了,姜憲當機立斷,道,「趙嘯有什麼事需要見您的?我聽乾清宮的人說,皇上這兩天暴躁的很,別是有什麼事求您吧?何況過幾天就是二月了,各地的封疆大吏都要進京述職,又是皇上親政的第一年,據說雲貴總兵都會來!」   因為雲貴離京城太遠,雲貴總兵、布政使、按察使等人都是三年一進京。   太皇太后捏著趙嘯的摺子,顯得有些猶豫。   姜憲不敢繼續說下去,怕露了馬腳,忙笑著轉移了話題,道:「伯母,這幾天我伯父在家嗎?去年二月二的時候他老人家還說每年都要在這個時候舉辦春宴呢!今年有倒春寒,天氣太冷了,大伯父還要準備春宴嗎?」   房氏笑道:「你伯父也就是說說看了。他什麼時候有空每年都在同一時候舉辦宴會。」   「那我們今天去紅螺寺上香吧?」姜憲建議道,「我覺得紅螺寺的齋菜比大國相寺的好吃。」   「好啊!好啊!」房氏笑眯眯地應著,和太皇太后交換了一個若有所思的微笑。   不會到時候又遇到「很多人」吧?   姜憲有些驚恐地暗暗思忖。   太皇太后到底還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把趙嘯請安的摺子退了回去。   姜憲鬆了口氣,送房氏出慈寧宮的時候對房氏道:「我有要緊的事要找大伯父,您看我怎麼找大伯父好?」   「我跟你大伯父說,讓他來見你吧!」房氏慈愛地幫她整了整衣襟,道,「二月初二的時候,要不要我接你出府去玩幾天?」   「不用了!」姜憲笑道,「我還是在宮裡陪太皇太后好了!」   如果事情照著前世的走,二月初二那天,方氏會丟一個大炮竹給大家,她得陪在外祖母身邊安慰她老人家啊!   房氏也不勉強她。   過了兩天,姜鎮元來見姜憲。   姜鎮元給太皇太后請過安之後,被太皇太后避開姜憲留著說了半天的話,然後姜鎮元才來見姜憲。   姜憲懷疑太皇太后是和姜鎮元說她選婿的事,她想問問自己的大伯父,又能怕姜鎮元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只好裝作不知道,說起了請他過來的原因:「……如果曹太后提出讓李家回山西去,你能不能夠想辦法讓他們成事?」   姜鎮元略一沉吟,道:「你怕皇上回過神來收拾李家?」他覺得姜憲對李家太關心了點,「李家不過是恰逢其時,前面等待他們的是什麼,他們應該很清楚才是。當時就算沒有李家,一樣也有別的人家願意和我們合作保住曹太后。你不用因為我們利用了李家而對李家有所愧疚。」   如果姜家支持李家去山西,就得把自己的地盤讓出一塊來。   李家還沒有這麼大的面子。   姜憲當然明白。   但她也不能對自己的伯父說以後李謙會成為一代梟雄,這個時候與他交好正是「奇貨可居」的時候。   「我不是對李家有所愧疚。」姜憲想了想,正色地道,「我是希望李謙能幫幫曹宣。」她說了些趙翌的事給姜鎮元聽,「就是太皇太后也和皇上沒有從前親近了。他這個人太涼薄,我們要有幾手埋筆才是。而且姜家掌握京衛這麼多年,也是時候換個手了。」她說起前些日子在什剎海的冰嬉,「大哥應該很清楚,京衛這些年來錦衣玉食,拉出來哄哄人還可以,正經的上陣殺敵根本不頂事。與其把他們都捏在手裡,還不如有松有馳,想辦法和榆林、山海關、太原那邊的衛所交好。那邊和韃子直接交壤,時有惡戰,他們的軍士都是殺過敵的人,比京衛可強多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把「礙」字打成「惹」字……   ※ 第127章提前   姜鎮元聽著一愣,道:「保寧,你難道看中了金宵……」   金宵的父親是太原總兵,金宵本人又在榆林總兵府,金家是有名的西北派行伍世家。   「不,」姜憲扶額,有個想像力豐富的伯父也是有點頭痛的,「這是兩件事。而且我向來覺得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就算姜家和金家聯姻,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該崩潰離析的時候還是會崩潰離析。您不要把我的婚事和姜家的前程聯繫起來,那只是錦上添花的事,您可千萬別指望著雪中送炭。」   姜鎮元聽著不由道:「你這孩子,怎麼遇事也不往好的一方面想?聯姻當然不可把兩家人綁在一起,可至少可以互通有無,多了個盟友……」   也許是看得太多了,姜憲覺得自己和自己的伯父在這方面有分歧,可如今又不是討論生死的時候,不必非要和自己的伯父辯個對錯出來。   她笑著靜靜地聽著,待姜鎮元把話說話了這才道:「伯父,我的話您不妨仔細想想。讓出一塊你覺得可以控制的地方,換了李家去山西成為曹宣的左臂右膀,不然我們留著曹太后還有什麼意義?」   姜鎮元沒有說話。   姜憲知道京衛是姜家幾代人苦心經營的產業,姜鎮元就是心裡同意她的看法,可讓他立刻就放棄祖上傳到他手裡的東西,他一時還是會有些捨不得。   這也是姜鎮元的弱點。   不然前世她早就公然地反了,支持姜律上位,還替趙翌養什麼小崽子!   何況前世她執政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金家。可見不是被李謙收拾了就是投靠了他,與金家籌謀根本就是件不划算的事。   姜鎮元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和姜憲說了幾句話就告辭了。   姜憲嘆氣,想著若是她伯父還是轉不過彎來,她就只好從姜律的身上想辦法了。   誰知道等她二十二日送了白愫出宮不久就傳來李長青被任命為山西總兵,原都察院副都御史胡以良為山西巡撫的消息。   胡以良是趙翌的人。   前世他是擢升為了浙江巡撫,替趙翌在江南收稅,撈銀子。   趙翌死之前,他因為政績出然,已升遷至戶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   姜憲剛做太后那會兒,他因為軍餉勒索李謙被她下了詔獄。   想到這裡,姜憲的心情就有些微妙。   趙翌雖然答應讓李家回山西,可也防著李家坐大。   他這是想用胡以良壓制李長青吧?   可胡以良最擅長的就是算帳了,他現在卻被調任山西撫政,整治政務並不是他的長處,山西也不是納稅重地,他現在可謂是「揚短避長」了,官路十之八九沒有前世那樣「政績斐然,風光無限」,還和李謙又對上了……胡以良未必玩得過李謙。   趙翌這著棋真是奇臭無比。   他自己還不知道!   姜憲就有種黃鶴樓上看翻船般幸災樂禍的隱秘的歡喜。   她差了劉冬月去保大坊翠花胡同的香粉鋪子買玫瑰香露。   劉冬月滿頭大霧地去了。   回來告訴姜憲:「那家的生意好像不怎好,我聞著這玫瑰香露也不怎麼香。」   言下之意那裡的東西品質不好,把姜憲笑了個夠。   沒過幾天,晉安侯蔡定忠的弟弟蔡定孝被任命為天津衛都指揮長。   姜憲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蔡定孝也是趙翌的人。不過前世他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姜家沒有讓出天津衛,他被任命為了宣府總兵,在趙翌親政的二年,韃子進犯,他被韃子嚇得棄城而逃,若不是他手下的遊擊將軍楊文英臨危領軍,宣府差點就被韃子破城。趙翌腦子進水了一般不僅沒有殺了蔡定孝,還在責問蔡定孝的時候被他的言辭打動,只是免了蔡定孝的總兵之職,讓蔡定孝去西山大營任同知。蔡定孝在西山大營呆了幾年之後,居然有人推薦蔡定孝任西山大營的都指揮使。如果不是姜律提醒她,看在白愫的份上,她說不定就真的準了……到時候她就等著滿朝的文武看她的笑話好了!   可見這個蔡定孝是個多麼會鑽營的人,也可以看得出他在軍事上是個多麼無能的草包。   不知道這個人選是她伯父推薦的還是趙翌自己的意思。   還有那個楊文英,雖然當年他力挽狂瀾,可結局好像不怎麼好。她差人打聽這個人的時候,這個人已因為從馬上摔下來摔斷了脊柱,臥病在床三年了。   她當時就奇怪了,按理說楊文英的騎術應該很好的,也有自己的戰馬,怎麼會突然從馬背上摔下來,而且還摔斷了脊柱。   可那個時候她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忙,哪裡有多的精力去關心一個小小的遊擊將軍,楊文英的事,聽過可惜了一番也就過了。   現在楊文英還名聲不顯,她要不要把這個人推薦給李謙呢?   姜憲猶豫著,去太皇太后那裡用午膳的時候還有些晃神,飯後陪太皇太后去宴息室喝茶的時候太皇太后和她說話她都沒有注意到,惹得被太皇太后輕輕地在她頭頂上敲打了一下。   她抱著頭眨著大眼睛無辜地望著太皇太后。   把太皇太后一下子逗笑了,道:「我問你把安陸侯府的大小姐叫進宮來陪我們打牌你願不願意,你倒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在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姜憲忙斂了情緒,道,「我是看著這雪怎麼又下了起來,怕耽擱春耕呢!」   「你還知道這個!」太皇太后稀罕地道,「這是欽天監的事,你不必擔心。」   好像欽天監就能呼風喚雨似的。   姜憲嘻嘻地笑。   孟芳苓神色有些凝重地走了進來,看了姜憲一眼,猶豫了片刻,低聲在太皇太后耳邊道:「太皇太后,剛剛得了萬壽山那邊的消息,說宋姑娘今天早上生了個兒子。」   太皇太后的臉一下子陰沉起來。   姜憲卻難掩驚愕。   她忙問孟芳苓:「今天是正月三十吧?」   皇家子嗣,特別是男丁的生辰八字是要保密的。   姜憲沒有問具體的時辰,孟芳苓也就直言道:「今日正是正月三十。」   也就是說,趙璽提前了三天出生了。   這與前世有點差距,好在是差距不大。   難道是因為今生方氏落在了曹太后的手裡,壓力太大的緣故?   前世趙璽雖然瘦弱卻很健康,如今提前落草,不知道是不是還和前世一樣?   姜憲在那裡猜測著,太皇太后已道:「這件事皇上知道了嗎?」   「應該知道了。」孟芳苓道,「來報信的人說,曹太后也派了人去乾清宮報信。」   太皇太后點頭,吩咐孟芳苓:「你去跟萬壽山說一聲,皇上還沒有大婚,不過是個宮女生的庶子,用不著大辦酒宴了,靜悄悄地上了玉牒就行了。」   ※   親們,月票2000加更。   O(∩_∩)O~   ※ 第128章死亡   但趙翌顯然不滿意這樣的安排。   他在第二天的大朝會上宣布了他有了皇長子的消息。   朝臣中有人來賀,更多的人則保持了沉默。   趙翌還猶不知道死活,在上書房裡和汪幾道討論給孩子取什麼名字。   太皇太后冷笑。   二月初二,萬壽山那邊傳來消息,宋嫻儀因產後血崩救治無效身亡。   接到消息的趙翌驚愕不已。   正在擦拭蘭花葉子的姜憲卻只是沉默了半晌。   她早預料到宋嫻儀不會有好下場。   皇宮內苑,本就和尋常的富貴人家不同。愚笨無用的,雖然難以出頭,甚至會遭遇池魚之殃,但是自作聰明的,卻只有能死得更快。   她雖然也曾想過讓宋嫻儀活下來,噁心皇帝,但是內心深處,卻也明白,宋嫻儀這樣的下場,才是理所當然,換了是她,多半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宋嫻儀一個貼身宮女,不想著好好侍奉主子,竟敢偷了皇帝的私情信物轉投太后。她不僅私心深重,而且利慾薰心,誰敢信任她呢?   曹太后不能不防。   更不願意分出心來看管宋嫻儀。   索性以絕後患。   宋嫻儀兩世為人,最終還是落得了一樣的下場。   不過前世她無名無份,連個葬身之地都沒有,今生能憑著趙翌庶長子生母的名份因為生育功而葬到皇家墓地,也算有了祭祀香火,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如果有來世,不知道宋嫻儀會不會後悔這樣的選擇。   姜憲輕嘆。   趙翌很快就給方氏新生的孩子取名「璽」,上了玉牒,記在了宋嫻儀的名下,封了宋嫻儀品階最低的「淑女」,並以淑女的待遇下葬,並且把這個孩子養在了萬壽山曹太后膝下。   宋嫻儀的死如水過無痕。   宮裡人議論她兩天就無人再提起。   看來,曹太后比她更了解趙翌。   宋嫻儀死得不明不白,趙翌不僅沒有追究,反而讓所有的事情都順著曹太后的意願而行。   姜憲也開始反思自己和曹太后之間的差距。   前世她被人毒殺,是不是因為她還沒能像曹太后這樣的果斷呢?   姜憲有段時間情緒非常的低落,還好白愫寫了信給她,告訴她自己回府後一切都好,北定侯夫人甚至把她從前一年也住不上幾天卻一直保留著的宅子重要修繕了一番,可能是想著木已成舟,就算是這個時候北定侯夫人再不願意,白愫也不可能和曹宣脫了干係,也不再抱怨曹宣和曹家,唯一的煩惱就是曹太后指派了一個從宮裡出來的教習嬤嬤,總是挑釁她這裡不對,那裡不對,要不是她在慈寧宮裡住了這麼多年,又熟悉宮規,早就把那個教習嬤嬤打擊的抬不起頭來了。   白愫覺得自己以後嫁到承恩公府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姜憲哈哈大笑。   她知道白愫的性格。   前世她嫁到晉安侯府的時候那麼艱難也把自己照顧的好好的,更何況她這輩子遇到的曹宣——在姜憲看來,曹宣就是再壞,也不可以寵妾滅妻。有了這點體面,白愫的日子就不會太難過。   姜憲給白愫回信,讓她一腳踹了那教習嬤嬤,提前給曹家點顏色看看。反正曹家不可能退親。   白愫來信說,讓她不要擔心,她現在每天都「請教」那個教習嬤嬤宮規,那教習嬤嬤現在和她開口說話都戰戰兢兢的。   兩個人嘻嘻哈哈,日子很就到了二月中旬。   朝廷不時有新的任命下來。   幾家歡喜幾家憂。   據說京城裡那些專門借貸給新上任官吏請客送禮的銀樓生意都好了很多。   白愫和姜憲開玩笑,道:「我成親之後專門做這生意好了。憑著承恩公府這塊招牌,沒人敢欠債不還。」   姜憲回她道:「憑著承恩公府這塊招牌,只怕是沒人敢借。」   怕和曹宣、曹太后扯上關係。   白愫訕然。   姜憲卻有些苦惱。   趙嘯在第五次遞上請求覲見太皇太后的摺子之後,太皇太后終於不忍心請了他來慈寧宮做客。   天氣還有些冷,趙嘯卻已換上了春天穿的夾袍。   寶藍色五福捧雲團花錦袍,和田玉的白色簪子,大紅色刻絲寶相紋的鬥篷,襯託著趙嘯越發的氣質溫潤,矜貴雍容,讓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不住地點頭。   他送給太皇太后的禮物是一串十八字的楠木佛珠,是福建法海寺主持開過光的。送給太皇太妃的是本《阿彌陀佛》經,是用頭髮絲繡的。送給姜憲的是塊小小的雕著枚四季豆寓意著四季平安的翡翠花件,碧綠的豆子上都有一個小白點,看上去就好像成熟的馬上要裂開了似的。   東西都不算貴重,卻勝在用心。   太皇太后對趙嘯的印象極好。加上趙嘯見了太皇太后之後閉口不談朝政,只說他第一次見到姜憲是什麼時候,都說了些什麼話,後來再見姜憲是什麼時候,姜憲穿了什麼衣裳,戴了什麼首飾……最後問起太皇太后京城什麼地方好玩,皇上想讓他在五軍都督府任職,他可能會在京城裡呆上五、六年。   趙嘯的來意已經非常的明顯。   太皇太后眯著眼睛笑,看趙嘯的目光變得慈愛而欣慰起來。   不管她如何地為姜憲籌謀,也不過是想讓姜憲嫁個如意郎君。而最如意的郎君就是能傾心於姜憲。   趙嘯的主動,讓太皇太后有了「一家有女百家求」與有榮焉。   所以不管這門親事最終如何,趙嘯已被太皇太后列在了後選人名單的第一個位置上。   太皇太后派了劉小滿去打聽趙嘯的事,其中就包括了趙嘯是否有通房,什麼時候知的人事等等。   劉小滿知道了這件事就等於劉冬月知道了。   他這些日子都在幫姜憲跑腿,已隱隱覺查到了姜憲的與眾不同,他明明知道姜憲出閣的時候沒有資格把他帶在身邊,但他還是對姜憲很是忌憚,這種忌憚有的是因為姜憲的肆無忌憚,也有的是因為姜憲那未卜先知般的淡定從容。   劉冬月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把太皇太后的用意透露給了姜憲。   姜憲這才開始認真地思考自己的婚事。   他讓劉冬月把太皇太后中意的人都寫給他,並叮囑他:「那些人品行到底怎樣,太皇太后那邊有了消息,你記得及時告訴我一聲。「   ※   親們,月票2050加更!   PS:單位網絡不穩定,總也連不上去,更新晚了幾分鐘。   抱歉!   ※ 第129章可能   姜憲並不覺得自己就比太皇太后更有眼光。   與其她自己抓瞎,還不如在太皇太后給的範圍內挑一個。   說不定趙嘯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她想到前世趙嘯那似乎於呆板的冷峻和剛才在慈寧宮東暖閣見到的風趣健談……這也是個她不了解的人。   李謙看似和誰都交朋友,可實際上他的心卻被一層硬硬的殼包裹著,你根本就打不開。   趙嘯看似和誰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可實際上?   姜憲低頭哂笑。   看著難得一個晴天,把自己養得幾盆蘭花都搬了出來曬太陽。   情客在一旁幫著擺盆,百結則指使著司寢司的宮女們在院子曬被子。   姜憲問情客:「清蕙鄉君的的日子還沒有定下來嗎?」   「還沒有。」情客笑道,「太后娘娘說九月初十是個好日子,可北定侯夫人說九月太匆忙了,家具都來不及置辦齊整,要推到明年的三月。太后娘娘不答應,請了欽天監的人看日子,最後定了十月二十二,十一月初六,十二月十四,就看兩家怎麼選了!」   姜憲點頭,想著自己前世就是三月初十嫁的,可見在欽天監的眼裡,三月初十是個好日子。   她決定把放在正殿裡的那株迎客松也搬出來曬曬太陽。   管花木的小內侍心裡直抽抽。   雖說今天放了睛,可這天氣不比前幾天暖和,這花木被郡主這麼一進一出的搬來搬去,一個不小心就會全都死掉。可郡主難得有這樣的興致,誰又敢去攔著她呢?   小內侍心裡吐血,想著得想辦法弄個和姜憲屋裡差不多的迎客松備用著。   萬一姜憲屋裡的這個死了,還有李代桃僵的。   姜憲只是喜歡蒔弄花草,至於養植,那是宮裡內侍宮女的事,與她無關。   她給那迎客松澆著水,還知道大概不能澆得太多,只是把盆裡的土打溼了就放了水壺。   小內侍感激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有小宮女快步走了過來,說是珍寶閣的劉公公求見。   可能是李謙有什麼事讓他帶話給自己。   姜憲想著就接過了宮女遞過來的熱帕子擦了擦手,去了正殿。   劉清明還是老樣子,恭敬地給她行了禮,道:「奴婢前幾日出宮去逛古玩鋪子,看見個雕紅漆的方形匣子,匣子上面雕的全是些花鳥,小巧精緻,想著郡主肯定喜歡,特拿來孝敬郡主。」   姜憲收了匣子,和他客氣了幾句,端茶送客。   劉清明利索地退了下去。   姜憲不得不承認李謙頗有些知人善用的本事,這劉清明睜著眼睛和自己說瞎話居然一點也不怵,弄得像真的似的,不說別的,就憑這一點,已經算得上是個人物了。   她打開匣子,面裡是空的。   姜憲想了想,把匣子舉到空中四處敲叩。   匣子底部發出「叩叩」的空響。   她用剪刀尖撬起了匣子的底部,裡面放著一封信。   姜憲笑了起來,頗有些尋到寶藏的趣味。   信是李謙寫給她的。說這幾天都忙著和他父親應酬,沒有時間來探望她,問她這些日子可好?還告訴她,他們定於四月初十離京。他想在離京之前和姜憲見上一面,感謝她對他這大半年的支持與厚愛。   姜憲覺得兩人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說了。給他回信說自己諸事順利,她出宮一趟不容易,就不去見他了。讓他一路上保重。等到了山西安頓好了,記得給她報一聲平安。然後在信裡提到了楊文英,說曾經聽人說起過這個人,英勇擅戰,只是不知道這人人品怎樣,讓他去了山西試著打聽一下這個人,如果能用,就接觸,如果不能用,就當她沒有提云云……   不過是幾件事,她寫完才發現自己寫了四五頁紙。   姜憲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字,決定還是應該抽出時間來練練字貼。   總不能寫信也讓人代筆吧?   雖然前世給她代筆的是孟芳苓。   姜憲封了信,把信裝到了那個雕紅雕的匣子裡,讓情客送去給劉清明:「就說這匣子我挺喜歡的,好事成雙,讓他照著再給我買一個回來。」   因宮裡不管是太監還是宮女,出了自己屋就得兩人同行。情客叫了個小宮女作伴,去了珍寶閣。   慈寧宮東暖閣的大宮女來請姜憲,說太皇太后請她過去。   姜憲換了件衣裳,重新梳洗了一遍,去了東暖閣。   東暖閣裡除了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還有安陸侯夫人。   安陸侯夫人看著姜憲就眼睛一亮,笑著對太皇太后道:「我們的嘉南真是女大十八變,越長越漂亮了!這過完了年我看著好像又長高了些。」   「可不是。」太皇太后笑著拉了姜憲的手道,「還好去年做春衫的時候讓人放了些尺寸,不然這衣服還沒有上身只怕就小了要重做了。」   姜憲是典型的北方女孩子的個子,最後長到了齊姜律的耳根,在女子裡面個子算是高的。有段時間趙翌還擔心她會繼續長下去,長得比他自己還高,兩個人去天壇祭天或是地壇農桑的時候看上去太不般配。   不過現在好了,她不管是嫁給誰,都是高挑的個子,就算是在她面前從來沒有挺直過腰身的鄧成祿也和姜律差不多高。   太皇太后幾個就在那裡圍繞著姜憲的變化說了半天,安陸侯夫人這才找到機會說起自己的來意:「……我那女兒被我和她爹嬌寵慣了,什麼也不懂。她爹就說,也不求她能嫁入高門大戶,幫襯她哥哥一下,只要她能嫁個人品端方的女婿我們就謝天謝地了。姜家和王家都認識不少行伍出身的人家,我就想請鎮國公夫人和親恩伯夫人幫著我們家那傻丫頭做個媒。」   這種事完全可以直接跟房氏說,為什麼還要太皇太后從中傳話呢?   姜憲很是意外。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也沒有想到,一開始表情都有些困惑,等到安陸侯夫人委婉地提出男方只要是世襲的四品或是五品的指揮使、僉事都行的時候,兩人才恍然大悟。   安陸侯夫人這分明是在告訴她們,他們家無意讓女兒參與立後之選,而是想一心一意地為兒子求娶姜憲。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月底了,求保底月票!   O(∩_∩)O~   PS:推薦雪妖精01的《炮灰養女逆襲記》簡介:做了一輩子炮灰的周谷兒重生了,且看她這個炮灰養女如何鬥極品,發家致富,收穫幸福   ※ 第130章暗流   太皇太后一下子就對安陸侯夫人熱情起來,雖沒有一口應下這件事,也沒有仔細地問起安陸侯府鄧小姐擇婿標準,卻邀請了安陸侯夫人明天帶著一對子女到慈寧宮來做客,並道:「那天靖海侯世子和太原總兵金海濤的長子也會來。」   安陸侯夫人如釋重負,笑容滿面地連聲稱「好」,好像有這樣的機會就讓她非常高興了。   姜憲看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等到鄧成祿來慈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的那天,姜憲沒有和他說話,怕他誤會。   鄧成祿的傷心掩也掩飾不住。   像個孩子似的。   根本就崩不住。   姜憲不怕李謙橫,不怕趙嘯的別有用心,就怕鄧成祿這樣的,軟趴趴的,如小狗般在她面前露出雪白的肚皮,拿了真心出來任她予取予求。   她不知道怎麼辦好?   總覺得他比起李謙和趙嘯來,像是落到了狼窩裡的一隻小白兔。   姜憲這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她不由自嘲地笑。   卻惹了金宵的目光。   他看了眼目不斜視、溫聲細語和太皇太后侃侃而談的趙嘯一眼,又看了眼惴惴不安地坐在那裡盯著自己腳尖的鄧成祿一眼,大著膽子低聲吩咐身邊的宮女沏了杯茶過來,給太皇太后、太皇太妃、趙嘯等人,甚至是姜憲都續了杯茶。   姜憲禮貌地朝他微笑著道謝。   金宵拉弓的手抖了一下,差點打翻了手中的茶水。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的打量姜憲。   她細緻雪白如梨花的皮膚,明亮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烏黑的頭髮,紅潤的嘴唇都讓他心中一顫,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見過比姜憲更漂亮的女孩子。特別是她坐在那裡,只穿了件半新不舊的丁香色遍地金的夾襖,老嫗般死沉沉的顏色,在他們家只有那些體面嬤嬤和沒等的小丫鬟才穿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卻突然顯得嫻靜溫婉又端莊,再好看不過了。   可見不是衣服顏色不好看,是穿衣服的人是誰!   他之前來的時候百般不願意,如今是百般的後悔。   早知嘉南郡主是這樣的人,他應該早點來才好。   這也怪他自己沒有頭腦。   他是見過姜律的。   姜律長成那樣,他的堂妹還會差嗎?   現在鄧成祿的優勢是家在京城,趙嘯的優勢是家勢比他好,如果說他有什麼優勢,恐怕只能算是家中數代在西北經營,姜家如今失了宣府的控制權,需要遠交近攻,和金家結盟,可那也是在姜家想和金家聯姻,姜家能左右嘉南郡主婚事的提前下……除了這些,他連鄧成祿都不如。他要是不自己爭取,就只能給那兩人做陪襯了。   念頭一掠而過,金宵忍不住低聲地笑著對姜憲道:「今年這倒春寒倒長,郡主恐怕這些日子出門少。我聽說鎮國公府今年的梅花開得好,郡主沒有回去看看嗎?」   姜憲笑著和他應酬:「御花園的梅花也開得不錯。去年太皇太后設宴請了幾位夫人來賞花。倒不用專程回鎮國公府一趟。」   金宵微笑著點頭,側臉英俊逼人,讓姜憲不由目露欣賞之色。   太皇太后選的人果然個個靠譜。   不說家勢出身,單就這相貌,也是萬裡挑一了。   說什麼夫妻和美,那是虛無飄渺誰也說不準的事,可有副好皮囊卻是看得見摸得著的。至少生出來的孩子個頂個的漂亮。   這個金宵之所以入選,十之八九是因為長得漂亮。   姜憲抿了嘴笑。   鄧成祿更沮喪了。   趙嘯卻強忍著笑。   他沒有想到姜憲這樣的大方,在兩位長輩面前還能目光安然地欣賞金宵的俊美。   這完全是……上位者的作派。   這小姑娘,難道是在慈寧宮呆久了的緣故?   趙嘯腦子裡這麼想,心裡卻隱隱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太膚淺。   嘉南郡主,就像一個謎宮,她所表露出來的和她心裡深藏的相比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真正的她是怎樣的,只怕是太皇太后、鎮國公也未必知道。   趙嘯覺得自己現在猶如面對著一座寶山,想辦法找到進入寶山的途徑,小心翼翼地探尋,最後得到掩埋在地底的瑰寶……那種只有一個人知道的隱秘,讓他躍躍欲試,蠢蠢欲動。   金宵也好,鄧成祿也好,都不足為懼。   重新的是嘉南郡主,她是怎麼想的。   只要她同意了,這門親事就成了。   不然當年曹太后早就下旨將嘉南郡主許配給了曹宣,哪裡還能等到今天太皇太后親自為嘉南郡主選婿。   趙嘯笑著對太皇太后道:「聽說太后娘娘身體違和,皇上要去萬壽山探望太后娘娘,這幾日都不在宮裡,宮裡也很冷清。我從福建過來的時候,帶了兩個家奴,大鼓說得還不錯。要不讓她們進宮來給您唱兩天大鼓?」   太皇太后聞言不由皺眉,道:「你們家還養這種家奴?」   趙嘯很坦然地道:「我們家來往應酬多,不僅養了唱大鼓的家奴,還養了唱崑曲和唱南戲的家奴。我母親很喜歡聽戲,我從小跟著,也很喜歡聽戲。不過如今年長,這些都是場面上的來往,倒很少有時候靜下來欣賞了。這不就想借著您的東風也跟著歇息兩天嗎?」   鄧成祿不由在心裡暗罵趙嘯狡猾。   他肯定是在家裡養戲班子,知道太皇太后會去查他,這道坎繞不過去,索性自己說出來,在太皇太后面前搏個「君子坦蕩蕩」。   可恨自己從小就言短,想說什麼也不說不出口……   他低頭猛地喝茶。   姜憲在心裡暗暗嘆氣,示意情客照顧鄧成祿一下。   情客幾不可見地頷首,悄悄地吩咐給鄧成祿續杯的宮女不要再給鄧成祿續茶了。   金宵看在眼裡,心裡很是著急。   家在京城就這點好,常來宮裡給貴人們請安,有什麼事也有人照應。   看來,他總是這樣呆在邊關也不行啊!   金宵長長地透了口氣。   那邊太皇太后面色漸漸和煦。   趙嘯心弦微松,繼續笑道:「不知道太皇太妃喜歡些什麼?我若是有機會尋了,也好哄您老人家笑一笑。」   太皇太妃就抬眉對太皇太后笑了笑,道:「我進宮就和太皇太后一塊兒,這麼多年了,喜好也差不多。」   「那我後天就送了那兩個家奴進宮,」趙嘯打鐵趁熱地笑道,「明天皇上去萬壽山,怕是要來慈寧宮辭行。」   ※   親們,月票2100加更!   O(∩_∩)O~   ※ 第131章支招   連著兩次提及皇上的行蹤,那就不可是隨口聊聊了。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對視了一眼,慢慢地捻了捻手中的珠佛,沉默起來。   趙嘯也不說話,靜靜地喝著茶。   一時間屋裡的氣氛有些凝重起來。   金宵看著眼睛珠子微微轉了轉,笑容就揚在臉上,打破了屋子的寂靜:「太皇太后,京城大鼓是怎麼唱的?我還從沒有聽過。從前我們那裡有人娶了江南的媳婦,唱評彈,彈的是三弦,京城大鼓,是不是用打鼓?是哪種鼓?應該不大吧?不然也不好帶進宮來。肯定也不是腰鼓那樣的,不然就不會另取個名了……」   太皇太后沒有作聲。   太皇太妃看著只好笑道:「不是西北的大鼓,西北的大鼓,那是舞獅用的。京鼓就這麼大,」她比劃著,「也有三弦伴著,所以要兩個人……」她盡心地解釋。   鄧成祿此時也回過神來,在一旁暖著氣氛,對金宵道:「我們這裡也有唱評彈的,不過他們說的是吳語,不太聽得懂。江南籍的人家有喜事的時候喜歡請了去唱,有幾家還特別的有名氣,我曾經遇到過。不過當時沒有注意,不知道叫什麼。若是金大人感興趣,我去幫你問問。「   明明知道太皇太后不喜歡,就是趙嘯都幹整撇清了,你還問我喜不喜歡。你這不是想幫我問問,是想推我入坑吧?   金宵腹誹著,面上卻絲毫不露,笑道:「我也聽不懂那些人唱的是什麼啊!我自幼在西北長大,家裡又是行伍出身,舞刀弄槍的見的多,這聽曲唱戲還真不是太懂。家裡也管得緊,不讓做這些……」他原本想指桑罵槐地多說幾句的,轉念想到在座的就沒有一個是糊塗人,他要是說過了,反而讓人覺得居心不良,還不如就這樣半遮半掩地說了就罷手。「不過,我聽人說鄧世子的讀書得很好,已經過了院試,還準備繼續下去嗎?」   鄧成祿知道,京城裡很多人見他讀書都說他傻。他是功勳後代,不是世代耕讀世家的子弟,他自幼被立為世子,就算是考中了狀元,也是要繼承爵位的,不可能走仕途。這樣刻苦地讀書,只會惹了人笑話,覺得他不本份而已。   可他偏偏啟蒙之後就特別的喜歡讀書,去參加科舉也不過是想知道自己到底讀得怎樣了……   他不由看了姜憲一眼,喃喃地道:「以後自然不會再去參加科舉了。秀才還好說,舉人三年才三百餘人,佔了別人的名頭又不入仕,太不把科舉當回事了。很多人十年寒窗苦才有個這樣的機會。」   姜憲暗暗點頭。   鄧成祿雖然像個小白兔似的沒經過什麼風雨,卻心地善良,本性純厚,難怪他能入選。   金宵頗為贊同鄧成祿的做法,和他說起武舉的事來。   屋裡又熱鬧起來。   太皇太后突然道:「那就這樣決定了。趙嘯,你後天把人帶過來吧,我沒事的時候正好聽聽。」   趙嘯忙笑道:「那可是她們的福氣。知道能進宮給太皇太后唱大鼓,只怕幾天都睡不著。」   太皇太后笑了笑,對趙嘯就沒有剛開始那麼熱絡了。   趙嘯也不放在心上,依舊笑語殷殷地哄著太皇太后開心。   眼看著到了午膳的時候,太皇太后客氣地留他們用膳,三個人知情識趣地恭敬婉拒,出了宮去。   太皇太后也不瞞著姜憲了,直白地問太皇太妃:「你覺得哪個好?」   這種事誰敢隨便建議?   「我瞧著都好。」太皇太妃遲疑道,「要我挑一個,我還真挑不出來。要不要讓鎮國公夫人也進宮來看看。」   太皇太后徐徐地點頭。   姜憲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但她也不好問,只能大家瞎子吃湯圓,各自心裡有數。   等姜憲走後,太皇太后就和太皇太妃說起自己的困惑:「皇上待保寧格外的不同,想必趙嘯也聽說過了,可他還是執意要送家奴進宮,你說,他這是在告訴我們他不怕和皇上對上呢?還是想提醒我們保寧的婚事最大的阻礙就是皇上,讓我們趁著皇上的心思全都在那個庶長子身上的時候快點把保寧的婚事定下來呢?」   「您老人家都想不透的事我怎麼想得透呢?」太皇太妃猶豫道,「要不,我們試試他?」   「怎麼個試法?」太皇太后道。   只要趙翌不罷休,不管誰娶了姜憲,都要面對皇上的陰陽不定。   這是個比較現實的問題。   太皇太妃想了半天,道:「要不,我們把這件事跟三家都說清楚了……也免得到時候賜了婚對方不敢悔婚卻冷落保寧的好!」   太皇太后擔心道:「要是這三家都打退堂鼓呢?」   「那就再給保寧選一家好了。」太皇太妃覺得這個比較重要,道,「原本不是只選了安陸侯世子和金將軍嗎?趙嘯也是自己跳出來的。這三個人無論是人品、家勢、相貌都是萬中選一,可男人也不能只看相貌、家勢,只要人品好,其他的不一定要強求。我就不相信,就選不出一個和保寧相配的。」   太皇太后思索著,好一會兒才下決心道:「那就照你說的,這三個人要是不行,我們再挑。總之,要在皇上大婚之前把這件事定下來。」   太皇太妃聞言欲言又止。   太皇太后見了很是不悅。   太皇太妃忙道:「我看保寧的婚事,您應該知會曹太后一聲。她肯定不願意保寧嫁給皇上。有她從中做梗,保寧的婚事肯定更順利。」   「是啊!」太皇太后聽不禁擊掌,道,「我怎麼把她給忘了!你說得對,這件事就這麼辦!」   兩人歡歡喜喜各自歇息。   第二天,趙翌果然前來辭行。   太皇太后態度冷淡,照例問了問他的吃穿用度,生活起居。   趙翌的興致卻很高,不僅沒有感受到太皇太后的異樣,還興致勃勃地邀請太皇太后天氣還暖了和他一起去萬壽山探望曹太后。   有婆婆去看兒媳婦的嗎?   都是曹氏,教得孩子一點規矩也沒有!   太皇太后在心裡吐糟,原本想一口回絕,轉念想到昨天太皇太妃和她說的話,立刻就改變了主意,笑道:「如此甚好!我和你母親也有些日子沒有見著了。」   趙翌沒有想到太皇太后這麼爽快地就應下了,他非常的高興,忙喊了小豆子進來,讓他去欽天監挑日子,安排太皇太后去萬壽山串門。   ※   親們,月票2150加更!   PS:姐妹們,看書的時候覺得還不錯就給《慕南枝》投張月票吧,又是一個月了。   O(∩_∩)O~   ※ 第132章千秋   太皇太后想早點把姜憲的事定下來,道:「也不用那么正式,就三天後好了。到時候保寧和我一塊去。我還是在保寧出生的前一年去過萬壽山。」   自從姜憲出生,太皇太后為了照顧她,再也沒有出過京城。   趙翌高興地去安排了。   太皇太后卻在私底下和太皇太妃冷笑:「我看他這麼急切,恐怕是想去看方氏吧?」   太皇太妃聞言面色也有些不虞,低聲道:「曹太后還留著那位嗎?這樣要是傳了出來可怎麼好?」   太皇太后不以為然地道:「它些日子不是各地封疆大吏都進了京嗎?我看曹氏縱然想處置方氏可能也會等到這些事消停下來。我聽阿瓚說,皇上讓那個福建總兵李長青做了山西總兵。」   太皇太妃也是宮裡的老人了,何況她進宮的時候就服侍著太皇太后,兩人也是經過很多事的人,比尋常的後宮嬪妃多了幾分見識。   她一聽就知道這是曹太后和趙翌做了交易,說不定趙翌讓步就是因為方氏還被曹太后捏在手裡呢!   只是可惜了保寧。   如果沒有這樁,她安安穩穩地嫁進宮裡,做個皇后,她們也不用替她操這個心了。   「但願曹太后最後不要弄巧成拙。」太皇太妃感嘆道,「方氏這麼大的膽子,只怕也不是個好相下的。」   「不管怎樣,她難道還敢向外宣稱趙璽是她生的不成?」太皇太后不屑地笑,「你看看他給那孩子取得名字,『璽』,國之重器。有這樣給庶長子取名的嗎?我看他是被那方氏迷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這就和他娘是一個得性。想當初,先帝給遼王取名『翊』,給皇上取名取名『翎』,結果她覺得『翎』不好,非要取名『翌』……最後還是內閣議事,讓皇上叫了『翌』。皇上登基後,遼王上書要改名字,她卻不陰不陽地說這名是先帝所賜,改了不好……她這是要遼王日日夜夜寢食難安呢?她慣會用軟刀子殺人了。秦貴妃另外幾個孩子不就是這樣沒的……如今皇上也跟著曹氏有樣學樣,我看以後他生了嫡長子給取個什麼樣的名字……」   太皇太妃不好評論,只能勸太皇太后寬心,說起了明天請人進宮大鼓的事:「您看要不要請幾位命婦進宮?」   「請鎮國公府夫人和親恩伯夫人就行了。」太皇太后沉吟道,「保寧的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別這個時候被人傳出些什麼不好聽的就煩人了。」又想了想,道,「讓白愫也過來玩一天。他們姐妹有些日子沒見著了。我也想看看掌珠有沒有受委屈!」   太皇太妃笑盈盈地應「好」,親自去吩咐孟芳苓讓人給三人派送貼子去。   鎮國公夫人是知道她進宮做什麼的,等到姜鎮元回府,就拿了這幾日打聽到的消息去見姜鎮元:「趙嘯除了聽戲,倒沒有什麼其他不好。就是靖海侯趙廷,自夫人臥床在病就提拔了夫人在世時給他抬的一個姨娘管家,保寧要是嫁過去,婆婆不管事,還是未來的宗婦,可以立刻接手管家。   「安陸侯家就不用我說了。   「老安陸侯在世的時候擅長打理庶務,京城裡的這些勳貴算起來,他們家是數一數二的富足。安陸侯又是個老實厚道的,什麼花花心思都沒有,和安陸侯夫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家裡是連個小妾通房都沒有的。出入都很是謹慎。兩個孩子也都教得好,又聽話又懂事又孝順。安陸侯夫人雖然不想讓鄧成祿娶保寧,可架不住鄧成祿那孩子喜歡保寧,苦苦求了安陸侯夫人來我們家提親。   「千金難買心頭好。保寧又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安陸侯夫人性子溫婉,家風也好,保寧嫁過去吃不了虧。   「倒是那個金宵讓我吃了一驚。說起來他們家也是行伍出身,金家兄弟六個,他是嫡長。這都不說,家裡居然管得十分嚴厲,小的時候身邊服侍的都是大個十歲的丫鬟,孩子們大了就全是小廝。家裡的不管是長輩還是晚輩,沒一個出入煙花之地的。難怪他們家聽了消息敢來求娶嘉南的。   「您看到底哪家好?   「我明天進宮,太皇太后肯定要問我的。   「照我說,如果金宵不是嫡長子就好了,可以留在京裡……」   姜鎮元一面更衣,一面懶洋洋地道:「這件事你就別操心了,太皇太后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你到時候聽太皇太后的就是了……那也不行!如果太皇太后問起來,你就說要回來商量我。就算是太皇太后相中了,我們也得好好過過眼才是。這可是保寧的終身大事!」   房氏連連點頭。   姜鎮元又道:「你讓丫鬟去叫了阿律過來。他們這些孩子對著我們老一輩是一個樣,和自己年紀相仿的人在一起又是另一樣。照我看,阿律去打聽比我們靠譜。」   房氏立刻去叫了姜進來,自己去準備進宮穿的衣飾,也因此到了慈寧宮之後頗為淡定,主動笑著和比她晚來的親恩伯夫人打招呼。   恩親伯夫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低聲地問她:「這不年不節的,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怎麼想到要聽大鼓?」   「我也不知道。」房氏向來嘴緊,笑道,「怕是這些日子總下雪,閒著無事吧!」   親恩伯夫人就問起另一樁事來:「聽說太皇太后要為保寧選婿?有這回事嗎?」   上次元宵節她雖然親眼看見太皇太后一反常態地接見了很多臣子家的孩子,結果卻沒有了後文,她有點拿不準。   房氏想到他是太皇太后的侄媳婦,又是姜憲的表舅母,遂低聲笑道:「你等會就知道了!」   也就說,真有這件事!   親恩伯夫人腦海裡就浮出兒子王瓚半夜三更一個人爬到屋頂望著紫禁城抱膝而坐的孤單背影,眼淚都快要落了下來。   如果他們家不是外戚,不是什麼伯爺,如果姜憲只是個普通的小姑娘,這該是門多好的親事啊!   她在心裡暗暗嘆氣。   半夜裡一個人望著紫禁城方向發呆的除了王贊,還有李謙。   姜憲,果然要趕在皇上立後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三個後選人。   一個是趙嘯。   一個是鄧成祿。   一個是金宵。   都是家勢顯赫,各有所長之輩。   不知道姜憲會選誰?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這段時間第三更的時間都不太穩定,大家不要等,早上起來看吧!   繼續求票,求票,求票……重要的事說三遍!   O(∩_∩)O~   ※ 第133章心事   李謙扶著水榭的欄杆,長長地籲了口氣。   氣息落在寒冷的冬夜裡,瞬間就化成了一團白霧。   就像他此時的心情。   說不定,道不清。   姜憲是當朝郡主,身份最尊貴的人之一。   她想把自己嫁出去,天下的男子可以任她挑。   他心裡明白的很。   可為什麼又覺得很難過,心裡不舒服呢?   是因為她這麼輕易地就把自己嫁了嗎?   金宵他沒有見過,鄧成祿他也不了解,可趙嘯……英俊瀟灑,家勢顯赫,而且吐談文雅,言之有物,只要是女孩子都會喜歡吧?   她選了這樣的人做丈夫,他為什麼還要覺得心裡堵得慌呢?   李謙低著頭。   皎潔的月光照在昆明湖上,細細的波光一道道如利刃的鋒芒,看著就讓人寒徹心肺。   但他就是不想回屋。   回到那個因為燒著地龍而溫暖如春的屋子裡。   他轉過身去,看見穿著一身侍衛服飾的謝元希朝他走了過來,離他不過二十步的距離。   李謙不由自嘲。   什麼時候,他連有人近身都察覺不到了。   姜憲的婚事,竟然攪亂了他的心緒。   這幾天李謙有些不對頭,謝元希已經感覺到了。他以為李謙是為了既回山西去而擔憂,他趁著李謙獨自在這裡發呆的時候來找李謙,就是打算和他談一談關於李家回山西的事。   「將軍!」自從李謙的任命下來之後,李謙身邊的人就對他改了稱呼,「你這幾天到底在擔心什麼?如果是人,山西李家發跡的地方,雖然後來跟著大人的人都被分配到了各個衛所,可那些人畢竟都是跟著大人才發的跡,只要大人登高一呼,多的是人來投靠李家。如果是錢,我仔細算過了,把你名下的生意全都盤出去,加上這幾年我們在福建的收益,支持個七、八年沒有任何問題,何況你和大人上任之後,我們還能自謀一部分軍餉,這樣一算,又可以支持兩、三年,若是能從曹太后那裡弄點銀子,我們的日子就更好過了。至於山西巡撫胡以良這個,我已經讓人去打聽了,就算是他是個正人君子,說不定還喜歡收藏字畫呢?只要我們投其所愛,不可能拿不下他。我們此時回山西,正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再好不過了。你就給我說句實話吧!你到底是怎麼了?」   他只要一想到姜憲要嫁給別人了,成為別人的妻子,他就覺得心裡不舒服……就覺得姜憲有了陪她玩的人,就會漸漸把他忘記,漸漸和他疏遠……   這話他怎麼說得出口?   他們之間原來就身份地位懸殊,他就是掂起腳來,他們也不可能在一個交際圈子裡。   十年或是二十年以後,他有信心和姜憲站在一個圈子裡說話。   但現在,是絕不可能的。   如果姜憲能再等等他就好了!   念頭閃過,他更沮喪了。   就算他有這個信心,可沒有十年、八年他根本就做不到。   姜憲還能等他十年八年不成?   這一切不過是他痴心妄想而已。   連他自己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他又怎麼會說出來讓別人側目呢?   李謙悶悶地道:「沒什麼事。我就是有點擔心我爹那邊,他這幾天到處應酬,可別把正事給耽擱了——福建的那些生意原來就見不得光,靖海侯肯定會趁機來分一盅羹的,讓我爹盯著點,靖海侯要想就給他,別為了點銀和他撕破了臉。」   李家要回山西去了,這個消息是李謙最先透露出來的,讓李長青把李家在福建的家業攏一攏,該放的就放棄,能折現的就折現。李長青覺得兒子來京城的這大半年時候裡變化很大,已隱隱有了大將之風,不僅行事更穩沉了,謀事也更靈敏了,比他期望的要好很多。非常的欣慰。可儘管這樣,他對李家這麼快就能回山西還是有點疑問,只是他一直以來都支持兒子的各種想法,因而口頭把兒子狠狠地讚揚了一番,私底下卻對處置李家在福建的家業並不積極,等到聖旨下來,他意出望外之餘,開始全力處置李家的家業時在時間上就有捉襟見肘了。   李謙正擔心這件事處置不好,親自過問了幾次,這才知道父親當初留了一手,之後又為了儘快給他一個交待,讓他繼母何氏的兄弟何永傑幫忙。   這何永傑李家的人都知道,為人的確是老實忠厚,做事也勤勤懇懇,缺點就是做事太認真,一是一、二是二,什麼都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人做帳房都是把好手,可處置李家在福建的產業卻不是最好的人選。   等李謙知道的時候,何永傑已經接了手。   他只好跟李長青反覆地叮囑。   李長青也知道自己又行了著爛棋,訕訕然地把王懷寅給派去了。   如今王懷寅已經走了二十天了,福建那邊還沒有消息傳過來。   李謙想起這件事就有些無奈,曾經對謝元希道:「何家舅舅是什麼稟性,我爹怎麼不知道。說到底還是捨不得那點家當。」   現在李謙又提起這件事,謝元希知道他心裡有點急,忙道:「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大人那邊問問,看懷寅有沒有消息。」   李謙怏怏地點頭,突然覺得回山西也讓他興奮不起來了。   他問謝元希:「你有沒有想過再找個人?」   謝元希的妻子和女兒都死在那些倭寇上岸殺掠,這些年來謝元希一直過得清心寡欲。   他聽著不由走到了欄杆旁,望著昆明湖的湖水眯起了眼睛,眉宇間全是茫然:「不知道……謝家只留下我了,我肯定要傳宗接代,可再找個人……我一點心思也沒有……不想忘她,也不想忘記孩子……明明知道我這樣下去年紀越來越大,子嗣越來越不容易……我就是想這樣熬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熬些什麼……」   李謙沒有做聲。   他覺得謝元希那個「熬」字說在了自己的心坎上。   今年早上他爹還遺憾他沒能娶了北定侯府的大小姐,他自己卻鬆了口氣……然後,他覺得自己這樣也挺好,不想娶妻……明明知道他是嫡長子,他生的孩子才是李家的嫡支,他應該早點成親,為李家開枝散葉,可他就是不想……他就想這樣一個人熬著,熬到自己熬不下去了,熬到李家再也等不起了,也許他就想娶妻生子了!   這一刻,他陡然間生出和謝元希同病相憐,同仇敵愾,沆瀣一氣等等莫名其妙的親近感來。   「走!」李謙高聲地拍了拍謝元希的肩膀,「今天這麼冷,得喝燒刀子。我們去喝酒去!」   ※   親們,月票2200加更!   O(∩_∩)O~   ※ 第134章補貼   那天晚上李謙喝了很多的酒,可奇怪的他就是不醉,反而越喝越清醒,越喝腦子轉得越快!   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樣算了。   可他不這樣算了又能怎樣呢?   福建從來都是寄居之地,山西卻還是一片廢墟,他就是娶了姜憲,姜憲住哪裡?吃什麼?他又能把她安置在哪裡呢?   快天亮的時候,李謙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   他決定不再想了!   再也不想了!   他倒在了床上,閉上了眼睛,想讓腦子裡一片空白,可最終閃現的,卻是姜憲那帶著幾分促狹的明亮雙眸。   「姜憲!」他低聲呢喃。   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   以後,就是想念,也要深藏在心底。   她終究是要嫁人的。   不是嫁給趙嘯,也會嫁給鄧成祿或是金宵。   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大意給她惹麻煩!   李謙沉沉地睡了過去。   眼角有滴淚無聲無息地落入鬢角,隱沒不見。   第二天,李謙用冷水洗了個臉,喝了醒酒湯。   雖然宿醉之後的頭痛欲裂依舊折磨著他,但他表面上看起來已精神抖擻。   李謙笑容滿面地打開了門。   晨曦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暖暖的,又是新的一天。   他去了芸宜館給曹太后請安。   程德海正和曹太后說著話,看見他進來,就收了音,誰知道曹太后卻道:「都是自己人,但說無妨。」   程德海笑著應「是」,目光頗有些微妙地瞥了李謙一眼,這才繼續道:「孩子雖然有點瘦,但能吃能睡的,眉眼也長開了。方氏親自奶那孩子,寶貝稀罕得不得了。您送過去的燕窩也每日都讓人燉著吃,氣色也不錯……」   李謙垂著眼帘。   方氏來了之後,曹太后就把方氏交給程德海,自己並不和方氏接觸,每日程德海來通報方氏的情況。   宋嫻儀去的時候,程德海很害怕。   但這些日子曹太后對方氏雖然冷淡,但該照顧的地方都照顧到了,程德海的模樣才漸漸好了起來。   曹太后聽他囉囉嗦嗦地說了半天,揮手讓他退了下去,然後招了李謙過去,問他去山西的事準備的怎樣了。   「都挺順利的。」李謙低聲道,「我可能要提前些日子去山西,家裡雖然還有些老關係,可這麼多年了也沒有上過門了,要提前去打聲招呼才是。還有就是西北那邊,也要去串串門才好——山西前有京衛,後有陝西,腹背受敵,既然京衛可做為左臂右膀,那西北那邊就得想辦法結盟。只是我年少學疏,不知道是聯繫太原總兵好還是聯繫榆林總兵好,實在是不行,山海關總兵也行。畢竟軍餉這塊是大頭。山西又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雖說天下賦稅歸江南,江南富足,可做的生意也多,可隔著保定府這塊,我們倒不方便南下。如果北上,又有遼王在遼東,只能想辦法做食鹽、馬匹生意了。」   也就是說,李家去了山西之後會想辦法養私兵,而養私兵的費用從走鹽食鹽和馬匹中獲取。   曹太后想了想,沉吟道:「可以!我會想辦法讓皇上同意你們到了山西之後組織練團,這樣你們招人就師出有名了。還有就是胡以良這個人,特別的貪,你知道了他想要什麼,就知道怎麼和他打交道了。至於軍餉這塊,你直管去做。我給你寫封信,你去見見四川巡撫郭永固,四川天高皇帝遠,又有鹽井,比從淮南拿鹽引簡單得多。」   李謙忙向曹太后道謝,冷靜自製內斂得不像個少年。   曹太后不禁暗暗點頭,從炕幾下拿出個小小的紅漆匣子,低聲道:「這裡有五十萬兩銀票,你拿去應急——萬事開頭難,挺過了這一關,以後的路就好走了。」   「不行!」李謙愕然,態度堅持地拒絕,「這是您的體己銀子,承恩公馬上要成親了,您還是留給他吧!李家在福建還有些產業,我爹已經著手讓人全都盤出去了,可能價錢沒有平時的好,但也能撐個一、兩年,卑職不能要您的銀子!」   「你以後還給我就是了。」曹太后把匣子直接塞到了李謙的懷裡,道,「你既然知道這是最後的體己銀子,就應該珍惜著用。只要你能在山西站住腳,就不枉我這五十萬兩銀子。」   李謙再三推脫,最後還是沒能擰得過曹太后,「感激」地收下了銀子。   曹太后讓他去見曹宣,並道:「皇上不知道在弄些什麼鬼,居然說動了太皇太后來萬壽山散心。我不想見她。到時候你和曹宣幫我接待他們吧!」   他們?   還有誰會來?   李謙覺得自己剛剛死如灰燼的瞬間又被注入瓊露般活了起來。   他不動聲色地道:「卑職要準備些什麼?」   曹太后猶豫了片刻,道:「本來這件事應該由程德海去做最適合不過了。只是太皇太后過來,皇上肯定也要過來。方氏那邊離不開程德海,曹宣又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就只能麻煩你了。到時候嘉南郡主和靖海侯世子等人也要來,你把東宮門那邊收拾出來給他們住,把樂壽堂收拾出來給太皇太后住……   姜憲,會和趙嘯一起來!   李謙耳朵裡嗡嗡直響,仿佛有一千隻蜜蜂在他耳邊叫囂似的。之後曹太后都說了些什麼,李謙良久才回過神來,收拾了心情聽了個清楚。   他笑著應諾,先去了樂壽堂。   萬壽山因為要承辦曹太后的壽誕,去年已修繕了一番。   大紅色的柱子,雪白的窗紗,藍綠色的蘇式彩畫,滿院的花樹,看上去整齊又鮮亮,沒有什麼歸整的地方。但李謙還是屋裡屋外地好好看了一通,把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安歇的正殿和姜憲安歇的東偏殿都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覺得沒有什麼好添減的了,這才去了東宮門。   而姜憲這邊,已經開始收拾行李。   照太皇太后的吩咐,他們會在萬壽山住上兩夜才回來。   姜憲有點懷疑太皇太后是為了自己的事去的萬壽山,儘管這樣,她還是覺得沒有必要住兩晚——一晚就行了。   像曹太后這樣的人點到為止就行了。說多了,反而容易讓她起疑。   還有點讓她覺得不痛快的就是,趙翌也非要跟著去不可。   她不用想也知道趙翌不可能是為了在太皇太后和曹太后面前盡孝……那就是專程去看方氏和趙璽的。   姜憲想到這些,不由地就撇了撇嘴。   ※   月票2250的加更。   PS:五月份的月票一共是10613張啊,親們真是給力……我來慢慢還哈……   O(∩_∩)O~   ※ 第135章發現   好在是大家各有各的打算,就當是路上做個伴好了。   姜憲看著屋子裡忙忙碌碌收拾東西的宮女,連平日裡太皇太后慣用漱盂都要帶上,她就覺得出行一趟真的太不方便了。   好在太皇太后的興致不錯,坐在炕上指揮孟芳苓:「你別忘了我的眼鏡匣子!」   孟芳苓笑盈盈地應「是」。   太皇太后扭過頭來對坐在她身邊的太皇太妃道:「你還別說,趙嘯送來的兩個唱大鼓的還唱得真不錯。我有好些年沒有聽到這麼地道的大鼓了。也難為這孩子有心了。」   太皇太妃笑道:「要不,這次去萬壽山把那兩個唱大鼓的也帶上?」   太皇太后想了想,道:「也行!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還能有個消遣的。」   太皇太妃笑著吩咐下去。   太皇太后就問起姜憲:「你那邊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掌珠有沒有說她什麼時候進宮?」   姜憲笑道:「不過是去兩天,那些陳設什麼的就算了,日用的東西帶上就行。掌珠說下午酉時進宮,我瞧著還有一個時辰呢!若是掌珠提前進了宮,守在武神門的宮女來告訴我們的。」   太皇太皇點頭,眾人又聊了幾句萬壽山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小宮女進來稟說白愫來了。   不過是分開了二十幾天,姜憲卻覺得和白愫分開了好幾年似的。   她在慈寧宮的門口等白愫。   白愫穿著一身玫瑰紫的遍地金褙子,烏黑的頭髮換了個雙螺髻,戴了點翠大花,面色紅潤,神採飛採,看上去既端莊又秀雅。   姜憲上前抱住了白愫的胳膊。   白愫笑著上下打量她,道:「我怎麼看著你好像又長高了?」   姜憲嘆氣,道:「就是半夜總是餓得慌。」   前世她也是這樣。   但那個時候她回了鎮國公府住進了公主府,她在公主府是主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因而府裡的廚子常常半夜起來給她做吃的。御膳房卻是到了掌燈時候就落了鑰匙,根本不可能給她做宵夜,她每天晚上都會被餓醒,然後啃兩塊點心。情客看著這不是個事,這些日子就在茶房裡給她做麵條。   可能是食物太單調了,姜憲不管肚子吃得飽也總感覺還想吃。   她很懷念回鎮國公府小住的那些日子。   白愫目瞪口呆,道:「你這傻子,怎麼不早跟我說,我讓人送些米粉、湯麵進來。」   「太麻煩了。」姜憲不以為然地道,「等過些日子天氣暖和了再說。」   「這件事不能由著你的性子來。」白愫肅然地看了她一眼,道,「我這就去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說,想辦法給你調個會做飯的嬤嬤過來。你正是長身材的時候,怎麼能餓著。」   然後也不管姜憲怎麼說,拖著她去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知道了只搖頭,等上了船,在船艙裡坐定,不免就和太皇太妃低聲說起這件事來:「畢竟是在宮裡,最大的皇上,我等保寧再好,她也有寄居後宮的感覺,餓了都不敢要吃的。我看,等天氣暖和了,就讓她回公主府住好了。她在那裡沒有管束,能自由自在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   太皇太妃笑道:「你捨得保寧嗎?掌珠出了宮,我這一宿一宿地睡不著,何況保寧還是您親自帶大的!」   「捨不得也得放她出宮去了。」太皇太后嘆道,「我年紀大了,還有幾年好活啊!總不能讓她為了我這半截進土的耽擱了吧?」   兩人正說著話,船突然停一下來。   太皇太后詫異地蹙眉。   太皇太妃忙道:「我去問問當值的宮女……」   她的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門帘子一撩,劉小滿滿頭大汗地走了進來,道:「太皇太后,皇上突然說要過來……」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面面相覷。   他們一共坐了三艘大船過來的。   趙翌一艘,在最前面。太皇太后等人一艘,在中間,後面是裝著行李坐著跟過去服侍的宮女內侍。   不知道趙翌又怎麼了?   太皇太后只好等他過來。   劉小滿留了劉冬月在船艙裡服侍,自己在外面候著。   不一會,兩艘並行,中間搭了跳板,侍衛們扶著趙翌到太皇太后的般上。   姜憲和白愫候在太皇太后身邊,上前給他行禮。   他臉像抹了禍底灰似的,黑黑的,一句話不說,拽著姜憲就往太皇太后的船艙去。   姜憲猝不及防,趄趄趔趔地跟著趙翌進了船艙。   趙翌開口就道:「皇祖母,聽說您在給嘉南選夫婿?我怎麼不知道?還有誰知道這件事?禮部沒有下旨吧?」   他語出不敬,咄咄逼人。   太皇太后臉色微變,看趙翌的目光沒有了一絲的溫和:「皇上,這是後院嬪妃之事,皇上應該把心思放在國家社稷上才是。」   趙翌氣的手直抖,道:「嘉南是朕的表妹……」   他自親政之後,第一次在太皇太后面前稱自己為「朕」。   姜憲心裡「咯噔」一下。   她怕趙翌發起瘋來非要娶她。   可既然他這麼在乎自己,前世為何又那樣不給自己面子呢?   姜憲覺得趙翌簡直不可理喻,腦子有問題。   太皇太后則大喝了一聲,打斷了趙翌的話:「皇上也知道嘉南是你的表妹!等嘉南的婚事定下來了,還請皇上為嘉南賜婚!」   趙翌的臉色更難看了,而且滿臉的戾氣。   太皇太后卻絲毫也沒有退讓的意思,而且還繼續道:「皇上,我們離萬壽山還有幾個時辰的路程?趙璽出生之後我還沒有見過他呢,這次去了,我可得好好地瞧瞧這個小傢伙。說起來,這可是我的第一個重孫呢!」   趙翌聞言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一下子沒有了精神。   姜憲趁機擺脫了趙翌的手,和隨後趕進來站在船窗旁的白愫站在了一起。   船艙裡就響起太皇太后帶著幾分威嚴的聲音:「皇上,你該回你自己的船艙去了。太后娘娘還在萬壽山等我們呢!」   趙翌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面色灰敗地站在船艙中心,在眾人屏息中慢慢地轉過身去,出了船艙。   船艙裡的人如劫後餘生般齊齊地鬆了口氣,還有膽小的宮女不停地拍著胸口。   太皇太后眉宇間卻更冷峻了,她吩咐劉小滿:「你去查查,這件事是誰告訴皇上的?」   那天她試探地問了問趙嘯、鄧成祿和金宵,如果趙翌反對他們會怎麼做,結果三個人雖然都面露驚訝卻沒有立刻回答。   難道問題出在這三家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關於月票的加更。   寫文這麼多年都是在入V的第一個月月票加更,《慕南枝》也是一樣,第一個月的月票會每五十張加一更,之後會加靈獸蛋打賞的更,第二個大開始就不再月票加更加。一時忘了有很多親的讀者加入進來,沒有及時地跟大家說清楚,非常的抱歉。   但還是厚著臉皮繼續向大家要月票啊……   ※ 第136章兩宮   太皇太后眼睛微眯,心情有些煩躁。   如果給皇上通報的真是這三家之一,那她來萬壽山又有什麼意義呢?   太皇太后覺得自己對姜憲的婚事有些操之過急了。   應該得到三家明確的回答之後她才來萬壽山的。這樣就可以直接和曹氏把姜憲的婚事定下來。不過,錯有錯招,對有對招,既然不能把姜憲的婚事定下來,那就把皇上的婚事先定下來好了。   太皇太后心中微安,但神色間卻再也沒有登船時的輕快。   她沉著臉色,一直到下了船,見到來接人的曹太后也沒有好轉。   曹太后做了十年垂簾聽政的太后,早已奉行「以權力說話」,如今她已失去了權利,等同階下囚,說得再多,做得再多也無濟於補,不如保持風度,別人看著還好贊她一聲有傲骨,沒有失了太后的氣節,她對太皇太后的冷臉也就不以為意,態度冷淡疏離卻禮數周到的接待了太皇太后等人。   姜憲卻暗暗心驚。   曹太后看上去比過壽的那會兒長胖了一圈,氣色也不如從前好,可看人時的目光卻比過壽的那會兒更銳利更冷酷了。   只怕是手段也比攝政的時候更辛辣了。   一行人在樂壽堂歇下,宮女內侍們忙著開箱陳設,太皇太后、曹太后、太皇太妃、趙翌、姜憲、白愫則在正殿後的抱廈分了主次坐下。太皇太后問曹太后:「你在這兒住著可還習慣?我有十幾年沒來萬壽山了,這邊的樹木長得越茂盛了,倒是個修養的好地方。」   曹太后微微點頭,簡短地說了句「母后說的是」,就不再作聲,冷漠地坐在那裡喝著茶。   太皇太后在曹太后攝政的時候就沒有怵過她,更何況現在?   她給的臺階曹太后不願意下,太皇太后自然也不願意再搭理她。   一時間抱廈裡安靜無語,凝重的讓人的心沉甸甸的,就是太皇太妃,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姜憲只嘆氣。   這兩人從前就不對付,現在都這樣了,還是不對付……太皇太后這豈不是上門找罪受!   她只好朝著趙翌望過去。   趙翌還在氣頭上,看也不看姜憲一眼,也不管太皇太后和曹太后說了些什麼,就那麼一副袖手旁觀的樣子坐在那裡。   姜憲要不是看著太皇太后在這裡,早一茶盅砸了過去。   論國禮趙翌是天下之君,論家禮他是一家之主,兩位老太太置氣,他居然就這樣坐在旁邊看著,一屋不掃不足以掃天下,他還能幹什麼啊?   早早退位換個人做皇上好了!   姜憲索性道:「在宮裡的時候太后娘娘每到冬天就咳得厲害,今年倒春寒時間長,不知道您還咳不咳?咳嗽好些了沒有?要不要請了田醫正來給您看看?」   曹太后咳是因為她整天呆在燒著地龍的殿堂裡,前世姜憲做太后的時候就咳,還是田醫正偶爾提了一句,她這才知道曹太后也咳,因而印象頗深,此時拿了出來做話題。   曹太后微微一愣,看姜憲的目光不由柔和了很多,道:「這邊的空氣好,我今年冬天倒沒有怎麼咳。我不過兩三個月沒有看見你,你一下子就長這麼高了!我做姑娘的時候也這樣,因為長得太快,還常常半夜地被餓醒,想吃東西。」   姜憲頓時有些恍神,過了幾息的功夫才道:「原來太后娘娘也這樣啊!我身邊的宮女情客現在每天半夜用了茶房的爐子給我下面吃。可我嫌面不好吃,別的就更不好吃了,總也覺得不舒服。」   曹太后就笑了起來,對白愫道:「你們是一塊兒長大的,情同姐妹,宮裡的規矩多,外面的人看著還以為裡面的人過著神仙般的日子,只有裡面的人才知道苦。你沒事的時候多進宮看看保寧,給她帶點吃才是。」   白愫恭敬地應「是」,低眉順眼,小婦媳模樣。   曹太后面色好了很多。   太皇太后生氣姜憲當著曹太后喊「餓」,垂著眼帘冷哼了一聲。   姜憲抿了嘴笑,想著得說幾句話哄哄外祖母才是,有小宮女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稟告說承恩公到了。   曹太后神色如常地頷首,示意小宮女把人請進來。   曹宣穿著大紅色紵絲官服走了進來。   他一雙微挑的桃花眼依舊脈脈含情,一張面若春曉的臉龐依舊灼灼其華,他躬身向太皇太后行禮,清越的聲音依舊水澗青石,只是那身姿卻有了如松般的挺拔,曹家的敗落,自己的冷遇,仿佛如清風吹過,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影子,他還是那個譽滿京都的美男子,那個走在京城大街上被女孩子偷窺拋花的兒郎,從容不迫的舉止卻讓他比從前更多了一份堅定。   姜憲莞爾。   大浪淘沙之後才知道哪些是礫石哪些是金子!   不愧是在曹太后死後都能位極人臣的曹宣。   不愧是她的謀臣。   姜憲衝著白愫眨了眨眼睛。   白愫翹著嘴角笑,眼中水光閃現。   太皇太妃看著也為白愫歡喜起來。   人不怕困難,就怕一蹶不振。   曹宣能跨過這個坎去,以後就什麼也不怕了。   她熱切地望著太皇太后,盼著不喜歡曹宣的太皇太后能給曹宣一個好臉色看。   太皇太后對曹宣的改變頗為意外,想著他馬上就是白愫的夫婿了,眉宇間也就露出幾分寬和來,道:「你這些日子一直在萬壽山嗎?承恩公府誰在管?」   言下之意,他馬上要成親了,不能忽略了婚禮,怠慢了白愫。   曹宣笑道:「府裡雖然有管家清客幫忙看著,我也時常回去。」   太皇太后滿意地「嗯」了一聲。   太皇太妃和白愫都鬆了口氣。   趙翌卻急躁起來。   大家明明都彼此看著不順眼,還在這裡打太極似的寒暄,有意思嗎?!   等到太皇太后越過曹太后和曹宣說起欽天監給他和白愫定了幾個日子備選,問他那邊可定下來的時候,趙翌終於不耐煩地站了起來,道:「皇祖母,母后,太皇太妃,時候也不早了,有什麼話留著等會再說吧!您們不如梳洗更衣,用了午膳之後歇息一會。」   太皇太后想到來時趙翌那通脾氣,覺得有些事拖不得,如果此時大家分開,讓趙翌有機會和曹太后說起姜憲的婚事,曹太后拿此和趙翌講條件那可就麻煩了……她乾脆對曹太后道:「這邊亂糟糟的,我去你的宜芸館用午膳好了。」   ※   親們,月票2300加更!   O(∩_∩)O~   ※ 第137章商量   曹太后和太皇太后最好的時候是她被皇上冷落的那幾年。   那個時候,如果沒有太皇太后明裡暗裡的庇護她,她的日子會更艱難。   後來曹太后有了趙翌,開始和秦貴妃鬥,太皇太后覺得曹太后沒有國母的氣度,曹太后則覺得太皇太后太窩囊,兩人之間這才漸行漸遠。   曹太后自認對太皇太后還是頗為了解的。   太皇太后肯定是有什麼事找她,所以才會和她一個桌子吃飯的。   而能讓太皇太后這樣勞心勞力的,除了姜憲,不會有第二個人。   她的眼神在姜憲的身上掠過,道:「那我就陪母后一起到宜芸館用膳好了!」   太皇太后點頭,站了起來。   太皇太妃忙扶了太皇太后,一行人往宜芸館去。   趙翌看著就覺得心煩意亂,走到宜芸館的時候他粗聲粗氣地說了聲「那我回仁壽殿了,等會再來陪皇祖母、母后說話」就揚長而去。   太皇太后和曹太后都沒有理會,徑直進了宜芸館。   宜芸館服侍的早已得了信,飯菜都擺好了,太皇太后坐了主席,左下首是曹太后,曹太后旁邊是姜憲,太皇太妃和白愫坐在曹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對面。   大家沉默不語地用膳,只聽得到輕微的瓷器碰撞聲。   姜憲看著臉繃得緊緊的太皇太后和曹太后,覺得胃痛。   既然彼此都不喜歡,幹嘛還要勉強自己一個屋裡吃飯?   好不容易吃了飯,照例大家又能移到偏殿喝茶。   太皇太后卻吩咐太皇太妃:「今天趕了一天的路,兩個孩子也被折騰得夠嗆。你先帶著兩個孩子回寢宮歇了吧,我和太后還有些話說。」   太皇太妃狐疑地看了曹太后一眼,見曹太后不動如山,忙恭敬地應了一聲,帶著姜憲和白愫出了偏殿。   白愫挽了姜憲的手,一面走一面回頭瞧了眼偏殿,低聲道:「宮裡出了什麼事嗎?」   「沒事。」姜憲多多少少猜出一些,她現在只求太皇太后多個心眼,別被曹太后給繞了進去。   從前的曹太后心懷國家社稷,就是計謀那也是陽謀,她不怕。現在的曹太后卻是為了性命在掙扎,誰知道她會怎麼想?   白愫滿目困惑。   姜憲只能暗暗嘆氣。   偏殿中,太皇太后也懶得和曹太后拐彎抹角的了,她直接把殿裡服侍的都遣了下去,道:「皇上和保寧從小玩到大,兩人的情份與別人不同……」   曹太后聽著心中一驚。   太皇太后這是想讓姜憲做皇后不成?   她忍不住眉頭緊鎖。   誰知道太皇太后話鋒一轉,道:「但我知道你不想皇上娶了保寧,我也不願意保寧成為後宮的女子,整日裡靠著打牌聽戲消遣。但皇上好像不是這麼想的,明裡暗裡跟別人說他和保寧怎麼的好。我和保寧的伯父商量之後,想在皇上立後之前把保寧嫁出去,你覺得怎樣?」   曹太后一聽說這件事涉及到姜鎮元,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   她道:「現在保寧的夫婿有哪幾個人選?都是些什麼來歷?皇上知道了嗎?」   問的話直中靶心。   太皇太后很滿意自己的決定,道:「靖海侯世子趙嘯,安陸侯世子鄧成祿,榆林總兵府遊擊將軍金宵。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趙嘯和鄧成祿我不說你應該都知道,金宵是太原總兵金海濤的長子……」她把幾個人的情況說了一遍,「之前覺得這件事還沒有定下來,也就沒有和皇上說,也不知道誰在皇上面前嚼舌根,今早上來的時候皇上還特意停了船問我這件事,我想著,既然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也就不用藏著掖著了,就想問問你覺得哪個孩子好?」   她雖然不喜歡曹太后的為人,卻從來不否認曹太后是個有本事的女子。   曹太后難掩驚訝。   她當然不相信太皇太后是因為姜憲的婚事八字還沒有一撇才瞞著眾人的。只是她覺得自己到了這個地步,應該沒有誰會相信她了,沒想到這麼大的事,太皇太后竟然專程來萬壽山問她……可轉念一眼,這的確是太皇太后能做得出來的事——在她看來,太皇太后雖然愚蠢,卻貴在有自知之明,從來不自以為是,遇到難事自己解決不了就去找比自己行的人。   想以這裡,她不由十分的感慨。   也許像太皇太后這樣的人才是有福之人!   「選趙嘯吧!」她道,「女人只能依附男人總不是個事。金宵我就不說了,家裡的男人那麼多,就算是保寧嫁過去,讓金宵封爵進官,金家這種以軍功立世的世家也輪不到保寧做主。   「您和鎮國公府辛辛苦苦一場到時候還不知道便宜誰呢?   「我看著他沒什麼出彩的地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入選?或者是因為這孩子長相十分出色?可男人的模樣再出色,沒有權勢做依仗,最多也就十歲就殘了,好看頂什麼用?   「安陸侯是閒散伯侯,早已像被圈養的小羊般聽話了,皇上既然不願意保寧嫁給別人,安陸侯府拿什麼庇護她?   「靖海侯府雖然遠了點,可他們手中有一支水師,我還曾留意他們家團練,他們家除了水師最少還有五個衛所的兵力,說是西南一霸也不為過。趙嘯又是毫無爭議的世子,等到保寧嫁給了他,有您和鎮國公在保寧背後給保寧撐腰,趙家又是宗室血脈,靖海侯府提郡王府那是順理成章的事,誰也擋不住。   「保寧就是實打實的郡王妃了。   「那是金家和鄧家能給的嗎?   「再說了,保寧立下了如此大功,靖海侯府誰敢輕瞧她?   「等她生下了嫡長子,她又是享親王俸祿的郡主,就可以為嫡長子挑選親衛的名義插手團練的事務,然後鎮國公再指點她一二,把靖海侯府的團練的兵力掌握在手裡,還有什麼可怕的?   「就算那趙嘯想寵妾滅妻都不敢?   「這才是真正對保寧好!」   太皇太后越聽臉色越黑。   曹氏這哪裡是在給保寧找丈夫,這簡直是在慫恿保寧自立為王啊!   難怪後宮這麼多的太后,只有她成了攝政的太后,原來什麼夫妻情份、道理人倫在她的眼裡都什麼也不是,她心裡全是想著怎麼爭權怎麼奪利了!   保寧要是像她這樣,還有什麼幸福可言!   不如嫁了趙翌直接被策立為皇后,把趙翌壓得死死的自己掌權算了,豈不比嫁給趙嘯更靠譜!   ※   親們,月票2350加更!   O(∩_∩)O~   ※ 第138章不退   趙翌畢竟是曹太后的兒子,這話卻不好說給曹太后聽。   太皇太后也只是在心裡想想,覺得曹太后和自己一樣也選中了趙嘯。   在太皇太后看來,趙嘯是這三個人裡最有氣度的一個,而且趙嘯喜歡姜憲,甚至願意為了姜憲花心思去謀取一個娶姜憲的機會,唯一讓她猶豫的就是靖海侯府遠在福建。可這個遺憾卻在剛才被曹太后給解決了。   如果靖海侯府升郡王,姜憲豈不就可以留在京城了!   就算不能一輩子留在京城,也可以在京城住個七、八年的功夫,等靖海侯逝世了再回去也不遲啊。   太皇太后雲開雨霽,笑容爬上了眼角,高興地喝著茶。   現在只等趙嘯表示他不會畏懼趙翌,她就可以幫姜憲定下這門親事了。   曹太后卻有自己的心思。   女生外向,如果靖海侯升了郡王,不管是待遇和力兵都要相應的增加,可如今國庫空虛,顧得了靖海侯就顧不得姜家的京衛,到時候姜憲是幫著婆家呢還是幫著娘家呢?靖海侯又是個不好相與的,如果姜家一旦和靖海侯有了罅隙,以姜鎮元和靖海侯那就要一番龍爭虎鬥,姜鎮元哪裡還有心思管她和皇上的事。她就可以趁著這機會幫著李家在山西站住腳。等到她重掌大權,又有李家做助手,收拾兩敗俱傷的鎮國公府和靖海侯府勝算就更大了。   就算萬一兩家鬥不起來,她也可以想辦法讓兩家鬥啊!   讓姜憲趕緊嫁給趙嘯吧!   曹太后越想越覺得前景一片光明。   她眯著眼睛笑,端起手邊的茶盅也呷了一口。   一時間偏殿的氣氛無以倫比的好。   可這樣氣氛沒有維持一刻鐘,就被殿外「噼裡啪啦」的腳踏聲給打破了。   曹太后微微蹙眉。   她把方氏就囚禁在宜芸館的前殿,朝外的過道都用磚砌死了,只留了一道掩飾在花樹旁的角門出入。方氏一直找機會和趙翌聯繫,今天趙翌過來,難道方氏又開始作死不成?   她不由厲聲道:「外面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太監跑了進來。   他穿著四品太監的綠色雲肩通袖膝襴紋樣的圓領常服,清秀的臉色上滿是汗珠,進門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曹太后面前,慌亂地道:「太后娘娘,您快救救靖海侯世子爺,皇上要殺他……還有安陸侯世子爺……」說完,又覺得這番行事不妥當,忙跪行著朝太皇太后爬過去,道:「太皇太后,皇太后,您們快去看看吧,皇上拿了劍,把靖海侯世子給刺傷了……」   兩人大驚失色,也顧不得許多,站起來就走。   那太監一骨碌地爬了起來,見曹太后背脊挺得筆直,步伐穩健,沒幾步就把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甩在了身後,他立刻上前扶了太皇太后,疾步跟著曹太后往仁壽殿去。   曹太后見那太監沒有跟上,立刻嚴厲地喊著那太監的名字:「永盛,皇上怎麼會親自拿劍傷了靖海侯世子,你給我說清楚。」   永盛一面扶著太皇太后疾步往前走,一面答道:「皇上去了仁壽殿沒多久,靖海侯世子爺、安陸侯世子爺、金將軍就過來了。說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過來給太后娘娘請安的。皇上當時就很不高興,把人叫了過去,問起三個人的婚事來。金將軍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的媒事自然全憑父母做主。   「皇上面色微霽。然後問安陸侯世子爺。   「結果安陸侯世子爺說,安陸侯和夫人已經同意他娶個自己喜歡的,只要他喜歡的人挑中了他,他就不會辜負佳人美意,無論如何也要娶了回去。   「皇上頓時臉色鐵青,問靖海侯世子爺。」   說到這裡,永盛語氣一頓,聲音也低了幾分。   「靖海侯世子爺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他和安陸侯世子一樣,要娶個自己喜歡的。   「皇上就問盯著靖海侯世子爺說,如果要是有人從中阻攔呢?   「靖安侯世子爺就和皇上盯上了,還說,他要學世陸侯世子爺,無論如何也要把人娶了回去。   「這下子靖安侯世子爺就像捅了馬蜂窩,不是,是惹怒了皇上,皇上轉身就拔了牆後的龍泉寶劍朝靖海侯世子爺刺去。   「靖海侯世子不敢躲,就這麼被刺中了。   「安陸侯世子爺看著就大聲地叫了起來……   「我來的時候,杜公公和孫公公正跪著勸皇上。」又道,「奴婢已經吩咐人去叫御醫了。」   「荒唐!荒唐!曹太后一副怒其無能的樣了,恨聲道,「做皇上的,居然親自拿寶劍刺傷了臣子,這要是傳了出去,他還要不要皇上的體面了?熊志文呢?左以明呢?他們都跑到那裡去了?他們就是這樣教導皇帝的嗎?還有高嶺呢?他在幹什麼?」   熊志文帝師,負責教趙翌讀書。左以明翰林院學士兼行人司行人,隨行趙翌左右,負責隨時為趙翌擬旨、處理公文。兩人都是以經史享譽朝野的大儒,特別是熊志文,著作等身,一言一行素來為江南士子的表率。而高嶺如今是禁衛軍統首,負責護衛趙翌。   這三個人做為天子近臣,是有責任規勸趙翌的言談舉止的。   永盛擦著額頭的汗。   曹太后執政的時候,為了讓趙翌讀書,曾經把管束趙翌不力的講筵師傅下了詔獄……   「應該很快就趕過來了。」他想想就為這三個人著急,道,「猝不及防,誰也沒想到……」   曹太后嘴角向下緊緊地抿成了一道縫,心裡卻並不如表面上那樣著急。   真沒有想到,趙嘯還有這個膽量!   看來靖海侯府後繼有人。   姜憲如果真的嫁了這個人,總比嫁給那些軟腳蝦好。   但趙嘯若是真的在仁壽殿出了什麼事,只怕靖海侯不會善罷幹休!若是因此與姜鎮元聯手,那就更麻煩了。   還是得把趙翌和趙嘯拉開。   她加快了步履。   太皇太后是既欣慰又焦慮。   她沒有想鄧成祿看上去那軟粑粑的一個人居然在皇上面前也沒有退讓,更沒有想到的是趙翌會拿趙嘯開刀。   難道是因為皇上覺得趙嘯是這三人中最有優勢的?要殺雞駭猴?   不管是為什麼,她怎麼也要讓趙嘯安然無事才行。   不然這件事傳出去,趙嘯若是有個三長短的,保寧豈不是落個克夫的名聲,誰還敢娶她?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39章大殿   還好宜芸館離仁壽殿很近,太皇太后和曹太后緊趕慢趕,終於趕了過去。   院子裡堆雪如銀,服侍的人黑鴉鴉跪了一片。   看見曹太后和太皇太后,眾人明顯的都鬆了口氣,有自覺機靈的人地已高聲喊著「太后娘娘、太皇太后駕到」,幫著去撩帘子,卻在看見曹太后陰雲密布般的表情時嚇得一個哆嗦,趕緊重新站回了原來的地方。   曹太后看也沒看他一眼,進了仁壽殿。   春日般溫暖的熱浪撲面而來,卻讓曹太后感覺呼吸一滯。   大殿上,趙嘯還直挺挺地跪在那裡,一把帶血的寶劍就丟在他的腳邊,肩頭大紅色的紵絲官服已染成了深紅色,趙翌面黑如鍋底,被小豆子死死地抱住了雙膝,猶在那裡發脾氣:「……你這是幹什麼?給趙嘯求情!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你以為朕不敢殺了你不成?你給我滾一邊去!」說著,連踹了小豆子幾腳。   小豆子悶哼了一聲,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跪在趙嘯身邊的鄧成祿和金宵則朝著曹太后和太皇太后露出焦慮而又哀求的目光。   曹太后血氣翻滾,恨不得一巴掌把趙翌扇到昆明湖裡去。   只是還沒有等她有所舉動,太皇太后已在永盛的攙扶下上前幾步走到了趙嘯的身邊,一面掏出帕子按住了趙嘯血淋淋的肩頭,一面含著眼淚哽咽地道:「好孩子,很痛吧?」   趙嘯忙道:「太皇太后言重了。不痛。是微臣不會說話,惹怒了皇上。皇上懲治的對!」   太皇太后看著眼淚都快落下來了,對趙翌道:「皇上,你都是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小孩子般,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靖海侯世子怎麼說也和你是同宗,你就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能對他下這個手啊!這要是打出個三長兩短來,你以後想起來難道不後悔嗎?   「趙嘯不對,你只管教訓他就是了,可也不能親自動手,還血染了仁壽殿啊!你雖是少年天子,可平素那些朝臣提起來誰不贊你一句穩重,這要是讓朝臣們知道了,他們會怎麼看皇上?皇上快快別生氣了,去旁邊的寢宮歇息一會。」說著,四處張望,希望找個能攔得住趙翌的人。   熊志文、左以明不在,高嶺也不在。   太皇太后不由對這三人記恨在心,覺得這三人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縱容著著趙翌胡來。   她的臉沉了下去,高聲喊著劉小滿,道:「你去看看御醫怎麼還沒有來?」   太皇太后的話音剛落,看見曹太后和太皇太后來之後就帶著小田御醫躲在門外的孫德功立刻就跳了出來,道著:「奴婢孫德功,領了小田御醫叩見皇上!」   太皇太后看著趙翌。   趙翌煩得恨不得抓頭髮。   他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   到底哪裡出了錯?   明明之前什麼都好好的。   方氏像母親一樣照顧著他,全心全意地依靠著他,對他千依百順,還甘願冒著大不諱給他生了個兒子。   姜憲就像他的親妹妹,在他最難堪的時候偷偷地送點心給他吃,在他被人瞧不起的時候願意陪他玩,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就覺得安全又穩當。   可自從去年的陽重節之後,事情就慢慢地變了,變得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好。   先是方氏的失蹤,然後是曹太后的威脅,接著是姜憲對他的冷落……現在好了,竟然發展到了有人和他搶姜憲的地步。   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姜憲應該呆在宮裡,像從前一樣,安安靜靜地住在慈寧宮,他一回頭,就能看見她在那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總是和他置氣,還要嫁給別的男子……他娶她不好嗎?讓她做皇后,永遠都住在宮裡,總是陪著他不好嗎?   趙翌氣憤地將猶帶著趙嘯血跡的寶劍踢到了一旁。   「哐噹噹」的在寂靜空曠的殿堂裡形成了巨大的回聲。   曹太后就示警般威嚴地喊了聲「皇上」。   趙翌氣餒。   沒有正當的理由,他總不能真的殺了趙嘯。   趙嘯的爹還在福建給他抗倭!   每年還要送他幾萬銀子的稅賦呢!   可讓他放過趙嘯,那也是不可能的!   趙翌拂袖而去。   太皇太后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金宵和鄧成祿的神色也鬆懈下來。   只有小豆子,跌跌撞撞地跟在趙翌的身後跑了出去。   曹太后這才上前攙了趙嘯,嘆道:「讓你受委屈了,都是皇上不好……」   趙嘯忙道:「太皇娘娘這麼說可折煞微臣了。這件事原本就是微臣的不是……」   「好了,好了!」曹太后打斷了趙嘯的話,道,「你也不用和我客氣,我心時有數。還是讓小田御醫先看看你的傷再說。但願只是皮肉傷……不然我還真是不好對你父親交待。怎麼說你也是奉了我的旨意進京的。」   趙嘯聞言就順勢站了起來,笑道:「看您說的。難道我在路上摔了一跌也要怪您不成!這原本就是我的不對!」   曹太后也不和他爭辯。   金宵和鄧成祿一溜地爬了起來,一右一左地扶著趙嘯坐在了旁邊的太師椅上。   太皇太后和曹太后迴避到了旁邊的書房。   好一會兒,劉小滿才進來低聲道:「靖海侯世子爺的肩膀被刺了個穿透,小田御醫說失血過多,讓臥床休養。開了金瘡藥和補血氣的藥方子。」   太皇太后聽了思索了片刻,對曹太后道:「既然如此,那我明天一早就回去好了。」   反正她該做的事已經都做了。   曹太后不想在李家去山西之前方氏那邊出什麼紕漏,巴不得趙翌快點走,聞言道:「也好!讓皇上跟著您一塊兒回去,免得他又在這裡鬧得不可開交。」   太皇太后才不管趙翌跟不跟她走,她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好了,怕趙翌又發起瘋來,吩咐金宵和鄧成祿陪著趙嘯連夜回京,並讓去拿了張姜鎮元的拜帖給他們,道:「若是遇到了什麼事,就拿了這張拜帖出來。」   大紅色的拜帖鑲著金色的邊,看上去不出奇,卻是世人難求。   金宵不由多看了幾眼。   鄧成祿卻想也沒想地把那拜帖塞進了趙嘯的衣兜裡,道:「世子,你拿好了!」   他覺得趙嘯比他們更需要這張拜帖。   趙嘯很是意外,凝視了鄧成祿一眼,低低地說了聲「多謝」。   ※   親們,月票2400加更!   O(∩_∩)O~   PS:推薦不要掃雪的《金枝欲嫁》   簡介:她昏迷在慘死的母親身旁,再次睜開眼後,人生從此截然不同。   報仇血恨、掃平險阻,她要做的遠不止如此!   當所有不可能一一被她實現,慶幸還有人不離不棄、守護她經歷完整的人生!   遇上這麼個人,到底是嫁呢還是嫁呢還是嫁呢?   ※ 第140章送藥   樂壽堂裡,姜憲卻急壞了,問劉冬月:「太皇太后怎麼突然向我要伯父的拜帖?」   見帖如見人。   太皇太后手裡並沒有姜鎮元的拜帖,有拜帖的是姜憲。   姜鎮元怕姜憲有什麼急事,特意給了她四、五張拜帖。   劉冬月見左右只有白愫一個人,這才低聲把仁壽殿發現的事告訴了姜憲。   姜憲和白愫都傻了眼,姜憲更是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皇上,他瘋了嗎?要是那一劍刺在了趙嘯要害,豈不是要了趙嘯的命?」   劉冬月嘆道:「誰說不是!還好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和太后及時趕到了,不然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亂子呢!我聽乾清宮的人說,皇上這段時間的脾氣大得很,動不動就發火,就是小豆子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多說一句話。偏生大家又不知道是什麼惹了皇上不高興,日子過得那叫個戰戰兢兢,感覺就像腦袋掛在褲腰帶上似的,隨時可以掉。」   他又是苦臉,又是皺眉,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逗得姜憲和白愫忍俊不禁,一掃剛才的緊張。   白愫就笑盈盈地看了姜憲一眼,道:「我們要不要去看看靖海侯世子爺?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因為皇上的緣故才受(得)的傷,別人知道了,恐怕多半都會猜他得罪了皇上,失了聖恩,不要說去探望,知道了的人都會裝不知道,這無妄之災受得……也太可憐了點!」   皇上為什麼要問趙嘯三人各自的婚事,就是想利用自己的帝王威嚴讓三人主動放棄求娶姜憲的意圖。不曾想這三個都還有點骨氣,沒有一個退縮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這可不是三人的事,而是三個家族的事。   而且參與姜憲的選婿,也是三個家族做出來的決定。   這三家能在趙璽的威壓之下沒有退縮,除了這三家本身的品行風骨之外,也說明了趙翌的無能,證明趙翌雖然親政,但並沒能掌握全局。   如果換了曹太后,能立刻抄了你滿門,看你還敢不敢跟我作對?   趙翌沒有趁著這個機會在廟堂上和那些朝臣一爭高下,卻親自拿了把劍刺傷了趙嘯……   白愫想到這裡都要替他嘆口氣,然後忍不住打趣姜憲。   有了這個插曲,趙嘯應該已是不二的郡主夫婿人選了吧?   姜憲有些出神。   前世的那個木頭樁子,原來自己還真的不太了解他。   是因為前世他是鎮守邊關的侯爺而她是孀居的太后,而且還垂簾聽政的緣故嗎?   姜憲突然間又想到了李謙……   她和李謙,一個要守著趙氏王朝,一個要爭脫王廷的束縛,如針尖對麥芒,也是永遠不可能成為盟友的人。   有些事,是她太強求了!   姜憲又想到曹宣。   前世他們同病相憐,今生卻一個是當朝的郡主,一個是當朝的公爵,如同兩條東西奔流的河,今生卻永遠不可能有所交集了,更不要說前世的那些交情了,只會留在她一個人記憶裡。   她有些傷感,索性和白愫說笑:「靖海侯世子爺那裡,的確是要去探望探望。不過,我有些日子沒有看見承恩公了,承恩公還和從前一樣,不僅沒有落魄,反而更精神了。難怪別人說患難見真情,這人在遇到了生死關頭的時候才看得出為人怎樣,這話說得太有道理了。」   把白愫鬧了個大紅臉,嗔怪著去擰姜憲的臉:「就你會說話。一句也不讓。我看你以後嫁了人,你的夫婿怎麼受得了你?」   姜憲笑嘻嘻地躲過,道:「受不了就別受。總有人受得了!」   兩人嬉鬧了一會兒,姜憲想著等會趙嘯就要出宮了,和白愫止了笑,吩咐劉冬月:「你去看看我們都帶了些什麼藥材過來,到時候給靖海侯世子爺送些過去。至於其他的,等回了宮再說。」   從前姜憲待人冷淡又疏離,但他們這些服侍的總能從她的一些小動作中感受到她的喜怒哀樂,可就這小半年的光景,姜憲變得和藹可親了很多,說話做事也比從前穩沉,他們這些服侍的卻非常奇怪地很少能感覺到她真正的意圖了,這讓服侍她的人都變得膽小慎微起來。   他恭敬地應「是」,去查看藥材的名細。   姜憲和白愫重新梳洗一番,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喝茶。   百結進來稟道:「郡主,新任山西總兵府遊擊將軍李謙李將軍求見!」   李謙?   姜憲很是意外。   百結的目光卻有些閃爍。   大家都知道靖海侯世子為了娶姜憲被皇上刺了一劍了,太皇太后肯定會為郡主選了靖海侯世子為婿,可郡主對這位李將軍又很特別,不僅常和他來往,還像對待親恩伯世子一樣的親密無間,那郡主到底是喜歡靖海侯世子呢還是喜歡李將軍呢?   白愫看著姜憲的樣子心裡一跳。   她沒有想到姜憲和李謙這麼熟悉,李謙竟然敢來求見姜憲。   白愫低著頭,慢慢地呷著茶水。   姜憲已道:「請他進來吧!」眼角的餘光掠過白愫的衣角,想到白愫在這裡,總不能讓白愫避到其他地方去,隨即改口道:「讓他在大殿裡等吧!」   百結笑著退了下去。   姜憲和白愫交待了幾句,去了大殿。   李謙已在那裡等。   他依舊穿著侍衛的官服。   姜憲就笑道:「恭喜你,做了遊擊將軍。」   九邊的遊擊將軍是從三品,總兵府的遊擊將軍是正四品,而禁衛軍要做到指揮使是正三品。   不管怎樣,對於李謙來說,都算是升職。   李謙笑著說「多謝」。   雖然笑容和從前一樣的燦爛,但姜憲卻覺得他的笑沒有抵達眼底,好像並不十分的高興。   難道他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   姜憲在心裡琢磨著,劉冬月在門口探出個腦袋來。   她知道劉冬月是為了趙嘯的事而來,而趙嘯馬上就要走了,她決定先處理了趙嘯的事再和李謙細談。   姜憲叫了劉冬月進來。   劉冬月知道她把趙嘯的事擺在了會客之前,也就顧不上李謙了,笑著把他剛才整理的單子拿出來,道:「因咱們只準備在萬壽山呆兩天,帶得藥材不多,而且多是太皇太后和您用的藥材,真正能送去靖海侯世子爺的只有人參、天麻、田七、沉香、靈芝……嗯,還有一支百年的何首烏。」   姜憲聽了不由笑道:「何首烏就不用了,人參是多少年的?」   劉冬月道:「有五十年的有兩支,一百年的有一支,二百年的有兩支……」   「那就送那二百年的吧!」姜憲道,「好事成雙。天麻呢?哪裡產的?沉香一共帶了多少?」   ※   親們,月票2450加更!   PS:關於趙嘯有武功為什麼還會被趙翌傷到,我只想說,皇上想殺誰,你不反抗都可以滅你滿門,你還敢反抗?   所以,親們,皇上就是最大的殺器!反抗皇上,是要有勇氣的……   O(∩_∩)O~   ※ 第141章痛苦   姜憲細細地問,事無巨細。   劉冬月認真地答,知無不言。   李謙站在旁邊聽著,如坐針氈,心裡拔涼拔涼的。   好不容易等到姜憲把該交待的事都交待完了,請了李謙旁邊的太師椅坐,並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李謙望著姜憲,生平第一次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他能告訴她,他聽說趙嘯為了娶她被皇上刺了一劍也不改初衷,她是不是真的要嫁給他嗎?   他能告訴她,他總覺得趙嘯位高權重,需要關注的東西太多,她若是嫁給了他,他肯定沒有辦法全心全意地待她,她應該好好地考慮考慮?   他能告訴她,他希望她別和皇上賭氣,別那麼早嫁,不要太在意外面那些人的看法,好好地為自己挑選一個夫婿,不一定要多顯赫,但一定要把她放在心尖上,高興她所高興的,傷心她所傷心的……   不,他一個字也不能說!   在他看到她仔細地為趙嘯打算的時候,在他看到她怎樣為趙嘯挑選藥材的時候,在她把他撇到了一邊,選擇了先照顧趙嘯的時候……李謙覺得,他在姜憲這裡,恐怕要失寵了。   是的。   他覺得「失寵」這一個詞用得好。   她是皇家郡主,再任性嬌縱,遇事的時候卻比任何人都要知道怎樣顧全大局。她還是會搭理他,他求她的時候,她還是會幫他,他遇到困難的時候,她甚至還是真心地幫他出謀劃策,可也僅此而已。   她不會再主動的管他,不會像從前那樣去關心他想要的東西,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幫他去實現他的願意。   就像上次他邀她出來。   她說她不好總是出宮。   姜憲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如果她想,她就能做到,就像她要嫁人,她就能嫁個為了娶她寧願承受皇帝怒火的人,而且還不是一個,是三個。   但她沒有出來見他。   是覺得不必要,還是已經有了決斷?   她還是像從前那樣在信裡提點自己,讓他去拜訪那個什麼楊文英。   可她不見他。   李謙現在就可以想像以後。   她和趙嘯呆在一起,照顧趙嘯的生活起居,為趙嘯生兒育女,和趙嘯生同衾死同墓,而他,不過是她一個在他打擾她時她才會想起來的朋友,可能會偶爾想知道他在幹什麼,也可能時候長了,她要花更多的心思在趙嘯的身上,連書信的問候都慢慢疏遠。而他則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遠遠地在那裡看著她,看著她同趙嘯琴瑟合鳴,看著她在趙嘯身邊笑顏如花。   他的心裡就像被撕了個口了,血咕嚕嚕地往外流,他痛得說不出說話,痛得恨不得死了算了。   趙翌那一劍為什麼不是刺在他的身上?   至少他可以捂著胸口在她面前喊「疼」。   姜憲瞧著他的神色不對,不禁上前幾步,低聲地道:「我這是怎麼了?沒有休息好?還是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你既然來找我,肯定是相信我能幫你的忙,你也別拉不下面子來。是不是回山西的事?我一直派人盯著,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你放心好了!   「我也知道你們過去之後日子不會太好過。   「九邊重鎮,大同、宣府、太原都在你們旁邊。他們比你們的級別要高,總兵均配將軍印。可李家太弱了,就算我伯父讓出宣府總兵,你們之前在山西,又是招安,去福建的時候我估計你們在山西攢得那點家底又是請客又是送禮又是賄賂的,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在福建的時候上面又有個靖海侯壓著,又不過幾年的光景,合計家當也不過五、六萬兩銀子罷了。   「這件事我會幫你繼續盯著的,一有機會就想辦法讓兵部或是戶部給你們拔點銀子。   她現在不是太后了啊!   姜憲嘆氣:「可能不會很多。但有聊勝於無啊!你們自己也要想辦法弄點。」然後她突然俏皮地笑了起來,眼睛忽閃忽閃地問他:「對了,難道你就沒能從曹太后那裡騙點?」   李謙的視線陡然間覺得模糊起來。   他忙低下頭,道:「曹太后給了我五十萬兩銀子。」   李謙這才發現自己嗓子廝啞,好像在哭似乎的。   姜憲聞言皺眉,走過去仰著頭要看他的臉。   他忙深深地吸了口氣,抬起頭來,對著姜憲笑道:「昨天沒有睡好,著了涼,正準備找小田御醫看看!」   「是嗎?」姜憲怎麼覺得他的眼睛像被湖水衝洗過的寶石,雖然閃閃發亮,卻折射著瑩的光澤,好像哭了的樣子。   可這念頭也不過是在她的腦海裡一閃而過。   李謙是怎麼人?   他怎麼可能哭?   前世他創下那麼大一份霸業,她也沒有看見他哭過啊!   她道:「那你來找我到底幹什麼啊?」   既然不是為了回山西的事,她真的想不出兩人還有什麼話好說。   李謙望著姜憲,她的臉龐秀致動人,她的目光寧靜清冽,她的嘴唇紅潤溫柔……她的一切都是這麼的美好。   他以後恐怕再也見不到了。   他想把她刻在心裡。   而不是讓她察覺到他的傷口。   他希望她一直就像他此刻看上去的那般美好。   自由舒展,像根竹,像棵樹,想怎樣生長就怎樣生長。   他的目光一刻也不想離開她。   「真沒有什麼事!」李謙心不在焉地道,「我要提前回山西,去拜訪那些從前和我們家有舊的長輩,免得我們回去的時候沒有自己的人,束手束腳的施展不了。我們沒時間慢慢來。」   的確,不管是人力、財力李家都耗不起。   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力降十會,魯莽地打破了再重來。   姜憲點頭,猛地想起一個人。   她不由笑道:「你知道榆林總兵府遊擊將軍金宵嗎?他爹是太原總兵。他等會應該會跟著趙嘯回京,你應該和他接觸接觸,他們家應該有門路從韃子那裡買到馬匹。」   這些年來國庫空虛,軍餉不能及時發放,九邊重鎮的將士又都是直接提刀上陣的,軍餉不到位,誰還有心思打戰。因而九邊走私非常的嚴重,朝廷知道卻又拿不出銀子,只好睜隻眼閉隻眼。   姜憲簡直就是公然地慫恿李謙走私,挖朝廷的牆角。   她可是當朝最受寵的郡主!   李謙心裡百味雜陳,表情微愣。   姜憲看著不悅,冷笑道:「我就不相信你沒有想過這條路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有親說姜憲在自己的婚事上不積極,我想說明一下。姜憲是真正的天之嬌女,婚姻對她很容易,可兩情相悅卻太難。所以,從頭到尾,姜憲都沒有想過自己能得到愛情,她要的不是過普通的婚姻生活,看重的是有著自己血脈的子嗣。   背叛太多,她很寂寞。   不知道大家會不會失望啊!   ※ 第142章失落   「沒有,沒有!」李謙看見姜憲生氣,再傻也不能說出自己心裡真實的想法,忙道,「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懂這些!」   姜憲想想覺得這話有道理。   前世這個時候的她的確還不懂這些。   她神色微霽。   李謙看著就笑了起來。   姜憲和他說起山西撫巡胡以良來:「他這個人特別的吝嗇。吝嗇到了什麼程度呢?他除了官服,其他的衣服都補了又補,全是補丁。平時在家吃飯不管早中晚膳,一律一碗稀粥加一小碟鹹菜。如果有人請客,他必定會打幾個菜加幾個饅頭帶回去。他為官多年,卻一直是一個人過。太太孩子都留在老家綿陽,靠著祖上留下來的幾畝薄田為生,他一年才拿十兩銀子回去,就這樣,還要讓他太太記帳,不必要的花銷全都要省下來……我讓人抄……」抄他家的時候,他家徒四壁,卻在臥室的地底下埋了好幾層金子,挖出來的時候堆了半個屋,他貪墨得來的金銀一分錢都沒有花,換成了金子埋在了他的臥室裡,她當時接到清單的時候嚇了一大跳,根本沒有辦法理解這個胡以良是怎麼想的。   她話一出口就意識到這些都是前世的事,忙支吾了一下繞了過去,繼續道:「你和他打交道的時候,什麼古玩玉器、什麼揚州瘦馬都別送,只管送金子,赤/祼祼的金子就成。」   姜憲把她知道的事都告訴了李謙,希望他能少走些彎路。   李謙仔細地聽著,心裡慢慢地又浮現出刀絞般的疼痛來。   他和她這樣相對歡言的時光相聚一次就少一次。   以後恐怕再也難現了。   姜憲見他精神越來越差,慢慢地打住了話題。   李謙不是說他受了風寒嗎?   她還是少說兩句吧!   前世李謙和她不認識照樣活得好好的,她不能因為現在李謙年輕就輕視他的能力,總是像個老太太不放心怕他摔倒似的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的,他未必願意聽。   姜憲悵然地嘆了口氣。   頗有些女大留不住了的無力。   而李謙見她一口氣把山西官場上的人物差不多都點評了個遍,心裡越發不好受了。   她能查到這些東西,想必是費了不少功夫,用了不少人情吧!   不然她一個養在後宮的女子,怎麼能知道這些東西。   她對他的恩情,恐怕他這一輩子也沒有辦法報答了。   李謙突然間很想為她做點什麼。   他想了想,起身倒了杯茶放在了姜憲的手邊,溫聲道:「你喝口茶吧!你說的那些我都記住了。要我去找的人我也會去找的,你不用擔心我……」他說到這裡,遲疑了片刻,道,「我以後有什麼事,能不能給你寫信?」   姜憲有些猶豫。   如果她真的嫁給了趙嘯,再和李謙通信恐怕就有些不合適了。   李謙和趙嘯說不定到時候會成為政敵。   如果嫁給了別人那還好說。   「看情況吧!」她推脫道,「不知道到時候京城裡是番怎樣的景象。」   李謙神色微變,像被人打了一拳般,精神瞬間地黯淡下去。   姜憲看他這樣強撐著實在不是個事,道:「你要是覺得難受,快回去歇了吧!我明天一早就走,你什麼時候離京?我到時候肯定不能去送你了,在這裡先祝你一路順風,心想事成,鵬程萬裡。」   以前她從來不催自己走的!   「多謝!」李謙沉默了一會,低聲道,「我可能三月初十就出京,之後就直接去山西總兵府,不再回京了……」   姜憲點頭。   劉冬月在門外求見。   姜憲讓他進來。   他滿臉堆笑地給她行了個禮,道:「靖清侯世子爺收到了郡主的禮,十分的感激,特意讓身邊的隨從過來代他給郡主道謝。您看這……」說著,還看了李謙一眼,好像在示意他還不快走。   李謙的手捏成了拳。   卻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應該走了。   他留在這裡,只會妨礙姜憲而已。   可他猶不死心,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地試探,低聲地道著「郡主」:「那,那我先走了……」   姜憲想了想,去書房裡取了個空白的信封遞給了他,道:「但願你用不上。」   李謙目露困惑,捏了捏那信封,像是張硬硬的紙。   他第一個反應是姜憲送了銀票給他。他如同手裡捧了張燙手的山芋,忙道:「我不能要……」   「話別說得這麼早。」姜憲抿了嘴笑,道,「你知道是什麼了再拒絕我也不遲。」   李謙想到姜憲總是讓自己驚訝,安靜地收下了信封,起身告辭。   姜憲讓情客送他出門,然後吩咐劉冬月:「那就讓靖海侯世子的隨從代他家主子給我道謝好了。」   劉冬月笑著應諾,出了大殿,傳了話,趙嘯的隨從就跪在了大殿厚厚的門帘子前,恭恭敬敬地給姜憲磕了三個響頭。   李謙回過頭去,正好看見那個隨從在磕頭。   姜憲,也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樣喜歡趙嘯吧?   她剛才還在為自己擔心操勞呢!   想到這裡,李謙忍不住打開了那張信封。   裡面是張姜鎮元的拜帖。   李謙睜大了眼睛。   眾所周知,他現在是曹太后的人。   姜憲卻給了他一張姜鎮元的拜帖……   李謙死死地捏住那張拜帖,心仿佛要從胸膛裡跳出來。   他想到小的時候,每到夏天,他總喜歡領著一群孩子去河裡摸魚。   每到這個時候,家裡的僕婦就會反覆地叮囑他,不要往上遊去,上遊的水流太急,小心溺水。   說得多了,他有一次終於忍不住,悄悄帶著繩索去了河邊,把繩索的一端系在了他的胳膊上,一端系在了河邊的大樹上,朝上遊遊去……結果,他在上遊發現了一片桃林。   那時候他就懂得了一個道理。   有些事你不去做,你永遠不知道前面等著你的是什麼。   李謙站在甬道上,聽著四周風吹過樹林發出來的沙沙聲,神色漸漸變得冷峻而堅毅。   要不要像姜憲說的那樣去認識一下金宵呢?   李謙思忖著。   迎面走來一個人。   高高的個子,穿著正三品武將的服飾,有著張精緻到沒有任何暇疵的面孔,俊美的讓人沒有辦法不去看他。   李謙立刻意識到了他是誰。   難道這是天意!   李謙笑了起來,朝著那男子走了過去。   「是金將軍嗎?」他的笑容燦爛地道,「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金宵不認識這個人。   可他親切而充滿陽光的笑臉卻讓金宵心生好感。   他放鬆了戒備,道:「我是金宵,請問你是?」   「我是新任山西總兵李長青的兒子李謙。」李謙笑著露出了八顆牙,「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金將軍……」   ※   親們,月票2450加更!   PS:我是親媽啊!   這幾章很虐嗎?   我感覺很好啊!   ※ 第143章憧憬   而坐在東宮門廡房裡等著收拾行李的趙嘯正由隨身服侍的小廝輕手輕腳地換著衣裳。   跟著他來的幕僚不禁抱怨:「世子爺,您不可以這樣任性了。侯爺雖說同意您娶了嘉南郡主,可因為嘉南郡主被皇上記恨,這絕不是件合算的事。我看趁著這件事還沒有鬧大,您不如借病昏迷,由我們把您送回福建算了……」   「你以為別人都是傻瓜嗎?」趙嘯冷哼,小心翼翼地動了動手腳,道,「臨陣退縮,以後我怎麼統領福建水師?又會有誰服我?這件事你不要再說了,我這就寫信給父親,讓他給我調些人手來。等我娶了嘉南郡主,我再回福建去。」   那幕僚不敢再多說什麼,躬身退下。   趙嘯摸著傷口,想著姜憲,不由笑了起來。   她肯定想不到自己會挨了這一劍吧?   他和姜憲的婚事總算有了一點眉目。   說起來,這還得感激皇上。   想到這裡,他眉頭微皺。   有個被皇上喜歡的妻子也很麻煩。   他和姜憲成親之後,還是儘快地回福建好了。團練的事他從現在開始也要上心了。萬一皇上真的一怒衝冠為紅顏,他也要有幾分自保的手段才是。不然姜憲嫁了他一場,還要跟著擔驚受怕的,他又算什麼男人呢!   不過,他好想看看姜憲現在的表情。   一定很有趣。   她一直就是個有趣的女孩子。   像她這樣和他門當戶對,長得也好,而且有趣的女孩子簡直是萬裡挑一。   他能遇到她,也算他的運氣了。   趙嘯望著姜憲差人送過來的藥材有些小小的激動,他喊了貼身的隨從:「敬安,你知道京城哪家銀樓的首飾好嗎?」   敬安搖頭,道:「要不我幫您去問問王先生?」   王先生就是趙嘯帶進京的幕僚。   趙嘯直覺地不想讓他知道,想了想,道:「不用告訴王先生了。你去打聽打聽,我要買點東西送給嘉南郡主,我受了傷,嘉南郡主還差人送了藥材過來。」   是給未來的主母買首飾啊!   敬安笑眯眯地高聲應諾,道:「世子爺您放心,您就看我的吧!」   趙嘯也不隱瞞自己的心思,笑著拍了敬安的肩一下,卻扯動了傷口,強忍著沒讓敬安知道,問起了鄧成祿和金宵:「他們去做什麼了?」   「鄧世子去了太皇太后那裡辭行。」敬安道,「金將軍去安排離開的船了。兩位爺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了。」   趙嘯頷首。   鄧成祿很快就回來了,還給他帶來了太皇太后和曹太后的賞賜,金宵卻過了很久才回來,一回來就連聲給兩人道歉:「剛才遇到了太后娘娘身邊李家的那個長子李謙,沒想到他還挺有意思的,帶著我去見了萬壽山的少監,幫我們安排離開的船。」   兩人還定下了後會之期。   當然,這個就不用和趙嘯說了。   他被皇上刺了一劍,嘉南郡主的夫婿多半就是他了。   自己陪著太子讀書跑了一趟京城,雖說很是遺憾,可也不能因此尋死覓活的吧?   能結交一個朋友也不錯。   何況以後李長青任了山西總兵,他父親在太原,他在榆林,大家打交道的時間還多著。   金宵笑著問趙嘯:「你的傷口怎麼樣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嗎?半個時辰之後可以啟程嗎?」   「傷口剛剛包好,說是這三個月都不要傷筋動骨,」趙嘯笑道,「東西都收拾好了,現在就可以走了。」   「這麼快?」金宵有些意外。   鄧成祿溫聲解釋道:「這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怕皇上又想起來找靖海侯世子爺的岔子。」   這倒是!   金宵有些幸災樂禍地想。   天鵝肉好吃,那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命!   三個人收拾了行李去了水木自親碼頭。   剛才還熱情地幫金宵忙的李謙並不在碼頭,這讓金宵略有些失望。   他還想介紹趙嘯和鄧成祿給他認識。   這兩個人無論是從人品還是身份上都是值得結交之人。   不過,這種事也講緣分,可能那個李謙和趙嘯、鄧成祿無緣吧?   金宵是西北男兒作派,想過就過了,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他們一路順風順水地回到了京城,彼此都鬆了口氣,並互相留下了聯繫的方式,各自回了各自歇息的地方。   沒幾日,北定侯請趙嘯吃飯。   白愫和姜憲的關係趙嘯自然是知道了,趙嘯心裡隱隱有個猜想。   他仔細地梳洗捯飭了一番,去了北定侯府。   見到了北定侯,他才知道北定侯今天是專門宴請他,還請了親恩伯世子王瓚作陪。   大家東扯西拉了一番,最後話題落到了趙嘯身上。   在京城住的習慣不習慣?以後有什麼打算?定了親沒有?和京城哪家女眷的關係比較好等等。   趙嘯一一作答。   北定侯對他的沉穩內斂很是滿意。   又過了幾天,和他們家交好的那一家夫人就寫了信給靖海侯,說想給趙嘯和姜憲做個媒人,如果靖海侯也有此意,就把趙嘯的生庚八字寫給她。   靖海侯還不知道兒子被皇上刺了一劍的事,自然是滿口答應,寫了趙嘯的生庚八字專程讓人送進了京,順便也好打點自家兒子和姜憲成親的事宜。   這樣來來去去,等到趙嘯的生庚八字到了那家夫人手裡的時候,已是四月中旬。   金宵邀趙嘯去遊玩。   趙嘯笑著答應了,問他還有些什麼人?   金宵和鄧成祿已經聽說趙嘯的生庚八字被送進了慈寧宮。   他還好,這些日子跟著李謙四處走動,認識了不少禁衛軍的侍衛和兵部的官吏,這對他們這些遠在邊陲小鎮上戍邊的將軍太重要了——不管是糧草還是軍餉,他們都時常要和兵部的人打交道,而京城的一些動態,禁衛軍的消息最準了,他每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人都快喝得柳樹認成了楊樹。   現在京城的官將就是不認識金宵也聽說過他。   鄧成祿卻和他恰恰相反。   他把自己鎖在了屋裡,據說連著幾天都沒有吃飯。   好歹是一起受過難的兄弟,總不能看著他這樣吧?   金宵委婉地把這件事告訴了趙嘯,並道:「……出去散散心。我還約了姜律、王瓚和曹宣幾個,在京城郊外的一個農莊裡,環境還不錯,我前幾天還跟朋友去過。我們都有些擔心你肩頭的傷,不知道要不要緊?」   ※   親們,月票2500加更。   PS:六月的月票榜要掉到第五名去了,有票的親們還請多多援手,謝謝了!   O(∩_∩)O~   ※ 第144章邀請   趙嘯知道,自己被選為了嘉南郡主的夫婿,很多人都會眼紅。如果說金宵是高調的表現他的大度,鄧成祿獨自黯然地表露出他的悲傷,那他就是低調隱忍地表明了他的穩重大方。對於金宵的邀請,特別是昔日情敵的邀請,他肯定會去的。何況他還挺欣賞金宵的,覺得他風光霽月,為人坦蕩,這段時間在京城的所作所為都可圈可點,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   「我的傷沒什麼大礙了。」趙嘯說著,動了動胳膊,道,「多謝金兄相邀,到了那天我們一塊去。」   金宵聽著就朝著趙嘯促狹地笑了笑,道:「我還請姜律邀了嘉南郡主……」   畢竟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再怎麼大方也有羞赧的一面。   趙嘯面色微紅。   他和姜憲的事雖然還沒有定下來,但京城裡的人都已經知道兩人的庚帖已經擺到廟裡,只等三日後正式地請官媒了。   金宵不好繼續打趣,兩人之間畢竟除了同為嘉南郡主夫婿候選人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交情。   他笑著說了幾句「到時候你一定要來」之類的話,就起身告辭了。   趙嘯親自把他送到了門口,轉身發現前幾天在他印象裡還是光禿禿褐色枝椏的大樹已冒出了幾片綠色的嫩芽。   京城的倒春寒終於結束了。   來京述職的官員也都陸陸續續地回了任職之地。   京城慢慢地恢復了原來的喧囂與寧靜。   廟堂上的事告一段落之後,皇上立後的事也提到了議事日程上。   趙翌因此很煩躁。   他想立姜憲為後,可曹太后警告他,如果他立姜憲為後,她就賜死方氏和趙璽。   可讓他娶別人,他又不願意。   難道就這樣把姜憲嫁給趙嘯不成?   趙翌越想心裡越煩,索性跑到慈寧宮去見姜憲。   姜憲這些日子也有些心神恍惚。   她和趙嘯都出身名門,而且她還沒有及笄,嫁妝準備個三、五年都不算長。等到她服侍太皇太后殯天了,她跟著趙嘯去福建,未必不是件好事。   她兩世為人,還從來沒有出過京城。福建,那麼遠,人生地不熟,萬一趙嘯負她,她連個幫手都找不到。難道要在出嫁之前想辦法把靖海侯名下的兩個團練拿捏在手中嗎?   可為什麼不呢?   她既然嫁了趙嘯,肯定會有子嗣。   萬一李謙提前反了,她的孩子手裡有支強兵,不管是和李謙劃江對峙,還是最終投靠李謙,都有了自己的資本。到時候遂鹿天下,誰家問鼎,還不一定呢?   那她陪嫁的人裡就得有會行軍布陣的男僕。   會行軍布陣的男僕根本就不可能。   唯一的辦法就是從伯父那裡借來人手,佯裝成她的陪嫁跟她去福建。   靖海侯府的那兩個團練,她伯父肯定會感興趣。   那就早做準備。   就算姜家沒有合適的,也可以從姜家故舊裡找一個出來。   如果順利,說不定還能接管福建水師。   姜憲就想出宮去見見自己的伯父,和他商量商量這件事。   趙翌來的時候,她正在指使著宮女收拾箱籠。   因為倒春寒,原來應該四月初就換上單衫的,現在大家還都穿著袷衣,但好歹冬衣可以收起來了。   趙翌煩得不行,道:「司寢司的人都死到哪裡去了?怎麼還要你親自幹這些事?」   姜憲橫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麼?這是樂趣!你看我這件繡著梨花鵲的褙子,繡工好吧?我從前也有一件,結果小了,我就讓針工局照著重新又做了一件,一模一樣的褙子,不過大小不同,我已經七件了。拿出來擺在一起的時候特別有意思。我要不看見,我都忘了這件事。現在我讓她們把這件衣服全都找了出來,仔細收著,等我女兒出世的時候,我就給我女兒,這才有意思呢!」   趙翌聽了勃然大怒,道:「你到底有沒有關心我?我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你就一心一意地想著嫁人?你就這麼想嫁人啊?你小心我把趙嘯流放到甘肅去!」   「隨你。」姜憲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表現的越在乎趙嘯,趙翌就越會折騰趙嘯,她滿不在乎地道,「嫁不成趙嘯,嫁金宵也成。我喜歡漂亮的男孩子,這樣生出來的孩子肯定漂亮。」   趙翌愕然,突然覺得自己和姜憲生氣有點傻。   她根本和他一樣。   沒有這樣的美人,再尋一個就是了。   天下的美人何其多,總能找一個順眼的。   趙翌只要一想到趙嘯在姜憲眼裡不過是個花瓶樣的玩物,姜憲要嫁人的怒氣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和姜憲的關係更親近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選趙嘯?」趙翌道,「我覺得金宵更合適。」   這樣就算金宵戴了綠帽子肯定也不敢做聲。   不像趙嘯,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處的,若是姜憲有失婦德,他知道了肯定會鬧得不可開交。   姜憲敷衍地和趙翌聊著天:「我覺得他帶出去體面。」   趙翌想想也是,笑道:「要不我升他做郡王吧?這樣帶出去就更體面了。只有簡王等幾個老傢伙能在你面前擺譜了。」   姜憲暗暗欽佩自己心裡夠強大,不然聽了趙翌這樣的話不是昏死過去就是嚇死過去。   「到時候再說吧!」她無所謂地道,「你總得讓我和他過幾年吧?要是你剛封了他郡王,他就和我和離了,豈不是白白便宜了他。」   「那我就把他請封世子的摺子壓下來,讓他干著急。」趙翌和姜憲天馬行空地亂聊了半天,心情大好地走了。   姜憲卻覺得累得不得了,巴不得趙翌一下子就立了皇后,到時候她把皇后推出來,讓他們倆口子自己耍花槍去。   她也能歇歇。   所以姜律進宮邀請她過兩天去京城大興一座田莊裡玩耍的時候,她很感興趣,問:「還有什麼人去?「   姜律笑道:「趙嘯、金宵、鄧成祿、曹宣他們都去,我怕你一個女孩子在我們這群人裡不自在,請了北定侯府白小姐陪你一塊去。」   「你這到底是想請我出去多動動呢?還是別有圖謀?」姜憲笑著調侃自己的哥哥。   姜律嘿嘿笑,道:「我這不是為了我妹妹嗎?」   反而調侃起姜憲來。   姜憲訕然。   趙嘯不好好呆在家裡養傷,出來湊什麼熱鬧啊?   想到這裡,她又想到了李謙。   李長青已經啟程去了山西,他也很快要忙起來了吧!   事隔多年,要重新收服那些舊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接下來的情節需要重新理一下大綱,今天只有兩更,明天視情況更新。   抱歉。   ※ 第145章出遊   姜憲心不在焉地去了太皇太后那裡。   太皇太后已經得了信,知道不僅姜律會去,王瓚也會去。有這兩個人在姜憲的身邊,太皇太后很放心,還怕姜憲不去,勸她說:「姑娘家沒有出家的時候在娘家是客,出了嫁到了婆家就是主持中饋的人,哪裡還能無憂無慮地出去玩?趁著阿律和阿瓚都有空,你就和他們一起出去透透氣吧!」   姜憲笑著應下。   收拾出行用的東西,請田醫正制些類似於霍氣正香丸之類需要隨身帶著的藥品……慈寧宮亂鬨鬨地忙了兩三天才把她出行的東西都準備齊全,太皇太后見她身邊全是些宮女,怕需要使喚人的時候沒個出力的,又吩咐劉冬月到時候隨行,這才覺得安排好了。   等到她和白愫在朝陽門碰了面,白愫看見劉冬月不由低笑,打趣姜憲:「你現在可得老實點。郡主使喚內侍,若是真的追究起來,那也是大罪。」   姜憲不以為然,道:「他想收拾我,多的是藉口。多一樁不會多,少一樁也不會少,事已至此,迴避也晚了,還不如讓自己舒舒服服地過幾日。」   白愫心中暗暗擔憂。   姜憲這話說得……好像過了今天沒有明天似的……姜憲說是卯時的太陽也不為過,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   白愫怎麼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決定回去的時候好好和姜憲說說體己話,她是不是真想嫁給趙嘯?如果不想嫁給趙嘯,此時反悔還得來及。不必因為大家都覺得趙嘯好就嫁給他,也不必因為趙嘯被皇上刺了一劍就覺得對不起他。人生不過數十年光景,這日子總歸是要自己過的。   她一直琢磨著這件事,話也就漸漸說得少了起來。   姜憲更是一大早就醒了,沒有了人聊天,靠白愫的肩膀上,慢慢地睡著了。   等她被白愫搖醒的時候,已經到了田莊。   姜律和金宵在門口等她們。   姜憲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金宵的身上。   他穿了件很是普通的寶藍色五蝠捧雲織金團花的直裰,插著根鎏銀的簪子,笑語殷殷地站在姜律的身邊,神色自然隨意,從容磊落,一派風光霽月的模樣,好像已經從姜憲選婿之事中解脫出來。   姜憲對他不了解,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不再在意那件事,但此刻的金宵卻讓人覺得氣宇(軒昂,英俊異常,是個誰見了也要多看兩眼的美男子。   他大方地上前和姜憲、白愫打招呼。   兩人回了禮。   金宵笑著道:「也不知道兩位小姐喜歡些什麼?我善作主張把後花園用布帷圍了起來,郡主和鄉君只管放心地逛一會,等到晚上的時候郡主和鄉君逛厭了,我再讓他們把帷帳撒了,兩人位小姐去聽濤閣聽女先生們說書或是聽唱京韻大鼓,我幾個人一起去後花園開個詩會什麼的……」   言下之意,圍繞著帷帳的地方是清了場的,姜憲和白愫可以隨使到處亂走,可圍了圍帳地方會遇到姜律等人。   兩人笑著應諾,白愫更是長袖善舞地讚揚起金宵:「金將軍想得可真周到。這次我們能來出來遊玩,多謝金將軍了!」   「哪裡,哪裡。」金宵笑道,「我過幾天就要回榆林去了,又聽說京城的四月是最好的天氣,就想著無論如何也可以出來遊玩一番才不枉來了京城一趟。郡主,鄉君,你們以後要是有機會,去榆林玩吧!我倒時候好好地招呼你們,請你們吃榆林的手抓羊肉。」   「好啊,好啊!」也許這一生她們都不會去榆林,但白愫還是歡喜的笑著,嚮往著有朝一日能走出這京城看看。   姜律耐心地笑著在一旁等他們寒暄完這才上前去摸了摸姜憲的頭,道:「金宵找得這個地方很不錯。農莊後面還有一條小溪,明天一早我帶你們去釣魚。」   姜憲喜歡跟著姜律玩,聞言笑著連連點頭。   一行人往山莊去。   金宵對姜憲和白愫道:「曹大人和趙世子、鄧世子他們已經在途中了,王大人要下午用過午膳才能到……」   姜憲一面聽著,一面打量著四周環境。   那山莊不過十來畝的樣子,仿著江南園林修建而成,進門就是山嶂,然後是花園大堂偏廳,樹木蔥鬱如林,流水涓涓如溪,小橋彎彎如虹,走進了大門,好像走進了江南的水鄉。   姜憲不由道:「京郊還有這樣的好去處?」   金宵笑道:「郡主去後面看看就知道,還有一大片稻田呢!據說七、八月過來的時候,還可以親手採摘瓜果送去廚房裡做成菜餚,那時候才是真正的一位難尋,要提前十來天預訂才行。」   「這是誰的主意?」白愫聽了也十分的感興趣,「生意做得真精!」   金宵笑道:「這莊主姓田,聽說是江南田家的子弟。」   江南田家是本朝數一數二的大商賈。   幾個人說著話,很快就到了後院金憲和白愫歇息的地方。   三間窗明几淨的小軒,坐落在翠綠環繞的湘妃竹中間,看上去即安靜又雅致。   「真是好地方!」白愫贊道。   金宵就指了指向小軒的左邊,笑道:「那裡還有兩幢宅子,離這小軒不過隔著片竹林,正好安置隨行的人。」   兩人向金宵道了謝,姜律吩咐她們「休息一會,午膳的時候我們再見」,就和金宵起身告辭了。   姜憲和白愫進了小軒,這才發現小軒打掃得非常乾淨,還燻了除蚊的艾香。   兩人都非常的喜歡。   司寢司的忙過來把西邊的矮腳羅漢床鋪上了厚厚的墊子,服侍姜憲和白愫淨臉換衣,靠在羅漢床上歇息。劉冬月則指使著兩人的宮女、丫鬟收拾房子。   因白愫身邊服侍的有幾個是從宮裡出去的,劉冬月使喚起來輕車熟路,兩人的隨從像一家似的,人雖然多,卻不雜亂。   姜憲看著就拍了拍身邊的大迎枕,頗有些幽怨地道:「我出嫁的時候不知道能不能讓皇上給我晉個公主,這樣我就可以把劉冬月帶在身邊了。」   「你想得美吧!」白愫橫了她一眼,道,「皇上允許你出京就不錯了。」說以這裡,她不由壓低了聲音,道:「你說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既然不敢違背了太后的意思,幹嘛還死抓著你不放啊!還好你遇到了靖海侯世子,不然你這輩子休想嫁人了!」   ※   親們,月票2550加更!   O(∩_∩)O~   ※ 第146章笑談   姜憲冷「哼」,道:「沒有趙嘯我也一樣嫁得出去。」   至於喜不喜歡趙嘯,她卻沒有回答。   好在白愫被姜憲的回答轉移了注意力,沒有在意姜憲的迴避。   兩人隨意地閒聊了幾句,等到屋子都收拾整齊了,一起去內室小憩了片刻,醒過來的時候正好快到了午膳的時候。   姜憲一面更衣一面問給她舉著靶鏡的百結:「幾位公子都到了嗎?」   百結溫順地笑著回答道:「除了親恩伯世子爺,其他人都到齊了。正在前面的廳堂裡坐著喝茶。聽在前面廳堂裡服侍的姐姐們說,下午幾位爺準備去後山的小溪裡釣魚。還說後山小溪裡有一種黑魚,上過《本草綱木》,吃了能補血,大公子說,怎麼也要釣幾條回來晚上做給郡主和縣君吃。安陸侯世子爺又說這些魚都是假的——書上有記載,這種魚活在江南水鄉,京城的水土根本養活不了它。那些魚肯定都是店家為了賺錢養到差不多就放在河裡的,然後等來這裡的客人垂釣,即可以糊弄人還可以嫌錢。   「金將軍也這麼說。   「還說若是真的想垂釣,不如走遠點,隨意找個池塘子,肯定比後山小溪裡的魚要好吃。」   「還有人養大了魚丟在小溪裡給人垂釣?」姜憲還是第一次聽說,「那還有什麼意思啊?」   百結答不出來,想了半天道:「可能是大公子他們覺得好玩,想找個地方說話吧?」   這也有可能。   姜憲打住了話題,等白愫梳洗好了,兩人一起去了廳堂。   趙嘯的肩膀還沒有大好,穿了件紫紅色菖蒲紋暗紋直裰,面白如玉,雍容矜貴地站在那裡,比金宵還要矚目。   姜憲在心裡嘆氣。   難怪前世趙嘯會成為閩南的無冕之王。   她笑著和白愫上前跟眾人見禮。   趙嘯的目光一下子像粘在了姜憲的身上似的,她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曹宣看見白愫卻有些不自在的別過臉去,恐怕連白愫今天穿了件什麼衣服都沒有看清楚。   姜律不由微微地笑了起來,領著姜憲和白愫去了旁邊豎了面屏風的小花廳:「做了桌和外面一樣的席面,不過你們的份量少一點。要是覺得不好吃,再讓人加菜就是了。」   宮裡的人是輕易不會暴露自己喜好的,姜憲和白愫都是宮裡長大的,加上和姜律接觸得少,姜律根本不知道兩人喜歡吃什麼。   兩人笑著道了謝。   姜律出了小花廳。   姜憲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低聲對白愫道:「真沒有想到,曹宣還有害羞的時候。我還是第一次看見。」   不管是前生還是今世。   白愫的臉也紅了起來,抿了嘴笑。   外面就推杯換盞的用起午膳來。   後來發展到開始划拳。   姜憲和白愫還是第一次見到,兩人用完了膳也不想走,就坐在那裡聽他們笑鬧。   金宵好像很厲害,拳拳都贏過趙嘯,偏生趙嘯身上還帶著傷,就央鄧成祿幫他代酒,結果鄧在祿的酒量也不好,兩個人合起來也就勉強能應付一下金宵。他還不放過姜律和曹宣。頗有些獨戰四方的味道。   姜律的酒量好像也很不錯,他贏多輸少,慢悠悠地在旁邊看著,不時插幾句話,落井下石一番。   曹宣被灌得有點狠,最後把他這些日子隱藏起來的囂張跋扈都給激了出來,把外衣脫了就甩在了地上,捋了袖子和金宵叫板:「你有本事就和我單挑!」   金宵壓根不上當,口齒有些不清楚地道:「我幹嘛和你單挑?你是地頭蛇,我是過江龍。我才不想虎落平陽被犬欺呢!」   「你說誰呢!」曹宣不依地一拳朝金宵揮了過來。   金宵偏身躲過。   兩人你來我往地動起手來了。   姜憲和白愫都嚇了一大跳。   不曾想姜律幾個不僅不攔著,還在一旁起著哄。   姜憲和白愫都鬆了口氣。   在她們倆人的認知裡,姜律向來穩重可靠,如果他覺得沒問題,肯定就沒問題。   正如她們所料,金宵和曹宣鬧著鬧著都笑了起來,沒半盞茶的功夫兩人又勾肩搭背地坐下來喝酒。   姜憲和白愫忍俊不禁。   王瓚過來了。   大家又是讓位置又是叫人上碗筷又是讓人重新換菜,看那樣子,是要再喝一輪。   姜憲和白愫已見識過了,也就無意在此多留。   兩人讓小花廳裡服侍的丫鬟跟姜律說了一聲,就回了竹林。   「你是睡一會還是去後面花園逛一逛?」卸妝的時候姜憲問白愫。   「先歇一會吧!」白愫見姜憲神色間帶著幾分疲憊,雖然想去後面花園看看,但還是選擇了對姜憲更好的提議。   姜憲的確有些累了,上床歇下沒幾息的功夫就睡著了。   白愫看著她因為熟睡而顯得特別寧靜的面孔,愛憐地給她掖了掖被角。   別人都覺得姜憲好,只有她,覺得姜憲可憐。   除去了嘉南郡主、鎮國公府大小姐那些頭銜,她不過是父母雙亡在外祖母膝下長大的小姑娘而已。所以白愫特別希望姜憲能幸福。   她有些睡不著,起身歪在羅漢床上看詞話。   姜憲醒來的時候,白愫已不在屋裡。   她一個人靜靜地躺了一會這才起身。   情客和百結聽到動靜忙進來服侍。   姜憲問她們:「掌珠去了哪裡?大公子他們都在幹什麼?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情客笑道:「現在是申正過一刻。縣君一直在屋裡看書,久等郡主也沒見醒,說去後花園走走。大公子他們在前面的小花廳裡打馬吊。只有安陸侯世子爺說喝多了,睡到現在也沒有醒。」   姜憲莞爾,道:「不是說下午去釣魚的嗎?怎麼?改不了紈絝作派,還是坐到了牌桌子上。」   情客哪裡敢接話,只在一旁笑。   姜憲洗完臉,人爽利了很多,笑道:「我去後花園走走好了!正好碰碰掌珠。」   情客笑著應「是」,拿了件月白色遍地金披風在手裡,陪著姜憲去了後花園。   田莊的後花園也很有特色,綠樹成蔭,曲徑通幽,偶爾可見幾株桃樹、李樹,開著粉紅粉白的花,點綴在深深淺淺綠色間,轉身都自成一派風景。   「真是漂亮!」情結和百結讚嘆,指了前面不遠處還只是剛剛抽了芽的石榴樹和夾竹桃,可惜道:「要是今年倒春寒的時間不這麼長,這石榴花應該也開了,那就更漂亮了。」   姜憲笑著點頭,愉快地穿行其間,任春風拂面而過,並不急著找白愫。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今天只有兩更。   ※ 第147章說話   幾個人一路前行,出了樹林,看見了一片稻田。但因為天氣的緣故還沒有開始春耕,只看見犁過了的田,沒看見農作物。而遠處,又是一片樹林,依然可以看見樹林過去是條河。   姜憲想到金宵說的垂釣。   她感興趣地笑道:「我們去看看!」   劉冬月忙上前伸出手去,由姜憲搭著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從壟邊走過。   河不過一丈來寬,卻清澈可見河床上鋪著的鵝卵石,褐黃青白紅,各種顏色,非常的漂亮,河岸用大青石壘集而成,高低起伏,不遠的上遊處還有座頗大的涼亭,亭青石鋪地,引水而過,擺成曲水流觴的格局。   這就有點造作了。   姜憲不由嘆了口氣。   劉冬月忙道:「到底是商賈出身,眼界不高,郡主無需為此間主人婉惜。要是郡主覺得有趣,我到時候吩咐那些工匠,引了溫泉水做那山澗流石,也來擺個曲水流觴的格局。」   大家在霧氣騰騰的溫泉水旁喝酒作詩嗎?   姜憲想想就覺得好笑,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劉冬月見姜憲高興起來,暗暗鬆了口氣,道:「郡主,天氣有些沉了,您看我們要不要先回去,等一會應該要用晚膳了。」   姜憲想了想,道:「涼亭那邊勢高,我們過去看看吧!估計可以看見田莊的全貌,縱然是看不清全貌,應該也可以看清楚附近都有些什麼景致,我明天不想出門了,早上起來和掌珠在後花園裡散散步好了。」   今天金宵等人在花廳喝茶打牌,明天早上肯定會出來釣魚,她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劉冬月笑著點頭,一行人去了涼亭。   涼亭果如姜憲所料,可以看見田莊的部分景色。   除了前面綠樹叢中掩映的房舍,小河已在田莊邊緣,東邊是片花圃,可惜只見低矮的花草不見鮮花,西邊是個練武場,還可以看見豎在樹下的耙子。   「有趣!」姜憲笑道,「不知道那練武場旁邊的棚舍裡面有沒有餵著馬匹?」   自本朝和韃開戰以來,馬匹的買賣就由朝廷管制,就是大商賈有錢也買不到。   所謂的君子六藝,騎射對很多學子早已只是個聽說。   劉冬月笑道:「這田莊的主人倒有幾分頭腦。」   姜憲哈哈大笑,道:「劉冬月,你怎麼像個牆頭草似的,我說什麼你就跟著應什麼?」   劉冬月訕笑,道:「奴婢不是少見識嗎?郡主千萬別惱,我現在正跟著孟姑姑識字呢!」   太皇太后之所以選了孟芳苓做慈寧宮的女官,就是因為孟芳苓是孟子的後人,頗有學識,可以代太皇太后擬旨、抄經,管理往來的書信,還可以幫著姜憲輔導課業。   姜憲聞言再次笑了起來。   她並不討厭劉冬月。   相反,她還挺喜歡劉冬月的,不然她也不會讓他幫她辦事了。   前世,他一直在劉小滿跟前服侍。劉小滿患腿疾的事,還是他想辦法報給她的。他也算是有情有義了。   劉小滿收了他這個乾兒子不虧。   姜憲站起身來,扶了劉冬月伸過來的手臂,道:「我們走吧!」   眾人低聲應「是」。   姜憲剛走了兩步路,就感覺有什麼東西打在她身上。   她低頭一看,腳邊有顆珍珠。   那珍珠有蓮子米大小,孤零零地躺在乾淨的青石地板上,不像有誰落在這裡的。   而且就在她猶豫間,又有顆珍珠落在了她的腳邊。   她飛快地睃了眼身後的情客等人。   大家好像都沒有發現似的。   她再看劉冬月。   劉冬月在這個時候應該低垂的眼帘此時卻朝天望著。   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姜憲頗有些好笑。   上前幾步,把兩顆珍珠踩在了腳下,對百結和情客道:「你們先去河邊等著,我還有些話要和劉冬月說。」   情客領著幾個宮女齊齊屈膝應諾,出了涼亭。   姜憲四處尋找。   又有顆珍珠落拋了過來。   姜憲循跡望過去,看見河邊一株枝葉茂盛的百年老樹的樹冠中蹲著的李謙。   他怎麼在這裡?   他不是應該在山西嗎?   姜憲大驚失色,忙把周遭看了一遍。   李謙雖然厲害,可這裡有個能和他媲美的趙嘯,還有個和他不相伯仲的姜鎮,加上精明能幹的王瓚,心思縝密的曹宣,看似爽直卻肯定不簡單的金宵……於李謙來說不亞於虎口狼穴。   偏偏李謙卻一副不知死活的樣子,還朝著她咧了嘴笑,又丟了顆珍珠過來,還指了指樹下。   言下之意是讓她過去。   姜憲氣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想拂袖而去,又怕這廝真的遇到什麼麻煩需要她幫忙,她想了想,低聲吩咐劉冬月:「你帶著情客他們去樹林那邊等著,我去去就來。」   劉冬月不敢斜目,恭聲應「是」,快步出涼亭。   姜憲從涼亭旁的小橋去了河岸。   李謙從樹上跳下來。   姜憲嚇了一大跳,連聲道:「你小心點,你小心點!」   「沒事,沒事。」李謙笑嘻嘻地道,「這樹算什麼?比這高的樹我不知道跳過多少!」   姜憲不和他理論,直奔主題:「你找我什麼事?你知道不知道我大哥和趙……阿瓚表哥都在這裡?」   李謙笑望著她,也不說話,目光深遂,眉眼英氣逼人,與往日的大大咧咧很是不同。可具體哪裡不同,姜憲又說上來。   她莫名的臉上一熱,有些不自然地扭過頭去。   風靜靜地吹在她臉上,身邊的樹枝婆娑輕舞。   李謙輕聲道:「保寧,我有遇到件麻煩事,你可願意幫我?」   兩世為人,在姜憲的記憶中,他這是第一次這樣喊自己的乳名。   姜憲很想喝斥他一頓,想到他的嬉皮笑臉,覺得這根本沒用,頗有些自暴自棄地懶得管他,又見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想到他不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煩根本沒有辦法自己解決,就是拿了個小麻煩做藉口來她面前耍無賴,可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她都得冷靜下才行。   她不由板了臉,道:「你又闖了什麼禍?」   「保寧!」李謙卻又喊她的乳名,「你先告訴我願不願意幫!」   或者是從小跟父親走得地方太多,李謙的官話並不十分標準,他喊她的時候尾音有些低沉,音節有些拖,如琴弦的餘音,讓姜憲覺得臉燒得更熱了。   天怎麼這麼熱?   「有事就說事,亂喊什麼?」姜憲不由嗔怒,強忍著才沒有用手扇風,道:「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   親們,月票2600加更!   O(∩_∩)O~   ※ 第148章有事   李謙看著姜憲那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不僅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目光溫昫地笑了笑,朝四處張望了片刻,好像確認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他們很安全似的,低聲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的馬車在莊子外面,我們馬車上去說話。」   的確。   他要是被姜律發現了,不要他的命也要他脫層皮。   而且最重要的是,會破壞她為李家設定的形象——在外人眼裡,李家是保後黨,是和姜家對立的。   李謙跑來單獨見她算是怎麼一回事?   姜憲這才發現李謙穿著一件非常方便攀爬的深靚素麵粗布短褐。   她忙道:「那快走!」   說著,居然急急地走在了李謙前面。   走了兩步,她就覺得不對勁了。   她怎麼知道他的馬車具體停在哪裡……   姜憲不由回頭催著李謙:「你就不能快點?我第一次來這裡,根本不知道怎麼出去。」   李謙笑了起來。   目光灼灼,笑得比正午的陽光還要燦爛。   「你隨我來!」他笑著,和她擦肩而過,領著她往外走,走了幾步還回過頭來,確定她是不是跟了上來。   姜憲沉著臉,挺直脊背和他往旁邊一條雜草叢生的小徑上去,若不是李謙帶路她根本看不出那裡還有一條路。   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低沉擔憂的輕呼:「郡主,郡主,您,您在哪裡?」   走在前面的李謙身子一僵。   姜憲已聽出來人的聲音,道:「你別擔心。是劉冬月。劉小滿的乾兒子。奉了太皇太后之命服侍我到田莊來。」   李謙的身子骨慢慢地鬆懈下來,轉過身,目光專注地望著姜憲,道:「要不,把他也一起帶上……你在馬車裡也有個服侍的人!」   姜憲覺得這句話有些奇怪。   他們在馬車裡秘談,帶上劉冬月幹什麼啊?   不會這傢伙知道自己訂了親,有個內侍始終在她身邊,勉強算是避了個嫌?   姜憲微微皺眉。   李謙馬上道:「沒事,我還帶了人手,免得他嚷出去把別人引來了反而不美。」   「不會。」姜憲道,「他是我身邊的人。」   也就是說,很忠心。   就像從前他來找姜憲,那些宮女內侍個個都對他視而不見,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什麼風聲傳出去。   李謙知道宮裡有一套自己的御下手段,而保寧自幼在宮裡長大,看著柔弱,卻不是那等什麼也不懂的小姑娘。   他溫柔地笑,道:「都依你!」   姜憲睜大了眼睛瞪著他,道:「你今天是怎麼了?說話奇奇怪怪的。」   李謙笑容更盛了,卻沒有像從前那樣和她嬉皮笑臉,而是頗為低眉順目地道:「那你在這裡等一會,我把那個劉冬月帶過來。」   姜憲不免在心裡嘀咕。   李謙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好像變了個人。   也不對,有段時間他也是這樣對自己的。   姜憲用手指繞著帕子仔細地回憶著。   應該是在他慈寧宮逼宮之後,她封了他臨潼王,他第一次進宮謝恩的時候,臉色還有些灰敗,第二次進宮謝恩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在她面前一幅千依百順的樣子,實際上……   姜憲努力地想著。   實際上那次他也沒有從她手裡討了什麼好處去……那他為什麼要對自己一副千依百順的樣子呢?   姜憲覺得腦袋隱隱作痛。   從前的事,就像一個噩夢,不斷地昭示著她的失敗,無能、自作多情……想想就讓她生不如死,她根本就不願意想起來。   姜憲揉著太陽穴。   人的性格都是慢慢養成的。   天成三年三月,西北大旱。韃子十二盟共四萬人南下,大同、宣府告急。   之前方氏的弟弟陷害宣府總兵馬向遠,馬向遠妻兒慘死,投靠了韃子。   方氏的弟弟做了宣府總兵。   兵臨城下,他卻縮在城內不肯出戰。   宣城戰勢慘烈。   如果宣城失守,大同危矣。   時任大同總兵的齊勝沒有辦法,只好派了參將李謙前去助陣。   李謙親率五百騎兵深入敵腹,齊勝正面出擊,兩人互相配合,先殲滅了韃子一萬人馬,隨後李謙又帶了三千騎兵在祟禮附近斬殺了韃子一萬潰兵。   是斬殺。   全都殺了。   只留了無主的戰馬。   自此李謙兇名雀起。   在武官中有「小白起」之稱,在文官中有「武安君」的綽號。   方氏弟弟被嚇破了膽,不願意呆在宣府。   她的伯父姜鎮元因此推薦齊勝為宣府總兵,李謙為大同總兵。   說起來,前世她伯父對李謙還有推薦之恩。   等到她垂簾聽政,第一個召見的武將就是李謙,殺的第一個人就是方氏的弟弟。   此時離他功成名就不過三年而已。   李謙的性格、為人處事應該都已有了雛形。   那他到底想幹什麼呢?   姜憲想不透,隱隱有些不安。   好像有什麼事即將在她的眼前發生,她雖然不知道,但只要掀開那層紗就能看到真相,可她卻始終沒有辦法掀開那層紗,只好任它不斷地惡化。   這種無力的感覺真是糟糕!   姜憲在心裡腹誹著。   李謙領著戰戰兢兢的劉冬月走了過來。   姜憲見劉冬月額頭上都冒出豆大的汗水來,不由道:「你這是怎麼了?」   「沒,沒什麼。」劉冬月的牙齒打著顫,還要說什麼,李謙的手已落到了他的後頸上,笑道:「他怕我對你不利。」   「怎麼會!」姜憲笑道。   劉冬月聞言身子一僵。   可惜姜憲根本沒有注意。   李謙已一手拎著劉冬月的後衣領推搡著劉冬月和他一起走到了姜憲的前面,還揶揄地笑著劉冬月:「你怎麼像個軟腳蝦似的,快點,我還要趕路。」   他比劉冬月要高出一個頭,這樣拎著劉冬月像拎著個小孩子似的。   姜憲看著有些不悅,對李謙道:「他是我的內侍,你對他客氣點。」   她知道很多男子都瞧不起內侍,可這些內侍卻從小服侍她,比很多人都讓她覺得親近。   李謙笑著沒有說話,卻走得更快了。   劉冬月也沒有說話,任李謙這樣帶著他趕路。   姜憲嘆氣,快步跟了上前。   大約半炷香的功夫,他們出了樹林,一截掩藏在樹林中的粉牆出現在姜憲的面前。   粉牆上開了道黑漆角門,角門開著,旁邊站了個年輕男子,和李謙一樣穿著短褐,不過是黃藤色。   他看見李謙和姜憲眼睛一亮。   李謙卻上前幾步擋住了那男子的目光,將劉冬月交給了那男子,道:「雲林,你等會帶著他。」又轉頭對姜憲道:「是不是走累了?馬車就在門外,你擦擦汗,上車喝杯水,我再慢慢和你說。」   ※   後臺抽筋,沒辦法登錄~~~~(&amp;amp;amp;gt;_&amp;amp;amp;lt;)~~~~   心煩意亂的,沒能寫第三更。   抱歉!   ※ 第149章馬車   原來是雲林隨著李謙過來的。   他比李謙大兩、三歲。   前世,他是李謙手下的第一大將,而且是那種足智多謀,「上馬能擊胡,下馬草行書」的帥才。   曹宣曾經非常的羨慕李謙,可惜雲林跟了李謙。如果雲林效忠朝廷,早就是一方大員了。   她前世當然見過雲林。   雲林因為戰功赫赫一路擢升至居庸關總兵,幾次跟著李謙進京謝恩。她高坐在金鑾殿上,隔著珠簾,只覺得雲林身材纖細,一點也不像打仗的將軍,當時很想看清楚他的樣子卻沒有機會。   姜憲望過去的時候,雲林已經頭也不回地帶著劉冬月出了角門。   李謙見了笑了起來,道:「等會我把雲林叫過來,讓你看個清楚。」   姜憲赧然,喃喃地道:「我有點好奇嘛!」   李謙點頭,目光中如有點點星光,低聲道:「我知道!累不累,你都出汗了。」   那聲音,帶著幾分溺愛,就像她小時候,太皇太后在她生病的時候把她抱在懷裡哄她的音調,讓她突然覺得心酸。   姜憲低下頭。   她很少一口氣走這麼長的一段路,而且一路上不時上坡下坡的,腳疼腿酸,胸口有些不舒服。   之所以忍著是怕李謙被人發現。   她聞言就扶在了旁邊的一棵樹上,輕輕喘道:「你走那麼快幹什麼?」   李謙柔聲地道:「抱歉!我心裡有點著急。」   姜憲點頭,算是原諒了他。   他卻溫聲道:「保寧,你扶著我吧!這樹林裡小蟲子,小心蟄了你的手。」   姜憲的手在樹上,露出一小截手腕,白生生的,映著褐色的樹皮,嫩得像那脆藕似的,讓人看了想咬一口。   李謙好不容易才壓下心底的念想,把手臂伸到了姜憲面前,斬釘截鐵地道:「我扶著你過去。」   姜憲咯咯笑起來。   他以為他是內侍嗎?   從前她當太后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巴結過她。如今兩人換了身份地位,他倒越發的無賴,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了。   她轉念想到兩人的行蹤不能被人發現了,又忙收了音。   可這實在是太有意思。   她還是想笑怎麼辦?   姜憲憋著笑意,臉頰泛紅,眼眸中水光盈盈,仿若嬌豔的海棠。   這又是個李謙從來沒有見過的姜憲。   他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   姜憲忍不住含笑嘟呶了一聲「傻子」,丟下李謙,徑直出了角門。   李謙如夢初醒,忙追了過去,幾步就恢復了常態,可如果仔細地打量,就會發現他的耳朵有點紅。   馬車是個很通常的烏篷油布馬車,一共兩輛,四周零零散散地站了幾個人,年長的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年輕的不過十七、八歲,手裡都牽著馬,有的身姿筆挺,神色嚴肅;有的懶懶洋洋,沒有站像靠在馬鞍旁。但不管是誰,一看見他們頓時神色一正,恭敬地站直了身子,垂著眼帘,沒有一個人多看他們一眼。   李謙看著,眼中露出滿意的眼神,道了句「我們走」,就領著姜憲往第一輛馬車去。   姜憲沒有看見劉冬月和雲林,想著他們可能在第二輛馬車上,也沒有多問,隨著李謙往前走。   那些人立刻翻身上馬。   居然沒有一點聲響。   姜憲覺得好奇怪啊!   她不是沒有出過行。   可每次她出去的時候御馬監都會提前幾天準備,就這樣,臨到她上輦車的時候還是會出現什麼馬突然打噴嚏了,或者是突然在地上刨兩下子……   這麼安靜,總覺得有些怪異。   李謙低聲對她道:「都是我的隨從……」然後又覺得沒有解釋清楚似的道,「是我自己的隨從……」   就是自己的私兵嘛!   姜憲抿了嘴笑,由李謙扶著上了馬車。   李謙收了車凳,跟著上了馬車。   馬車很快就跑了起來。   姜憲嚇了一大跳,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嗎?」   李謙挽著衣袖,溫聲道:「馬車總停在這裡不好!」   這倒是。   要是有人路過這裡就會露出馬腳。   姜憲沒有多想。   馬車裡只她和李謙倆個人,不太寬敞,布置得也中規中矩的,但鋪著厚厚的坐墊,迎枕又大又柔軟,姜憲靠在上面,還是覺得很舒服。   李謙利落地沏茶,手指白淨修長如勁竹,讓人看了賞心悅目。   她不禁道:「沏得什麼茶?」   李謙笑道:「六安瓜片。」   茶如其人!   姜憲覺得李謙就是種萬丈紅塵裡打滾的人,前世還猜他肯定非常喜歡吃肉,每次賜宴都讓御膳房做素宴。   她不相信李謙喜歡喝六安瓜片。   憑什麼給她就得喝老太太們喜歡喝的茶?   姜憲不悅道:「我最討厭喝六安瓜片了!」   聲音裡有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嬌縱。   李謙聽了抬頭只是望著她好脾氣地笑,低聲解釋道:「你身子弱,經不起折騰,先喝著六安瓜片。」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喜歡喝大紅袍,我那裡也有。偶爾喝喝還可以,但不可以喝多。」   像他是她的誰似的,管得真寬!   他這樣低聲下氣地跟她說話,姜憲倒不好和他使小性子,可心裡到底有些不甘,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大紅袍?」   李謙笑道:「想知道總是能知道的。」   再多的,就怎麼也不肯說了。   姜憲氣餒,道:「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在我背後嚼我的舌根,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李謙只有笑。   那笑容顯得既溺愛又包容,還帶著幾分歡喜,看得姜憲臉紅,忙別過臉去,道:「你到底找我有什麼事啊?」說著,想到剛才看到的那些人,個個都是一副精明能幹十分有主見的樣子,根本不像普通的人,何況還有他手下的第一大將雲林跟著……有誰會沒事的時候帶著這樣一群人到處亂逛?   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急急地道:「是不是你的差事辦砸了?」   事情壞到了什麼程度?   被曹太后發現姜李兩家有瓜葛?   還是趙翌和曹太后博弈落了下風遷怒李家,不顧不管地決定拿下李家開刀,震懾曹丈後?   還是李家去了山西之後被同僚排擠……不對,以李謙的能力和心性,被同僚排擠對他根本不是個事,不值得他來找自己。   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真是急死人了!   姜憲汗都出來了。   李謙望著這樣的姜憲,心裡如海浪拍岸般地洶湧澎湃。   他一直知道姜憲好,卻不知道姜憲對他這樣的好。   ※   親們,月票2650加更!   PS:端午節快到了,前提祝大家節日愉快!   一直想做點活動回饋訂閱,投票,打賞的書友們。明天是端午節,當天下午2點會在起點、雲起書評區做搶樓活動,贈送我籤名的明信片。獎品雖小,也是我的一點心意,大家可以關注下哦。以後這樣的回饋活動也會經常做,感謝大家一路支持O(∩_∩)O~   最後,還是要求求月票……   受字數的限制,具體的大家看看評論區置頂的貼子。   ※ 第150章以為   李謙垂下了眼帘,低聲道:「我這邊沒什麼事。就是想來看看你。你也知道,我這次離京,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有些事,走的時候想跟你說說。聽聽你的意見!」   但也不必這樣啊!   姜憲並不十分相信,懷疑地望著他,道:「真是這樣的?」   「真是這樣的。」李謙笑道,仿佛打起了精神,抬起頭來,眼眸中星光閃閃,笑容也變得溫煦起來,「我三月中旬就回了山西。你可能不知道,我爹有個軍師,從前是個落第的秀才,因為和族裡有了罅隙,就離開了老家。後來遇到我爹,兩人很投緣,他就跟著我爹上了山寨,做了我爹的軍師。那些年我爹能站住腳根,多虧有他幫著出謀劃策。後來我爹勢大,朝廷來招安,我爹是不想。覺得招安之後要受人管制,朝廷最多也不過給他個正五品就到頂了。後來還是伏玉先生,哦,就是那個軍師,他幫著出面,送了當時的山西巡撫吳宴道很多銀子,還拿捏住了吳宴道的把柄,吳宴道沒有辦法,這才力保了我爹。我爹招安之後封了正三品的總兵,還成了封疆大吏。我爹對他很是感激,幾乎事事都聽他的。」   「我們去福建的時候,他就跟我爹說,人離鄉賤,去福建是不得已之舉,最後我們還是得回山西。不然就真的只能像那案板上的肉,任人宰殺。」   「他就和我爹商量,悄悄地留了將近一半的兵馬在山西。」   李謙這是在給她講李家的發家史啊!   姜憲聽得津津有味。   前世她就打聽過,可大家都說得含含糊糊的,甚至還有人謠傳李長青的繼室是吳宴道的女兒,所以當初吳宴道才會拼了命地在曹太后面前保李長青。   她還真去查了。   結果發現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吳宴道有不少妻妾,卻沒有孩子。   「你們到底拿捏了吳宴道什麼把柄?」她好奇地問。   李謙笑道:「我也不知道。我爹沒有跟我說過,但每次提起來的時候都很是不屑。如果你想知道,哪天我去問問我爹。」   既然這樣,就算了吧!   「也不用。」姜憲笑道,「我就是覺得奇怪,像吳宴道這樣的人,尋常的把柄肯定不足以讓他幫著你們家出頭。你們家那個伏玉軍師還是挺厲害的。」   「的確。」李謙笑著點頭,道,「不然李家也不會平平安安地走到今天了。」他繼續道,「我這次回去,就是拿了我爹之前留下來的信物去找這些人。不過,物是人非。有些人見了我的信物喜極而泣,很快就把家中的子弟叫出來和我見面,把人交給了我。還有些閃爍其詞,試過我實力之後才和我相認的,還有些是壓根裝不知道,唬弄我的……」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李家離開山西這麼多年,除非是像他這樣的重生者,不然誰也不敢肯定他們會走到哪一步,承認、試探、拒絕,都是人之長情,李謙為什麼要在這上面長篇贅述呢?   姜憲有些不解。   李謙笑道:「我就是有點感慨。」   他這麼一說,姜憲明白過來。她笑道:「不過,看你現在的樣子,應該還是收穫比失去的更多吧?」   「是啊!」李謙沒有否認,在她面前非常坦然地承認,「兵力雖然少一點,但能獨擋一面的人很多。我已經讓我爹上摺子給太后了,請她想辦法讓皇上同意我們組織團練。但事成的可能性不太大。我們旁邊有宣府、大同、榆林、山海關好幾個重要的連鎮,韃子來犯的時候自有他們出兵抵抗,山西總兵府,形同雞脅,我查了史書,好像有一年還有大臣建議取消……」   可直到她做太后的時候也沒有取消。   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內閣覺得可以牽制宣府、大同等重鎮的兵力,起到平衡制約的作用。   難道李謙是為這件事苦惱?   姜憲想了想,道:「你們可以換個方法和方式嘛!」   李謙一臉的意外,默默地看了她一會,這才道:「你有什麼好主意?」   姜憲聽著就不高興,臉色微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不相信我嗎?」   「沒有,沒有。」李謙訝然,忙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這不是正為這件事急著。幾個軍師湊在一塊都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突然聽你說有辦法,太驚訝了。」他說著,殷勤地從茶几下面摸出一個小小的攢盒,打開盒子遞到了姜憲的手邊,道:「吃糖!是江南雪濤齋的糖。」   江南雪濤齋最早是販賣霜糖的,經過幾代人的苦心經營,雪濤齋已經是江南最大的糖商。   姜憲知道這個鋪子。   她在五顏六色的糖球裡選了個白色的。   李謙忙道:「這是荔枝味的。」怕她不明白,解釋道,「是嶺南的一種水果,外面是紅色或是青色的皮,裡面是白白的果肉……」   「我吃過。」姜憲笑道,「從前福建有進貢。」   不過那是她垂簾聽政之後了。   說起來,這件事還和趙嘯有關。   宮裡進貢的荔枝,就是趙嘯孝敬宮裡的。   李謙聞言就笑著指了其中一個茜紅色的糖球,道:「這個是海棠味的。」指了黃色的糖球,「這個是百香果味的。」   姜憲沒聽說過百果,道:「百香果是什麼?」   李謙又給她解釋了一番。   兩個人就為這小匣子糖球就說了半天的話,真到姜憲覺得扯得有點遠了,重新提起關於想辦法讓李家正大光明地養私軍的事,兩人這才打住了話題。   「組織團練肯定是不行。」姜憲沉道,「不過要看你怎麼想了?一味地在這上面死磕,不過是浪費時間,看誰熬得過誰?但李家肯定是沒有這個實力的,換成姜家還差不多。但你的目的是要練私兵,那就不一樣了。只要是在你們名下,只要全聽你們的指揮,只要他們是兵不就成了?」   李謙的腦子還有些轉不過來。   這就是曾經做過攝政太后和正朝著西北霸主狂奔的梟雄之間的差距了。   姜憲毫不客氣地鄙視了李謙一眼,道:「你知道這幾年國庫缺什麼嗎?缺銀子!沒有銀子,九邊的軍餉從哪裡來?沒有銀子軍中的糧草從哪裡來?沒有銀子,那些聞風而動的商賈從哪裡來?」   而九邊沒有了商賈,也就會慢慢地沒落下去。   ※   親們,三更,三更,三更!   不然我都要忍不下去了。   不過第三更有點晚,大家明天一早起來看吧。   這內容真的很重要,親們忍一忍。   最後繼續廣告時間:一直想做點活動回饋訂閱,投票,打賞的書友們。明天是端午節,當天下午2點會在起點、雲起書評區做搶樓活動,贈送我籤名的明信片。獎品雖小,也是我的一點心意,大家可以關注下哦。以後這樣的回饋活動也會經常做,感謝大家一路支持O(∩_∩)O~   最後,還是要求求月票……   受字數的限制,具體的大家看看評論區置頂的貼子。   ※ 第151章跟我   李謙的腦子這會兒好像特別不好使了似的,道:「那又怎樣?」   「你傻啊!」姜憲忍不住道,壓低了聲音,「邊關打起仗來還有誰去種糧食?何況九邊並不適合種莊稼。他們的糧食都是蘇浙那邊的商人為了換取鹽引從兩湖送過來的。你到任站穩腳跟之後,就給趙翌上個摺子。你就說,你到了山西之後才發現,兩湖到九邊路途遙遠,那些蘇浙的商賈只為謀利不顧國家社稷,買賣鹽引,使得九邊糧食的價格居高不下,運糧損耗越來越高。山西總兵府歷年欠軍餉數額頗大,棄籍而逃的軍戶逐年增多。請朝廷允許山西總兵府負責宣府、大同、太原、榆林、山海關等邊鎮的糧食運給,貼補軍餉。」   負責運送糧食的那些挑夫們的口糧也算在運送的糧食裡面,如果管理不善,有時候一趟差事下來,只能交一半的糧食給邊鎮的總兵府。   說到這裡,她狡黠地笑,道:「國庫空虛,趙翌根本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子把歷年所欠軍餉發給你,你提出來讓山西總兵府的官兵給幾個總兵府當挑夫,既可以讓官兵們吃飽肚子,還可以抵一部分軍餉,他肯定答應。至於到時候人手不足,是你們僱了挑夫幫著運送糧食,還是你們讓官兵在當挑夫,誰拿了名冊去一個個的點名不成?」   還不是你想招多少人就招多少人。   李謙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聽著聽著,眼睛都亮了起來。   「你怎麼像諸葛亮在世。」他眼裡是毫不掩飾的驚豔,狠狠地誇著她,「這主意可真好!你怎麼想出來的?我還準備賄賂胡以良,讓他以修河道或者是其他什麼名義召一批人……你這個主意可真好。」他越說越興奮,「還有你上次給我出的主意,我反覆地跟我爹說了好幾遍,還告訴他這個消息是我無意間從你伯父鎮國公那裡聽說的,我爹這才相信,第一次去拜訪胡以良的時候打聽到他是屬鼠的,就給他打了個實心的老鼠。他收到東西不知道有多高興。專程留了我爹在衙門裡吃飯,把我爹高興的,又讓人買了批金子回來。說在酒席上胡以良提到馬上是他夫人生辰了,準備他夫人生辰的時候再照著他夫人的生辰用金子打個實心的屬相……」   姜憲聽了鄙視地撇了撇嘴。   李謙只是笑。   姜憲就拍了拍手,道:「好了!你還有什麼事?快說!說完了我也該回去了。我們都在外面晃悠半天了。應該快到晚膳的時候了吧?」她說著,這才發現這烏蓬車沒有車窗,光線全靠前面車轅掛門臉的一塊明瓦。如今那明瓦灰濛濛的,馬車裡的光線也暗淡下來。   她吃了一驚。   沒想到她不過只是和李謙說了幾句話而已,時間已經這麼晚了。   「我得回去了。」姜憲對李謙道,「你有事就長話短說。」   李謙想了想,道:「你去過山西沒有?」   「沒有!」姜憲有些不高興,她覺得李謙這是在笑話她,她不由挑釁般地道,「我去過最遠的地方是萬壽山。」   他知道李謙到過福建,還去過廣州和浙江。   李謙看出她不高興,就把茶几上裝著伏苓糕的攢盒挪到了她的手邊,賠禮般地道:「我老家在汾陽。但我爹召安之後,就把汾陽的老宅子鎖了起來,又不敢修繕,破得不成樣子了。我爹上任之後,我們回鄉去祭了祖。伏玉先生讓我爹把老宅子重新修一修,說是人靠衣衫馬靠鞍,我們這麼多年不在老家,怎麼也要做出副衣錦還鄉的樣子。修老宅子就是最好的辦法了。   「我爹同意了。   「拿了五萬兩銀子,準備把老宅重新修一翻。我們全家都在總兵府住下了。   「可我覺得總兵府來來去去的都是人,不大好。就在總兵府後面的夾巷買了個一門四院的宅子。雖說不大,但收拾了還是挺不錯……」   姜憲面露困惑,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又道,「我發現你今天很奇怪,東扯西拉的,話好像特別的多。」   李謙聽著就坐直了身子,神色肅然地望著她,表情顯得鄭重又端穆,道:「保寧,你願意和我去山西嗎?」   「什麼?」姜憲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似的。   李謙就又說了一遍:「保寧,你願意和我去山西嗎?我現在雖然名聲不顯,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四品武官,可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一輩子都一心一意地對你的!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想辦法為你辦到的。你只要等我幾年,給我幾年時間,我一定不會比這世上任何一個男子差的!」   姜憲整個人都懵了。   覺得李謙說的每一個字她都懂。   可這些字串在一起,她就一個字都聽不懂了。   她和他去山西?   真是太可笑了!   她是他什麼人啊?   憑什麼和他去山西?   還一輩子對她好!   他們兩個在一起就沒有個好的時候,他還敢說什麼一輩子……   是,說的一輩子嗎?   一輩子……   姜憲呆呆地望著李謙,既茫然又無措。   「保寧!」李謙曲膝跪在了她面前,輕輕地握住了她放在膝頭的手,啞聲道,「我想你跟我去山西,我們一輩子在一起,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會護著你,把你放在心尖上,對你好的,你隨我去山西,好不好?」   他仰望著姜憲,目光璀璨,如天邊的星子,嘴角含笑,如三月的春風。   李謙,這是要自己嫁給她嗎?   姜憲的目光落在了李謙的手上。   手掌寬大溫柔,柔韌有力,指腹間有薄薄的繭。   那是拉弓留下來的?還是練劍留下來的?   劍……   她腦海裡又浮現出他握著的寶劍,斜斜地指著寶相花地衣上紅色的蓮花花瓣,鮮紅的血沿著鋥亮的刀鋒一滴滴、一滴滴地墜落在地衣裡,消失不見,如同隱匿在這深宮裡的殺戮,看上去花團錦簇,掀開來,才發現裡面全是血。   姜憲面色蒼白,「啪」地一下打開了李謙的手,厲聲道:「你要做什麼?」   李謙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片緋紅。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姜憲,眉宇間是磐石般不可圜轉的堅定,沉聲道:「保寧,我想你跟我回山西,嫁給我,和我生兒育女,過一輩子!」   ※   親們,祝大家端午節愉快!   這應該是今天的第一聲祝福吧?   PS:月票2700的加更。   O(∩_∩)O~   求六月份的月票!   ※ 第152章爭執   憑什麼?!   在他欺騙了自己之後,在他把自己當成草芥之後,在知道他在自己和家族利益面前永遠會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之後,她還要嫁給他!   這不是個笑話嗎?   姜憲冷笑。   慌亂的心瞬間就被凍成寒冰。   她推開了李謙:「我要回宮!」說著,去撩車簾。   李謙沒有阻止。   馬車軲轆軲轆地行走在暮色四合的甬道上,兩邊都是莊稼田,遠處農舍的煙囪裡濃煙嫋嫋,如霧般罩籠在不大不小的村莊上。   姜憲心中一驚,反過身去詰問李謙:「我們這是在哪裡?」   就算她再沒有常識,也知道這既不是回京的路,也不是回農莊的路。   「我們去山西!」李謙說著,把她拉回了馬車。   他的臉隱沒在昏暗的馬車裡,看不清楚表情,一雙明亮的眸子卻熠熠生輝,仿若夜空中最閃爍的星子,又仿若在黑暗中撲食獵物的豹子。   姜憲本能是感覺到了危險。   「不,不,不。」她朝車簾撲了過去,「我要回宮!我不願意和你去山西!我要回家……」   「保寧!」李謙略一猶豫,一隻手摟住了姜憲的腰,一隻手抓住了姜憲去撩車簾的手,半摟半抱地重新把她拉回了馬車,「我們現在已經出了昌平……」   也就是說,她被他劫持了!   難怪他和她說那麼多的廢話!   難怪她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卻避而不答!   難怪他不停地跟他講李家的事!   不過是想拖延時間,轉移她的注意。   這混蛋,又騙她!   心裡明明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越冷靜,越是這個時候自己越應該鎮定,可理智就像一根弦,嘣地一聲就斷了。   姜憲如暴怒小獸,沒有章法只求痛快地對著李謙就是一番拳打腳踢:「你這個混蛋!居然敢騙我!你居然敢騙我!枉我對你那麼好……你還騙我!你,你不要臉!你,你狼心狗肺……」   她所受的教育和所處的環境讓她只知道這幾句罵人的話,只好車軲轆般反覆地罵著這幾句話。   李謙把她環在懷裡,既不敢用力讓她覺得不舒服,又不敢不用力讓她掙脫出去,任由她打在自己身上,滿含愧意地低聲地對她道著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這件事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好不好?以後你想幹什麼我都依著你好不好?」   這混蛋居然還敢禁錮她!   姜憲氣得直發抖,那句「你以後想幹什麼我都依著你」還是像鑽子一樣鑽進了她的腦子裡。   她停了下來。   這才感覺到累。   更感覺自己傻。   李謙是什麼人?   兵部尚書李瑤曾評價他「於百萬軍中取敵將首級,有如探囊取物」。   她和一個這樣的人拼拳腳,這不是腦子進了水嗎?   姜憲一把推開了李謙,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儘量地讓自己平靜下來,但還是忍不住斜睨著李謙道:「你剛才說?我以後想幹什麼你都會依著我?」   「嗯!」李謙點頭,望著她的目光中是不疑錯識的認真,「你以後想幹什麼我都會依著你的!」   「那好!」姜憲綻開一個笑容,道,「我要回家!你現在立刻就送我回家!」   「除了這件事!」李謙道,聲音甚至可以說很是柔和,可姜憲卻偏偏聽出了決不妥協的冷峻。   就好像從前的很多次,她提出減免江南稅賦、鼓勵沒有戶藉的流民開荒被李謙否決了一樣,不管她怎麼說,他都不同意,再深說下去,他就沉默不語地搖頭。他待她就像個不懂事的孩子,說不通了,就冷著,時間一長,自己就想通了。而她呢,縱然氣得暗地裡默默流淚,卻依舊沒有辦法,只能妥協……   那些所受的委屈,那些暗地裡的傷心,猶如翻滾的巖漿,再次把她的理智淹沒。   「我不管,我要回家!我只想回家!」姜憲說著,她抬腳就朝李謙踢去,眼淚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我只想回家!我哪裡也不去!」   這樣毫不設防地被踢,而且是不管不顧地亂踢,縱然是李謙,也痛得悶哼一聲。   他眼神一黯,再次把動作輕柔地把姜憲環在了懷裡。   「除了這件事,其他的事我都依著你!」他喃喃地道,手臂如鐵箍,任姜憲怎樣的掙扎也逃不出他的懷抱。   「你混蛋!你混蛋!」姜憲淚流滿面,劈頭蓋臉地朝李謙打去。   「是我不好,全是我的不是!」李謙不動如山,溫聲地哄著她,沒有任何放開她的意思。   姜憲連路都走得少,更何況這樣一番氣苦,不一會就氣喘籲籲的,動作越來越慢,嘴裡嚷著「你放我回家」,拳頭卻有一下沒一下地落在了李謙身上。   李謙鬆了口氣,把她抱在了懷裡,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的頭髮,在她耳邊柔聲地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了。我以後都聽你的,好不好?我們不吵架了,好不好?我們還要在路上走十幾天呢!你身子骨弱,又受不了車船的顛簸,生病了怎麼辦?我知道我惹你不高興了,你想打我,我都依著你。可你別生氣。生氣也是要耗精神的,你沒有精神了,怎麼打我啊!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倒杯茶你喝,你再睡一會,等你醒了,再找我算帳好不好?這件事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嗯……」   他的懷抱,溫暖宜人,他撫著自己的手,輕柔而和煦,好像她是什麼珍貴的東西,被人捧在掌心中,疼著,愛著……讓累著了的姜憲覺得懶洋洋的,竟然生出幾分朦朧的睡意來。   可她心底依舊不安。   不是對去山西的不安。   她知道,她這個時候沒有出現,她的堂哥很快就會找過來。   也不是覺得李謙會傷害她的身體而感覺到不安。   她知道,李謙還沒有這樣的下作。   姜憲只是覺得,他這個時候再珍寶她,可不知道等到哪一天,當她和李家要李謙選的時候,自己肯定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她不要那麼的悲慘!   她不想那麼悽涼!   她不願意把自己擺在那麼低微的位置上。   姜憲跌跌撞撞地想推開李謙。   可實際上,她不過是疲憊地揮了揮手。   「李謙,你送我回去吧!我保證,這件事就像沒有發生一樣。」她覺得腦子暈呼呼的,身子骨也有點熱,「你應該相信我的為人,我說出來的話,肯定算數。」   她知道他是真的想娶她,他只不過是會在更大的利益面前放棄她而已。   這是人之常情。   所以她也沒有侮辱他,說什麼幫李家升官發財的話。   ※   月票2750加更!   PS:親們,求月票啊!   O(∩_∩)O~   ※ 第153章難處   李謙當然知道姜憲說話算數。   但此刻,他卻深深地畏懼著她這種品行。因為姜憲不僅是當朝身份最尊貴的女子之一,而且她身後還站著鎮國公府和太皇太后,她是個有話語權的人,所以她的承諾,都會變為現實。   好比這次的事。   如果姜憲答應和他去山西,就算是姜鎮元親至,她也會和他去山西。反之,如果她不答應,就算是他跪在她面前,她也不會跟他走。   李謙一點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他要姜憲和他回山西,做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親,其他的,一律免談。   「我知道!我知道!」他把她摟在懷裡,繼續柔聲地安撫著她,「我們不說這些好不好?你累了,睡一會。等你睡醒了就好了……我還帶了你喜歡的米糕,只放了一點點的霜糖,還帶了玫瑰香露,你要是覺得吃得不香,我們還可以淋點玫瑰香露……」   睡醒了就好了!   還帶了她喜歡吃的米糕!   他以為他在哄小孩?!   姜憲心灰意冷。   就像從前的很多個日日夜夜。當李謙拒絕和她繼續那個話題的時候,他就會把話題岔開。不管自己如何想辦法重新提起來,他都能冷著心腸拒絕。   她無力和他再爭執下去。   再說下去,也不過被拒絕罷了,不過是分為被沉默地拒絕還是嬉皮笑臉色地拒絕而已。   而且,還真如李謙所說,哭鬧也是力氣活,她現在非常的疲倦,只想窩在哪裡睡一覺,不聞不問,睡好了,有了精神,再去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辦。   何況,田莊裡除了她的堂兄姜律,還有趙嘯、王瓚和曹宣。   前世,這幾個裡面隨便單獨拎出來一個都是獨當一面的人物,現在大家湊在一起……若說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現在當朝的青年俊傑幾乎全在這裡了,還抓不住你一個李謙不成?   李謙你就給我等著挨打好了!   姜憲掙扎著,要從李謙的懷裡起身。   李謙見她面如死灰,推他的力氣卻像小貓似的,心痛得不得了。   要不是他,她也不會受這罪了。   可他寧願千刀萬剮,也不願意放棄她……   李謙只能佯裝視而不見地把她抱著放在了旁邊的矮榻上,低聲道:「你別動,小心扭到哪裡了。」   姜憲見他不知道從哪裡摸了床被子出來給她蓋上,也就懶得去理他了,閉了眼睛決定休息一會兒。   李謙心中略安,他幫她掖了掖被角,低聲問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跪在矮榻前,說話的時候,熱氣流竄到她的耳朵上,讓人酥酥的,麻麻的,心尖都好像都被酥麻得卷了起來。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姜憲很是不安,她側過頭去,想離他遠一點。   李謙誤以為她在生氣,忙解釋道:「我粗皮糙肉的,我是怕你剛才打我的時候把哪裡傷著了……你看看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要是真的憐惜她,為何還要騙她?還不送她回家去?   不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這種假惺惺的作派她不知道遇到過多少,還稀罕他的不成?   姜憲心頭火蹭蹭地往上漲,她不由冷聲道:「你難道還能幫我上藥不成?」   李謙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悄聲道:「要不,我把劉冬月叫進來服侍你?」   敢情他把劉冬月揪過來不是不想殺了劉冬月來滅口是因為她身邊得有個服侍的人,而女子不如男子方便啊!   姜憲抬腳就踹了李謙一下:「你給我出去!」   李謙悶哼了一聲,好一會都沒有動靜。   姜憲頓時覺得心中惴惴的。   不會是踹到他心窩了吧?   那地方最嬌氣不過了,就算她沒有力氣,要是被踹上了也會疼個半死……可讓她去安慰他,那是萬萬不能的。他只會以為自己在和他耍花槍,更不會放她回去了。   姜憲只好不出聲地裝睡。   馬車裡響起窸窸窣窣衣服磨擦的聲音,接著她就聽到李謙在她耳邊啞啞地說了聲「那我先出去了」,然後離開了馬車。   姜憲並不關心他去了哪裡。   他既然敢劫了他,肯定早有安排。   她現在只擔心姜律和趙嘯他們能不能及時地追上來。   曹太后之所以把李家安排在山西,就是因為山西離京城很近,有個風吹草動李家就能疾行千裡前往萬壽山救駕。姜家掌握著京衛,山西卻是李家的老巢,一旦他們踏入山西境內,那就是李家的地盤了。   強龍不敵地頭蛇。   就算是姜律追來,十之八九也討不了好去。   她能逃脫的機會也不過這三、五天。   一旦過了這個時限,除非兩軍對壘,不然她很難回去了。   但事情到了兩軍對壘的地步,就不是李謙劫持了一個郡主這麼簡單的了。   以她伯父的性子,肯定會滅了李家滿門。   趙翌就有藉口讓姜家交出京衛的控制權了。   姜家不交,就是抗旨。交了兵權,姜家幾代人的苦心經營就此分崩離析,甚至會從此沒落,淪為一個不入流的家族。   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如果事情更離譜一點,趙翌還對她有執念,放過姜家,讓她進宮。   她被李謙擄過,不管是否清白,都不可能為後。   可如果為妃……不管是她,還是姜家,都等同於是被釘在恥辱柱上面。   那還不如死呢!   姜憲現在冷靜下來,才知道這件事有多麻煩。   她不由揉了揉鬢角,暗暗祈求姜律快點追過來,而不願意去想萬一姜律不能及時趕到她該怎麼辦……   而在大興的田莊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姜律的臉像修羅,陰惻惻地問著田莊的管事:「還沒有找到嗎?」   「沒有!」管事滿頭大汗,臉色比姜律還要難看,「到處都找了,沒有一點點線索。幾個角門都好好的,廚房裡的東西也沒有丟,除了郡主和那個小內侍,其他的人都在田間裡……」   姜律「哐當」一聲就把手邊茶几上的器皿都掃到了地上:「誰問你這些?我是讓你去查下午的時候有沒有人看見什麼異常的情況!我難道不知道除了郡主和劉冬月,其他的人都在這裡嗎?」   茶盅摔碎濺起來的瓷礫劃破了管事的面頰,迸出細細的血珠,他直挺挺地站那裡,眼角眉梢也不敢動一下。   嘉南郡主在田莊裡失蹤,不管找不找得到,他也活不成了。   他現在只想好好順著這些人,禍只及他,不要連累到家人。   ※   你們的樓壘得怎樣了?   O(∩_∩)O~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第三更有點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 第154章是誰   坐在旁邊太師椅上的鄧成祿不忍直視般地別過臉去。   趙嘯卻大步從外面走了進來,神色凝重地道:「阿律,我有話跟你說!」   發現姜憲不見了,姜律和鄧成祿負責盤問田莊裡的管事、僕婦,曹宣和白愫負責盤問姜憲身邊服侍的人,趙嘯、金宵、王瓚則分頭在田莊裡尋找蛛絲馬跡。   見趙嘯這麼說,姜律立刻站了起來,和趙嘯去了旁邊的花廳。   「我的人在後面的角門發現了一道車輪痕跡,淺淺的,」趙嘯壓低了聲音,「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但我手下的這人原是斥侯,據他說,應該是輛兩輪輕便馬車,最多能載三百斤。」   姜律也是行伍出身,而且是非常優秀的軍士。   他立刻明白過來。   這種馬車輕便,但也走不遠。   「你是說,保寧已經不在田莊了?」姜律神色微變。   姜憲不見了,他最先擔心她是落了水或是失了足。   「我覺得是這樣的。」趙嘯道,「你想想,劉冬月也不見了。」   姜憲身邊服侍的人說,姜憲之前在涼亭裡玩,都準備回去了,誰知道姜憲卻讓劉冬月領著他們先走一步,劉冬月不放心,一個人找了過去。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劉冬月和姜憲了。   他們還以為姜憲和劉冬月去幹什麼了。   如果不是到了晚膳的時候白愫早過來,姜律還不知道。   現在看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姜律立馬道:「走,我們去看看!」   趙嘯點頭。   兩人出了花廳。   鄧成祿想了想,追了過去:「我和你們一道去!」   「你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姜律嫌棄鄧成祿綿柔,道,「你還是在屋裡等著好了。萬一阿瓚和金宵回來有什麼發現,你也知道到哪裡找我!」   鄧成祿知道大家都覺得他是百無一用的書生,他自己也這麼認為,可這個時候被姜律委婉的這樣拒絕,他還是很傷心。   「哦!」他停下了腳步,看著趙嘯和姜律的身影消失在樹林中。   「鄧世子,鄧世子!」不遠處傳來曹宣的呼喊聲。   「我在這裡!」鄧成祿忙高聲地應著,小跑著去了花廳。   花廳裡不僅有曹宣,還有白愫。   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特別是曹宣,他問鄧成祿:「姜世子去了哪裡?」   鄧成祿忙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兩人。   兩人對視一眼,白愫面露掙扎之色,曹宣卻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頭沒腦地對白愫道:「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會見機行事的。橫豎不差這一時,要出事已經出事了。你現在把郡主身邊的人都叫到一起,讓他們不要隨意走動。然後跟他們解釋解釋,說是怕姜世子遷怒,暫時哪裡也不要去。」   白愫聞言臉又白了幾分,頷首道著「我知道了」,看曹宣的目光卻透著幾分哀求。   曹宣神色不明,沉默了片刻道:「有些事,不是你我能決定的。」   「我知道了!」白愫說著,眼睛裡泛起了水光。   鄧成祿不由看了看曹宣,又看了看白愫。   出了什麼事嗎?   這兩個人說的話聽著怎麼那麼奇怪呢?   他在心裡嘀咕著,白愫屈膝朝著鄧成祿行了個福禮。   鄧成祿慌慌張張地還禮,白愫已退了下去。   他若有所思,卻問曹宣:「白小姐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事。」曹宣道,「我們都沒有問出什麼事來,想過來聽聽姜世子怎麼說。」   鄧成祿「哦」了一聲,沒有說話,一個人坐在那裡託著腮發呆。   曹宣沒有理他。   在曹太后還當權的時候他就認識鄧成祿。可鄧成祿向來膽小怕事,曹宣不太瞧得起他,和他沒有什麼交情,見他如從前一樣發呆,加上曹宣自己心裡有事,也就懶得和他多說,交代了一句「我去看看姜世子那邊要不要幫忙」,就往外走。   鄧成祿呆呆地點了點頭。   看見金宵和王瓚迎面朝曹宣走了過來。   如果說金宵只是神色凝重,那王瓚就可以說是面目陰沉,甚至是眉宇間隱隱帶著幾分戾色,讓鄧成祿一時間都有些懷疑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王瓚了。   「阿律呢?」王瓚高聲地問著曹宣,「我找他有急事!」   「他和趙嘯一塊出去了。」曹宣朝著王瓚使著眼色,言下之意是讓他有什麼話大家私底下說。   誰知道王瓚卻上前幾步拉了曹宣就往旁邊的觀魚缸去,還悄聲道:「金將軍不是外人……我們發現後面角門那裡有道淺淺的車軲轆痕跡。金將軍說,應該是有車經過。可那條路只通往田莊,兩邊又都是古樹遮日,雜草叢生,尋常的人不會往那裡走,怕是,怕是保寧已經不在田莊了!」   他以為曹宣會大吃一驚,不曾想曹宣不僅沒有露出驚訝之色來,反而還像隱隱鬆了口氣。   曹宣看了金宵一眼,道:「趙嘯也發現了,姜世子就是和他一起去了角門,你們沒有遇見嗎?」   「沒有!」王瓚微微一愣,道,「我們一直沿著那車軲轆痕跡追了過去,但到了山腳,那車軲轆痕跡卻不見了,我們不敢追遠,覺得這件事還是應該回來和阿律商量……為了節省時間,從正門進來了……」   曹宣立刻道:「那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王瓚和金宵點頭,三個人一起去了李謙接姜憲的角門。   他們沒有看見姜律和趙嘯,卻遇到姜律留在這裡的人。   原來姜律和趙嘯也順著那車軲轆痕跡追了下去。   王瓚讓人去找了姜律和趙嘯過來。   鄧成祿不知怎地也找了過來。   幾個人就站在那裡說著各自的發現。   鄧成祿在一旁聽著。   事情再明顯不過。   姜憲不在田莊了。   同時失蹤的還有小內侍劉冬月。   什麼人能從田莊不聲不響地把人擄了去?   至少這個擄了姜憲的人是姜憲認識的,不然他一出現姜憲就會呼救。   還有劉冬月,在這件事裡到底扮演了個什麼角色。   姜律揉了揉額頭,看了趙嘯一眼,對王瓚道:「阿瓚,我有件事要你去辦——你現在想辦法進宮,查查皇上在幹什麼?下午有沒有召見什麼人?還有高嶺那裡,有沒有派什麼差事下來?」   這話仿若石破天驚。   可不管是趙嘯還是金宵,甚至是王瓚,都沒有詫異。   鄧成祿不由失聲道:「你們,你們都懷疑皇上……」   姜律遲疑了半晌,道:「除了皇上,沒有誰能這樣不聲不響地擄走了保寧!」   ※   親們,月票2800加更!   PS:有親給我留言,說「聘者為妻奔者為妾」,我自認為寫了六、七年的小說,還沒有出現過這樣常識性的失誤,親們是不是能更相信我一些,相信我不會把李謙和姜憲置於這樣的地步呢?   ※ 第155章調查   眾人都沉默不語。   鄧成祿背脊冒出細細的冷汗來。   難怪剛才曹宣和白家大小姐那麼奇怪,原來他們那時候已經懷疑是皇上擄走了嘉南郡主,所以白家大小姐是怕嘉南郡主身邊服侍的人會被滅口,在向曹宣求情,而曹宣卻讓白家大小姐把嘉南郡主身邊服侍的都叫到一塊去,還說什麼「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   那些人會真的都被賜死吧?   鄧成祿雖然出身勳貴,家中卻人口簡單,過得極其和睦,這些事他只是聽過,還從來沒有遇到過。   他不由戰戰兢兢地道:「既然只是懷疑,我看還是想辦法儘快查清楚這件事是不是皇上做的。不然消息傳出來,嘉南郡主就只能嫁給皇上了……」   鄧成祿說著,看了趙嘯一眼。   嘉南郡主身邊有好多是從小服侍她的人,如果這些人出了事,嘉南郡主肯定會很傷心。   他想救這些人——如果擄走嘉南郡主的是皇上,那嘉南郡主就是要做皇后的人,皇上的這種行徑會讓嘉南郡主名聲受損,別人不會認為皇上有錯,只會認為是嘉南郡主引誘了皇上。做為皇后的嘉南郡主是不能傳出這樣的名聲的,那些服侍嘉南郡主的人肯定會被處置的。可如果人不是皇上擄走的,嘉南郡主不用做皇后,任何人尚她,品階都在她之下,沒有資格去指責她,只有願意不願意接受,她身邊服侍的那些人自然也就不用處罰了。   鄧成祿的話讓趙嘯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是真心喜歡姜憲的。   而且他相信,就算是皇上擄走了姜憲,以姜憲的為人,皇上也不會傷害她的。   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麼把姜憲救出來。   還要不聲不響地救出來。   趙翌畢竟是皇上,如果他覺得自己的尊嚴受了冒犯,誰敢擔保他不會魚死網破!   從趙翌居然在仁壽殿刺了趙嘯一劍,就可以看出趙翌有多瘋了。   但有一件事比這更重要。   趙嘯瞥了鄧成祿一眼,對姜律道:「阿律,只要嘉南不改初衷,我亦不會負她!」   姜律欣慰地拍了拍趙嘯沒有受傷的那邊肩膀。   不管是真是假,至少趙嘯在眾人面前表明了態度。   也不枉當初姜家和慈寧宮都選中了他。   姜律對王瓚道:「你在禁衛軍,這件事只有你方便打聽。你趁著這個時候城門沒關,快點回城去。再晚了,恐怕就只能等到明天了。」   這種事情,拖得越久,就對他們越不利。   王瓚的臉陰沉沉的,難看極了,他默默地點頭,一面大步朝外走,一面喊著自己隨從的名字,問「馬備好了沒有」。不一會,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眾人的面前。   金宵長嘆了口氣,後悔又自責地道:「要是我沒有邀請嘉南郡主到田莊來就好了?」   姜律知道大家的心情都不好過,但此時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他安慰金宵道:「要真是他做的,就算沒有這一次,也會有下一次。」   金宵點頭,猶豫幾息的功夫,道:「阿律大哥,這件事我也有責任,你需要我做什麼,只管吩咐。我也希望能早點找到嘉南郡主。」   姜律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鄧成祿卻在心裡嘀咕。   這個金宵還真是長袖善舞,借著這個機會就朝著姜律喊起了「阿律大哥」。   可見能做到正三品的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都有自己的過人之處。   如果是皇上擄走了嘉南郡主,他會把她藏在哪裡呢?   鄧成祿望著地面冒出綠芽的雜草,又陷入了沉思。   ※   月色如華地籠罩著茂密的樹林,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   李謙盤腿坐在鋪了地衣的大樹下,敞開上衣,露出腹肌分明的上半身,用紅花油揉著胸口的於青。   不遠處的雲林糾結了半晌,最後還是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低聲道:「郡主,歇下了?」   李謙頷首,手一用勁,發出「嘶」的一聲痛呼。   雲林強忍著笑,道:「我來幫您吧?」   「不用了。」李謙望了眼寂靜無聲的烏蓬馬車,目中滿是不容錯識的柔情,低聲道,「我寧願更痛一點,代她來罰我!」   或許是夜色太好,或許是佳人就在他的身邊,或許是有些話一直憋在心裡沒有機會對別人說。   李謙頓了頓,又道:「我不是沒有想過就這樣算了。甚至我還想,等過幾年,她生了孩子,我買些孩子玩的小什物裝作無意間路過福建的樣子去探望她,如果趙嘯大度些,我說不定還能做孩子的幹/爹,以後給她的孩子一年添一件花棉襖,就是老了,她的孩子看在我和她的交情上,偶爾也會來拜訪拜訪我這位世叔。但我只要一想到她會依偎在趙嘯的身邊,我就像被人在胸口捅了一刀似的,不甘心,我不甘心,而且越想越不甘心……明明是我先遇到的,憑什麼讓她嫁給了別人……就算是老天爺要捉弄我,我也不會受他擺布的!」   雲林沒有作聲。   相思成痴,他總感覺有點危險。但李謙是他敬重的人,是他決定跟隨一生的人,那些勸阻的話,不應該由他說出來。   他陪李謙坐在了樹下。   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藥水味。   雲林看著李謙身上的於青,很想笑。   李謙大約長這麼大也沒有被人打得這麼慘過吧?   他道:「要不我們還是走小路吧?這樣下去,我們得七、八天才能到山西,萬一姜律和趙嘯追過來就麻煩了。或者我們走快點,晚上也趕路……」   「不行,不行!」李謙想也沒想就否決了,「她的身體不好,我擄了她已經很對不起她了,不能再讓她在吃穿用度上受苦了。」   雲林無奈地道:「那萬一他們追了過來……」   「該硬拼的時候就只能硬拼了。」李謙平靜地道,一副對今後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境他都會拼盡全力、甘之如飴地走下去的模樣,「我怎麼都不會放手的!」   雲林知道此時任何事都不可能讓李謙改變主意了,他索性道:「那明天讓劉冬月騎馬吧!我問過劉冬月了,他說他會騎馬。」   「還是讓他坐馬車吧!」李謙道,「嘉南郡主平時身邊從來不斷人的,讓劉冬月白天在馬車裡睡覺,晚上值夜,這樣郡主半夜醒了也有個服侍的人。」   像現在,劉冬月就守在姜憲的馬車裡。   ※   親們,月票2850加更!   O(∩_∩)O~   PS:親們,鑑於現在很多閱讀終端對修文的內容反應比較遲緩,我把幾處修改過的地方向大家說明一下。   一是方氏的弟弟。姜憲攝政之後,就立刻把他殺了。為了不長篇贅言,在第一百四十六章裡一筆帶過,就不再交待這個人了。   二是關於雲林的職務。我把山海關和居庸關弄混淆了。雲林後來任了居庸關總兵。   ※ 第156章露宿   雲林想到這一路上劉冬月那既委屈又害怕卻一聲都沒有吭的樣子,就這樣讓他和嘉南郡主單獨地呆在一起,他有些擔心,道:「你看要不要囑咐劉冬月幾句?」   免得他在嘉南郡主面前進言。   現在李謙和嘉南郡主的關係已經夠緊張的了,若是再有人從中說些什麼,誰也不敢保證嘉南郡主會不會恨上李謙。   到時候就算是把人搶了又能怎樣?   李謙還能強迫嘉南郡主跟了他不成!   最多也就只能這樣把人困在身邊。   「要不,」雲林沉吟道,「你佯裝無意地讓郡主看看你的傷!女孩子都心軟。」   李謙搖頭,道:「我已經騙過她一次了,不想再去騙她。她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我露個傷口,服個軟,她就能立刻原諒我的。至於劉冬月,他能得了嘉南郡主的信任,就不是那愚笨的人,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他比你我還清楚。況且他就是想在嘉南郡主面前饞言我也沒什麼好怕的。我做過的事,我不會不承認的。我既然敢承認,就不怕別人詬語!」   他決定擄人,就知道自己將面臨的是什麼。   幾句流言蜚語在他看來根本不算什麼。   恐怕到時候丟了性命都有可能。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害怕過。   他做的決定,他承擔後果!   李謙坦蕩無畏的模樣讓雲林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   反倒是李謙被他的樣子逗得笑了起來,道:「好了,你去歇了吧!郡主絕不會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跟我們走的。你路上看好劉冬月就成。我還指望著他服侍郡主呢,把人整沒了,這樣的時候,我到哪裡去再找一個劉冬月。」   因為考慮到他們有可能會和姜律短兵相接,郡主就是個嬌滴滴碰不得的,再帶個丫鬟,怕是根本照顧不過來,才把劉冬月拎上車的。   雲林笑著應「是」,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道:「有一天,你會後悔嗎?」   如果姜律追到了山西,最終嘉南郡主還是決定和姜律回京城。   李謙沉默了一會,笑道:「我不知道我以後會不會後悔,但此刻,我卻慶幸我按著自己的心願去做了這件事!」   雲林沒有作聲,靜靜地看著他。   李謙收斂了笑容的面孔靜寂如山,冷峻而認真。   雲林轉身離開,去巡視夜間戒備去了。   李謙很快收拾好了自己,裹了件厚厚的鬥篷和衣睡下。   馬車裡,毫無睡意的姜憲卻低聲和劉冬月說著話:「這裡離昌平不遠,大公子應該很快就能追過來了。李謙這個人很狡猾,他肯定還安排了其他的人混淆大公子的視聽。你把我給你的這條帕子收起來,找個機會系在路邊的樹上或是其他的什麼地方,給大公子指個路。」說著,她不免有些後悔,道,「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多戴幾件首飾的,隨路丟個首飾什麼的,也給能大公子他們報個信。我看有些書裡就這麼寫的。不過,如果真的丟首飾的話,旁邊的人看見了肯定會揀了去。如果藏起來就白丟了。除非拿去當鋪,被人發現是內造之物,然後報了官府……」   這樣幾個回合下來,黃花菜都涼了——她恐怕早就到了山西。   姜憲想著,頓時把李謙在心裡罵了個狗血淋頭。   都是這混蛋惹得禍。   他就不能讓她過幾天安生日子。   她怎麼那麼倒黴,重生回來就遇到了這殺星……   劉冬月表情呆滯地接過了姜憲遞過來的手帕,到現在心裡還亂糟糟的。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那些戲文裡寫的故事怎麼就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嘉南郡主不是和李謙私奔嗎?   怎麼嘉南郡主這會兒卻急急地要留了記號讓大公子尋來。   難道是自己弄錯了?   可之前嘉南郡主和那個李謙不是隔三岔五的就會私下裡見上一面嗎?   李謙每次見到嘉南郡主也是有說有笑的,十分殷勤。   剛在田莊的時候,嘉南郡主可是什麼也沒有說就跟著李謙上了馬車。   他原想著這李謙出現的好生突兀,不會是要對嘉南郡主不利吧?   誰知道嘉南郡主什麼也沒有說。   他原本想拼死也要喊上兩嗓子把田莊的護衛引過來,一看嘉南郡主和李謙的樣子也熄了火,乖乖地任由李謙拎著衣領跟著嘉南郡主走了。   劉冬月想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   他滿目期待地望著姜憲,道:「郡主,那個李謙是不是劫持了您?」   反正郡主不管和李謙私奔還是被李謙劫持,他這個近身服侍的都是個死罪。只不過郡主和李謙私奔他是知情不報死後連個葬身之地都沒有,郡主若是被李謙劫持了,他死了還落得個忠心節勇,能落個全屍,好歹逢年過年的時候能享受義莊的香火。   相比之下,他當然寧願是李謙劫持了嘉南郡主。   姜憲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好。   她當然不是自願和李謙走的,可如果她說是李謙劫持了她,以劉冬月的性子,說不定會大嚷大叫或是想什麼辦法逃出去報信,若是成了還好,若是不成,說不定會被李謙滅口。   她不能讓劉冬月因為她的緣故丟了性命。   「這事你別管了!」姜憲道,「你只管照著我的吩咐行事就是了。」然後又叮囑他,「你千萬別和他們對著來,留了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有人活著,才能有更好的日子過。」   這個道理劉冬月當然明白。   可他更想弄清楚嘉南郡主到底是和李謙私奔還是被李謙劫持了!   這關係到他到底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劉冬月心裡說不出來的痛苦。   如果兩人沒有私情,李謙到底為了什麼劫持嘉南郡主呢?   他怎麼也想不出來。   如果說是因為當初嘉南郡主在水木自親碼頭懲罰了李謙。可之後嘉南郡主不僅沒有追究他的冒失,他來求見的時候,還很給面子地見了他,他就應該感激涕零,念著郡主的寬厚大量才是,他還憑什麼記恨著郡主啊?   百樣米養百樣人。   這世間的事也說不清的。   也許這個李謙就是個白眼狼呢?   別人看他一團和氣,可在劉冬月看來,李謙目光堅毅而冷靜,偶爾閃過銳利如刀鋒般寒冷,都讓劉冬月深深地忌諱。   李謙又恰恰是因為得罪了嘉南郡主不得不投靠了曹太后。   如今李謙的父親李長青又不得不去山西那個地方擔任了那個如同雞脅般的山西總兵。   難怪他想在走之前報復嘉南郡主一番?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有月票的親們還請給《慕南枝》投張票吧!   謝謝了。   ※ 第157章勸慰   ※   第一百五十四章大修,如果覺得接不上上文的,可以翻到上一章看看。   O(∩_∩)O~   ※   劉冬月越想越害怕,不由地勸姜憲:「郡主,您放心,我不會壞您事的,您交我的事,我一定辦到。倒是李謙那裡,那人是沒有良心的,你放過了他,他卻想害您,他一定沒有好下場的!您現在是虎落平陽,犯不著和他們這些人一般見識,有什麼事忍一忍也就過去了。等見到了世子爺,見到了太皇太后,有他受的……」   沒有好下場!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不過,劉冬月的話也提醒了姜憲。   她剛才只顧著生氣去了,壓根就沒有想過李謙會怎樣善後。   萬一姜律和趙嘯追了過來,他還真的準備和他們動手不成?到時候自己怎麼辦?   萬一他真的把自己擄到了山西,姜家和太皇太后都不可能就這樣丟下不管,他準備怎麼辦?   他就不怕被皇上下旨滿門抄斬?   他十八歲的時候怎麼這麼欠抽啊!   不對。   翻過年來,他就十九歲了。   前世他是怎麼得到他的上司大同總兵齊勝的信任,甚至讓她伯父推薦了他做了大同總兵的。   要知道,大同、宣府和薊鎮向來是姜家的後花園,他一個中途被兵部武選司安排進來的,能得了齊勝和她伯父的青睞,那可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   她前世一開始的時候也是因為這個才抬舉他的。   他現在是不是腦子抽風了?!   姜憲腹誹著李謙,心裡卻隱隱冒出些許的異樣來。   前世他沒有這麼早的遇到自己,安安穩穩地一路做到了總兵……現在,卻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伯父、伯母、太皇太后、姜律……沒有一個好糊弄的人。   再加上知情的趙嘯……曹宣,白愫……   她想想就覺得頭痛,不禁揉了揉鬢角。   劉冬月看著擔心得不得了,忙道:「郡主,您是不是不舒服?您哪裡不舒服?」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要是郡主病了,那可就麻煩了!   「我沒事!」姜憲道,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就是覺得這件事挺麻煩的。這幾天辛苦你了,等回了宮,我會跟太皇太后說的,倒時候升你個從四品的少監。」   劉冬月喜出望外,想跪下來謝恩,又沒有地方,只好道:「郡主,我一定會照您的吩咐行事的。」   從四品的少監什麼的他是不敢想了,能免了死罪他就給嘉南郡主磕九個響頭了。   姜憲點了點頭,這才覺得困得不行,打著哈欠躺下,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劉冬月原本還想和姜憲說幾句的,見狀只好把話咽了下去,坐在一旁守著姜憲。   四周靜悄悄的,只聽見蟲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劉冬月掐了好幾次自己的大腿,這才勉強守到了天色透出些許的白來。   李謙叩了叩馬車,問:「郡主起來了嗎?」   劉冬月現在恨不得吃了李謙的肉,喝了他的血,但又怕得罪了他讓姜憲為難,只得壓下心中的怒火,聲音低沉而又不失恭敬地道:「郡主還沒有起呢!平時郡主要歇到卯時才醒。」   他無意間想給李謙添添堵。   因為皇上要上早朝,宮裡的人通常寅時就醒了。   李謙聽了並不意外,覺得這才是姜憲的作派。   他道:「我們要趕路了。我讓雲林放桶水在車上。你就在郡主的車上呆著好了。郡主醒了,你服侍郡主梳洗。」   說完,也不等劉冬月應答,聲音模糊地不知道和誰說了幾句話,昨天那個看著他的人就提了桶水放了進來,等到放下了車簾,馬車就直接地動了起來。   劉冬月愕然。   他以為他這麼說李謙怎麼也會讓嘉南郡主洗個臉,上個官房什麼的。   不曾想李謙卻說走就走,一點也不含糊。   劉冬月的心突然沉甸甸的。   看來從前是他小瞧了李謙。   以為他不過是個長得漂亮,能說會道,討了姜憲喜歡的普通男子,能做遊擊將軍,也是因為有個當總兵的爹而已。   他輕輕地推了推姜憲:「郡主,您快醒醒。那李謙不知道把我們又往哪裡帶呢?」   姜憲揉著惺忪的眼睛坐了起來,道:「我們又上路了嗎?」   劉冬月失聲應「是」,倒了杯熱茶給姜憲。   姜憲喝了茶,人總算是清醒了一些,道:「從京城去山西需要幾天?」   劉冬月也不知道。   他三、四歲的時候就被人買進了京城,七歲的時候進了宮,最遠也就是去過小湯山。   姜憲也不知道。   她倒知道西安到京城需要多少天。   那個時候,李謙一心想有個自己的地盤,可大同、宣府向來是姜家的地盤,姜憲總不能讓姜家把地方讓給李謙,想來想去,就讓他去了西安,擢了陝西都司都指揮使。   姜憲想到這些就覺得自己蠢,沮喪地道:「山西是李家的地盤,他肯定要日夜兼程地往山西趕。我們還能阻止他不成?他要趕路就趕吧!你只記得把我讓你做的事做好就行了!」   劉冬月知道姜憲的話在理,想想也有些失落,服侍姜憲梳洗一番之後,聽到動靜的李謙棄了馬坐到了車轅上,拿了盒點心進來,溫聲道:「路上也沒有什麼好吃的。你先墊墊肚子,晚上的時候我們再吃頓好吃的。」   姜憲道:「我們要進城嗎?」   狡兔三窟,誰知道李謙有幾個窟啊?   李謙聞言笑道:「你想去城裡看看嗎?」   她不想。   但是他們現在一刻不停地趕路,她哪有機會給姜律報信呢?   她只想利用進城的功夫把頭上唯一的一朵內造的堆紗宮花丟在城門口。   「隨你。」姜憲道,「我還沒有看到過京城之外的集市呢!」   李謙笑望著她,目光溫煦,道:「等到了山西,你想到哪裡逛我就陪你到哪裡逛!」   這混蛋,還不如直接回絕她了。   姜憲上前,「啪」地一下甩著車簾,硬生生地打在了李謙的臉上。   李謙苦笑。   車簾內的劉冬月卻神色大變,驚恐地低聲提醒姜憲:「郡主,忍字頭上一把刀。您一定要忍住了!您一定得忍住了!」   她憑什麼要忍李謙?   他有本事把自己擄了來,他有本事把自己不聲不響地弄到山西去啊!   姜憲道:「李謙,我要喝雞湯!喝熱氣騰騰的雞湯!」   ※   親們,2900加更!   PS:繼續求月票啊!   現在落到了第五。   ~~~~(&amp;gt;_&amp;lt;)~~~~   ※ 第158章嚴重   李謙探出頭來,笑著說「好」,用商量的口吻道:「午膳的時候用行嗎?」   「現在!」姜憲挑了挑眉,眉宇間有著毫不掩飾的挑釁,「我不喜歡吃點心,咽得嗓子疼。」   「好啊!」李謙笑道,「過一會就有雞湯喝了!」   他笑得鎮定而從容,好像在告訴她,不管你怎樣的鬧騰,我都有辦法解決,你直管鬧騰。   姜憲氣結,「唰」地一下又甩了車帘子。   劉冬月看得膽戰心驚,忙在一旁小聲地道:「郡主,郡主,我們就吃點心好了。點心也很好吃。」   姜憲正在氣頭上,聞言回頭瞪了劉冬月一眼,道:「你是什麼意思?李謙都說有雞湯喝了,你反而讓我吃點心。我們昨天晚上吃的就是點心,今天早上也吃的點心。你難道讓我一天三餐都吃點心不成?」   劉冬月急起來,焦慮地道:「郡主,我們現在還落在這個李謙手裡呢!」   言下之意,你還是別惹事了。   姜憲冷笑,道:「我還怕他不成?!」   劉冬月被她那副理直氣壯的口吻驚呆,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等回過神來不由急得冒汗。   郡主這樣子不行啊!   李謙一看就是個有主見的,這樣的人都是有脾氣的。一次兩次地給他甩臉他能忍住,這時間一長,他要是脾氣上來忍不住怎麼辦?   郡主金枝玉葉,就是被他瞥一眼那也是奇恥大辱。   主辱臣死。   他還想活著回去呢!   「郡主,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劉冬月勸姜憲,「您看,當年的韓信,還受過胯下之辱,他最後還不是名留青冊……」   姜憲不知道劉冬月原本這麼囉嗦的,她打斷了劉冬月的話,道:「那韓信最後還死於長樂宮的鐘室呢!」   劉冬月語塞,還想著找個什麼適合的人物打個比喻,姜憲已壓低了聲音道:「你別管這些。你只管把我交待的事做好就行了!」   說到這裡,劉冬月打起了精神。   他們這一路疾行,那帕子還沒有機會掛到路邊的樹上。   不過,系個帕子在樹上,真的有用嗎?   劉冬月請姜憲示下,道:「您看,要不要把您手上戴的那串小葉紫檀的十八子佛珠掛在樹上,那是御賜之物,比較明顯。鎮國公世子爺未必認識您的手帕。」   也是。   姜憲覺得很煩躁。   為什麼別人出逃什麼的都很容易就留下標記,輪到她的時候就這麼難。   她把手上的佛珠取下交給了劉冬月,帕子也沒有要回來,道:「不管是系個帕子還是掛個佛珠,你自己看著辦吧!」   劉冬月應諾,小心翼翼地把佛珠放進了兜裡。   馬車漸漸地慢了下來。   李謙撩簾上了馬車,手裡還提著個食盒,道:「喝點雞湯潤潤嗓子。」說著,打開了食盒,除了一碗雞湯,還一碟糟鵝,一碟青菜,一小碗米飯,一小碗白粥,「天氣漸漸熱起來,我怕你食欲不振,就讓他們多準備了白粥。你要是不想吃米飯,就喝粥好了。」   他一面說,一面幫姜憲擺著碗筷。   姜憲當然不是真的要喝雞湯,她不過是想刁難刁難李謙。   他這樣舉重若輕地應對著她,她還有什麼興趣繼續和他鬧騰。   她雖然不餓,但還是拿起快子吃了起來。   劉冬月望著那碗還冒著熱氣的雞湯,不由敬畏地看了李謙一眼。   馬車根本沒有停,李謙卻能弄來這樣一頓飯菜。   他是做奴才的,常常會遇到主子一句話奴才們跑斷腿的事。他不用想都知道,李謙這是安排人快馬加鞭地跑到前面的集鎮去買回來。   李謙難道不怕留下蛛絲馬跡嗎?   或者他還有什麼後手?   要不,就是他背後有人撐腰!   劉冬月想到了曹太后。   他頓時慌張起來。   李謙背後要真是站著曹太后,有心算計無心,姜律追得上他們嗎?   要是姜律沒有追上他們,李謙會怎麼處置他們呢?   曹太后是個做大事的人,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讓李謙劫持郡主。曹太后到底想幹什麼呢?   劉冬月越想越害怕。   他覺得,如果這件事有曹太后的影響,肯定涉及到廟堂之爭,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就算是姜律把他們堵上了,他們未必能輕易地脫險。   這件事得提醒郡主一聲。   劉冬月有點畏懼地望著李謙,身子骨朝馬車的角落裡縮了縮。   他不動還好,他一動,李謙就注意到了他,道:「劉公公要不要去補個覺?」   人通常累極了反而不想睡了。   劉冬月看了有些心不在焉的姜憲一眼,想到自己剛才的猜測,強裝鎮定地道:「我還要服侍郡主用膳。」   李謙也不勉強。   人累極了自然就會去睡了。   他出了馬車。   姜憲卻目光閃爍地叫住他,道:「你們不用午膳嗎?」   「我們要趕路。」李謙笑道,很耐心地回答她,「帶了乾糧,就在馬背上解決。」   姜憲沒有作聲,點了點頭。   李謙幫他們放下了車簾。   馬車裡又只有姜憲和劉冬月。   鼻尖全是飯菜的香味。   心裡有事,姜憲勉強吃了幾口粥就不想吃了。   她把剩下的飯菜賞了劉冬月。   劉冬月想到李謙還得吃乾糧,自己卻吃著飯菜,如果那個李謙知道了會不會折磨他啊?   兩人各懷心事地用了膳。   劉冬月把東西收拾好了,探出頭去。   馬車走在一條土路上,但道路平坦,可容兩輛馬車並行。   難道他們走得是官道?   劉冬月的心怦怦直跳。   李謙身姿矯健地騎著一頭棗紅色的大馬走在他們身邊。   他旁邊,是那個叫雲林的人。   見劉冬月探出頭來,李謙道:「有什麼事?」   劉冬月拿出食盒,道:「還煩請您派個人拿走。」   李謙點了點頭。   雲林接過了食盒。   劉冬月縮了回去。   雲林把食盒交給了身後的人,低聲道:「您就這樣任她胡鬧。」   李謙斜睨了雲林一眼,道:「她不會胡鬧的。她只是在試探我。」   雲林默然。   劉冬月卻撲到了姜憲的身邊,聲音急促地喊了聲「郡主」,道:「我們好像走的是官道。」   他都要哭出來了。   如果他們真走得是官道,李謙說不定是在為曹太后辦事。   這可就麻煩了!   姜憲聽了一驚,遲疑道:「你看清楚了!」   劉冬月不敢肯定。   他也沒有出過京啊!   ※   親們,月票2950加更!   O(∩_∩)O~   ※ 第159章偏差   「應該是吧?」劉冬月磕磕巴巴地把剛才他看到的告訴了姜憲,「……如果不是官道,怎麼會這麼寬,這麼平坦。」   「周圍的人多嗎?」姜憲問。   劉冬月眨著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姜憲,「我,我沒敢多看!」   姜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道:「你就不能用點心啊!「   劉冬月低著頭,不敢做聲。   他只要一想到這件事與曹太后有關係,他心裡就發寒。   劉冬月忙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姜憲。   姜憲有些哭笑不得。   誰都有可能支持李謙擄了她,只有曹太后不會。   李謙娶了她,就和姜家聯了姻。以姜家對她的重視,姜家的實力,李謙倒戈是遲早的事。那她可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用來防衛的刀劍送給了對手。若兩家只是想保持表面的和睦,有白愫和曹宣的聯姻就夠了。   可她怎麼好意思告訴劉冬月李謙是想她這個人呢?   姜憲只好支支吾吾地道:「肯定不是曹太后。李謙是曹太后的人,我在李謙手裡,姜家和太皇太后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曹太后。她不會做這種蠢事的。」   「那李謙到底想幹什麼?」劉冬月抓著腦袋,道,「他把您劫持了能幹什麼啊?用您威脅鎮國公?他以後還要不要在朝廷立足了……」說到這裡,他像突然想起什麼來了似的,面露驚恐,急急地道:「郡主,他們在我們面前一點也不掩飾,難道他們準備殺人滅口?」   他們不可能永遠關著嘉南郡主,條件講妥了,就應該把郡主放回去。可看他們的樣子,行事坦蕩,半點掩飾的意思都沒有,分明是不怕他們看見。也就是說,他們不怕鎮國公府知道,不怕皇上知道,不怕太皇太后知道。   什麼樣的人能保守秘密。   那就是不會開口說話的死人了!   李謙準備達到目的之後就把嘉南郡主和他殺了……   劉冬月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自己這麼近。   他忍不住發抖,牙齒磕磕作聲。   姜憲覺得劉冬月有些莫名其妙,道:「你害怕什麼啊?李謙不會殺了我們的。」   郡主用的是「不會」,而不是「不敢」。   她怎麼這麼肯定?   劉冬月還想說什麼,李謙隔著帘子問他們:「郡主,前面有個小村莊,我讓劉冬月領著你出來散散步。一刻鐘後我們啟程。」然後喊著「劉冬月」,道:「你先出來一下,讓雲林告訴你怎麼走。」   兩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互看了一眼,劉冬月乖乖地出了馬車。   李謙上了馬車,溫聲問姜憲:「累嗎?」   「累!」姜憲懶洋洋地靠在大迎枕上,語帶譏諷地道,「難道我說累你就會停下來不走不成?」   李謙聞言沉默了片刻,道:「的確不能停下來不走。但你可以睡一覺。趕路的時候睡覺會覺得時間不是那麼無聊。」   既然如此,問她累不累有什麼意義?   姜憲別過臉去,一副懶得理他的模樣。   李謙無奈地笑了笑,退出馬車。   劉冬月爬了進來,低聲道:「郡主,前面有個村莊,他們找了最大的鄉紳,借了那鄉紳家的官房……」   言下之意,是說馬車特意停在這裡,是為了讓姜憲好上毛廁。   姜憲臉色通紅,卻不得不接受李謙的好意,不然等會她就只能在路邊的草叢裡解決這件事了,那她寧願憋死。   劉冬月扶著她下了馬車。   她這才發現馬車是停在那鄉紳家的院子裡的。   估計是清了場,不大不小的三進四合院裡靜悄悄的沒有人語,東西也都收拾得乾乾淨淨,好像是提前打掃過了的。   姜憲由劉冬月服侍著上了官房,用放在官房旁小杌子上的澡豆洗了手,重新上了馬車。   李謙騎著馬走在馬車的旁邊,一副守護的模樣。   姜憲的心情卻沉重起來。   李謙不僅走的是官道,而且大大方方,連個妝扮都沒有改,一副根本就不怕別人認出他來的模樣。   可他又不是那種狂妄自大、驕縱魯莽之人。   恰恰相反,在姜憲的印象裡,李謙不僅深謀遠慮,而且心思縝密、能伸能屈,果敢剛毅……他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李謙壓根就不怕姜律追上來。   他為什麼不怕姜律追上來呢?   姜憲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出了這樣的事,誰還能幫李謙兜著?   劉冬月已經有十五個時辰沒有合眼了,挺過了最初難熬的時辰,他又開始打瞌睡。   可他哪裡敢睡。   他狠狠地朝著自己的大腿連掐了好幾下,這才悄聲對姜憲道:「郡主,我把您的帕子悄悄地系在了官房外面的樹枝上。」   姜憲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還在想李謙憑什麼這樣膽大妄為。   劉冬月已輕聲道:「郡主,我看那個李謙還挺懂事的,知道給您安排官房的時候找一家最乾淨的,還在官房旁的鏡臺放了盒澡豆——我仔細看過了,憑那鄉紳家的陳設,肯定不知道什麼是澡豆。那澡豆,定是李謙隨身帶著的。您說,我們要不要和他談談條件。這人生在世,不外名利兩字。他有什麼要求,別人能答應的,我們一定能答應……」   姜憲就冷冷地斜視了他一眼。   劉冬月把沒有說完的話咽了下去。   姜憲卻若有所思。   李謙敢這樣行事,不外兩個條件。一個條件,是不怕她大哥找來。而這是不可能的。別說她已經和趙嘯開始說親,就算她選婿,李家不夠格,根本不在範圍內,何況李謙還劫持了她,姜家不管是從感情還是形勢上都不可能答應他。想必這一點李謙很清楚。   還有一個條件……就是李謙京中有人!而且這個人會左右姜律的決定,甚至是讓姜律走入歧路,並且,李謙有足夠的把握這個人能成事。   姜憲想到這裡頓時坐立難定。   能左右姜律決定的這個人不僅和姜律交好,而且還能讓姜律信服,從而聽從他的意見。   這個人是誰?   今天他能為李謙辦事,哪天他是不是也能為曹太后辦事?   姜律是鎮國公府未來的繼承人,如果他身邊有這樣一個人,鎮國公府豈不是危如累卵!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行文至此,大家可能也發現了,文中有好多小細節不相符,主要是之前寫大綱的時候人物比較多,後來寫的時候覺得沒必要在配角上太多的著墨,就刪了些情節,這幾天主要的精力會集中在改文上,今天只有兩更。   影響了大家的閱讀,非常的抱歉。   ※ 第160章難受   姜憲再也坐不住,吩咐劉冬月:「快幫我喊了李謙過來!」   劉冬月目露困惑。   姜憲也管不得這多,道:「讓你喊你就喊,那麼多事做什麼!」   劉冬月忙探出頭去喊了李謙。   李謙立刻就上了馬車,問姜憲:「怎麼了?」   語氣十分的柔和。   姜憲卻毫不客氣,道:「在姜律身邊的那傢伙是誰?」   李謙的目光閃了閃。   他知道姜憲聰明,可沒有想到她會聰明到這種程度。   這已經近乎於軍師、幕僚之流的才智了。   李謙望著這樣的姜憲,莫名心底就湧現出股與有榮焉的驕傲來。   而那些低拙的謊言對姜憲則是一種侮辱。   「我不能告訴你。」李謙坦然地凝視著姜憲,道,「就算你猜出來了是誰,我也不會承認的。」   姜憲氣得要命,拿起手邊的迎枕就朝李謙砸了過去,「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姜家要是因你的緣故受到了傷害,我和你就是死仇!」   馬向遠投靠了韃子,直到四年後,也就是她垂簾聽政的第三年,馬向遠慫恿著韃子的新可汗布日固德集結十二盟五萬軍兵力揮軍南下,直擊大同、宣府、薊鎮三鎮。   曾勤已死,李瑤致仕,齊勝老矣,朝廷除了他伯父,已沒有獨擋一面的大將。   最後幾經商議,姜律督戰大同,齊勝督戰宣府,她伯父督戰薊鎮,京衛交給王瓚負責。   當時國庫空虛,九邊的軍餉大半年都沒有發了,吃空餉的十分厲害。就算有他伯父這樣的大將,朝廷和韃子開戰以來也是節節敗退。   九邊重鎮久不練兵,太原等地能守著自己邊關已經很不容易了,根本無力增援作為主戰場的大同、宣府和薊鎮。   形勢十分的危急。   她很害怕。   那時候李謙已是陝西都司都指揮使,她還怕他受人制肘,讓他兼了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   她就想讓李謙率兵相助,或是去幫姜律,或是去幫她伯父。   李謙不置可否。   可她已經慌了神,以為李謙顧忌姜家的人不配合,乾脆讓人直接把虎符交到了他的手上。   誰知道李謙那邊還沒有出兵,宣府就被攻佔。   馬向遠做嚮導,領著布日固德連破龍門、延慶等衛,把京城圍了個水洩不通。   李謙拿著她給他的虎符進城勤王。   很快兵臨城下,殲滅布日固德的二萬主力,射殺了馬向遠和布日固德的三個兒子,解了京城之圍。   就在大家都歡呼慶幸相賀之時,他卻轉身就闖了慈寧宮……   等到在大同和薊州收拾殘局的姜律和姜鎮元知道的時候,她已在他的脅迫之下封了他為臨潼王,巡撫西北。   李謙在這一戰中實力大增,威名顯赫。李家也從此平步青雲,如日中天。   姜家卻因這一戰死傷多名將士,從此人材凋零,聲望日薄,再也無力和李謙對抗,更不要說保全她了。   不然趙氏的廟堂上,怎麼容得下他指指點點!   她絕不允許他的那些魑魅魍魎靠近姜家!   姜憲瞪著李謙,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   李謙胸口一滯,瞬間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死仇嗎?   她怎麼會這麼想?   李謙望著姜憲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茫然和無措,好半天才勉強露出了個笑容,道:「保寧,你應該知道,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的!更不要說能護著你的姜家了。」他說著,頓了頓,又道:「至於我留在京城裡的人,並沒有惡意,也不可能會傷害到姜家……你以後就知道了。」   姜憲冷笑。   那種冷,是從心底散發出來,拒他於千裡之外的冷。   不像往日,縱然是發脾氣,也帶著幾分嬉鬧,當不得真。   李謙心中苦澀。   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就應該知道姜憲會對他失望,甚至厭惡。可他當時也曾捫心問自己,如果事情走到了那一步,他還要去京城嗎?   他不應該去。   但他只有一想到姜憲給趙嘯整理那些藥材時的模樣,他的心裡就像被貓抓似的,坐立不安。   他知道他要什麼。   他最終還是決定悄悄地潛回京城。並且暗暗告訴自己,不管花多長的時間,不管姜憲怎樣的為難他,他都會好好地待她,彌補自己曾經對她的傷害。   他沒有想到的是,當他真正面對姜憲的冷眼時,他會這樣的難過。   這樣的感受,是他生平從來不曾有過的。   讓他痛得幾乎要彎下腰去。   不過,既然是早已預料過的事,他就應該坦然接受才是。   李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保寧,要不,我給我發個誓好不好?我保證不會傷害到姜家……」   姜憲聽著就覺得煩。   當姜家和李家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李謙當然不會傷害到姜家,可有利益衝突的時候呢?   李謙是個梟雄,又不是個綿羊。   就算他在自己面前表現的像個綿羊,那也是個披著綿羊皮的梟雄,骨子裡的東西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當有機會吃肉的時候,他怎麼可能吃素!   這樣的承諾有什麼用?   姜憲覺得自己從現在開始應該正視李謙,不能因為他年紀還小,喜歡給自己送東西,喜歡向自己討主意,喜歡和自己談天說地就真把他當成個少年,而是要把他當成未來的西北王,雄霸一方的霸主。   「算了!」她打斷了李謙的話,道,「我相信你此時並不想傷害姜家。你既然說這件事以後我會知道的,那我們以後再說好了。你趕路也很辛苦了,不用管我了。我這邊有劉冬月服侍就行了。」說完,她打了個哈欠。   示意李謙你可以出去了。   李謙臉上的笑漸漸隱去,神情慢慢地黯淡起來。   「那你先休息吧!」他徐徐地道,分明的五官透露出些許頹然,深深地凝視了姜憲片刻,轉身出了馬車。   劉冬月長籲了口氣。   這個李謙的氣場好強啊,他不高興的時候,整個馬車裡都瀰漫著逼人的凝重,他一走,就好比雨過天晴,馬車裡的氣氛都輕快起來。   他的磕睡也跟著一道來了。   「郡主!」他忙將剛才砸出去的大迎枕拽了過來,殷勤地放在了姜憲的身後,道,「您快歇會吧——您昨天可只睡了兩、三個時辰。那李謙連吃飯喝水都在馬上,誰知道今天晚上是宿營還是繼續趕路?我們可得早做打算。」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他已一連打了七、八個哈欠。   ※   親們,月票3000加更!   ~~~~(&amp;gt;_&amp;lt;)~~~~   終於還了三分之一的債務。   ※ 第161章追蹤   姜憲這才意識到劉冬月昨天晚上一夜沒睡。   她心生疚意,忙道:「你別管我了,你快去歇了吧!」   「郡主不歇息,我怎麼睡得著?」劉冬月道,「奴婢服侍郡主歇了再去休息也不遲。」   姜憲看他站都站不穩了還關心著自己,心中很是感動,點了點頭,躺下歇了。   劉冬月自然不敢歇在這裡,他也不敢吩咐李謙,叫了雲林,停了會車,爬上後面的那輛馬車補覺去了。   京城的慈寧宮。   鎮國公夫人房氏正笑盈盈地和太皇太后說著話:「……我可不想委屈了這孩子。就想著給她準備的這些出閣之物還是讓她親眼看看才好。若是還缺什麼,我也可以及時地補上。如果不喜歡,也可以及時地換了。」   「正是,正是。」太皇太后只要一想姜憲要嫁人了,自己百年之後有人照顧姜憲,她就笑得有些合不攏嘴來,「她昨天跟著阿律去了田莊,我閒著無事,把我庫房裡的東西整理了一番,看到好幾件合適給保寧做嫁妝的,她伯母等會和我去看看好了。我年紀大了,又久居慈深宮,選的東西怕是不符合小姑娘的眼光了,你幫我看看,不行就請了造辦處那些金銀匠重新回爐,打了新的款式。」   房氏一聽就知道是金銀飾。   太皇太后在宮裡呆了快半甲子,歷經三朝,多的是好東西。   房氏很想去看看,可想到兒子請她進宮裡的囑咐,她只好壓下心底的好奇,道:「您選的東西還有不好的?今天不早了,我得出宮去了,改天我再來和您仔細商量。我也把我那邊給保寧準備的嫁妝單子拿來您看看。讓您給拿下個主意。」   宮裡的規矩,進宮覲見的臣子通常都在午時以前出宮,有留膳的,申正必須出宮。再晚了,宮裡就要落鎖了,京城也要戒禁了,走行十分不方便。   太皇太后聽了笑著直點頭,道:「你不是說想接保寧在田莊多呆一天嗎?我看也不用選什麼時辰了,你明天就進宮好了。晚上就歇在我這裡,後天再出宮去。正好也不耽擱你接了保寧去鎮國公府小住。」   最主要的是姜憲要出嫁了,有些女兒家的事還需要房氏指點,這個時候回鎮國公府住幾日對姜憲是有好處的。   這也是房氏進宮的目的。   藉口姜憲在鎮國公府,把姜憲失蹤的消息先瞞著太皇太后。   房氏忙笑著應了,起身告辭,從神武門出了內宮。   在神武門門前等她的,是姜含。   房氏看見他,在太皇太后面前好不容易崩住的表情再也崩不住了,瞬間坍塌,她質問道:「阿律呢?怎麼是你在這裡?」   姜含神色肅然,道:「大哥和阿瓚去了高嶺那裡,他怕伯母這裡沒有人照顧,就讓我來接您。」   看來這件事鬧得挺大,鎮國公府都知道了。   房氏一面由著姜含扶了自己上馬車,一面問她:「阿律是怎麼和你們說的?」   「也沒說什麼。」姜含道,「阿律哥說,人手不夠,讓我來幫幫忙。我爹那裡,還都不知道。」   房氏這下放下心來,在馬車裡坐穩了,道:「皇上那邊有消息嗎?」   「沒有。」姜含也跟著上了馬車,神色間難掩失望,道,「昨天是阿瓚哥回的城,緊趕慢趕的,最終還是沒能趕上,被關在了城門外,只好在城門外等了一夜,城門一開就進了城。結果該查的都查了,還是一點影子也沒有。阿律哥說,現在只能求助於高嶺了。看能不能從他那裡知道些什麼。靖海侯世子爺則去找孫德功去了。說是看能不能從他那裡知道點什麼。」說到這裡,他語氣微頓,「還有承恩公,一直跑前跑後的,還陪靖海侯世子爺去了孫德功那裡……」   言下之意是等會若是見到曹宣對他客氣點,人家畢竟是在幫他們。   房氏卻想著其他的事,聞言胡亂地點了點頭,有些拿不定主意地和姜含商量道:「我看這件事,還得告訴國公爺。你們小孩子有自己的門路,當然是好事。可保寧這事卻出不得一點的閃失,越快找到她越好,國公爺的門路可比你們要多。」   姜含也這麼覺得:「如果今天晚上有消息了,能不驚動旁人,自然是最好不過了。可到現在都沒有消息,我覺得還是應該請國公爺想想辦法。」   房氏見姜含也這麼說,沒等到家就派了人去五軍督都府喊姜鎮元回家。   姜鎮元自娶了房氏之後,這還是第三次在他當值的時候被房氏叫回來。   第一次是鎮國公府老國公爺去世。   第二次是姜鎮英去世。   姜鎮元接到消息立刻就回了鎮國公府。   那邊房氏還沒有進門。   夫妻倆在大門口遇上了。   姜鎮元神色焦急地上了房氏的馬車,房氏忙把姜憲失蹤的事告訴了姜鎮元。   他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姜家掌握著京衛,姜憲由姜律陪著,卻在大興的田莊不見了。   他的拳鬆了又緊,緊了又松,好一會才壓制住了對姜律的失望,對姜憲的擔憂,對房氏道:「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你就別管了。想辦法別讓太皇太后知道,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我怕她老人家受不了。」   「我知道輕重。」房氏答著,憂心忡忡地下了馬車,進了內宅。   姜鎮元則去了書房等姜律。   姜律和王瓚從高嶺那裡出來,情況有些低落。   聽高嶺的語氣,趙翌這兩天一直忙著給萬壽山送東西,並沒有其他的事交待下來。   難道姜憲不是被趙翌擄走了?   那擄走她的人到底在幹什麼呢?   若是想利用姜憲達到什麼目的,為什麼現在還不聯繫他們呢?   姜律從姜憲不見就沒有合過眼了。   他想到等會還要去見自己的父親,不由揉了揉有些發僵的臉,並問王瓚:「你是和我去鎮國公府休息還是先回家,我們等會再碰面?」   「我和你回鎮國公府。」王瓚看上去既疲憊又憔悴,仿佛站都站不直了,一陣風吹過來就能讓他倒下似的,看上去很不好,「我這樣回家去,我爹問起來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好!」姜律覺得王瓚的顧慮很對,「那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好了!」   王瓚茫然地頷首。   兩人上馬。   王瓚幾次都沒把腳蹬進馬鞍。   姜律正要扶他一把,有人在他們背後喊著「阿律哥」。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繼續在改細節,今天只有兩更。   抱歉!   ※ 第162章插手   姜律回頭一看,是金宵和鄧成祿。   只是還沒有等他和兩人打招呼,金宵已上前給姜律行禮,十分關心地低聲道:「郡主有消息了嗎?」   姜律搖了搖頭。   他昨天一夜沒睡。一會兒擔心王瓚年紀輕,經歷的事少,沉不住氣,不僅沒有打探到趙翌的動向,反而暴露了姜憲失蹤的事;一會兒又想著姜憲,怕她萬一落在了趙翌的手裡,趙翌處心積慮地要姜憲給她做皇后,把姜憲逼急了,和趙翌撕破臉,吃了虧怎麼辦?   所以第二天他們一進城,姜律就準備和趙嘯幾個分道揚鑣,這畢竟是姜家的事,若是姜憲出了什麼事,也應該私下解決才是,他不想讓別人看姜憲的笑話,傷了姜憲的自尊。   趙嘯一聽就急了,道:「阿律哥,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把我當外人嗎?」   姜律在心裡琢磨著,趙嘯為了娶姜憲連皇上都得罪了,不管以後姜家和靖海侯家是否能結親,趙嘯的誠意是值得尊重的。何況現在趙嘯和姜憲已經在說親了,趙嘯還對姜憲一往情深,這個時候不讓趙嘯幫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而且想到趙嘯精明能幹,他願意幫忙,自己正好多了個強有力的幫手,未必不是件好事。   他略一沉忖就答應了。   誰知道曹宣也提出來幫著一塊兒找姜憲:「雖然說兩家的大人有些誤會,可我們這些做晚輩的好歹是一塊兒長大的,我和保寧玩不到一塊去,可也希望她能過得好。禁衛軍那邊還認識幾個人,或是你們有需要,我多多少少也能幫把手。」   曹太后執政十年,曹家就風光了十年。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誰知道曹家還留著什麼底牌?   曹宣願意幫忙,說不定真的就打聽到了些什麼。   況且現在曹家和白家聯了姻,兩家也算是盟友了,他願意幫著找人,兩家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冰釋前嫌。   姜律自然答應了。   金宵和鄧成祿聞言也要跟著一起去找姜憲。   他們一個是外地人,京城的幾個城門叫什麼名字都未必說得清楚。一個雖然從小就在這皇城根下長大的,可比大姑娘還要老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自己胡同口住的那戶人家姓什麼估計都不知道。   讓這兩人幫著去找人,說不定人沒有找到,就弄得人人側目。   姜律費了好一番口舌才把這兩個人勸回了家。   不曾想這才五、六個時辰,這兩人又找了過來。   他不由道:「你們倆個怎麼湊到了一塊?」   在此之前,兩人甚至不認識。   金宵道:「我們既擔心郡主,又怕自己能力不足,給阿律哥和靖海侯世子添亂。」他說著,看了鄧成祿一眼,道,「我們倆人就商量了下,我們倆給你們跑腿好了!別的不敢說,至少我們倆的嘴還算緊,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也免得你們沒有人手用。」   姜律聽了這話頗有些感激,道:「我這不是怕委屈了你們嗎?」   「阿律哥說的什麼話?」金宵忙道,「承蒙阿律哥看得起,把我當朋友。這朋友可不僅有通財之誼,還要有兄弟之意。阿律哥再這樣說,我會以為阿律瞧不起我,沒有把我當朋友看待的。」   姜律是個爽快人,聽了這話不由笑著拍了拍金宵的肩膀,道:「行啊!難得你有這心,那就一起吧!」   他怕打草蛇驚,有什麼事都自己跑,不僅累得要死,而且成效很低。   金宵和鄧成祿能加入,能幫他不少忙。   兩人高興地跟著姜律去了鎮國公府。   姜鎮元聽說兩人主動幫忙,也沒有多說什麼,讓來稟告的小廝帶著四人一起到書房來。   金宵見到了自己的偶像姜鎮元很激動,一反在同齡朋友間的伶牙俐齒,恭敬而持重地給姜鎮元行禮。   或者是道不同不知深淺,鄧成祿見到姜鎮元的時候就比金宵鎮定從容多了。   幾個人分主次圍著姜鎮元的書案坐了下來,坐在書案後的姜鎮元的目光就落在了王瓚的身上。   「阿瓚,這兩天辛苦你了!」他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如果姜家不是國公府,如果王家沒有出了個太后,這兩孩子多般配,「保寧的事與你們無關,你們不要自責。不管是誰擄了她去,都是有用意的。我們縱然這一、兩天沒找到她,三、四天內必定有消息。她又不是在街上被人拐了去,茫茫人海沒有個尋處。」   要說焦急,姜鎮元比誰都焦急,可看到王瓚像去了半條人命一般,再多的責怪他也沒辦法說出口。   王瓚抬頭看了姜鎮元一眼又很快垂了眼帘,嗡聲嗡氣地道:「伯父您別說了,這件事全是我的錯,是我們把她帶出去的,如今人丟了,您……您就打我一頓好了。」   他說著,突然間眼淚滾滾,起身就跪在了姜鎮元面前。   姜鎮元忙上前拉住了王瓚,悵然道:「你這孩子,不要出了事總往自己身上攬,要怪,也怪阿律,他是你們的大哥……」   那邊姜律見姜鎮元拉王瓚的時候已上前攙了王瓚的胳膊,傷心地道:「阿瓚,你別這樣!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們……」   三個人拉扯了半天才重新坐下。   金宵看著不禁在心裡想,自己這個相邀的是不是罪魁禍首啊!   他望著姜鎮元欲言又止,不由朝鄧成祿望去。   鄧成祿坐在那裡,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得,這人是指望不上了。   金宵想著,站起身來,只是還沒有等他開口說話,姜鎮元道:「你們都不要說了,若是心存內疚,這幾天就要擰成一股繩,想辦法儘快地把保寧找到。」   金宵幾個連連點頭。   姜鎮元就問起了趙嘯:「……他那邊有什麼消息沒有?」   姜律恭謹地道:「我們約好了不管有沒有消息,我們酉時都在國公府碰頭。」   姜鎮元傾身去看明間裡的更漏。   金宵已機敏地站了起來,道:「離酉時還有一刻鐘。」   姜鎮元點頭,對姜律道:「那你就說說去見高嶺的事吧?」   姜鎮頷首,詳細地說了起來。   不一會兒,趙嘯和曹宣到了。   給姜鎮元行過禮後,姜鎮元沒有廢語,問起了姜憲失蹤的事:「你們把事情的經過都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包括你們之前都在幹些什麼?之後人都在哪裡?看見了些什麼?聽到了些什麼?有沒有哪裡覺得不對勁的地方——不管有沒有證據,不管是不是覺得匪夷所思……都要一一的告訴我。至於皇上那裡,我已經派人去查了,你們就不要插手了。」   ※   月票3050加更!   PS:親們,蓋樓送明信片的活動已經結束了,登記各樓主的地址還需要花幾天的時間,等大家煩心等候,地址全部確認後,會立刻送上簽名的名信片的。   謝謝大家這麼積極的參與。   O(∩_∩)O~   ※ 第163章失去   姜律幾個到底都還年輕,和姜鎮元相比,不管是人脈還是行事的手段都不在一個等級上,有姜鎮元出面,事情就好辦多了。   幾個人精神一振,各自說起各自的情況。   姜鎮元仔細地聽著,不時地問幾句,大家就順著他的話開始回憶當時的情景,等姜鎮元問完了話,已是亥正時分。   大家都沒有用晚膳,說話的時候還不覺得,此時談話告一段落,都感覺到餓得不行了。   姜鎮元很是歉意,道:「都是為了幫我們家的嘉南才讓大家餓著肚子。」   忙吩咐早已等候多時的廚房上菜。   他自己卻什麼也吃不下,想回去再仔細想想姜憲這件事,又想到自己在這裡幾個孩子會感覺到拘束,他索性留下姜律作陪,自己一個人回了內室。   房氏也一直關心著書房的動靜,見姜鎮元回來,忙上前幫他更衣,又能親自擺了碗筷服侍他用膳。   姜鎮元看著圍在自己周圍忙得團團轉的房氏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你明天什麼時候進宮?」   房氏叮囑了貼身的大丫鬟給姜鎮元上什麼茶水之後,挨著姜鎮元坐下,道:「明天卯時就走。」   鎮國公府離紫禁城不遠,去了早了太皇太后還沒有起來。   姜鎮元道:「那你就趁著這個機會和太皇太后把保寧的嫁妝定下來吧!也免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閒著沒事聽到些什麼風聲。」   如果姜憲最後嫁給趙翌,禮部的聘禮不會少,他不想委屈了姜憲,就得給她準備相應的陪嫁。如果是嫁給趙嘯,那更得給姜憲準備豐厚的陪嫁了。既然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不能免俗,那乾脆就做得好看點。   「公主府的東西是留給她的。」他沉吟道,「鎮國公府除了老祖宗們留下來的東西之外,一分為二,一半留給姜律,一半給保寧帶走。」隨後怕房氏心裡不痛快,解釋道,「雖說錢財是身外之物,可沒有這些身外之物,日子也過不好。只是這些東西給了保寧,是保寧防身保命的東西,給了阿律,也不過是多吃幾頓好的,多穿幾件衣裳罷了。好男兒志在四方。我相信我們精心教養出來的阿律不是那種靠吃祖宗飯的人。」   房氏連連點頭,柔聲道:「您從前就跟我說過。家裡留太多的錢財,子孫們不免花銷無度,反而容易把個好好的孩子給養壞了,原本能建功立業的,最後只知道吃喝玩樂。阿律的事,我聽您的,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好了。我也是從姑娘走過來的,姑娘家的難處我知道。您不用擔心我心裡不舒服。等我們娶了兒媳婦,不也有了成套的家俱,琳琅滿目的瓷器錫物?」   姜鎮元不由感激地捏了捏房氏的手,低聲道:「賢妻無禍事,我真慶幸嶽父當初把你嫁給了我。」   房氏心裡甜蜜蜜的,面上卻紅得能滴出血來。   夫妻倆人商定了姜憲的嫁妝,房氏再去宮裡,就主動了很多。   太皇太妃作陪,她和太皇太后坐在灑落在陽光的大樹底下對著姜憲的嫁妝。   太皇太后拿下夾在鼻澀上的老花鏡,仔細地打量著房氏。   房氏圓潤的臉龐雖然難掩眼角的皺紋,卻神色溫柔,優雅又從容。   「我臉上什麼不妥的嗎?」感覺太皇太后目光的房氏不解地抬頭,摸了摸自己的面頰和頭髮。   「沒有,沒有。」太皇太后把老花鏡交給了身邊正在謄抄嫁妝單子的孟芳苓,笑道,「這是你們鎮國公府一半的家當了吧?這肯定是鎮國公的意思,可你若是不同意,他也不好拿這樣的主意。」她說著,握了房氏的手,拍了拍房氏的手背,道,「你很好!很好!」   房氏赧然地低頭。   太皇太后卻道:「你們也不必如此寵著她。有時候,錢財才是惹事的禍端。等會芳苓把單子抄好了,我挑幾樣給保寧作陪嫁就行了,其他,你們還是留給阿律好了……」   房氏急起來,還要說什麼,太皇太后朝著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道:「你們要是覺得心裡過意不去,等到我那重外孫出生了,你們再給保寧做做面子。」   到時候她肯定不在了,保寧就更需要依仗鎮國公府。有了這樣一番來往,不管以後保寧過得怎樣,都沒人敢怠慢她了。   房氏明白了太皇太后的用意,照著太皇太后的意思添減著姜憲嫁妝,等第二天離宮的時候她眼睛還是花的。   她不禁對身邊體己的嬤嬤笑道:「我看我也得學太皇太后配副眼鏡才行!」   這位嬤嬤夫家姓黎,原是房氏的陪嫁丫鬟,後來嫁了姜家做管事的世僕,大家就改了稱呼,年輕的時候稱黎大嫂,如今稱黎嬤嬤了。   她聞言笑道:「那眼鏡雖然是稀罕物,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可我聽宮裡的人說了,這東西是西洋進貢的,那就是要通過市舶司了。那靖海侯府在福建,一副眼鏡,還不是世子一句話的事!」   朝廷有三處市舶司,其中就有一處設在福建的布政司所在地福州。   正是靖海侯府的轄地。   如果事情能這樣簡單那就好了。   姜憲失蹤的事,房氏連黎嬤嬤都沒有告訴。   她支支吾吾地把這件事給揭了過去,回去卻發現姜鎮元在家裡,沒有去五軍都督府。   這對姜鎮元來說是非常少見的事。   房氏想到了姜憲不由得大驚失色,沒有更衣就去了姜鎮元在內院的書房。   姜鎮元正像困獸似的在屋裡子打著轉,見房氏到來,把身邊服侍的都遣了下去,壓制不住焦慮低聲對房氏道:「皇上這幾天忙著和內閣輔臣們商討蘇浙稅賦的事,壓根就沒有派人去過田莊……」   房氏臉都白了,失聲道:「那保寧去了哪裡?」   「不知道。」饒是姜鎮元,目光中也閃過一絲的茫然,已經四天四夜了,時間拖得越久,對姜憲就越不利,「我已經讓人去查這些日子有什麼人出過城了……只是涉及的人太多了,不知道會不會有漏網之魚……我也讓姜律問掌珠了,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麼?趙嘯幾個那裡,我也讓他跑一趟……」   要是能問出什麼事來是早就問出來了,還用等到現在?   房氏憂心忡忡。   保寧,不會有什麼事吧?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更有一更哦!   ※   蓋樓的中獎名單:   起點   1樓非人無間,169樓繁歌灬盛世,999樓安妮大王,1599樓夢醒星辰~,2099樓紫淼綠,2699樓popp827,3300樓我要生氣了(3299順延),3999小汐夕,4566爆爆e,4999穗兒泉,5888葡萄酒冰淇淋,6666浮生常客路,7999樓紅花綠水,8888樓蒼靄浮白,10000樓蘇慕艾(9999樓順延)。   雲起   晟嵊葭翼,木槿,時光荏苒,桃生,看♂番不如刻章,我帶蝸牛去散步,名字已被和諧,勿忘心安,狐狸師兄—糖糖,棄過、步盈。   請大家加群:71755570,找書之靈契登記說明聯絡方式。   O(∩_∩)O~ 第164章途中   被房氏惦著的姜憲此時正坐在荒郊野外的一片樹林裡啃著鹹菜饅頭。   劉冬月心疼得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他閉了閉眼睛,自己給自己打了半天的氣,這才大著膽子擠到了雲林等人歇息的火堆旁,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雲林,聲音卑微地道:「雲爺,能不能給我點熱水,我衝杯熱茶給我們郡主喝。」   「不行!」雲林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劉冬月心中一沉,就聽見雲林道:「我們家爺叮囑過了,說郡主從小就嬌養在宮裡,喝得都是玉泉山的水。怕郡主水土不服,特意裝了幾皮囊玉泉山的水。郡主若是要喝茶,你就倒了那玉泉山的水在這火堆旁幫著郡主燒一點。我們喝的水不能給郡主喝。」   他死寂般的心又活了起來。   劉冬月連聲向雲林道謝,用馬車裡的錫壺給姜憲燒了一小壺水,然後提進了馬車,給姜憲沏了壺仁化銀豪,低聲道:「郡主,您還是吃點心吧!這饅頭配著鹹菜是好吃,可吃得多了也不行,容易口渴,還容易浮腫。」   在他的印象裡,有一次姜憲好像就是吃多了鹹菜引起了浮腫的。   「您還是喝口茶潤潤口吧?」劉冬月說著把茶遞到了姜憲的手邊。   姜憲怏怏把手中的饅頭丟到了青花瓷水草紋的大海碗裡,接過劉冬月捧上的茶喝了幾口,覺著口齒間都新清了很多。   劉冬月看著不免勸她:「郡主,那李謙既然能給您帶點心,還能弄來熱氣騰騰的雞湯,您想吃什麼就和李謙說就是了,您這樣,若是讓太皇太后知道了,還不知道怎樣地傷心呢!」   「她不會知道的。」姜憲喃喃地道,把茶盅遞給劉冬月,然後伸出手去,道,「你扶我一把——我今天沒有動彈,站都站不起來了。」   劉冬月忙放下茶盅把姜憲扶了起來,並殷勤地道:「您這是要去哪裡?外面天都快黑了。我聽雲林說,大家歇一會就要啟程繼續趕路了。」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低壓了嗓子道,「郡主,李謙不在!我剛下去的時候他就不在,不知道他去做什麼了?」   自那天劉冬月親眼目睹了姜憲把個大迎枕砸向了李謙,而李謙卻沒有動怒之後,他就不怎麼怕李謙了,還敢在李謙後面說他的不是。   劉冬月覺得,現在李謙的態度才是臣子應該遵守的本份。   姜憲沒有作聲。   李謙不會無緣無故地不見的。   不是去安排接下來的行程就是出現了什麼突發事件。   算一算,他們已經連續趕了兩天的路了。   她也有兩天沒有下過馬車了,就是內急也是在馬車裡解決的。   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如果是姜律他們追了過來就好了。   從她離開田莊到現在已經快五天了,路邊的莊稼田地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黃色的土地坡,一座一座的山林。   如果她沒有猜錯,他們縱然沒有進入山西境內,也離山西很近了。   姜憲手腳僵直,好不容易才靠著劉冬月的幫助下了馬車。   雲林和李謙那班護衛圍在一堆篝火旁吃著乾糧,火上架著個被燻得漆黑的大錫壺。   沒有看見李謙,還有李謙身邊那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子。   聽到動靜,火堆旁的人回過頭來,見劉冬月扶著姜憲站在馬車旁,他們又紛紛地轉過頭去,好像看見了什麼不應該看見的東西。   難道他們在遵守「男女受授不清」的規矩不成?   姜憲在心裡嘀咕著。   雲林跑了過來。   他恭敬地給姜憲行了禮,道:「郡主可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姜憲打量著四周,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就是下車來隨便走走。」   這是個很尋常的山林,可能是因為已是傍晚時分,下起了寒氣,山間有淡淡的巒霧飄飄蕩蕩,空氣也一改午間的燥熱,變得涼爽而溼潤,沁人心脾。   雲林聞言就回了火堆邊。   一點也不擔心姜憲會跑或是呼救似的。   姜憲就悄聲地問劉冬月:「我的佛珠手串還在你哪裡嗎?想辦法留個記號!」   劉冬月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   兩人就圍著休息的地方轉了幾圈,看著天色深深暗了下來,有不知名的蚊蟲在他們面前飛來飛去,兩人忙上了馬車。   劉冬月又去熱了壺熱水進來,並且一進來就告訴她:「雲林說我們這就啟程了。」   姜憲懶懶地依在迎枕上「嗯」了一聲。   外面傳來幾聲馬打噴嚏的聲音。   姜憲知道,他們這是要繼續趕路了。   她問劉冬月:「李謙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劉冬月悄聲道,「是雲林在安排接下來的行程。」   他到底去幹什麼了?   不會被姜律給捉了吧?   或者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前世可沒有搶人這件事。   現在是不可預料的未知。   而且李謙不在,周圍全是陌生的人,姜憲既擔心又慌張。   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漸行漸近。   姜憲忙撩了帘子看。   李謙和他那個隨從騎著馬回來了。   姜憲鬆了口氣,放下了帘子。   馬車外傳來李謙和雲林的低語。   不一會兒,李謙撩了車簾探進頭來,道:「保寧,你這兩天都沒有好好的吃東西了,我去前面村子弄了點山藥,讓人燉了些粥。」說著,把手中的一個小陶罐遞給了劉冬月,道,「你服侍郡主吃點粥。」   姜憲很是意外。   難道他去了這麼長時候是去給自己弄吃的去了?   她心裡驚濤駭浪,面上卻絲毫不露,微笑道:「多謝李將軍!」   她示意劉冬月把東西收下,既看不出來是否高興,也看不出來是否生氣,聲音溫柔,客氣有禮,靜靜地坐在狹窄的馬車裡,卻像坐在金鑾寶殿上似的優雅從容、氣度儼然,好像她接受的不是一罐鄉野村夫熬出來的粥,而是在接受外番來朝的貢品一般。   李謙輕輕地嘆了口氣,放下了車簾,吩咐馬車上路。   劉冬月手捧著陶罐,下巴微揚,與有榮焉地讚揚姜憲:「郡主,您做得對!您可是金枝玉葉,那李謙算什麼?您就應該這樣狠狠地晾著他,讓他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天之嬌女,皇室貴胄。別以為您對他和顏悅色就在你面前隨意說笑!」   姜憲但笑不語。   而被劉冬月腹誹的李謙,此刻卻眉頭緊鎖地騎在馬上,望著姜憲的馬車,眼底閃過苦痛之色。   ※   親們,月票3100加更!   O(∩_∩)O~   ※ 第165章心寒   一直注意著李謙的雲林不由靠了過去,低聲道:「你怎麼了?我看郡主挺好的,並沒有拒絕你的好意啊!」   自從那天李謙和嘉南郡主爭執了幾句之後,嘉南郡主好像一下子變得通情達理起來,不僅對李謙給她準備的吃食毫不挑剔,而且一路上非常的配合,讓休息就休息,讓趕路就趕路,安靜順從像朵養在花盆裡的花。   可就這樣,李謙才覺得深深的不安。   他不由地嘆了口氣,望著漸漸暗沉下來的天氣,徐徐地道:「雲林,我們對自己不喜歡的人和事會發脾氣嗎?」   雲林笑道:「當然!不然誰有那麼多的精神,生氣、發脾之後通常會傷心,也是很累的。」   李謙聞言,自嘲地笑了笑。   如鬼使神差般,雲林一個激靈,突然聽明白了李謙的話。   從前郡主和李謙鬧騰,是因為她還在意李謙,現在對李謙拒之千裡,也就像個陌生人一樣客氣起來。   他望著姜憲坐的馬車,不由駭然。   嘉南郡主的性子……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啊!   也就是他們家公子,若是換了別人,哪裡想得到?   不僅想不到,說不定還以為嘉南郡主想通了,安靜下來。   雲林遲疑道:「公子,郡主,郡主這幾天不會一直都在生氣吧?」   「如果是生氣就好了!」李謙說著,眼神又黯淡了幾分,喃喃地道,「怕就怕她把我拋到了腦後,連仇人都不想和我做了。」   雲林聽得目瞪口呆。   李謙苦笑,道:「像郡主這樣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往她身邊湊,她理你,那是抬舉你。你覺得自己委屈,大可不必在她身邊服侍,因為你走了,自有大把的人等著補上你的位置。就好比郡主想成親了,趙嘯、金宵、鄧成祿,哪一個不是萬裡挑一的人才,可在郡主面前,也只有等著被選的份。而且就算等著,也未必能選上,還得用些的手段讓郡主青睞。而像我這裡的,就算是想被郡主挑三撿四的,還沒有資格呢!」   雲林不由得沉默。   這幾個除了鄧成祿他之前沒有接觸過,金宵,十八歲從三品武將,出身顯赫,俊美無雙;趙嘯,那就更不要說了。不知道有多少家資萬金的大商賈想把嫡出的女兒送給趙嘯做妾,甚至是通房,只求趙嘯能笑納。逢年過節唱堂會的時候,不知道多少官宦世家以能請到趙嘯出席為榮。可就這樣出色的兩個人,在嘉南郡主面前也只有被挑選的份。   「所以她和我鬧,我心裡還有些底。」李謙繼續道,語氣淡淡的,「她這樣待我客客氣氣,反而是不想和我多說,把我當成身邊尋常人打發了事,就像你生氣,又要精力又傷腦筋,為什麼?或是因為這個,或是因為這件事,對你很重要,所以你才會花精神糾正他。你要是對這件事不在意了,還費那個精神做什麼?   「我們明天就要進入山西境內了,何況鍾天逸還在娘子關等著我們。   「鎮國公府那邊,多半也瞞不住了。   「從前我有五、六分把握她會留下來。   「可現在,我連一分把握都沒有。   「心裡慌得很。   「萬一姜律追了過來,她要跟著姜律回京城……」   他該怎麼辦?   李謙神色間閃過一絲茫然之色。   這樣的李謙,雲林從來不曾見到過。   在他的心裡,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李謙都是剛毅果敢,知道自己要什麼,知道自己該怎樣做,從來沒有軟弱迷茫拿不定主意的時候。   就像當初他要把嘉南郡主帶回山西去。   雲林覺得李謙異想天開,瘋了。   可他還是跟著李謙悄悄地潛回了京城。   他總覺得李謙既然敢做,就敢當,肯定有幾分把握才是。   這是雲林第一次看見李謙的軟弱,也是雲林第一次感受到李謙對姜憲的患得患失。   李謙在兩人的關係上也沒有他看上去那麼篤定吧?   雲林在心裡思忖著。   李謙已打起精神,道:「還有兩天,我會在這兩天讓她回心轉意的。」   他的聲音有點大,不知道是在鼓勵自己還是鼓勵雲林。   不知道為什麼,雲林看到這樣的李謙覺得心裡酸酸的。   他想轉移李謙的視線,想了想,從兜裡掏出了一串小紫葉檀十八子的佛珠手串,道:「這是劉冬月掛在剛才我們歇息的那片樹林的東西。」   李謙笑著接了過去,把它放在了隨身的荷包裡。   那荷包裡,還有塊素帕。   雲林道:「你不如把帕子和佛珠都還給郡主。」   這樣,也讓嘉南郡主知道李謙對她有多好了。   李謙搖頭,笑道:「她會覺得丟臉,惱羞成怒的。還是別讓她知道的好。」說著,又頓了頓,「就算以後想她知道,也要找個合適的機會。」   雲林無話可說。   他緊緊地閉上了嘴。   李謙去了姜憲的馬車。   姜憲正在喝茶,那罐粥被放在一旁。   李謙沒有去碰那罐子,卻直覺地知道,那罐子裡的粥肯定已經變涼。   姜憲對他的陡然出現並不驚訝,。   她從容地微笑,舉了舉手中的茶盅,客氣地道:「要不要喝杯茶?信陽的毛尖。冬月的茶藝還不錯。我只知道冬月辦事穩妥,沒想到他沏茶也有一套。」   李謙看了低眉順眼縮著肩膀跪坐在一旁,生怕他看了礙眼的劉冬月一眼,道:「保寧,我有話跟你說。能讓劉冬月去他的馬車裡休息一會嗎?」   「當然!」姜憲笑道,「客隨主便。李公子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她笑容溫雅嫻靜,風儀高華,如那些前朝仕女圖中的那些美人。可她的眼睛卻清冷如晨星,就像他第一次在宮裡看見她時的一樣。   李謙看著就覺得頭痛。   「那就算了!」他妥協道,「也不是什麼特別要緊的事。」他斟酌道,「上次你不是問我幫我的人是誰嗎?我之前不告訴你,是怕你多想。如今……」   他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好。   兩軍交戰,本來就應該各施手段。   他不告訴她自己在姜律身邊安排的是誰,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偏偏她氣得要死!   他又不想總和她這樣冷戰,思來想去,最後只得低頭。   還要琢磨怎樣用詞讓她不會反感。   他覺得這比他行軍打仗,千裡追敵還要難!   李謙很想拉拉自己的領口。   誰知道姜憲卻嗤笑,接著他的話道:「如今就要進入山西境內了,李將軍安排來接應的就在這附近了,我知道不知道都不要緊了……」   ※   親們,月票3150加更!   O(∩_∩)O~   ※ 第166章安插   姜憲的怒意來得非常突兀,好像只懶洋洋曬著太陽的貓,突然被人踩了尾毛,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毫不留情地朝踩他的人撓了過去似的,就是劉冬月,也猝不及防地愣在了那裡。   李謙卻長長地鬆了口氣。   有太多的事、太多的人佔據著姜憲的目光和思緒,能引起她注意的,都是她在意的人。   這也是為什麼當他看見姜憲知道趙嘯受傷後要送藥材給趙嘯的時候,心裡會既慌張無措又傷心難過了。   姜憲不理他,他反而惶恐,她朝著他發脾氣,他反而踏實。   「我沒有這麼想。」李謙忙道,「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在意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姜家對我有提攜之恩,我是永遠都不會背叛姜家的。我以為你是知道這件事的。只是我太想讓你和我一起去山西了,我絞盡腦汁,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可想。只好請了個朋友幫忙。我可以以性命擔保,他絕不會傷害姜家,也絕不會對姜律不利。你要不相信,我可以發誓……」   姜憲根本不領情,冷笑道:「你以為你不說,我就猜不出來嗎?」   李謙張了張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他的確沒有想到姜憲會猜出是誰來?   可姜憲這麼說的時候,他想到姜憲的聰明,卻又覺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但也正是因為姜憲太聰明了,不能排除她是詐他。   李謙不免有些為難。   他不想和姜憲繼續這麼冷戰下去了,只要姜憲願意和他說話,只要姜憲還願意繼續和他鬧騰,他就有機會寵著她,哄著她,讓她高興。但萬一姜憲是想詐一詐他,這件事就沒完,等著他的可能就是更沉默的面孔,更冰冷的對待。   李謙的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   好像沒有更好的辦法來解決這件事……那就坦白好了。   有時候,坦白是最好的防守。   「我知道你遲早會知道。」李謙坦然地望著姜憲,真誠地道,「我壓根就沒準備騙你。不過我們現在在路上,不是最好的時機罷了。你應該理解才是。兩國交戰,還不斬來使了。你不能就這樣定了我的罪。要不等事情結束了我們再說?你現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給我個機會讓我改過自新……」   這傢伙在她面前卻慣來無臉無皮。   她真心沒他的臉皮厚。   姜憲不由在心裡暗暗地罵了李謙兩句。   她那天是挺生氣的。可她好歹做過幾年垂簾聽政的太后,不像做郡主和做皇后那會,脾氣一來了誰也擋不住,她現在也知道越是遇到事情就越要冷靜了。   她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她很快就開始推測是誰在幫李謙的。   隨後她想到兩人的立場不同,會有分歧也是常理,倒不是很生李謙的氣了。   就是有點覺得沒意思,慵懶的沒有興致去做別的事情。   不曾想她剛把自己心裡那個名字怨懟的葫蘆按下去,他倒是不作不死地跑到自己面前又說起這件事來,還一副看上去坦白直率實際居心叵測的樣子告訴自己他不能說。   如同當年在廟堂上群臣對答似的。   她原本都已經停熄了的怒火不受控制地又被他挑了起來。   姜憲譏刺地回擊著他。   可事情還是像前世一樣,那傢伙想逃避這個問題,開始和她繞圈子。   她怎麼可能讓他如願?!   「讓未來名動天下的李大將軍給我賠不是,我可不敢當。」她挑著眉梢笑著,帶著幾分不屑的挑釁,幾分算計的狡黠,讓李謙的心抑制不住地怦怦亂跳,「讓我猜猜,是誰這麼膽大包天,居然能無視天家的威嚴,敢挑戰姜家的底線幫你……我們先來看看我的失蹤會讓誰討了好去?趙嘯?他是損失最重的一個,可以排除了。白愫?我們情同姐妹,她不會。曹(憲)宣?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已經訂了親,和姜家達成了聯盟,我失蹤了,對他沒有一點好處。金宵?我就是嫁給鄧成祿也不可能嫁給他吧?難道是鄧成祿?」   姜憲凝視著李謙,唇角泛出一絲冷意。   李謙無奈地苦笑。   ※   遠在京城的鎮國公府,鎮國公姜鎮元外院的書房,此時卻燈火通明。   姜鎮元揉了揉眉心,難掩的疲倦爬上了他的眉心,他因為著急上火而略帶幾分嘶啞的聲音低低地在書屋裡響起:「我也知道很晚了,可我們卻是一刻鐘也拖不起了。我們再想想,嘉南失蹤之前,有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的事?」   趙嘯幾個圍坐在姜鎮元的身邊。   牆角的立式宮燈偶爾爆出幾聲燈花,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   趙嘯自姜憲不見後就幾乎沒有合眼,不僅瘦得厲害,明亮的眼睛也變得黯淡無光。   如果不是皇上擄走了姜憲,不,就算是皇上擄走了姜憲,也等於是在他臉上打了一耳光。不過因為是皇上,別人知道了覺得他這耳光挨得值得,如果是別人,那他就會成為朝野的笑柄。   是誰要這麼害他!   曹宣實在想不出有誰會劫持姜憲?劫持姜憲會有什麼好處?   之前曹太后想讓他娶姜憲,後來他又和白愫訂了親,他就有點避著姜憲,真的沒有注意姜憲身邊都有些什麼人。   金宵則是不安地動了動,望了眼整個人都頹唐了的王瓚。   只有鄧成祿,還是之前的那個樣子,呆呆地望著書案上羊脂白玉雕成的臥鹿鎮紙,仿佛已經神遊天外,只有個軀體留在凡間。   怒急攻心,姜律就有些不耐煩起來,問金宵:「田莊是你賃賃的,提議過去遊玩的也是你,你難就沒有發現一點可疑之處?要知道,我們幾個可都在田莊,帶去的護衛隨從也不少,那一般人不踩盤子,怎麼可能知道嘉南住在哪裡?田莊的布局是怎樣的?」   眾人好像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目光蹭蹭地全落在了金宵的身上。   金宵臉色漲得通紅,卻又沒有辦法辯解,憋著口氣,胸膛一起一伏的,半晌才紅著眼睛道:「我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啊!之前是遼王邀我過去玩的。不能,也不是邀我一個人,是邀了我們幾個從邊鎮過來的參將和遊擊將軍,榆林總兵邵世伯的兒子邵江就去了,我是被邵江拉過去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因為18日至20日要去上海,參與《庶女攻略》影視劇前期的一些製作工作,沒有辦法寫稿子,這兩天要存稿,從今天開始,也就是14日至17日都只能雙更了,18日至20日的更新要視存稿和當時的安排而定。   ※ 第167章幫手   遼王!   難道是遼王?   姜鎮元父子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   金宵卻還在那邊委委屈屈地道著:「我原來不準備去的,可架不住打小和邵江的情份,就跟著去了。然後聽他們說,最近京城裡的人都喜歡到附近的農莊釣釣魚,打打牌什麼的,我過幾天就要回太原去了,就想著在京城也算是交了幾個朋友……」   餘下的事不說眾人也能猜出是什麼了。   姜鎮元沒等金宵說完,已道:「我知道了。遼王那邊,我會派人去查的。天色不早了,大家先回去歇了吧!有什麼事我再找你們。」   言下之意,大家都有嫌疑,最好能隨叫隨到。   金宵低著頭,和曹宣幾個走了出去。   趙嘯差點就成了鎮國公府的女婿。而且他覺得,只要姜家還認這門親事,不管姜憲出了什麼事,他都不能主動提出退婚。既然這樣,不如一心一意地把姜憲找回來。   他沒有走,而是主動和姜鎮元道:「我帶了幾個斥侯進京,用得上嗎?」   斥侯是軍中用來偵探軍情的,打探消息,比一般的人厲害多了。   之前查皇上,也是用的斥侯,不過是姜家的斥侯。   「查遼王就不用了。」姜鎮元冷峻地道,「你這幾天也都沒有休息好,先回去歇了吧!之後說不定還有你忙的。你現在需要養足精神。」   言下之意,如果真是遼王做的,姜家會不惜武力,趙嘯做為姜憲中選的未婚夫婿,自然義不容辭。   趙嘯會意:「那我就等伯父的消息了。」   姜鎮元點頭。   趙嘯出了書房。   他的隨從立刻跟了過來,等出了鎮國公府,上了自家的馬車,不由低聲地道:「世子,我們真的還要迎娶嘉南郡主嗎?」   趙嘯半晌沒有出聲。   如果真是遼王擄了嘉南郡主,他只怕已經得手。   自己還娶了回來,就算他不在意,嘉南郡主還會安安心心地和自己過日子嗎?   嘉南郡主還會是從前那個嘉南郡主嗎?   女人如花,受了風雨,多多少少會有些影響。   他喜歡的是那個有些驕縱,有些狡黠的嘉南郡主,而不是個畏畏縮縮,總覺得自己對不起丈夫的嘉南郡主。   趙嘯心裡亂糟糟地,疲倦地閉上了眼睛,喃喃地道:「等把郡主救回來了再說吧!」   皇家的兒女通常都不怎麼在意這些事,她們是皇上的女兒不愁嫁,不然怎麼是「尚」公主而不是「娶」公主呢?   他在這裡發愁,說不定人家嘉南郡主只當是被狗咬了一口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遼王可就有得瞧了。   還有皇上。   如果知道嘉南郡主的事,不知道會不會發瘋……   他迷迷糊糊地想著,竟然在馬車裡睡著了。   ※   鎮國公府。   送走了趙嘯的姜鎮元一刻也沒有耽擱,立刻傳下話去,徹查遼王的行蹤。   一直沒怎麼合眼的王瓚靠在旁邊的書架旁,反應已經很是遲鈍。   他低聲地問臉陰得可以下雨的姜律:「遼王搶了保寧去做什麼?他可是個鰥夫啊!皇上是不會同意他娶保寧的……」   姜律心裡煩得要命。   如果他當時不那麼白痴,覺得金宵是自己的朋友,早點盤問金宵,不是********地去查皇上,而是雙管齊下,保寧說不定已經回家了。   他只要一想到姜憲有可能落到了遼王手裡,就想殺人。   聽到王瓚問這麼白痴的問題,他忍不住道:「你就不能動腦筋想想。最恨他的是曹太后,如果曹太后被迫在萬壽山靜養,他只要娶了姜憲,就是我們家的女婿了,到時候他想造反,我們縱然不會幫他也不可能幫皇上了……」   「為什麼你們總是要聯姻!聯姻!」王瓚低聲嘶吼著,眼淚都下來了,「聯姻就什麼都行嗎?既然這樣,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反目為仇?」   正叮囑著下屬怎麼找人的姜鎮元聽到動靜朝這邊望了過來,警示般地瞥了姜律一眼。   姜律也被王瓚的突如其來嚇了一大跳,上前就把他拉到了一旁的角落裡,低聲道:「你發什麼瘋呢?」   王瓚呆呆地坐在太師椅上,沒有吭聲。   姜律看著他這樣,又覺得他有點可憐,不由放緩了聲音道:「阿瓚,你去睡一會吧!接下來才是硬仗,我們都得蓄精養銳。」   「我知道!」王瓚呢呢地道,轉身出了書房。   姜律忙吩咐小廝跟上,送王瓚去了客房。   那邊姜鎮元已經送走了屬下,大步走了過來,道:「阿瓚回房間了。」   姜律沉著臉點了點頭,道:「爹,您也認為是遼王嗎?」   姜鎮元聞言面露欣慰,頗有些感慨地道:「阿律,你辦事比從前穩妥了。」   姜律聽著卻眼眶一紅,道:「可我還是把妹妹弄丟了。」   姜鎮元攬了兒子的肩膀,安慰他道:「你妹妹是姜家的女兒,流著姜家血,她是不會屈服的。」   姜律垂了眼帘,輕輕地「嗯」了一聲,卻打定了主意,只要姜憲一句話,就算搶親的是遼王,他也會幫她殺了遼王。   姜鎮元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溫聲道:「你也去歇會吧!到時候我叫你。」   姜律身體疲憊的不得了,卻一點也不想睡。   「爹,」他道,「您不相信趙嘯嗎?」   他們實際上很差人手,但父親還是拒絕了趙嘯的幫忙。   姜鎮元看了兒子一眼,若有所指地道:「你以為趙嘯是因為什麼被太皇太后選中的?」   姜律一愣。   姜鎮元的心情也很差,他沒有精神和兒子玩太極,嘆道:「太皇太后之前就在查,是誰洩露保寧選婿之事,接著就發生了皇上在仁壽殿拔劍刺傷了趙嘯的事。你以為這都是巧合?不過是因為趙嘯這個人既有頭腦還有膽識,能為保寧做到這個程度也算是用心了,我們沒有追究他而已。不然,只通風報信而不挨那一劍,或者是只知道刺激皇上而不知道怎樣下臺,他都不可能做我們姜家的女婿。」   「難怪!」姜律恍然大悟,道,「我當時心裡就納悶了,他們三個殿前臣對,他不僅聰明而且熟知禮儀,怎麼就他激怒了皇上……」   姜鎮元聽著,神色變得非常嚴肅,道:「阿律,就算是這樣,你也要記住了,靖海侯家是靖海侯家,鎮國公府是鎮國公府。就算是靖海侯家的世子是保寧的兒子,你能幫他的,也不過是想辦法讓鎮國公府更顯赫,讓人提起來就忌憚,這才是保住你妹妹和她兒子最好的辦法。」   只有強有力的聯親,才會給對方帶去好處。   何況他們還各自有各自的族人。   「我明白!」姜律正色地點頭。   ※   親們,月票3200加更!   O(∩_∩)O~   ※ 第168章通風   「去睡吧!」姜鎮元摸了摸姜律的頭,再次催促他,「不要多想。事情已經發生了,要想辦法解決,而不是一味地沉溺於自責和後悔裡面。這對目前的困境一點作用也沒有。」   「嗯!」姜律受教地點頭,叮囑著父親,「您也早點休息。」   姜鎮元笑著頷首。   姜律朝外走去。   走了幾步,他忍不住回頭,道:「爹,遼王那裡……」   「我心裡有數。」姜鎮元道,「幾個城門那邊也還在查。」   也就是說,姜鎮元並不完全相信金宵的話。   那為什麼不再盤問金宵?   姜律很想問問父親,轉念想到父親吃過的鹽比自己走過的橋還要多,也許父親有其他的用意,他把這句話咽了下去,回了房間休息。   人去屋空,只有燈花歡快地爆著。   姜鎮元閉上了眼睛靠在太師椅上,輕輕地嘆了口氣,不敢去想姜憲的下落。   有小廝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低聲道:「國公爺,安陸侯世子,求見!」   鄧成祿?   姜鎮元皺了皺眉。   他想起那個寡言得如同木訥般的清秀少年。   這個時候來見他,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姜鎮元立刻坐直了身子,精神一振,忙道:「請他進來!快請他進來!」   ※   通往山西娘子關的驛路上,一隊人馬寂然無聲地護送著兩輛馬車連夜趕著路。   馬蹄落在黃土甬道上,在安靜的夜裡整齊有序,夾雜著車輪的碾壓聲,單調卻很規律。   如果姜鎮元或是齊勝看到這一幕,肯定會大吃一驚。   三十幾個人,馬蹄聲不亂,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在騎馬了。   只有那些經過長年累月訓練,在戰場上經歷過生死,馬已如同騎手的一部分,做到如臂使指,才可能做得到。   這樣的騎士,韃子裡尋常,關內卻少見,何況還一下子出現了這麼多。   可惜姜憲如同瞎子聽對子,唯一感受就是這車還錯,不是那麼顛簸,李謙身邊的護衛也很規矩,非禮毋視,非禮毋聽,可見李謙馭下還是有自己的一套。   她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詰問李謙。   「我猜對了嗎?」姜憲望著李謙冷笑。   李謙沒有作聲。   姜憲心火直躥,卻強忍著沒有發作。白皙柔嫩的手指輕輕描著茶几邊上有金粉勾勒的山茶花壓著,道:「你這個人看著和誰都說得到一塊去,實際上心氣高著呢!還有點事無不可對人說的桀驁。你這是不屑在我面前說謊又不想告訴我是吧?」   「沒有!」李謙無力的辯解。   姜憲卻聽也沒有聽,繼續道:「看來我還真是猜錯了。   「那天在場有趙嘯、曹宣、阿瓚、我大哥、金宵和鄧成祿。   「我懷疑鄧成祿。是因為鄧成祿最單純,你最狡猾,他可能會上你的當。   「可你不承認,那就不是他了。   「我雖和曹宣不可,又不想搭理鄧成祿,可曹宣也好,鄧成祿也罷,甚至是趙嘯,我們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人。   「他們決不可能出賣我。」姜憲盯著李謙的眼睛,好像想看清楚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似乎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金宵了!」   姜憲,真聰明!   李謙嘆氣。   姜憲知道自己猜對了,問李謙:「他為什麼要幫你?」   李謙望著她冰雪般冰冷的面孔,突然有點後悔拖了金宵下水。   以保寧的性子,她雖然不屑去找金宵的麻煩,可若是遇到了金宵,十之八九會隨手給金宵穿穿小鞋。   李謙只要想到那情景,不由喉嚨微緊,輕輕地咳了兩聲。   姜憲沉著臉色,道:「李謙,事到如今,你還不想告訴我嗎?」她說完,不等李謙開口,已徑直道,「你和他應該認識不久吧?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們應該是在我去萬壽山之後,也就是我提醒了你以後你們才認識的。   「你是怎麼說動金宵幫你的呢?   「聯姻嗎?   「你們家好像只有一個妹妹,和金宵的年齡還不相符……或者是嫁給金宵的弟弟?我聽說金宵兄弟六個,金大人既然讓金宵來京城向我求親,可見對子女的期望還是很高的。你們家牆粉樹小,金家應該還看不上眼吧?   「況且現在金家還是金海濤當家,金家的事,還輪不到金宵拿主意。你有什麼能讓金宵動心的?」她目光含挑剔,上下打量著李謙,「或許是,你答應娶金家的女兒了?」   「你胡說些什麼?」李謙在姜憲面前什麼都能忍,唯有姜憲在置疑他對她的感情的時候不能忍,「你明明知道我……」他的眼角瞥見馬車角落裡的劉冬月,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咽了下去,低聲道,「我……別人家的女孩子我都不會娶的!」   他還想娶誰?   姜憲再也壓抑不住心底怒火,杏目圓瞪,道:「你少在這裡給我張狂!金宵可不是糊塗人,得罪鎮國公府,得罪了慈寧宮的後果,他應該很清楚才是……」她說著,抓起迎枕就朝李謙砸過去,「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什麼東西給他看?」   「沒有!」李謙連聲否認,直挺挺地坐在那裡受著,動都沒敢動一下,道,「我怎麼會做這種齷齪事!」   姜憲當然知道他不會。   她只是氣他不願意告訴自己。   「你還想騙我!」她威脅他,「若是讓我查出來,你就死定了!」   「真沒有!」李謙欲言又止。   姜憲大怒,道:「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李謙猶豫半晌,這才低聲道:「我,我拿了鎮國公的名帖給他看……」   姜憲一愣,馬上反應過來。   她把迎枕丟在了李謙的身上:「你這混蛋!我把伯父的名帖給你,是讓你在京城裡遇到危險的時候能保住性命的,你竟然拿他去誤導金宵,讓金宵以為我要和你私奔……我就說,怎麼金宵半點都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你,打了阿律哥一個措手不及……」   她很傷心!   金宵是她幫著介紹的,名帖是她給的。   就像前世一樣。   自己掏心掏肺地為他安排好了一世,他卻背叛了自己。   是不是誰要是喜歡誰多一些,誰就會受得苦多一些。   兩世為人,她都載在一個人的手裡。   她怎麼能這麼不爭氣呢?!   眼淚就猝不及防地從姜憲了臉龐滑落。   李謙頓時慌了起來。   在他的印象裡,姜憲很堅強。   就算是她和皇上青梅竹馬,皇上和自己的乳母通\奸,她會去證實。   而一旦證實是真的,她能立刻把人拋在腦後擇夫嫁人。   她現在卻哭了起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69章報信   京城的鎮國公府。   鄧成祿戰戰兢兢地站在姜鎮元的面前,紅著臉,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姜鎮元在心裡嘆氣。   安陸侯家這位世子爺完全一副文弱的樣子,難怪現在功勳之家難得出個能領兵打仗的人物了。   他表情略松,道:「這麼晚了,你單獨來見我,可是想起什麼要緊的事了?」   鄧成祿垂在袍縫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並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道:「姜世伯,我覺得,金宵肯定與這件事有關」   姜鎮頗有些意外,慢慢斂了笑容,神色一正,肅然地道:「成祿,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或許是壓在心底的話終於說了出來,或許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不說清楚不僅有誣陷朋友之嫌而且還會耽擱營救姜憲,鄧成祿除了把話說清楚,已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他口齒變得流利起來,「姜世伯,我來找您之前也猶豫了良久,怕自己猜錯了,會害了嘉南郡主。可今天金宵卻把遼王扯了進來,我就更肯定了。」   姜鎮元聞言神色顯得有絲微妙。   鄧成祿一/門/心/思都在自己要說的話上,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他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郡主失蹤之後,我一直在想這件事。   「不管是誰劫持了郡主,肯定都是因為會從這件事上得了好去。   「郡主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議親的時候出事,那郡主失蹤之事,十之八九與郡主的婚事有關。   「那人能不聲不響地帶走郡主,田莊內必須有內應,否則根本就不可能掌握郡主和我們的行蹤。   「當時田莊有我、姜世兄、王世兄、曹世兄、靖海侯世子、金宵、清蕙鄉君七個人。   「靖海侯世子是最不可能的。他和郡主已經交換了名帖,郡主出事,於他只有害處沒有益處。   「其次是清蕙鄉君。   「她和郡主情同姐妹,而且她所嫁之人是曹世兄,郡主出事,她於曹家還有何用?   「而且我查過了,清蕙鄉君身邊服侍的沒有一個曾經走出過內院或是接觸過田莊僕婦的,她沒有機會暴露郡主的行蹤。   「再就是曹世兄。   「曹太后現在在朝中舉步維艱,同時得罪姜家和太皇太后的後果她根本承受不了。   「所以這件事也不是曹世兄做的。   「不僅不是他做的,他這個時候恐怕和姜世伯和姜世兄一樣焦急,盼著能早點把郡主找回來,洗脫自己的嫌疑。   「王世兄就更不可能了。   「他若是想娶郡主,哪有我們這些人什麼事?」   鄧成祿語氣微頓。   嘉南郡主不見了,王瓚像去了半條命似的……他肯定很喜歡嘉南郡主……   只是這話他不好當著姜鎮元說。   說出去了,好像在說嘉南郡主和王瓚私相授予,於他們倆人的名聲不好。   不過,王瓚為什麼不求娶嘉南郡主呢?   通道是家裡不允?   鄧成祿天馬行空的走了會神。然後眼角微垂,頗為沮喪地道:「然後就是我和金宵了。」   姜鎮元笑而不語。   鄧成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喃喃地道:「姜世兄肯定早就懷疑我和金宵了——曹宣他們都是姜家的姻親,自己人,只有我和金宵與姜家沒有什麼關係。姜世兄卻任由我們倆個幫著尋找郡主,不過是想先穩著我們,怕打草驚蛇對郡主不利罷了……」   姜鎮元坐直了身子。   好像話說到這裡,他才真正的有了興趣。   偏偏鄧成祿是個不會看人眼色的,還在那裡自顧自地道:「可我真的沒有做過……田莊是金宵找的,人是金宵邀的,查清楚不是皇上幹的之後,他還把這件事推到了遼王的身上。   「廖家世代鎮守遼東。遼王去了遼東之後,執意娶了廖家的大小姐,就是想藉助廖家在遼東站穩腳跟。後來遼王妃病逝,他納了王妃的庶妹為妾,主持中饋,照顧兩個嫡子。可見對廖家的重視。   「郡主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當初曹太后攝政的時候,心心念念地想讓曹世兄娶了郡主,尚不敢下旨賜婚。可見您和太皇太后都希望郡主找個自己喜歡的人,不僅不願意勉強郡主,而且還會為郡主作主。   「遼王這些年來一直都注意著京城的動向,他不可能不知道。   「郡主不願意,他擄了郡主去有什麼用?   「就算是他強迫了郡主,郡主不想嫁,大不了殺了他再重新選婿。   「多得是人想尚郡主。   「遼王這不是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嗎?   「連我都想得到的事,金宵肯定也想的到。」   鄧成祿說著,突然有些不高興起來,抬頭望著姜鎮元道:「姜世伯,您為什麼還要相信金宵的話?郡主已經失蹤四天四夜了,肯定是食不能咽夜不能寐的,你怎麼還能神定氣閒地和金宵打太極。您應該立刻把金宵叫來盤問才是……」   姜鎮元沒有想到鄧成祿陡然間變得這麼大膽,他笑道:「你不是說,我們早就懷疑你和金宵了嗎?讓你和金宵參與到尋找嘉南的事是怕打草驚蛇。你們兩個人都沒有露出馬腳,我沒有證據,怎麼盤問?如果問了這個,通風報信的卻是那一個,不僅沒有把人給逮住,你們傷害了嘉南怎麼辦?」   「不,不是我!」鄧成祿委屈的眼睛都紅了,大聲道,「我發誓,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出賣郡主!」   「口說無憑!」姜鎮元一副不相信他的樣子,淡淡地道,「在我看來,你們一個沉默不語,一個上跳下竄的,都有嫌疑!你得拿出證據來才是。」   「證據!」鄧成祿茫然望著姜鎮元,手足無措地呢喃道,「證據……我怎麼證明我自己……要不,要不……」他目光漸漸地有了光採,人卻像要哭出來似的,嗡聲嗡聲地道,「那我發誓行不行?我發誓,就算救出了嘉南郡主,我,我也不娶她,行不行……」   他豆大的淚珠滑落下來。   姜鎮元難掩驚訝。   這孩子……倒是個純良之輩。   他站了起來,高聲喊了隨從進來,道:「你拿著我的拜帖去把金宵叫來!」   隨從應聲而去。   鄧成祿呆呆地望著姜鎮元,一副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樣子。   姜鎮元不由得好笑,道:「你不是讓我快點盤問金宵嗎?怎麼?我派了人去找金宵,你覺得我做得不對嗎?」   ※   親們,月票3250加更!   PS:有時候看評論區覺得挺好玩,大家的腦洞開得好大啊!   O(∩_∩)O~   ※ 第170章混亂   鄧成祿這才反應過來。   姜世伯相信了他的話!   還派了人去找了金宵過來。   巨大的喜悅擊中了鄧成祿的心房,他不住地朝著姜鎮元道著「謝謝」。   姜鎮元哭笑不得,道:「我救我自己的侄女,你道什麼謝?」   鄧成祿傻笑。   姜鎮元突然覺得,如果把保寧找回來,嫁給鄧成祿也不錯。   只是不知道保寧願不願意。   別的事鄧成祿有點木訥,有一點他卻說對了。   他們的保寧太可憐了,不管是他還是太皇太后,都不願意勉強她嫁人。不然曹太后早就下聖旨賜婚了。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不可能為了讓保寧下嫁而強行地擄了她去。   想到這裡,姜鎮元心中一動。   難道……保寧是自己跟人走的?   念頭一動,姜鎮元額頭上冒出細細地汗來。   他突然想到了王瓚對保寧的痴心。   兩個孩子從小一塊兒玩大,王瓚有什麼好的都想到保寧,自己不吃不喝都要留給保寧,長輩們不是瞎子,誰看不出來?可太皇太后顧忌著兩家的關係,不願意親上加親,寧願讓王瓚和保寧男婚女嫁只做表兄妹,王瓚就能忍著從來不提。   孩子們何嘗不是在怕傷了大人的心?   那趙嘯如果不是平白地被趙翌刺了一劍,又怎麼會被選為保寧的夫婿,可如果沒有那一劍呢?   保寧是不是有更好的人選?   姜鎮元想到金宵那張讓其他人都黯然失色的面孔。   女孩子也和男孩子一樣,喜歡俊俏。   不過是因為男孩子沒有人指責,所以不怕表現出來。女孩子講究三從四德,怕被人非議而已。   難道拐了保寧去的是金宵?   姜鎮元隱隱覺得不應該是金宵。   如果是金宵,以保寧的聰明才智,就算趙嘯被趙翌刺了那一劍,也應該有辦法不動聲色地讓趙嘯三振出局才是。   保寧到底在哪裡呢?   ※   此時姜憲的馬車停在路邊的山林旁。   雲林隔著車簾低聲稟道:「公子,我們是繼續趕路還是在山林裡休整一會。馬上要天亮了。」   已經進了山西境內,大家這段時間連夜趕路,他們的馬全是戰馬,速度很快,耐力卻不足,再這樣跑下去,人和馬都有些吃不消了。   李謙明白,道:「到山林裡安營紮寨。」   百姓都習慣趕早集,驛道上一早一晚的人很多。到了白天和夜晚人反而少。正好趁著這個時間趕路。   雲林應聲而去,找了個被綠樹掩映的山坡安營,正好可以擋住驛道旁來來往往的人群。   李謙看著雲林行事越來越有章法,很是欣慰,溫聲問姜憲:「你要不要讓劉冬月陪著你下去走走。」   這是個委婉的說法,實際上他是要問姜憲要不要上茅廁。   姜憲紅腫著眼睛,什麼也提不起興趣,對李謙的話置若罔聞。   李謙嘆氣,想了想,去拉姜憲的手。   姜憲沒有爭扎,心灰意冷般的死寂,任他握著。   李謙的心就像豁出一個大口子似的,血咕嚕嚕地直往外冒,痛得他半邊身子都沒辦法動彈。   「保寧!你別這樣!」他說著,不知不覺間紅了眼眶自己都不知道,「你跟我說句話好不好?除了把你送回去,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好不好?」   從姜憲知道他拿著姜鎮元的拜帖騙了金宵之後,她就這樣默默地坐著,或無聲地流淚,或雙目無神地不知道望著哪裡,憑他說什麼她都不理睬他,甚至連個眼神都不給他。   他心痛難忍,到現在也沒有緩過氣來。   李謙實在是挺不住了,他不由抱住了姜憲,低低地在她耳邊求道:「保寧,是我錯了,我不該辜負了你的好心。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我當時沒有想那麼多。只是覺得我把你擄了來,以鎮國公府的厲害,肯定會很快就追上來的。我不能和鎮國公府起衝突,更不願意和你伯父或是你大哥起衝突,刀劍相加,才想了這個法子。也不是存心要騙你伯父和你大哥的,不過是想拖延些時間,讓我能帶著你跑遠點。」   他說著,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委屈起來。   「你看,你知道我在你大哥身邊安插了個人就像和我結了死仇似的,我要是真的和你大哥動起手來,你還不得恨死我,拿了把刀在旁邊幫你大哥的忙啊!   「況且你大哥那麼厲害。如果我乖乖地站在那裡任他打一頓他就能消氣,答應把你嫁給我,我肯定站在那裡任他拳打腳踢。   「可你大哥不是那樣的人啊!   「他若是存心要打我一頓,就算是把我打殘了打廢了我也認了。   「怕就是怕他把我打了,還嫌棄我不敢和他動手,覺得我不配和你站在一起。   「保寧,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我不比趙嘯和金宵他們……我就是去排著隊娶你,姜家也看不上我,我也沒那資格去排隊啊!   「你還不準我插個隊什麼的……」   這混蛋!   又開始胡言亂語。   就沒有一次正經的。   排什麼隊?   他以為這是在買東西不成?   姜憲低下頭去,怕自己忍不住笑起來。   到時候李謙就又要開始得瑟了。   她還沒有原諒他呢!   「你離我遠點!」姜憲推搡著李謙,「看見你我眼睛痛。」   她語帶慎怒,不經意地流露出些許的笑意。   李謙頓時心花怒放。   保寧總算是和他說了句話。   他就知道,他的保寧是最明理的。   李謙哪裡還敢再提金宵之類的事,忙道:「保寧,我讓他們給你煮點粥好了。有花生米、紅棗、薏仁、綠豆、桂圓,你想吃什麼粥?」   「你以為是在過臘八節呢?」姜憲不悅地道,「我不想喝粥,我想休息一會。」   鬧騰了一晚上,她也該累了。   李謙柔聲地道:「那好!你先吃塊點心墊墊肚子。等你一覺睡醒了,我再給你弄吃的。」   他依依不捨地慢慢鬆開了手臂。   姜憲轉過身去,沒有理睬李謙。   一旁的劉冬月卻看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李謙敢對郡主不敬?!   郡主不是應該打他一個嘴巴嗎?   怎麼只是喝斥了幾句,把人趕走就完了……   還有,郡主什麼時候讓人靠的這麼近過?   就是親恩伯世子,倆人也是客客氣地一人走一邊。   郡主不是說她是被劫持的嗎?   可現在,郡主一板臉李謙就低聲下氣地給郡主賠不是……郡主就由著他這樣哄著自己……   這,這是劫匪和人質嗎?   有這樣的劫匪和人質嗎?   劉冬月想到姜憲是怎麼跟著李謙走出田莊的。   難道根本不是什麼劫持,而是私奔……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71章承認   劉冬月被自己這個念頭嚇著了,猛地站了起來就想往後退,躲到牆角去。卻忘記了他還在馬車裡。「咚」地一下撞在了車壁上。引來了李謙和姜憲的目光。   「我沒有,我沒有!」他慌慌張張地搖著手,壓根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不是我!不是我……」   這孩子,是怎麼了?   姜憲困惑地皺了皺眉。   劉冬月越發慌張了。   這下子完了!   不管是撞破了郡主和李謙的私情……還是郡主和人私奔卻只帶了他……在郡主做錯事的時候沒有死諫……不管是哪一條被鎮國公或是太皇太后知道了,他都死定了!   早知道這樣,他在田莊的時候就應該大聲呼救的。   得罪了李謙總比得罪了鎮國公和太皇太后好吧?   還有皇上。   劉冬月想起就嚇得打了個寒顫。   皇上向來天威難測,若是知道郡主和李謙私奔了,還不知道怎樣處罰他們這些郡主身邊服侍的。   特別是他,知情不報,主辱偷生,不誅九族也要被下詔獄啊!   不對,他還沒有資格下詔獄。   那是三品以上的大員才去的地方。   他會被扔到慎刑司。   進了慎刑司的人,還沒有聽說活著出來的。   劉冬月嚇得臉色發白。   他還當著嘉南郡主罵了李謙不是個東西的。   不知道郡主回過神來了會不會覺得他對李謙不敬啊!   他一下子把皇上、李謙全都得罪了。   劉冬月揪著自己的頭髮。   他該怎麼辦才好啊?   天下之大,難道就沒有他的一席之地嗎?   ※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空氣清新而寒冷。   金宵裹著鬥篷,精神有些萎靡地坐在轎子裡。   任誰冒著寒風半夜三更從鎮國公府回到家裡,剛剛泡了個熱水澡,上床躺下還沒有來得及閉上眼睛就被人叫了起來,在料峭寒風中又重新趕往鎮國公府,也會和他一樣沒有精神。   不知道鎮國公找他幹什麼?   金宵打了個哈欠。   轎子在側門停下。   金宵賞了姜家的轎夫幾塊碎銀子和姜家的門房一把銅子,由姜鎮元的隨從領著,去了姜鎮元在外院的書房。   天色已明,書房裡卻點著蠟燭,顯然書房裡的人一夜都沒有合眼。   難道嘉南郡主有了什麼消息?   金宵在心裡琢磨著,笑著進了書房。   姜鎮元坐在書房大書案後面的太師椅上,精神尚可,沒看出來是否一夜未眠。倒是鄧成祿,金宵沒有想到他會在這裡。他依舊穿著昨天穿的那件青竹色夾棉直裰,臉繃得緊緊的,好像誰欠了他三百兩銀子,他來討債的似的。   金宵和姜鎮元見過禮後,不禁對鄧成祿道:「你沒有回去嗎?還是有什麼事又過來了?」   鄧成祿沒有理他。   像孩子般我不和你玩了的那種不理睬,沒有惡意,只是生氣。   金宵笑了起來,坐在了姜鎮元指了的玫瑰椅上。   有小廝送了茶點進來。   姜鎮元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神色淡然地問金宵:」嘉南在哪裡?「   金宵愕然。   姜鎮元冷冷地看著他,目光銳利如刀劍。   金宵相信,如果此時姜鎮元手中有劍,自己已經死了最少十回了。   他老老實實地道:「我不知道郡主現在在哪裡。但我知道,她是和山西總兵李長青之子李謙走的。」   「你說什麼?」姜鎮元胸有成竹的面孔被撕裂,露出本來的兇悍,「李謙又是個什麼鬼?他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嘉南怎麼會和他走?」   話雖這麼說,他想起姜憲幾次幫忙李家,心裡已隱隱有幾分相信。   姜鎮元對小輩素來愛護,加之年紀漸長,養氣功夫越發到家,金宵也好、鄧成祿也好,都是第一次看見這樣殺氣四溢的鎮國公。   兩個不由同時瑟縮了一下。   金宵更是老老實實地道:「那天我和趙嘯等人一起去萬壽山給太皇太后請安,遇到了李謙,他正巧從郡主歇息的樂壽堂出來,我們就相互認識了一下,後來又一起回了京城。沒幾天,他來找我,說想請我幫個忙。讓我請嘉南郡主等人去大興的田莊遊玩。我當時還納悶著,我和他又不熟,他怎麼想到讓我幫他的忙。結果沒等我問他,他告訴我,說他父親去了山西任職,這幾年都不會回來了。他請了嘉南郡主去山西做客,又怕您和阿律哥不答應……」他說著,有些赧然地看了姜鎮元一眼,「所以決定倆人悄悄地走……然後他拿下了張您的名帖給我,說他們無意惹家中的長輩傷心,只是讓我幫著他們拖延一下時間,如果您要是識破了,就讓我把這張名帖交給您……讓您別為難我……」   姜鎮元「啪」地一巴掌拍在了金絲楠木的大書案上,震得筆架、水洗等「嘭嘭」直響。   「你……」他怒瞪著金宵,千言萬語,一時間不知道先說哪一句好。   一臉不屑坐在那裡的鄧成祿卻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厲聲道:「不可能!如果郡主想嫁李謙,就算那李謙是個普通軍戶,郡主也會堂堂正正地嫁給他的。她怎麼可能和人私奔?」   「可她真的和李謙走了啊!」金宵在姜鎮元這種軍中傳說中的大佬面前還是有些膽怯的,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姜鎮元一眼,為自己辯護道,「郡主身邊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發現郡主不見的。如果郡主不是心甘情願的,我們怎麼會到了用晚膳的時候才發現?」   「這是兩碼事!」鄧成祿不依不饒的,第一次表現的那麼強勢,「不管郡主願不願意跟李謙走,你都不應該幫李謙。你這樣,是,是助紂為虐!」   金宵不服道:「我怎麼覺得我這是助人為樂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論起是非來。   「好了!」姜鎮元大喝一聲打斷了兩人的話,問金宵,「他們真的去了山西嗎?」   「應該是!」金宵也不敢肯定,道,「李謙在山西總兵府任職,他父親是山西總兵,山西又是李家的老家,他想娶郡主,沒有給姜家下聘,怎麼也會由李家長輩出面完成婚禮的。」   姜鎮元點了點頭,讓人去喊了姜律和王瓚,道:「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他們倆個。讓他們帶了五十騎快馬加鞭往山西趕。拿了我的官印和拜帖,不行就徵調大同總兵府的兵力,無論如何也要把嘉南帶回來。」   隨從往姜律住的院子跑去。   姜鎮元然後叫了個小廝過來,道:「你去請了承恩公曹宣過來。」   小廝應聲而去。   ※   親們,月票3300加更!   O(∩_∩)O~   ※ 第172章追蹤   把曹宣叫來幹什麼?   難道也教訓一頓?   可這件事關曹宣什麼事啊?   金宵和鄧成祿面面相覷。   姜鎮元已道:「從昨天到今天,發生了很多事。你們應該也累了,都在這邊客房歇了吧。等會我讓人喊你們用午膳。」   嘉南郡主還沒有找到,他們所說的話還有待查證。   這是要把他們軟禁在鎮國公府吧?   鄧成祿覺得這樣挺好,可以為自己正名;金宵則是心虛,不敢頂撞姜鎮元。   兩人齊齊應諾,跟著小廝退了下去。   鎮國公府立府百餘年,樹木葳蕤,隨處都是合抱粗的古樹,古樸而又幽靜。   金宵感慨道:「鎮國公府可真漂亮!我們那裡很少見到這麼大的古樹。」   鄧成祿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沒有理會金宵。   金宵也不惱,繼續在那裡感慨:「難怪大家都要往京城跑。京城真是物華天寶。不過,像鎮國公府這樣的宅子,在京城也很少能見吧?我聽人說,他們家有幾株百年的墨菊,不過他們家不大喜歡顯擺,很多人不知道而已。我原來還想借著郡主看看那兩盆聞名遐爾的墨菊的,現在恐怕看不到了……」   鄧成祿依舊一副神遊太虛的模樣。   金宵想到這個鄧成祿不聲不響的,最後卻擺了他一道,現在還瞧不起自己似的不願意搭理自己,不免有些生氣,「餵」了一聲,嘲諷道:「安陸侯世子爺,枉我平時對你那麼好,你竟然在鎮國公面前告了我一狀。現在若有所思的樣子,不會又在心裡盤算著怎麼在我背後捅我一刀吧?」   鄧成祿聞言嗤笑,道:「難道我在鎮國公面前說的話都不是事實嗎?我有一句陷害你的話嗎?我有一句不屬實的話嗎?你自己品行不端,還責怪別人糾正了你的錯誤,我長了這麼大,讀了這麼多書,也算是見識過不少人了,還從來沒有遇到一個像你這樣的……」   這不說話的人平時不說話,要說起話來能要你的命。   金宵辯無可辯,只好氣憤地道:「你不愧是讀書人,出口成章。我說不過你還不成嗎?」   鄧成祿也不是那胡糾蠻纏的人,見金宵認輸,不僅沒有勝了的驕傲,反而覺得自己有些得理不饒人,有失讀書人的風度。   「你以後別做這種事了。」他好心地勸金宵,「這家務事,通常是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的。還好嘉南郡主跟著那個李謙走了,如果李謙是騙你的呢?你豈不是害了嘉南郡主!」   金宵見鄧成祿說話真誠,心中的不滿也漸漸散去,想到兩人同時被姜鎮元懷疑,也算是難兄難弟了,說話的語氣也就柔和起來了:「這還用你來說。我當然不會憑著那李謙片面之詞就去幫他了,我還曾經查過,李謙和嘉南郡主的確私交甚篤。不然我怎麼會出手幫李謙呢!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   「我的確是不應該插手這件事!   「但我只要一想到那天趙嘯在仁壽殿臣對,我心裡就覺得很憋屈。   「我父親小時候曾經對我說,這世上有才能的人多得很,可為什麼只有有限的那幾個人能入閣拜相,能授爵蔭妻……因為他們比常人付出的更多,思量的更多。   「讓我不要總是認為理所當然。   「我這次算是受了教訓了。」   鄧成祿知道他是在說趙嘯在皇上面前玩手段的事。   他想了想,還是拍了拍金宵的肩膀,勸他道:「善騎者墜於馬,善水者溺於水。有時候有些事做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金宵輕輕地「嗯」了一聲,覺得和鄧成祿又親近了幾分。   他小聲地問鄧成祿:「你說,鎮國公喊了曹宣過來會說些什麼?」   「不知道!」鄧成祿回答的得快,這讓金宵不由地懷疑鄧成祿知道卻不想告訴自己。   他向鄧成祿保證:「你悄悄地告訴我一個人還不成嗎?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鄧成祿的嘴唇抿得死死的,一路上任金宵怎麼說也沒有和金宵說一句話。   ※   被姜鎮元請過來的曹宣十分的忐忑。   他來之前甚至和自己的幕僚商量了半天,也沒有猜出姜鎮元單獨叫自己來的用意。   曹宣身資挺拔,風儀雅貴地站姜鎮元的書房外,等到小廝通稟出來,這才整了整衣袖,不緊不慢地跟著小廝進了書房。   書房窗扇緊閉,空氣顯得有些濁渾,顯然書房裡的窗戶並沒有在早晨的時候打開通風。   看來昨天晚上有事情發生?   不知道這件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姜憲找到了,他也不是第一個為她狂歡的。   而現在,姜鎮元恐怕除了這件事再也沒有什麼事能讓他放在眼裡了。   那姜鎮元找他到底是為什麼事呢?   曹宣上前給姜鎮元行了禮。   姜鎮元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裡,目光冷峻的打量著他,甚至沒有讓他坐下來已開門見山地道:「承恩公,我們有了嘉南的消息。據說,她被山西總兵李長青的長子李謙帶去了山西。我找你來就是想問問你,清蕙鄉君這些年來一直陪在嘉南身邊,不知道她認不認識李謙這個人?」   曹宣的汗唰地一下就冒出來,溼透了他的脊背。   鎮國公,是在說,姜憲和李謙私奔了嗎?   他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是聽錯了。   曹宣朝姜鎮元望去。   姜鎮元的目光清明而又嚴肅,如同一個睿智公正的長者。   曹宣卻覺得刺目。   他喃喃地道:「您,您說的是真的嗎?嘉南郡主和李謙……去了山西?」   「我已經讓阿律和阿瓚趕去了。」姜鎮元冷冷地道,「最多五、六天就能把嘉南接回來了。」   曹宣木然地點頭。   他的思緒根本沒有放在姜憲私奔這麼震驚的消息。   而是在想,姜憲什麼時候和李謙這麼好了?   姜憲竟然跟李謙去了山西。   李家對曹家忠心耿耿,他也好,在萬壽山的姑母也好,都把李家當成了忠臣,指望著李長青在山西站穩了腳讓曹家能重返廟堂呢!   可現在,李謙卻和嘉南郡主私奔了!   曹宣想到幾次姜家對曹家的退讓,想到李家這次去山西姜家所表現出來的不以為然。   姜家和李家……是不是一個在曹一個在漢,早就勾結在了一起。   曹宣覺得自己好像站在海裡,快要窒息的死去了。   如果姜家和李家早就勾結在了起,他以為的銅牆鐵壁原來不過是冰雪,太陽一出來,就會消失殆盡。   ※   親們,今晚的更新!   O(∩_∩)O~   ※ 第173章暴露   曹家會從此敗落下去嗎?   曹太后會死嗎?   曹宣的汗越冒越多。   他望向姜鎮元,目光中透露出些許的驚懼。   姜鎮元為什麼要對他說這些?   他就不怕自己知道李家早就和他勾結在了一起告訴他的姑母嗎?   曹宣覺得自己好像找準了方向。   別人都說姜鎮元這個人如何如何的和善,只有他的姑母曹太后曾經對他說過,姜鎮元這個人隱忍而辛辣,是個非常厲害的人物。他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覺得姑母因為是女人掌權,看朝中那些權高位重的男子或多或少都帶著幾分偏見。直到姜鎮元不動聲色地做了趙翌的先鋒將他的姑母軟禁在了萬壽山,又毫不戀棧地退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謹守著臣子的本分,狀似安心繼續做著他五軍都督府都督差事,他卻被猝不及防地推到了廟堂的風口浪尖上,他這才理解了姑母之前所說的「厲害」。   能進能退,能守能攻,能忍能揚,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這樣一個人,會沒有想到一旦李家和姜家的關係暴露之後會發生些什麼嗎?   很顯然,他不僅知道,而且毫不在意。   這種強大的自信,只透露了一點。   他能幫著趙翌軟禁自己的姑母,就能慫恿趙翌殺了自己的姑母。   他能當著自己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就不怕他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的姑母。   曹宣很想擦擦額頭上的汗。   可他又覺得這種舉動會讓他在姜鎮元面前顯得軟弱無能。   他強忍著沒有伸手,思緒又回到了剛才姜鎮元對他所說的話。   姜鎮元已經讓姜律和王瓚趕去了山西,他這是要幹什麼?   把姜憲帶回來?   還是要殺了李謙?   不對,這不是姜鎮元告訴他這件事的重點。   重點應該是李謙和姜憲私奔了!   可姜憲怎麼會和李謙私奔,她甚至不怎麼認識李謙。   姜憲就不怕李謙對她不利嗎?   不對,這也不是重點。   重點是,以姜鎮元的能耐,他完全可以瞞著自己,先殺了李謙,把姜憲帶回來,然後做個局,讓李家死於廟堂之爭,就算是自己知道,沒有證據,也只能懷疑……姜鎮元為什麼要告訴自己,而且還是在姜憲剛剛和李謙私奔,姜家自己還沒有人贓俱獲的情況下……   曹宣打了個激靈。   白愫!   姜鎮元的目的是白愫。   他告訴自己這些,並不是要告誡自己,而是因為他是白愫的未婚夫,姜鎮元通過自己這個未婚夫來警告白愫。   姜憲既然和李謙私奔,可見她是相信李謙的。   兩個沒有什麼接觸的人,談何相信。   姜憲從小和白愫一起長大,幾乎****夜夜都在一起,大家都知道她們情同姐妹,姜憲身邊突然多了一個男子,別人可能不知道,白愫肯定是知道的。   姜鎮元沒有讓夫人房氏直接去問白愫,卻讓自己這個未婚夫轉達,已經明確地表達了自己對白愫的不滿。   曹白兩家的婚姻,原來是為了曹姜兩家結盟。   如果白愫失去了姜家的支持,那曹家和白家聯姻又有什麼意義?   以他姑母的性子,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把白愫叫去狠狠地教訓一頓是輕,說不定還會想辦法退了這門親事。   曹宣不由苦笑,答非所問地道:「姜世伯,您也別擔心。保寧是個聰明人,她會為自己打算的。」然後又道,「您知道我,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姜世弟那裡,我就不跟著過去拖他們後腿了。我看我等會去趟北定侯府好了,給清蕙鄉君報個信,她這幾天擔心著郡主,只怕也沒睡個好覺。」   姜鎮元笑著點了點頭,好像對他的知情識趣很欣慰似的。   事關重大,曹宣不敢多留,和姜鎮元客氣了幾句之後,他起身告辭。   姜鎮元沒有留他,叫了個小廝送他出門。   曹宣直到出了鎮國公府,也沒有遇到端著茶點的小廝。   他不由在心裡腹誹。   鎮國公也太小氣了點,他進了趟府,卻連茶都沒有喝上一口。   可他心裡未嘗不明白,這也是姜鎮元對他的告誡之一——這件事若是處理不好,以後就別想到鎮國公府做客了。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以後白愫和姜家也沒有關係了呢?   曹宣出了鎮國公府,讓人往北定侯府去,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想著剛才發生的事。   看來李家是姜家早就布在曹家的一顆棋子了。   不過,姜家和李家是怎麼勾搭在一起的?   李家這顆棋子的作用到底是怎麼?   監視曹家?掌控曹家?在他姑母和趙翌之間製造矛盾,漁翁得利?   曹宣思來想後,沒有辦法判斷,心裡生出幾分惶恐之感來。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那些文臣固然重要,可他們也只能耍耍嘴皮子,真正遇到事,還是得靠那些能徵戰殺戮的將士。   萬壽山之變後,他們最大的依仗就是李家手中的兵了,結果李家卻是姜家安排在他們身邊的一把刀,實際上他們什麼都沒有,他姑母甚至還想辦法當了一部分自己的首飾,給李家湊了五十萬兩銀子貼補軍餉。   要不要告訴姑母呢?   如果姑母受不了這個打擊怎麼辦?   可如果不告訴姑母,這件事又該怎麼辦呢?   萬一姜家真的殺了李謙,姑母肯定會得到消息,推斷出真相,到時候他又該怎麼說呢?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曹宣就這樣神色恍若地到了北定侯府。   隨從遞上拜帖,北定侯府守門的飛跑著去稟了北定侯。   不一會,北定侯府開了東側門,北定侯世子,也就是白愫的弟弟,只有十歲的白惜帶了北定侯的幾個幕僚迎了出來。   一陣寒暄之後,曹宣被迎到了北定侯外院的書房。   北定侯穿了件半新不舊的錦袍在書房見了曹宣。   曹宣提出要和白愫單獨見一面,並道:「我剛從鎮國公府過來。」   兩家並不是尋常的聯姻。   北定侯很想問一句「發生了什麼事」,但他還是克制住了好奇心,讓人去告訴白愫,把曹宣帶到了離這不遠的一個花廳。   就算是未婚夫妻,沒有成親之前也不好太過親密。花廳槅扇四開,院子裡守著好幾個丫鬟婆子。   遲到的春日暖暖地照在花木扶蘇的院子裡,花團錦簇。   可這好景又能維持多久呢?   曹宣卻感覺到了蕭瑟。   ※   親們,月票3350加更!   O(∩_∩)O~   ※ 第174章不信   曹宣望著院子裡的草木發了會呆,白愫才由幾個丫鬟婆子簇擁著走了過來。   白愫穿了件玫紅色寶瓶紋遍地金的褙子,敷了粉,點了唇,烏黑青絲挽了雙螺髻,戴了鑲百寶的金簪和點翠大花,打扮得很光鮮,卻難掩眉宇間的憔悴。   丫鬟上了茶點之後她就把身邊服侍的都打發出去了,神色焦慮地低聲道:「是不是保寧她……」她一句話沒有說完,已是淚盈於睫,「我這些天根本就睡不著,」她喃喃地道,「一閉上眼睛就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嘉南往我嘴裡塞胡豆的情景……」   姜憲失蹤的事,她連自己的父母都沒有說。   那些跟著過去服侍的,更是藉口要出嫁了,把她們都拘在自己的院子裡做針線。   她又驚又怕,憋得狠了,見到個知情的人不自覺話就比平常多了起來。   曹宣皺眉。   他看得出來,白愫是真的在擔心姜憲。   既然如此,為什麼姜鎮元詢問眾人的時候你卻一言不發?   難道白愫覺得那個李謙是姜憲的良配不成?   那姜憲和李謙私奔,不正好如了兩人的意嗎?   白愫又在擔心什麼呢?   曹宣覺得白愫很假。   他不由仔細地打量著白愫。   白愫還真是個美人。   不僅五官生得漂亮,氣質溫婉而又大方。   不過這樣的女子多的是。   誰又能看清楚她們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呢?   先有李家的反叛,後有白愫的言不由衷,曹宣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煩躁起來。   他突然覺得很累。   不想兜兜轉轉地和人應酬。   「我剛從鎮國公府過來。」曹宣喝了口茶,神色淡然地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了白愫。   白愫一聽就跳了起來,驚恐地道著「不可能」:「嘉南不可能和別人私奔!你們都是聽誰說的?那個金宵既然能騙我們一次就能騙我們兩次。姜世伯怎麼會相信這種鬼話?我天天都和嘉南在一起,如果嘉南和那李謙有私情,我怎麼不知道?」   她說著,猝然停了下來,面色蒼白地朝曹宣望去。   「姜世伯讓你來跟我說這件事,他是不是在生我氣?覺得嘉南和李謙私奔了,我卻任由事態發展……」   還算不傻!   曹宣暗暗籲了口氣。   白愫卻一下子激動起來,她拉著曹宣的衣袖:「你帶我去見姜世伯。嘉南不可能和人私奔。如果她真的和那個李謙在一起,一定是被李謙劫持了!」   曹宣並不相信她的話,不為所動地站在那裡沒有動,詰問她:「你有什麼證據?」   白愫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起來,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曹宣想到白愫有可能隱瞞了姜憲和李謙的事,見她這個樣子就有些不喜,語氣生硬地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裡扭扭捏捏的。有的時候,一句話卻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你說嘉南不會和別人私奔,可現在不管是鎮國公還是金宵都覺得嘉南和別人私奔了……」   白愫立刻明白。   如果姜憲不是和李謙私奔,而是像她所說的是被劫持了,可能會因為她的隱瞞而害了姜憲的性命。   白愫咬了咬唇,瞬間就下定了決心,低聲地道:「我從小就喜歡你,後來被嘉南發現,嘉南鼓勵我嫁給你。那時候太后娘娘還執掌權柄,我想著兩家的身份地位懸殊,沒讓她提這件事。後來太后娘娘去了萬壽山靜養,嘉南又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你。我說我願意。她就去求了姜世伯,促成了我們的姻緣。」   曹宣愕然地望著白愫。   他一直以為,白愫是迫不得已才嫁給他的。   曹宣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微妙,呆呆地望著白愫,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白愫赧然,不自在地輕輕咳了一聲,垂了眼帘繼續道:「難道現在李家和姜家的關係比起當初的我們還要複雜不成?嘉南若是有心嫁給李謙,怎麼會沒有辦法?而且嘉南最在乎的是太皇太后,她曾和我說過,為了讓太皇太后貽養天年,她願意永遠留在宮裡。她不可能丟下太皇太后跟著李謙去山西。當初趙嘯和嘉南議親,嘉南同意嫁給趙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趙嘯曾經當著太皇太后的面前允諾會在京城呆上五、六年,她不可能丟下太后太后跟著李謙去山西的。」   至於姜憲覺得男人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喜歡在一起就一起過,不喜歡了就分開,這樣的話太過驚世駭俗,她是怎麼也不敢告訴曹宣的。   曹宣聞言神色大變。   難道真的弄錯了?   是金宵被李謙騙了?   還是金宵和那李謙一起騙大家?   如果姜憲真的和李謙沒有私情,而是被李謙劫持了……姜家會不會認為這是曹家在背後支持李謙呢?   曹宣滿頭大汗。   李謙這個混蛋,可把曹家給坑苦了!   曹宣在心裡大罵,隨即心中一動,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   李家既然暗中投靠了姜家,他應該巴結姜憲都來不及,怎麼會劫持姜憲?   他就不怕姜家和李家撕破臉?   要知道,姜家周圍多的是像李家這樣想藉機上位的人,李家不想幹了,後面還排著一溜人呢!可能得到姜家的支持搭上了曹家這條船,搭上了太后娘娘,對李家卻是如同鯉魚躍龍門般的改變。   李家怎麼敢得罪姜家?   可白愫又沒有必要說謊……   那到底是哪裡錯了呢?   曹宣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太后壽辰的時候,他和一些功勳世家的子弟在一起,後來才聽說,李謙得罪了嘉南郡主,被嘉南郡主懲罰。在水木自親的碼頭上跪了幾個時辰。   難道他懷恨在心?   曹宣不由問白愫:「自萬壽山之後,李謙和嘉南還有過接觸嗎?」   白愫聞言也想起了水木自親碼頭上發生的事。   「你是說李謙對嘉南懷恨在心?」她不解地道,「嘉南之後並沒有找他的麻煩,之後李謙曾經來拜訪嘉南,嘉南對他很是和氣,他對嘉南也很敬重,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的地方,他怎麼會對嘉南懷恨在心呢?」   「這麼說來,萬壽山之後他們曾經有過來往?」曹宣若有所思。   白愫點頭,道:「就算是這樣,也不說能嘉南是自願跟著李謙去山西的。有些事你我都會遇到——彼此說說笑笑做個朋友尚可,但拋家舍業地跟著一個人走又是另一回事。」   曹宣覺得白愫說得有道理。   白愫的目光卻幾不可見地閃了閃。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75章隱瞞   曹宣並沒有注意到白愫的異樣,而是沉思了好一會,輕聲道:「李謙這個人你不了解。李長青是土匪出身,祟尚武力,更是不喜歡束縛,推崇的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在我們看來嘉南對李謙已經是寬宏大量了,可對他們來說,說不定是奇恥大辱……」   白愫皺了皺眉。   李謙給她的感覺不是這樣的。   不過,曹宣和李謙接觸的多,也許曹宣是對的。   她對曹宣道:「你等會還有什麼事嗎?能不能陪我去趟鎮國公府。既然姜世伯懷疑我知道姜憲和李謙交往的事,我看還是儘快把這件事解釋清楚。不然於你於我於嘉南都沒有什麼好處。而且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勸勸姜世伯,別又像上次似的,猜成是皇上擄了嘉南,結果浪費了三、四天的功夫。要是早查出金宵有問題,說不定嘉南已經回來了。」   曹宣應允,藉口房氏有事要見白愫去向北定侯辭行。   北定侯沒有多問,派了馬車載了白愫跟著曹宣去鎮國公府。   正在和房氏用早膳的姜鎮元見曹宣去而即返,還帶來了白愫,知道他們這是來向自己解釋的,可他還是怒意難忍,簡直粗/暴而又直接地拒絕了白愫:「讓他們回去吧!就說我已經歇下了。」   白愫急起來,她忙求過來遞話的小廝:「麻煩小哥再走一趟,就說我有要緊的事稟告姜世伯,若是姜世伯歇下來了,讓我見見房夫人也行。」   她曾經跟著姜憲在鎮國公府小住,這小廝又是內院服侍的,白愫不認識別人,別人卻認識她,知道她是清蕙鄉君,和姜憲交好,想了想,又跑了一趟正院。   姜鎮元已更了衣準備睡下,聽了小廝的通稟不為所動。   房夫人想著平日裡白愫那乖巧的模樣,不免勸道:「不管你為什麼惱了掌珠,她畢竟是小輩。你見見她又怎樣?何況我覺得這孩子不錯,說不定是什麼誤會呢!」   姜鎮元回房就把姜憲的事告訴了房氏,見房氏這樣為白愫說話,不好撥了妻子的面子,只好重新穿衣,去了內院的書房。   曹宣有點擔心白愫,決定陪著白愫一起去見姜鎮元。   白愫卻讓曹宣先回去:「姜世伯既然願意見我,想必已經不生氣了。我見過姜世伯之後,想去看看房夫人——嘉南失蹤了,她心裡肯定很是難過不安,我陪著她說說話也好。」   曹宣不由多看了白愫兩眼。   別的不說,白愫在為人處事上的確有自己的一套,難怪當初被太皇太后選中進宮陪著姜憲,還得了個清蕙鄉君的封號。   他起身告辭。   白愫帶著小廝去了內院的書房。   她看見姜鎮元就急急地道:「姜世伯,保寧只怕不是和李謙私奔了,而是被李謙劫持了。」   姜鎮元覺得她這是耍小聰明,為了反客為主在危言聳聽。   白愫感受到姜鎮元的冷淡,有些傷心,道:「我的確有些話沒有跟世伯說,但那是有原因的。」她說著,語氣微頓,然後道,「有件事,我誰也沒有告訴。去年重陽節之後,我回了趟家,再回到宮裡,保寧的話突然變得很少,幹什麼事也都是懶洋洋的不感興趣。可突然有一天,她卻讓我給她打掩護,她要出宮一趟……我雖然不知道保寧為什麼要出宮,出宮又是為了什麼事。可自那天開始,那個李謙隔三岔五的來找保寧,兩個人常常嘀嘀咕咕地像在商量什麼……」   姜鎮元聽著心中一驚。   他算算日子,那正是姜憲查出了皇上和方氏有私情的時候。   之前他就懷疑姜憲的消息來源。   如今看來,那個幫姜憲打聽消息的應該就是李謙了。   這就對了。   姜憲發現皇上不對勁,想查查皇上的底細。偏偏他們那個時候正和皇上密謀宮變之事,沒誰有空理會她。她只好請了李謙幫忙,之後為了答謝李謙的幫忙,姜憲將李謙推薦給了他。   甚至為了讓李謙能儘快地得到曹太后的信任,姜憲在水木自親碼頭演了一場大戲,給了李家一個投靠曹太后的理由,也打消了曹太后的懷疑,讓李家在宮變中大出風頭,一躍成為當朝最受矚目的行伍之家,從一個招安的土匪變成了忠貞剛烈的臣子,洗白了李家,也洗白了李謙……   所以,就算是李謙和姜憲有接觸,也不是因為有私情。   如果白愫不告訴自己,自己恐怕永遠也不知道保寧還有這麼多的秘密。   姜鎮元有些恍惚。   既然如此,兩人的關係應該很好才是,白愫為什麼說李謙劫持了姜憲呢?   白愫看出了姜鎮元的困惑,繼續道:「伯父應該知道,白家和曹家結親,是保寧從中做的媒人。」她臉上浮起一團紅雲,「那是因為她知道我喜歡曹宣……」她毫無保留地把姜憲對她嫁給曹宣的看法,當初決定嫁給趙嘯是為了能伺奉太皇太后天年等等全都告訴了姜鎮元,並紅著眼睛道,「姜伯父,你看,保寧這麼有主見,她怎麼會讓自己淪落到用私奔的辦法解決自己的婚姻呢?」   姜鎮元聽著,出了一身的冷汗……   ※   從鎮國公府出來,曹宣站在人來人往的朱雀大街上,有片刻的茫然。   現在他該怎麼辦?   姜律和王瓚已經趕去山西了。   姜家肯定會把這件事給壓下去。   可對於那些時刻關心著朝廷動態,特別是在傳出皇上馬上就要開始選後的時候,總有人能打聽到姜憲曾經在山西出現過。   而太后就是其中的一個。   到時候他怎麼向太后解釋李謙的舉動。   太后知道李家是在作戲,是在騙她,是姜家安排在她身邊的一顆棋子,她能再經受一次打擊嗎?   曹宣慢慢地走在接踵而至的人群中。   前二十年,他一直受太后的庇護。   如今太后落魄了,失勢了,論到他來照顧太后了。   他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他也不能讓太后再接受一次致命的打擊了。   他得在其他人發現姜憲的異樣之前告訴太后。   至於李家會怎樣算計太后,姜家準備怎樣對付曹家,皇上又是怎樣的薄情寡恩,都由他擔起來好了。   曹宣的雙手慢慢地攥成了拳。   從現在開始,他就要支應起曹家的門庭。   讓別人說起曹家,不再只看到一個太后。   曹宣高聲吩咐隨從:「給我備馬,我們去萬壽山。」   ※   親們,月票3400加更!   PS:這是自動發布。   真不容易啊,也有存的時候。   O(∩_∩)O~   ※ 第176章混淆   萬壽山山巒疊翠,草木蔥蘢,幾個穿著輕薄春裳的宮女正穿過綠草成茵的山坡往旁邊的小徑上去,那輕快的步履,活潑的姿勢,盎然的春意撲面而來。   曹宣站在宜芸館的臺階上,漫不經心地看著遠處的風景,想到即將要跟曹太后說的話,緊張的心情卻始終無法放鬆。   閔川迎了出來。   曹太后自從把程德海打發去服侍方氏以後,身邊就沒有了得力的太監,閔川脫穎而出,得了她的青睞,如今做了萬壽山的大太監,正四品的銜。   他殷勤地親自幫曹宣打了帘子,道:「太后娘娘知道國公爺過來了,不知道有多高興。還特意吩咐奴婢給國公爺洗盤李子。」   曹宣朝他笑了笑,沒有答話,隨著他快步進了西殿。   曹太后閉著眼睛,歪在臨窗的大炕養著神,兩個八、九歲的小宮女跪在旁邊給她捶肩。   聽到動靜她睜開了眼睛,說了句「來了」。   神色淡淡的。   曹宣早已習慣這樣外冷內熱的曹太后   他恭敬地上前行了禮,在曹太后示意下坐在了她對面的炕上,關心地問候起曹太后的日常起居來:「……現在天氣越來越熱了,萬壽山到處是花木,蚊蟲也多,您也別總是守著宮裡的規矩,早點讓內侍們點了艾香才是。」   「我知道了。」曹太后不太習慣這樣的家常,不耐煩地應付了幾句,就問起李謙來,「我上次看他寫來的信,說都已經安頓好了,胡以良那邊也打過交道了。他想在開春之前去趟四川,你有沒有興趣和他一起去?」   韃子進犯京城,十次裡有八次是因為天氣不好欠收,沒有吃的。而冬天過去之後青黃不接的春天則是他們最難熬的日子,雙方開戰多是那個時候。   曹宣微微一愣。   他正愁找個什麼藉口說說李謙,曹太后就主動提起了他,這算不算是打著磕睡就有人送枕頭來。   閔川親自端了茶點進來。   曹宣看著小小的甜白瓷高足碗裡放著的大半碗李子,個個不過酒盅大小,一看就是從普通的集市上買回來的李子,顯然不是貢品,而往常這個時候不要說李子了,就是櫻桃都上了桌,心裡不由酸酸楚楚十分的難過,也更堅定了把李家和姜家的關係瞞著曹太后的決定。   曹宣把自己要說的話在腦海裡又過了一遍,這才道:「姑母,我正想和您說說李謙的事呢!」   曹太后有些意外,卻沒有急著追問。而是等閔川指揮著宮女上了李子等茶點,遣退了身邊服侍的。曹宣這才道:「姑母,嘉南被李謙劫持回了山西!」   「你說什麼?」饒是曹太后這麼能經事的人聞言也不由的大驚失色,失聲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李謙怎麼會劫持了喜南郡主?這件事鎮國公知道嗎?他怎麼說?」   曹宣頓時露出副勃然大怒的樣子,道:「姑母,虧我們待他那麼好,他行事卻一點不顧忌李家,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然後他把金宵怎樣請他們去田莊遊玩,姜憲又是怎樣失蹤的,姜鎮元怎樣發現金宵不對勁,金宵怎樣回答的,白愫的推論等等都一一告訴了曹太后。   曹太后聽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半晌才道:「你怎麼敢肯定姜憲不是和李謙私奔了?」   曹宣又悔又恨的樣子,道:「當時我也以為是皇上擄了嘉南,想著若這件事真是皇上做的,讓姜家和皇上去撕扯去,我們站在旁邊看熱鬧,說不定還能落個好,既沒有跟您說,也沒有往這上面想。   「等到金宵一口咬定嘉南是和李謙私奔了的時候,我這才感覺到不對勁。   「承蒙您瞧得起,讓那李謙擔了守護萬壽山的副指揮使,我這些日子也算是和他同吃同住,頗為了解他。   「他平日裡桀驁不馴,野性難改,因嘉南在水木自親碼頭折了他的面子,他一直耿耿於懷。我為了拉攏他,也就沒有制止他,偶爾還會在他發脾氣的時候附和他幾句,以至於他每每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都咬牙切齒,還曾揚言要姜家好看。   「這次金宵邀了我們一起出遊,正巧李家的一個護衛奉了李謙之命給我送了點山西的土儀過來,我就隨口提了提。結果沒過幾天,他就寫了信過來,專程問起了這件事不說,還問我金宵都邀請了哪些人,還說什麼金宵少年英雄,父親是太原總兵,金宵又在榆林總兵府任遊擊將軍,和榆林總兵邵家是世交,如果能結識金宵就好了,以後有什麼事也可以有個照應。可惜他不在京城,不然這樣的盛會,他無論如何也要參加的。還說,如果有機會,讓我一定將金宵引薦給他。   「我哪裡知道那傢伙是在探我的口風啊!我不僅答應給他引薦金宵,還安慰他說這不過是個普通的聚會,為了巴結姜家和趙嘯,金宵還請了姜律和嘉南郡主……」   曹宣有些難堪地低下了頭。   「姑母,這件事都是我不對。您從前提醒過我,說李家不過是我們手中的屠刀而已,籠絡即可,沒有必要走得那麼近,我……我卻妄想以兄弟之義打動他,讓他對我言聽計從,死心塌地,事事在姑母面前為他掩飾,結果卻給姑母捅了這麼大一個簍子。」他說著,突然激動起來,眉宇間也平添了份驚慌,道,「姑母,姜律和王瓚已經趕去了山西,而且還帶了姜鎮元的官印和拜帖,他們一碰頭就會發現金宵也上了李謙的當,到時候我們該怎麼辦啊?別人都知道李謙是我們家的人,姜鎮元會不會以為李謙是受了我們的指使啊?」   曹太后心裡也很慌張。   但她的慌張不是李謙背著她給她捅了個大簍子,而是擔心事情如金宵所言,姜憲和李謙私奔去了山西。   那李家所謂的投靠就是場笑話了。   她不僅信錯了人,而且還無人可用,成了姜家案板上的一塊肉。   曹太后疲憊地靠在了身後的大迎枕上,這才發現自己的內衣已經溼透。   她閉上了眼睛,腦海裡譁啦啦像翻書似的,想著對策。   曹宣眼巴巴地望著曹太后,把滿天的菩薩都拜了個遍,只盼著能瞞過自己的姑母,別發現李家和姜家的關係。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依舊是定時發布。   O(∩_∩)O~   ※ 第177章應對   偏殿裡靜悄悄的,大約過了半炷香的功夫,曹太后這才長長地籲了口氣,坐了起來。   曹宣忙做出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曹太后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這才道:「阿宣,我仔細想過了。姜憲不管是和李謙私奔了還是被李謙劫持了,不見到這兩個人誰都說不清楚,都作不得數。」她說著,眼角微挑,就露出幾分猙獰來,「而且就算是李謙劫持了姜憲,誰看見了?誰能做證?誰敢擔保姜憲不是因為和李謙私奔又後悔了才倒打李謙一耙的?」   曹宣心裡怦怦亂跳,失聲道:「您,您是說……」   曹太后眼角的那點點猙獰就漫延到了她的眉宇間:「李謙闖下如此大禍,我們說什麼都晚了,做什麼都別想把自己摘出來了,我仔細地想過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死咬著說姜憲是和李謙私奔的,這樣一來,就算姜鎮元想給姜憲出頭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您,您是什麼意思?」曹宣頓生不妙之感,覺得事情好像有點脫離了他的掌控,朝著不知名的深淵滑落。   曹太后目光閃爍,冷冷地道:「我這就讓人寫一份賜婚的懿旨,你帶著這份懿旨快馬加鞭追上姜律和王瓚,在李謙開口認罪之前把這份懿旨給李謙。他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最有利!」   「可這樣一來……」曹宣滿頭是汗,覺得自己從一個泥沼裡爬出來又落入了另一個泥沼。   那豈不是害了姜憲!   御賜的婚姻是不能和離的!   他不想姑母傷心,怕姑母受不了李家背叛的打擊,希望姑母相信姜憲是和李謙私奔了,可他也不想逼姜憲嫁給劫持自己的那個劫匪過一輩子啊!   正如他姑母所說,姜憲不管是私奔還是被劫持了都是金宵和白愫的一面之詞,他們誰都沒有見到姜憲,都作不得數。如果萬一姜憲真的是被李謙劫持了,姑母卻強迫姜憲嫁給了李謙,他豈不是助紂為虐!   曹家當權的時候,姜憲雖然多次拒絕曹宣,從來沒有給過曹宣一個好臉色,可在曹宣看來,這才是正常人應該有的反應。他不僅沒有恨過姜憲,反而覺得姜憲很可愛,像個鄰家妹妹,比起平時那些圍在自己身邊看他臉色而真正意圖到底是什麼誰也說不清楚的那些人來說,不知道可愛多少。   後來曹家落魄了,什麼樣的人都有,可姜憲待他卻比從前溫和幾分,可能是因為他再也沒有資格娶了她的緣故。   她的愛憎都這樣的分明,曹宣每每想起的時候都會會心一笑,覺得難得。   現在,他從白愫那裡知道了曹白兩家聯姻的真正原因,他就更覺得姜憲像別彆扭扭的小姑娘,小妹妹了——嘴裡不說,心裡卻關心著他。   他就更不能讓姜憲落得被迫嫁人,還和害了自己的人相對一輩子的下場!   那和死有什麼區別?   不,甚至比死更難受!   他想到姜憲每每看見他時那傲嬌的眼神。   恐怕對她來說,把她的名字和李謙放在一起,她都會覺得是奇恥大辱,更不要說是嫁給李謙了!   「不行,不行!」曹宣喃喃地道,直覺地反對,「那不行……   曹太后的目光化作了銳利的刀鋒落在了曹宣的身上:「混帳東西,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還能幹什麼?她姜憲是金枝玉葉,你就是從荒郊野外裡撿回來的不成!姜鎮元現在是心疼侄女,沒有弄清楚姜憲到底是和人私奔了還是被人劫持了,隱忍不發。等到姜鎮和王瓚見到了姜憲,弄清楚了事實,你就等著被姜鎮元碎屍萬段好了!他這個人發起瘋來,就是先帝都害怕,不然先帝怎麼會給姜憲一個剛剛出生的小姑姑享雙親王俸祿,你以為朝廷的錢多的沒處可花了嗎?   「你是不是非要事到臨頭被姜鎮元撕了才知道後悔?   「這件事由不得你。   「你不去,我讓閔川去。   「你就給我乖乖地回去做你的北定侯府的大姑爺好了!   「看北定侯府能不能護著你?   「看你跪舔著姜鎮元的鞋跟那姜鎮元會不會放過你?」   曹宣沉默地低下了頭。   他姑母曹太后和姜憲的伯父姜鎮元都是那種有著徒手擒牛般大志向、大毅力、大能耐的人,他們要做的事一定會做成。   曹宣毫不懷疑。   可他也好,姜憲也好,都只是個想過過自己小日子的人,為什麼非要夾在他們中間進退兩難,舉步維艱呢?   他只要一想到逼婚的聖旨是自己帶過去的,就覺得心裡非常的難受。   可他要是不去,他姑母自有辦法讓閔川名正言順地去宣讀懿旨。   那還不如自己去呢!   說不定到時候還有什麼轉機。   「我聽姑母的吩咐。」曹宣苦澀地道。   「這就對了!」曹太后大霽,見曹宣神色間帶著幾分悵然,想著他出生的時候曹家已經發跡,從來不曾知道世道的艱辛,加之自幼父母雙亡,自己對他也教導得少,能長成現在這副溫良純善的性子,總比寡情刻薄要好,何況這孩子在自己落到這樣一副田地還知道孝順她,實在是難得,她對他也不應該太過苛刻才是。   有些事,慢慢教好了。   曹太后想著,臉色就越發的和緩了,溫聲道:「阿宣,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你和姜憲,一個因為太皇太后的緣故常住宮中,一個因為我的緣故常在後宮出入,也算是一起長大的。可有些事,你要分清楚輕重緩急。人只有自己活得好了,才有資格去憐惜別人。在這一點上,你就不如李謙了。別的不說,就憑他在你們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擄了姜憲,我就敬他是個人物。所以你這次去見著了他,再不可把他當成個尋常的總兵之子看待,你對他客氣點……」   曹宣聽著心中一動,道:「姑母,姜律和王瓚已經走了,他們都是行伍出身,特別是姜律,我要是去的時候李謙已經招了……」   「不會的。」曹太后看了曹宣一眼,很肯定地道,「阿宣,你不懂。李謙和我,很像。我們都出身寒微,借著那一點點的高枝,抓住了機會,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其中的艱難苦痛,是你們不能知道的,就算是到了最後的關頭,只要還有口氣在,就不會放棄,更不會妥協退讓。如果李謙認了罪,那肯定是李謙死了,姜律才能按著他的手在認罪書上按上手印。」   ※   親們,月票3450加更。   O(∩_∩)O~   ※ 第178章知情   曹宣對曹太后強大的自信很無語,他恭敬地應是,順從而又謙和。   曹太后很滿意曹宣的態度,叫了身邊的女官進來擬了懿旨,親自看了兩遍,覺得沒有什麼異議,讓女官去用了鳳印,交到了曹宣的手裡,並叮囑他道:「你若是沒有好馬,去宮裡找珍寶閣的劉清明,讓他給你想辦法。我記得去年西域那邊還進貢了匹血汗寶馬,不行你就先借用幾天。記得把官印什麼的都帶上,護衛也要挑高手,外面不太平,我記得我來萬壽山之前山西的布政司還上了摺子請朝廷幫著剿匪。像他們這種人,不是事情弄得不能收拾了,是不會上這樣的摺子的。可見山西已經很亂了,這也是為什麼我同意李家回山西的緣故。」   曹宣一一點頭。   曹太后又交待了幾句,這才讓曹宣離開。   曹宣拿著懿旨,就像拿了個燙手的山芋般慢慢地走著。   出了宜芸館迎面碰上了閔川,他身後跟著好幾個提著食盒的內侍。   「國公爺,您這是要回去啊!」他笑盈盈地給曹宣行禮,道,「眼看就要餉午了,國公爺不在這裡用了膳再走?」   「不了!」曹宣心不在焉地道,「太后娘娘有事吩咐我,我急著去辦事呢!」   閔川笑著讓到了一旁,道著:「國公爺您慢些走!可惜明天才去宗人府領夏裳,不然就可以和國公爺一道回城了。」   曹宣聽得一愣,然後暗暗罵了自己一聲「笨蛋」。   難怪太后說他不如李謙。   他怎麼沒有想到,這世上除了姜鎮元,最疼愛姜憲的還有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不會像姜鎮元想得那麼多。   如果她老人家知道太后娘娘要逼姜憲嫁給李謙,是絕不會答應的。   他怎麼把這尊大神給忘了。   曹宣拍了拍閔川的肩膀,說了聲「多謝」,轉頭就步履匆忙地折回了宜芸館。   閔川愕然,不解地望著曹宣的背景眨了眨眼睛,不緊不慢地帶著那幫捧著食盒的小內侍進了宜芸館。   曹宣喘著氣衝進了偏殿,曹太后正由兩個小宮女服侍著穿鞋,準備去用午膳。   見狀不由慍道:「阿宣,什麼事讓你這麼失態?」   曹宣心裡已有了解決之道,正暗暗興奮著,聞言只是笑了笑,然後把兩個小宮女趕了出去,坐在曹太后身邊輕聲地道:「姑母,您怎麼把太皇太后給忘了!」   曹太后一時沒有意會過來。   曹宣道:「您想想,那姜律和王瓚過去,肯定帶了不少護衛隨從去,姜家的護衛隨從可不是那些紈絝子弟用來撐場面的花架子,您想想,我就帶那麼幾個人去,如果姜律不接旨,不承認這門親事怎麼辦?」   這不也是曹家需要依仗李家的緣因嗎?   沒有武力,就沒有說話權!   曹太后看著曹宣隱隱透露著幾分喜悅的面孔,不由笑道:「那你有什麼好主意?」   曹宣定了定神,讓自己的語氣儘量的平和舒緩:「我看,與其這賜婚的懿旨由您來下,還不如由太皇太后來下!」   「你是說……」曹太后立刻明白過來,眼睛一亮。   曹宣道:「你想想,姜家可以不聽我們的,難道還能不聽太皇太后的?就算他們不聽,那也是他們和太皇太后的事,與我們何幹?而且鳳印在您這裡,太皇太后若要下旨,就只能動用皇上的玉璽。如果姜家不遵,那就是抗旨。」   聖旨比懿旨更正式,更有威嚴。   「不錯,不錯!」曹太后欣慰地望著曹宣,「你終於做了件有腦子的事。」   曹宣汗顏。   想著要是有一天您發現我到底幹了些什麼,別把我給撕了就成。   不過,太皇太后和他姑母向來是王不見王的,應該不會這麼巧,他剛剛做了件違反姑母的事就被發現了吧?   曹宣趕回了京城。   他求見太皇太后的時候,太皇太后正和太皇太妃用午膳。   聽了宮女的稟告不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困惑道:「這個時候?」   宮女連忙點頭,道:「承恩公說,有急事找您,讓您無論如何也見他一面。」   這樣的說詞在覲見的時候是幾乎沒有的,太皇太后猝然想到還沒有回宮的姜完,心裡頓時有些急起來,放下筷子就去了偏殿。   曹宣正在偏殿打著轉,看見太皇太后立刻跑了過去,並對陪著一同前來的太皇太妃道:「還煩請您幫我們看個門,我有話要單獨和太皇太后說。」   兩位老人家臉都變了,太皇太妃更是一句話都沒有問就帶走了隨身服侍的人。   曹宣扶著太皇太后在偏殿的羅漢床上坐下,這才拿了曹太后的懿旨出來,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告訴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聽了差點就昏了過去。   曹宣嚇得夠嗆,不禁後悔自己行事太莽撞,沒有考慮到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忙喊了孟芳苓進來,給太皇太后吃了粒舒心保肝的藥丸。   太皇太后閉目養了會精神,遣了孟芳苓,問曹宣:「你是說,現在誰也不清楚嘉南到底是和李謙私奔了還是被劫持了,但曹氏卻要一口咬定嘉南是和李謙私奔了,你想親自跑一趟,讓我給你寫兩份聖旨,如果嘉南是和李謙私奔,就賜婚。如果嘉南是被李謙劫持的,就賜死李謙。是這個意思嗎?」   「是!」曹宣還沒有摸清楚太皇太后的意思,卻為了節省時間,也為了表現誠意,把自己的底牌亮給了太皇太后,他心裡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道,「太皇太后,我好歹是看著嘉南長大的,論起來,我還是她的姐夫。曹家和姜家的恩怨是一回事,可若是嘉南的婚姻又是另一回事,我不想嘉南成為另一個太平公主。   「如今姜律和王瓚已經趕了過去。   「如果嘉南是自願和李謙去的山西,姜律和李謙遇上,嘉南肯定是要護著李謙的。但姜律怎麼能放過李謙?如果嘉南是被李謙劫持的,姜律追了過去,那李謙萬一用嘉南當成人質脅迫姜律,嘉南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那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太皇太后緊緊地抿著嘴,目光黯淡地斜依在大迎枕上,半天沒有說話。   曹宣不敢催促,屏氣凝神地侯在一旁。   「我明白了!」良久,太皇太后緩緩地道,「清蕙說嘉南不會私奔,可也沒有否認姜憲私底下常常和李謙見面,是嗎?」   曹宣點頭,道:「清蕙的確是這麼說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79章下旨   太皇太后聽了,又是一陣沉默。   曹宣琢磨不透太皇太后此時是怎麼想的,只有靜心屏氣地侯著,心裡卻急得不得了。   姜律是少年將軍,騎射功夫了得,而且帶著王瓚已經比他早走半天,太皇太后這裡再耽擱下去,他怕自己就算是求得了聖旨也沒辦法及時趕到。   他神色間不免露出幾分焦慮。   太皇太后看著不動聲色地坐直了身子,向著曹宣伸出手去,一副要下坑的樣子。   曹宣忙上前躬身扶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站在了炕頭前的踏腳上,比身材高挑的曹宣就高了那麼一點點。太皇太后道:「曹宣,你把你姑母給我的懿旨留在我這裡吧!」   沒有說要幹什麼?   曹宣猶豫了兩息,就把懿旨給了太皇太后。   他覺得這世上沒有誰比太皇太后更疼愛姜憲了,她肯定捨不得讓姜憲難過,就像當年,永安公主要嫁給姜鎮英,太皇太后不同意,可最終還是依了永安公主一樣。   太皇太后拿到了蓋了鳳印的懿旨就喊了孟芳苓進來,然後把懿旨遞給了孟芳苓道:「你這就去準備好文房四寶,我和承恩公要用。」   曹宣愕然。   太皇太后道:「既然要下聖旨,總得有個人擬旨。我看就由你來好了。」   也就是說,太皇太后答應了。   曹宣鬆了口氣,覺得自己的人又緩了過來。   他忙著太皇太后去偏殿的書房,然後按著官樣文章的格式寫了兩份聖旨。   太皇太后看著直點頭。   孟芳苓走了進來,拿了三份空白的聖旨進來,並笑道:「世子爺,奴婢怕你寫壞了,就多拿了一張過來。」   曹宣望著那五彩織金的復背,心情有些複雜。   空白的聖旨應該不是那麼好拿的吧?   想是這麼想,他還是坐下來認認真真,工工整整地用館閣體把太皇太后認可了的旨書謄在了聖旨上,並在等墨跡幹的時候問一直在旁邊等著他寫聖旨的太皇太后道:「要不要去行人司那邊打聽一下今天是誰當值?」   玉璽不止一個,每個的用途都不一樣,偶爾皇帝興起,還會啟用新璽。但不管怎樣,最少都有七枚玉璽。其中除了刻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傳國玉璽之外,還分別有皇帝用於封命諸侯三公時用的皇帝行璽、用於給諸侯和三公書信時的皇帝之璽、用於發國內之兵的皇帝信璽、用於封命藩國之君的天子行璽、用於與藩國書信的天子之璽、用於徵藩用兵的天子信璽。   而傳國玉璽是由皇帝保存,其他的玉璽都由尚寶監管著。平時用璽的時候通常都是由行人司將用璽文書送至尚寶司,尚寶司發捐帖給尚寶監,由尚寶監的大太監從管著玉璽的女官處取璽。   程序非常的複雜,繁瑣。   可自從孝帝為討靜妃,在靜妃生下先帝之後給她進位的時候用了傳國玉璽之後,加上先帝是個比孝帝更喜歡折騰的,趙翌又有曹太后又是垂簾聽政……各種玉璽的使用就有點亂了。   可不管怎麼亂,想在這空白的聖旨上蓋上有效的玉璽,就得由行人司的出面,行人司出面,就有可能驚動趙翌。驚動了趙翌,就意味著這件事會變得人皆盡知,眾目睽睽,一個不小心,就會變得不可收拾。   誰知道太皇太后眉也沒有皺一下,起身吩咐曹宣一句「你拿著聖旨跟我來」,連衣飾都沒有換,就這樣穿著剛才見他的那件半新不舊的秋香色蘆葦仙鶴圖樣的褙子,帶著孟芳苓直接朝外走去。   曹宣忙跟了上去,又因為不知道太皇太后是怎麼樣的,忍不住小聲地提醒太皇太后:「我來之前問過,今天行人司當值的是翰林院學士吳輔成……」   吳輔成出身寒微,早年進京趕考的時候借居在京郊的長椿寺,鎮國公府去世的老國公夫人去寺裡還願的時候曾經救了臥病在床的吳輔成一命,吳輔成很是感激,逢年過年的時候總會去探望老國公夫人。兩家頗有些往來。   太皇太后看了曹宣一眼。   曹宣心中一顫,總覺得太皇太后那一眼若有所指似的,心裡不免發虛,不敢再說什麼。   很快,太皇太后出了慈寧宮,往內務府去。   曹宣一愣。   內廷十二衙門就設在內務府。   難道太皇太后要直接去尚寶監不成?   可沒有尚寶司的捐貼,尚寶監是不敢用璽的。   太皇太后應該很清楚才是。   她老人家這是要幹什麼呢?   內務府巴掌大小的一個地方,十二衙門的大太監全在內務府辦公,就是曹太后在的時候,對他們也是客客氣氣的,太皇太后親臨,根本就瞞不住。這都是小事,怕就怕洩露了聖旨上的內容。   曹宣忍不住再次道:「太皇太后,您看我們要不要想辦法先到行人司那裡拿下個公文……」   太皇太后理也沒理他,只是催著抬了肩輿有內侍:「快點!」   內侍們不敢耽擱,小跑起來。   曹宣沒有辦法,只得跟上。   很快,他們進了內務府。   來來往往的內侍都看傻了眼。   太皇太后示意隨行的太監:「關門!」   她身邊的隨行太監立刻把幾個還沒有走遠的內侍、少監拎了回來,關上了大門。   太皇太后就問那幾個被拎進來的少監:「尚寶監在哪裡?」   能在這裡走動的就沒有一個傻的,那少監立刻一副鵪鶉樣,忙道:「奴婢這就帶您去。」   太皇太后點頭,由孟芳苓挽扶著往西邊去。   曹宣猶豫起來。   太皇太后一個留在原地的隨行內侍不知道從哪裡拿出根廷杖,對院子裡的那些內侍喝道:「全給我貼牆站了。」   不僅把那幾個內侍喝斥住了,那些原本在窗後面看熱鬧的幾個內侍也忙縮回了頭。   整個內務院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曹宣苦笑。   太皇太后顯然早有安排,他留在這裡既不能阻止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來,還不如跟著太皇太后。   他趕去了尚寶監。   看見尚寶監的大太監領著二、三十個內侍跪在院子,太皇太后站在臺階上,目光冷冷地看著遠處的天空,原本慈祥的面孔冰冷冰冷,一個穿著正六品服飾的內侍被隨著太皇太后過來的內侍按在地上,臉上蒙著打溼了的桑皮紙,因為窒息而拼命掙扎著。   ※   親們,月票3500加更。   O(∩_∩)O~   PS:謝謝大家的關心,已經安全順利地回到了家裡。   ※ 第180章用璽   曹宣腿一軟,差點就癱在了地上。   他扶著旁邊的花樹,深深地吸了口氣,悄聲問他身邊一個小內侍:「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小內侍看了他一眼,聲若蚊蠅地道:「太皇太后讓他們在聖旨上印蓋,他們說要行人司的捐貼……」   他們當然拿不出捐帖。   所以就這樣了?!   難道太皇太后的臉還比不上一張捐貼?   曹宣默然,發現周圍跪著的內侍除了兩個正五品,都是些沒有品階的。兩個正五品一個忍不住舉袖擦著滿頭的大汗,一個像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太皇太后溫柔地問地兩個五品的內侍:「你們手裡也沒有保管玉璽的鑰匙嗎?」   曹宣看了看太皇太后白皙豐腴的面龐,想到還在太皇太后腳下垂死掙扎的那個六品內侍,突然明白了他姑母有天對他說過的話「只要能後宮裡活下來的女人,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人物。」   他想起伺俸了太皇太后快半百的太皇太妃……那位,是他未來妻子的姑奶奶……   曹宣覺得自己的額頭好像也開始冒起汗來。   那位像篩糠般的內侍已手腳並用地朝太皇太后面前爬去,廝聲嚷道:「太皇太后,奴婢知道鑰題放在哪裡?奴婢這就去給您找……」   太皇太后看也沒有看他一眼。   劉小滿則上前扶起了他,見他褲襠溼漉漉的,發出一陣怪味,站都站不住了,忙朝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過來架了那內侍,劉小滿這才笑著對那尿了褲子的內侍柔聲道:「這才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使喚你,那是你祖上冒青煙,是給你的恩典,你應該好好地幫著她老人家當值才是……」   他說著,隨那兩個內侍進了尚寶監的正堂。   太皇太后看了曹宣一眼。   曹宣打了一個寒顫,想到那兩張聖旨還在自己手裡捏著,回過神來,急匆匆地從太皇太后身邊跑進了尚寶監的正堂。   身後傳來一片求饒聲。   曹宣強忍著才沒有回過頭去。   如果太皇太后把這些人都給殺了,皇上應該很快就會知道吧?   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派了人去追他?   如果他被追上了,又該怎麼脫身呢?   曹宣心亂如麻,只見劉小滿不知道哪裡拿出一大串的鑰匙,嘴裡嘟呶著「到底哪串鑰匙才是」,手卻麻利地試著那個放在琉璃罩子紫檁木架裡面的「皇帝行璽」,而那個尿褲子的內侍早已說不出話來。   他頓時有些走神。   姜憲算是公侯,給她賜婚,自然得用皇帝行璽。可李謙卻只是個小小從三品的遊擊將軍,賜死的那道聖旨……若是皇上當成私事來處理,著禮部用他平時用在奏摺上的印章就行了,如果當成公事來處理,由刑部上摺子蓋上「皇帝制誥」的印章就行了。李謙這回搭上了姜憲,也算是享受了一次公侯的待遇,聖旨印著「皇帝行璽」。難怪這朝廷上下的少年郎都想尚了姜憲,連死都可以享受比別人高的等級……   曹宣想到這裡,不由冷哼。   如果李謙真的劫持了姜憲,死都便宜他了!   他再朝劉小滿望去的時候,劉小滿已拿了皇帝行璽出來,對曹宣道:「快把聖旨打開鋪在書案上。」   曹宣慌亂地「哦」了一聲,快手快腳地打開了聖旨。   劉小滿從隨身的荷包裡拿出一小盒硃砂。   曹宣差點流眼淚。   連這個都事先準備好了……太后太后身邊真的是人才濟濟。   然後他看著劉小滿連手都沒有顫一下地將皇帝行璽蓋在了聖旨上面。   曹宣想,太皇太后那裡還有張空白的聖旨,如果蓋上了皇帝信璽送給姜鎮元,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趙翌知不知道自己坐在火山的口子上,隨時都會被巖漿給吞沒……   他撒了吸墨的細沙在朱紅的印章上,在等著印章幹的時候小聲問劉小滿:「外面的人怎麼處置?會驚動皇上的。」   劉小滿望著他笑,笑容顯得有些和善:「誰去告訴皇上?連玉璽都保管不好……」   曹宣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待遇,加之他現在正在做的事,不由心中發毛,道:「可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現在都不說,以後再說還有什麼用?」劉小滿像教導小輩似的聲音溫煦,「更何況,司禮監的秉筆太監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呢?他幹不好,自然有人想幹。不然出了這麼大的事,外面怎麼不見一個正四品的?人家都躲在屋裡揣著聰明裝糊塗呢!承恩公以後做事,也要多動動腦筋才是。人心難測。可也正是這難測的人心,掌握好了,就能無往不利。」他見曹宣聽了他的話一點也沒有放鬆,反而更緊張了,忍俊不住,索性低聲道,「早年這玉璽是由宮裡的女官掌管的,你道為會何孝帝時候變成了尚寶監?就是因為那時候的司禮監秉筆太監們覺得用印不方便,不能瞞著皇上偷偷地在聖旨上用璽,沒辦法顯示司禮監是內廷第一衙門的威風。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麼這麼老實?事情做絕了,大家魚死網破,皇上還敢管到太皇太后的頭上不成……」   曹宣完全懵了。   到底是曹太后護著長大的,就算是家破人還是有幾分稚嫩。   劉小滿笑著,拍了拍曹宣的肩膀,道:「你也別發呆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囑咐了,讓奴婢等會走趟御馬監,讓他們把皇上養在西苑的那匹汗血寶馬借著用一用。國公爺此時不妨出宮去,想想要帶哪幾個人去山西。等會奴婢帶著馬和聖旨在皇城北大街的內教場等您好了。那裡的管事太監是奴婢的熟人,正好把那馬給塗點顏料,萬一那馬跑死了,也不用管,直接丟在路邊就行,別人也不知道那是匹汗血寶馬……」   曹宣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宮去的。   等他定下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趕往山西的路上。   ※   趙嘯一口氣睡到了午膳的時候才被隨從叫醒。   他想到這幾天發生的事,覺得像做夢似的,呆呆地坐在床頭良久,這才問隨從:「鎮國公府那邊有什麼動靜沒有?」   以姜家的能力,調查遼王應該很快就有結果才是。   他的隨從猶豫了片刻,這才悄聲道:「世子爺,鎮國公世子和親恩伯世子帶著人出了京城,看方向,應該是往西邊去了,而且是一人雙騎……」   也就是說,會日夜兼程地趕路。   趙嘯神色大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現在身體真的大不如從前了,出了趟門,累得不行。今天兩更,明天開始恢復三更。   不便之處,還請親們多多包涵。   O(∩_∩)O~   ※ 第181章追趕   在這個時候,能讓姜律和王瓚同時離京,除了姜憲,沒有第二個人,第二件事。   趙嘯騰地一下從床上跳了下來,失聲道:「快,快去給我準備車馬,查查姜律和王瓚現在在什麼地方?」   姜律和王瓚日夜兼程,不過兩天的功夫就到了定州。   隨身的侍衛都已經快要口吐白沫了,姜律的隨從福升不得不提醒姜律:「大公子,今天晚上我們還是在這裡歇會吧?已經跑死好幾匹馬了。」   只有一騎的侍衛就不可能日夜不停歇,也就意味著這些人不能跟著他們去山西,意味著他們會缺少兵力。   姜律的臉色發青,不得不下令眾人夜營休整。   王瓚眼眶深陷,眼底發青,看上去像被餓了幾天的逃荒人。   他站在山坡上望著那些侍衛搭建營建,沉默的像座山。   姜律不由地嘆氣,遞了個水囊給他,溫聲道:「你昨天一天都沒有吃東西,喝口水潤潤喉嚨,我叮囑福升給你熬了點肉湯,你多少喝一點。別人沒有找到,你先倒下了。」   王瓚低下頭,接過姜律的水囊連喝了幾大口,甚至還因為動作太過粗魯而把水濺在了衣襟上。   「謝謝!」他聲音廝啞地道,「也不知道保寧現在怎樣了?」   姜律抿著嘴靜默了一會,低聲道:「她不會有事的!」   如果保寧是和李謙私奔的話……   這個猜測,姜鎮元和姜律都下意識地沒有告訴王瓚。   可如果是劫持的話,李謙還沒有聯繫他們,也許是還沒有安頓好,也許是代表李謙和他們講條件人還沒有聯繫上他們,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只要能追上李謙,他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動了。   姜律想著,頓時覺得有了希望。   他拍了拍王瓚的肩膀,道:「別擔心,太皇太后說過,保寧是個福人。有福的人有運氣,她會兇逢化吉的。」   既然有福,為何又父母雙亡,寄人籬下?!   王瓚望著夜幕下的山林,目露茫然。   而此時的姜憲正在一片山林裡宿營。   李謙提著一盞小小的燈籠,笑著問坐在馬車裡的姜憲:「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嗎?」   「不去!」姜憲不耐煩地道,語氣裡有著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得的猶豫,「我最討厭往樹林去了,每次去,那些蟲子都會咬我,癢好長的時間……」   「我這裡有香囊。」李謙說著,指了指腰間掛著的荷包,「戴上就不會被蟲子叮咬了。這是當年你曾祖父徵討苗疆的時候委託百草堂做的,據說連瘴氣都防……」   這藥如今成了軍中必備,百草堂也因此賺了個盆滿缽滿。   他怕路上會在山林裡宿夜,提前準備好的。   誰知道姜憲卻道:「你得了熱癤為何要喝金銀花飲不喝霍香正氣水?」   雖然都是夏季消暑的湯飲,可金銀花飲是清熱解毒,霍香正氣水卻是治夏熱所患的風寒。   李謙失笑,看她的眼睛在朦朦朧朧的燈光下仿佛空中的星子,熠熠生輝。   「那我自己去了。」他的聲音溫柔得如那春末的夜風,「給你捉幾條小魚烤著吃。」   姜憲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大大的杏眼彎彎如月芽兒,李謙強忍著才沒有伸手去撫她的眼角:「你釣不到大魚就說,何必拿什麼烤魚來應付我。難道大魚就不能烤著吃?」   越深入山西,李謙就越放鬆,特別是在娘子關和那個叫鍾逸天的人匯合之後,李謙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姜憲不記得鍾天逸這個人,卻知道李謙手下有一員大將叫鍾天宇,是另一個如雲林一樣智勇雙全帥將,一直鎮守甘肅,她沒見過。   這個鐘天逸不過十七、八歲,沉著臉的時候眉宇間透著幾分兇悍,笑的時候卻顯得活潑開朗,看他的著裝談吐,應該是李家去福建時留在山西的底牌。而且他這麼快就被李謙委以「重任」,顯然是李家的死忠,且對李謙個人十分的推祟。   姜憲懷疑他不是鍾天宇的哥哥就是弟弟。   李謙低低地笑,笑聲輕快又清越,聽得出,他很高興。   自那天姜憲和他把話說開之後,姜憲也越來越放鬆。   他知道,她已經意識到他不可能把她送回京城了,她等著姜律來救她,所以乾脆不去想能不能回京的事,拋開那些雜念,怎樣舒適就怎樣的過日子。   好比現在,她就拒絕了他一起去山林小溪垂釣的建議。   他覺得這樣很好。   能不能留下姜憲,首先取決於他能不能說服姜律,能不能得到姜家的承認。   這一段路程,也許是兩人之間最後的時光,也許是全新的開始。   都是值得紀念和懷念的。   既然如此,何不讓他們好好地享受這段時光。   李謙幫姜憲掩好車簾,隔著帘子小聲地叮囑她早點歇息,若是睡不著,就讓劉冬月給她讀詞話本,他最多一個時辰就會回來。若是他回來的時候她還沒有睡,就給她烤魚,讓她嘗嘗他的手藝。若是他回來的時候她睡了,明天就煮魚湯她喝……   林林總總,聽得劉冬月都有點抬不起頭來,心裡眼淚譁譁直流。   郡主還說她是被劫持的,有被人劫持了日子過得比劫匪還舒服的嗎?   要是大公子追了過來,郡主要跟李謙去山西,他該怎麼辦啊?   跟著大公子回宮?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回慈寧宮就想都不要想了,能留下條命就不錯了。   繼續跟著郡主?郡主的級別不夠,不能配內侍啊!   要不,跟郡主商量商量,想辦法嫁的時候讓皇上封郡主個公主?   劉冬月在那胡思亂想,李謙已把燈籠交給了隨身的小廝,領著幾個人走了。   他忙道:「郡主,您是聽聽詞話還是歇一會。今天又趕了一天的路,您辛苦了。」   姜憲興趣闌珊,答非所問地道:「你說,要是我想明天白天去垂釣,李謙會答應嗎?」   劉冬月還真不知道。   李謙平時對姜憲千依百順,可一旦涉及到趕路的事,憑姜憲怎麼說他都會堅持己見,絲毫也不動搖。   可這樣的話他不敢跟姜憲說。   他怕姜憲不高興,可他也不能不答。   「郡主,」劉冬月只好心裡苦道,「我覺得您還是別去山林裡玩了,誰知道裡面有些什麼?我去年夏天的時候就聽人說,曹太后去萬壽山避暑,就有個隨行的小內侍被蛇給咬死了。反正我是不想去的……」   ※   親們,月票3550加更。   O(∩_∩)O~   PS:想入普通群的請申請71755570   ※ 第182章狹路   姜憲氣結,道:「什麼時候輪到你想去不想去了?」   劉冬月忙苦著臉求饒道:「郡主,奴婢說錯話了……」   姜憲懶得跟他計較,道:「我讓你套套冰河的話,你可問出什麼來了?」   李謙的小廝冰河在娘子關等著他們。   劉冬月無奈地搖頭,道:「那小子精著呢!我問他十句他能答我一句就不錯了。我反而覺得雲林不錯。有什麼事問他他還能告訴我。」他說著,悄悄地撩了車簾朝外望,並道:「郡主,那個叫鍾天逸的陪著李大人去了林子裡邊,雲林還在那邊督促那些人安營。要不我們趁著這個機會問問雲林,李大人準備把我們帶到哪裡去?」   姜憲冷笑,道:「雲林是有名的智多星,他能讓你套出話來?」   劉冬月低著頭沒有說話。   心裡想,郡主您還說您和那個李謙沒有關係,怎麼李謙身邊的隨從是什麼性子都知道。   看來,有些話他不能藏著掖著了,他得跟郡主挑明了。   劉冬月在心裡給自己打了半天的氣,這才鼓起勇氣道:「郡主,我以後就跟在您身邊服侍您,您看可好?」   姜憲一愣。   劉冬月忙道:「郡主,我也知道這不合規矩,可這規矩不是人定的嗎?您在小湯山的溫泉別院還沒有完全修繕好,鑰匙還在我手裡呢!還有,太皇太后讓內務府出錢,給您弄了好幾個田莊,那幾個田莊從前都是皇莊,那些莊頭的眼界可高了,一般的人去根本就鎮不住。再就是您身邊服侍的人,全都是些宮女嬤嬤,沒幾個內侍,您這想去買個胭脂水粉什麼的不都沒個跑腿的嗎?郡主,您就把我留在您身邊吧!我在內堂上過學,能背《三字經》,還會算術……」   是啊!   都怪李謙。   要不是他,劉冬月這個時候應該在小湯山幫她裝飾溫泉別莊而不是像這樣無所事事地跟著她到處亂跑了。   姜憲想想心裡就有點煩,但她也知道劉冬月在擔心什麼。   好歹是條人命。   就是養個阿貓阿狗也不能隨意禍害了去。   她向他保證:「你放心,有我吃的一口就有你吃的一口,你只管跟在我身邊就是了。」   劉冬月喜出望外,在馬車裡跪著給姜憲謝恩。   姜憲攜了他,叮囑他道:「我們都要好好的回去才是,有什麼事你自己多個心眼,怎麼也要留下性命,不然再多的榮華富貴也與你無關。」   劉冬月連連點頭。   有人敲著馬車的車板,低聲道:「郡主,我是雲林,給您送熱水。」   姜憲示意劉冬月不要再說。   劉冬月點頭,去接了熱水,問姜憲要不要給她沏茶。   姜憲搖頭,決定早點休息。   如果李謙回來的時候她還沒有睡,他肯定會邀她去烤魚玩,可只要她出現,鍾天逸就會好奇地偷偷窺視她。這讓她不由地猜測會不會是李謙和鍾天逸說了什麼,或是鍾天逸自以為是地在想些什麼,這讓她覺得不舒服。   劉冬月幫姜憲鋪了床,吹了燈,在黑暗中守著呼吸均勻綿長的姜憲。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有動靜。   他撩了車簾看。   是李謙他們抓魚回來了。   那個鐘天逸跟李謙差不多高,兩人低聲地說笑著在營帳旁邊分了手,鍾天逸去了雲林歇息的帳篷,李謙手裡拿了個什麼東西走了過來。   劉冬月不敢得罪他,輕輕地把車簾撩了道縫。   李謙聲若蚊蠅地問他:「郡主睡了?」   劉冬月點頭。   李謙探頭進來,借著灑進來的月光看著姜憲熟睡中的身影,好一會才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了劉冬月:「你把這個給郡主。」   劉冬月低聲應「是」。   李謙這才慢慢地離開了馬車。   鍾天逸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笑著用肩膀撞了撞李謙的肩膀,道:「我看那郡主還沒有高姐姐漂亮,你怎麼就為她要死要活的,非她不可?」   李謙輕蔑般地瞥了鍾天逸一眼,道:「我看你比你弟弟聰明多了,鍾世伯怎麼要把家業交給你弟弟?」   鍾天逸聽著****一句,道:「你小時候可不這樣,怎麼幾年沒見,說話卻沒一句能聽的。」   李謙不以為然,道:「你明明知道郡主是我心尖上的人還胡說八道的,還想聽我說你的好話,我沒病吧?」   鍾天逸欲言又止。   李謙像沒有看見似的,道:「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歇了吧!明天我們還要趕路。」   鍾天逸聞言怪聲怪氣地道:「我們這叫趕路?這是遊山玩水吧?」   李謙沒有理他,往自己的帳篷去。   鍾天逸衝著他的背影「餵」了一聲,道:「宗權,你該不會是準備在這裡把事情給解決了吧?」   李謙沒有回答他,只是側過身來朝他揚了揚手。   有鳥兒撲楞撲楞的扇羽聲。   李謙和鍾天逸同時朝天空中望去。   一隻巴掌大的翠鳥落在了鍾天逸的肩膀上。   鍾天逸微愣,取下了翠鳥腳上綁著的紙條。   李謙面色嚴肅地走了過來。   鍾天逸趁著月光看了一眼,笑道:「沒想到那位鎮國公府的世子爺還真有幾分本事——他們已經到了定州,照這樣下來,最多兩天就能追上我們了。」說著,把紙條遞給了李謙。   李謙拿過來看了一眼,然後把它撕成了碎片,道:「我們明天應該可以到陽泉了吧?   「嗯!」   「我記得陽泉有座藥林寺,蒼松翠柏,風景宜人。」李謙沉吟道,「郡主這些天一直在趕路,身體疲憊,我們明天去藥林寺歇歇腳如何?也好讓郡主休息休息。」   鍾天逸翻了個白眼。   那藥林寺的確蒼松翠柏,風景宜人,可也山勢陡峭,溝深壑遂,一不小心掉下去,就會粉身碎骨,屍首不存……   他不由道:「宗權,你去了趟京裡,說起話來都文縐縐的了,我看你和官府衙門裡的那些人越來越像了。你想收拾那位鎮國公世子爺你就直說,還說什麼風景宜人……」   李謙聽著笑了起來,道:「天逸,你覺得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很好收拾嗎?」   鍾天逸想了想,道:「九邊裡面我最瞧得起的是金宵了,他難道比金宵還厲害嗎?」   李謙笑道:「所以我讓你去京裡瞧瞧,你去了京城,才知道真正的紈絝子弟是怎麼樣子,真正的世家子弟是什麼樣子。」   鍾天逸聽完躍躍欲試,道:「我幫你打頭陣吧?」   李謙不置可否。   ※   親們,今天三更,可能時間有點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 第183章歇息   第二天早上,姜憲醒來就看見枕頭旁邊放著一個田螺殼,酒盅大小,殼是粉紅色的,泛著七彩的瑩光,看上去有點像打磨了的蚌殼。   她不由拿在手裡把玩,問劉冬月:「這是哪裡來的小東西?」   劉冬月正端了洗臉水進來,聞言笑道:「這是李大人昨天晚上送過來的。見您睡了,沒敢吵醒您。」   這樣的田螺殼應該十分的少見。   姜憲拿在手裡對著陽光照了照。   田螺殼上有一圈一圈像被水衝刷過的紋路,非常的漂亮。   她對劉冬月道:「可以做成個花觚,比瓷器和錫器的都有意思。」   喜歡之情溢於言表。   劉冬月抿了嘴笑,道:「李大人實在是有心。今天天還沒有亮就起來,正熬著魚湯呢!您洗漱完了,我端點過來您嘗嘗。」   姜憲點頭,把田螺殼放在了一旁。   劉冬月忙把東西收了起來。   姜憲用青鹽漱了口,淨了臉,胡亂綰了頭髮,正等著用早膳,李謙就親自端了碗魚湯進來放在了馬車的小几上。   她一看,還真只是一碗湯,熬得白白的,像羊奶。   姜憲喜歡這些清淡的東西,喝雞湯也只是喝那一碗湯而已。   她笑著向李謙道了謝。   李謙的目光在她的頭上停留了片刻。   沒有梳頭的婦人,她根本洗不好頭髮,這幾天就這樣隨便地綰著,蓬頭,好在沒有垢面。   李謙心裡很不是滋味。   姜憲長這麼大也沒有這麼狼狽過吧?   偏偏姜憲一點也不在意,任它披著散著,他每次看到她這樣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起書中所說的那些魏晉名士,自有股高華的氣度,讓他覺得她狼狽也有狼狽的好看。   他沒有像平時那樣離開,而是坐在了車轅上細聲地和她商量道:「這附近有座藥林寺,風景很好。要不我們去寺裡歇一晚吧?你也可以沐浴盥洗一番。太原離這裡還有三、四天的路程。」   姜憲歪著頭看他,調笑道:「你還真準備帶我回太原啊?你父親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吧?難怪你跟我說你在總兵府的後面置了個宅子,是想學別人金屋藏嬌不成?」   李謙的耳朵突然紅彤彤的。   他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跳過了這些話題,道:「我聽說藥林寺有個涼石窟,石窟雕著好幾尊佛像,還有口八角井,那井水可以消災防病,被當地人稱為『聖水』。到時候我陪你去討一碗喝可好?」   姜憲知道李謙這是不想告訴她他的打算,心中有些悵然,又覺得如果她換了是李謙,只怕也會這樣做,一時間又覺得很理解,發脾氣就顯得有些無理取鬧了,遂也不去追究,和李謙說著閒話:「別的都好說。那藥林寺的香火旺,能旺得過大相國寺和白雲觀?與其去看熱鬧,你不如找個地方讓我歇歇,這些天總睡在馬車上,我的腰都要僵了。」   李謙不由朝著她的腰睃了一眼。   姜憲斜斜地歪在大迎枕上,曲線如起伏的山巒一樣迷人,特別是沉下去的纖纖腰肢,細若拂柳,仿佛兩隻手就能合攏似的。   「那好!」李謙說起話來就有些心不在焉起來,「我這就差了人去藥林寺打點。我們的馬車可以慢點走。你明天還要去城裡逛一逛嗎?有沒有什麼東西需要買……」   完全不擔心有人會找上來似的。   姜憲心中一沉,沒有了和李謙說話的心情,問李謙道:「你用了早膳沒有?我要用早膳了!有什麼話我們等會再說吧?」   李謙應「好」,目光卻流露出纏纏綿綿的不舍之意。   姜憲只覺得臉燒得火辣辣的。   中午,他們到了藥林寺。   藥林寺的主持披著袈裟,帶著幾個大和尚小沙彌在山門前迎接,旁邊還有頂軟轎。   姜憲額頭冒汗。   李謙和那幾個和尚沙彌寒暄之後,果然要她上軟轎。   姜憲覺得幾位高僧在爬山,自己坐著軟轎跟著,好像對菩薩有些不恭敬,不太想乘軟轎。   誰知道李謙卻悄聲對她道:「那天你從田莊的內宅走到偏門都幾乎走不動了,何況這藥林寺的幾千級臺階呢?要是你走到半路上走不動了,可是連個健婦都沒有……」他說到這裡,兩眼冒光,嘻笑道,「不過這樣也好,到時候我就背了你上山下山好了。」   姜憲把他給趕走了,想到自己喘著氣爬不上去的樣子,又忍俊不禁,由劉冬月扶著她上了軟轎。   李謙由幾個大和尚簇擁著往山上爬。   姜憲撩了轎簾朝外看,不是青山松柏,就是重山疊翠,看了幾眼她就沒有意思了,放下了轎簾假寐,誰知道真的睡著了,等她猛地醒過來的時候,他們已到了寺廟的大殿前面。   劉冬月忙上前服侍姜憲戴了帷帽。   幾個大和尚尚可自制,跟過來的幾個小沙彌卻不行,他們瞅著機會就看上姜憲一眼,好奇之心表露無疑。   等到他們拜了菩薩,在專給香客留宿的廂房裡歇下,送了熱水過來,見劉冬月在外間服侍姜憲,那些人又開始看著劉冬月竊竊私語。   姜憲懶得理會,她幾天都沒有好好洗個澡了,在李謙不知道從哪裡給她找來的新浴桶裡泡了個舒服,然後草草擦了擦身子……打溼的頭髮就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她生平還是第一次自己給自己洗澡。   姜憲正猶豫著是不是要叫劉冬月進來幫個忙,劉冬月隔著門扇道:「郡主,李大人打發兩個婦人來給您洗頭,您看要不要她們進來服侍?」   剛才洗澡打溼的頭髮把她的中衣都弄溼了,她不讓她們進來服侍她等會恐怕要穿溼衣服了。   何況她相信李謙找來的人應該不很差才是。   姜憲讓那兩個婦人進來了。   兩個婦人穿著都十分的普通,但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進來後眼睛也不亂看,一看就是手腳麻利懂得收拾的婦人。   姜憲由著她們幫自己洗頭。   那兩個婦人一開始還不吭聲,後來見姜憲面像和善,忍不住就誇起姜憲來。   「姑娘這頭髮可真是漂亮,烏油油的,不塗頭油也滑溜溜的,十裡八村的閨女小媳婦我見過不少,卻沒有一個能和姑娘相比的。」   又道:「姑娘這皮膚真是細膩,比那剛出生的孩子還要粉嫩,難怪剛才那位大爺吩咐只給姑娘洗頭,這要是給姑娘洗澡,我們這雙手怕是要刮傷姑娘的皮膚了。」   又問:「姑娘身邊怎麼也沒有帶兩個小丫鬟?剛才外面那少年是姑娘的什麼人?您身邊怎麼也沒有個服侍的?」   ※   親們,月票3700加更。   O(∩_∩)O~   ※ 第184章寺廟   姜憲不願意在外人面前潑了李謙的面子,坐在羅漢床上由著那兩個婦人幫著絞頭髮的時候輕聲地道:「我們只是路過藥林寺,臨時起意進來看看,耽擱了時間,不然早就到家了,也就不會請了二位來幫著我洗頭了。」   兩個女人笑眯眯地點頭,一會兒讚嘆姜憲身上的衣料好,一會兒讚嘆姜憲的簪子精美,卻只是不冷場而已,並不顯聒噪。   這樣的人物姜憲在宮裡見過不少,外面卻少見。   她不得不感慨李謙辦事厲害,不過這會兒功夫,就找了兩個十分會應酬的人。   兩個婦人告辭的時候,姜憲讓劉冬月打了賞。   劉冬月不由慶幸郡主去田莊的第一天就被李謙拐了出來,原本準備打賞田莊僕婦的銀錁子還在,不然可就丟臉丟大了。   兩個婦人自然是喜出望外,說了一筐子好話,這才被冰河領了出去。   李謙就和鍾天逸歇在正房對面的倒座,兩人盤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喝茶,透過支開的冰裂紋窗欞看著兩個婦人興高採烈地拿著封賞從正房穿過院子向外走,鍾天逸不由道:「你就任由郡主這樣折騰不成?我看姜律很快就會追過來,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她怎麼折騰了?」李謙不以為然地喝了口茶,懶洋洋地道,「不過是打賞了兩個婦人罷了。這對她來說就像我們喝茶要掀了茶盅的蓋子一樣平常。我還要和她過一輩子呢,自然要讓她覺得怎樣舒服就怎樣過了。至於姜律,我不可能躲他一輩子。姜家在沒有找到我們之前是不會讓消息走漏的。找到了我們,決定了事態的發展,才會發出相應風聲去。你放心,現在沒有幾個人知道郡主和我在一起。」   他也沐浴過了,換了件青竹色的素麵杭綢夾層道袍,還帶著幾分溼意的頭髮用根竹簪隨意綰著,神態悠閒地倚在靚藍色粗布印花的大迎枕上,俊俏的面孔在光線幽暗的廂房白皙得發光。   鍾天逸不由撇了撇嘴,道:「嘉南郡主不會是看中了你這張臉吧?可男人僅有張臉有什麼用啊?還是得靠真本事吃飯吧……」   李謙失笑,道:「你不是說你很佩服金宵嗎?你到底見過金宵沒有?當初太皇太后給郡主選婿,金宵沒選上。」   他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鍾天逸不由拍了拍額頭,奇道:「那嘉南郡主到底喜歡你什麼?你可別說你們從前不認識,我雖然不像我弟有副九曲迴環的心腸,可也不是傻子!」   李謙笑而不答,起身趿了鞋,道,「我去看看郡主。她那邊應該收拾完了。」   鍾天逸一聽跳了起來,道:「我也去!」   李謙想了想,道:「也行!你這些年在江湖上走動,知道的軼聞趣事多,等會給她講講,免得她無聊。」   「敢情你把老子當成說書的了!」鍾天逸瞪著李謙,眼睛銅鈴大。   李謙壓根就不以為意,道:「要不是看著你性子跳脫,我就請天宇幫我的忙了。我把你當成我的朋友第一個引薦給郡主,你還不願意,那正好,你就別去了。我準備太陽快下山的時候邀郡主到冷石窟走走,你去幫幫雲林好了,他等會要領著人去周圍看看……」   「誰說我不願意去了!」鍾天逸不滿衝著李謙「餵」了一聲,神色一肅,道,「說正經的,天宇最祟拜你了,他要是知道我領了人來給你辦事,肯定一聲不吭地就跟了過來,你怎麼沒有叫他來?」   李謙漫不經心地說了句「你身手比天宇高啊」,下炕出了倒座。   「啊!」鍾天逸不解地望著晃動著的門帘子,忙追了出去。   姜憲的頭髮還散著,聽說李謙過來了,還讓人通稟說帶了個朋友,只好讓劉冬月幫自己梳頭。   還好劉冬月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亂了半天總算是綰了個纂兒,姜憲這才去了正房的正堂。   李謙和鍾天逸正坐在正堂的太師椅上等她,見她出來,李謙站了起來,鍾天逸咧著嘴倒吸了口涼氣,這才跟著站了起來。   彼此見了禮,李謙問姜憲有沒有興趣去冷石窟看看。   姜憲笑道:「今天晚了,明天再和大人一起去吧!」   十分給李謙面子。   那豈不是明天還要在藥林寺呆一天。   鍾天逸想出言阻止,誰知道李謙已笑著應「好」,問姜憲想不想去院子裡坐會:「……太陽不大,又已經偏西,院子裡架著葡萄架,嫩葉都出來了,郡主這幾天都在馬車裡,不如曬曬太陽透透氣。   是誰讓自己這幾天都呆在馬車裡的呢?   姜憲在心裡腹誹,笑著和李謙出了正堂。   三個人坐下,冰河和劉冬月端茶點,小心翼翼服侍著。   這個時候劉冬月的細緻周到就體現出來了。   冰河放茶盅的時候會發出細微的碰瓷聲,而且放下就放下了。   劉冬月則會把茶盅放在姜憲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進退之間沒有一絲聲響,低垂著眼瞼,線視從來不曾落在三個人的臉上,可姜憲若是在果盤上停留了幾息,他就立刻遞了牙籤過來,姜憲剛剛吃完了瓜果把牙籤放下,他立刻就遞了溫熱的帕子過來……   鍾天逸非常的好奇劉冬月是怎麼做到的。   他三番兩次地盯著劉冬月看。   看得劉冬月不自在——在很多人眼裡,宦官是個非常奇怪的東西。   姜憲心中大怒,對著鍾天逸冷笑道:「不知道我這侍從哪裡得罪了鍾公子?鍾公子要盯著他眼睛珠子都不錯一下。我這侍從沒有別的本事,服侍人還不錯。鍾公子既然和李大人是世交,想必家裡也是鐘鳴鼎食之輩,莫非是想讓我這侍從指點指點家中的僕婦?」   鍾天逸怒目。   郡主不是出身尊貴,貞靜賢良,寬和大方,為天下閨閣女子的典範嗎?怎麼出口就這麼損,譏笑他是暴發戶。   可沒有等他開口,李謙已笑著對姜憲道:「你別管他,他自十五歲立志做遊俠之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能過年的那幾天待在家裡,鍾伯母都要多給菩薩上幾炷香,他這是看見冬月行止有度,羨慕呢!」   一席話說得劉冬月眼淚都差點出來了。   行止有度啊!   宮裡不知道多少內侍服侍了貴人們一輩子沒有出過絲毫的差錯,都沒有得到這樣一句讚揚。   他忙低下了頭,怕把眼淚給飈出來了。   ※   親們,月票3700加更!   O(∩_∩)O~   ※ 第185章停留   鍾天逸卻像被針扎了似的一下子跳了起來,大聲道:「宗權,枉我敬你是個英雄!你如今哪裡有個英雄的樣子,簡直是,簡直是……重色輕友!」   滿院子的人全都低下了頭。   寂靜中,李謙斜視著他,就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在那裡胡鬧似的。   鍾天逸臉一紅,說不下去了,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   姜憲嘴角微抽。   這才發現鍾天逸原來就是個棒槌,自己和他生氣,純屬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她朝著劉冬月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必理會鍾天逸。   劉冬月感激地望著姜憲。   郡主給他出頭,李大人還誇獎了他……如果不是有外人在,他真想趴下來給郡主和李大人磕個頭。   好在是之後鍾天逸再沒有什麼驚人之舉,三個人安安靜靜地喝了會茶,姜憲婉拒了李謙的邀請,一個人用了晚膳,回到屋裡就躺下了。   劉冬月小聲地提醒姜憲:「您要不要出去走走?消消食也好。」   「算了!」姜憲興趣闌珊,對劉冬月低聲道,「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踏實,你說,李謙在藥林寺歇腳,還任由著我在這裡多停留了一天,不會是有什麼打算吧?」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沒有鬥得過他,每次出什麼事那個落入圈套的總是她。   她現在又有了那種感覺。   劉冬月如果是個傻的也不可能被太皇太后安排到姜憲身邊服侍,可他這還是第一次走這麼遠的路,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何況是看破李謙的安排?   「奴婢也不知道啊!」他苦著臉道,「我看您不如直接去問李大人好了。我覺得李大人人很不錯,您去問,他肯定會如實告訴您的。」   姜憲就瞪了他一眼,道:「你前兩天還說李謙是個混蛋呢?怎麼今天口風就全變了?」   她倒不懷疑劉冬月會背叛他,劉冬月是劉小滿的徒弟,他就是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劉小滿想,何況前世他並不是沒有好的去處卻一直奉養劉小滿,人品還是信得過的。   劉冬月哪裡敢說他這是見風使舵,姜憲若是喜歡李謙,他自然也得把李謙敬著捧著,如果姜憲不喜歡李謙,他雖然不至於無緣無故地上前踩李謙幾腳,但就算是對李謙心存好感也是不敢流露出一絲親近之色的。   他忙道:「之前不是和李大人沒有什麼接觸嗎?這些日子李大人一天要跑四、五趟,我瞧著李大人真心還不錯!」   姜憲默然。   這幾天李謙有事沒事就往她這裡跑,就算是劉冬月也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好吧?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她低聲對劉冬月道:「你把我們的東西都收拾好,等大公子來了,我們就走!」   李謙給她買了好幾件衣裳首飾,她知道他已經盡力對她好了,可這些衣料對她來說還是生平穿過的最粗糙的衣料。   她準備一併帶走。   就算是個記念好了。   晚上,她聽著屋外的蟲鳴進入了夢鄉。   姜律和王瓚卻坐在樹邊的大樹下啃著乾糧。   福升拿了兩個水囊過來,低聲對兩人道:「大公子、世子爺,喝點水吧!」   姜律接過來就連喝了幾大口,然後又低頭開始啃餅。   王瓚卻食不下咽,喝了水,就再也吃不下那餅了。   姜律只好勸他:「不想吃也得吃,不然你等會沒有體力趕路。」又道,「我們已經進入山西境內,大同總兵府那邊,最遲明天就會有人增援,我們只要找到保寧就好……」說完,又吃了幾口餅,白色的餅屑簌簌地落在姜律的衣襟上,他像沒有看見似的,繼續填著肚子。   王瓚想到他進宮時一副翩翩公子的派頭,不由心生佩服,道:「阿律哥,難怪別人都說姜世伯後繼有人,你也很會打仗吧?」   「打仗這種事怎能說好壞?」姜律聽著,放下了手中的餅,頗有些悵然地道,「那些名將都是由萬人骨堆集而成的……」   王瓚沒有作聲。   有斥侯跑了過來,聲音急促地道:「大公子,我們發現郡主的行蹤了,他們是由娘子關進的山西,如果沒有猜錯,他們會順著平定、陽泉、壽陽往太原去。」   姜律和王瓚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王瓚更是激動地道:「此話當真!」   事關重大,那斥侯也不敢拍胸,而是道:「那人並沒有隱瞞自己的行蹤,就在兩天前,他們還在定州府的銀樓買了些衣裳和首飾。從這裡去太原最近的路就是經過陽泉往壽陽去了。他們應該會急著趕回太原才是。」   大同是姜家的地盤,可太原卻是金家的地盤,李長青如今是山西總兵,山西又是李家的老巢,在姜律看來,李謙不是急著趕回太原把生米做成熟飯,就會藏身汾陽老家避而不見……   「走!」姜律立刻下令,「我們連夜趕路。」   沒有一個人反對,眾人沉默地整裝,很快朝陽泉去。   ※   翌日用過早膳,姜憲和李謙去了冷石窟。   同行的還有鍾天逸。   這次他不再盯著劉冬月看了,而是精神萎靡地跟在他們的後面,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姜憲當沒看見。   劉冬月也不吭聲,依舊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除了服侍姜憲,一句多的話也沒有。   李謙的小廝冰河卻忍不住,他瞅了個機會低聲對劉冬月道:「昨天晚上我們家大爺去騎馬了,把鍾大爺丟了兩個馬頭,鍾大爺還自稱遊俠呢,聽說氣得一夜沒有睡。」   劉冬月看了冰河一眼,很想問他,你這樣私下裡和我搭訕好嗎?李大人知道不知道?怎麼宮外面的人都這麼傻?這要是在宮裡,早就被人整得屍骨都不存了。   可冰河到底是李大人的隨身小廝,自己要不要和他搞好關係呢?   郡主說大公子來了就走,他們真的能走嗎?   要是走不了,郡主能嫁給李大人呢?   他們跟著李大人吃什麼?住哪裡呢?   看看李大人身邊這些服侍的,還近身呢,也忒沒規矩了點,難道以後自己還真的幫著教訓內宅的僕婦不成?   劉冬月突然覺得自己和姜憲以後的日子估計都不會太好過……   他支支吾吾地應酬了冰河幾句,快步走到了姜憲的身邊,和冰河拉開了距離。   姜憲還以為出了什麼事,瞥了劉冬月一眼。   劉冬月訕訕地笑,小心翼翼上前扶了正下著臺階的姜憲。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侄女生了小寶寶,要去探望,今天只能兩更!   O(∩_∩)O~   ※ 第186章石窟   鍾天逸很看不慣,悄聲對李謙道:「你還是給郡主找兩丫鬟吧?這個樣子被外人看見了還不知道會怎麼說的?你就沒有發現昨天廟裡的那些禿驢們紛紛找了藉口來圍觀劉冬月嗎?」   李謙剛進宮那會也看不慣,可他在宮裡呆了一段時間之後慢慢地也就理解了。   他低聲地喝斥著鍾天逸:「別胡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好比我們這次從京城來,如果嘉南身邊不是劉冬月而是個宮女,我們能這麼順利地回山西嗎?宮裡和外頭不一樣,宮裡地方大,需要的雜役多,不用這些閹人怎麼辦?」   鍾天逸嘟呶:「反正我覺得不好!」   「那就當沒有看見!」李謙道,「郡主從小在宮裡長大,和尋常的世家小姐不一樣。你以後慢慢就明白了。」   鍾天逸不以為然,道:「我早就和我師兄說好了,過幾天和他一起去川西,等過年的時候才回來,我看不看得慣有什麼要緊的?反正你是鐵了心要娶她,她以後在內宅,我在外院,一年四季也碰不到一次。」   李謙聞言笑道:「那你什麼時候走?」   「等我護送你們到了太原就走。」鍾天逸說著,「餵」了一聲,用手肘拐了拐李謙,低聲道,「你借點銀子我,我出來的時候我爹就給了我一百兩銀子,說讓我幫你把事辦完了就回去……我準備直接走人!」   李謙點了點頭,見姜憲由劉冬月扶著已經看完涼石窟上雕著的佛像,丟下鍾天逸,快步走了過去,笑道:「我記得京城的萬壽寺裡有這樣的雕像,兩者有沒有什麼區別?」   姜憲一面仔細地打量,一面悠悠地道:「沒想到你還去過萬壽寺。那邊的佛像是北邊的手藝,粗獷大氣,這邊卻是南邊的手藝,細膩精緻,不過,我還是喜歡北邊的手藝。你看這佛像雕得,面相倒是一片悲天憫人的,這身子骨卻太纖細了些,也就只能這樣供在石拱裡供人觀賞。」   李謙就是想哄著姜憲多說幾句話,她願意搭腔,他自然喜出望外,不由道:「那我們下次有空一起去遊崇善寺吧?那是前朝所建,氣勢雄偉,你肯定喜歡。」   姜憲就似笑非笑地瞥了李謙一眼,道:「我以為你會邀我去遊靈巖寺!」   崇善寺在太原,靈巖寺在汾陽。   李謙被那一眼瞥得心裡怦怦亂跳,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覺得自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索性只是笑,然後指了石窟下的八角井道:「你看,那就是涼石窟的聖水了,是不是很清涼?」   京城少水,姜憲喜歡水多過山。聞言上前幾步走到井邊的石欄杆旁,只見那井是一泉眼,不過三尺見方,泉水清澈見底,既不外溢也不減少,井頂有微光射入,窟上雕著的巨龍便倒影其中,頗為精巧少見。   姜憲大感興趣,吩咐劉冬月道:「去打些水上來,我們也嘗嘗是什麼滋味!」   劉冬月有片刻的猶豫。   郡主的身體不好,這一路上吃的水都是玉泉山的……   此時他想起來,才驚覺李謙對姜憲的好。   他不禁朝李謙望去。   李謙見在心裡暗暗點頭。   這個劉冬月倒是機敏,知道這種事要問他。   「保寧!」李謙笑著上前對她道,「你從小喝玉泉山的水長大的,小心水土不服。這水我們就不喝了,打了上來給你洗洗手如何?我聽說信佛的敬香要濯右手,你濯了手,我們去大雄寶殿給菩薩敬柱香好嗎?」又怕她不聽,指了井底道,「你看,那旁邊全是綠綠的苔蘚,也不知道平時有沒有蟲子爬過來喝水……」   姜憲原本就有些怵那些井邊潮溼的苔蘚,哪裡還聽得李謙這麼說,頓時沒有喝水的興致。   李謙見狀忙朝著劉冬月使了個眼色。   劉冬月大為佩服。   李大人居然兩、三句話就讓郡主改變了主意。   他小跑著去拿了個水囊過來,打了些水,李謙接過水囊,示意姜憲蹲在井邊,給她淨手。   水冰涼冰涼的,但她剛才走了很長的一段路,身上正微微發熱,這井水如解喝的甘露,讓她神清氣爽。   李謙遞了帕子給姜憲擦手。   姜憲順勢坐在了井邊的石欄杆上,望著滿山的翠綠笑道:「這裡倒很幽靜。」   李謙笑著坐在了她身邊的石凳上,拿過冰河手中的水囊和茶盅親手倒了杯水給姜憲,笑道:「喝點水。你走了半柱香的路。」   姜憲也不客氣,接過茶盅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鍾天逸坐在了旁邊的石階上,道:「在這裡偶爾住幾天還成,住長了,除了禿驢就是樹,非得瘋不可。」   姜憲想到剛才李謙說的話,問李謙:「你不信佛嗎?信道?」   李謙正色地道:「我都信。」又問姜憲:「你應該信佛吧?我看太皇太后每天早上起來都要給菩薩上香,還親自抄佛經……」   都信?!   也就是都不信哦!   姜憲冷冷地撇嘴。   鍾天逸在旁邊看著有趣,「撲哧」一聲笑,拆著李謙的臺:「郡主,李大人這個人,既信佛也信道,只要對他有利,他隨時可以做任何門派的信徒……」   「鍾天逸!」李謙瞪目,轉過頭去悄聲對他說了句「銀子」。   鍾天逸立刻閉上了嘴巴。   李謙回頭對姜憲笑了笑,道:「你別聽他胡說八道,他是唯恐天下不亂。我不過是有時候覺得佛教說得有理,有時候覺得道教說得有理罷了。」   「哦?」姜憲卻覺得鍾天逸說的才是真相,她挑著眉笑道,「那你覺得哪些話有理?哪些話又沒有道理呢?」   李謙笑道:「比如說,佛教裡讓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覺得就很有道理。道教裡說的『不修來世修今生』,我也覺得有道理。……」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前世李謙能毫無心理負擔地坑殺了韃子二萬人,因為他相信犯了錯只要改過,菩薩就會原諒。同樣,他因為覺得來世是飄渺虛幻的,應該抓住現在,抓住眼前,所以他希望得到什麼會立刻去做……   而她總從小跟著太皇太后念經,更相信因果報應。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殺了趙翌,心中卻始終不安,想起趙翌的時候只有唏噓而沒有怨恨呢?   李謙,要比她以為的更堅毅,更強大。   她前世輸給了他,並不冤枉。   ※   親們,月票3750加更!   PS:給大家推薦《灑金箋》,已經完結了,大家可以放心地看文了。   簡介:重生的花魁雅卿,重回九歲。   家未抄,父兄依舊在,再遇小冤家。   只是為什麼我回來了,大冤家也回來了?   大冤家,小冤家,兩世恩仇。看我不報仇,只報冤。   ※ 第187章相逢   之後接下來的行程姜憲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吃過全素的午膳,她問李謙:「我們什麼時候啟程?」   李謙笑道:「你想早點走嗎?」   姜憲搖頭,笑道:「我想午休。若是你準備下午走,此時需要開始收拾行李了。」   李謙道:「我們明天啟程。」   姜憲沒有問為什麼,由劉冬月服侍著回了廂房。   李謙站在院子裡,看著正房臺階旁紅蕾初綻的石榴樹問鍾天逸:「寺廟裡不是要六根清靜嗎?這裡怎麼會種石榴樹?」   石榴樹通常都寓意著多子多福。   鍾天逸想了半天,道:「可能是來廟裡求菩薩的人都希望多子多福吧?」   「這裡又不是觀世音菩薩的道場。」   「要不就是因為釋伽牟尼什麼都管?」   兩個人圍著這無聊的話題說了大約半柱香的功夫,冰河神色慌張地小跑著進了院子。   「大爺!」他手裡拿著張大紅色灑金的請帖,說著話的聲音打著顫,「是,是鎮國公世子爺,讓人送了名帖過來,說是要,要上山拜訪您。他帶了十幾個人,衛屬說,全是高手,禁衛軍的高手……」   終於來了!   事到臨頭,李謙反而鬆了口氣。   他道:「請了鎮國公世子爺到前面的廳堂裡坐坐!」   李謙的聲音冷靜而沉著,等冰河匆匆走後,鍾天逸不禁低聲道:「你果真是在這裡等著姜律!」   「不然呢?」李謙笑著反問道,「你以為我是要躲著姜律不成?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   的確。   李謙從來不是個背動挨打的人。   這樣的主動迎戰,才是他的性子。   鍾天逸不由得豪情大發,道:「走,我陪你一起去。讓我也有機會會會這位赫赫有名的『小李廣』。」   「他肯定不會讓你失望!」李謙笑著,眼底有與有榮焉的驕傲,轉身往穿堂去。   鍾天逸一愣,見李謙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垂花門,忙快步跟了過去。   ※   王瓚望著空無一人守候的陡峭山道,腳步沉重氣喘籲籲在前面帶路的小廝,額頭上的青筋直冒。   他低聲對姜律道:「阿律哥,這個李謙欺人太甚,他就算準了我們不敢隨意和他動手不成?居然就這樣大大咧咧地停在這裡……」   「阿瓚!」姜律停下了腳步,打斷了他的話,目光深沉地看著他的眼睛,凝聲道,「你現在需要平復心境。你想想這個李謙,先是用金宵拖延時間,然後一路招搖地歇在了藥林寺,一副等著我們上門的架式,這是普通人幹得出來的事嗎?保寧在他手裡。你想救保寧,就得過他這一關。我們日夜兼程,已是疲憊之軍,他好暇以待,我們已落下風,你還不能理智對待這件事,那我們只有一個『輸』字。與其此時上山丟人現眼,還不如在山下找個客棧好好的休整一夜再來碰碰這個李謙……」   「我知道了!」王瓚深深地吸了口氣,神色漸漸恢復了平靜,「這件事是我不對。我這段時間太煩躁了。」   「煩躁不是件壞事,可若是控制不住心中的煩躁,那你就只能永遠是個三流的將士。」姜律淡淡地道,面色如常地跟在小廝冰河的身後一步一步地往山上去,「阿瓚,人有所為而有所不為,怎樣選擇,決定了你以後會走哪條路。」   會有多大的成就。   他在心裡默默地道,昂首走過了第三道山門。   ※   李謙站在山門盡頭,看著姜律等人的身影在蜿蜒的青石山道上漸行漸近。   鍾天逸躍躍欲試。   李謙沉靜如水。   大約過一盞茶的功夫,姜律登上了最後幾十級臺階。   他若有所感地朝上望去。   四周只有青松翠柏,曉風山巒,深山寂靜,不見一個人影。   姜律心中不悅。   竟然沒有在山門口迎接自己,這個李謙,的確頗為託大。   他進了寺廟,看見李謙帶著四、五個人迎來。   「鎮國公世子爺!」他笑容燦爛,遠遠地和姜律打著招呼,「有失遠迎,還請恕罪!陋室小院,多有得罪,還請到穿堂奉茶!」   姜律冷笑。   在穿堂奉茶,當他們是不入流的官吏?   王瓚已是勃然大怒。   只是沒等到他出言詰問,李謙已上前行禮,道:「內院有女眷,實在是不方便待客,還請兩位多多諒解。等哪日回到京城,卑職定在瓊花樓設筵,給二位賠罪!」   內院有女眷,他這是在告訴他們姜憲在他的手裡嗎?   饒是已經有了心裡準備,得到證實的姜律依舊氣得心潮翻滾,指尖發抖,可越是這樣,他表面上越是不動聲色。   他微笑著朝李謙點頭,目不斜視地由李謙陪著進了廳堂。   鍾天逸的目光落在姜律的身上,有點收不回來。   原來姜律長得這個樣子,文質彬彬的,不像武將,反而像個書生。   聽說他十五歲就能拉二石弓,不知道是後天練成的還是天生神力。   他朝姜律的手望去。   可惜姜律的手握成了拳,他看不見虎口和指尖是否有繭。   王瓚的心卻繃得緊緊的。   不知道阿律哥有沒有發現,這寺廟的周圍好像藏著很多的人,把他們團團圍住。   他能感覺到那些敵視的目光。   李謙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根本不像他表現的那樣無害而率直!   王瓚想到尾隨他們而來的大同總兵府那些官兵,他不禁在心裡冷笑了幾聲。   李謙不動手則罷,若是動手,定讓他屍骨無存。   他的手搭在了腰間的劍首上,落後姜律兩、三步的距離進了穿堂。   一行人分主次坐下,冰河戰戰兢兢地上了茶點。   李謙笑著向姜律介紹:「這是大紅袍。如今已是貢茶。還好我在福建有幾個交情不錯的朋友,去年想辦法給弄了一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還請世子爺嘗嘗。」   姜律還就真的和李謙品起茶來:「湯色橙亮,蘭香馥鬱,果然是上好的大紅袍。」   李謙聞言仿佛鬆了口氣般的神色微懈,笑道:「那就好!不然我可沒臉坐在這裡和世子爺喝茶了。」   姜律聽著就笑了笑,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李大人若是那要顏面的人,你我怎麼會坐在藥林寺品茶?出家人不打誑語,聰明人也不用多說,李大人意欲為何,還請告明,也免得我等粗鄙之人胡亂猜測,壞了李大人的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怕寫崩了,要仔細地改文,今天只有兩更。   PS:月底了,求親們給點動力,投幾張月票。   謝謝!   O(∩_∩)O~   ※ 第188章爭奪   姜律連說帶笑,連諷含譏,把個李謙狠狠地奚落了一番。   鍾天逸面色赤紅,王瓚揚眉吐氣。   偏偏李謙不為所動,態度真誠而又不失恭謙地道:「從京城到陽泉千裡迢迢,世子爺日夜兼程,一路辛苦。按道理,我們應該明天約個時候見面才是。那時候世子爺的心情想必早已平靜下來,有什麼話彼此間也更容易說得通。可我最終還是覺得早點和世子爺見面的好。一來是好定了世子爺的心,二來也是想早點把這件事給解決了,於我們兩家都好。」說完,還客氣地給姜律續了杯茶。   姜律氣得不行。   敢情你劫持了我妹妹,現在還讓我冷靜點,問我有什麼條件?   他氣極而笑,反問道:「那李大人有什麼主意呢?」   李謙望著姜律,烏黑的眼眸深邃而幽遠,表情認真而又誠摯,道:「世子爺,不知道您生平是否遇到過這樣一件事,明明知道不對,卻覺得自己如果不做,定會後悔終身。」   姜律一愣。   李謙已道:「我現在就遇到了這樣一件事。」他的聲音極輕,仿佛嫋嫋的炊煙,帶著世俗的鄉土氣,真實而親切,「明知道是錯誤的,卻寧願粉身碎骨也要去做,而且,到現在也沒有後悔過……」   姜律生平從來沒有遇到過。   李謙說話的話氣讓他頓時有一絲的狼狽。   同是男兒,好像他沒有這樣的叛逆過就不算是真正男子漢大丈夫似的。   姜律心生不悅,冷笑道:「我的確是沒有遇到過這樣一件事。那是因為我父親常常教導我,有所為,有所不為。如果一個人連是非都沒有辦法分辯,連欲/望都沒有辦法控制,那他和那些畜生有什麼區別?所以我也不懂你所說的什麼粉身碎骨,什麼後悔不後悔的,我只知道,享受了家族榮譽的人有義務去維繫它的榮耀,而不是讓它因為自己的私念而分崩離析,萬劫不復!」   雖然早有準備,但面對姜律的威脅,李謙還是心中微黯。   該做的他已經做了,若是姜憲問起,他對她有了個交待,這就夠了。   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不可能憑他幾句話就皆大歡喜,只是不死心,想試一試而已。   念頭在李謙的腦海裡轉了轉就立刻被他拋到了一旁,他端起茶盅來慢慢地呷了一口,然後頗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道:「世子爺,既然我們說不到一塊去,你我又都不願意退一步,我覺得,我們都是行伍出身,就不要來文人那些虛的了,不如手下見真章,你們贏了,是我學藝不精,無力保護她,自然無話可說,任由你們處置。如果我贏了,我只求世子爺不要再插手我們兩家的事。當然,若是世子爺願意站在我這邊,那我更是感激不盡……」   不然你還以為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   在自己面前示弱地掉兩滴眼淚?   說自己有多麼的喜歡保寧?   姜律冷笑,緩緩地站了起來,道:「廢話少說。你我之間除了一戰,別無它法。至於說要不要插手兩家的事,鎮國公府是我父親當家作主,我也只是奉了父命千裡追蹤。我技不如人,鎩羽而歸,自有家中的長輩做主,你感激我也沒有用!」   有便宜不佔那是王八蛋。   以為我是京城裡那些沽名釣譽的什麼功勳世家子弟一樣,你伏低做小、以弱示人我就會上當受騙?   你不是要高風亮節,讓我若是輸了就不要插手我們兩家的事嗎,我就順著你的話只提你我二人,不提姜李兩家。贏了我帶保寧走,輸了由我爹出面收拾你和李家。   我讓你說大話!   那就等著後悔個夠好了!   姜律脫下罩在外面的長衫反手丟給了福升,露出一身勁裝來。   這是早有準備啊!   鍾天逸眼角微挑,跟著站了起來。   王瓚眼睛發紅,盯著李謙像盯著獵物。   他高喊了聲「阿律哥」,上前幾步站到了姜律的身邊,看著李謙道:「讓我來會會他!」   只是還沒有等姜律回答,李謙笑道:「世子爺,難道我們要打混戰不成?」   「你怕了不成?」姜律嗤笑,「這種事,難道還要分出三六九等不成?橫豎是分出勝負,只要分出來就成,是單挑還是混戰有什麼區別?」   張揚,帶著幾分挑釁。   他們是來搶人的,又不是來比武的,難道還在這裡講什麼「田忌賽馬」?   姜律揚著臉斜睨著李謙。   李謙卻覺得心生暖意。   保寧惱火了,也喜歡這麼看人。   像只高傲的貓,說出來的話偏偏能砸死人。   這難道是他們姜家的傳統?   他微微地笑,脫了外面的道袍,露出裡面的短褐。   顯然也是早有準備。   姜律的心沉到了谷底。   李謙守株待兔,一路引他們過來,他就知道他們沒那麼容易能把保寧帶走。   可李謙卻能在他的冷嘲熱諷之下依舊沉著平靜,這就很不簡單了……難道他還有什麼依仗?   姜律低聲叮囑王瓚:「你不要衝動,李謙身邊那個姓鐘的我要是沒有看錯,也是個高手。而且還是江湖高手,那種特別擅長單挑的,多半是李謙請來助陣的。我之前考慮不周,以為他會一直逃竄,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敢在這裡等著我們……」姜律說到這裡,有點惱火,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判斷失誤了,但他很快就壓下了這點異樣的情緒,繼續道,「我帶來的都是軍中高手,結陣布局沒有問題,單打獨鬥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我來會李謙,你等會負責對付那個叫雲林的,他和你的身手差不多,其他的人就混戰,隨便找幾個人纏著那個姓鐘的就成。只要我和李謙分出勝負來,這場爭鬥就分出了勝負來,你不要想著能贏所有的人,總盯著那個姓鐘的或是李謙不放。」   王瓚知道自己的身手不如姜律,行軍打仗也不如姜律,雖然心中氣憤,但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道:「我聽阿律哥的。」   姜律安排好這個像炮竹似的,隨時都有可能炸掉的表弟之後,鬆了一大口氣,大步朝外走。   王瓚忿然地瞥了李謙一眼,疾步跟著姜律出了穿堂。   李謙抬起頭來,眯著眼睛凝視著王瓚的背影,面沉如水。   ※   親們,月票3800加更!   O(∩_∩)O~   PS:求月票啊……新鮮的六月月票榜又要出爐了,《慕南枝》在榜單上的位置全靠你們了,拜託有月票的親們給投一張。   謝謝!   ※ 第189章比試   鍾天逸不由拐了拐李謙,低聲道:「你真的要和姜律單挑啊?他的騎射十分出眾,當初他在大同做遊擊將軍的時候,曾奉命到五臺山剿匪,一箭穿透了兩個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們這種做大將軍的,通常都考慮得很全面,你別看他一副咋咋呼呼的樣子,說不定早就挖好了陷阱等著你跳。你自己小心點!   李謙笑道:「我現在也是山西總兵府的遊擊將軍了。」   鍾天逸一愣,隨後「嗤」地笑了起來,朝李謙擠著眉眼道:「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李謙笑了笑,低聲道:「你幫我盯著王瓚!」   「親恩伯世子爺?!」鍾天逸很是意外,道,「我還以為你會讓我幫著算計姜律呢!」   「不行!」李謙嚴肅地道,「姜家不會要個軟腳蝦似的女婿,我必須堂堂正正地打敗姜律,你千萬不要插手,壞了我的大事。只需要護著親恩伯世子就行了。」   鍾天逸頓時來了興趣,道:「怎麼個護法?是逗他玩玩?還是只要打敗他就行了?」   「是不能讓他出事!」李謙輕聲道,「他是嘉南郡主的表哥,太后太后的侄孫,他要是在這裡出了事,嘉南恐怕會一輩子都恨我的。誰出事他也不能出事。」   鍾天逸和李謙從小一塊兒長大,小時候沒有少玩官捉賊的遊戲,兩人也算得上是知己知彼了,鍾天逸明白他的用意,點頭回了句「我知道了」,兩人就不再說什麼,一前一後地出了穿堂。   外面是鋪著青石板的庭院,開朗疏闊,兩邊植著合抱粗的古樹,此時正值春末,樹葉已陸陸續續地冒了出來,滿目嫩綠。   姜律挺立如松,拔出了腰間的軟劍。   李謙自遇到姜律之後第一次面露凝重之色。   劍原本就是百刃之王,軟劍又劍身柔軟如絹,力道非常不好掌握運用不說,這種劍還非常非常稀少,非常非常的貴,不要說鑄造了,一般的人見都沒有見過。軟劍又因為太軟,不適合砍和刺,卻很容易就割斷血管與關節處的韌帶,揮動起來可以像鞭子一樣一擊不中只要抖一下就可以迅速下一擊,讓人防不勝防。   姜律,這是想要他的命吧!   李謙深深地吸了口氣。   鍾天逸朝著姜律吹了聲口哨:「真有錢!我還是第一次遇到用軟劍的人,看來世子爺的內家功夫和外家功夫都已小有所成。」   姜律沒有吭聲,看著他的目光滿是傲然。   李謙朝著身邊的冰河伸出了手。   難怪姜律小小年紀可以拉二石弓。   並不是姜律天生神力,而是姜家有習武的秘法。   李謙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李家和姜家的差距。   李家是在亂世中掙扎出來防身保命的武藝,姜家卻是站在百年傳承的底蘊上培養自己的子弟,李家能走到今天,真是得了上天的青睞,撞了大運。   冰河把李謙的刀給了李謙。   姜律的目光微微一閃。   李謙用得是把非常尋常的斬馬刀。   朝中如今北邊的衛所都用的是這種刀。   如果是別人,姜律肯定會不以為意。   可用這種刀的人是李謙。   他聯繫到之前李謙一環套一環的詭計,頓時就覺得不尋常起來。   姜律心裡崩得緊緊的,神色間卻滿是桀驁,對隨他而來的侍衛高聲道:「兄弟們,給我拿出打韃子的力氣來,死傷不論,弄翻一個算一個。大同那邊的兄弟們馬上就要趕過來了。出了事有我擔著。回去了請大家到白家鋪子喝二鍋頭,吃豬頭肉。」   那些侍衛齊齊笑喝著拔出了配刀。   鍾天逸沉聲對雲林道:「姜小國公不簡單,你領著人去堵那群侍衛,我來對付王瓚。」說完,沒等雲林回應,已一躍而起,輕如雲團快如閃電般地朝王瓚撲了過去:「親恩伯世子爺,我是李謙的副手,你是姜小國公爺的副手,他們鬧他們的,我們也來會會。」說話間,已伸出五指朝王瓚抓去。   還好王瓚聽了姜律的話,一直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在鍾天逸朝他撲過來的時候已連連後退好幾步,等到鍾天逸快要落下來的時候已拔刀朝鐘天逸刺去。   御林軍用的御刀乃大內所造,集全國之力鍛造,豈是普通刀劍可比。   王瓚的御刀和鍾天逸的手碰到了一起,發出一陣金石撞擊之鳴。   鍾天逸笑著贊了聲「好刀」,借著御刀之力如柳絮般蕩開。   王瓚這才發現鍾天逸手掌心裡套著套蝴蝶刀。   刀身小巧,精緻單薄,卻流光異彩,寒氣四溢。   他目光微寒,喝道「再來」,欺身上前,朝鐘天逸刺去。   姜律已笑道:「李謙,你是主我們是客,怎麼能客人打起來了,主人還在一旁看熱鬧!」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軟劍已如毒蛇般朝李謙襲去。   李謙舉刀,擋住了姜律的攻勢。   姜律手微微一顫,軟劍順著姜律的刀勢朝他的膝蓋削去。   李謙刀尖向下,「叮噹」一聲點在了姜律的軟劍上。   「好身手!」姜律含笑贊道,眉宇間殺氣卻越發的濃重,手中的軟劍一劍快過一劍朝李謙揮去。   「世子爺的身手也不錯!」李謙答道,七尺長的斬馬刀在他手裡舉重若輕,虎虎生風,凌厲逼人。   兩人戰在了一處。   那些侍衛和李謙的人也沒有閒著,刀劍出鞘,混戰起來。   一群穿著黑色勁裝的男子輕手輕腳,魚貫著穿過抄手遊廊,在穿堂前的屋簷下蹲下,拿出五連發的弓駑駕在了肩膀上。   精鋼製成的箭尖在春日偏午後的陽光下閃爍著寒冷的光芒。   姜律跳出了和李謙的戰圈,高聲喝道:「李謙,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謙平復了一下微喘的氣息,朗聲道:「世子爺不必驚慌!不過是怕有人自以為是的衝進了內宅,驚擾了休憩之人罷了。只要他們不過這道線就會沒事。而我既與你定下勝負之爭,就不會違背誓言!還請世子爺放心!」   「放心個屁!」姜律想到剛才李謙身摧刀往,那不要命的打法,忍不住罵道,「我看你這是拿命在搏……」   他說著,突然間頓悟。   李謙,不就是拿命在搏嗎?   搏他能不能贏!   搏姜家會不會放過他!   搏他有沒有這個能力留下保寧!   或許,他還在搏,保寧對他到底有沒有私情……   姜律「呸」了李謙一聲。   這混蛋,竟然敢拿命來威脅他,威脅他妹妹,難道以為他就不敢殺他不成?   姜律抿著嘴,又和李謙戰在了一處。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這是我最不擅長的細節,寫很久很久……~~~~(&amp;gt;_&amp;lt;)~~~~……依舊是兩更……弱弱地求月票……   ※ 第190章尋來   姜憲是被一陣響動給驚醒的。   她醒來之後在床上假寐了半盞茶的功夫才翻了一個身,懶洋洋地問隔著帳子打盹的劉冬月:「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李謙可曾派人過來?外面是在幹什麼呢?這麼嘈雜?」   劉冬月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晚上守著姜憲值夜,白天補覺。這兩天歇在藥林寺,雖然說晚上可以在姜憲外屋睡上一覺了,可這白天還是磕睡不斷,姜憲醒過來他都沒有聽到動靜。   聞言他不由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快步去看了看鐘漏,回來笑道:「現在已是下午的申初,李大人沒有派人過來。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這就去看看。」說完,拔腳就要往外走。   姜憲喊住了他,道:「橫豎有什麼事也論不到我們出頭,你還是先打了水進來,我要梳梳頭。」   劉冬月應聲而去。   姜憲就倚在床頭想著這幾天的事。   不管李謙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也拖了兩三天的行程了。阿律怎麼還沒有尋來?   是京裡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根本沒有查到?   還是阿律的行程沒有那麼快?   明天他們還有藉口繼續在這裡歇腳嗎?   不錯,是他們。   雖然不知道李謙打什麼主意,但剛離京那會他可是日夜兼程。如今突然慢下來,不由得讓人生疑。   她則是求之不得。   到了太原,就是金家的地盤了。李家是沒有那個能力,姜家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她跟著李謙到了太原的消息就沒辦法掩得住了。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還真不好說。   怕就怕趙翌知道後又整出什麼妖蛾子來。   她是越來越看不透趙翌了。   前世她乖乖地嫁給了他,他卻心心念念全是方氏,兩人的事情只怕朝野上下都知道了,就瞞著她一個人,讓她被人當成笑話,顏面丟盡。   這一世,她離他遠遠的,他反待她如珍似寶,任她怎麼譏諷全都不放在心上,對方氏也沒有前世那樣的上心了。   趙翌不管是前世今生,好像都沒有弄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   想到這裡,姜憲不由嘆了口氣。   他們還真不愧是表兄妹。   她也一樣沒有弄清楚。   她真的要嫁給趙嘯嗎?   有一天跟著他去福建。   人生地不熟地,身邊沒有忠心的屬臣,手中沒有足以對抗趙嘯的兵力,在和趙嘯利益相左的時候被人拘禁起來都沒有人相救……   姜憲覺得自己更理解曹太后了。   她和曹太后何其相似。   她前世也是這樣緊緊地把李謙抓在了手裡。   不過是想找個庇身之所而已。   曹太后除了自己,沒有靠得住的人,孤立無援,所以她要垂簾聽政,手握權柄。   她從小被身邊的親人捧在手心,眾人卻各有各的生活,花團錦簇之下,她總是孤單的一個人。   趙翌的背叛才會讓她那樣難以容忍。   李謙的選擇才會讓她那樣的憤怒。   這世上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會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放在心上,不管是風吹雨打也會帶著她嗎?   姜憲突然間心灰意冷。   覺得重生也好,兩世為人的她,不過如此。   還是一個人孤零零地過日子。   不對,還有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心裡只有她一個人。   她們相依為命。   念頭閃過,她又有片刻的懷疑。   太皇太后是因為母親永安公主才會親自撫養她的,如果母親永安公主還在,她對外祖母來說,也不過是個受寵的外孫女吧?   姜憲明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想,可心情還是抑制不住地往下落,劉冬月進來請她去梳洗的時候她半晌都沒有動,甚至生出鑽到被子裡繼續睡一覺的念頭。   她在心裡掙扎了半天,還是起了床。   她想起太皇太后去世之後,她一直哭,大半個月都沒有出坤寧宮,孟芳苓進來強行地把她拉了起來,一面哭,一面念叨著如果太皇太后還在世,看她的樣子該多麼傷心時的情景。   劉冬月盡心盡力地服侍著她梳洗,可梳頭還是個大問題。   姜憲覺得得讓李謙給她找個梳頭的婦人來才行。   反正他已經不在乎暴露行蹤了,她幹什麼還要委屈自己?   劉冬月給她沏了茶。   外面的喧囂之聲越來越大。   姜憲不由地皺眉。   劉冬月忙道:「奴婢這就去看看!」   姜憲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但很快劉冬月就跌跌撞撞地折了回來。   「郡主,郡主!」他哭喪著臉撲通跪到了姜憲的面前,「您快去看看啊!大公子來了,可李大人讓一排弓箭手舉著弩弓對著大公子……」   「你說什麼?」姜憲手上的茶盅哐當落在了地上,茶水灑了一地,她手腳發軟,好不容易才扶著茶几站了起來,臉色蒼白地問劉冬月:「李謙居然讓人去射大公子?」   「可不是嗎?」劉冬月抹著眼淚哭了起來,「親恩伯世子爺也來了,那個鐘天逸和世子爺動了手,李大人的隨從和大公子帶來的人也打成了一團,到處亂七八糟……李大人根本就沒有誠意,這個時候不求著大公子還敢和大公子打架……大公子可是他的大舅子啊……有誰和大舅子動手討了好去的……」   姜憲腦子裡一片空白,根本沒有聽清楚劉冬月嘮嘮叨叨地在說些什麼。   她高一腳低一腳地由劉冬月扶著往外走,周圍的花草樹木在她眼裡都變得朦朦朧朧的不真切起來。   怎麼會這樣?   李謙他不是很能侃的嗎?   為什麼會和阿律動起手來?   有什麼話就不能好好地說嗎?   半路上有人把他們攔住,嗡嗡地說著話。   她懶得理會,徑直朝前走。   劉冬月拉住了她,哭泣地喊著「郡主」。   姜憲緩過神來,發現攔著他們的是冰河,透過穿堂半開的槅扇,那排背著她們,穿著黑色勁裝的弩弓手看得一清二楚。   「怎麼會這樣?」她喃喃地道。   劉冬月的手被她攥得生痛,卻吭也不敢吭一聲。   「郡主!」冰河滿頭是汗,「大爺不是要攔您,也不是想傷害鎮國公世子爺,這是防著那些沒有眼色的人瞅著這邊沒有人守著,突然就闖了進來,驚擾了郡主……郡主,您別著急,千萬別著急……」   姜憲怎能不急!   她甩開劉冬月就朝穿堂去。   冰河一子下就擋在了姜憲的面前。   「郡主!」他眼睛泛紅,急得快要哭了,「您,您不能過去……刀槍無眼……大爺叮囑過,讓您,讓您在屋裡等著就是了,他決不會動鎮國公世子爺一根頭髮絲的……」   ※   親們,月票月票3850加更!   O(∩_∩)O~   PS:求這個月的月票……拜託親們多多支持!   ※ 第191章勝負   既然是刀槍無眼,誰又敢保證姜律的一根頭髮絲都不會少?   姜憲覺得李謙又在騙她。   她推開冰河就朝前走。   冰河不敢再攔她,跟在她身邊低聲地喊著「郡主」,苦苦地哀求著。   姜憲像沒有聽見似的,漸行漸近,兵器相撞、斥責叫罵、喝彩唏噓之聲撲面而來。   如同小時候伯父姜鎮元帶她到校場上去玩時聽到的聲音一樣。   那時候伯父曾經眼中含笑地輕聲叮囑她:「保寧乖,不要吵鬧,也不能出聲。若是驚擾到他們,刀槍無眼,一個不留神就會傷了同澤。」   她還記得她捂了嘴巴不停地朝著伯父點頭。   姜憲不由抿了嘴,定定地停住了腳步。   穿著白色勁裝和黑色短褐的姜律和李謙最打眼。   一個兔起鶻落,身輕如燕;一個大開大合,勢如破竹。   兩人輾轉連擊,戰得正酣。   姜憲不由一愣。   她雖然不懂武技,可打個牌都能看清楚打牌人的性格,更何況習武?   她的大堂兄姿勢漂亮,卻如臨風拂柳,刁鑽詭譎。李謙姿勢樸實,卻有浩然激昂,充滿陽剛之氣。   一個以巧取勝,一個以力相搏。   格局高低立現。   姜憲默然,眼角的餘光瞥見離李謙和姜律不遠處的王瓚、鍾天逸。   鍾天逸像只蹁躚的蝴蝶,身形輕盈,不時朝王瓚撲過去,神色輕鬆。王瓚雙唇緊閉,眉宇間滿是疲憊,每次鍾天逸撲過去的時候他都只能吃力地舉刀相迎,頗為狼狽。   至於雲林幾個,要說有多兇險,他們之中沒有一個受傷倒地不起的,更沒有誰命喪黃泉的,要說有多輕鬆,他們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帶著點傷,看不出輸贏來。   她更看到了那一排擋在穿堂門口的弩弓手。   如果她這個時候喊一聲,李謙會不會失手傷了姜律?這些弓手會不會因為有人受驚而胡亂地射出支箭去?   姜憲不敢動彈。   可讓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打下去,也是不可能的。   她喊了冰河過來,小聲地問他:「現在誰佔了上風?」   這怎麼好說!   那些護衛和侍衛,當然是他們帶來的人贏了——鎮國公世子爺帶來的人雖然都是高手,可他們的人都曾轉戰福建,抗過倭,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就憑這個,氣勢上就比那些京衛強。   鍾天逸更是逗著親恩伯世子爺玩。   至於大爺和鎮國公世子爺……雖說到現在也沒有分出勝負來,可看他們的樣子,誰都沒辦法一下子把對方擊倒。   冰河眼珠子直轉。   如果他說大爺比鎮國公世子爺厲害,郡主會不會讓大爺住手,鎮國公世子爺會不會藉機要了大爺的性命?   如果他說鎮國公世子爺比大爺厲害,郡主會不會拍手叫好,索性跑了出去亂了大爺的心緒,讓大爺敗於鎮國公世子爺手裡呢?   冰河支支吾吾地,只好道:「我,我也不知道。」   姜憲急得不得了,左右看看,居然沒有一個能說清楚的人在身邊。   她只好對劉冬月道:「走,我們去穿堂的東間看看。   穿堂的東間是糊著高麗紙的槅扇,站在槅扇裡面,除非是晚上點了燈,不然根本看不清楚穿堂東間是否有人。   劉冬月的心也一直怦怦直跳。   這萬一大公子在這裡受了傷,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就算是郡主再喜歡李大人,鎮國公恐怕都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李大人,說不定郡主還會因為此事讓鎮國公心生不悅,兩人慢慢走遠呢!   劉冬月忙攙了姜憲進了穿堂。   冰河沒有辦法,只好也跟了過去。   劉冬月十分體貼地將糊在槅扇上的高麗紙用手撕開了個小洞,然後喊了姜憲:「郡主,這裡看得清楚。您也過來看看吧!我瞧著親恩伯世子爺有些不對勁……」   他一面說,還一面讓到了旁邊。   姜憲嚇了一大跳,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了,湊到小洞前往外瞅。   因為離得近,她看得也更清楚了。王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是滿頭大汗,臉色發青,手中的刀仿佛都舉不起來了似的,還好鍾天逸看上去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和王瓚過著招。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   姜憲的目光不由飄向了旁邊的李謙和姜律。   她不看還好,一眼望過去,差點昏過去。   姜律的軟劍像蛇一樣靈活,就這一會的功夫,就把李謙的胳膊割出一道縫,衣袖裂開,露出白皙的皮膚和一串血珠子。   姜憲不由捂住了嘴。   姜律的軟劍像鞭子般朝李謙的脖子疾奔而去。   這要是割在了脖子上……李謙焉有命在!   姜憲眼前一陣發黑。   在她的心裡,李謙素來是頂天立地,天塌下來他都不會倒下來的……因為她的出現,他做了曹太后的心腹,也是因為他的出現,他搶親……他不會因為她,命殞於此吧?   兩世為人,她從來沒有想過李謙會死!   姜憲心如擂鼓,慌得厲害。   就像站在懸崖邊,一不小心就會被風吹落到萬丈深淵裡般。   她想張口喊李謙「小心」,又怕李謙分心反而給了姜律有趁之機。她想喊姜律「住手」,又怕姜律問她為何幫了外人,到時候她又如何回答?   姜憲十分的矛盾,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好。   而李謙那邊已扭身低頭,避開了姜律的軟劍。   姜憲看著,鬆了口氣。   姜律的手腕一抖,軟劍在空中劃了個弧,朝李謙的腰間划去。   李謙腳尖點地,在空中翻了個跟頭,落在了姜律的身邊,手中斬馬刀卻點在了姜律的手腕上。   姜律的軟劍落地。   姜憲捂著的嘴裡發出嗚咽般的驚呼。   姜律突然伸出腳來接住了劍柄,朝著空中一甩,反手接住了軟劍。   姜憲籲了口氣。   李謙的刀已朝姜律劈去。   姜律連退幾步,軟劍纏上了李謙的刀身。   兩人互不相讓,黏在了一起。   一直逗著王瓚的鐘天逸卻突然高聲笑道:「宗權,你那邊還沒有分出勝負嗎?我看到煙火了,大同的那幫官將被攔在了山下,要不要我提了王瓚的首級去和那些官兵們講講道理!」   姜律明明知道李謙不敢殺王瓚,可鍾天逸的話還是讓他心急如焚。   王瓚可是親恩伯府的獨生子,如果他在這裡出了事,就算他把姜憲帶了回去,太皇太后、親恩伯府不管是他還是他父親都沒辦法交待。   他不禁暗生後悔,扭頭朝王瓚望去。   李謙朗笑,手上用力,一聲輕響,蕩開了姜律的軟劍,朝著姜律的面門劈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繼續求月票……   PS:寫得很慢,今天兩更。   ~~~~(&amp;gt;_&amp;lt;)~~~~   ※ 第192章風雲   姜憲看著再也忍不住,「啊」地一聲叫出聲來,提了裙擺就往外走。   劉冬月急急地跟上。   院子裡的李謙和姜律都已聽到姜憲的聲音。   李謙手下微滯,姜律已連退幾步。   姜憲出現在穿堂的門口。   她面色蒼白,目光冷峻,神色焦慮,舉手投足間卻一派落落大方,冷靜沉穩,盡顯大家氣度,令人側目。   李謙一愣。   姜律的軟劍卻蛇般遊了過去,劍尖筆直,直取李謙的喉頭。   姜憲頓時臉色又白了幾分,捂著胸口,連尖叫也不敢。   她就知道,她不應該出現的。   李謙無論如何也會讓阿律幾分的,決不會真的去取阿律的性命。   姜憲淚盈於睫,恨不得上前去幫李謙擋了那一劍。   李謙或者是惱了姜律的偷襲,或者是和姜律遊鬥的太久,這一次他沒有避讓,而是肩膀快如閃電般地向旁邊微傾,躲過了姜律的劍尖,不退反進,順著軟劍刺過來的痕跡向前,一刀抵在了姜律的肩膀上。   姜憲閉上了眼睛。   覺得自己剛才腦子進了水。   怎麼會覺得李謙不會傷害阿律……   然後耳邊就想起了一陣驚呼。   難道李謙他把阿律……   姜憲忙睜開了眼睛。   就看見一根白蠟長棍橫擋在了姜律的肩頭,抵住了斬馬刀的刀尖。   姜憲順著那長棍望了過去。   穿著白色武士裝的趙嘯面色鐵青,下頜微揚,神色倨傲地單手執棍站在姜律和李謙的中間。   趙嘯竟然趕了過來。   姜憲訝然。   鍾天逸不是說大同的官兵都被李謙的人擋在了山下嗎?那趙嘯是怎麼進來的?還突然間就闖了進來,為姜律解了圍。   她不由地打量四周。   並沒有看見趙嘯的隨從或是侍衛。   也就是說,趙嘯是單槍匹馬一個人闖進來的……   姜憲心中一默。   難怪前世趙嘯能雄霸閩南!   不管怎麼說,她和趙嘯也算是未婚夫妻了,她這個時候若是再流露出分毫對李謙的關心都是對趙嘯的辱沒,她無意折趙嘯的面子。   姜憲退後幾步,躲在了門扇後面。   院子裡的人也被這猝變驚得停止了打鬥。   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趙嘯的身上,就連鍾天逸和王瓚也滿臉嚴肅地望著趙嘯。   「李大人,許久不見!」趙嘯的目光卻慢慢地從李謙手中的刀移到了李謙腳下那雙半新不舊的水牛皮靴子上,然後又慢慢地重新回到李謙的臉上,這才挑著眉道著:「你以逸待勞,勝之不武。不如讓我代姜世子會會你好了,不知道李大人敢還是不敢?」   李謙聞言只是微微地笑,看上去神色間還帶著幾分和煦之色,可眼底卻迸射出一絲冷意,如風雪壓境,讓人心中一寒。   姜律帶來的幾個侍衛甚至被李謙的氣勢壓得垂下了眼帘。   姜律不禁目光凝重,阻止道:「趙嘯,多謝你千裡相助,只是這件事我和李謙早有約定……」   「阿律哥,」趙嘯看了姜律一眼,道,「我是姜家的女婿,姜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麼能夠袖手旁觀!」   自姜憲失蹤之後,趙嘯動用了手中所有的力量,跟著姜家忙前忙後的,可姜家有了姜憲的下落卻沒有通知趙嘯,如今又被趙嘯抓了個現行,姜律就算講究兵不厭詐臉上也不由地發燒,何況他剛才差點就敗落在了李謙的手裡,他怎麼好意思拒絕趙嘯。   他低低地說了聲「你小心點」,就退到了王瓚的身邊,扶住了好像站著都很吃力的王瓚。   王瓚沒有拒絕,半靠在姜律的身上,目光炙熱如火地望著趙嘯和李謙,好像希望他們立刻就能分出勝負來似的。   李謙像沒有感受到王瓚的目光般,提著刀,擺了個請的手勢。   趙嘯冷笑,腿微微下蹲,扎了個馬步,長棍已虎虎生威地朝著李謙橫掃過去。   李謙一改和姜律爭鬥時的樸實無華,長吟一聲,飛身躍起,刀刃如霜,殺氣凌人地朝趙嘯劈了過去。   院子裡剎時寒氣四溢,籠罩四野。   眾人打了個寒顫,齊齊後退,把庭院的中空都讓給了兩人。   趙嘯高喝一聲「好刀法」,旋身而起,長棍在空中劃個弧,迎刃而上。   院子裡響起碎金裂石之聲,如敲打在眾人的胸口,讓人呼吸一窒。   李謙朗笑,道:「世子爺也不差!沒想到我和世子爺相識七、八年都不知道世子爺原來是南少林寺的傳人,靖海侯府真是深藏不露啊!」   「你沒有看出來,那只能說明你眼拙!」趙嘯應道,手下卻毫無停頓之意,一挑不成改直刺。   李謙笑道:「現在看出來也不遲啊!」   他的話音剛落,氣勢一變,刀勢狂烈如火般冷酷肅殺地朝趙嘯劈去。   那從刀勢中透露出來的暴戾血腥之氣迅速浸透在了庭院的角角落落。   眾人心中又是一凜。   姜律和鍾天逸卻臉色大變,姜律更是低聲驚呼:「李謙這是要殺了趙嘯嗎?」   「不,會吧?!」王瓚道,朝鐘天逸望去。   鍾天逸此時已經沒有了剛才和他打鬥時的閒適,而是面色嚴肅,聚精會神地盯著李謙和趙嘯,眼也不眨一下,好像這樣就能看清楚李謙到底要幹什麼般。   王瓚心裡打了個突,悄聲對姜律道:「趙嘯也不是李謙的對手嗎?」   姜律臉色隱隱有些發青,壓低了嗓子道:「李謙是見過生死的人,說不定還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趙嘯畢竟身份尊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單講武技李謙怎麼能比得過得了南少林秘傳的趙嘯……」   王瓚聽明白了。   單講武技李謙不如趙嘯,可若是生死之搏,趙嘯卻不如野草般長大的李謙。   「那怎麼辦?」王瓚急急地問姜律。   按照他們和李謙的協議,如果他們輸,就只能自己離開。   姜憲怎麼辦?   姜律也沒有想到最後會落得這樣一個結局。   他捏了捏拳,很想光棍地說一句「我們先回去,找我爹出面收拾他」,可他只要一想到姜憲可能離他只隔著個穿堂,不過一射之地的距離,這種話他就說不出口來。   姜律凝視著被一排弩弓手擋著的穿堂。   風吹過,好像看見了緋色的裙裾。   他心跳如雷。   難道姜憲就在那門後不成?   姜律手心全是汗。   思忖良久,他下定決心般地面色一沉,朝著福升點了點頭。   ※   親們,月票3850加更!   O(∩_∩)O~   PS:新開的一個群,群號:71755570。大家有興趣進去玩玩   ※ 第193章際會   福升會意。   高大的身子突如閃電般朝穿堂撲過去。   那些弩弓手卻絲毫不亂,「嘭」地一聲弩箭齊發。   站在庭院裡的人無一倖免。   包括戰成一團的李謙和趙嘯。   兩人都不得不停下來先擋過朝他們射去的箭。   有幾個避之不及的已捂著中箭的地方倒在了地上,有些雖然靈敏地避開了卻依舊神色驚恐。   這裡面有姜律的人也有李謙的人。   福升更是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從半空中落下。   姜律大喝一聲,面色黑如鍋底地一躍而起,落在了福升的身邊。   隱約間,他好像聽到了女子的驚呼聲。   可福升的肩膀、大腿和腰間共中了三箭,箭入三寸,痛得福升滿頭冷汗,人已經昏厥過去,他哪裡還顧得上其他,一面檢查著福升的傷勢,一面輕聲地喊著福升的名字。   福升掙扎著睜開了眼睛。   姜律鬆了口氣,忙囑咐隨行懂醫的侍衛幫著福升治療,轉念想到剛才的情景,他氣極而笑,衝著繼續和趙嘯打鬥在一起的李謙高聲罵道:「李謙,你他/媽的發什麼瘋?無差別的攻擊!你就不怕把自己給射死!」   李謙正如姜律所料,越戰越勇,刀勢由之前的平和中正變得風起雲湧,如被擊怒的猛獸,一改從前馴服的假像,突然間露出兇狠猙獰的面目,張開了血盆大口,和趙嘯糾纏在了一起,不死不休。   趙嘯顯然不適應這種打法。   一寸長一寸強。   他從開始的略佔上風到了如今的被動反擊,臉色很是難看。   聽了姜律的話他甚至不敢回頭看姜律一眼,生怕被李謙尋到可趁之機。   李謙卻輕鬆如昔,聞言高聲笑道:「我不是早就告訴過您,不要試圖越過穿堂。誰也不行!哪怕是我自己。要麼戰死在這裡,要麼我們一起嘗嘗藥林寺的素齋。」   姜律睜大了眼睛。   他從李謙的舉止和言語中看到了認真。   李謙,他是真的準備不成功便成仁,寧願和他死戰到底也不願意妥協,放姜憲離開。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姜律生平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   他的心情十分微妙。   「你他/媽的瘋了!」他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地道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事情鬧大了,你就是死也留不住保寧的……」   王瓚的手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掌心。   雖然姜律沒有告訴他姜憲為什麼會落在李謙的手裡,他也沒有問,但並不代表他什麼也不知道。   李謙喜歡保寧。   求而不得,索性搶親!   猜測被證實。   痛得他的心都麻木了。   李謙真的寧願死也不願意放開姜憲嗎?   他怎麼能這麼大的膽子?   他就不怕連累家族嗎?   他就不怕讓姜憲的名聲受損嗎?   王瓚想到他跪在母親面前,求母親為他求娶姜憲時母親眼中的淚水和不能滿足子女的愧疚與痛苦。   他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是不是因為他的膽小怕事,他才會和姜憲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呢?   王瓚隱約有點明白,更多的,卻是不敢想,不願意去想……   懵懵懂懂,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間,他耳邊突然傳來姜律的暴喝聲:「李謙,爾敢!」   王瓚回過神來,就看見趙嘯丟棍翻身連打幾個滾,才堪堪避開了李謙那猶若獅子搏兔般雷霆一擊。   如果說之前姜律只是感覺到李謙不會放過趙嘯,那此刻,任何人都不會懷疑,李謙存心要將趙嘯斬於刀下。   姜律臉色發青,喝道:「李謙,我與你一戰!」   李謙笑著轉身,錦帛般絢麗的晚霞給他鍍上了一層金光,他神色溫和地站在那裡,猶如閒庭信步般悠然自得,眉宇間沒有一絲殺意和戾氣,卻讓人心中生寒,仿佛置身於三九寒冬的冰窟窿,控制不住地打著寒顫。   姜律的面色更差了,他強打精神高聲道:「怎麼?你不敢嗎?」   李謙曬笑,道:「你明知道我敢還是不敢,何必多此一舉!」   姜律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不是看在姜憲的份上,他剛才根本就不可能和他遊鬥那麼長的時間。   他面色一紅。   趙嘯已站起身來,腳尖一勾,白蠟長棍飛身而起,落在了他的手裡。   「李謙!」他沉聲道,神色冷傲,目光深邃,語氣平靜,「今天我們只有一個人能走出去。」   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李謙淡淡地望著趙嘯,眼底殺意縱橫。   姜律心中暗叫「不好」,剛要阻止兩人繼續爭鬥下去,趙嘯已縱身而起,長棍如深谷風吼般朝著李謙揮去。   李謙迎身而上,刀勢狂烈,卻又帶著驚濤駭浪般的激蕩跌撞,連綿不絕。   兩相碰撞,趙嘯屹立不動,李謙卻連退三步。   姜律心中一松。   趙嘯嘴角淌落一絲血跡。   勝負已分!   「趙嘯!」姜律神色俱震。   趙嘯已道「再來」,舉棍朝李謙掃去。   卻已沒有半點剛才的氣勢,如垂暮老人,遲緩而沉重。   李謙莞爾,平平橫出一刀,卻如秋盡冬來,木葉調零,蘊含著重重殺機。   「趙嘯!」姜律提劍衝了過去。   兩人對李謙形成了夾擊之勢。   李謙回頭,不躲不閃,淡漠地望著姜律。   姜律心驚。   知道這是個絕好擊殺李謙的機會,卻又不願意變成自己從前最瞧不起的卑劣小人……他有一瞬間的猶豫。   耳邊突然傳來曹宣廝聲力竭的吼聲:「住手!都給我住手!我有聖旨!趙嘯、李謙、姜律,你們接旨,快接旨!」   眾人都被這聲音給吼懵了,齊齊循聲望去。   就看見一個有著一雙豔光瀲瀲的眼睛的俊美男子,由一個貌似李謙護衛的男子扶著,風塵僕僕,氣喘籲籲地拖著兩條腿走了過來。   那樣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不是曹宣還有誰?   幾個人心中都橫生疑竇,卻又都不願意第一個出面詢問。   李謙、趙嘯、姜律等就這樣靜悄悄地看著曹宣。   別人怎麼想姜律不知道,姜律卻在心裡暗暗地罵著李謙,不是說把人攔在了山下,誰也別想上來嗎?怎麼先是來了個趙嘯,現在又來了個曹宣……他那是菜園子門吧?看著挺牢固的,想進來的人總有辦法進來……   李謙面無表情,看了扶著曹宣上來的男子一眼。   那是他的心腹隨從衛屬。   他安排他守在山腳,阻攔大同那邊的增援。   衛屬卻把人給帶到這裡來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抱歉,今天單位有點事,沒辦法寫文,今天只有兩更。   ※ 第194章傳旨   衛屬並不是個不知道輕重的人。   他朝著李謙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李謙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曹宣兩天兩夜沒有闔眼,覺得自己累得隨便找個地方都能趴下了。   他哪裡還有精神去觀察眾人的神色,原地團團地轉著圈兒,喃喃地道:「怎麼沒有椅子?我要坐一會……」   趙嘯雙手抱肘,冷眼旁觀。   姜律正在為因為曹宣的出現而沒有讓他被拖入欲望的深淵而慶幸、心虛,見狀不由掩飾般地上前朝著曹宣就是一腳,道:「你他/媽帶的聖旨呢?先讀完了聖旨再找地方歇著。」   曹宣被踢的一個趔趄差點就摔在地上,還好衛屬眼明手快將他扶住了。   「這聖旨不是給你們的。」曹宣因此而清醒了很多,道,「嘉南在哪裡?這道聖旨是給嘉南的!」   眾人愕然。   李謙朝衛屬望去,眉目間有些明顯的不悅。   衛屬再次無聲地點了點頭,示意李謙稍安毋燥。   姜律則比李謙表現的明顯多了,他皺著眉問曹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皇上的聖旨還是太后的懿旨?怎麼是你來傳旨?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聖旨不能當眾宣讀的!應該是口喻吧?」   王瓚聞言立刻反應過來,忙道:「曹宣,這件事與曹家無關。你別無中生有!皇上那裡責怪下來,自有我和阿律哥頂著。你還是站到一旁去,等會和我們一起回京就是了。刀槍無眼,你可別傷著自己。」   言下之意,不要說是懿旨了,就算是聖旨,如果內容荒誕,得不到他們的承認,他們一樣不會遵照執行的。   趙嘯此時也反應過來,冷笑道:「曹宣,你別弄得大家都煩你。」   威脅的味道十足。   曹宣在心裡苦笑。   還真讓自己猜對了。   姜家就有這麼大的膽子!   如果事情得不到姜律的認可,姜律根本不會接旨。   而且還得罪了趙嘯。   自己這是典型的吃力不討好!   可這關係到姜憲的終身幸福,除了姜憲,誰也沒有辦法代替她做決定。   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要先商量姜憲。   如果是平時,曹宣肯定要和顏悅色的想辦法說服姜律,可現在,他又困又累又渴又餓,實在是無力也無心和姜律、趙嘯糾纏,他掐了自己兩下,覺得腦子又清醒了幾分,他索性扯著虎皮做大旗,道:「我是受了太皇太后的意思來見嘉南的。這件事鎮國公也知道。兩位長輩都讓我把聖旨直接交給嘉南。」然後他又對姜律道,「阿律,嘉南自幼被先帝抱著坐在金鑾殿上用玉璽蓋著奏摺玩,你覺得她會不認識我手中的到底是懿旨還是聖旨嗎?何況見過嘉南之後,聖旨上寫的是什麼,如果不給你們看,你們會憑著我的三言兩語就遵照執行嗎?」   我這不是怕你代表曹太后而來,用花言巧語打動姜憲,放了李謙一馬嗎?   姜律下意識地想著,話到了嘴邊還好及時地咽了下去。   他要是這麼一嚷,任誰也會猜姜憲是和李謙私奔了。   這讓趙嘯顏面何存?   他的嘴抿成一條縫。   王瓚卻覺得曹宣的話有道理,覺得姜憲並不是那樣無知的女子,就算曹宣居心叵測,嘉南也不是那麼好唬弄的,他跟著姜律,什麼也沒有說。   趙嘯卻隱隱生出幾分不安來。   李家是曹太后的人,來宣旨的又是曹宣,如果聖旨的內容對李謙有利,曹宣應該當眾宣布才是。如果對自己有利,曹宣為什麼又來宣旨呢?   李謙想到人是衛屬帶過來的,有恃無恐。   一時間幾個人詭異地保持了沉默。   曹宣卻知道這件事拖不得。   賜婚意味著姜憲選擇了李謙,這讓趙嘯顏面何存?趙嘯不是普通的侯府世子。靖海侯手握重兵,稱雄閔南,在這個關口傳出婚變的消息,誰知道趙嘯和靖海侯會有怎樣的反應。   賜死就意味著李謙和李家的反抗。   剛才上山的時候衛屬可沒有少在他耳邊說李謙怎樣怎樣厲害,他也親眼看見李謙的人把姜律的援兵堵在了山腳,而且剛才他要是沒有看錯,趙嘯和姜律好像兩人在打李謙一個人,也就是說,李謙是贏家……如果他把賜死李謙的那份聖旨拿出來,他們走不走得下這藥林寺還兩說。   曹宣執意要見姜憲:「嘉南在哪裡?」   姜憲被那陣箭雨嚇了一大跳,此時還心裡怦怦亂跳,慶幸著曹宣的及時到來。   曹宣的話她聽了個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礙著趙嘯,她早就衝了出去接旨了。   聽曹宣的意思,聖賜是太皇太后讓曹宣帶過來的,應該對於她有利才是,為何曹宣不當眾宣讀聖旨卻要讓自己接旨,這其中肯定有蹊蹺,可到底是什麼蹊蹺,姜憲心中沒底,不免有些忐忑。   她示意劉冬月到穿堂門口晃一晃,告訴曹宣自己在院子裡面。   只是沒有等到劉冬月領會她的意思,李謙突然開了口:「承恩公,既然您是奉了太皇太后之託來見嘉南郡主,我們斷然沒有攔著的道理。只是我和靖海侯世子爺有些摩擦,為了保證嘉南郡主的安危,請嘉南郡主留在了內院,只好請承恩公一個人去見嘉南郡主了。」   曹宣不由在心裡暗罵。   什麼請嘉南郡主留在了內院,是把嘉南郡主軟禁在了內院吧?   這個李謙,官面文章倒做得好。   他想到從前和李謙做同僚時李謙說話的語氣和措辭,越發覺得李謙這個人不簡單,再轉念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李謙早已做了姜家放在曹家身邊的一顆棋子,他心裡就不是滋味。   曹宣目光微黯。   李謙卻貌似大度地朝著那排弩弓手揮了揮手。   那排弩弓手立刻讓出了一條僅供兩個人並行的缺口。   曹宣定了定神,快步走進了穿堂。   姜憲坐在正堂等他。   看見失蹤後幾日不見的姜憲,饒是曹宣有心裡準備,心裡不禁一愣。   姜憲穿了件質地很一般的湖綢褙子,但是花式活潑俏麗,一看就是江南民間新出的樣子,頭髮亂糟糟地挽著,什麼首飾也沒有戴,應該很狼狽才是,可偏偏她面色紅潤,目光璀璨,眼角眉梢都帶著從前他未曾見過的飛揚灑脫,就像個在家裡隨意亂穿,玩亂了頭髮的小姑娘,還仗著家人的疼愛毫不在意地嬌縱著出面待客,沒有一點和人私奔的不安和羞澀,更沒有半點被劫持的惶恐和害怕。   曹宣都有片刻的糊塗,不知道自己到底來幹什麼的?   ※   親們,月票3900加更!   O(∩_∩)O~   PS:新開的一個群,群號:71755570。大家有興趣進去玩玩   ※ 第195章兩道   姜憲見曹宣目光有些呆滯地望著她不說話,想到自己現在的樣子……還是頗有些不安地輕輕咳了一聲。   曹宣回過神來。   姜憲就客客氣氣地喊了聲「承恩公」。   曹宣見低眉順目站在她旁邊的劉冬月一副普通小廝的打扮,嘴角微抽。   這兩個人,大家都為他們急得上火,他們倒好,悠閒自在的像是出來遊玩似的……   「嘉南,」他懶得再打量兩人,道,「我受太皇太后所託,有事和你商量。」   姜憲在曹宣執意要見她的時候就知道曹宣的來意不簡單。   她朝著劉冬月使了個眼色。   劉冬月微微低頭,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承恩公請坐!」姜憲指著下首的太師椅,起身親自為曹宣倒了杯茶。   曹宣輕聲道謝,喝了幾口茶,在心裡斟酌了片刻,把自她失蹤之後的事一一告訴了姜憲。   姜憲又驚又喜。   驚的是沒有想到大家會把矛頭指向趙翌,結果耽擱了幾日才追過來,更沒有想到的是李家和姜家的關係會因為這件事曝光。喜的是白愫不愧是她兩世的好姐妹,別人都以為她私奔了,只有她不相信。   那曹宣又怎麼會來宣旨呢?   他真的是受太皇太后所託嗎?   還有這道聖旨,到底寫了些什麼呢?   姜憲心中有些忐忑,卻又怕被此時敵我不明的曹宣看出來,垂了眼帘連喝了幾口茶水。   曹宣壓根就沒有想到這件事是姜憲從中牽的線。   他以為姜憲聽不懂這其中的蹊蹺,也就沒有多說自己的用意,只是告訴她:「太后娘娘怕阿律和阿瓚年輕氣盛,不願意接受懿旨,讓我拿了懿旨直接去找太皇太后換面聖旨……」   姜憲駭然地望著曹宣。   曹太后居然給她和李謙賜婚!   她沒有聽錯吧?   姜李兩家聯姻,還有她曹太后什麼事!   曹太后就是再糊塗,也不可能糊塗到這種程度。   她睜大了眼睛望著曹宣。   曹宣每次見到姜憲,姜憲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這樣生動活潑的姜憲,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他不由得心中一柔,眉宇間平添了幾分溫和,讓他更是如芝蘭之秀,玉樹臨風。   他把太皇太后怎樣闖進尚寶監,怎樣二話不說直接賜死了個六品的太監,內務府十二衙門的大太監們又怎樣裝不知道,個個閉門不出,劉小滿又怎樣借了趙翌的汗血寶馬拿了鎮國公姜鎮元的貼子送他出京等等都告訴了姜憲。   姜憲愣愣地望著曹宣,嘴角翕翕,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原來如此!   她就說,曹太后怎麼會給她和李謙賜婚。   定是曹宣發現了李家和姜家的真正關係,怕曹太后受不了這個打擊,在曹太后面前為李家掩飾,把李謙搶親說成是她被李謙劫持,曹太后在這種情況之下,只好把不可能變成可能,把李謙劫持變成搶親,好推卸責任……所以曹宣才會進宮忽悠太皇太后,把懿旨變成了聖旨。   太皇太后不會是信以為真,相信了曹宣的話,以為自己和李謙私奔了吧?   她想到太皇太后這麼多年來韜光養晦,萬事不管,不過是盼著她能平安長大,親恩伯府能安穩度日的過了大半輩子,如今卻為了自己直闖了尚寶監,就算是那些大太監們全都裝作不知道瞞過了趙翌,可這並不是長久之計,時間長了,趙翌遲早會知道。   私自在聖旨上用印。   這是動搖皇權、動搖社稷,形同謀逆的大罪。   趙翌生性涼薄,親政之後還沒有站穩腳跟就已經像先帝和孝宗皇帝一樣開始防著姜家,到時候他若是拿這件事大做文章,不要說是姜家了,就是太皇太后十之八九也要跟著倒黴。   她老人家謹言慎行,戰戰兢兢了一輩子,最後卻被自己拖下了水。   想到這裡姜憲心裡就無限的悔恨。   她當初下定決心不再管李謙的時候就應該快刀斬亂麻,而不是像這樣黏黏糊糊的最後害人害己。   而前世和她在廟堂上是盟友的曹宣,今生由於各種各樣的改變和她漸行漸遠,成了對手。   姜憲眼眶止不住水光閃現。   曹宣的心如墜入湖中的石頭,一沉再沉。   聽說太皇太后想辦法為她弄來了賜婚的聖旨,姜憲如果真的是和李謙私奔的,她應該非常高興才是,怎麼卻這樣的傷心,甚至在他面前忍不住溼潤了眼眶。   這可不是他了解的嘉南郡主。   在他的印象中,姜憲是看似和藹可親,骨子裡卻十分的驕傲,輕易不會在人面前表現出自己軟弱的一面的。   難道姜憲被白愫說中了,她不是和李謙私奔而是被李謙劫持了?   曹宣摸了摸放著兩份聖旨的匣子,想起李謙那張笑容燦爛,俊朗明快的面孔,心中突然覺得很是不忍。   李謙,就這樣被殺了?   他不過比自己小兩、三歲而已!   看姜憲的樣子,並沒有受怠慢,她既然是被劫持的,當初在田莊的時候為何不呼救?   曹宣心情複雜。   兩人各想著各自的心事,廳堂裡陷入一陣死寂。   良久,還是姜憲先清醒過來。   她為了收拾自己雜亂的心情,親自給兩人重新續了杯茶。   曹宣緩過神來,再次向姜憲道謝。   她卻心中一動。   既然太皇太后冒了這麼大的風險為她換來賜婚的聖旨,曹宣為什麼直到現在也沒有向自己宣讀。   姜憲想到前世曹宣「善謀」的名聲,不禁坐直了身子,調整了呼吸,儘量讓自己顯得悠然地道:「承恩公非要我接旨,又把我大哥他們攔在外面,可是有什麼話要單獨地交待我?」   曹宣不由暗中感嘆姜憲的聰慧。   他身子向前傾斜,壓低了聲音道:「嘉南,太皇太后愛你如珍似寶。我們在見到你之前,誰也不敢保證我們聽到的就是事實。所以太皇太后才會讓我來。她老人家並不是只讓我給你帶了一道聖旨,而是帶了兩道聖旨——一道是賜婚,一道是賜死。你想怎樣,太皇太后全憑你自己做主……」   「你說什麼?」姜憲再也坐不住了,她騰地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望著曹宣的面孔瞬間變得煞白,「你說什麼?兩道聖旨?」她喃喃地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讓你帶了兩道聖旨來?」   曹宣也站了起來,目光凝重地望著姜憲,點了點頭。   姜憲的眼淚簌簌落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今天有點晚。   O(∩_∩)O   ※ 第196章明白   為什麼?   太皇太后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她不是因為母親早逝才會被外祖母收養的嗎?   為什麼還要對她這樣的好?   姜憲兩世為人,第二次毫不顧及地哭了起來。   第一次是太皇太后去世。   曹宣想到姜憲會很激動,可他沒有想到姜憲會這樣全然不顧形象模樣地坐在那裡痛哭流涕,如果有人這個時候走進來,肯定會以為他做了什麼對不起姜憲的事!   他忙從衣兜裡摸了塊帕子出來,又想到自己幾天都沒有洗澡,這帕子也髒兮兮的,只好又將帕子塞回了衣兜,在廳堂裡轉了一圈,最後在洗漱的盆架前找了塊洗臉用的帕子遞給了姜憲。   姜憲擦著臉,腦子哭得有些暈呼呼的,就聽見曹宣在耳邊道:「太皇太后這也是為了你好。你也不要有什麼負擔。雖說你離京已經有些日子了,可你常年住在慈寧宮,又是沒有出閣的小姑娘,就是皇上,也不知道你如今不在宮裡。阿律和阿瓚甚至是靖海侯世子都在這裡,若是回京晚了,只說是我們帶你出來遊玩就是了。不會有什麼流言蜚語傳出來的,你就算是不相信我的話,也應該相信你伯父的能力才是。他不會讓這種事傳出去的……」   好像篤定了她會選擇那張賜死李謙的聖旨似的。   姜憲冷笑。   就因為李謙背叛了曹家不成?   她畢竟是做過攝政的太后,知道政治就是妥協的產物,不管在慈寧宮裡發多大的脾氣,到了乾清宮她都能讓自己心平和氣,好生地和那些內閣大臣、六部三院的官吏們周旋。她自認為自己在正事上還是個挺能忍的人,至少就比趙翌能忍,可這會兒她卻忍不住地發起脾氣來:「你這是什麼意思?讓我賜死李謙嗎?你剛才在外面的時候為什麼不直接宣旨?怎麼?怕人說你們曹家忘恩負義,過河拆橋,連個屬臣都庇護不了?憑什麼讓我們姜家做惡人?憑什麼讓我給你們曹家背黑鍋?這事我不幹!」   曹宣望著姜憲那氣呼呼的臉,想到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他不由悠悠地道:「嘉南,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上了李謙吧?」   所以李謙才敢劫持她?   所以李謙才會投靠姜家?   所以李謙才會把姜律攔在外面嗎?   姜憲微微一愣。   曹宣的目光卻變得銳利起來。   姜憲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在朝堂上意氣風發,侃侃而談,在乾清宮為她出謀劃策,共商朝政的那個五軍都督府都督兼尚寶司卿的承恩公曹宣。   前世和今生交錯,迷茫而又無措的她不禁喃喃地道:「我喜歡有什麼用?他最在意的還是李家的前程,他自己的雄圖霸業……」   曹宣心中一凜。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姜憲有一天會和他說心底話。   像他們這樣出生的人,說句心底話有多難,沒有比他自己更清楚的了。   「你……」曹宣心情複雜。   他很想問姜憲,如果兩家的立場一致,姜憲是不是就選了李謙做夫婿?   可姜憲已經在他那一聲短暫尋問聲中清醒過來。   她哂然失笑。   自己這得多彷徨,才會把今生和前世的曹宣弄混了,居然想讓曹宣和前世似的給自己一些建議和箴言。   可她那略帶幾分自嘲的笑容卻刺傷了曹宣的眼,讓他莫名冒出股感同身受的悲涼來。   他不由強調:「嘉南,我帶了兩道聖旨來。」   言下之意,我和太皇太后一樣,都希望你過得好,能選擇自己所選擇的,所以我才執意要來見你,讓你決定到底宣讀哪一份聖旨。   姜憲立刻就明白了曹宣的意思。   她杏目圓瞪地望著曹宣。   他是在告訴自己,他是怕自己受了李謙的欺負,所以幫自己周旋,為自己向太皇太后求援,這才帶來了兩道截然不同的聖旨嗎?   他就不怕李家和姜家聯姻,架空了曹太后嗎?   他就不怕曹家因為李謙的死而失去在廟堂上的依仗嗎?   他就不怕曹家從此一蹶不振,從此徹底地沒落下去嗎?   姜憲定定地望著曹宣。   曹宣沒有迴避她的目光,而是堅定地回望著姜憲,正色地道:「嘉南,我知道我這麼說你可能覺得我有些天真,可我真是這麼想的。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有些事,做個七、八分就好,像我姑母這樣,就是太好強了,不然她也不會被拘禁在萬壽山了。我希望曹家能繁榮昌盛,卻不希望他站在風口浪尖,整日裡擔驚受怕,有個風吹草動就嚴防死守,既不想讓別人把曹家當成擋箭牌,也不想曹家被人利用當成出頭鳥,連個安生的日子都沒有……」   姜憲明白。   有時候你入了局,就由不得你不玩下去。   可誰又敢保證自己一輩子打雕都不會被啄了眼?   或者說,是他們這種生於富貴長於安逸的人都不願意去操這份心,覺得什麼事差不多就行了。花無百日紅,何必去勞心勞力,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搭進去了。   前世,曹太后去世,他不是想死就得求生存,被迫入局。   今生,他依舊被迫入局,可曹家有曹太后撐著,曹家還有平穩過渡的可能,他選擇了妥協。   並且用兩道聖旨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姜憲感謝曹宣的選擇。   她一點也不想和前世的友人反目為仇。   那種滋味太不好受了。   姜憲的目光落在了放著兩道聖旨紅漆雕龍匣子上。   曹宣輕聲地再次提醒她:「你可以選擇一道聖旨。另一道聖旨,奉太皇太后之命,我會當著你的面燒了的。你不用擔心會有人知道。」   她當然不會擔心。   不管是太皇太后還是曹宣,都是做事極穩妥的人。   可問題是,她該怎麼選擇?   賜死李謙嗎?   念頭閃過,姜憲就打了一個寒顫。   在她的心裡,李謙比她強大,比她活得久,比她更厲害,比她更適應這個時代的生存……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還活著,李謙卻不在了。   他總是在她的身邊。   不是管她的閒事,就是嘲諷她,惹得她生氣。   她不能想像李謙會死在她的前面。   所以她能遠遠地看著他,看著他快馬縱橫,看著他雄心壯志,看著他鴻圖偉業……卻不能……不能還沒有開始生平的夙願,就這樣夭折般的死去……還死在她的手裡……   ※   親們,月票3950加更!   PS:每次寫這樣的情節時都情緒激動,如同自己經歷過一次……太累了……~~~~(&amp;gt;_&amp;lt;)~~~~   六月的最後兩天,求月票!   ※ 第197章選一   放在那紅漆雕龍匣子上的手仿佛被火燙了一下,讓姜憲心中一痛。   燒了賜死李謙的那道聖道……那她就只能選擇嫁給李謙。   可她今生壓根就沒有想過要嫁給李謙,不然她又為何同意太皇太后給她選婿?何必同意和趙嘯交換庚貼……對了,還有趙嘯。   趙嘯一路追了過來。   就在外面。   她剛才怕傷了趙嘯的自尊心甚至沒有露面,在這種情況下她若是選擇嫁給李謙,趙嘯還有何顏面立足於世?   他沒有做錯任何事,卻被拖累到她和李謙的恩怨中來,這對趙嘯不公平。   她不能做這種沒有品的事!   兩道聖旨都不選,她又將冒著大不韙為她求來兩道聖旨,甚至是讓她自由選擇的太皇太后置於何種境地?   三條路,一條都走不通。   姜憲額頭冒出細細的汗珠。   她真心希望時間能在這一刻永遠地停留下來,她就永遠也不會去面對這樣的困境了。   曹宣見姜憲久久都沒有給他一個回應,心裡更加確定姜憲和李謙有情愫了,也更加確定就算姜憲是被李謙劫持的,姜憲在心裡也沒有真正的責怪李謙。   可要嫁給李謙,尊稱一個被招安的土匪做公公,對姜憲來說,恐怕也是件一時間很難接受的事吧?   他打開了紅漆雕龍匣子,拿出兩份聖旨,攤放在了中堂的四方桌上,道:「嘉南,我們最多還有一刻鐘。如果一刻鐘之內你還沒有答應,就算我願意繼續等你,外面的那幾個人虎視眈眈的,未必願意等你。」   姜憲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   庭院裡,趙嘯站在院子的中間望著穿堂的十八羅漢的沉香木屏風發著呆。   姜律和王瓚站在趙嘯的東邊不遠處,擔心地望著趙嘯。   李謙則退到了院子西邊的古樹下,和鍾天逸站在一起,低垂著眼帘,看著腳下的螞蟻搬著家。   姜律和李謙各隨著對方站在院子裡的東西兩方。   夕陽西下,滿院子靜謐無語。   良久,內院都沒有什麼動靜。   鍾天逸有些沉不住氣了,和李謙耳語:「要不要我幫你去看看?我的輕功排名江湖前三,他們不會發現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李謙已抬頭輕蔑地瞥了他一眼,低低地道:「你動動試試看?」   鍾天逸發現王瓚飛快地朝這邊睃了一眼。   他在心裡暗暗嘆氣,裝模作樣地摸了摸下巴上並不存在的鬍鬚,感慨道:「這位嘉南郡主還真是紅顏禍水,引得這麼多美男為她折腰!她要是個絕代妖姬還好說,偏偏是個只有五、六分姿色的女子。你說,你們到底是垂涎她的美貌還是覬覦她的地位呢……」   李謙一拐子就撞在了他的胸口上,壓低了嗓子警告他:「你少在那裡胡言亂語,嘉南是個很有意思的女孩子,你是沒有和她接觸過,你要是了解了她,也會很喜歡她的。這種話你當著我說一次就夠了,我不想聽見第二次。不然聽見一次打一次,打到你改了為止……」   鍾天逸捂著胸口嘟呶著「重色輕友」,見姜律也望了過來,怕給李謙添麻煩,不好再鬧,站直了身子,然後又忍不住問帶曹宣上來的衛屬:「你說曹大人當時跟你說是來傳旨的,你不是那麼輕信的人,難道就沒有檢查檢查那聖旨到底是真是假?」   衛屬張大了眼睛,半晌才誇張地吸了一口氣,神色奇怪地道:「聖旨還分真的假的不成?那可是皇上的金口玉言!」   鍾天逸只要一想到李謙會娶個身份地位那麼高的女人,以後不僅李謙,就是李謙的朋友見了也要畢恭畢敬的,他心裡就覺得不舒服,要挑點什麼毛病找點什麼刺才痛快。   「當然啦!」鍾天逸道,「前些日子不是浙江那邊出了個案子,說有人冒充浙江學政到處收受賄賂,還承諾只要是在他劃定的句子裡面就可以找到來年科舉的題目,很多人上了當,最後發現受騙了還怕人笑話不敢跟別人說……」他說著,若有所指地看了李謙一眼。   衛屬想起當時的情景,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   李謙素來仔細,見狀心中一緊,道:「怎麼了?你沒有看見聖旨嗎?」   「看是看見了。」衛屬不好意思地道,「可我從來沒有見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放在一個紅色的雕龍匣子裡,外面是明黃色的,繡了五爪的金龍,捲軸是黑漆木的,不是什麼玉制的……」他細細地回憶。   李謙鬆了口氣,笑道:「那就是聖旨。」   壓在衛屬心上的大石頭被搬走了,他頗有些興趣,對有欺騙他嫌疑的鐘天逸道:「鍾公子,你看,我沒有認錯。那裡面還裝著兩道聖旨呢?肯定是一道留給我們家大爺供在祠堂裡的,一張由皇宮裡留著,用來可以備查的……」   「你說什麼?」李謙愕然,道,「有兩道聖旨?」   「是啊!」衛屬雖然覺得李謙的表情有些奇怪,但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所說的話在李謙的心裡蕩起了多大的漪漣,「我當時還問承恩公來著,怎麼會有兩副捲軸,承恩公就是這樣回答我的!」   李謙和鍾天逸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驚駭。   宮裡怎麼可能同時頒下兩張聖旨,這又不是立了不世之功的庶子,除了封賞嫡母還同時下道聖旨封賞庶母?   可這件事怎麼能怪衛屬,他可從來沒有看見過聖旨!   「李謙,我看我還是去看一眼好了!」鍾天逸收撿起剛才的嬉皮笑臉,面色端穆地道,「我看這件事不簡單!」   李謙望著走到趙嘯身邊和趙嘯說著什麼的姜律和王瓚,一把抓住了鍾天逸的手臂:「等等,你等等。讓我好好想想這件事,你先別急著潛入內院,這件事肯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   他的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   曹宣曾說,他是受太皇太后所託過來的,而太皇太后最疼愛姜憲了,她老人家不會做出對姜憲不利的事。再就是曹宣,他剛才就在想,是不是自己和姜家的關係已經暴露了,所以曹太后要對他出手了,但曹宣到後並沒有立刻宣旨,而是非要見姜憲。他就知道,這聖旨肯定有問題。   但他能感覺到,姜憲雖然有時候不待見他,可關鍵的時刻,姜憲從來都不曾丟下他不管,更不要說害他。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198章割袍   這也是為什麼李謙讓曹宣去見姜憲的原因。   可現在,曹宣去見了姜憲之後卻久久沒有出來。   李謙開始有些忐忑不安。   要不,就讓鍾天逸潛進去看看?   他正尋思著這件事,劉冬月走了出來。   院子裡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劉冬月的身上。   劉冬月還不曾被人如此注視過,頓時心裡有些發慌,但他畢竟是個聰明人,很快就鎮定下來,輕輕地咳了一聲,道:「親恩伯世子爺,郡主請您進去!」   大家愕然地望著王瓚。   王瓚比他們還驚訝,他張大了嘴巴,半晌才指著自己道:「郡主讓我進去?」   劉冬月恭聲應「是」,道:「郡主請您進去說話。」   「哦!」王瓚滿頭霧水,迷迷糊糊地,甚至沒有和姜律打個招呼,就這樣夢遊般地走了進去。   李謙和姜律、趙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他們帶來的人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一面是詭異的沉默,一面是嗡嗡地竊語,院子裡的氣氛非常古怪。   但不管是李謙還是姜律、趙嘯,此時想破了腦袋都想不明白內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好一個個嘴角緊閉,眉眼陰沉地繼續等著。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劉冬月吃力地攙著臉色蒼白,神色恍惚,搖搖欲墜的王瓚走了出來。   眾人都嚇了一大跳,姜律更是三步並作兩步急急地上前,一面幫著劉冬月攙了王瓚,一面神色焦慮地問劉冬月道:「出了什麼事?」隨後沒等劉冬月回答已輕輕地拍了拍王瓚那目光暗黯的面孔,關切地道:「阿瓚!阿瓚!您怎麼樣了?哪裡不舒服?」   王瓚像丟了魂似的眨了眨眼睛,目光這才望向了姜律,沒等姜律說話他已眼眶一紅,眼淚驟然在眼眶中就要落下來:「阿律哥!阿律哥!我……我……」   他嘴角翕翕,「我」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姜律很是著急,望向了劉冬月。   劉冬月腦袋一縮,忙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等郡主叫奴婢進去的時候親恩伯世子爺就這樣了……」   他實際上沒敢說真話。   他進去的時候,親恩伯世子爺正呆呆地坐在廳堂的太師椅上,像魂都沒有了似的,郡主和他說話他也不理,還是承恩公朝著親恩伯世子爺打了幾拳,親恩伯世子爺這才清醒過來,被他扶著出了穿堂。   看到姜律這個樣子,他哪裡敢說真話!   劉冬月彎著腰,恨不得變成地上的砂礫,這樣就誰都看不到他了。   姜律在劉冬月這裡問不出什麼來,就更擔心了,他喊了聲「阿瓚」,想著怎麼樣能讓他振作起來,可沒等他說話,王瓚陡然間像夢醒了似的,他不僅掙扎著從姜律身邊站了起來,還神色自若地和趙嘯打了個招呼,道:「靖海侯世子爺,我有話單獨和你說!」   趙嘯眼睛一亮。   李謙的眉頭卻緊緊地鎖在了一起。   王瓚見過姜憲之後就急趕著要見趙嘯,難道王瓚是來給姜憲傳話的?   可什麼事能讓王瓚像失了魂似的呢?   李謙緊緊地盯著趙嘯的背影。   趙嘯卻看也沒看李謙一眼,隨王瓚走到了院子的角落裡。   兩人低聲竊語。   李謙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   姜律打量著李謙,毫不客氣地嗤笑了一聲。   李謙沒有理睬。   姜律冷笑。   李謙裝沒有看見。   姜律看著氣惱,想刺李謙幾句,眼角的餘光看見趙嘯慢慢轉過身來。   他兩眼通紅,咬牙切齒地盯著李謙,那模樣,恨不得吃了李謙似的。   姜律大驚,不知道這又是唱得哪一出,忙道:「阿嘯,出了什麼事?」   趙嘯看也沒看姜律一眼,眼睛裡噴火,陡然彎腰用力撕了袍角朝李謙丟了過去,聲音嘶啞而又陰沉:「李謙,我和你從此一刀兩斷,不共戴天!」說完,就像他突然出現在山上一樣,突然往山下去。   姜律駭然,只好問王瓚:「這是怎麼了?」   王瓚卻側過臉去,避開姜律的目光,喃喃地回了一句:「嘉南讓我護送趙嘯回京。阿律哥,我先走了!有什麼事,我們回京再說。」接著高聲對隨他們而來的侍衛道:「李偉你們留下來聽候鎮國公世子爺指揮,餘下的,隨我護送靖海侯世子爺回京。」然後逃也似的轉身大步追著趙嘯而去。   姜律追了過去。   可追了幾步他想到了姜憲,只好停下腳步,跺著腳吩咐李偉:「照顧好世子爺!」   李偉等人應聲下山。   李謙的人卻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李謙若有所思。   姜律卻鐵青著臉。   鍾天逸看戲不怕臺高,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不會是內訌了吧?這可怎麼好?人還沒有站穩,人心卻散了……」   一時間院子裡靜悄悄的,只聽得見鍾天逸的聲音。   曹宣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穿堂的臺階上。   他居高臨下地喊著李謙的名字,著著:「聽旨!」   李謙詫異地望著曹宣。   聖旨不是說給姜憲的嗎?   為什麼要他聽旨?   李謙朝曹宣望去。   曹宣冷眼望著他,重複著剛才的話:「李謙!聽旨!」   李謙不死心,朝姜律望去。   姜律垂著眼帘,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李謙挑了挑眉。   他從小就在招安的那些土匪身邊長大的,這樣的人你就別指望他對皇權有多敬畏了。   只不過是想姜憲叫了王瓚進去,王瓚和趙嘯一陣耳語之後中,趙嘯卻氣極敗壞地要和他割袍斷義,讓他心裡不免生出個盼頭來罷了。   他讓人去準備好香燭,撩袍就跪在了香案前。   心裡卻想著,這聖旨要是正中他下懷也就罷了,要是不中他的意,那就只能對不起曹宣,讓曹宣白跑一趟了……   曹宣哪裡想得到李謙的心思。   他開始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三色為矞,鴻禧雲集。嘉南郡主,大長公主永安長女,敏慧聰雅,淑慎嫻靜,旦夕承歡太皇太后膝下,太皇太后疼愛甚矣。朕承太皇太后慈諭,於諸臣工中擇佳婿與郡主成婚。聞山西總兵李長青長子李謙人品貴重,文武雙全……」   聖旨還沒有讀完,李謙已抑制不住心中狂濤駭浪般的驚喜抬起頭來。   是道賜婚的聖旨。   是道賜婚給他和姜憲的聖旨。   他淚盈於睫。   ※   親們,月票4000加更!   PS:求六月份月票。   O(∩_∩)O~   ※ 第199章接旨   李謙想過姜家會被迫無奈把姜憲嫁給自己,想到過姜憲不忍再看自己的狼狽主動跟著他回山西,想到過自己餘生都可能因為姜憲的事情對姜家低頭,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事情還只是開了個頭,太皇太后竟然賜婚給他,讓他和姜憲結成了夫妻!   他是個不懼鬼神不敬佛的人!   可在這一刻,他不由在心裡向漫天的神佛誠心道謝,謝謝他們在這個時候站在了他的這一邊,成全了他的一片痴心。   李謙捂著眼睛,半晌都沒有抬頭。   曹宣一面讀著聖旨,一面在心裡感慨。   李謙,也應該很喜歡姜憲吧?   不然他不會這樣的激動。   可這種喜歡又能走多久呢?   李謙不甘人下,兩家註定會在朝堂上一爭高低,年輕熱血的時候做出來的決定又能維持多久呢?   他宣讀完聖旨的時候聲音不由平添了幾分柔和:「李謙,起來接旨吧!」   「多謝!多謝!」李謙抬起頭來,眼睛紅紅的,喃喃地向他道著謝,恭敬地接過了聖旨,甚至忘記了謝恩。   曹宣微微地笑,也沒有去提醒他。   倒是鍾天逸等人,都已經忍不住露出歡喜的笑容,想跳起來歡呼時,雲林卻急急地做出了個阻止的手勢。   眾人這才發現姜律的臉色黑如鍋底。   李謙猶不知道,還在那裡心情激動地對曹宣道:「今天真是太謝謝您了。您今天做了回天使,禮不可廢,等會一定要和我喝幾盅……」   曹宣笑著點頭。   李謙就回頭去找姜律,想請他也一道去喝幾盅——在他的心裡,姜律這時已經是他的大舅子了。   姜律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他看也沒看李謙一眼,冷著臉對曹宣道了一聲「我去看看嘉南」,抬腳就朝內院去。   李謙哪裡還敢讓弩弓手對著姜律,忙做了一個手勢,那些弩弓手立刻像潮水般退去,讓出了穿堂的廡廊。   姜律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的。   這小子,真******囂張了!   他總有一天會逮著這傢伙痛揍一頓的。   姜律氣呼呼地進了內院,見姜憲正站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等他。   此時正是四月,雖然今年的倒春寒時間挺長,可寒氣一去,氣候很快就溫和起來,枯褐色的老藤上綴滿了嫩嫩的綠芽,明媚的陽光透過葡萄架灑在姜憲的身上,她的臉潔白如玉,目光沉靜安詳,仿似在春光裡靜悄悄盛開在枝頭的白玉蘭。   姜律的火氣一下子就飛到了爪哇國去了。   他腳步徐緩地走了過去,嘆道:「保寧,那小子有什麼好?」   姜律在曹宣出來宣讀聖旨的時候就已明白,這是他妹妹姜憲自己的選擇,不然曹宣就不會執意要在宣旨之前先見到姜憲了,不然王瓚就不會送趙嘯回京了,不然趙嘯就不會和他沒有什麼交情的李謙說出割袍斷義的話來。   可他的妹妹怎麼會選了李謙做夫婿?   就是趙嘯那傢伙也不過是因為和他妹妹適齡而勉強中選……李謙拿什麼來和趙嘯比?   姜律那彆扭的神色,就像被奪去了玩具的孩童。   姜憲忍俊不禁,指了葡萄架下的鋪著厚厚坐墊的石凳請他坐下,又親自給姜律斟了杯茶,這才慢慢地道:「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麼好?」   這是句真心話。   如果她知道李謙到底有什麼好,她就可以照著李謙的好找個夫婿了。   那她也就可以在自己的夫婿面前和在李謙面前一樣,不管做什麼事心底都會有層淡淡的喜悅,縱然是口角也不真的生氣,最最重要的是,她不必擔心有一天李謙會為了李家放棄她。   她低頭喝了口茶,眼裡儘是茫然和失措。   哪裡有一點新嫁娘的歡天喜地。   姜律看得心中生痛,不禁握住了姜憲的手,道:「我們姜家的男人在外面馬革裹屍是為了什麼?若是一個女子都保護不了,那還不如卸甲歸田,做個平頭百姓。只要你說一句不想,那聖旨就是句廢話,哥哥這就帶你走……」   姜憲大笑。   她想到前世,她做了皇后不久,姜律就和趙翌打了幾次架。   那時候她只覺得姜律莫名其妙,現在想來,那時候他定是知道了趙翌和方氏的私情,卻礙於她已冊封為后,只能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無奈地告誡趙翌。   「大哥!」她望著姜律,含笑的眼眸明亮而柔韌,璀璨如星子,「你要是打李謙的時候他敢還手,我就讓他跪算盤珠子。」   姜律壓根不相信。   若不是極滿意,她怎麼會選了李謙做夫婿。   到時候他真的和李謙打起來,這小丫頭還不知道怎麼護著李謙呢!   就看她跟著他一聲不響地跑到了山西就知道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騰地將姜憲拉了起來,上下打量著她:「那個李謙,有沒有欺負你?」   姜憲畢竟不是真正沒有及笄的小姑娘,聞言鬧了個紅臉,瞪著姜律道了聲「他敢」。   那氣勢,十足一個母老虎。   姜律卻滿意地點了點頭,低聲吩咐她:「你不用怕他。他要是敢對你不敬,你直管和他鬧。你和他可是御賜的婚姻,他不敢休你。鬧狠了,就寫信給我,我接你回京在公主府住著,京城是我們姜家的地盤,他就是條龍來了也得給我盤著裝蛇,別說是私闖公主府了,就是私闖鎮國公府,到時候我也有辦法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然後我再給你養幫戲子,建幾個風景各異的院子,你就在京裡聽戲遊玩打發日子。   「就是生下孩子也不怕。   「他們李家不認我們姜家認。   「就養在我名下。   「反正姜家人丁單薄,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出個大將軍,我們姜家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這讓親自來請姜律一同過去飲酒的李謙聽得面如冰霜。   有這樣當大舅子的嗎?   他還沒有和他妹子成親,他就慫恿著他妹子養面首……   姜憲就更過分了,不僅沒有嚴詞拒絕,大聲喝斥,還笑得跟朵花似的,不知道有多開心。   她不會也這麼想吧?   李謙頓時覺得自己頭頂烏雲一片,隨時都可能掉下來把他給砸死。   「小國公爺!」他大聲喊著,打斷了姜律的話,「我已經安排了一桌素宴,承恩公正等著你一起過去共飲一杯!」   他說著,眼神卻抑制不住地往姜憲瞅去。   可能是因為大笑了的緣故,她的臉兒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一改往日的蒼白陰鬱,讓他看著心裡就暖烘烘的,恨不得上前抱住她在院子裡轉幾個圈,大聲地跟她說一句「從此以後我們就可以再也不分開」就好。   ※   月票4050加更!   PS:親們,六月的最後一天,《慕南枝》這個月在月票榜上排名第幾,就靠大家了。   請大家多多支持,把手中的月票投給《慕南枝》。   O(∩_∩)O~   ※ 第200章去留   可惜姜憲並沒有看李謙一眼。   李謙不來的時候她還和姜律說說笑笑的,李謙進來後她反而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那裡不動了。   姜律更是看著他就煩,冷聲道:「謝恩是你的事吧?你拉上我做什麼?」說著,吩咐姜憲,「你趕快收拾東西,等會就和我一起回京去。」說著,像想起什麼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姜憲的衣著,嫌棄道:「我看你也別收拾了,要什麼我們路上買就是了。反正也不急著回京。」   李謙一聽急起來。   這怎麼能行!   從前他聽別人說鎮國公府厲害的時候還以為是姜鎮元經營有方,又後繼有人,姜家可保三十年不倒。這次和姜家打交道才知道,姜家那看似低調臣服的面孔之下實際上有多囂張,連皇上的行蹤都敢查,連西山大營的侍衛都敢調,更不要說那張聖旨了——曹宣敢秘而不宣,姜家就敢接而不遵。   萬一姜律只是想把姜憲哄回京城怎麼辦?   萬一姜憲隨著姜律回了京,姜家不承認這道聖旨怎麼辦?   京城可不是藥林寺。   鎮國公府、太皇太后、親恩伯、簡王……這些人隨便拎一個出來都夠他頭痛的,何況打也打不得,拍也拍不得,他自認為自己還沒那本事一下子應付這麼多人。   至於聖旨,得有人承認這才是道聖旨,若是不承認,那也就是一塊破布。   他留著那道聖旨有屁的用啊!   但當著姜憲和姜律,這樣的話卻不能說。   姜律可是姜憲的嫡親堂兄,就憑這一點,誰都不能攔著他帶姜憲走。   「小國公爺還是用了晚膳,在這裡歇一晚了再走吧?」李謙笑著,一臉的陽光燦爛,「這天色不早了,藥林寺的路又不好走,小國公爺身邊的隨從都是軍中精銳倒也不怕,只怕郡主身嬌體弱的,身邊又只有個劉冬月服侍著……不如等我明天一早安排幾個服侍郡主的婦人人,打點好了行李小國公爺再和郡主一起回京也不遲。」   姜律想想也有道理。   他急著趕路,身邊全是些粗糙的漢子,不合適和姜憲同行。   「那你準備一下。」姜律依舊沒給李謙一個好臉色,徑直吩咐姜憲,「我們明天就啟程。爹爹和娘擔一直為你擔心……」說到這裡,他想到自己只顧著和李謙生氣了,還沒有給父親報個平安,語氣微頓。   李謙是多聰明的人啊,立刻接了話茬道:「小國公爺要是想給京裡帶個信,我這裡養著幾隻專門軍中使用的信鴿。等會我領著你的隨從去找養鴿人就是了。」   算你還有幾分眼色!   姜律在心裡冷哼,面色總算是有所緩和。   李謙在心裡腹誹。   我就不相了,你處處有求於我,還能一直擺臉色給我看!   他立刻順著姜律的意思喊了冰河進來,吩咐他:「你去拿了文房四寶進來,服侍國公爺筆墨。」   冰河小心翼翼地應諾,退了下去。   李謙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姜憲的身上。   她低著頭,默默地坐在那裡,滿頭的青絲烏黑亮澤,白皙纖細的手指繞著腰間碧綠的絲絛,靜謐的仿佛一副仕女畫。   李謙看著就覺得心裡甜滋滋的,想著怎樣和姜憲說句話就好……哪怕不能說句話,看看她的臉,知道她這會兒是高興還是生氣也好啊!   姜律見他一雙眼睛就像粘在了姜憲身上似的,哪裡還不知道李謙的心思。   他偏不讓李謙如願,看他李謙能怎樣!   「嘉南!」姜律沉聲道,「如今還是初夏時節,到了晚上氣溫就會涼下來,何況這是在山裡。你趕緊回屋。劉冬月呢?怎麼一點眼力勁也沒有,這個時候了,也不過來服侍你們家郡主用膳!郡主身子骨本來就不好,晚膳後是一定要走幾圈消消食的,再晚,又要到了她歇息的時候了。難怪你在慈寧宮只能跟在劉小滿身後打轉,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不快扶著你們家郡主回屋去。」   最後幾句,是對著一路小跑過來的劉冬月說的。   劉冬月都要哭了。   這話聽著是在說他,實則是在說李大人。   如果是從前也就算了。   現在李大人已經是郡主的未婚夫婿了,大公子這樣說李大人,要是李大心中不快,背後給郡主臉色看怎麼辦?   郡主又是個受不得氣的,兩人豈不是要吵起來?   神仙打架,遭殃的那可都是小鬼啊!   他忙朝著李謙投去謙卑又哀求的目光,只盼著能減少點李謙的怒氣。   李謙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   人家把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都給了你,受大舅子這點氣算什麼?   權當替姜憲報答養育之恩了!   他繼續熱臉貼著姜律的冷臉,道:「這是我的疏忽,我這就讓人給郡主傳膳。」又對劉冬月道,「若是郡主有什麼需要,還像從前那樣,你直接去找雲林就行了。」   劉冬月感激地應「是」,垂手恭立在姜憲身邊,並不敢當家做主請姜憲回屋去。   姜憲見姜律這樣鬧了一場,心情總算是好了一點,輕聲囑咐了姜律幾句「少飲些酒」,「這幾天趕路太辛苦了,今晚好生歇息」,看也沒看李謙一眼,站起身來,身姿如松地進了廳堂。   真是的!   不要說一句話了,就是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給他一個。   保寧肯定是顧忌著姜律在場。   別人都是怕姑娘嫁到夫家日子不好過,使勁地巴結姑爺,他這大舅子倒好,根本沒有把他這姑爺放在眼裡……難怪一般的人家都不願意尚公主。他娶了個郡主,倒和尚了個公主沒什麼兩樣……   李謙就這麼眼巴巴地看著姜憲漸行漸遠,還要打起精神來招呼姜律:「小國公爺,因是在廟裡,只能委屈您嘗嘗藥林寺的素宴了。還好他們廟裡釀著種果酒,據說是用秋天秘藏的桂花做的,託您的福,我們今天也跟著試試這果酒的味道如何……」   姜律看著李謙那有些勉強的笑臉,心情瞬間就好了起來。   他撩了撩衣角,仿佛輕裘緩帶般矜貴地率先走出了內院。   李謙看了眼悄無動靜的正房,只得跟上前去。   姜憲在窗欞後面看著姜律和李謙離去,笑不可支地倒在了羅漢床上。   她知道李謙是個二貨,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這樣的二,她大哥剛剛敗在他手下,心裡正有氣,他也不知道收斂一點,   一雙眼睛就知道直勾勾地朝著她看,炙熱的線視燒得她心裡都發起慌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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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 第201章有賊   姜憲有片刻的恍惚。   不過,從今以後她就要和李謙過一輩子了。   她這樣做到底對還是不對……   姜憲雖然做了選擇,心裡卻依舊沒底。   劉冬月只當是姜憲為自己的婚事高興,又知道姜憲要強,此時有些得意忘形,等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的模樣落在了他的眼底,怕姜憲會心生蒂芥,在她大笑的時候就已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等到屋裡沒有了動靜,他這才探了個頭進去,見姜憲閉著眼睛躺在羅漢床上,像睡著了似的,他不由上前輕輕地喊了幾聲「郡主」,等姜憲睜開了眼睛,他這才悄聲地道:「您是先睡會再擺膳?還是用了晚膳再睡會?」   「先擺晚膳吧?」姜憲尋思著她明天就要隨姜律回京城去了,李謙今天晚上肯定會悄悄地來見她,她也有些話要叮囑李謙,但姜律肯定不會那麼早放李謙回來,肯定會灌李謙酒的。前世姜律的酒量就不如李謙……李謙要來,肯定也會很晚,她不如早點用了膳,睡一覺再等李謙過來。   劉冬月應聲而去。   不一會就端了桌面上來。   和昨天一樣,是全素宴。   味道只能說是差強人意,好在姜憲覺得自己也不是個不能吃苦的,倒也沒有把自己餓著。   用了膳,在屋裡溜達了幾圈,姜憲草草地洗漱了一番,就上床躺下了。   或者是今天發生了很多的事,她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   一會兒想著自己這樣才算是真正的重生了,走上了一條和前世完全不同的路;一會兒想著不知道以後會怎樣,李謙會不會像前世一樣負了她;一會兒想自己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李謙,畢竟前世和今生很多事都不同了;一會兒又想回到了京城,該怎麼和太皇太后解釋這件事好……腦子裡像走馬燈似的,想歇也歇不下來。   好不容易有點睡意,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抓賊」的喊聲。   她愕然坐起身來,問在外屋當值的劉冬月:「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在寺裡住了兩天都沒有事,偏偏在姜律的侍衛和李謙的護衛都在院子外面守著,居然鬧起賊來。   劉冬月也迷迷糊糊的,卻是一步也不敢離開姜憲,道:「不是有大公子和李大人嗎?這萬一要是調虎離山之計可怎麼辦?」   姜憲想到離開的趙嘯,心裡也有點發毛,讓劉冬月去檢查窗欞都關好了沒有,然後兩個人就守在屋裡,等李謙或是姜律的人過來護衛他們。   劉冬月連連點頭,重新檢查了一遍門窗,見一切安好,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拿了根齊眉棍守在了姜憲的床前。   姜憲看了好笑,道:「你會用嗎?」   劉冬月笑道:「雲林說我若是想學,他可以教我。」   既然決定了嫁給李謙,姜憲就會全力以赴。   所以她覺得這樣也好。   她以後嫁到了李家,身邊的人能和李家的人和睦相處,才能讓她更快地站穩腳跟。   不過,她知道雲林有將帥之才。李謙這個時候不知道有沒有發現雲林的才能?一旦發現,是不可能把他留在內宅的。   她想了想,小聲對劉冬月道:「雲林這個人不簡單,你是玩不過他的,以後在他面前要老老實實,待他也要以誠為本,倒是冰河這個人你要多接觸接觸,李家有些什麼人?都是些什麼性子?彼此之間的關係如何……你從小在宮裡長大,李家再複雜,也複雜不過宮裡,這些事想必我不教你你也會,我就不多說了。」   劉冬月連連點頭,喜出望外。   郡主能交待他這些事,就是要用他的意思。   也就是說,郡主說話算話,讓他留在了她的身邊。   劉冬月就和姜憲說起這幾天的發現來:「郡主您看人可真準。那雲林的確讓我有點摸不著性子,我還準備這幾天和他好好套套話,聽您這麼一說,還好我沒有自作主張……」   兩人正說得起勁,門外響起紛亂的腳步聲。   兩人面面相覷。   劉冬月不由握緊了手中的齊眉棍。   姜律的聲音卻突然出現在門外:「嘉南,藥林寺鬧賊了,你這邊沒事吧?快開門讓我進去看看?」   這種事不是應該很緊張嗎?   怎麼她大哥的語氣裡卻隱隱透著幾分幸災樂禍的得意呢?   姜憲的腦子也轉得很快。   難道他大哥懷疑那個賊是李謙不成?   而且懷疑這賊如今躲在她的內室?   姜憲覺得頭痛。   她好生生一個大哥,怎麼遇到李謙之後變得和李謙一樣二了?   姜憲真心懶得陪著他們耍花槍了。   她吩咐劉冬月:「你讓我大哥進來,隨便他怎麼搜!」   要是真搜出李謙來了,她親手把李謙揪出去。   劉冬月忙去開了門。   姜律滿身酒氣地走了進來,在屋裡尋了一圈,除了姜憲和劉冬月,連第三個活物都沒有看見。   他不由地皺眉,喃喃地道:「這不可能啊……我明明看見了……」   姜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訕笑。   福升在外面喊著「世子爺」。   姜律急步出了內室。   姜憲朝著劉冬月使了個眼色。   劉冬月立刻跟了過去,不一會進來悄聲地告訴她:「福升說在禪寺東面發現了賊,問大公子追不追?」   姜憲落腳的地方就在禪寺的南邊。   也就是說,在別處又發現了賊人的蹤影。   姜憲點頭。   姜律悻悻地走了進來,道:「保寧,你好生歇著,我到別處去看看!」   姜憲冷冷地頷首,姜律很快帶著人離開了內院。   劉冬月鬆了口氣。   有人敲著他們的窗欞。   劉冬月嚇了一大跳,跑到窗欞前壓低了嗓子警惕地問著「是誰」。   「李謙!」外面的人低聲笑道,「快開窗欞。我怕我那金蟬脫殼之計瞞不過你們家的小國公爺,他給我來個回馬槍……」   劉冬月聽了急急地去開了窗欞。   穿著夜行衣的李謙跳了進來,朝著姜憲抱怨:「我發誓,我對姜律再恭敬沒有了。他讓我喝兩杯,我不敢喝一杯。他說月亮是圓的,我就說像銀盤……就這樣,他還給我設陷阱,半夜地帶了人抓賊,把我趕得像燕子飛似的。這樣下去可不行!保寧,你得幫幫我。你大哥到底喜歡什麼,這大舅子不安撫好了,我以後只怕是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他絮叨了半天,也沒有個回音,他不禁朝姜憲望去。   姜憲正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   月票4100加更!   PS:親們,謝謝大家的支持,還增加了那麼多的盟主,謝謝。   請親們在這個月裡還能繼續支持《慕南枝》,給我更多寫文的動力!   O(∩_∩)O~   求七月份的月票哦……   ※ 第202章留人   李謙乾笑,坐在了姜憲的身邊,道:「我不是嫌棄你大哥,我這不是怕他對我的印象不好嗎?萬一他回到京城給我這麼一宣揚,你伯父伯母,還有你外祖母就更看不上我了……」   姜憲不知道這兩個平時也算沉穩持重的傢伙怎麼突然間就變成了小孩子。   她冷著臉道:「好玩嗎?和我大哥捉迷藏,好玩嗎?」   李謙直嚷冤枉,道:「我真是有事來找你。可小國公爺卻覺得我是要和你私會……」   那是因為他就算是有什么正經事來找她,也會被他弄得像是私會吧?   姜憲暗暗地在心裡沉默了幾息功夫,正色地道:「那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李謙就坐在了姜憲床邊的小杌子上。   劉冬月忙去給李謙倒了杯茶,目光灼灼地望著她道:「保寧,你能不能不回京城?」   姜憲一愣。   李謙神色微肅,道:「保寧,我雖然沒有機會問曹宣這件事,但曹宣趕過來時說的那些話我都還記得。他說他是受了太皇太后之託來宣旨的,可見我們的婚事是由太皇太后做的主。你也知道,這些年朝廷式微,聖旨到遼東就不大行得通,不然當年曹太后也不會點了遼王進京給她祝壽,想趁機敲打他一番了。我怕你回京之後皇上發起瘋來,矢口不提賜婚的事……這都是小事,大不了我拿了聖旨鬧一場。我最怕的是,皇上對你動了歪心思……保寧,」他說著,拉住了姜憲的衣袖,聲音也低了下去,「我知道你心裡最惦記的是太皇太后,我這樣貿貿然地把你帶了出來,你離開的時候甚至沒有機會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說一聲,如今要出閣了,無論如何也要辭別從小把你養大的太皇太后和平時照顧你的太皇太妃,我的要求有些過份。但我是真的擔心,你能仔細地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嗎?」   姜憲訝然。   讓她就這樣嫁給李謙,她壓根就沒有想過。   她以為,她最少要等到太皇太后殯天,她給太皇太后守完孝之後再嫁。   姜憲沒有多想就拒絕了:「皇上馬上要立後了,他哪還有時候管我?你想得太多了。而且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我捨不得這個時候離開她老人家。這件事你不必再多說,我已打定主意和大哥明天就回京,我們的婚事,等我及笄之後再商量婚期。」   她語氣絕然,李謙知道這個時候他要是再說這件事,只會惹得姜憲不高興,索性也不提,說起了這次的賜婚:「你說太皇太后怎麼會突然就賜婚給我們呢?我還以為她老人家會恨死我了,直接下道懿旨把我給賜死算了……」   算你還有自知之明!   姜憲看了李謙一眼,並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麼。   想著他不再提讓她留下來的事,她也沒有過多的糾纏。   在她的印象裡,李謙雖然常常說些氣她的話,做些讓她不快的事,可若是她拿定了主意,他通常也不會非和她唱對臺戲,不然她早就容不下他了。   已經過去的事,姜憲也不想和李謙多說,她轉移了話題:「我剛才想到一件事。你這樣歡天喜地地接旨,曹宣就算是傻瓜也知道李家和姜家有來往,你想好怎麼向曹宣解釋沒有?」   可李謙卻依然和前世一樣總是在她面前答非所問。   他雙目閃爍地問她:「你怎麼知道我接旨的時候歡天喜地的。」   當然是劉冬月告訴她的。   姜憲抿著嘴,沒有說話。   劉冬月對她說,李謙接旨的時候一個勁地對著曹宣說多謝,還說什麼以後要每年都來藥林寺還願,要給藥林寺的菩薩們重塑金身……連最基本的禮儀給皇上謝恩都忘了。   曹宣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也沒有提醒李謙,就這樣把聖旨往李謙手裡一放,就隨著雲林和鍾天逸去了另一個接待香客的院子裡歇息去了。   李謙看見姜憲這副樣子嘻嘻直笑,眉宇間滿是掩也掩不住的歡喜,自顧自地望著姜憲道:「你放心好了,我以後會和你一起孝敬太皇太后、鎮國公和房夫人的。我真是太感激太皇太后了,她老人家不愧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了,事事都洞明……你說,我去京城的時候,送點什麼東西給她老人家好?宮裡有忌諱,我沒敢打聽她老人家喜歡什麼……」他傻傻地笑著,仿佛不敢相信他們被賜婚了似的,始終重複著這個話題,「你說,她老人家怎麼突然想到給我們賜婚?不會是京裡發生了什麼事吧?還有曹宣,他怎麼會從中湊這個熱鬧……」   姜憲懶得聽他像個傻瓜般不停地說這件事,提醒他道:「你想好怎麼和曹宣說了沒有?」   「沒有!」李謙很光棍地道,「我看他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剛才喝酒喝到了一半的時候竟然睡著了,只好讓人架著他回屋裡休息去了,阿律哥又一直灌我酒。而且他不僅親自上陣,還讓他帶過來的侍衛灌我的酒,我要是不喝,他就說我不給他面子,我讓身邊隨從代酒都不行。要不是我靈敏,裝著喝醉了倒在了酒桌子下面,我這會還在被他灌酒呢,根本就沒有空去想曹宣的事。不過,我既然拿了曹太后的銀子,自然要保她平安的。我覺得這和鎮國公府所求並不相衝突,就算是哪天鎮國公改變了主意,我也會把幫曹太后訓練出來的人交給曹宣的,到時候是敵是友,就全憑本事了……」   姜憲滿頭黑線。   她就知道,這混蛋一涉及到這種事就特別的有主意。   明明知道他這樣做得對,姜憲心裡卻沒辦法舒坦,她踢了踢他坐著的小杌子,道:「時候不早了,你是不是要回去了?曹宣那裡怎麼交待,你也要和你的幕僚提前商量個說法才是!」   李謙涎著臉笑道:「你再和我說說話唄!要說出主意,還有誰的主意比你更好。我不找你,找那些幕僚做什麼?」   姜憲氣得不得了,道:「敢情我還是個國士?你少在這裡給我胡攪蠻纏的。你再不回去,就不怕我哥殺個回馬槍?」   李謙嘿嘿地笑,眼神頗有些小得意,道:「我使了個金蟬脫殼。阿律哥追的是鍾天逸。兩軍對壘鍾天逸肯定不如阿律哥,可要論這單打獨鬥,千裡追蹤,阿律哥還真不如鍾天逸。他們沒有一個時辰不可能分出勝負來。」   誰知道他的話音還沒有落,姜憲就聽見窗欞那裡響起了冰河緊張而急促的聲音:「大爺,小國公爺過來了!」   ※   親們,兩百章了啊!   月票4150加更!   PS:又是月初新始,關於七月份的更新安排,在這裡跟大家說明一下。   最近一直月票加更,和《慕南枝》的管理們商量了一下,從這個月開始,中午14點是月票的加更,19點是正常的更新,零點是靈獸蛋的加更。如果沒有特殊的情況,月票和正常的更新保持不變,靈獸蛋的加更視當時的情況而定,所以大家別等第三更了,第二天早上起來查看就知道了。   O(∩_∩)O~   ※ 第203章早膳   「操!」李謙罵道,跳起來就要走,「他怎麼這麼快就折回來了?鍾天逸這混蛋,他不是說他的輕功在江湖上排名前三嗎?」又回頭交待姜憲,「保寧,我等會再來看你!我想對你說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這傢伙,就沒有個正形的時候!   姜憲瞪了他一眼,道:「有什麼話明天再說,你們這樣你來我往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好,好,好。」李謙是百依百順,「那我明天再找你說話。」推開窗就跳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姜律領著幾個人跑了進來,看見內室開著的窗欞氣得臉色鐵青,質問姜憲:「是不是李謙那痞子來過了?」   姜憲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道:「你們有什麼恩怨是你們自己的事,別拖我下水。我要去睡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你也別往我這裡跑了,這眼瞅著就要天亮了,你還休息不休息了?你不是準備明天回京城的嗎?你這個樣子行嗎?」   姜律氣極,道:「我這是為了誰?」   姜憲只好妥協,笑道:「我知道哥哥是為了我,可今天大家真的很累了,不如快些歇了,明天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好不好?」   「女生外向。」姜律猶不解恨,道,「沒想到連你也不能免俗。」   姜憲賠著小心,好不容易把姜律給哄走了,自己已是筋疲力盡,倒在床上就睡著了,什麼擔心害怕統統都不知道去了哪裡,連個身也沒有翻,早上起來的時候手臂都麻了,看見有著雙秋水明眸的七姑時,她半晌才記起來。   七姑還帶著兩個十七、八歲的丫鬟,一個是她之前也見過的香兒,一個叫墜兒,七姑領著兩人笑盈盈地給她行禮,恭敬地稱她為「郡主」,並道:「大爺的信早幾天就送到了太原,奴婢們因是隨車走的,路上耽擱了些行程,今天才到。郡主這些日子委屈了。」然後指了香兒道,「這小丫鬟您早就認識了,她勉強也算得上伶俐,這幾天就由她跟著劉公公學著怎樣服侍您,您看可好?」   姜憲畢竟是個沒有出閣的小姑娘,身邊服侍的也多是宮女,體己的事還真有些不習慣使喚劉冬月,聞言不由得鬆了口氣,覺得這樣劉冬月也可以輕鬆些,遂點了點頭,叫劉冬月進來,把人交給了他。   七姑然後指了墜兒,笑道:「她梳著一手好頭,還能認幾個字,郡主若是沒事,還可以讓她幫您讀讀詞話,抄抄經書。」   姜憲身邊服侍的祖上三代都得查得清清楚楚,她還不太習慣讓陌生的近身服侍。   她笑著把人收下了,道:「不過是身邊沒有人手,暫時借過來幫幾天忙。讀詞話抄經書就免了,有人幫我把這頭髮梳整齊我就要念一聲『阿彌陀佛』了。」   三個人都抿了嘴笑,善意十足,氣氛溫馨而美好。   七姑去打了水進來,墜兒在她吩咐下給她梳了個簡單的纂兒。   姜憲覺得腦袋都輕了幾斤。   香兒拿了個首飾盒進來讓姜憲挑要戴的首飾。   裡面祖母綠滿池嬌的分心,赤金填玉的簪子,銜著紅寶石的鳳釵,蓮子米大小的南珠髮簪,鉗百寶的梳蓖,堆紗做成的絹花,鑲點翠的大花……不管是珠光寶氣的金銀飾品還是精緻別樣的絹絨綢花都有。   「這是哪裡來的?」姜憲笑著,不由從中拿出了朵粉色的牡丹花。   那花有酒盅大小,粉柔嬌美,連花瓣的深淺都染得栩栩如生,乍一看,分明就是朵剛剛盛開的趙粉。   「真是好手藝!」她贊道。   宮裡的東西越做越規矩,也就越來越沒有趣味。   這樣有靈氣的東西,宮裡是做不出來的。   「是江南過來的?」她猜。   「郡主真是好眼力。」七姑笑道,「這是錢塘絹花李家的東西。在太原也有分店。只是品種不多,只有這朵牡丹還算精巧,奴婢就挑了這朵……」   姜憲想到她跳進鄭大人胡同時那矯捷的身手,不禁笑道:「沒想到七姑還會挑絹花!」   七姑若有所指地笑道:「在其位謀其政,我這也是慢慢地在學,若是有失禮之處,還請郡主不吝指教。」   「這你可問錯人了。」姜憲笑著,把絹花放進了首飾匣子裡,把那蓮子米大小的南珠發箍拿出來試著戴了戴,「我也不太懂這些。原來都是身邊的兩個宮女操心。」   「以後若是遇到了,奴婢一定請教兩位姐姐。」七姑恭謙地笑著。   兩人絮絮叨叨的。   姜憲把自己感興趣的首飾拿出來都試著戴了戴又全都放回了匣子,最後素著衣飾站了起來,準備去用早膳。   七姑一句多的話也沒有說,笑著陪姜憲去了旁邊的花廳。   各式小菜、點心、粥面擺了一桌。   姜憲笑道:「這也太多了!」每樣只留了一筷子,其他都賞了人。   香兒剛來,還不敢上前,就在劉冬月身邊打著下手,幫著遞個帕子拿下布菜的筷子,跟著劉冬月學著怎樣服侍姜憲用膳。   姜律闖了進來。   或者是因為宿醉,或者是因為心情,他顯得有些憔悴,看了桌上的早膳一眼,蔫蔫地道:「早上就吃這個嗎?有沒有打滷面?給我來一碗!」   誰早上吃打滷面?   油膩膩的。   有李謙的人在姜憲的跟前,姜憲還得顧著姜律的面子,好脾氣地吩咐香兒去廚房讓灶上的人給做碗打滷面過來。   姜律目露滿意之色,端過劉冬月捧的茶喝了一口,道:「怎麼?李謙沒有過來嗎?」   姜憲氣結,道:「他沒有過來。你是來找他的嗎?他應該住在隔壁的院子裡吧?你可以去那裡找他!」   「我找他幹什麼?」姜律不以為然地道,「我是怕他跑到你這裡來嘰嘰歪歪的。」他說著,掩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姜憲見他眼底泛青,心痛地道:「阿律哥,用了早膳就回屋再睡會吧?我們明天啟程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姜律搖了搖頭,道:「還是早點回京的好。」   李謙兵強馬壯,他在這裡有些不放心。   姜憲在這方面頗為隨意,覺得既然姜律覺得沒問題,那肯定是能夠克服,不再說什麼,低了頭喝粥。   很快,姜律的打滷面就擺上了桌。   他在吃之前問:「知道李謙去了哪裡嗎?」   昨天晚上他們一個睡東廂房,一個睡西廂房。   姜律一早起來就沒看見李謙,找了圈也沒有找到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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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 第204章結盟   李謙避開姜律,此時正在隔壁的院子和曹宣一起用早膳。   和姜憲那邊的早餐不同,玫瑰腐乳,橄欖鹹菜,醃黃瓜,涼拌野莧,金銀饅頭,白粥……東西雖不多,卻全是曹宣喜歡的。   李謙用公筷夾了半塊玫瑰腐乳放到了曹宣面前的泥金小碟裡,笑道:「這是我讓人從南寧帶過來的。據說那邊的水好,所以做出來的腐乳味道特別的鮮嫩,我從小在山西長大,喜歡麵食,後來去了福建,只喜歡上了一樣吃食,那就是肉鬆,而且特別喜歡用它來拌白粥吃。這腐乳好吃不好吃,我還真吃不出來,只有讓你來點評了。」   曹宣結結實實地睡了一覺,覺得人都活了過來,原本因為精力不濟而呆滯的腦子也開始慢慢地活絡起來。   他用筷子挑了一小塊腐乳慢慢地往金銀饅頭上塗著,笑道:「宗權你太客氣了,點評說不上,只能說是從小就喜歡吃,吃得地方也多,漸漸就開始有些挑剔起來。」   「能挑剔,至少知道好歹。」李謙不動聲色地捧著曹宣,笑道,「像我這種,就算是想挑剔也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想挑剔也不成啊!」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恭維了半晌,李謙的話鋒一轉,這才道:「國公爺,我掠了嘉南郡主,讓您和太后娘娘很為難吧?」他態度真誠,說著給曹宣倒了杯茶,道,「國公爺,我以茶代酒,謝謝您能來給我們宣旨——昨天阿律哥在,有些話我不好多說,還請您見諒!」   並沒有否認他想娶嘉南的心思。   曹宣心中一沉。   李謙這是有恃無恐嗎?   他想到被姜憲燒成了灰燼的那張聖旨。   嘉南寧願讓趙嘯顏面掃地,也不願意讓李謙受委屈,李謙的確有這個本錢有恃無恐。   那李謙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雖然做了姜家的姑爺卻無意依仗姜家平步青雲,李家從前是怎樣,現在依舊怎樣?   曹宣笑著端了茶盅,和李謙打著太極:「哪裡!你能和嘉南喜結連裡,我也很高興。我和嘉南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我的未婚妻清蕙就像嘉南的姐姐,若是要論起來,我們現在也算是連襟了。」   李謙聞言笑得見牙不見眼,連稱不敢,然後十分感慨地道:「說起來,這件事我還得感謝太后娘娘。要是家父不奉召進宮,我也不可能去拜見太皇太后,也不可能認識嘉南郡主……也就沒有我李謙的今天了。何況家父離京之時,太后娘娘不僅諸多囑咐,還贈了李家金銀。不管是我父親還是我,都末齒難忘。我成親的時候,國公爺您一定要來喝杯喜酒。」   曹宣有些意外。   李家的身份暴露了。   他以為李謙或是在他面前狡辯,或是矢口不提,沒想到李謙卻和他說起之前曹家對李家的好來?   這算什麼?   打人之前先給幾個甜棗哄著。   曹宣笑著沒有作聲。   李謙笑著繼續道:「曹家對我們李家有知遇之恩,對家父有提攜之恩。家父既然受太后娘娘之託到了山西任職,定不會有負太后娘娘的期望。還請承恩公放心!請太后娘娘放心!」   是嗎?   如果真想讓他們放心,為何不給個承諾或是交了投名狀?   李謙恐怕是顧忌有一天曹家和姜家扯破臉吧?   不過,這樣的李謙更讓曹宣欣賞。   他笑道:「宗權言重了。你我之前既是同僚也是好友,你到山西任職了就不準備和我來往了不成?」   李謙強忍著才沒有露出異樣的神色。   他從前看曹宣,不過是個模樣兒精緻的紈絝子弟,沒想到他居然是個聰明人,而且還泂察世事。   李謙的確是姜家安在曹家身邊的棋子,但這個時候,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所以曹宣乾脆不提。   至於以後,是敵是友,誰說得清?   就更不用提了。   除非李家想成為姜家的依附,不然就離不開曹太后對朝政的影響;只要曹太后想對抗皇上,就離不開李家的武力。   兩家既然誰也離不開誰,最好的辦法那就是結盟了。   這一次,不是李家投靠曹家,而是曹家有求於李家。   李謙和曹宣彼此看了對方一眼。   倒有幾分一笑泯恩仇的快意!   李謙笑道:「我到了京城,也只交了你這一個好朋友,你來山西,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不和你來往呢!我醜話說在前頭,我從小跟著我父親天南地北的,從小就是個厚臉皮,我可沒有你這麼好說話。我下次去京城的時候,你必須得在瓊花樓宴請我才行,不然你下次來山西,就只有一碗刀削麵了。」   曹宣點頭,哈哈大笑,端起茶盅來,和李謙輕輕碰了碰。   李謙就笑著轉移了話題,問起了賜婚的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如今身體可還好?國公爺又怎麼做了回天使?見到您的時候,可把我嚇了一大跳!」   曹宣微微地笑,酌情和李謙說起了姜憲失蹤之後的事,最後道:「……姑母的意思,事到如今,不管是嘉南主動跟著你來山西的也好,還是你劫持了嘉南也好,最好的辦法是賜婚。不然沒辦法向姜家和太皇太后交待。然後又怕她的懿旨姜家不放在眼裡,就讓我去求了太皇太后,想辦法把懿旨換成了聖旨……」   懿旨換聖旨是這麼好換的嗎?   所以曹太后才會讓曹宣去求太皇太后。   而太皇太后久居深宮,自然是曹宣說什麼信什麼,想辦法把懿旨換成了聖旨!   李謙多聰明的人,腦子多轉了一圈就明白了其中的訣竅。   他不由暗暗撇嘴,道:「既然如此,皇上怎麼也沒有多派兩個人跟著您啊!我聽派去服侍你的小廝說,你幾天幾夜都沒有合眼了!還好你平安到達了,這要是路上萬一遇到個什麼事,只怕連個幫襯的人也沒有。」   曹宣想想京城的那堆亂攤子,就覺得頭痛,明知道他在打聽趙翌的反映,也沒有瞞著他,把這聖旨是怎樣得來的告訴了李謙。   李謙頓時有些懵。   原來這聖旨是假的啊!   但他隨後又暗暗慶幸。   還好他沒有讓姜憲立刻就回去,不然豈不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無還?!   皇上怎麼會放姜憲嫁給他,嫁到山西去!   他腦子發熱,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那這賜婚的聖旨到底是真還是假?」   曹宣若有所指地道:「聖旨既然到了你的手裡那就是你的了。皇上不可能不顧顏面把這道聖旨收回去。」   ※   給天外仙仙做得蛋羹。   PS:應該寫在標題上的,可責編說這樣標題太亂,只好寫在章節後面了。   繼續求月票……O(∩_∩)O~   ※ 第205章釋然   李謙長籲了口氣。   卻突然想到,如果太皇太后壓根就不相信姜憲是主動跟他走的呢?   他猛然間想到衛屬的話。   那裡面裝著兩道聖旨……   可他們只看到了一道。   而且,曹宣去見了姜憲之後才開始宣旨,在這之前,還讓王瓚把趙嘯帶走了。   李謙面色如常,手心裡卻全是汗。   衛屬不會騙他。   用於裝聖旨的紅色雕龍匣子應該放著兩道聖旨。   曹宣宣讀了一份。   那還有一道聖旨呢?   上面都寫了些什麼內容?   李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斷地告訴自己要沉住氣,好不容易才和曹宣用完了早膳,直奔姜憲那裡。   姜律知道李謙不在姜憲這裡就放心了,被姜憲三言兩語說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最後決定今天留在藥林寺休整一天,明天一早出發去京城。   李謙過來的時候,姜律已經回房去補覺去了。   姜憲正在和七姑聊天。見李謙過來,七姑忙帶著香兒和墜兒去了西邊用做宴息室的廂房。姜憲就隨手指了指身邊的太師椅示意他自己找個地方坐,問他用過早膳了沒有。   李謙沒有像之前嘻皮笑臉地和她打哈哈,而是表情微妙,雙目緊緊地盯著她站在那裡沒有動。   姜憲看著只覺得腦門疼,無力地道:「你這是又怎麼了?」   李謙沒有做聲,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目光裡有委屈,有感激,有痴迷,有心痛……複雜得讓姜憲都有些不自在了。   她只好輕輕地咳了一聲,道:「你昨天晚上不是說有話對我說嗎?你想對我說什麼?」   李謙像在夢中的人突然被驚醒了似的,突然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下子抓住了姜憲的胳膊,把姜憲舉了起來。   「哎喲!」雖然不痛,可懸在半空中會讓人沒有安全感,她不由驚叫,想抓著點什麼,胳膊卻被李謙禁錮著動彈不得。   「保寧!保寧!」李謙把她舉在屋裡轉了兩個圈,轉得姜憲頭昏眼花,只嚷「你快把我放下來!又發什麼瘋」。   李謙不以為然,哈哈大笑,把姜憲放在了她之前坐的羅漢床上,單膝跪在了她的面前,握著她的手不放:「保寧!謝謝你!謝謝你選了我。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我會一輩子都對你很好,很好的!」   這又是演得哪一出?   姜憲眼眸中閃過困惑之色。   李謙的笑意微斂,表情變得溫柔起來:「保寧,另一道聖旨在哪裡?」   姜憲一愣。   李謙這麼快就知道了嗎?   她以為她能瞞得過他。   李謙看著,目光漸漸灼熱,聲音卻如三月輕拂過花樹的曉風:「那道聖旨,是不是賜李家滿門抄斬或是賜我死的聖旨?」   「不是!」姜憲回答,發現自己的聲音崩得有點緊。   她既然做了選擇,有些無謂的事情不想再提。   「只有一道聖道。」她道,「只是當時他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情景,所以特意託了曹宣過來宣旨,也是想先看看情景再做決定。」   「好!」李謙柔聲道,大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輕柔中透著不容錯失的愛憐,目光灼灼地笑道,「只有一道聖道。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什麼?   姜憲皺眉,道:「你又胡思亂想些什麼……」   她沒有想到李謙是這麼多心的人,早知道這樣,她就應該和他把話說清楚。   「我沒有胡思亂想。」李謙笑著打斷了姜憲的話,輕聲道,「我只要知道這份聖旨也是你的意思就足夠了。」李謙站起來,坐在姜憲下首的小杌子上,笑得燦爛如夏日,「我知道我遇到了此生,不,三生三世都不能辜負的人就足夠了!」   「你……」姜憲有些茫然。   她真的這麼重要嗎?   那前世他怎麼會那麼對她?   這念頭在她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她立刻把它壓在了心底。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她既然選擇了李謙,就得和他好好地過下去,再去糾結前世那些在今生並沒有發生的事,只會讓她越來越浮燥,就算是和李謙在一起了,也未必能有個善果。   與其這樣,她的重生,她今生的選擇又有什麼意義?   忘掉從前的那些事,好好地和李謙走下去吧!   沒有利益衝突之前,兩人也曾有過歡笑時光。   當她們的立場相佐的時候,他沒有選擇她,她又何嘗嘗試過去爭取他。   前世白愫曾經對她說過一句話。   沒有誰生來就應該對誰好。就是父母,也會十個手指有長短,更何況是夫妻。有些事你不說,他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與其猜來猜去你自己生氣覺得他沒有把你放在心上,還不如明明白白告訴他你要他怎樣,雖然有時候覺得沒意思,可總比自己因為他做錯了事暗暗生氣,他還不知道的好。   她現在想想,覺得非常的有道理。   只是那時候,她覺得白愫自己都過得亂七八糟的,用這樣的話來勸她和趙翌,一點信服力都沒有。   姜憲不由哂笑,問起了曹宣:「你去見過他沒有?有些話還是應該當面和他說清楚,而且越早越好。不管怎麼樣,在別人的眼裡,你總歸是曹家的人,受了曹太后的提攜之恩……」   「我知道!」李謙依舊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姜憲,好像要把她每一個表情都看個清楚似的,「我今天早上就是和他一塊兒用的早膳。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還得去向他道個謝才行。這次我們倆的事,若是沒有他從中周旋,肯定會很麻煩。為這個,我會一輩子都很感激他。可我也只能感激感激他,卻不能和他說什麼。我們兩個人,代表著兩家,現在看來一個無關緊要的承諾,有一天就有可能成為決定生死的關鍵。他以後遇到了困難,我義不容辭,卻也只能幫他,而不能幫曹家。」   「我知道。」姜憲嘆氣,這也許就是像他們這樣出身的子弟的悲哀,「我相信曹宣也知道。」   李謙頜首。   屋裡的氣氛就有些凝重。   可李謙從來不是個喜歡悲春憫秋的人,他的目光,一直看著前身,盯著未來。   很快,凝重的氣氛就被他打破了。   「我知道他馬上就要和北定侯的大小姐成親了,」他笑嘻嘻地和姜憲商量,「你說我們要不要送他一個田莊什麼的,萬一他和北定侯的大小姐吵架的時候,也有個去處啊!」   ※   親們,月票4200加更!   O(∩_∩)O~   PS:姐妹們不管是有什麼票,還請給《慕南枝》投一票。   謝謝!   ※ 第206章挽留   這曹宣還沒有和白愫成親,李謙就想著兩人吵了架怎麼迴避!   姜憲想到前世李謙勸白愫和晉安侯和離的摺子……她半晌都沒有做聲。   李謙早就習慣了自己說十句姜憲搭一句,自顧自地在那裡笑道:「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我和你的婚事一傳出去,肯定說什麼的都有,正好送一座田莊給曹宣,既可以讓別人知道李家對曹家的重視,還可以告訴別人我對曹宣的感激。正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他越說越覺得好,讓人去請了雲林過來,讓雲林跟王懷寅說一聲,並道:「他這些日子不是閒得發慌,整天在我們面前絮叨著要對孫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嗎?這件事就讓他去辦?」   雲林笑著應是,退了下去。   李謙也不避著姜憲,把這其中的關係告訴了她:「伏玉先生是我爹的軍師,這個叫王懷寅的是伏玉先生的弟子,我爹讓他跟著我,原本是想讓他輔佐我的,可這個人嘴太碎了,我這邊有個什麼事他就跟伏玉先生說了。那伏玉先生也不知怎地,總是看我不順眼似的,這也要管那也要管,我有點煩他,也就不怎麼喜歡王懷寅跟在我身邊。   「正巧我在福建的時候遇到個叫謝元希的秀才,他頗有些經世之才,辦事也很穩妥,我現在有什麼事就悄悄地交給謝元希去辦。   「對外只說是我的門客,幫我寫寫東西,管管庶務什麼的。   「前些日子我回山西招集我爹留下來的那些舊部,有個叫孫世鼎的,原是個佔山為王的土匪,後來歸順了我爹,和我爹結拜做了兄弟,我爹去福建的時候不僅交了一部分人手給他,還留了些棺材本讓他幫著保管。他倒好,搭上了前山西布政使丁留,給他的兒子孫濟延在提刑寺捐了個副千戶的職,就以為自己是官紳之家,洗清了身家,對我爹向他要錢要人之事推諉搪塞,裝聽不懂的,還勸我爹要惜福,安分守己,報答朝廷的知遇之恩……我覺得他有點得意忘形了,王寅初卻覺得他是我爹那些舊部裡最厲害的一個,我們家如何正是用人之際,不宜得罪他。   「我不大讚成王寅初的做法,可我爹卻被他說動了。我決定趁著這個機會把他打發到京城去給曹宣準備賀禮。免得他天天在我耳朵旁邊亂嗡嗡。」   李謙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人,偏偏王懷寅卻讓他退讓,兩人自然說不到一塊去了。   至於丁留這個人,姜憲還記得。   他是帝師熊正佩的弟子、姜律未來的嶽父輔成的同鄉。   她死之前,丁留任工部侍郎。   是內閣大學士的備選官員之一。   為人圓滑世故,在朝中的人緣關係非常好,自趙翌死後閉門讀書,從不參與到廟堂之事的熊正佩為了讓丁留入閣拜相,曾經親自帶著重禮拜訪姜律。   「他走的是丁留的路子啊!」姜憲提點李謙道,「丁留這個人的官運還不錯,他最少還要在山西呆上三年,你要是想動孫家,最好跟他打個招呼。」   她不做皇后了,趙翌也就不會早逝,很多事也就變了。做為帝師的熊正佩縱然不入閣也能落個翰林院供奉,成為士林之尊。前世她和熊正佩沒有什麼交情,可從熊正佩的行事手段來看,他並不是個不通庶務之人,這樣的人,現階段的李謙能少得罪一個是一個。   官場就是人情場。   他們這麼想,丁留、熊正佩也會這麼想。   等到她和李謙的婚事傳開了,丁留就更不會為了一個孫家得罪李謙了。   這也算是李謙娶了她之後的好處之一吧!   姜憲思忖著,李謙已聽懂她的未盡之意,笑道:「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孫家要是再這樣作死,我到時候就去拜訪那位丁大人去。你不是說那位丁大人最少還要在山西呆上三年嗎?說不定趁著這個機會我會和丁大人成為知己,也好給我姐夫捐個提刑司副千戶乾乾呢?」   「姐夫?」姜憲目瞪口呆。   李謙忙笑道:「是堂的,堂的……我大伯母無出,後來就收養了一個女兒,因是小雪出現的,就取了個名叫小雪。後來我大伯母去世,我大伯續弦,生了我大堂兄李麟。我這堂姐性子不錯,到時候引薦你們認識,你們肯定能玩到一塊。」   姜憲黑線。   她不想和任何人玩,也不想和人應酬。   「你大堂姐不是嫁了嗎?」她不以為然地道,「我們恐怕玩不到一塊去吧?」   李謙嘿嘿笑,道:「她和白大小姐的性子差不多,你們十之八九合得來。」   姜憲覺得說這些都太早了,而李謙也是一片好心,自己若是斷然拒絕,肯定會惹李謙不快。   現在過日子就已經夠艱難了,何必為了這些小事惹得彼此不高興呢?   李謙舊事重提:「保寧,你和我回太原吧!我怕萬一皇上把你拘在了宮裡,我可怎麼辦啊?伯父總不能因為這件事就忤逆皇上吧?你在京城,太不安全了。」   姜憲似笑非笑地望著李謙,道:「你是怕我一去不返,姜家不承認這門親事吧?」   李謙正色地道:「沒有的事。我知道落地有聲,既然答應了我,就會遵照承認。我是真覺得你回京城不太妥當,那聖旨可是太皇太后找了曹宣送過來的。你要是覺得我這要求太過分,不如飛鴿傳書給鎮國公爺或是房夫人,請他們進宮去問問太皇太后的意思。若是太皇太后覺得無礙,我定親自送你入京。」說完,就要發誓。   「行了,行了!」姜憲笑著打斷了李謙的話,道,「你若是真的相信,為何還要發誓?」   「我這不是怕你不相信嗎?」李謙喃喃地道,耳朵都紅了。   姜憲微微一愣。   她記得李謙最開始幾次進宮給她問安的時候,說著說著,他的耳朵就紅了。她還以為是地龍燒得太熱,讓宮女卷了半副門帘子……   後來他們的關係越來越緊張,她也就懶得理會這些了。   如今她又看到他紅了耳朵,不由得感觸良多,直到李謙讓她拿個信物給她,她才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呢?」李謙好奇地問她。   「沒想什麼?」姜憲覺得這件事一時也說不清楚,笑道,「你要我的信物做什麼?我走得匆忙,什麼東西也沒有帶,你覺得用什麼做信物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慕南枝》排在了第四,已經連續兩個月第四了,我們換個前面點的位置怎麼樣?   ~~~~(&gt;_&lt;)~~~~   ※ 第207章宮中   「我這不是想寫封信去問問直接帶你去太原行不行嗎?」李謙笑道,「你不給個信物我,萬一鎮國公以為這是誰在和他開玩笑,把我寫的信直接扔了怎麼辦?」   姜憲還真沒有什麼適合的東西。   她攤了手道:「那你隨便找,看什麼東西適合拿走就行了。」   姜憲平時就不怎麼喜歡戴飾品,離開京城的時候是在外寄宿,就更不可能帶什麼貼身的東西了,李謙找了一圈,還真沒找到什麼東西能作為姜憲的信物。   他不由嘟呶:「你肯定是故意的。」   姜憲的確是故意的。   前世她就覺得李謙特別的好玩,什麼稀鬆平常的事到了他那裡都變得不平常,他總能找到好玩的地方。因而特別喜歡和李謙唱反調。   她抿了嘴笑,道:「要不,我寫個便箋?太皇太后看了自然就信了。」   「好啊!」自上次在宮中李謙聽姜憲說她的字寫得不好,李謙就一直很想知道姜憲的字到底寫得怎樣。   他興致勃勃地親自捧了筆墨紙硯過來,幫姜憲磨墨。   前世的這個時候,姜憲的字的確寫得不好。   她習字的時候還不足三歲,手腕無力,師傅教她寫字,她總是拿不好筆,就發脾氣,覺得怎麼拿筆舒服就怎麼拿筆,師傅不敢糾正她,等到漸漸長大,有些習慣改不過來了,字也就怎麼都寫不好了。   後來她做了太后,需要在奏章上批字,那些翰林內閣的大臣們常掛在嘴邊的就是「人如其字」,對她垂簾聽政原本就有些不舒服,她因此花了很大的功夫練字。   因此她現在能寫一手很漂亮的館閣體。   李謙看了頗為失望的樣子,道:「你又騙我!」   「我什麼時候騙你了。」姜憲像沒有看見似的,不動聲色地把狼毫筆擱在了筆架上,接過香兒遞過來的溫帕子一面擦著手,一面道,「這種字體,只要是讀書人就都會寫吧?有什麼稀奇的。倒是你,我聽你說練得一手好狂草,不如寫幾個字我瞧瞧。」   李謙尷尬得不行,忙道:「我那是胡亂練的,做不得數,做不得數。」   難道他這個時候還沒有開始學寫狂草?   姜憲想到前世她第一次見他是在四年以後……不禁莞爾。   李謙有些洩氣。   他找了些衛夫人的簪花小楷的字帖,準備有空的時候陪著姜憲一起練字的……現在落空了。   姜憲見他怏怏的,像被烈日曬蔫了花樹般沒有什麼精神,就有些不自在。   在她的印象裡,李謙在她面前的時候話總是特別的多,像這樣沉默的時候非常的少,一副受了打擊的樣子。   看來自己以後說話還是要小心點。   姜憲思索著,又不知道做些什麼能讓李謙重新高興起來,只好道:「你不是說要往京城裡送信嗎?我看時間不早了,你還是快去送信吧!免得又耽擱了一天。」   李謙聽著立刻就打起了精神,忙道:「你不說我還忘了這件事。還有曹宣那裡,得再去一趟才好。」   姜憲點頭,送走了李謙,立刻躺在了羅漢床上,長長地籲了口氣。   聖旨的來歷,她比李謙更清楚。   趙翌會不會發起瘋來不顧不管地做些有失常態的事,還真是誰也說不清楚。   李謙這麼說雖然有私心,可也有幾分道理。   她吩咐香兒去叫了劉冬月進來,讓他去請姜律過來說話,並道:「如果大公子還歇著,你留個口信就行了。他這些日子辛苦了,讓他睡到自然醒。」   劉冬月笑著應聲而去。   姜憲開始想對策。   就這樣隨著李謙去太原肯定是不行的,可這樣回京城也是不行……到底怎麼辦?她還得仔細地斟酌斟酌。   ※   紫禁城裡,太皇太后連著三天召見鎮國公夫人房氏。   這不免引起了趙翌的注意。   到了第四天,他趕在午膳之前去了慈寧宮。   慈寧宮裡的迎春花開得一篷一篷的,熱鬧非常。   趙翌停下腳步觀看了一會。   這些花都是姜憲從外面看見了之後帶回宮來種的。   是那種丟在哪裡都能蓬勃生長、燦爛開花的低賤草木。   可奇怪的是,姜憲那樣冷清的一個人,卻偏偏喜歡這樣的花草。   趙翌捏了一枝迎春花進了慈寧宮。   太皇太后身體不適,他等了一會,孟芳苓才領著他去了西暖閣。   老人家穿了件秋香色素麵杭綢褙子歪在臨窗大炕的迎枕上,戴著額帕,面色憔悴。   趙翌見了少不得要問幾句「怎麼病了」,「看過太醫沒有」,「都開了些什麼藥方」,「您現在感覺怎樣」的話。   太皇太后「嗯嗯嗯」了幾聲,由旁邊服侍的孟芳苓答著話。   趙翌心不在焉地聽著,沒有看見姜憲,不免有些奇怪——這個時候,她通常都是盡心盡力地在旁邊服侍的,今天怎麼不見人影。   他的目光在那些宮女身上搜尋。   太皇太后突然叫了聲「皇上」。   趙翌心中一凜,忙收回了目光。   就聽見太皇太后道:「前些日子聽說有大臣上書,請皇上早立皇后,皇上是怎麼想的?禮部那邊可有什麼章程?」   趙翌皺眉,覺得太皇太后深居內宮居然還知道這件事,難道真如汪幾道所言,太后開了個壞頭,如今沒有了太后,太皇太后也開始不安份起來,想管他的事了不成?   但沒等趙翌開口說話,太皇太后已吩咐孟芳苓:「你把前幾天房夫人送給我的那個楠木匣子給我拿過來。」   孟芳苓恭順地應聲退下。   趙翌不解地望著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卻閉了眼睛,一副不想和他說話的樣子。   趙翌滿頭霧水,沒有像從前那樣討好太皇太后般地拉著太皇太后的衣袖撒著嬌,而是安靜地坐在那裡,等著瞧太皇太后到底要幹什麼?   太皇太后再次感覺到了失望。   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雖說書上都教訓那些做正妻的,嫡庶都應該一樣的對待。可不是你生的就不是你生的,到底不一樣。   保寧不管什麼時候都愛黏著她,趙翌做了皇帝就大不相同了。   寂靜中,孟芳苓很快就捧著個楠木匣子走了進來。   太皇太后示意孟芳苓把匣子放在趙翌的手邊,然後遣了屋裡服侍的,對趙翌道:「你自己打開看看吧!」   趙翌好奇打開了匣子。   裡面是張懿旨。   趙翌想到剛才太皇太后所說的話,心中一驚,急急地打開了懿旨。   他剛剛瞥了一眼就跳了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趙翌臉色鐵青地質問太皇太后,「母后怎麼會想到把保寧賜給那個不知道從什麼鬼地方冒出來的土匪李謙為妻?」   ※   給貼吧吱吱粉絲聯盟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繼續求月票……   ※ 第208章黑鍋   太皇太后聞言冷笑,道:「這件事你應該去問問你那位那母后!」   趙翌愕然,把那懿旨仔細地看了一遍,這才想起李謙是誰。   他不由咬牙切齒,把懿旨胡亂揉著扔在了地上。   太皇太后見了,掏出帕子就擦起眼角來:「皇上,就算是哀家求你了。你就快點成親吧!你這一天不成親,保寧就一天不得安寧。你和保寧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你們就喜歡一塊兒玩。你們一個是我的外孫女,一個是我的孫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看著只有喜歡。可你母后不喜歡,我又什麼法子?   「雖說皇后是母儀天下,但平日裡還不是和普通婦人一樣要居家過日子,孝順婆婆,服侍丈夫,養育子女。這得不到婆婆喜歡的女子,自古以來,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你既是皇上,又是保寧的表哥,我還指望著我百年歸山之後,你能像從前一樣照顧保寧,你又何苦讓保寧為難呢?   「皇上,你就聽哀家一句勸吧!   「你快點立了皇后,保寧也能安安心心地找個人家嫁了。   「你這樣和太后娘娘置氣,太后娘娘不能把你怎樣,可她收拾保寧卻是輕而易舉的事。   「要知道,規矩是祖上就有的。這內、外命婦可都是歸皇后管的。你不立皇后,鳳印在太后手裡,這種事就不能倖免……」   太皇太后的一番話像刀似的刺在了趙翌的胸口。   難道就算是他親政了也不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嗎?   母后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她說她後悔從小沒有親自教導他,他就同意了把自己的長子交給她撫養。   她說方氏無德,要好生調教,他就同意讓方氏跟在她的身邊。   她還要怎樣?   她還想像從前那樣控制他不成?   他臉色鐵青地在屋裡來回走著,突然停下腳步陰森森地道:「保寧呢?她在哪裡?她現在怎麼樣了?」   「我讓太皇太妃陪著她。」太皇太后說這話的時候臉色非常的難看,「我沒敢讓她知道。她那脾氣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若是倔了起來,那可是天王老子也不管的。我怕她一氣之下去找你母后,反而壞了大事。你母后可不是普通的太后,她是攝過政的太后,主意多著呢!」   不錯!   他現在不能意氣用事。   以他母后的性子,她既然要把保寧嫁給這個叫李謙的,一次不成,就會有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   他這貿貿然地找過去,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趙翌深深地吸了口氣,想起一件事來。   李長青是太后的人,那李謙是李長青的長子,就在不久之前,太皇為了讓李長青任山西總兵,還曾把他叫去萬壽山,親自叮囑了一番。   保寧嫁給李謙,太皇這是想和姜家結盟嗎?   他不由心生惶惶,對太皇太道:「這道懿旨怎麼會在您在這裡?房夫人這幾天頻頻進宮可是為了這件事?鎮國公是怎麼說的?」   按理說,如果太后不管不顧地給保寧賜了婚,禮部和宗人府都要備報,消息肯定會到他這裡來。   可現在他卻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到底是太后瞞過了他呢?還是這道懿旨還沒有正式地頒布呢?   太皇太后無精打採地道:「是房夫人帶進宮的。她和鎮國公都嚇了一大跳。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所以進宮來問我。我也傻了眼。還以為是皇上的意思,派了人去萬壽山問,這才知道原來皇上也不知情,是太后覺得保寧嫁到靖海侯府去不合適,所以在靖海侯府下定之前下了這道懿旨。」又道,「大家都知道姜家接了道懿旨,至於內容是什麼,姜家這幾天閉門謝客,加之太皇又在萬壽山靜養,雖然猜什麼的都有,消息卻沒有走洩。這件事到底該怎麼辦,還得請皇上幫哀家拿個主意才是。」   趙翌一聽也懵了。   他母后並不是個出爾反爾之人,怎麼會突然覺得保寧嫁給趙嘯不妥當呢?   趙翌想到曹太后攝政的時候,那些大臣在她面前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等到自己親政的時候,卻不時地要陽奉陰違,搪塞推諉……   他的母后的確不是個一般的女子,保寧嫁去靖海侯府和他母后又沒有什麼衝突,而他母后現在突然覺得不妥當……那肯定是有不妥當之處了!   多年生活在母親積威之下的趙翌,這個時候不是想著怎樣去分析判斷,而是決定立刻去見曹太后。   他草草地應付了太皇太后幾句就走了。   太皇太妃從屏風過後走了出來。   她滿臉色擔憂地道:「萬一太后把我們給揭穿了怎麼辦?」   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了被扔在地上的懿旨上,淡淡地道:「我們不是有這份懿旨在手嗎?這又不是我們假冒的。」   「可……」保寧不在宮裡。   這就是最大的把柄!   曹太后拿著這個把柄,以她從不吃虧的個性,怎麼會幫她們背這個黑鍋?   「她不敢說。」太皇太后想到姜鎮元託房氏帶給她的話,神色更加篤定了,道,「保寧怎麼會不在宮裡的?這件事要是追究起來,李家的責任更大。她現在,能依靠的只有李家了。她為了保住李家,就得和我們站在一條船上。」   太皇太妃點頭,無比的鬱悶,道:「難道保寧真的要嫁給那個李謙不成?」   太皇太后沒有說話。   她想到了早逝的女兒。   只活了短短的十六年,卻一直那麼快活。   就是死的時候,覺得自己能和姜鎮英在陰曹地府繼續做夫妻,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保寧十四歲了,卻像她這個孀居的老太太似的,很少哭,卻也很少笑。   到底哪樣的日子更好,她此時也有些迷茫起來。   「等見到保寧再說吧!」良久,太皇太后才道,「還不知道她會怎樣選擇呢?倒是曹宣,讓我刮目相看,知道韜光養晦,曹氏只要不再繼續作死,曹家要他支應門庭,怎麼也能保住兩代的榮華富貴。」   太皇太妃素來佩服太皇太后的眼光,笑著應「是」。   太皇太后就道:「讓白愫進宮來陪我們住幾天吧!保寧不在,我這心裡空蕩蕩的。如果萬一保寧真的要嫁給那個李謙,這孩子也得叫進來給我看看,我忘記他長什麼樣子了,只記得笑得很好看。再就是給他安排個什麼職務好?總不能讓保寧跟著他去山西吧?這麼一說,我倒覺得保寧嫁了李謙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像趙嘯似的,非得回福建繼承家業,以後可以一直留在京裡……」   ※   親們,月票4250加更!   PS:姐妹們,請求月票支援!   O(∩_∩)O~   謝謝!   ※ 第209章入局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在這裡商量著萬一姜憲真的嫁給了李謙,怎麼把李謙留在京城,趙翌那裡回到乾清宮就召見了汪幾道。   他把曹太后給姜憲賜婚的事告訴了汪幾道,並道:「你說,太后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用意?我是應該順從太后的意思讓個太監去給鎮國公道賀呢?還是去萬壽山見見太后,勸太后別管這件事了呢?」   汪幾道捋了捋這小半年蓄起來的鬍鬚,覺得這道懿旨來的真是妙。   如果那李謙真的娶了嘉南郡主,姜家就算不和曹家坐在同一條船上,皇上也不可能毫無芥蒂地用姜鎮元了,等於是用這門婚事廢了姜鎮元,讓姜鎮元從今以後在廟堂成了個擺設。而曹太后的用意也不過是想拉攏李家,給李家一個門第高貴到他家沒有任何異議的媳婦,讓李家對曹家更忠心,更誠服罷了。   只要他們操作得當,不讓李家躥起來,完全就可以讓曹太后的算盤落空。   他頓時做出一頓沉吟的模樣,徐徐地道:「皇上,照我說,嘉南郡主下嫁到李家總比嫁到靖海侯府去的好。皇上您也是知道的,靖海侯府奉命鎮守福建,先帝念在彼此是同宗的份上,對靖海侯府向來照顧有加,還將組建福建水軍之事交給了他們,誰知道他們卻不念君恩,每每朝廷有事,推脫的時候多,解困的時候少。嘉南郡主得太皇太后的寵愛,皇上的聖眷,若是嫁入靖海侯府,豈不是如同那烈火烹油,讓靖海侯更加顯赫,難以管束。   「而李家乃草根出身,如那浮萍,依太后娘娘而存。   「太后還政於皇上之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臣工的遷擢也好,將士的封賞也罷,都應該於皇上一念之間。   「與其讓嘉南郡主嫁去靖海侯府給靖海侯錦上添花,不如就依了太后娘娘的意思,還可以趁機換個人去薊州。」   薊州一直由姜家掌管,換個人去薊州是個委婉而又試探的說法,汪幾道的意思是可以趁機把薊州的兵權拿在手裡。   趙翌眼睛一亮,道:「換個人去薊州,那還不如換個人去大同或是宣府!」   「我前幾天問過欽天監了,」汪幾道溫婉地道,「他們說今年的氣侯非常的反常,北方來不及春耕,到了夏季青黃不接的時候,唯恐韃子進犯。大同、宣府、太原都衛畿京都,幾位總兵也都是多年徵戰沙場的老將,臨時換將,乃是兵家大忌。皇上想換人,不如等些日子。等來年風調雨順再換人也不遲。」   他和風細語般的言辭讓趙翌心中非常的舒服,他懶洋洋地點頭「嗯」著,笑道:「汪閣老事事都考慮的詳細周全,辛苦了。去內務府領一套文房四寶好了!」   內務府的內庫是皇上的私庫。   汪幾道忙跪下來謝恩。   趙翌決定不去萬壽山找曹太后理論了。   反正他去了之後不是被曹太后鄙視一番就是被曹太后教訓一頓。   正如汪幾道所言,與其把保寧嫁給趙嘯讓她為靖海侯府造威,還不如把保寧嫁給那個李謙,以後保寧還可以留在京城,常常進宮來陪太皇太后,留宿在慈寧宮……那個李謙,在他的印象裡好像長得也不錯,相貌上倒也不委屈保寧……   他越想越覺得這門親事好,決定第二天就把這個消息告訴姜憲,順帶著勸勸太皇太后。   只是保寧的脾氣很大,他去的時候最好帶幾件她喜歡的東西去先哄她高興高興,甚至可以許諾重新給她建一座郡主府,讓她把李謙安置在那裡,她依舊如從前那樣承歡太皇太后膝下。   趙翌大聲喊著「小豆子」。   杜勝小跑進來。   他吩咐小豆子:「去內務府看看有什麼合適的東西送給嘉南郡主的。」   小豆子笑著應諾,叫了宮女內侍進來服侍趙翌換了件衣服,往內務府去。   路上,經過武英殿的時候,有幾個宮女不知道捧著什麼東西和他們迎面碰上。   幾個宮女連忙迴避,規規矩矩地貼牆站著,低眉順目地等著他的肩輿過去。   趙翌眼角的餘光漫不經心掠過。   有宮女戴著藍查文金分心,頭頂插挑心,低著頭,露出一段欺霜賽雪般白嫩的脖子來。   趙翌心中一動。   宮中只有過了二十歲,頗有些資歷的女子才會這樣打扮。   他不由回頭望去。   那女子正好抬頭。   花信年華,盈盈秋水般的明眸,皎皎滿月般的面孔,宮人的裙襖也不能掩蓋的好身段。   趙翌低聲問小豆子:「那女子是誰?」   小豆子眼觀鼻,鼻觀心,悄聲道:「奴婢這就去打聽!」   趙翌放下心來,突然覺得去內務府也不是那麼急了,反正保寧就算是生他的氣,他避著風頭躲些日子,再見面的時候,她的氣也就消了。   說起來,保寧這點最好了。從不揪著從前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翻來覆去的說。   所以他不能立個強勢的皇后,就像保寧別嫁給趙嘯一樣。   到時候沒有人敢管他,也沒有人敢管保寧了。   趙翌心滿意足地去了內務府。   ※   遠在藥林寺的姜律卻氣得直踩腳,道:「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李謙又溜進來跟你說了些什麼?一會兒不見,你就改變主意了。不回京城,你難道想和李謙去太原不成?你就不能爭點氣?就算是上趕子想嫁給李謙,皇上已經給你們賜了婚,你還怕他跑了不成。你就算是不管不顧了,也給你哥哥幾分臉面,我在的時候你能不能別理他,別聽他的話啊!」   「阿律哥!」姜憲哭笑不得,道,「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啊!」   姜律就氣呼呼地坐在她身邊的太師椅上,忍著怒意道,「你說,你說。」   姜憲忙示意劉冬月給姜律重新上了杯茶,這才溫聲道:「阿律哥可知道那聖旨是怎麼來的?」   姜律輕「哼」了一聲,道:「你們不告訴我我也能猜到幾分。多半是曹太后看著情勢不妙,怕惹火上身,讓曹宣去慫恿著太皇太后給你想辦法弄了張聖旨……」   所以他才非常的氣憤。   明明是個陷阱,他們卻算準了姜憲心軟,不得不跳下去。   姜憲知道姜律對政局很敏感,也很聰明,她就是不說,也瞞不過他。   她把太皇太后怎麼用懿旨換了聖旨的事告訴了姜律。   姜律立刻就明白了其中關鍵。   他面色一沉,正色道:「你是怕皇上整出什麼么蛾子來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謝謝大家關心,檢查了兩個小時,懷疑是急發性腸炎,最終決定留院觀察。   明天我儘量在下午兩點加更,如果有特殊情況需要推遲,會提前通知大家的。   O(∩_∩)O~   ※ 第210章留下   姜憲的確擔心。   前世,她覺得趙翌是喜歡方氏的,不然也不會縱容方氏賣官鬻爵,騙自己趙璽是蕭淑妃所生,把她的尊嚴和顏面踩在腳底下,完全不念兩人之間的情份。可今世,方氏被曹太后軟禁在萬壽山,生死未知,趙璽被記在了宋嫻儀的名下,前程不明,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不僅沒有像前世那樣氣憤地為方氏出頭,而且還贊同了曹太后的做法,把方氏和趙璽丟給了曹太后拿捏。   真心喜歡一個人怎會這樣?   趙翌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難道他欺軟怕硬?   當初處置方氏的是她,他就要找她拼命,如今拿捏方氏的是曹太后,他就只好忍著……   姜憲想到這些就直皺眉。   覺得自己兩世為人,也沒有看透趙翌的真正心思。   這讓她心中不安,頓生恐懼。   她對姜律道:「我聽李謙說,你已飛鴿傳書給伯父。要不,我們慢慢地往京都去,等到接到伯父的回信再做打算?」   姜律思索了半晌,突然站了起來,斬釘截鐵地道:「不,這樣太麻煩了,我們去大同!」   姜憲聽著眼睛一亮。   大同是姜家的地盤,姜律之前還在大同總兵府做過遊擊將軍,後來還曾做過總兵。前世她就對這個地方感覺親切,今生能去看看,她覺得也不錯。而且萬一她的行蹤顯露,可以宣稱她是隨姜律出來遊玩的。   「那就這麼決定了。」姜憲笑盈盈地吩咐劉冬月幫她收拾行李,「我們是連夜兼程還是明天一早再動身?」   此時已是酉初,只怕還沒有下山天就黑了下來。   「明天一走早!」姜律道,「曹宣那邊還要去打個招呼。」   兄妹兩個分頭行事。   因七姑她們都是李謙的人,姜憲收拾行李的時候秉著事無不可對人言的坦蕩讓三人幫忙,所以李謙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等他喘著氣趕過來的時候,姜憲要收拾的東西都已經全都收拾好了。   「保寧!你不能走!」他在廳堂裡打著轉,急得眼睛都紅了,「你覺得我護不住你嗎?」   「別孩子氣!」姜憲低聲喝斥他,「我怎麼能就這樣跟著你去太原?我出閣的時候不可能不辭別太皇太后。」   說來說去,還是要回京。   李謙不讓她走:「要不你就呆在藥林寺,這裡易守難攻,是個極好的地方。」   「我又不是要打仗!」姜憲失笑,打趣他道,「你不過是怕姜家不認這門親事而已。要不,我讓姜律給你寫個便箋,就說我只是暫時和他回家,以後你以聖旨為憑,去我家提親?」   不過是句玩笑話,李謙卻聽了兩眼發光,連聲稱「好」,賴著姜憲非要姜憲給他寫這麼一個便箋不可,並涎著臉道:「你寫了便箋給我,我同你們一起去大同。」   姜憲笑道:「我寫有什麼用?得我大哥寫。不然世人說我們是私相授予,根本就不會承認。」   李謙道:「你就是想讓我到姜律面前吃癟!」   「沒有,沒有!」姜憲笑眯眯地道,「是我寫了沒有用。」   李謙像要說個什麼秘密似靠了過來,小聲對姜憲道:「你放心,我遲早會搞定姜律的!」   只是他的話音未落,外面就傳來姜律陰惻惻的聲音,道:「李謙,你挨我妹妹那麼近做什麼?」   李謙笑著朝姜憲眨眼睛,坐直了身體,道:「小國公爺可休息好了?聽說您昨天晚上捉了半夜的賊,不知道捉到了沒有?今天晚上要不要我幫忙?」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姜律氣結,冷笑道:「李將軍,男女授受不親,還請你回自己屋裡呆著去。至於我們去哪裡,嘉南還沒有嫁給你呢!哦,她就是嫁給你了,你也是尚郡主,有些事一樣做不得主。你得現在就開始習慣才成!」   李謙不以為意。   姜律臉色鐵青,「嘭」地一聲把李謙關在了門外。   七姑等人都裝沒有看見。   姜憲笑道:「你明明知道他的脾氣不好,何必激怒他!」   「他想娶我妹妹還想不受委屈?」姜律不以為意地指了旁邊的繡墩,示意姜憲坐下來說話,「你也是的,別人還沒有嫁過去心就偏的沒譜了。他既是你選定的人,我和爹怎麼也要給他幾分面子,你放心好了。如今不過是讓他提早習慣,免得他以為你很容易就能娶到手似的。」   「不會的!」姜憲汗顏,道,「他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   或者是前世和李謙糾纏的太久了,做過朋友也做過對手,那幾年的時間裡,甚至她吃飯睡覺都想著這個人,想著他要幹什麼,對他太熟悉了解了,有些情感很難分得清清楚楚。   只是這話她沒辦法對姜律說,只能默默地在心底感激姜律為她所作的一切。   他們定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啟程。   這天晚上,姜律沒來找姜憲。   李謙卻也沒有出現。   倒是姜憲,以為李謙會來向她辭別,等他等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翌日醒來的時候,打了水服侍她梳洗的七姑告訴她:「大爺天剛剛亮就來了,別讓我們別叫醒您。」   姜憲讓香兒給李謙沏杯茶,自己梳洗更衣之後去見了李謙。   天色還早,山間起了嵐,薄薄的一層,像綃紗,非常的漂亮。   李謙坐在葡萄架下面的石凳上等她。   姜憲見他發間有露珠,笑道:「山裡空氣好,可也潮溼,你要多加件衣服才是。」   李謙點頭,笑吟吟地望著她,也不說話,好像就這樣看著她就好。   姜憲還從不曾被人這樣大膽的盯著看,不由得面紅耳赤,輕輕地咳了一聲,掩飾著自己窘然,道:「你用過早膳了沒有?要不要吃點?」   「好啊!」李謙答著,目光卻不曾從姜憲臉上挪開。   香兒和墜兒提著食盒過來,嘴角噙笑。   姜憲覺得她們肯定是在笑自己和李謙,氣惱地瞪了李謙一眼,轉身回了屋。   門帘的橫木打在門框上「哐當」作響,身後卻沒有傳來李謙的腳步聲。   姜憲又急又氣,腳步微頓,扭頭朝後望去,卻差一點就撞在了李謙的身上。   「你怎麼走路像貓似的,一點聲響也沒有。」她不悅地抱怨著,心裡卻突然泛起一陣甜來。   李謙看她似怒似嗔的面孔,心裡就像被羽毛撩了一下似的,痒痒的,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只知道望著她嘻嘻地笑。   ※   月票4300加更!   PS:檢查結果還沒有出來,一出來就會告訴大家的,謝謝所有關心我的親們。   今天的更新時間沒辦法確定,只能敬請大家關注了。   O(∩_∩)O~   ※ 第211章路上   大凡有主意的人都有脾氣。   李謙這個樣子在姜憲的眼裡就特別的傻。   她不由抿了嘴笑,請李謙在中堂的太師椅上坐下。   七姑和香兒、墜兒擺了兩副碗筷。   李謙道:「我不能和你一起用早膳了!」   那你來幹什麼?   姜憲瞪大了眼睛。   李謙笑道:「原本準備來看看你就走的,結果發現你剛才不太高興,我就跟了進來……你為什麼不高興?「   姜憲能說是因為她以為李謙沒有追過來嗎?   她垂了眼帘。   李謙卻笑了起來,道:「看來我猜對了,你剛才不高興了!」   姜憲被茶水嗆了一下。   李謙忙站起來給她拍了拍背。   力道太大,差點把姜憲給拍飛出去。   姜憲嗆得更厲害了。   李謙尷尬極了,道:「我常年跟著我爹在軍營裡呆著,手上有些沒有輕重……」   總比知道輕重的好!   姜憲點頭,擋住了他的胳膊,道:「我沒事!」拿出帕子來擦了擦手。   李謙就說起去大同的事來:「我這次帶過來的全是我的隨從,跟著阿律哥過來的很多是西山大營的,他們祖上都小有基業,又難得有機會出京,阿律哥在的時候還好,若是不在,那些人只怕不會講什麼規矩。你這次隨著阿律哥去大同,身邊有劉冬月服侍,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劉冬月畢竟是內侍,年紀又輕,誓死護主的心有,卻沒有護衛之力。七姑你是知道的,是有武技傍身的,香兒和墜兒說是婢女,實際上是七姑的兩個師侄,在女子中間,身手算得上是很不錯的,你去大同的時候就帶著她們幾個。平時別露面,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她們幾個去辦……」   姜憲嚇了一大跳,道:「你,你準備回太原嗎?」   七姑是李謙的人,她決定跟著姜律去大同,李謙肯定得了消息,她以為他會跟著她一塊去。   「我當然會隨著你一塊兒去了!」李謙笑著,露出白白的牙齒,「不過,我想阿律哥肯定不會願意與我同行,我在你們後面跟著。」   莫名的,姜憲就鬆了口氣。   香兒和墜兒提了食盒進來擺早膳。   李謙趁機告辭:「我昨天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好了,今天還要去向藥林寺的主持辭行,阿律哥估計等你用過早膳就會啟程,等我再去向主持辭行的時候怕有點晚了。」   所以昨天晚上才沒有過來和她「說話」,今天才不能留在她這裡用早膳嗎?   姜憲莞爾,讓劉冬月送李謙出了門。   正如他所料,她正在用早膳,姜律的隨從福升就找劉冬月,問他的東西都收拾得怎樣了,姜律決定等姜憲用完早膳就下山,並道:「承恩公會回京城。」   曹宣的事情已經完畢,他急著回京城,把事情的經過稟告給曹太后。   劉冬月心裡不免有些佩服李謙,面上卻不顯,恭敬地答著「都準備好了,就等大公子一句話了」,打發了福升。又跑去廳堂稟告姜憲,重新檢查要帶走的東西,等到姜律派來接姜憲的轎子停在穿堂門口時,他才揣了幾個素餡的包子急急出了門。   爬山的時候是下山容易上山難,坐轎子卻是上山容易下山難。   四個轎夫均是孔武有力的漢子,走得也穩,可姜憲的心卻一直懸著,生怕摔著了,好不容易下了山,上了山下的平頂齊頭的四輪馬車,她懸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眾人簇擁著她的馬車往大同趕路。   姜憲悄悄地撩了馬車的帘子往後看。   驛道上人來人往,獨獨不見李謙的蹤影。   也不知道他跟上了沒有?   姜憲在心裡嘀咕著,晚上又認床,又認被子,在客棧裡也沒有歇好,眼睛慢慢地有些腫起來,姜律當晚就吩咐宿在了驛站,請了大夫過來給姜憲問診。   那大夫把了半天的脈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倒把姜律嚇得臉色發白。   姜憲自己沒有什麼感覺,忙安慰姜律:「或許是水土不服。」   姜律愁得不得了,之前聽說佛光寺的香火很靈驗,準備帶姜憲去佛光寺上柱香的都決定不去了,背著眾人問劉冬月:「這一路上都是你在服侍郡主,郡主之前可曾這樣?」   「不曾!」劉冬月恭聲道,「之前的吃食都是李將軍張羅的,給郡主做飯用的水和喝的茶都是帶的玉泉山水……」   姜律微愣,半晌都沒有做聲。   半夜,李謙過來敲門,問姜律怎麼宿在驛站裡。   驛站素來沒有客棧舒適。   姜律一反從前的冷嘲熱諷,道:「保寧的眼睛有些腫,我要給她請大夫,住在驛站好一些。」   驛站原是朝廷為南來北往有公務在身的官員提供的歇息之處,縱然有白身住進來,那也是官員的家眷,姜律人生地不熟的,住在驛站那些出診的大夫也會慎重三分。   李謙一聽就急了起來,道:「腫得怎樣?知道是怎麼腫的嗎?那大夫怎麼說?」   「狗屁大夫!」姜律忍不住罵道,「什麼也看不出來。要不是當著保寧的面,我不抽他三十鞭才怪!」   「現在發脾氣也沒有用。」李謙忙道,「保寧素來心軟,看著你這樣就是不舒服也會強忍著。你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好生生地去和她說。這裡離五臺山不遠,我要是沒有記錯,五臺山有藥僧,我這就上山去求藥,你盯著灶上的人,凡是給保寧用的水都從井裡打上來,用細絹濾個四、五遍再給她用。我會儘快趕回來的。」說著,也不等姜律答應,已匆匆往外走,不過幾息的功夫,外面就響起了「得得得」的馬蹄聲。   姜律面色不虞地嘀咕道:「怎麼是這麼個急性子!我還帶了兩匹滇馬,跑山路最好,原本想借給你的,你倒好,一溜煙地跑了……活該你跑斷腿……」   福升低著頭,不敢說話。   姜律想了想,回了屋,卻睡不著。   他望著從窗欞灑進來的皎白月光,輕聲地問福升:「我記得你有個姐姐,你姐姐出閣的時候,你都送了些什麼東西給她添箱?」   福升憨笑道:「我姐姐怎麼能和郡主相提並論——我姐姐只要有銀子壓箱就成了,郡主可不稀罕銀子壓箱。您怎麼也得給她尋幾本孤籍或是古畫之類的送給郡主吧?」   姜律突然覺得福升怎麼這麼不會說話呢!   他拉了被子翻身對著福升,不悅地喊了聲「快點睡覺,明天還要早起趕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12章路遇   福升呵呵地笑,吹燈睡覺。   屋子裡很快了陷入沉靜。   可第二天早上起來,姜律並沒有急著趕路,而是問起了李謙:「他回來了沒有?」   福升叫了小廝去問,小廝回來說李謙還沒有回來。   姜律就覺得有些煩躁,抱怨道:「這路上要什麼沒什麼的,多呆一天都讓人覺得受不了。不早點趕去大同還在這路上墨跡,去五臺山請什麼藥僧……算了,我們也別等了,用過午膳就起啟。留個人在這裡告訴他一聲就行了。」   既然決定不等了,為何還要午膳之後啟程?   福升在心裡嘀咕著,神色間卻沒有露出絲毫的的異樣,恭敬地應是,退了下去。   姜律去探望姜憲。   姜憲的眼睛還沒有消腫,但比昨天有明顯的好轉。   她正坐在鏡臺前打量著自己的眼睛,見姜律進來,她轉過身來問姜律:「出了什麼事嗎?怎麼在驛站裡歇下了?」   姜律還沒有回答,劉冬月突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道:「大公子,郡主,大同總兵偕夫人前來拜訪!」   「大同總兵?!」姜憲愕然,「齊勝!」   劉冬月點頭,還欲說什麼,姜律已朝著姜憲一記爆慄,輕聲喝斥道:「什麼齊勝,要稱『齊世叔』,他是爹的結拜兄弟。」   姜憲想到『齊世叔』那魁梧得像堆肉山的體形,忍不住撲哧地笑。   姜律看著神色一正,嚴肅地道:「保寧,齊世叔曾經救過爹的命,你見到他了要客氣些,知道了嗎?」   「知道了!」姜憲乖乖應答。   就算齊勝不是她伯父的救命恩人,以他的才能和品行,也應該受到她的尊敬。   她見到齊勝的時候恭恭敬敬地給齊勝行了禮,稱他為「世叔」。   像屠夫般粗壯的漢子臉都紅了,喃喃地說了幾句類似「不敢」的話,忙把她打發到了自己的夫人江氏那裡。   江氏和齊勝在外形上頗為登對。都是高高壯壯的大個子,皮膚微黑,性情爽朗明快。看見姜憲就熱情地拉了她的手,一面上下打量,一面嘖嘖地對隨行而來的兩個看上去剛剛及笄的少女笑道:「你們看看,這才是大家閨秀,你們可要跟著郡主多學學。」   兩個女孩子是對雙胞胎,濃眉大眼,不過比姜憲大一歲,卻比姜憲要高一個頭。   是齊勝的女兒。   姜憲還記得她們一個叫齊單,一個叫齊雙。   齊單和齊雙隨著齊夫人進宮給她請安的時候,孟芳苓還曾私底下打趣齊勝,說他齊單和齊雙出生的時候,齊勝肯定在賭博。   她因此對這對雙胞胎姐妹的印象非常的深刻。   當然,還有一件事也是讓她念念不忘的。   齊勝曾經想讓李謙在他的兩個女兒裡面挑一個做妻子……   和前世進宮給她請安不一樣,齊單和齊雙在她的面前很活潑。   兩人對母親的話不以為然,笑嘻嘻地給她請安,雙目落在她頭上戴著的髮簪、腰間的荷包露出羨慕的神色。   姜憲赧然,也有些不明白。   齊勝雖然出身寒微,後來遇到了在軍裡歷練的姜鎮元才有了今天,可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女兒不應該缺少這些東西才是。   仿佛看出了姜憲的心思,齊夫人笑道:「郡主見諒!我的這兩個閨女,從小跟著我在老家長大,他爹一年四季不在家,我一個婦道人家,既在服侍公婆還要種田養家,把她們當成了男孩子養,後來來了大同,來來去去的也都是那些**子,讓她們穿一回裙子就像要了她們的命似的。她們就特別羨慕那些會打扮的小姑娘們。」說完,嘆息道,「也不知道誰家的神龕打得結實,能供得住這樣的媳婦。」   姜憲看著兩人身著淺綠色素麵褙子抿了嘴笑,安慰齊夫人:「我外祖母常說,一根草有一滴露水。許是兩位小姐的緣份還沒有到。」   齊夫人顯然也明白這不過是姜憲的場面話,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想著姜憲的外祖母不就是當朝的太皇太后,不由地笑道:「沒想到她老人家還知道這樣的土話,我還以為宮裡的貴人說話都要像戲文裡似的文縐縐的。」   「居家過日子,誰不是個平常人。」姜憲和齊夫人寒暄著,氣氛雖不熱烈倒也溫馨。   兩位齊小姐也並不像齊夫人說得那樣魯莽,而是始終身姿如松坐在那裡,認真地聽著她和齊夫人說話。   可見做母親的都對自己的女兒比較苛刻。   姜憲莞爾。   這才知道齊勝是接到了她大伯父的書信,讓他派人將她和姜律接到大同小住,他們這才知道姜律和她在藥林寺:「……老齊一聽就急了,說小國公爺既來了山西,他怎麼能讓屬下去接人呢?又知道郡主和小國公爺同行,就把我們娘仨帶來了,就是怕郡主路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伯父居然和大哥想到一塊去了。   還讓姜律帶著她去大同。   難道京裡的形勢很不好嗎?   姜憲遠黛般的柳眉幾不可見地蹙了蹙。   ※   慈寧宮裡,太皇太后舉著眼鏡在看孟芳苓給她抄錄的世家譜。   「晉安侯家的大小姐勉強也算得上合適。」孟芳苓怕太皇太后傷了眼睛,沏了決明子枸杞菊花茶,「就怕太后早有打算,覺得晉安侯家人丁興旺,晉安侯長袖善袖,蔡家大小姐做了皇后,肯定不會事事都聽曹太后的。」   太皇太后沒有作聲,把眼鏡放在了炕几上,問孟芳苓:「皇上沒有去見曹氏嗎?」   「沒有!」孟芳苓說這話的時候不禁流露出幾分感慨,道,「皇上回到乾清宮之後就立刻召見汪閣老,之後又叫了禮部的人來議事。」   就算太皇太后,上書房裡說了些什麼,不花些力氣也一樣打聽不到。   太皇太后沉吟道:「只要皇上願意立後,那就都好說。反正到時候和皇上打擂臺的是曹氏。」   所以太皇太后才會把世家譜拿出來看,想知道現在京城有哪些和皇上適齡的女子,在皇上還不立後的情況下推皇上一把嗎?   孟芳苓猜測著,有小宮女走了進來,恭聲稟道:「太皇太后,親恩伯世子求見。」   「阿瓚!」太皇太后喜出望外,「阿瓚回來了!快,快,快讓他進來。」   太皇太后下炕趿腳。   孟芳苓也很高興,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喜悅。   她一面蹲下身來給太皇太后穿鞋,一面歡喜地道:「那郡主肯定就有消息了!」   太皇太后連聲道「那是」,由孟芳苓扶著去了偏殿。   ※   親們,月票4350加更!   O(∩_∩)O~   ※ 第213章認識   太皇太后看著瘦骨嶙峋、精神萎靡的王瓚,心痛得不得了,沒等王瓚跪下去給她行大禮就一把拽住了王瓚,眼眶微紅地直道:「你這孩子,不過是跟著阿律出了一趟門,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是不是身邊的人沒有好好地照顧你……」   「沒有,沒有。」王瓚忙道,他還記得他五歲的時候進宮給太皇太后請安,結果在院子裡摔了一跤,身邊服侍的人都被太皇太后打了五大板,「我這次走得急,身邊的隨從小廝一個都沒有帶。」   「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太皇太后嗔怒後,忙吩咐給王瓚沏杯參茶進來,拉了王瓚到臨窗大炕上坐著說話,「你可看見保寧了?她有沒有受委屈?那個李謙……現在怎樣了?你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是和阿律一起回來的?保寧現在在哪裡呢?」   老人家一句接著一句,滿臉的焦慮。   王瓚看著頓時生出幾分委屈來。   保寧為什麼要嫁給那個李謙?   殺了他就不行嗎?   說什麼喜歡李謙,他壓根就不相信。   保寧整天呆在屋子裡根本不喜歡走動,李謙去年過了重陽節才進的京,後來出了曹太后的事,又被調去了萬壽山,兩人根本就沒有什麼交集。定是那曹太后知道李謙劫持了保寧,所以一口咬定保寧是自願跟著李謙去的山西,而保寧素來心軟,為了保住李謙的性命,只好認了這門親事……太皇太后肯定是被曹宣給哄騙了。   他不由道:「太皇太后,您怎麼給保寧下了那樣一道聖旨?派我們接她回京不就成了嗎?為何非要她嫁給李謙?」   太皇太后愕然,立刻明白姜憲根本沒有讓王瓚知道還有一道聖旨是賜死李謙的。   只是她還沒有開口,王瓚已道:「保寧怕那聖旨一出,趙嘯的面子上過不去,悄悄叫了我去,讓我先陪著趙嘯進京,等我們離開了再宣讀聖旨。如今阿律哥陪著保寧在回京城的路上,我和趙嘯先回來了。」他想到趙嘯這一路上的沮喪、悲憤、失意,他的感同身受,又道,「您怎麼能相信曹太后的話,她,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亂……保寧要是不接聖旨,那李家只有一個死字……」   太皇太后聽著,也品出點不同的味道來。   王瓚走後,她沉默良久,問孟芳苓:「我是不是做錯了?」   孟芳苓不解。   太皇太后道:「我還記得保寧小的時候,身體不好,田太醫就常讓她禁食。她明明餓得不行,兩眼盯著擺在屋裡聞香的蘋果腳都挪不動,卻從都不曾向我們要過吃的。」她說著,忍不住落下淚來,「我把她養在宮裡,卻沒有把她養好……她喜歡那個李謙,我要她嫁給趙嘯,她還是一聲不吭地準備嫁過去……這些年來,這孩子在我身邊到底有沒有過過幾天舒坦的日子啊?」   「您快別這麼說!」孟芳苓聽著也跟著心裡一酸,忙拿出帕子遞給太皇太后擦眼淚,「郡主從小就聽話可人,誰看見了都喜歡……郡主如果在這裡,看見您這麼傷心,肯定會難過的!」   太皇太后點頭,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她連阿瓚都瞞著,可見是真喜歡那個叫李謙的。可惜那天李謙進宮來給我請安的時候我沒有好好地瞧瞧他,還好沒有把掌珠嫁給他,不然保寧得多傷心難過啊……」說到這裡,她想起了進宮來陪她的白愫,道,「你去把掌珠叫過來,有些話我要仔細地問問她。」   孟芳苓應聲而去。   太皇太后又落起淚來。   ※   相比慈寧宮的悲傷,姜憲落腳的驛站可謂是熱鬧喧囂。   姜律吩咐驛站的驛丞請了本地最好的大廚過來,在驛站擺了酒宴招待齊勝。   他在大同做遊擊將軍的時候雖說只是去歷練,卻沒有什麼架子,人看上去斯文有禮卻豪爽大方,大同總兵府從負責文案的主薄到灶上的伙頭,就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更不要說跟著齊勝一道過來的這些隨從、心腹。   眾人像在總兵府似的,一個端了一海碗酒,菜還沒有上桌,已經開始划拳。   姜憲聽到外面的動靜不免有些擔心,對齊夫人道:「這一大早的就開始喝酒,能行嗎?」   「他們這些粗人就是這樣的。」齊夫人見怪不怪地笑道,「不過,有老爺在場,他們不敢猛地灌小國公爺的酒,小國公爺也不是那沒有分寸的人,郡主放心好了。」然後招呼她吃點心。   姜憲還是控制不住地跑去觀望,見姜律左右逢源,灌別人的時候多自己被灌的時候少,這才回屋重新坐下。   齊氏姊妹之一的一個就道:「小國公爺厲害著了!我從來沒有見過比他更聰明的人了!」說話間,眼睛溢彩流光。   姜憲想到了鄧成祿的妹妹……   她不禁在心裡暗暗地罵姜律和李謙。   走到哪裡都要惹出點事來。   前世李謙是怎麼拒絕齊勝的?哦,沒有立業怎敢成家!   今生不見他有什麼豐功偉績,怎麼就敢騙著她跟他來山西。   姜憲想著情不自禁地就抿了嘴笑。   到時候看他拿什麼養她!   齊氏另一個姊妹看了就笑著問她:「郡主,小國公爺訂親了嗎?不知道國公爺要給他找門怎樣的親事?」   言詞之間十分的大膽,可她瞪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目光清澈澄淨,像個好奇的孩子,又讓人不生一絲的反感。倒是齊夫人,老臉一紅,大喝了一聲「齊雙」,道:「你一個姑娘家,關心這些做什麼?還不好好地給我坐好了,喝你的茶!」   原來這個是齊雙,那另一個就是齊單了。   姜憲喜歡兩姐妹的直爽,有什麼問什麼,而不是把別人都當成傻瓜,在背後搗鬼。   她笑著對齊夫人道:「兩位小姐把我當成姐妹才和我說這些話的,你不必動怒。」隨後和顏悅色地對齊雙道:「我大哥還沒有訂親。至於訂門怎樣的親事,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們要是關心,等我大哥訂親的時候,我一定告訴你們。帶你們去見見我那新嫂嫂。」   兩姐妹都有點失落,但並不愁眉苦臉,而是一個道:「小國公爺這麼好的人,應該找個像金媛那麼漂亮的小姐才行。」另一個則不服氣地道:「小國公爺又不是那種看見漂亮小姐就走不動的人,要娶,也要娶個像邵大奶奶那樣能幹的才行。」   齊夫人尷尬得不得了,大聲喝著:「齊單、齊雙,你們給我閉嘴!」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檢查結果出來,可能在胃上。我想想就算是胃癌現在也能治好,頓時寬心了。不過這幾天只能委屈姐妹們了。   O(∩_∩)O哈哈~   ※ 第214章姐妹   姜憲卻覺得這兩姐妹十分有趣,咯咯咯直笑,問齊氏姐妹:「金媛是誰?」   齊氏姐妹搶著答話:「是太原總兵府金大人家的大小姐。」   「她長得非常漂亮。大家都是說她是山西第一美人。」   「她有個哥哥叫金宵,和她是一母同胞的,也很漂亮。很多人都想嫁給金宵。」   看樣子金宵去京城的事並沒有傳出來。   姜憲莞爾。   「誰說的?我就覺得他沒有小國公爺漂亮。」   「小國公爺那不叫漂亮,那叫英俊。」   「反正我覺得小國公爺比金宵好看!小國公爺能一箭射下雙鵰,金宵能嗎?金宵就是個繡花枕頭,仗著他爹是總兵,和榆林邵家換手撓癢,他去了榆林總兵府做遊擊將軍,邵家二少爺邵洋在太原總兵府做把總。」   說得可真好!   李謙要是在這裡就更好了。   就應該讓他聽聽齊氏姐妹是怎麼評價她大哥的。   有她大哥姜律在,別說是李謙了,就是金宵那樣的美男子也得靠邊站。   姜憲笑得更歡快了!   齊氏姐妹受了鼓舞般,越發口無遮欄:「……那邵洋是次子,雖然說不能繼承家業,卻最得邵大人的喜歡,剛來的時候,還準備讓他做太原總兵府的守備,結果他連帳都看不懂,還專程聘了個錢穀師爺幫他,他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連軍餉都敢拖延著不發,金大人沒有辦法,就讓他去做了個把總。」   看來金家和邵家的關係不一般啊!   連總兵府守備這種職務都可以拿出來給邵家的二公子揮霍啊!   姜憲摸著下巴,繼續聽兩姐妹說話。   「反正他就是扶不上牆,做把總也不好好地做。整天就知道眠花宿柳,整個太原城誰不知道邵二公子的大名……」   連眠花宿柳都出來了。   姜憲眉眼彎彎地望著齊氏姐妹。   齊夫人咬牙切齒,再也顧不得什麼,上前就捂了齊雙的嘴,滿臉窘然地給姜憲賠不是:「兩個丫頭野慣了,郡主千萬不要和她們一般見識。」   姜憲忙道:「沒有,沒有。兩位姐姐說話都很有趣。我很愛聽。」然後吩咐劉冬月,「不是說大哥請來的廚子做了新點心嗎?怎麼還沒有端上來?香兒和墜兒呢?齊夫人的茶水都快涼了,也不知道給夫人續杯茶。」   幾句打岔的話,給齊單和齊雙解了圍。   兩人衝著姜憲直笑,齊夫人卻恨不得把她們支走。   姜憲笑道:「夫人不必和我見外。我常年陪伴太皇太后,身邊都是穩沉的宮女、女官和內侍,少見像齊家姐姐這麼活潑的人,您就讓她們兩姐妹陪我說說話吧!」   齊夫人怎好拒絕她,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無奈,示警般地瞪了兩姐妹一眼,笑道:「難得郡主喜歡她們,我替兩姐妹謝謝郡主了。」   「齊家和我們家是通家之好。」姜憲和她寒暄道,「夫人這麼說,就太見外了。」隨後她問起齊家的事來:「老夫人身體可還好?前些日子聽我大伯母說她老人家每餐還能吃兩大海碗飯?」   這位老夫人曾在姜憲攝政的時候得到過一品夫人的誥命。   齊夫人笑道:「我婆婆身子骨很硬朗……」   兩人拉著家常,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時候。   姜律已要把一班從前的同僚喝趴下了,還坐在桌邊的只有姜律和齊勝帶來的一個副將。可兩人舌頭都大了,誰也聽不清楚這兩人在說些什麼。   下午肯定是不走了。   福升進來請姜憲示下。   齊夫人一聽就急了,對姜憲道:「老齊不能喝酒的,來前大夫都叮囑過的,他也答應少喝點的,結果他還是管不住自己,遇到小國公爺就喝得酩酊大醉的……」   姜憲知道有人喝酒喝死了的。她忙道:「那就快去請個大夫來瞧瞧!」   福升應聲而去。   齊夫人如坐針氈。   姜憲很喜歡恩愛的夫妻,見了就催齊夫人去照顧齊勝:「……隨便幫我管管我大哥。別人的話他聽不進去,您的話他肯定會聽。」   姜律在大同總兵府的時候,吃住都在齊家,由齊夫人照顧著他。   齊夫人想了想,最終還是放心不下齊勝,不好意思地向姜憲辭了,反覆地叮囑了齊氏姐妹幾句「不可亂來」的話,去了前面的廳堂。   齊氏姐妹見母親走了,齊齊鬆了口氣,對姜憲道:「我爹只聽我娘的話,有我娘在,小國公爺和我爹都不會再喝酒了。」   看得出來!   姜憲抿了嘴笑。   齊單就問姜憲:「郡主在大同呆多長的時間?最近有人從大宛販了幾匹好馬過來,我爹答應給我們兩姐妹一人買一匹。郡主要是得了閒,不如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吧?很有意思的!」   姜憲見她們姐妹都是腰細腿長,結實細條的樣子,猜著這兩姐妹的騎術應該很好,遂笑道:「我也不敢答應你們。只能到時候再說。」   齊雙點頭,笑道:「你是要看小國公爺會在大同呆多長時間嗎?」   姜憲點頭。   齊雙目光頓時一亮,道:「要不要我幫你去問問小國公爺?」   姜憲大笑,道:「你若是想去問,就去問吧!我沒關係的!」   心裡卻想著還好當初李謙拒絕了,要是李謙答應了,說不定齊氏姐妹還不樂意呢,到時候可就有意思了。   不過,李謙在大同總兵府任遊擊將軍應該是三年以後的事吧,那時候這兩姐妹都已十八歲了……十八歲了還沒有嫁,會不會有點晚了?   她是不是應該給這兩姐妹做個媒什麼的?   就算是齊家心疼女兒不想那麼早把齊氏姐妹嫁出去,先訂婚也以啊……這件事可以交給金宵來做。一是他還欠著她的人情,二是金宵不是有很多的兄弟姐妹,那姻親肯定也多,總能找到合適齊氏姐妹的男子。   姜憲很愉快地做了決定,用過午膳,在偏廳喝茶的時候就問起了兩姐妹的愛好。   姐妹倆嘰嘰喳喳的,很是外向,說起自己的事來坦坦蕩蕩沒有什麼可保留的,可她委婉地問起她們想嫁個怎樣的夫婿時,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想嫁個像姜律那樣的。   姜憲:「……」   還好兩姐妹都不是那種心細如髮,善於洞察人心的人,說過也就過了,議論起過五月二十二日金媛的生辰來:「到時候郡主也和我們一起去吧?據說會請很有名的戲班子來唱戲!」   ※   親們,月票4400加更!   O(∩_∩)O~   ※ 第215章藥僧   姜憲雖說喜歡聽戲,卻不太喜歡湊熱鬧,含糊不清地把這件事給揭了過去。   劉冬月跑進來告訴她李謙回來了。   還帶了一個和尚兩個小沙彌。   齊氏姐妹面面相覷,驚道:「郡主有什麼地方不妥,要請了和尚來念經嗎?」   「那倒不是。」這兩姐妹說話可真直率,姜憲笑著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就是有點腫,請了大夫來看,也看不出個究竟來。李大人就幫著去五臺山請了藥僧過來幫我瞧瞧。」   「那應該是塔院寺的師傅。」齊雙驚呼道,「只有他們寺裡有藥僧,看病可厲害了!」   「可塔院寺的藥僧不是不出診的嗎?」齊單困惑道,「你猜錯了吧?」   「塔院寺的藥僧又不是誰都不出診。」齊雙道,「上次趙西村走水,燒死了好多人,塔院寺的藥僧不就去趙西村出診了嗎?」   「可上次金大人小舅子的姨太太病了,塔院寺的藥僧就沒有出診,最後還是把人給抬到了塔院寺。為這件事,邵洋還說哪天他要是有了空閒,要去砸了塔院寺的杏林院呢?」   「人家那是只願意幫扶窮困之人……」   姐妹倆說著話,姜憲卻垂著眼帘,摩挲著手邊的茶盅沒有說話。   她肯定不屬於窮困之人,如果來的真是塔院寺的人,李謙……恐怕費了不少勁吧?   出家人六根清淨,不在紅塵之中。   姜憲沒有迴避,倒是齊單和齊雙兩人躲在了屏風後面。   來的果然是塔院寺的藥僧,三十來歲的年紀,清瘦文靜,自稱法號「鴻一」,兩個小沙彌是他的徒弟。   陪著他進來的李謙風塵僕僕的,顯得有些憔悴。   姜憲朝著劉冬月使了個眼色。   劉冬月立刻端了張繡墩放在了李謙的身邊,小意地問著李謙:「大人一路辛苦了,應該還沒有用午膳吧?灶上燉了老母雞人參湯,我先給大人端一碗過來暖暖胃,等會再給您擺膳。」   「不用了!」李謙示意先看病,「鴻一師傅也沒有用午膳,到時候我陪鴻一師傅一起用膳。」   劉冬月忙道:「那我下去讓人準備素齋。」   李謙點了點頭。   劉冬月退了下去,叫了七姑進來服侍。   七姑在姜憲的手腕上搭了塊素色的杭綢帕子,由鴻一師傅給姜憲把脈。   鴻一神色嚴肅認真,半晌才放了手,斟酌地對姜憲道:「小姐雖說自幼月裡不足,身子骨很弱,可這麼多年用靈丹妙藥保著,如今倒比一般人還強些。至於眼睛有些浮腫,應該是前些日子多思多慮,心神不寧引起的。小姐只要放寬心,休養些日子就好了。不用吃什麼藥。」   李謙聽了直皺眉,道:「多思多慮通常容易耗傷心氣,安神補氣的方子也不用開嗎?」   鴻一聞言微微地笑了笑,道:「李大人,我之前就跟你說過,這都是些小症狀,普通的大夫就能看。是你說服了主持師兄,主持師兄這才命我下山為這位小姐看診的。李家也算是我們塔院寺的恩人了,我總不能無中生有地為這位小姐開方子吧?」   言下之意,不過是指責李謙小題大做。   李謙很是不悅,還欲說什麼,姜憲忙道:「多謝鴻一師傅了。是藥三分毒,既你說不用開藥,想必我不用藥就能好。」又道,「師傅遠道而來,家中僕婦已備了素齋,還請師傅賞臉,用了齋飯再回禪寺。」然後朝著李謙使著眼色。   李謙氣不過,也不陪鴻一師徒吃飯了,讓香兒和墜兒帶著三人去用膳,自己卻留了下來,道:「這和尚說話也忒無禮了些……」   姜憲笑著打斷了他的話,道:「人家說不定說的是實話呢?之前的大夫不也說我不用吃什麼藥嗎?好了,好了,你也別置氣了。」她說著,想到屏風後面的齊氏姐妹,起身走到了李謙的身邊,低聲道,「看你這樣子,昨天一夜沒睡吧?快去洗把臉,吃點東西,到床上去睡一覺。大同的總兵齊勝過來了你知道嗎?」   「知道!」李謙目光灼灼地望著姜憲,她這樣溫聲地跟他說話,讓他有種回到家裡見到了妻子的感覺,「我直接就過來了,還沒來得及去和他們打招呼。」   「他這個人行軍布陣很有一套,又是我大伯父的救命恩人。」姜憲叮囑他,「你等會收拾利索了,記得去給他請個安,陪他喝幾盅酒。」   李謙笑著應「好」,看她的目光熠熠生輝,閃過一絲得意。   姜憲心生異樣,總覺得李謙和平時不太一樣,可具體哪裡不一樣,又說不出來。   她只好繼續:「你也別立刻就去,先回去休息一會,養好精神。他們這個時候都喝醉了,你去了也未必見得到人。齊勝酒量大,你去之前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不然很容易就醉……有什麼話我們之後再說。」   她很想知道李謙是怎樣說服塔院寺主持派了鴻一師徒來給她看病的。   「我知道了。」李謙咧了嘴笑,「都聽你的,先梳洗一番,然後休息一會,吃點東西墊了肚子,再去拜見齊大人……」   什麼叫做都聽我的?   姜憲在心裡腹誹,臉上卻火辣辣地燒。   她曾聽姜律說過,行伍之中的將士多耿直豪爽,看你值不得值得一交,通常以酒論英雄。   不然她怎麼會反覆地交待?   姜憲頓時有些惱羞成怒,把李謙趕了出去。   李謙不以為忤,笑眯眯地走了。   齊單和齊雙從屏風後面出來,交換了一個眼神,面露促狹之色,一個問姜憲:「剛才那個是李大人嗎?好年輕啊?他在哪裡任職?禁衛軍嗎?」   禁衛軍拱衛皇城,普通的侍衛都比外面的武官品階高。   一個道:「李大人是奉了小國公爺之命去塔院寺的嗎?這裡離塔院寺還有點遠?李大人一定是個騎馬的好手?」   兩人眼裡卻分明閃爍著對李謙的好奇。   姜憲哭笑不得。   她兩世為人,第一次遇到這麼大方的女孩子。   也許,只有生活在九邊的女孩子才會這樣的爽朗大方吧?   姜憲突然間覺得嫁到山西來也沒有什麼不好的了。   也許,她可以看到和前世完全不同的風景!   ※   親們,今天更新!   PS:謝謝這些天來牽掛我病情的朋友,確診為急性胃炎,雖然說吃什麼都還是不舒服,但醫生說好好養著以後就會沒事了。   過兩天就應該可以出院了。   O(∩_∩)O~   ※ 第216章封號   李謙晚膳時分才見到齊勝和姜律。   「小夥子很精神嘛!」齊勝看著肩寬腿長、神採飛揚的李謙,滿臉的讚賞,問姜律,「這是誰家的孩子?」   姜律撇了撇嘴,低聲道:「山西總兵李大人的長子!」頓了頓,又道,「嘉南的未婚夫!」   聲音雖然小,語氣雖然輕怠,可到底承認他是姜家的女婿。   李謙笑容燦爛。   齊勝卻是駭然失色,道:「不是說……」嘉南郡主即將和靖海侯世子定婚嗎?   他硬生生地把後面半截話給憋了回去。又想到姜憲莫名其妙地跟著姜律出現在了大同……知道這其中出了很大的變故,知道此時不是問這些的時候,遂立刻轉變了話題,親暱地問李謙:「你什麼時候過來的?用過晚膳了沒有?要不要一起吃點?」   李謙自然恭敬地稱「好」。   姜律也不理他,徑直跟在齊勝的身後去了用飯的地方。   果如姜憲所料,齊勝一上桌就開始灌李謙的酒。李謙也不謙遜,敞開了喝,幾杯下去,就贏得了齊勝等人的好感,從李公子到李大人到李世侄,等到酒喝得差不多了,齊勝已拍著胸承諾李謙:「以後有什麼事直管來找我。我就算是給你定不成,也會幫著你去找李瑤的。」   李瑤現任武英殿大學士兼兵部尚書。   姜律聽得只搖頭。   李謙則忙站起身來道謝,又敬了齊勝一杯。   等到酒宴散時,已是過了子時。   第二天齊勝等人好不容易才爬起來,啟程往大同去。   ※   慈寧宮這邊,下了早朝的趙翌正陪著太皇太后說話:「……我去問過母后了。母后說,她這也是為了嘉南好。那趙嘯是靖海侯世子,又是宗室之後,就算是封了郡王,也不可能把他留在京城。嘉南的性子那麼急,福建又山高水長,千裡迢迢的,封疆大吏尚且三年才進京述職一回,何況是遠嫁到那裡的嘉南。她在那裡受了什麼委屈,過得好不好,若是靖海侯府有心,我們一句真話也別想聽到。   「您想想,嘉南可是您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是和我一塊兒長大的表妹。到時候她和被靖海侯幽禁了有什麼區別?   「您可還記得先帝的三女同安公主?   「她還是在京城,吊死了三天宗人府才得到消息。   「所以我覺得母后的話也有道理。   「所以嘉南還不如嫁給那個李謙呢!雖說地位不顯,可這世上又有誰比得上嘉南身份顯赫?」趙翌說著,起身到太皇太后身邊握了太皇太后的手,道,「我正是為了這件事來和您商量的。」   他的態度誠懇又認真,看在別人眼裡說不定會感動萬分,可太皇太后卻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去見曹太后,而且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薄涼無情,老人家不由心生警惕,不知道趙翌又有什麼鬼主意,心繃得緊緊的,神色間卻不敢流露半分,而是肅然地道:「皇上有什麼事和我商量?我久居內宮,又年事已高,也不知道能不能給皇上拿個主意!」   「說起來也是件好事。」趙翌的神色越發的謙遜,眼底卻閃過些許的得意,這讓太皇太后更加緊張起來,「嘉南就像我妹妹似的,我實在是捨不得她遠嫁。我想封嘉南做公主,在京城給她建座公主府,這樣她就能永遠留在京城了,想什麼時候進宮就什麼時候進宮,皇祖母也可以像從前那樣隔三岔五地請嘉南到宮裡來小住了……」   「真的?!」太皇太后一聽,頓時喜上心頭。   她最擔心的就是姜憲。   如果姜憲能留在她的身邊,由她照看著,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何況趙翌願意封姜憲做公主,給姜憲公主的待遇,為她開府建牙,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   太皇太后情不自禁地反握住了趙翌的手,掩飾不住驚喜地道,「皇上真的願意封嘉南為公主?」   「當然!」趙翌很肯定地笑道,「嘉南是我妹妹,我不照顧她照顧誰?而且她封了公主之後,除了親王俸祿還可以再享受一份公主俸祿。」   這些都是小事。   嘉南僅目前為止的陪嫁就夠她子子孫孫揮霍三輩子的了。   太皇太后要的是那份資格,是那份榮譽。   「我替嘉南感謝皇上了!」太皇太后對這個安排非常的滿意,留了趙翌在慈寧宮用午膳。午膳之後,更是親自把趙翌送到了慈寧宮的大門口,回來後激動的午覺都睡不著,把太皇太妃和白愫叫了過來,拉著她們說著這件事:「皇上說還要和宗人府、禮部商量。禮部就算是駁了皇上的意思,皇上只要堅持,那也是遲早的事。就是宗人府這邊,恐怕不太好說話。你說,我要不要請簡王妃進宮來敘敘?再就是嘉南的封號,要不改一改?我和芳苓翻了翻書,你覺得嘉善怎麼樣?要不江都?太康?」   太皇太妃笑不迭地恭喜太皇太后,道:「我覺得叫什麼都好?只要是公主就成!」   「我覺得嘉善好些。」太皇太后喜滋滋地道,「既有她現在封號裡的一個字,又有吉祥的意思。保佑我們保寧一生順遂,平安健康!」   「我倒覺得太康也好!」   兩人興高採烈地討論著嘉南的封號。   白愫卻在一旁沉默不語。   太皇太后很快發現了白愫的異樣,她不由道:「掌珠,你看上去不是很高興,是不是這件事你覺得有不妥當的地方?」   白愫想了想,還是直言道:「若是嘉南封了公主,她就可以在京城建府了,我當然替她高興。可這樣一來,李謙就是駙馬了。按律,駙馬是不能入仕的,我只怕……」   到時候姜憲就如同被折斷了翅膀的小鳥,被困在京城,只能在趙翌的手中撲稜了。   太皇太后聞言笑容慢慢地褪了下去。   白愫忙道:「太皇太后,這只是我一家之言。也許是我想多了。您和太皇太妃見多識廣,定比我看得更遠,更有主張。」   「不!」太皇太后神色肅然地道,「你提醒了我!」她說著,嘆了口氣,情緒也跟著變得低落起來,「掌珠,你提醒了我!富貴榮華迷人眼,我一葉障目,忘了這句話。皇上一直不甘心嘉南嫁給別人,就算趙嘯,他還刺了趙嘯一劍。更何況是李謙。嘉南封了公主,固然能留在京城,可做為駙馬的李謙,卻沒有教養嬤嬤的傳召,不得入府親近公主……」   而教養嬤嬤都是宮中派到公主府的,只要趙翌操作得當,李謙幾年都可能見不到姜憲一面。   ※   親們,月票4450加更!   O(∩_∩)O~   ※ 第217章大同   太皇太后要的是姜憲夫妻和美,恩恩愛愛,而不是什麼封號俸祿。   她的臉沉了下去。   慈寧宮的東暖閣變得安靜而凝重。   姜憲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大同。   大同曾經做過皇都,自建國以來又是九邊重鎮,朝廷在此設有馬市,又有大同總兵府駐守於此,繁華熱鬧不在話下。   姜憲撩了馬車的帘子朝外望。   除了林立的招牌商幌之外,還有很多穿著喜鵲袍的大姑娘小媳婦在路邊的小攤上流連忘返,一看就知道民風比京城要剽悍得多。   她還看到很多賣羊肉的食肆。   齊單告訴她:「我們這裡有很多過來販買的韃子,羊肉就漸漸盛行起來。最有名的是鼓樓西街的『第一樓』和小南街的『鈺光源』。再就是大北街的『濟南村』、九樓巷的『鳳臨閣』,但這兩家一家是魯菜做得好,一家是京菜做得好。郡主若是感興趣,我們今天的晚膳就可以叫一桌。」   姜憲還真感興趣。   她想吃羊肉,又怕自己消化不了,猶豫半天,也沒有決定到底吃什麼,馬車已經停在了大同總兵府後院的側門。   齊夫人歉意地道:「郡主,小國公爺說要輕車簡從,只好委屈郡主了。」   大同總兵府是軍事要塞,除非是接聖駕、接聖旨或是新任大同總兵履新、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們蒞臨,不然就只能走中門。   姜憲笑道:「我不過是跟著大哥過來玩,自然是越低調越好。夫人多慮了!」   齊夫人不再多說,慈目地望著她,率先下了馬車。   剛剛見到姜憲時,她見姜憲待人待事十分的冷清,人又像個琉璃做的,眼睛腫了都勞師動眾地到五臺山去請了個藥僧過來問診,有點擔心自己無意間會得罪姜憲。可這幾天接觸下來,她發現姜憲不過是外冷內熱而已。姜憲待人處事不僅落落大方,而且十分的寬和有禮,身邊的人做錯了事,從不大聲地喝斥或是懲罰,通通都交給劉冬月細細地教導,比她見過的很多大家閨秀都脾氣好,有修養,對喜歡的東西就直說喜歡,不喜歡的直說不喜歡,結交起來簡單又不失真誠,讓人如沐春風,非常的舒服。   她也就不和姜憲客氣,該她當先的就當先,該她退後的就退後,大家彼此相處的十分融洽。   姜憲由劉冬月扶著下了馬車,入目是一片剛剛翻了土的菜園子,有幾隴還點冒出了些許的秧苗。   齊夫人忙道:「這是我婆婆種的。」   姜憲這才想起來,齊夫人是在齊勝的父親去世之後才跟著婆婆來投奔齊勝的,而齊勝的母親只是鄉間的一個農婦。   姜憲還是第一次看見活生生的菜園子。   從前她做太后的時候也曾去地壇農桑。可那不過是扶著犁耙走兩步而已,哪裡比得上眼前有趣。   「老夫人都種了些什麼?」她好奇地問,「我聽說菜園子裡種的菜都是夏天結果,那你們夏天的時候是不是就吃這菜園子種出來的菜?」   齊家在齊勝救了姜鎮元之後才發的跡,齊家雖然添了些產業,可生活習慣在那裡,齊夫人在家鄉的時候也有自家的後園種菜,她對此十分的熟悉,笑道:「點了些黃瓜、瓠瓜、甜椒、西葫蘆之類的。」然後指了給她看,各種在哪裡。   在姜憲看來全是一片土,也分不清什麼是什麼。胡亂地點了點頭,提出和齊夫人去拜見齊老夫人。   齊夫人忙稱不敢,道:「哪有讓郡主去拜見淑人的道理。」   齊老夫人是三品的淑人,齊夫人是七品的孺人,不過是為了尊敬、討喜,都稱夫人罷了。   姜憲笑道:「夫人若是把我當郡主看待,那我就回客房,等著老夫人來拜見我。若是把我當通家之好的侄女看待,就領著我去給老夫人問個安。」   齊夫人猶豫片刻,豪爽地笑著應了一聲「好」,帶著姜憲去了老夫人住的東跨院。   老夫人今年五十有四,卻滿頭青絲,身板硬朗,笑容爽直。也不管什麼郡主不郡主的,拉著姜憲的手就喊「大閨女」,道:「這細皮嫩肉的,怎麼就跟著你哥哥到大同來了?這一路上可糟罪了吧?快進我屋裡去歇會,我讓人給你衝糖水喝。」   齊夫人笑著攔了老夫人:「娘,郡主這才剛剛到我們這裡,我先領著她回去淨個臉換件衣服歇息一會,掌燈的時分再過來和您一道用晚膳。」   老夫人聞言立刻道:「那就快回屋先歇了。閒著的時候再讓大丫和二丫陪你過來玩。」   齊單和齊雙聽了齊齊黑臉,道:「祖母,都跟您說多少回了,我們不叫大丫和二丫,叫阿單和阿雙!」   老夫人根本不理兩丫頭,催著姜憲快去歇息。   兩個丫頭嘟著嘴陪著姜憲去了歇息的客房。   客房收拾得乾乾淨淨,一溜的黑漆家具,掛在萬字不斷頭落地罩旁那鸚哥綠的帷帳嶄新嶄新的,還留著熨燙過的痕跡,茶几上甜白瓷梅瓶裡斜飛出來的兩朵臘梅,暗香浮動,讓人看了不由得心中微動,暗暗讚嘆布置這屋子的人用心良苦。   「多謝夫人!」姜憲誠心向齊夫人道謝。   齊夫人客氣一番,把安排在這裡的管事的媳婦叫進來給姜憲磕過頭,帶著兩個女兒走了。   姜憲終於痛痛快快地洗了頭,換上了平常穿的白綾褻衣,舒舒服服靠在貴妃椅上由著小丫鬟幫著絞乾頭髮。   劉冬月進來稟道:「大公子和李大人由齊大人陪著在西邊的客房安頓下來了。晚上齊大人叫了總兵府的參將、遊擊將軍、守備、把總等人給大公子和李大人接風,明天則請李大人去看大同總兵府的操練。」   讓李謙這樣慢慢地融入大同總兵府也好。   榆林那邊雖然也有馬市,卻是黑市,不像大同和宣府的馬市,是朝廷開的。李謙想兵馬壯,除了榆林那邊的馬市,大同和宣府這邊的馬市也應該多接觸些。   姜憲和齊家的內眷一起用了晚膳之後,就回屋歇息了。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李謙和姜律已隨著齊勝去了校場。   李謙的小廝冰河進來給姜憲請安,說昨天晚上酒宴打了三更鼓才散,內院已經上鎖,今一大早又被齊勝叫走了:「……大爺讓小的來問郡主昨天晚上睡得可好?有沒有不習慣的地方?有沒有需要添置的東西?齊大人說明天會帶大爺去馬市看看,估計這幾天都不得閒。若是郡主有什麼事,讓冬月哥哥的吩咐小的就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18章突然   李謙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喜歡管她這些無關大雅的小事,姜憲倒沒有多想,把冰河交給了劉冬月:「齊夫人很熱心周到,我這裡沒有什麼不好的。李謙既然讓你跟著劉冬月,你就跟著劉冬月好了,你也有個人使喚。」   最後一句,是對劉冬月說的。   冰河聽著都快要流眼淚了。   想他也是在眾多的小廝中挑選出來的,好不容易才入了大爺的眼,被總管分在了大爺屋裡,聰明機靈,小心翼翼,從不曾出過錯,在李家好歹也算是在僕婦中橫著走路的人,如今卻被大爺丟給了郡主的小廝使喚……等到大爺和郡主成了親,哪裡還有他的出頭之日啊!   他還準備有一天能做李家的管事呢!   劉冬月笑著把人給領了下去。   他是宦官,姜憲還不夠資格用他,朝廷又不允許百姓私閹,李謙和姜憲為了保住劉冬月的性命,也為了避免一些好奇的眼光和麻煩,對外都不約而同地說劉冬月是姜憲身邊的一個小廝而已,劉夫人等人稱呼劉冬月為「冬月」,像冰河這樣的,就會尊稱他一聲「冬月哥哥」。   一路上都有僕婦給劉冬月打著招呼。   劉冬月含笑點頭,對目前的生活很滿意。   姜憲則由齊單和齊雙陪著,三個人說說笑笑,講著山西官場上的笑話,讓姜憲對山西官員有了全新的了解。   這兩過了五、六天,李謙和姜律的應酬終於少了起來,李謙來看她。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打量著姜憲道,「這裡的集市上有很多買韃子小飾品的,都很有特色,在京城很難看到。而且這裡離恆山也很近,道衍法師曾經在那裡住過十年……」   姜憲見他說話心不在焉的,眼神只顧著往她臉上粘,不由得心中動氣,道:「你看我幹什麼?」   誰知道李謙卻認真地道:「我看你眼睛消腫了沒有?看來那個鴻一和尚還有些道行,你的眼睛已經消腫,可見你這幾天休息得還不錯,冰河說你一切安好,倒也不是敷衍我。」   幾句平常普通的話,卻透著濃濃的關切,讓姜憲的臉莫名的就火辣辣地燒。   李謙溫聲地問她:「你這幾天都沒有出門,和齊家的兩位小姐頗為投緣嗎?」   「還好!」姜憲下意識地不想在李謙面前多談論齊氏兩姐妹,含含糊糊地應了兩句,就轉移了話題,「聽說齊大人這幾天領著你在大同轉了一圈,有什麼收穫沒有?」   「認識了大同官場上的一些人。」李謙淡淡地說,但說到齊勝治兵的時候,眼睛就亮了起來,「他在大同鎮守了十五年,改良了斬馬刀,還在軍中推廣一種刀法,專攻敵軍下路,戰時亦可能攻馬蹄,對付韃子的的騎兵很好。我跟雲林提過兩次,讓他想辦法將這種刀法學會了在我爹的治下推廣……」   姜憲目不轉睛地望著李謙。   每到這個時候,李謙就格外的飛揚。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在很多政事上妥協,與李謙在談論天下大事時流露出來的那種向望和自信有很大的關係。   白愫說,這就是野心勃勃。   可野心勃勃又有什麼不好?   如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不也是一種幸福。   像她和趙翌,就是典型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所以總是過得亂糟糟的。   兩個人在那裡一個說,一個聽,氣氛卻非常的好。   以至於香兒在門口站了片刻,才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低聲地稟道:「郡主,大爺,齊夫人身邊的嬤嬤過來說,鎮國公夫人和清蕙鄉君來了大同,讓我們服侍您更衣,兩位貴人最多還有兩刻鐘就要進府了。」   「你說什麼?」姜憲愕然,「鎮國公夫人和清蕙鄉君來了大同?」   「是!」香兒不知道姜憲為何驚訝,忙道,「齊夫人身邊的嬤嬤說,齊大人和小國公爺剛剛才得的信,齊大人、小國公爺、齊夫人已經去了城門口迎接,齊家兩位小姐正在屋裡梳妝打扮。」   「她們怎麼來了?」姜憲喃喃地道,心裡隱約覺得京城裡出了事,忙高聲喊著劉冬月,讓他趕去城門口。   劉冬月也慌了神,小跑著出了堂廳。   墜兒和七姑端著水拿著帕子、香胰等走了進來。   李謙安慰姜憲:「別急!不管出了什麼事總有解決的辦法。」   姜憲點頭,看見李謙那張鎮定的面孔,心中微安。   李謙迴避,出了廳堂就叫了衛屬過來:「京城那邊出了什麼事?怎麼房夫人和清蕙鄉君突然到了大同?之前你們一點消息也沒有嗎?」   衛屬顯得有些狼狽,道:「之前得到消息,說是鎮國公的管事和兩個帳房先生出了府,往西邊來,我們還以為他們是來大同收拾鎮國公府在大同的那些產業,所以沒有放在心上……誰知道居然是房夫和清蕙鄉君……」   也就是說,她們是悄悄出的城。   有什麼事能讓她們悄悄出城呢?   李謙開始有些擔心。   可擔心也沒有用,他們沒提前得到消息,就只能等消息了。   他重新換了件衣裳,陪著姜憲一起去了城門口。   半路上,他們遇到了房夫人的馬車。   房夫人好像帶了很多的東西過來,李謙粗粗看了看,就有不下二十輛馬車,像搬家似的。   李謙心裡怦怦亂跳。   房夫人挑了帘子讓姜憲坐了她的馬車一塊兒去總兵府,目光卻在李謙的身上打了個轉。   李謙知道這是姜家的人在相看他,腰身挺得直直的,騎馬的姿態瀟灑而又颯爽,讓房夫人不由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模樣兒不錯,看姜憲的時候眼底都是笑意,這個時候應該也是真心的疼愛著保寧。   房夫人放下了車簾。   姜憲就抱住了房夫人的胳膊,嬌嗔道:「您怎麼突然來了大同?之前也不派人來說一聲?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好?伯父可好……」   「大家都挺好的!」房夫人看著姜憲那能夠掐得出水面頰,笑道,「我看你這一路奔波的,倒比在宮裡的時候還要精神。」   是笑她被李謙給哄跑了嗎?   姜憲汗顏,嘴上卻不饒人,嬉笑道:「在外面跑,摔皮實了!」   「真的?!」房夫人語含揄揶。   姜憲心虛,不敢和房夫人繼續調侃,望著一直沉默不語的白愫笑道:「你怎麼跟著我大伯母一起過來了?」   白愫可是待嫁的姑娘!   她含笑道:「我是陪夫人一起過來的。」   語氣裡卻沒有見她的歡喜。   ※   親們,月票4500加更!   O(∩_∩)O~   ※ 第219章決斷   姜憲心中「咯噔」一聲,手上微緊。   房夫人立刻就覺查到了她的異樣,忙安撫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笑道:「沒事!京城裡真的沒有什麼事。我是受太皇太后和你伯父之託來探望你。」   她不是很快就要回京了嗎?太皇太后和伯父為何還要勞師動眾地讓伯母和白愫走這一趟。   姜憲想仔細問問,馬車外不時傳來嘈雜鼎沸的喧囂,並不是個說話的好去處。   她只好先問了問房夫人路上的行程。   房夫人溫柔地答覆她:「是你伯父的護衛護送我們過來的,一路上都挺順利的。」然後問起姜憲來:「你這些日子可還好?那個李謙,我看著人不錯,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之前可一點也沒有看出來,不然白愫在知道姜憲選擇嫁給李謙的時候也不會那麼的驚訝了!   姜憲知道這是她伯母代表太皇太后和她大伯母在問她事情的經過了。   她不想讓家裡的人擔心,也不想讓他們誤會李謙,只好含含糊糊地道:「之前他在禁衛軍當侍衛,見過幾次面,覺得他性格開朗大方,待人又細心體貼,是個很好相處的。可也只是如此而已……後來外祖母她老人家選中了趙嘯,我無所謂,他卻覺得有些受不了……等我下決心和他走的時候,兩家已經交換了庚帖……無奈之下才想的這個辦法……」她說著,想到太皇太后和她伯父為她所做的一切,不由感激和愧疚交織,聲音又低了幾分,「伯母,對不起,是我不好,太任性了……」   「瞎說些什麼呢?」房夫人聞言忙摟了她,低聲地道,「你要是就這樣懵懵懂懂地嫁給了趙嘯,我們才是真正的傷心呢!你是不知道啊,曹宣進宮之後,太皇太后才知道你不見了,曹宣前腳拿著聖旨走了,太皇太后後腳就把你伯父叫過去狠狠訓斥了一番,我怕你伯父心裡不舒服,還準備了好酒好菜想陪著你伯父喝一口的,結果你伯父卻對我說,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小心翼翼、委屈求全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讓你們這些做晚輩的能夠舒心暢快地活著,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嗎?至於那些外人看重的名聲、地位、錢財,我們家早就不屑於用你們來換取了,不然當年你祖父和祖母就不會同意你爹尚公主了。」   姜憲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白愫就笑著遞了塊帕子過來。   姜憲微微一愣,悄聲地說著「謝謝」。   白愫抿了嘴笑,烏黑的眼眸裡如繁星點點,道:「誰讓你害我傷心的,我也要讓你嘗嘗傷心的滋味!」   原來剛才是做戲給她看!   姜憲想到剛才那心懸半空的味道,破啼為笑,道:「看我怎麼收拾你?」   「那你準備怎麼收拾我啊?」白愫捉狹地笑道,「我等著!」   姜憲冷哼一聲,道:「等到姐夫來迎你過門的時候,我就攔在門口非要九百九十九個紅包不可,不然就不讓他進門,讓花轎不能在吉時之前出門!」   「你也太狠了點吧!」白愫說著,笑意盈盈。   可在熟悉和了解她的姜憲眼裡,這笑意卻始終不那麼歡快。   大伯母還是有事瞞著她!   姜憲咬了咬唇,想著這話要怎麼問,馬車已到了大同總兵府的後院側門。   齊夫人親自幫房夫人撩了帘子。   姜憲把要問的話壓在了心底,下了馬車,扶著房夫人去了位於她隔壁的客房,白愫則被安置在了姜憲客房的東廂房。   姜律和李謙過來給房夫人問安。   房夫人笑眯眯地送李謙一套文房四寶做見面禮。   李謙頓時心裡就有些惴惴不安。   姜家是百年世家,這樣的見面禮給姑爺未免顯得有些怠慢了。   房夫人從京城趕過來,很可能代表著姜鎮元和太皇太后的態度。他懷疑太皇太后或是姜鎮元並不滿意這門親事。   但房夫人的態度很親切,笑道:「走得急,也沒有給你準備什麼好東西,委屈你了。等以後再給你補上。」   李謙謙遜道:「夫人哪裡的話。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文房四寶看上去簡單,卻是最好不過的見面禮了。我很喜歡。夫人費心了。」   很會說話!   房夫人暗暗點頭,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頗有些送客的意思。   李謙聞音知雅地告辭了。   姜律立刻一屁股坐到了房夫人的身邊,沒個正形地依在大迎枕上,道:「這幾天可累死我了。每天都被齊世叔拉著去喝酒,我現在聞著酒味都要吐了。」   房夫人聽了直笑,愛憐地摸了摸兒子的頭,道:「我瞧著你比從前瘦了很多,我來了,你妹妹的事就交給我好了,你好好歇歇,把掉了的肉都養回來。」   姜律笑著點頭,問房夫人:「您怎麼突然過來了?」   「是你父親讓我過來的。」房夫人交代了一句,就轉移了話題,「帳房的胡先生也跟著我一道過來了,你父親讓我見到了你,就催著你去見見胡先生。」   姜家在大同和宣府等地經營了幾代人,自然有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事,特別是姜家的斂財之道,向來只有姜家的家主才知道。   姜律聞言還以為母親是為了混淆外人的視線而來的,遂沒有多問,和母親說了幾句體己話,就起身告辭,想辦法在不讓別人察覺的情況下和帳房的胡先生碰了頭。   齊夫人則帶了齊單和齊雙來拜見房夫人。   女人家見面,自有一番契闊,等齊勝過來給房夫人問了安之後,齊夫人在花廳設宴給房夫人洗塵,還請了兩個女先生進府說書。   一頓飯吃到二更敲才散。   姜憲送了房夫人回屋。   房夫人遣了身邊服侍的,拉了姜憲的手輕聲道:「保寧,這次太皇太后和你伯父讓我和白愫來大同,是讓我們給你送嫁的!」   「送嫁?!」姜憲像聽天書似的,有一瞬間腦子裡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聽懂房夫人的意思。   房夫人看著輕輕地嘆氣,道:「保寧,皇上要策封你為公主,在京城為你建公主府,卻矢口不提立後的事。太皇太后覺得不妥當,和你伯父商量之後,決定趁著皇上的封誥還沒有下來,讓你和李謙成親,留在山西……」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謝謝大家的關心,今天出院了。   O(∩_∩)O~   回到家裡的感覺真好!   ※ 第220章備嫁   「您,您說什麼?」姜憲簡直要懷疑自己聽錯了,一下子跳了起來,「讓我留在山西?和李謙成親?」   「是啊!」房夫人看著震驚的姜憲,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重新拉著姜憲坐下,還順手幫她捋了捋垂落的青絲,溫聲道,「你還這麼小,什麼都不懂,我們怎麼捨得讓你出嫁?可太皇太后的話也有道理。皇上早不是從前的皇上,他現在有事不是商量汪幾道就是商量熊正佩,偏偏那個汪幾道心胸狹窄,私心很重,一心一意想著怎樣入閣拜相,怎樣把握朝政,他肯定會利用姜家和李家聯姻的事讓皇上心生猜忌的。皇上想封你為公主,表面上看著是為你好。可往深裡一想,若是你被留在了京裡,李謙卻被皇上一紙聖旨打發去了西北,到時候我們可就連哭的地方都沒有了!而且,太皇太后覺得你若是留在京城,總是進宮也不好……」   宮闈是天下底最亂的地方。   武宗皇帝那會,就和自己的堂妹鬧出事來。   只因姜憲還是個沒有出閣的小姑娘,這話房夫人不好直說,而是委婉地道:「這夫妻總是要在一塊兒過日子感情才能越來越好,子嗣才能旺盛。太皇太后說了,她老人家此生沒有其他所求,只盼著你嫁了人能和夫婿和和美美的就好。」   可也不能讓她就這樣嫁了啊?!   她那天走得那樣匆忙,壓根就沒有想到自己會一去不返,她還沒有好好地和太皇太后道別,明年的秋天,太皇太后有可能會駕鶴西去,她那個時候如果沒有在她老人家身邊侍疾,豈不是就再也看不到疼她愛她的外祖母了?她怎麼能就這樣一走了之,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全拋給太皇太后不管呢?   「不行!不行!」姜憲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我怎麼也要回趟京城,給太皇太后道別……」   「傻孩子!」房夫人聽著朝著她低喝了一聲,道,「你伯父這些日子以來總是誇你聰明,你怎麼在關鍵的時候糊塗了!你若是郡主,李謙還能帶兵打仗,在廟堂之上一謀高低。可他成了駙馬,那就與仕途無關了!你想想看,是一個公主的虛榮更重要?還是有個能保護你的夫婿更重要?皇上此舉,也有想斬了曹太后左膀右臂的意思。等到消息傳出來,曹太后肯定會反對。你若是回了京,說不定公主的品銜你沒有得到,這門親事也會被無期限地拖延……」   說到這裡,她眼眶微紅。   「我和你伯父都以為你縱然不做皇后,也會嫁個世家子弟,這管家中饋之事一件也沒有教給你。我一聽說你伯父已經和太皇太后商量好了讓你在大同出嫁,我這心裡就像針扎似的。李家沒有根基,那些僕婦恐怕連怎麼服侍人喝水都不知道,你也是副懵懵懂懂的小孩兒樣,你嫁過去了可怎麼辦啊?」   姜憲想起了百結和情客。   她知道在她沒有消息的時候大家都不會為難她們,可現在她要出宮了,百結和情客是宮女,沒有恩典,她們根本不可能出宮,更不要說像前世那樣服侍她了。   姜憲問起了兩人的情況。   房夫人壓根就不知道:「大家都只急著找你,誰知道她們被關在哪裡了?你既然問起來,我這就讓人去打聽打聽。不過,你若是還想用她們,我就跟你伯父說一聲,趁著這個機會就報個病故什麼的,把她們悄悄地送到你身邊來。她們身份有問題,就是想走,也要顧忌被官府抓住只有一個死字,比捏了賣身契的還要強……」她越說越覺得這件事好,「我這就寫封信,讓你齊世叔想辦法用軍部的八百裡加急送到京城去。我這次來不是帶了二十幾車東西嗎?都是給你的陪嫁。因怕在路上引人覬覦,還有些東西沒敢帶過來,一部分放在你伯父給你準備的田莊裡,一部分放在你那個小湯山的溫泉莊子裡,還有太皇太后賞賜的那些,則由孟芳苓幫著送過來,正好讓孟芳苓幫你把人一併帶過來。」   姜憲已經有點傻眼,道:「孟姑姑也過來?」   「當然!」房夫人笑道,「不然太皇太后怎麼能放心呢!要不是宮規所制,太皇太后差點就把太皇太妃給差來了。」   姜憲默然。   房夫人就道:「好了!你也別擔心了,你想到的你大伯父和太皇太后都想到了,你沒有想到的,你大伯父和太皇太后也想到了,你就安安心心地等著準備做新娘子好了。等孟芳苓過來的時候,還會帶來欽天監算出來的幾個吉日,到時候我們在這其中挑一個你覺得好的就行了……」   姜憲之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內室的。   只記得白愫穿著件碧綠色織著銀杏葉的褙子坐在燈下一面做著女紅,一面等著她回來。   「你已經知道我伯母的來意了!」姜憲坐在了她對面的太師椅上,問白愫。   白愫點了點頭,看著她的目光充滿了擔憂,低聲道:「我還以為我會在你之前出嫁……我比你大十天呢?」   她有些傷感。   姜憲能理解她的心情。   就像她當年送白愫出閣時一樣,擔心她會過得不好,擔心她會遇到生育這道生死關,擔心她能不能勝任晉北侯世子妃責任……   「哎呀!」姜憲不想和白愫傷心,笑著打趣道,「你比我大,卻比我晚出閣,你是不是得暗示一下曹宣,讓他快點挑個日子,你也早點嫁了!」   「你現在怎麼像個小孩子似的,總沒有個正形!」白愫羞得滿臉通紅,剛剛湧在心頭的那一點點悵然傷心立刻煙消雲散,她忍不住去捏姜憲的面頰。   姜憲扭身,笑著站起跑到了一旁。   白愫忍俊不禁:「你還想我去追你不成?」   姐妹倆嘻嘻哈哈地鬧了半天,聽著三更鼓響,這才驚覺時候不早了,並肩在一張床上歇了。   或許是連日趕路太累了,白愫倒頭就睡著了,姜憲閉著眼睛怎麼也睡不著。   她就這樣嫁給了李謙不成?   她想到那天在上書房,他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裡給她說著西北民事,百結病了,不在她面前服侍,情客在幫著審核後宮端午節的賞賜,孟芳苓奉命去司禮監拿前些日子他呈上來的摺子,偌大的偏殿上只有兩個在罩地籠旁邊服侍的小內侍。   他突然停住了話題,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笑道:「太后若是感興趣,不如跟著我去西北如何?」   她一愣。   他陡然大步上前走到了她面前,目光定定地望著她,眉目沉靜,眼神深邃執著,聲音低沉如胡琴般醇厚地在她耳邊低語:「你不如跟我走了算了……」   ※   親們,月票4550加更!   O(∩_∩)O~   ※ 第221章驚翻   姜憲當時勃然大怒地瞪著李謙。   既難受李謙對她的輕佻,更沮喪自己在李謙心目中的地位。   可她為了太后的尊嚴,還是像沒有聽到一般,端起茶盅來喝著茶,繼續細細地問著西北的民事。   李謙看著她還想說什麼,孟芳苓進來了,笑道:「還好李大人提起來,不然您的這張摺子被堆放在了最低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拿到太后面前來呢!」   姜憲知道他這是得罪了司禮監的秉筆太監。   過了幾天,她找個機會把司禮監的大太監換了。   又過了些日子,李謙去甘肅總兵府巡視的時候遇到了韃子進犯,打了幾場敗仗不說,還被困在了甘肅總兵府。   她那時候日夜都睡不著。   有時候就會想起他在上書房的偏殿裡對她說的話。   可她心裡更清楚,她雖是堂堂攝政的太后,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能去哪裡?   她生在宮裡,長於宮裡,最後也會死在宮裡。   後來李謙得勝,她也就漸漸地把這件事塵封在了心底。   不知道為什麼,姜憲今天夜裡又突然地想起了這件事。   那時候,他到底為什麼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以李謙的聰明,應該知道就算她願意詐死出宮,也要他願意放棄逐鹿天下的野心才行。否則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她的身份太敏感,皇家丟不起這個人,朝廷那些士大夫也不願意這樣的事發生。   在他的心裡,自己說到底還是個他閒暇時逗趣的小玩意吧?   姜憲自憐自怨地想著,情緒低落極了,眼淚從緊閉的雙眼止不住地往下落。結果第二天早上醒來,她的眼睛腫得像核桃。   白愫急得不得了,忙吩咐柳葉去請大夫。   姜憲拉住了白愫,低聲道:「我只是昨天晚上心情不好,用煮熟了的雞蛋滾一滾就好了。」   宮裡其他的東西沒有,這治哭、治打傷的小竅門卻很多。   白愫想了想,還是依著姜憲的意思去讓柳葉煮幾個雞蛋過來。   姜憲怏怏地向她道了謝。   白愫遣了屋裡服侍的,低聲地道:「昨天太晚,我沒有問你。你跟我說實話,你是真的想嫁給李謙嗎?你可曾想過你嫁給李謙之後,就有可能再也回不了京城,再也見不到太皇太后、鎮國公、房夫人和姜世子了?」   對京城的很多女子來說,嫁給京城以外的人簡直是惡夢。   從前她也這麼想。   不要說嫁到京城以外了,就是嫁到宮外都覺得不行。   可那時候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毒殺了和自己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表兄趙翌,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走曹太后的路,成為攝政的太后,撫養未成年的皇帝……並且死在了二十四歲的時候。   人生的變化誰也說不清楚,不過是遠嫁,有什麼可怕的?   她怕的是明明知道親人命不久矣,卻沒有時間和他們相聚,不能改變他們悲慘的命運。   姜憲肅然地望著白愫,道:「你跟我說實話,京裡的形勢是不是對我而言已經非常的糟糕了?」   白愫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壓低了嗓子道:「太皇太后為這件事,還曾專門派人去了趟萬壽山。我們來的時候,太后把皇上叫去了萬壽山,據說要和皇上商量立後之事。但太后心目中誰是最合適的皇后人選,我們還不知道。」   「不是你我就行了。」姜憲笑道,「我們兩家也沒有其他適齡的姐妹。」   白愫笑著頷首,表情都鬆懈了幾分。   香兒進來稟道:「李大人過來了!」   白愫抿著嘴瞅著姜憲直笑。   姜憲被她笑得惱羞成怒,又想到自己的眼睛腫著,被他看見了還不知道又做出什麼事來,白白讓白愫看笑話,不由嗔道:「這大清早的,他到我這裡來做什麼?讓他有事找大公子去!再不濟,去請教我大伯母或是齊夫人也成,總往我這裡跑什麼!」   香兒不敢多做停留,忙跑出去回信。   李謙想了想,問她:「你去的時候是不是清蕙鄉君也在?」   香兒連連點頭。   李謙對陪他過來的謝元希道:「那我們先回去好了!」   謝元希欲言又止。   李謙笑道:「嘉南面子薄,我這樣來找她,她定是被清蕙鄉君打趣了。」   謝元希莞爾,道:「沒想到嘉南郡主還是個小孩子脾氣。」   「她本來就小。」李謙道,語氣縱容又寵溺。   謝元希不禁笑了起來。   李謙不以為忤,腳下發虛地道:「我真沒有想到,嘉南會這樣就嫁給我了!我還以為我最少也要在這件事上折騰上四、五年才算完。姜家不愧是立足百年不倒的閥門,審時度勢,強硬果斷,我們李家和姜家相比,差得太遠了。」   謝元希笑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我們李家能打勝仗,能在山西如入無人之境,就足以讓那些世家側目了。不然賜婚的消息傳出去,金家、邵家怎麼會派族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去山西給大人道喜。」   李謙笑道:「我倒沒有妄自菲薄,只是覺得姜家的長處我們要學來才是。」然後他說起了自己的婚事,「你專程從太原趕過來,知道家裡準備的怎樣了嗎?」   「不要說大人了,就是伏玉先生知道了也高興壞了。不住地說大爺長大了,知道光宗耀祖了。」謝元希想到李長青的樣子,笑得有些失態,道,「我聽大人身邊的隨從納福說,大人把賜婚的聖旨供在了佛堂裡,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要打開看看。還派了何大爺去汾陽督工,務必在這個月之內把汾陽的老宅子給修繕好了,等你和郡主成了親,大人要親自領著你們回汾陽祭祖,到時候還會把賜婚的聖旨供到汾陽老家的祠堂裡。為這件事,大人還專程請了個從宮裡出來的老嬤嬤,讓那老嬤嬤教家裡僕婦的規矩。」他說著,頓了頓,又道,「聽說何夫人也要跟著一起學規矩。還要何夫人好好把自己捯飭一番,到時候別丟了李家的臉。」   李謙只覺得自己滿頭是汗。   謝元謝還不嫌亂地道:「大人還要把你在總兵府後面的宅子重新修繕一番,重金買下隔壁宅子,搬去和你一起住。說他怎麼也是郡主的公公,不住在一起,以後你和郡主有了孩子,各住在各處,只怕連他這個當祖父的都不認識了,更談何祖孫感情。」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22章陪嫁   他爹,也想得太多了吧?   彪悍如李謙,也不由得直冒汗。   他爹不是怕孫子不認識他,是想過過給郡主做公公的癮吧?   太了解自己父親的李謙索性轉移了話題,對謝元希道:「我這次叫你過來,是讓你幫我準備一下聘禮,我怕李管家一個人忙不過來。」   李長青接到賜婚的消息之後,立刻就派了家中的大管事李泰過來聽候李謙的差遣,山西總兵府那邊,則親自打點著李謙成親的事宜。   李泰和謝元希是前後腳到的,如今在大同總兵府不遠的西街高升客棧住著,帶了二萬兩銀子的銀票過來,等著李謙過去拿主意呢!   謝元希不由嘴角微翹。   李總管是出了名的長袖善舞,李謙不是怕他忙不過來,而是怕李總管眼界不夠,出了什麼紕漏吧?   娶富家小姐、官宦人家的常有,和皇家結親的不常有。   就算是根基深厚如金家、邵家,恐怕也不敢說自己熟知這些禮儀。   他覺得李謙有些患得患失了。   謝元希提醒李謙:「我覺得你與其讓我去幫李總管,還不如請小國公爺給你派個人來協助李總管。」   李謙恍然大悟。   這次的迎娶既是李家的事,何嘗不是姜家的事。   李家怕失禮,姜家怕丟臉。   他是個說做就做的性子,立刻拉了謝元希就走:「我們這就去找小國公爺。」   姜律心裡正窩著團火。   便宜了李謙那小子不說,現在父親和太皇太后還要讓姜憲在大同出閣,立刻就和李謙成親。   就是庶女,就是拖油瓶,也沒有這樣草草就嫁了的道理。   他把胡先生讓他看的帳本「啪」地一聲丟在了大書案上,道:「爹說把這些產業都給嘉南做陪嫁,你有沒有聽錯?」   胡先生愕然。   在他心裡,姜律並不是小氣的人,何況這也不過是姜家眾多產業的一小部分,如果二爺姜鎮英活著,最少也要分這麼多,國公爺不過是把二爺應得的一份給了嘉南郡主罷了。   他想了想,斟酌地道:「大公子,國公爺是這麼說的。不僅如此,國公爺還給郡主準備了些體己的銀子,這件事夫人也知道。若是國公爺不相信,可以去問夫人……」   「我又不是問你這些。」姜律惡言惡語地道,「我是說,既然爹已經把這部分產業給了嘉南做陪嫁,你應該拿給嘉南看才是,給我幹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耐煩看這些的。」   胡先生忙道:「大公子,國公爺的意思,是讓您抄錄一份留做存底。國公爺給郡主的這份陪嫁到時候是會說明的,如果郡主沒有子嗣,等到郡主百年,這份陪嫁是要重新退還給姜家的。」   姜律聽著更煩心了,道:「給了就給了,還退什麼退?還怕我們姜家少了這份產業就沒飯吃不成?萬一嘉南沒有孩子,以後誰討了她歡喜,就分給誰好了。何必退回來?讓嘉南想打個賞還囊中羞澀,白白讓人笑話。」   「不是。」胡先生只好道,「國公爺給郡主的這份陪嫁,很多都是姜家在九邊的產業,對李家很有用。我想,國公爺的意思,是讓郡主能拿這份產業拿捏一下李家的人。」說著,他翻開其中一本帳冊指給姜律看:「這是個南北貨棧,因在大同的得勝堡,既做皮毛生意,也販鹽、買賣馬匹。姜家還有間和這一模一樣的貨棧,因為在宣府的張家口堡,國公爺就留給了您。按照國公爺的意思,大同上上下下都是姜家的人,有齊大人他們在,李家就算是想在郡主的陪嫁上做手腳,也要看姜家答應不答應。可宣府不同,之前因為礙著曹太后,又為了堵人口實,所以才同意馬向遠做了宣府總兵,加上有個剛直不阿的楊文英,兩人都是允文允武之輩,就算是有韃子進犯,宣府也不會有什麼大的變故,這是國之根本。可馬向遠那個人,有些剛愎自用不說,還頗為小肚雞腸,得理不饒人,並不是個好相與的。姜家這些產業瞞得住京城裡的人,卻很難瞞得住像馬向遠這樣的土皇帝。   「所以國公爺就把宣府的那些產業留給了您。」   姜律明白。   大同得勝堡、新平堡、宣府張家口堡、山西水泉營堡,都有朝廷開的馬市。   這是一大筆收入。   姜家在大同和宣府經營多年,這些產業都由姜家壟斷著,後來因為齊勝一直對姜家忠心耿耿,姜家就把新平堡那塊的收益給了齊勝。   至於宣府的張家口堡,依舊在姜家的手裡,馬向遠垂涎很久都沒有得手。   這產業在姜家的手裡馬向遠是不敢動歪腦筋的,但如果在姜憲的手裡,馬向遠看著姜憲是女流之輩,李家又沒有什麼根基,未必會那麼老實。   他怏怏地應了一聲,道:「我爹還準備讓那個馬向遠一直在宣府總兵府蹲著不成?」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胡先生嘆道,「現在能打仗的人越來越少了,馬向遠雖然不濟,可好歹能帶兵打仗,要是換了其他的人,還不知道守不守得住宣府呢!」   「不如讓我去宣府算了。」姜律想著這些事就覺得糟心,「現在朝廷的那些官員,拍須溜馬,互相算記一個比一個厲害,讓他們帶兵打仗就全都傻了眼,不是把手下的將士推出去送死,就是殺良民冒領軍功……我前些日子聽人說,杜勝家鄉的父母官居然同意杜家給杜勝那廝立生祠!你說他一個閹奴,竟然也生出這樣的念頭,他就不怕折壽……」   胡先生沒有做聲。   當初曹太后當政的時候,有人為了巴結程德海,也曾給程德海立生祠。   不過後來因為曹太后失勢,那生祠被拆了而已。   如今天下已亂像紛呈,只是像世子爺這樣在富貴鄉裡長大的人還沒有更深的感觸而已。   也難怪國公爺願意和李家結親了。   不管怎麼說,李家當初把朝廷打得落花流水是真。   李謙能拐了嘉南郡主跟著他到山西是真。   有本事的人,只要有機會,就能魚躍龍門。   姜律正在氣頭上,聽到小廝說李謙求見,想也沒想就來了句「不見」。   胡先生聞言嚇了一大跳,忙重重地咳了一聲,勸道:「大公子,畢竟是我們家的大姑爺,我們在齊家落腳,您就是再不喜歡,也得給我們家大姑爺幾份薄面才是。有什麼事,你們郎舅找個機會說清楚就是了。」   姜律面色微紅。   覺得自己是有點過分。   吩咐小廝在廳堂裡奉茶,他邀了胡先生一起去見李謙:「既然是我們家的大姑爺,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引薦你們認識。」   ※   親們,月票4600加更!   O(∩_∩)O~   ※ 第223章聘禮   胡先生並不是普通的帳房先生。   他是鎮國公府的帳房總管。   管著姜家所有的帳目。   他們家做到他這一輩,已經是第五代了,伺奉過五位鎮國公。   胡先生欣然應允。   兩人去了廳堂。   李謙規規矩矩地穿了件寶藍色五蝠捧壽團花的杭綢直裰,英俊的面孔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比初夏的陽光還要璀璨。   「小國公爺!」他恭敬地向姜律行禮,態度謙和大方,立刻讓胡先生心生好感。   姜律點了點頭,坐在了中堂的太師椅上,隨手指了指下首的太師椅,示意他也坐。   李謙笑著坐在了太師椅上,向姜律引薦謝元希:「……我的幕僚。」   胡先生注意到他用的是「我的」幕僚,而不是「李家」的幕僚,不由暗暗點了點頭。   姜律也將胡先生引薦給李謙。   李謙態度溫和地和胡先生打著招呼,說起了自己的來意。   姜律有點意外,他以為憑李謙的驕傲,寧願自己暗中摸索也不會來求他的,他一時間有些發懵,還真想不出一個可以借用給李家幫忙的人。   能伸能屈,大丈夫所為!   胡先生對李謙的印象更好了,他問李謙:「不知道大姑爺是要打理內宅的人還是招待來客的人?」   能被姜律這樣慎重地介紹給他認識,肯定不是什麼普通的僕從。   胡先生立刻成了李謙覺得應該攻克的姜家人,他對胡先生的提議也因此很慎重。   「如果有人選,內宅和外宅都需要人幫忙。」他笑道,「如果人手緊,外宅比內宅更需要。」   外宅接待的是場面上的人,自然比內宅更重要。   胡先生含蓄地道:「我等會去問問夫人,看夫人那邊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到時候再給大姑爺回音。」   李謙忙道了謝,見姜律神色怏怏的,決定這個時候還是少惹怒他為好,和姜律、胡先生寒暄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姜律和胡先生重新回了帳房,胡先生忍不住對李謙讚賞有加。   「你犯得著這樣為他說好話嗎?」姜律忍俊不禁地道,「我又沒有把他怎樣?」   胡先生笑道:「他已經是姜家的人了,我誇他不就是在誇我們姜家嗎?多說說好話也沒什麼。」   之後胡先生去了房夫人那裡。   房夫人正在那裡整理姜憲的陪嫁,知道李謙要找人幫忙,聽到胡先生讚揚李謙,想著這門親事可能比他們想像的都好,心中微安,笑道:「那就讓冬月去幫忙吧!他雖然沒有主過事,可熟知律典,是劉公公親自調/教出來的人,而且嘉南也跟我說了,想把劉冬月留在身邊使喚,以後外宅的事,少不得要冬月幫著跑腿,不如讓他從現在起就開始熟悉。他能不能抓住這次機會,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胡先生也覺得這樣的安排不錯。   「至於內宅,我看就讓餘嬤嬤去好了。」房夫人沉吟道,「這女子嫁了人,多半的時候還是呆在內宅,與其以後再想辦法去收拾那些人,還不如一開始就給個下馬威。嘉南嫁過去了,也舒服些。」   內宅的事自然是交給女人。   胡先生覺得既然房夫人認為有必要,那就依房夫人的意思好了。   兩人商量好了,胡先生親自把人領去了李謙那裡。   知道餘嬤嬤是房夫人的體己嬤嬤,李謙很是意外,感謝之餘開始不客氣地用起了餘嬤嬤:「……父親在大同總兵府不遠的西街買了個宅子,又找牙行買了二十幾個丫鬟媳婦子,到時候就麻煩你幫著教教規矩。」   餘嬤嬤恭敬地應了,回了房夫人之後,跟著劉冬月一起住進了李家新買的宅子,開始和李家的總管們一起忙活著下聘的事。   房夫人對此很滿意,和姜憲說體己話的時候道:「聽餘嬤嬤說,李家怕你以後嫁到太原沒有個說話的人,就買下了西街的那個宅子,你沒事的時候可以常到大同這邊來串門。」   姜憲覺得這婚事太過奢侈了些。   李家肯定是有錢,可這錢不能這樣花。   以後李謙還要擴軍,養私軍,有的是花錢的地方。   想當年,她被立為皇后的時候,聘禮也不過是黃金二百兩、白銀一萬兩、緞千匹、茶葉百斤、文馬二十匹、閒馬四十匹、馱甲二十副等,總計不過兩、三萬兩銀子,而現在李家還沒有下聘,就買宅子修祠堂,已花了不下兩萬兩銀子了。   她不由道:「李家下聘的單子拿過來了嗎?」   「還沒有!」房夫人笑著打趣姜憲,「你放心,你的陪嫁肯定比他們家的聘禮多。」   這個時候,男方的聘禮多少,通常代表了對女方的重視。   姜憲有心辦個簡樸些的婚禮,可看到房夫人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不過是區區幾萬兩銀子的事,如果能讓家裡的人高興,花就花吧,以後再想辦法賺回來就是了。   李謙還真為聘禮的事在犯愁。   照李長青的意思,聘禮抬二千兩黃金,五萬兩白銀,其他的按江南豪門聘女的規矩置辦。   既然是聘禮,那就得裝在喜盒裡抬過去。   當然不能用銀票。   可這麼多銀子,大同所有銀樓的庫存加起來,也湊不齊。   必須聯合幾家銀樓,到太原去調。   太原離大同快馬加鞭也要七、八天。   而且,這麼多的銀子的調撥,不可能悄無聲息,勢必會引來天下的盜賊和劫匪。   到時候如何把銀子從太原運到大同反而成了最大的難題。   但聘禮太少,他又覺得委屈了姜憲。   謝元希道:「要不,我們和姜家商量商量,改成五百兩黃金,五千兩白銀,其他的用銀票代替?」   「還是從太原調撥銀兩吧!」不過片刻的猶豫,李謙立刻拿定了主意,「這點事都做不好,談何縱橫山西!正好讓我看看,到底有什麼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劫我們李家的東西。」   他的神色平靜而從容,卻有著磐石般不可轉圜的堅韌。   謝元希微微一愣,道:「也好!前些日子你去拜訪大人的舊部,有人陽奉陰違,有人嗤之以鼻,有人裝聾作啞,早就忘記了李家當年的威赫,趁著這個機會給那些人長長記性也好。」   李謙把聘禮的單子送到暫住在齊家的房夫人手中。   房夫人還沒有看清楚就被姜律拿了過去。   他的目光落在聘禮的單子上就跳了起來:「我/操,李謙,你是嫌大同總兵府的院牆太厚實吧?這份聘禮送過來,不要說成親了,我們每天接待那些盜賊就能忙得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了!不行!換一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24章商議   房夫人輕輕地拍了姜律一把掌,滿臉歉意地對謝元希道:「讓謝先生見笑了。我們家這一房只有阿律和嘉南兩個孩子,阿律從小就對妹妹照顧有加,如今突然聽說妹妹要出嫁了,心裡很是捨不得。倒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她說著,從姜律的手中抽出李謙遞過來的下聘單子瞅了一眼。   二千兩黃金,五萬兩白銀……   房夫人看著,不由眼角微抽。   看來傳言不假,李家,是真有錢……可就算是有錢,也不能這樣的花啊!   這得多遭人惦記啊!   可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就是打李家的臉——他們姜家再顯富,也不過只是李家的姻親,李家想怎樣花錢,還論不到姜家指手畫腳,特別是他們倆家還只是剛剛接觸,不知道李家的眾人都是些什麼樣脾氣的時候。   「謝先生回去之後替我謝謝李大人。」房夫人客氣地道,「這禮單我們收下了。下聘的日子還要等兩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放心郡主,特派了身邊的女官孟姑姑帶了欽天監算的幾個吉日吉時過來。我想,還是等孟姑姑過來了之後再定日子,謝先生您看如何?」   「還是太皇太后和夫人考慮的周到。」謝元希恭敬地道,「我這就回去跟我們李將軍說。」   他們正說著話,有小丫鬟跑進來道:「夫人,孟姑姑過來了。」   房夫人喜出望外,忙道:「快請她進來!快請她進來!」   謝元希忙起身告辭。   房夫人和姜律梳洗一番,出門迎接孟芳苓。   孟芳苓戴著帷帽,領著十幾個丫鬟打扮的女孩子下了馬車。   房夫人定睛一看,百結和情客居然都在其中。   「你這是……」她不由訝然地望著孟芳苓。   孟芳苓上前給房夫人行了禮,低聲笑道:「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怕郡主嫁到了李家不習慣,把郡主身邊服侍的幾個宮女都放了出來,隨著郡主去李家服侍她。」   這件事大家可想到了一塊。   孟芳苓是服侍太皇太后的,就是皇上見了,也要禮讓三分,何況是向來謹慎的房夫人。   她側過身去,受了孟芳苓的半禮,然後笑著拉了孟芳苓的手,低聲道:「我之前還讓帶信給太皇太后,想讓她老人家把百結和情客送來……看來還是我多慮了。」   「哪裡!」孟芳苓笑道,「正是因為接到了夫人的信,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才會把郡主身邊的人都放了出來,還特意問了她們的意思,除了百結和情客,還有幾個平日裡服侍郡主的也願意一併前往。不然全是些不懂規矩的,郡主只怕是杯熱茶也難得喝到。」   房夫人想到這些日子服侍姜憲的七姐,笑道:「姑爺也算是個有本事的,派來的人雖說不十分的懂規矩,但勝在願意跟著學,學得也快……」   孟芳苓和姜律見過禮之後,兩人一面說,一面去了姜憲那裡。   姜憲正在屋簷下逗鳥。   看見孟芳苓笑著小跑了過去:「姑姑,你可算來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和太皇太妃可好?」   「挺好,大家都挺好的!」孟芳苓臉上就抑制不住地露出歡喜來。   「你慢點。」她上前幾步扶住了姜憲,上下地打量著她,「郡主氣色比在宮裡的時候好。」   可見這些日子過得很滋潤。   姜憲嘿嘿地笑,看見了低頭垂目跟在孟芳苓身後的百結和情客等人。   「你們可算是來了!」她長長地舒了口氣,道,「我這些日子總擔心著你們。我養在慈寧宮裡的那幾株蘭花可還好?墨菊分了枝移了盆沒有?」   「郡主!」眾人齊齊給嘉南行禮,百結笑道:「一切都照著郡主在宮裡時叮囑的辦的。幾株玉蘭花我們天天都給它擦洗葉片,墨菊也已分枝移盆,帶有郡主打了一半的絡子,我們都一起帶了過來。」   「是嗎?!」姜憲高興地領著她們進了廳堂。   白愫得了消息也趕了過來。   七姑幾個進來拜見孟芳苓。   孟芳苓謙和親切地和她們見了禮,賞了見面禮,讓人去把裝著平時姜憲慣用的那些什物的箱籠抬進來,吩咐百結等人先把姜憲住的地方布置起來。   百結幾個笑盈盈地應「是」,屋子裡鶯鶯燕燕,變得生氣勃**來。   姜憲素來喜歡這樣的熱鬧,不由眯了眼睛笑。   孟芳苓卻見姜憲的衣擺上沾著兩粒小黃米,想到剛才的情景,笑道:「郡主什麼時候養了兩隻黃鸝?看那品相好像是黑枕。」   「正是黑枕。」姜憲抿著嘴笑了笑。   白愫忍不住:「是前兩天李大人差人送過來。說是怕郡主無聊。」   姜憲面色微赧。   孟芳苓和房夫人相視而笑,轉移了話題:「京裡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曹太后想立安陸侯家的大小姐為後,皇上卻看中了晉安侯家的蔡大小姐。偏生鄧家無意讓女兒進宮,蔡家卻盯著後位不放,慈寧宮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今天不是有人受了鄧家之手進宮請太皇太后幫著推脫就是蔡家請了人進宮求太皇太后幫著說情。太皇太后不勝其煩,如今在慈寧宮裡稱病不出……」   姜憲不禁小小一聲驚呼。   孟芳苓忙道:「太皇太后沒事,只是擔心著郡主在這邊好不好。還讓我帶了封書信給郡主。」說著,她身邊服侍的小宮女就捧了紫檀木的小匣子上來。   姜憲告了聲罪,迫不及待地當著房夫人和孟芳苓就打開了信。   太皇太后果如孟芳苓所說,身體挺好,吃得也香,只擔心著姜憲在山西過不習慣。   姜憲送走了孟芳苓和房夫人就回屋給太皇太后回了封信,託齊勝八百裡加急送進了宮。   那邊孟芳苓更了衣,小憩了片刻,見過了齊夫人之後,眾人在花廳給她洗塵。   飯後,孟芳苓和房夫人、齊夫人小聚,姜憲、白愫和齊氏姐妹則在院子裡賞花。   孟芳苓這才有機會說起欽天監定下來的幾個日子:「五月初六,五月二十四,六月初八,六月十四……都是好日子。再遠一點,就九月份了,太皇太后覺得有點遠,欽天監就沒有算。」   齊夫人道:「要不,下聘的日子定在五月初八,成親的日子定在五月二十四?」   孟芳苓等在這裡呆不長。   太皇太后既然派了她出宮,就是希望婚禮早點舉行。而這兩個日子是離現在最近的日子了。   ※   親們,月票4650加更!   O(∩_∩)O~   ※ 第225章婚期   房夫人也同意。   她們都不能在大同久留。   孟芳苓笑道:「那我就讓人給太皇太后帶個信。」   房夫人道了聲「辛苦了」,眾人又閒聊了幾句,就散了。   不一會兒,姜憲就得到了消息。   她蜷在被窩裡覺得很不真實。   再過一個月她就要嫁了。   而且是嫁給了前世那個和她處處針鋒相對的李謙。   這次感覺非常的奇妙。   好像在做夢似的。   又不想這夢醒過來。   因為她清楚地知道美夢醒來之後的孤孤單單的清冷。   姜憲跑去了白愫屋裡,要和她一塊兒睡。   白愫笑著讓人抱了床被子過來。   兩人並頭躺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你怎麼看上了李謙的?」   「那你又怎麼看上了曹宣的?」   「曹宣漂亮啊!」白愫很是乾脆地道,「你是知道的。」   姜憲沉默不語。   白愫翻身趴在床上,低低地朝著她「餵」了一聲,道:「你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地和我說這樣的話,你是不是有心思?想說給我聽嗎?」   「嗯!」姜憲睜大了眼睛望著帳角掛著的香囊,輕聲道,「我在想,我怎麼就看上了李謙的?是因為他身邊總是熱熱鬧鬧?還是因為我了解他的為人,感覺在他身邊非常的安全……」   前世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她以為自己已經看得很清楚了,結果回過頭來一看,原來自己還是那個被欺瞞的人。   白愫咯咯地笑,道:「保寧,有時候我覺得你很奇怪——你勸我的時候很會勸,可論到自己的時候總找不著方向似的。」   姜憲驚訝地望著白愫。   白愫笑著又翻了個身,和姜憲並肩躺著,望著帳頂上繪著的蜻蜓,低聲道:「我看上曹宣那會也像你一樣的很猶豫,你還勸我來著,說什麼反正嫁給誰都要嫁,還不如嫁個賞心悅目的,就算是哪天濃情轉薄,好歹享受了。不管你選李謙為了什麼,只要你所求的東西得到了,就算是樁好姻緣。你說呢?」   姜憲不知道。   她怕像前世一樣被李謙放棄。   白愫看著她的樣子笑得更厲害了,道:「你啊!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你若總是這樣鑽牛角尖,就是再好的日子也要過糟蹋了。」   姜憲總覺得白愫有種過日子的大智慧。   她每次想到白愫所說的話,都會被證實非常的有道理。   「那我就什麼都不想好了!」姜憲微微地笑,沉沉的黑眸第一次閃爍著流金般璀璨的光芒,「過好眼前的日子。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她前世想了又想,最終還不是被趙璽毒死了。   今生她選擇了和前世完全不同的兩條路,誰又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和李謙糾糾纏纏了兩輩子,也不過是你退我進的在耍花槍而已。也許兩個人真正地在一起過日子了才知道,兩個人不管是性格還是習慣都沒辦法調和,最後只有各過各的。也許他們會是幸福的一對,蜜裡調油,最後卻在家族利益面前選擇分道揚鑣。也許……她把李謙勾住了,李謙最後會選擇讓步?!   想到這裡,姜憲嘻嘻地笑了起來。   她這想法有點可笑。   想讓李謙那樣的傢伙為了個女子捨棄遂鹿江山的雄心壯志……以她的容貌,恐怕還差點。   姜憲笑容漸斂,悵然地嘆氣。   白愫見她一會兒笑一會愁的,在旁邊直笑。   分明是一副情意深種的模樣兒,還問她自己怎麼就看中了李謙的。   白愫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或許就像姜憲自己說的,她之所以看中了李謙,不過是因為這個人能給她帶來宮外熱鬧而又世俗的生活。   深宮,太寂寞了。   特別是上位者。   更別說像姜憲這樣父母雙亡,寄人籬下,鎮國公府把她當宮裡的人,宮裡的人把她當鎮國公府的人了。   偏偏這種寂寞說出去別人卻覺得你矯情,享受皇家供奉而卻要抱怨日子無趣……   她不由憐惜地幫姜憲掖了掖被角,笑道:「只可惜我出閣的時候你不能來送我。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你會在我之前嫁,以後我們見一面就難了……」   兩人嘀嘀咕咕說著體己話,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而孟芳苓第二天起來和房夫人碰頭之後,才知道李家的聘禮包括了二千兩黃金和五萬兩白銀。   她目瞪口呆,道:「會不會有人打劫?」   她聽人家說,宮外百姓生活困苦,有人為了一兩銀子就能要人性命。   房夫人笑道:「阿律也是這麼說。不過,我覺得李謙既然敢搶親,李家既然敢出二千兩黃金和五萬兩銀子做聘禮,這件事就不是我們應該操的心。倒是這二千兩黃金和五萬兩銀子到我們這兒,我們是帶回北京還是就留在大同。這件事,還得商量國公爺才是。」   孟芳苓也不敢做主。   倒是齊夫人聽說了之後笑道:「不如就當做是姜家給郡主的壓箱錢,由郡主帶過去好了。」   「那不行!」房夫人笑道,「既然是給我們家的聘禮,自然是由我們家留著。郡主的嫁妝,早就準備好了。沒有貪她們五萬兩銀子二千兩黃金的道理,犯不著拿這個去充數。」   齊夫人聞言不免好奇,等到孟芳苓把嫁妝單子給房夫人過目的時候,她就留了個心,多看了一眼那合計數目。   她不看還好,這一眼望過去,差點昏了過去。   厚厚的二十幾頁陪嫁,古玩字畫全不在上面,僅為郡主出嫁訂製的金銀首飾、重新燒制的瓷器錫皿、打造的家俱陳設就花了黃金四千兩,白銀三百八十萬兩。   房夫人看到這份單子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沒有動一下,還道:「時候太緊,委屈我們嘉南了,等到嘉南的孩子滿月百日的時候,再補上一份大禮才行。」   孟芳苓就更沒有驚訝了,笑道:「所以太皇太后這次開了私庫,拿了些貴重的金銀玉器給郡主添箱,到時候抬過去的時候也好點。」說著,她又遞了本厚厚的帳冊給了房夫人。   齊夫人頓時深深地體會到丈夫齊勝為什麼總說姜鎮元是世家子弟,鎮國公府是開國功勳了。   和姜家相比,他們就像乞丐似的。   齊夫人開始替李謙心塞。   那二千兩黃金、五萬兩白銀的聘禮送過來的時候固然會大費周折,就郡主這價值超過千萬兩銀子的陪嫁他怎麼弄回太原去,恐怕更不容易吧?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明信片已經寄出去了,有些親們收到了,還有些親沒有收到,大家再等幾日。如果還沒有收到的,和我們的群主聯繫,到時候再給補上。   O(∩_∩)O~   ※ 第226章審勢   李謙此時的確有些心塞。   他知道姜憲的陪嫁肯定不會少。   可多成這個樣子……   李謙望著由兩個小廝抬進來的陪嫁名冊,也有些額頭冒汗。   李家的大總管李泰更是咋舌,隨手翻了翻名冊,不禁念誦道:「霽藍地描金纏枝花掐絲琺瑯冰鑑一臺!這是什麼?」   他問李謙。   這東西很稀少,就是宮裡的人,也不是全都認得。   劉冬月怕李謙也不知道,忙搶著答道:「是夏天用來貯存果瓜冰塊的……」說完,他見李泰還是一副懵然的樣子,想了想,又道,「就是一個掐絲琺瑯柜子,分內外兩層。在外面一層放上冰,柜子裡的吃食就可以十二個時辰都是冰涼的,不會壞……」   李泰還是沒有明白。   可他已經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了。   他胡亂點了點頭,道:「哦,原來是個放東西的柜子!」   劉冬月知道他還是沒有明白,可李泰好歹是李家的大總管,他怎麼也要給他幾分顏面,既然李泰說自己明白了,他也就當他明白了,不再提這件事,而是笑著轉移了話題,對李謙道:「大姑爺,鎮國公夫人說,在欽天監定下來的幾個日子裡選了五月初八下定,五月二十四日出閣,您看可以嗎?」   李謙只想早日把姜憲娶進門,當然是越快越好。   他欣然應允。   劉冬月又和李謙確定了雙方的媒人,李謙這才讓謝元希送了劉冬月出門。   李泰頓時面露羞愧,道:「大爺,今天可讓您丟臉了……」   李謙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笑道:「那是個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等郡主進了門,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看。」   李泰覺得臉上的熱氣一下子散去了不少。   李謙說起成親的事宜來:「既然房夫人定了日子,你立刻派個人去給我爹報個信。再就是迎接的時候,媒人要不要跟過來?如果媒人跟過來,只怕這個時候就要啟程了,金大人事務繁忙,不可能在大同久留,到時候怎麼辦,還要請我爹親自去和金大人、李大人商量。全福人我聽說請的是李大人的夫人,李夫人那邊,也要催人去請了……」   姜家請的媒人是齊勝和大同知府趙熙。   李家請的媒人是太原總兵金海濤和太原知府李奎。   太原總兵金海濤還調侃地問李長青要不要把祝詞事先寫好:「我可不像李大人是文人,張口就來」   按禮,迎接的時候兩家的媒人都應該到場。   可姜憲是從大同發嫁,路上就要走四、五天,時間太長,講究些的會請了全福人過來幫著迎親,媒人在城門口迎接就行。隨意些的全福人在城門口迎接,媒人在大門口迎接就行。   李謙不願意姜憲受一點點委屈,言下之意是讓他想辦法讓媒人隨著迎親的隊伍來大同迎娶新娘。   李泰會意,和李謙商量著其中的細節。   冰河進來稟道:「大爺,孫六爺過來了。」   李泰聞言不由皺眉,道:「他來幹什麼?」   當初孫世鼎和李長青結拜的時候排行第六,李家的人都稱孫世鼎為六爺。當初李謙去孫家拜訪時,孫世鼎矢口不提當初李家放在他那裡的人事,李謙知道兩家已是道不同不為謀,亦沒有勉強,客客氣氣地婉拒了孫家的酒席就打道回府了。   如今孫世鼎卻找上門來……   李謙笑道:「可能是聽到了什麼消息吧!他現在是典型的商人,無利不起早嘛!」   「那就別見!」李泰道,眉宇間閃過一絲狠戾。   李謙莞爾。   別看李泰瘦瘦淨淨的,在他投靠李長青之前,是個殺豬的,所以脾氣不怎麼好,可接待和李家來往的那些草莽卻正好。   「那倒不必!」李謙不慍不火地笑道,「沒有孫世鼎,還有陳世鼎,吳世鼎。知道他是個什麼人就成了。不必動怒。這樣的人不值得。」   冰河聞言語氣很是不屑地插嘴道:「他說他在渾源辦事,聽說大爺要成親了,特趕過來恭賀大爺的。」   李泰冷笑。   李謙面色如常地對李泰道:「他就是隔壁的鄰居過來道聲賀,我也要請他喝杯茶。你不用擔心,我心裡有數!」然後吩咐冰河:「請他去花廳裡奉茶,不可怠慢了客人。」   李泰不再說什麼,躬身行禮,退下去安排人給太原送信。   冰河則鼓著腮幫子出了廳堂。   李謙去花廳見了孫世鼎。   孫世鼎身材魁梧,肥頭大耳,一雙不大的眼睛犀利鋒銳,精明外露。在佔山為王之前,他是個賣草蓆的。如今穿上了綾羅綢緞,看上去也不像個鄉紳。   他看見李謙笑得像尊彌勒佛:「世侄!恭喜恭喜啊!你可比你爹和世叔強多了,你爹好不容易才娶了你娘,我也好不容易才娶了你嬸嬸,你卻娶了個郡主。厲害!厲害!世叔真是佩服!」   李謙的外祖父是個落第的秀才,孫世鼎的嶽父是個地主。   「世叔過獎了!」李謙謙和地笑道,「不過是運氣好,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睞,太后娘娘幫著做了這個冰人。」   這是李謙對外的說法,就是李長青那邊,也瞞著。   李長青雖然困惑,可沒有見到李謙,也只能把那些困惑埋在心裡。   孫世鼎卻沒有起疑。   照他看來,嘉南郡主身份顯赫,如果沒有曹太后做主,根本不可能嫁給李謙。   他大手一招,隨身的小廝忙遞上了禮單若干張。   「世侄,世叔來得匆忙,準備了些薄禮送給郡主。」孫家鼎笑得那個殷勤,「還請世侄幫著轉交給郡主。等到你們成親的那天,世叔一定帶著你濟延哥和你嬸嬸、嫂子、侄兒侄女去喝你的喜酒。」   娶了姜憲,這些交際場上的變化李謙也預料到了,他笑著對孫世鼎道:「我和郡主成親之前不能見面,事情繁雜,這禮單倒不好轉交。我看您不如直接送到大同總兵府去,如今郡主就在大同總兵府落腳。」   孫世鼎當初給了李謙臉色看,來的時候就做好了做低伏小的準備,因此也不覺得失望或是憤恨,而是滿臉愧疚地道:「世侄,你是不是還記恨著前些日子世叔給了你臉色看。說起來,世叔也是不得己。你是不知道啊,自你爹走後,那些官衙三天一來五天一來的,不是要好酒好肉地招待,就是說自己今天手氣不好輸了銀子,我的日子漸漸地就有些過不下去了。當初你爹留在我手裡的那些錢財,也被我花得七七八八了。世侄啊,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世叔實在是,實在是囊中羞澀,拿不出那筆銀子了……」   ※   親們,月票4700加更!   PS:有姐妹們跟我說,四月二十八定親時間太緊迫了,我仔細算了算,的確如此,把定親的日子改在了五月初八。   O(∩_∩)O~   ※ 第227章而行   沒有銀子?   這樣的藉口都能說得出口!   臉皮厚到他這樣程度的可不多見。   李謙不由對孫世鼎刮目相看。   「所以我這次知道世侄要成親了,娶得又是嘉南郡主,要用錢的地方肯定很多。我就把家裡的幾個鋪面給盤了出去,又向親戚朋友借了點,一共湊了兩萬兩銀子帶過來。」說著,孫世鼎將裝著銀票的小匣子推到了李謙的面前,「雖說這錢對我來說幾乎是闔家家當了,可對郡主來說可能也不過是她一年的花粉胭脂錢,但這到底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世侄無論如何也幫我轉交給郡主。」   他之前以為李家不過是個普通的官吏,他自己已經自立門戶,沒有必要像從前那樣巴結李家。誰知道轉眼間李家就和姜家聯了姻。他有心和李家交好,知道自己之前把李家給得罪了,這次主動上門,就是準備送銀子的。   只是他之前把話說得太死,矢口否認那些東西是李家讓他保管的,而是狡辯說那些東西是李家送給他的安家費。   這話還迴響在耳邊,他一時也不好改口。   只好說這銀子是孝敬郡主的。   所以孫世鼎一口氣帶了兩萬兩銀票過來。   可就算如此,他也沒有準備一次就把這兩萬兩銀票拿出來的。   他打算先試探試探李謙的口風,見機行事的。   誰知道李謙卻是軟硬不吃。   孫世鼎只好一咬牙,把銀子全砸了出來。   他就不相信李謙不動心。   不曾想李謙還真就不動心,任他如何說也不願意收這兩萬兩銀子。   孫世鼎沒有辦法,只好道:「你既然覺得這筆銀子由你轉送不好,那我就等世侄媳婦進了門再說。」   李謙笑著點頭,心裡卻道,你不是不想送,而是沒有門路踏進大同總兵府的大門,沒有辦法送吧。   孫世鼎不以為意,這條路走不通又想到另一條路,道:「說起來這次你爹為了你的婚事可是一點沒手軟啊,僅聘禮就有黃金二千兩,白銀五萬兩……你也知道,如今的年成一年不如一年,到處都是打家劫舍的人,錢帛動人心,世侄,怎麼護送這批金銀從太原到大同可不是件輕鬆的事。要不,我借些人手給世侄,幫著世侄運送這批聘禮?」   「多謝孫六爺了。」李謙客氣地笑道,「押運聘禮的人我已經安排好了,暫時不缺人手,若是哪天忙不過來,再請六爺幫著出面也一樣。」   李謙稱孫世鼎為「六爺」,而不是「世叔」。   孫世鼎聽得咬牙切齒。   可他也只能咬牙切齒一番。   從前李家是招安的土匪,就像那戴罪立功的小吏一樣,是後娘養的,行事說話都挺不直腰杆,就算是得罪了,李家也不敢和人理直氣壯的理論。可如今不同了,他們家娶了個郡主媳婦進門,還和朝中最顯赫的鎮國公府聯了姻,以後就是正正經經的皇親了,走到哪裡別人也不敢怠慢。如果哪天李家想收拾孫家,以孫家的根基,恐怕連個求情的人都沒有。   他只好訕訕然笑道:「世侄,你這也太見外了。想當年,我和你爹結拜的時候,你還在你娘肚子裡揣著呢!一眨眼的功夫,你一下長這麼大了……」   李謙微笑著聽著,不時地示意屋裡服侍的丫鬟給孫世鼎續茶,就是不接他的話。   孫世鼎喝了一肚子的茶也沒能從李謙這裡得到半句話的承諾,反而是跑了幾趟官房之後,在小廝進來稟告說大同總兵府那邊的劉管事奉了房夫人之命,過來傳話。   他只好告辭出府。   李謙去了廳堂。   半路上,李泰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恨恨地道:「大爺,既然那個死胖子來給我們送銀子,不要白不要,你幹嘛還要往外推?要我說,就得讓他放放血,把從前吞了李家的銀子給吐出來。」   李謙笑道:「你沒聽他說,那些東西都是送給郡主的。他雖然只是想借著我成親的機會緩和和李家的關係,可我還是不想他拿郡主做伐子,壞了郡主的名聲。」   郡主還沒有嫁到李家來就有了「斂財貪婪」的傳聞,的確是於郡主的名聲不利。   「便宜那個死胖子了!」李泰恨恨地跺腳。   而走出李家位於西街的宅第的孫世鼎,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   他由小廝扶著上了馬車,陰惻惻地說了聲「走」。   車夫揚鞭,馬車很快淹沒在西街的人群中。   馬車裡傳來孫濟延的聲音:「爹,不順利嗎?」   「何止是不順利!」孫世鼎「呸」了一聲,道,「那小子鹽油不盡,我好話說了一籮筐,他就是不接我們送過去的銀子。」他說著,突然嘆了口氣,「誰知道那小子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去了一趟京城,竟然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睞,娶了嘉南郡主做媳婦。你說,那嘉南郡主不會是有什麼暗疾吧?不然就算是聯姻那也是承恩公娶嘉南郡主啊,怎麼就輪到了他?或者那個嘉南郡主是個無鹽?」   「爹!」孫濟延皺眉,道,「就算是有暗疾,就算是個無鹽,李家娶到嘉南郡主就是賺到了,以後山西官場,他可以橫著走了。我之前就告訴過您,您自己吃肉,也要給別人點湯喝。當初李謙過來向您要銀子要人的時候,您就應該適當地給一點,也不至於今天鬧得這麼難看了。」   孫世鼎沒有做聲。   孫濟延知道孫世鼎後悔了。   他只好道:「爹,你以後遇到李家、遇到李謙還是客氣點。李謙既然不願意接我們的銀子,那我們就給他送去太原好了!他馬上要成親了,我們去討杯喜酒喝,他總不能把我們給趕出來吧!而且那天凡是山西官場上略有點頭臉的人恐怕都會到場,只要李謙能當著那些人喊您一聲世叔……」他想到剛才李謙對自己父親的態度,頓了頓,道,「就算李謙當著眾人的面不願意喊您一聲『世叔』,他不是還有兩個弟弟嗎?只要他們能喊您一聲『世叔』,以後再遇到吳大人,何愁攀扯不上去。   「我最少也能弄個僉事噹噹。   「等郡主嫁了進來,您再想辦法把我媳婦領去給何夫人磕個頭,和郡主搭上話……我就不相信了,我們在他們面前做低伏小,還軟化不了一個李謙!」   吳大人是山西按察使,孫濟延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兒子若是能因此而升遷,別說是做低伏小了,就是跪舔他也願意。   從前他跟著李長青的時候又不是沒做過這種事。   孫世鼎聽得連連點頭,拍著胸脯道:「兒子,你放心,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李謙尊我一聲『世叔』最好,他不認我,我自有辦法讓李謙的兩個弟弟當著賓客的面尊我一聲『世叔』,幫你把這個梯子扶穩了。」   父子決定直赴太原。   李謙則和劉冬月在廳堂裡說話。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28章強硬   「齊大人說,姑爺把銀子湊齊就行了。到時候他會派手下的副將方拔臘穿上短褐,負責把銀子運過來。」劉冬月雖然是來傳話的,可他莫名的就覺得這話說得不妥貼,覺得李謙未必喜歡聽到這樣的話,他的聲音因此帶著幾分猶豫不決,「讓姑爺不必擔心人手不足,多留些人在太原準備婚禮就是了。等到送嫁的那天,方拔臘他們會喬裝成挑夫,把郡主的嫁妝送到太原去的。」   這分明是覺得李家沒有能力保護這批財產。   李泰微微蹙眉。   謝元希則看了李謙一眼。   李謙笑道:「一事不煩二主。那就還請你跑一趟總兵府,就說送聘禮和接嫁妝的人李家都已經安排好了,多謝齊大人關心。難得這次小國公爺也在大同,又有喜酒喝,還是讓方將軍他們好好地陪著小國公爺,痛快地喝頓酒好了。」   委婉地拒絕了。   劉冬月心裡直流眼淚。   齊大人的原話可不是這麼說的。   當時齊大人朝著齊夫人吼著什麼「連自己老婆的陪嫁都護不住,要他幹什麼?嘉南還有什麼必要嫁過去」,把齊夫人嚇壞了,差點上前去捂了齊大人的嘴,最後還是房夫人左說右說,齊大人才服了軟,讓他來給李謙帶信。   他見到李謙之後,好不容易把齊大人的話說得委婉大方得體,誰知道卻被李大人綿裡藏針般地拒絕了。   等會他回去,還得想辦法把李謙的話編柔和了。   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這活可真不是人幹的!   劉冬月耷拉著腦袋回去了。   李泰為李謙擔心,道:「齊大人也是好心,你這樣回了他,他會不會生氣啊!鎮國公讓嘉南郡主從大同總兵府出閣,可見齊大人不僅僅是救了鎮國公一命,兩人的私交還非常的好,你到今天還沒有正式拜見鎮國公和太皇太后,要是他在兩位面前抹黑你可就麻煩了!」   李謙覺得身邊的人自從知道他即將娶個郡主回來,就開始患得患失,原本很簡單的事也變得複雜起來。   「你多慮了!」他道,「鎮國公在京城的勳貴間是有名的通情達理,寬厚溫和,喜歡提攜小輩。齊大人也不是那搬弄口舌是非之人。何況山西這麼亂,我們想在山西站穩腳跟,九邊素來不管各州縣的治安,我們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練練手,看看誰不長眼睛闖上來。」   李謙說著話,原本俊朗的五官越發的分明,帶著幾份笑意的目光迸射出清冷的光芒,仿佛一把出鞘的劍,寒光逼人。   李泰打了個寒顫。   而儘管劉冬月的話說的婉轉而謙和,齊勝還是從中聽出了李謙的冷傲。   他不由贊道:「這才是姜家姑爺該有的氣度!」   劉冬月鬆了口氣,忙問:「那方將軍……」   「那就如你們家大姑爺所願,讓他好好地陪著世子爺喝頓酒!」齊勝豪爽地道,「那些劫匪不來則罷,若是敢來,我這裡正愁快過年了,少幾個人頭邀功呢!」   劉冬月放下心來,去見姜憲,把這件事細細地跟姜憲說了一遍。   姜憲從來不曾擔心過李謙會走麥城,送走了劉冬月,給李謙送給她的黃鸝鳥餵食。   香兒跑進來告訴她:「宣府總兵馬向遠到了。」   七姑的身手不用說,香兒和墜兒也比一般的婢女機靈,百結和情客來了之後,她把兩人安排在門口當值,專事通稟之事。一來可以鍛鍊兩人的眼力,二來可以攔住她不喜歡見的客人,還可以順道四處走走,探聽點消息。   正是應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馬向遠這個人在姜憲的心目中比較特殊。   她可憐他被方氏的弟弟陷害,失去了妻兒。又恨他投靠了韃子,於千萬黎民百姓的生死於不顧,最後被李謙使了個離間計,被韃子的可汗布日固德斬了首級掛在旗杆上,屍身則丟到了沙漠裡被鷹吃了,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還好這一世方氏沒能被封為「奉聖夫人」,方氏的弟弟也不知道在哪個角落挖土吃。   姜憲問香兒:「知道他來幹什麼嗎?」   香兒道:「說是聽說您從這裡出閣,特意前來恭賀的。還埋怨前幾天他讓人給齊大人送邸報的時候齊大人都沒有跟他說一聲,嚷著讓齊大人請他喝酒呢!」   姜憲想了想,道:「他是一個人來的?」   香兒笑道:「他還帶了一個師軍幾個護衛。」   按理,這種場合他應該帶楊文英來才是……可見楊文英和馬向遠的關係並不好!   姜憲腦子飛快地轉著,心不在焉地餵著鳥兒,惹得鳥兒撲稜撲稜地直叫,聲音清脆婉轉如琴。   她不禁失笑。   她已經為李謙指明了方向,至於到底應該怎麼做,做不做,那就是李謙的事了。   因為她的出現,曹太后活了下去。   誰又保證李謙就沒有受到影響呢?   也許他做個普普通通的男子,和她過些平平淡淡的日子,她反而會更幸福。   姜憲逗著鳥叫。   沒兩天就進入了五月,山西官場都已經知道李長青曾經在宮中做過侍衛的長子李謙得了曹太后的青睞,由她做主,將嘉南郡主許配給了李謙。   大同總兵府每天人來人往,道賀的人川流不息。就是姜律也大呼受不了,躲到了內宅陪著房夫人。   姜憲仗著自己是即將出閣的小姑娘,就更不會去應酬那些客人了。   可憐了齊夫人和齊單、齊雙,忙得團團轉,房夫人還有心情拉著孟芳苓、白愫和姜憲打葉子牌。   房夫人惦記著去接聘禮的李謙:「也不知道走到哪裡了?有沒有遇到劫匪?這兩天都沒有音訊,我這心裡慌得厲害!」   萬一要是因為這聘禮李謙出了什麼事讓姜憲怎麼過?   她想到了安定公主的死。   忙派了個小廝去門口等:「……沒有大姑爺的消息,你就等著去掃後院去吧!」   小廝鬆了口氣,去了外院探聽李謙的消息。   到了晚上,他歡歡喜喜地來給房夫人報信:「夫人,李大人他們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房夫人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不由又好奇起來,道:「那李大人他們路上遇到劫匪了沒有?」   「當然遇到了。」小廝眉飛色舞地道,「聽說那些劫匪個個兇神惡煞似的,可遇到了李家的那些護衛,一個都沒有逃脫,全被李家的護衛給殺了。從太原到大同的驛路上都血流成河了!」   ※   親們,月票4750加更!   O(∩_∩)O~~   ※ 第229章立威   「胡說八道!」房夫人喝斥那小廝道,「什麼血流成河?不過是幾個毛賊罷了,不要人云亦云的。那些流言蜚語就是這樣傳出來的。」   小廝好心卻惹了教訓,臉色大變,戰戰兢兢地低頭認錯。   房夫人這才面色微霽。   姜憲出閣是喜事,沾了殺戮,就不吉利了……   房夫人教訓了那小廝幾句,這才放他走。   可這件事到底在房夫人心裡留下了印跡。   她悄悄地找了姜律來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李家不會是真的見了血吧?」   「那怎麼可能!」姜律一反之前提起李謙就橫眉豎目的態度,笑道:「娘,這流言蜚語是怎麼一回事?別人不清楚,您還不清楚嗎?那年燈會,爹在路上遇到了十六嬸,就讓隨從送了十六嬸一截路,結果沒幾天京裡就傳出爹在外面養了外室的消息,又過了幾天,傳出爹在外面有個私生子……那麼大一筆聘禮,不僅是山西,就是隔壁河南、陝西的黑白兩道都被驚動了,打這筆銀子主意的就更多了,李家肯定要殺雞給猴看,處置了幾個不長眼的,就被人傳成殺人如麻,您想想,九邊素來是重鎮,衛所林立,哪有什麼劫匪?就算李家想殺人如麻,那也得有人給他們殺啊?何況保寧下嫁是喜事,他們積福還來不及,怎麼會輕易殺人?您就放心好了,那都是沒有的事!」   房夫人放下心來。   姜律笑道:「妹妹出閣,我也給添個箱吧?多的沒有,送她五百兩黃金好了。」   房夫人駭然,道:「你什麼時候攢下如此多的一筆私房?這錢你爹知道嗎?你不會在外面打著鎮國公府的旗號作了些什麼不妥當的事吧?」   姜家雖然富有,兒子養得卻嚴厲。姜律的月例不過五兩銀子。直到他到大同來歷練,才漲到了五十兩銀子,有時候不夠,房夫人還悄悄地塞些體己銀子給兒子,姜律手裡幾乎沒有什麼私房。   姜律嘿嘿笑,低聲道:「娘,這是爹給我做面子的。」   房夫人鬆了口氣。   姜律嚷道:「娘,您不公平。我拿五百兩黃金您就懷疑我在外面打著鎮國公府的旗號勒索賄賂,我爹私下給了我五百兩黃金您怎麼不問他有多少私房錢?小心爹真的在外面養外室……」   「你這混帳東西!」房夫人佯作兇狠地揚手要打兒子,「有你這樣編排你爹的嗎?你爹是一家之主,人情客往,同僚袍澤,哪裡不要應酬,手裡有點銀子怎麼了?這鎮國公府都是他的!」   姜律抱頭鼠竄著跑出了正院。   福升悶著頭笑。   姜律卻面色一正,盯著福升道:「你笑什麼笑?」   「我,我沒笑!」福升強忍著,一張臉漲成了紫紅色。   姜律道:「你去幫我把李謙叫過來。」   福升愕然。   姜律挑眉,眉宇間盛氣凌人:「這混蛋,居然利用這次送聘禮的機會大開殺戒,把個山西綠林攪了個天翻地覆,別人求情都求到我這裡來了。」   福升還是愣愣的。   姜律抬腳就想踹他,想到他才剛剛傷愈,把抬起來的腳就收了回來,道:「李家早早就放出消息去,說聘禮包括黃金二千兩,白銀五萬兩,嘉南的陪嫁更是高達千萬兩白銀,這就好比一碗水倒進了油鍋裡,炸得人連個躲得地方都沒有,北地幾省全都知道了。他們家的聘禮還好說,時間緊迫,外省的那些大盜得了消息也來不及趕過來,等到送陪嫁的時候那可就熱鬧了,不弄出個群英會來,也會弄出個滿堂彩。就看有多少人打陪嫁的主意了。別人是恨不得藏著掖著,他倒好,擺出來個打擂臺的姿勢,也不管青紅皂白,誰敢靠近送聘禮的隊伍,一律殺無赦……」   福升憨憨地道:「這不是很好嗎?一次把問題都解決了。以後不要說山西了,就是北六省恐怕沒有不知道我們家姑爺威名的了。」   「好什麼好!」姜律恨不得敲開福升那榆木腦袋,「人家還以為李家想借著這次和我們姜家聯姻的機會立威呢?再說了,他要是殺錯了人怎麼辦?滄州威遠鏢局的杜總鏢頭不就想辦法找到我跟前來了嗎?說前幾天威遠鏢局幾個送貨的趟子手壓根不知道那些人是劫匪,以為是尋仇的,所以站在旁邊看了看,卻被李謙當成是同夥給一起端了……」   福升撇了撇嘴,道:「難道還讓姑爺一個一個地去辨認不成?這種事不是遇見了就要躲得遠遠的嗎?要是換了我,我也一樣,誰敢靠近就視為同夥一起解決了。一了百了。問來問去的,那些人還以為姑爺怕他們呢!大公子,您是沒有和那些綠林上的人打交道,他們是典型的欺軟怕硬,看菜下飯,不狠狠地敲打一番不知道厲害。反正我覺得姑爺這樣挺好,清清楚楚地把話擱那裡,不聽的全都殺了。」   「嘿!」姜律側目,「我沒看出來你還挺喜歡那個李謙的?」   福升完全沒有覺察到危險,傻笑道:「我覺得郡主的眼光挺好,與其嫁給靖海侯世子趙嘯,不如嫁給李謙。靖海侯世子高高在上的,覺得和他說不到一塊去!」   「你給我滾!」姜律那一腳到底還是沒有忍住,「等會你不會說我也高高在上的,和你們說不到一塊去吧!」   福升抱著腿直喊冤枉:「我是覺得我們家姑爺能一口氣把那些人全都給撂倒了,也算是個英雄人物——他把人引來了,好歹自己收拾了,沒有要姜家或是齊家給他善後,總比有個什麼事就指望著姜家給他出頭好吧?」   姜律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聽話聽音?我是說他不應該殺人嗎?我是說他不應該利用姜李兩家聯姻的事立威!」   福升明白過來,可他還是忍不住要為李謙辯解幾句:「您不是總告訴我,辦事要靈活機變,特別是在戰場上,抓住一個可乘之機就要大膽地嘗試,不能讓機會白白溜走。李家初到山西,正是要站住腳跟的時候,有這樣一個機會有什麼不好的?他們家聘禮豐厚,郡主的陪嫁也不輕,正好讓別人知道我們兩家是如何重視這門親事的,這有什麼不好的?」   姜律拂袖而去。   福升有點傻眼。   他還從來沒有把大公子氣成這樣過!   福升在心裡直嘀咕。   他到底要不要請了姑爺過來啊?!   ※   親們,今天更新!   O(∩_∩)O~   PS:給大家推薦一本。   書名:《你好,少將大人》   書號:1003517327   作者:寒武記   簡介:又一次被撲倒吃幹抹淨的顧念之憤憤不平地控訴:「你們男人都一個德行!只關注女人的外在!膚淺!」   「這是污衊。」冷漠禁慾的少將大人眉目森嚴,一本正經,說出的話卻很欠揍:「我明明最關心的是你的內在,就是你衣裳裡面……」   顧念之:「!!!   ※ 第230章下聘   姜律最後還是沒有插手這件事。   因為李家來下聘了。   紅漆描金禮盒上面鋪著大張喜紙,白花花、金燦燦的元寶,圓溜溜、胖乎乎地呈寶塔模樣地壘在禮盒上,被一列穿著喜服的小廝抬著,魚貫著走進了大同總兵府。   太陽光下,那些金元寶、銀元寶刺得人眼神發亮,   圍觀的百姓裡三層外三層擁在大同總兵府門口竊竊私語。   「快看,快看!真得有二千兩金子,五萬兩銀子了!」   「你數過了?」有人質疑,「說不定禮盒底下墊的是紙呢!我們隔壁王家娶媳婦的時候,說的是三十六抬,結果一抬裡面就三件東西……」   有人反駁:「我在銀樓裡做過夥計,一看就知道全是二十五兩一個的大元寶,你再數數抬數,不可能做假。」   「前面的已經進了府,後面的已經排到了西大街,到底有幾抬,有誰數過沒有。」   「之前數了,後來聽你們說話,就不記得抬了多少抬進去了。」   「反正聘禮很多。」有人道,「至少在大同從來沒有看見過。」   有人接話:「恐怕就是太原也不多見。只有京城裡侯伯之家嫁女兒,才可能有這樣的排場。」   「侯伯之家嫁女兒算什麼?聽說郡主有一千萬兩銀子的陪嫁。李家發財了!」   「我怎麼聽說有一千五百萬兩!說是之後太皇太后又讓人送了五百萬兩的添箱錢。」   「不可能吧!我怎麼聽說國庫也就五百萬兩銀子?皇上應該馬上要大婚了吧?國庫裡的錢都給了郡主做陪嫁,那皇上成親的時候怎麼辦?難道還要加賦不成?」   這話一出大家都紛紛議論起來。   就有人道:「你們這些人不識字也看不懂邸報,什麼也不懂,只會瞎嚷嚷。皇上成親和郡主出閣,錢都是從宗人府裡走,也就是從皇上自己的小金庫裡走,與國庫一點不相干。到是今年倒春寒的時候太長,草原上的水草豐盛,今年應該不會打仗了。」   話題一扯就偏了。   孫世鼎穿著件普通的靚藍色夏布夾袍,戴了頂黑色的氈帽站在人群中,越聽臉色越難看,沒等李家下聘的隊伍走完,他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穿過一條窄巷,來到人煙阜盛的西街,穿進了對面的一條巷子,進了間僻靜的客棧。   一個青衣文士正在客棧的上房等他。   見他拱手行了個禮,道:「怎麼樣了?」   孫世鼎卻沒有那文士那麼隨意,他先是恭敬地喊了那文士一聲「鄭先生」,然後才道:「真有二千兩黃金、五萬兩白銀,還有成匣子的金銀首飾,龍鳳喜餅、喜果,統共算下來,我看那聘禮沒有二十萬兩也有十五萬兩。」   「這麼多!」鄭先生一愣。   孫世鼎的神色黯淡下來,低聲道:「聽說李謙把那些試圖搶劫聘禮的人都殺了,是真的嗎?」   這位鄭先生是山西布政使丁留的幕僚。   孫世鼎去山西總兵府送錢,卻被李家的管事告知李長青去了汾陽老宅,他等了幾天也沒有等到人,知道這是李長青交待下來,不見他。   他急得不得了,卻被丁留叫了去,讓他陪著這位鄭先生走一趟大同。   孫世鼎哪裡敢說個「不」字,好吃好喝地服侍著這位鄭先生到了大同,挑了間門臉不大卻小有名氣的客棧住下,等著看李家來下聘。   「是真的!」鄭先生仿佛想到了當時慘狀般面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道,「你是沒有看見,像修羅似的,血濺四野啊,真的是一個都沒有放過,甚至沒有報官,有兩個逃到了驛站,求驛站的驛丞幫著報案,可沒等驛丞開口,李家追過來的人就把人給殺了,當著驛丞的面,就那樣殺了。   「他可真囂張!   「現在按察司的吳大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到處打聽誰能和李謙搭上話,想勸勸李謙,或者等到接親的時候,讓李謙同意按察司的人也去幫忙。不然讓他這樣攪合下去,山西境內要一片腥風血雨了!   「到時候只怕連丁大人也要受牽連!」   「真沒有想到!」孫世鼎喃喃地道,「他剛生出來的時候,白嫩嫩的一個小孩子,烏黑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不知道有多漂亮。李長青一直怕他老婆嫌棄他,會跟別人跑了,直到孩子生下來,這才放心,覺得他老婆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會和他繼續過下去。對李謙那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我們當時都說,你這樣教孩子不行,以後養出個紈絝來的。誰知道還是他李長青的命好,李長青倒是把這孩子慣得不成樣子,她老婆卻在教養孩子上十分的嚴厲。只可惜他老婆生孩子的時候傷了身子骨,之後他們再也沒有生養過。我瞧著李長青的老婆十分的賢惠,還打算李家若是有個女兒,就讓濟延娶了她……」   他絮絮叨叨的,不過是在後悔沒有繼續和李家保持通家之好的關係。   鄭先生自然看得出他那點小心思,想到孫世鼎逢年過節時對自己的孝敬,想了想,還是提醒他道:「那李謙,我在巡撫胡大人府第見過他一面,那可是只笑面虎。你還是小心點的好!」   孫世鼎聽著心肝直顫,道:「難道丁大人他們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只能就這樣睛睜睜地看著他殺人?」   「不然你想怎樣?」   鄭先生說著,忍不住眼底閃過一絲嘲諷之色,道:「他不過是殺了幾個劫匪而已!如果是從前,告到兵部就行了。可如今他娶了嘉南郡主,保的又是給嘉南郡主的聘禮,要說理,只能到皇上面前去說去。你覺得皇上是會幫丁大人還是會幫李謙?」   孫世鼎被咽得說不出話來。   鄭先生道:「再說多了,皇上知道李謙殺了那麼多人,說不定還會把丁大人和吳大人叫過去問,山西境內怎麼出了這麼多的劫匪?平時怎麼不見摺子上有提起過?最後說不定還懷疑丁大人和吳大人掩飾太平,掩飾民情……」   他說著,嘆了口氣,不知道是悵然還是羨慕地道:「現在的李謙可大不一樣了!我們丁大人遇到了他,都要禮讓三分了。」   孫世鼎無語。   大同總兵府,三百六十抬的聘禮一溜排地擺開,形成了一道特殊的風景線。   忙碌著招呼客人的小丫鬟們的目光都不由地在上面停留幾息的功夫。   ※   親們,月票4800加更!   O(∩_∩)O~   ※ 第231章大定   那些明晃晃的金銀不必說,就是那喜餅,也做得十分用心。   大紅色灑金的紙匣子,在龍鳳暗紋上印著「花好月圓」的吉祥圖樣,用綢帶繫著,打成了個如意結,精緻得像裝首飾的匣了。   齊夫人看了,對貼身的嬤嬤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講究的喜餅,李家肯定是花了大力氣的。」   這喜餅可是夫家拿來送給娘家請客用的,是夫家的臉面。   那嬤嬤不住地點頭。   齊夫人拿了一個去給房夫人看。   房夫人很是滿意,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見用紙匣子裝喜餅的,而且這紙匣子做得很結實,吃了喜餅,這紙匣子還能裝點別的東西。以後我們家阿律成親,我也學著用紙匣子裝喜餅好了,比用張牛皮紙包著,貼個紅喜字用麻繩系了可好看多了。」   也只有像姜家、李家這樣的人家才有錢財這麼辦。   齊夫人在心裡想著,把李家送來的聘禮單子遞給了房夫人,笑道:「李家還給郡主打了一千兩金子,五百兩銀子的首飾。」   房夫人有些意外。   論起金飾首飾,天下最好的東西幾乎都在內宮了。   有了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賞賜,李家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折。   「我看看!」房夫人打開了禮單,「赤金百寶步搖一對,赤金累絲雲形髮簪一對,赤金桃實蓮花金簪一對,赤金祥紋如意髮簪一對……」   齊夫人總算是聽明白了,李家送來的金銀飾品中,多為赤金或是嵌百寶的。赤金不用說了,只要有金子就行,鑲百寶是指鑲各色寶石,既是鑲了各色寶石,這些寶石的個頭就不會太大,不會像太皇太后贈給姜憲的首飾裡,有什麼鑲紅寶石流雲紋髮簪一對,鑲祖母綠分心一枚,這樣單個的鑲嵌,寶石最少也得有鵪鶉蛋大小,這些寶石,別人得了一顆都會當傳家之寶珍藏,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而且那天她幫著房夫人一起整理首飾的時候,她曾親眼看見了一枚玉挑心,上好的和田玉上鑲的是顆貓眼石,有鵝蛋大小,據說是太皇太后出嫁的時候王家的陪嫁之一。她當時還在想,難怪京城裡的那些貴婦人戴首飾出去的時候身邊要專門跟著人,以防首飾掉落了好撿起來……   姜憲的陪嫁和李家的聘禮對比之下高低立現啊!   齊夫人不由微微嘆氣。   房夫人則在心裡想,這李家也算是懂事的了,知道兌了新金給姜憲打些平常的首飾,戴是戴不出去的,賞人倒是有幾分體面。   她和齊夫人一起去了姜憲住的廂房。   姜憲穿了件大紅色刻絲八寶紋的褙子,為了等會好插簪,烏黑的青絲挽了個墜馬髻,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由孟芳苓餵著蛋羹,她一面吃,還一面道:「我要吃顆紅棗。」   齊夫人這才發現這蛋羹是和紅棗泥搓成的小丸一起燉的。   這樣的吃法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孟芳苓有些猶豫。   房夫人已道:「不許給她吃紅棗,她的腸胃太差,她吃了不消化。」   「我就吃一個。」姜憲很喜歡吃這種燉在蛋羹裡的紅棗,她笑嘻嘻地道,「前些日子塔院寺的鴻一師傅來給我診過脈,說我好著呢!那塔院寺的鴻一師傅,可是高僧。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問齊夫人。」   她說著,朝齊夫人望去。   一雙黑白分明的妙目,如白水銀裡浸了丸黑水銀似的,讓齊夫人小小地驚豔了一番。   她不由點了點頭,笑道:「塔院寺的藥僧在我們這裡很有名望,輕易是請不到的,醫術也很高明。」   「我不管他的醫術有多高明。」房夫人一改從前的隨意寬和,態度堅決地道,「你從小是由田醫正把得平安診,田醫正說你能吃你才能吃。」她說著,吩咐餘嬤嬤,「你等會跟門上當值的小子們說一聲,田醫正家是世襲的太醫,不好隨意走動,就介紹了他的世侄過來。這人姓常,名忍冬,以後郡主的身體就由這個叫常忍冬的幫著調理,郡主以後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你們都要問問他。不可隨著郡主心性自己亂來,都聽明白了嗎?」   最後幾句,卻是說給情客、七姑等人聽的。   屋裡服侍的齊齊曲膝應「是」,氣氛有些緊張。   白愫忙笑著打岔,道:「保寧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您不攔著,她也就嘗一口,您要是攔著,她總要找個機會嘗一嘗。我看誰也來不成,得讓姑爺煞煞保寧這性子才成。」   眾人哄堂大笑。   姜憲的臉火辣辣的。   她想到前世被李謙壓得死死的,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管是廟堂之上的還是她身邊發生的一些小事……別人都說,夫妻是床頭打架床尾和,今生她做了他夫人,那他還敢樣樣都對她說不行嗎?   姜憲突然有點盼著早點成親。   到時候就知道李謙到底有沒有那膽了……   屋裡的氣氛又重新熱鬧起來,房夫人的臉上也有了笑意。   她嗔怪著姜憲:「李家的人馬上就要到了,你怎麼這個時候還在吃東西啊?」   姜憲呵呵笑。   白愫橫了她一眼,道:「她一大清早的起來給鳥餵食,還怕炮竹聲驚了那對黑枕,讓人提到後院的柴房裡守著才放心。草草吃了半個饅頭,到了梳頭的吉時,只好先梳頭,等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又喊著肚子餓了,灶上匆匆忙忙地給她煮了碗蛋,呈上來的時候妝才畫了一半,孟姑姑氣她頑皮,又怕她笨手笨腳的萬一把蛋羹打翻了怎麼辦,就讓她坐在炕上別動,餵她吃食……」   姜憲五歲還從來不曾自己拿過勺子和筷子,後來白愫進宮,她見白愫自己吃飯,也要自己吃飯,結果那年太皇太后的壽誕,她把碗雞湯灑在了衣服上,把太皇太后嚇得臉都白了,慈寧宮人仰馬翻的,壽也沒拜成……   白愫還記憶猶新。   姜憲赧然。   齊夫人這才發現姜憲敷了粉,描了眉……只差最後塗抹了口脂妝就成了,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房夫人卻是眼睛一澀。   他們家保寧,還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呢,這就嫁了出去,沒有她和太皇太后在身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居家過日子。有時候這身份顯赫也沒有用,使起絆子來,扮起無辜來,越是那出身卑微的女子就越是拿手,她們早就被生活磨練得知道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像保寧這樣的,從來不知道餓是什麼滋味,凍是什麼感覺,反而把自尊心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遇到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最容易受到傷害!   她轉過身去,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32章插簪   可惜屋裡的人很多,房夫人就算是轉過身去,也讓人發現了她在抹眼淚。   齊夫人忙摟了她,道:「你看姑爺這聘禮,有幾個比得上?您有什麼不放心的,快別掉眼淚了,李家的人馬上就要過來了。」   房夫人點了點頭,見姜憲睜大了眼睛望著她,滿臉的擔心,想著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就算自己再難過,也不能這個時候哭出來,破壞了氣氛,遂強打起精神來笑道:「我這不是看著這孩子沒心沒肺的,替她著急嗎?你們說,有誰馬上要下定了,還只知道惦記著吃的?」   大家又是一陣笑。   姜憲心裡有點難過。   前世外祖母、大伯母倒是歡歡喜喜地把她送進了宮,可不過一年的功夫,太皇太后殯天,大伯父和大伯母之後就開始為她愁白了頭。   今生她還沒有嫁,已經惹得大伯母這樣的傷心,她再不能如此的不孝了,她會好好地和李謙過日子的。   姜憲不由拉了拉房夫人的衣角,低聲道:「大伯母,您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的。再也不讓您為我操心了。」   房夫人看著她那副乖巧溫順的模樣兒,想著她小時自己每次進宮去看她時,她都是規規矩矩地坐在小凳子上由著乳母餵那味道寡淡的藥膳,從來都不吵不鬧的……說得是金枝玉葉,可普通女孩子家吃過的東西她根本嘗都沒有嘗過,房夫人眼淚到底還是沒有忍住,簌簌地落了下來。   「哎呀!」齊夫人忙掏出帕子塞到房夫人手上,「您這是做什麼呢?快別哭了……」   不知道為什麼,姜憲看到房夫人這樣,也跟著傷心起來,眼淚自有主張地落了下來。   「你怎麼也哭了?」孟芳苓忙託著姜憲的下頜把她的臉給抬了起來,防止淚流下來,並且急聲喊著百結,「快拿帕子來,小心妝花了。李家的人看了該笑話了!」   百結忙上前用帕子給姜憲擦著眼角。   屋裡正亂著,七姑快步走了進來,道:「夫人,郡主,李家下定的人過來了。」   齊夫人忙丟下房夫人去迎客。   眾人又是一陣慌亂,好不容易把姜憲和房夫人安撫好了,七姑領著李家的人過來了。   李謙生母沒有兄弟姐妹,外祖父早逝,家中已經沒人了。   李長青兄弟兩人,他排行第二,哥哥在他進山當土匪沒多久就病死了,嫂子丟下還在襁褓中的侄兒改了嫁,雖說他還有族兄族弟,可不是因為當初他當土匪怕被朝廷問罪跑了,就是跟著他一起做了土匪,混得比他還差。不要說是娶了個郡主的兒媳婦,就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兒,這些親戚也拿不出手,更不要說去給個有著郡主頭銜的兒媳婦插簪了,只怕丟了臉都不知道是為什麼丟得臉。   至於他的續弦何氏,他當初娶她就是怕委屈了李謙,特意選了個小門小戶家的閨女,跟了他幾年走出去都低頭含胸沒有什麼長進,他就更不願意她出去給李謙的婚事添亂了。   所以這次李長青請的是太原知府李奎的夫人楊氏幫著去給姜憲插簪。   楊氏出身江西上饒,祖上曾經出過閣老,在江南也是頗有聲望的官宦人家。她三十出頭的樣子,穿了件寶藍色遍地金的褙子,梳了個圓髻,戴著朵點翠鑲珍珠的大花,耳朵上墜著紅寶石鎏金耳環,身材微腴,白淨圓潤的臉龐,大大的杏眼,未語先笑,給人親切之感。   她由齊夫人陪著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七八個捧著紅漆描金匣子的僕婦。   「鎮國公夫人,」她笑盈盈地和房夫人見禮,「久仰夫人大名,今日能得一見,真是三生有幸。」   「夫人客氣了。」房夫人笑著攜了楊氏,「早就聽說上饒楊氏的賢名,得知夫人原來隨夫婿在太原任上,我喜出望外。以後郡主也有個能說得上話的人了。」   兩人客氣地寒暄了幾句,楊夫人開始提起此次前來的目的:「李家人丁單薄,李大人得知太后娘娘賜婚,感激不盡,生怕有所怠慢,特託了我來給郡主插簪。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夫人和郡主多多擔待。」   「哪裡,哪裡!」房夫人笑道,「有勞夫人了!」   楊氏笑著擺手,說了幾句吉祥話,其中一個僕婦模樣的媳婦上前幾步把手中的匣子捧到了楊氏的面前。   楊氏打開匣子,從中拿出了一柄通體潔白無暇的羊脂玉如意,放在了姜憲的膝頭。然後又打開了另一個僕婦手中的匣子,拿出一支如意祥雲紋的金簪,一支瑪瑙石榴花鎏金簪子插在了姜憲的發間,說了聲「恭喜郡主」。   姜憲知道禮成了。   她朝著楊氏微笑著點了點頭。   楊氏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眼。   她對這位把靖海侯世子一腳蹬了另嫁李謙的嘉南郡主實在是太好奇了。   雖然大家都在傳這門親事是曹太后御賜的,卻瞞不過那些在朝堂上幾經殺戮的封疆大吏們。   想當初,曹太后氣焰最囂張的時候都沒能把嘉南郡主嫁給自己的侄兒承恩公,如今曹太后被逼得退養萬壽山了,居然能給嘉南郡主的婚事做主了,誰相信?   至少她的丈夫李奎不相信,布政使丁大人、按察使吳大都不相信,她的嫡親的姐夫、刑部侍郎姚先知,做為帝師熊正佩的入室弟子之一,丁留的同科,也不相信……   至於這其中有沒有什麼蹊蹺,他們暫且都不知道,但姜憲的相貌卻是出乎楊氏意料之外的靈秀,與外面所傳什麼有暗疾,像無鹽相差甚遠。   她不由一愣,又打量了姜憲一眼。   姜憲從前被內閣的幾位閣老圍攻都不懼,何況一個深宅內院婦人的目光。   她落落大方地任她打量。   楊氏在心裡嘆了口氣。   宮裡長大的女孩子,禮儀風度自然不缺,可有雙清澈靈動的眼睛,卻太難得了。   她真心地笑道:「郡主長得可真漂亮,我們李大人有福了!」   房夫人謙遜地笑著,請了楊氏到隔壁花廳用茶。   用過午膳,房夫人和齊夫人親自送了楊氏上了馬車,等回到姜憲那裡準備清點李家送來的東西時,發現姜憲早就淨了臉,散了發,換了件平時常穿的褙子舒舒服服地坐在臨窗的大迎枕上看著新買的詞話本子。   房夫人啼笑皆非,點點她的額頭道:「你這傻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姜憲嘿嘿地笑。   ※   親們,月票4850加更!   O(∩_∩)O~   ※ 第233章母子   房夫人拿姜憲沒有辦法,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叮囑百結、情客好好地服侍她,讓她早點休息,不要亂吃東西,這才回了自己的住處。   李家送來的聘禮有諸如金銀首飾,喜被等是要由姜憲帶過去的,聘金則由姜家收著,而喜餅、喜果這些則是要在成親之前送到女方親戚手裡的,房夫人除了要把金銀首飾等登記造冊之後和姜憲的陪嫁安放在一塊兒,還要把聘金收入庫房,安排人將喜餅、喜果等連夜送往京城,一直忙到了掌燈時分,又在花廳設宴招待齊夫人,答謝她這兩天幫著打點李家下聘的事宜,等到宴席散時,外面已隱隱傳來二更的鼓聲。   房夫人拖著疲憊的身體草草地洗漱了一番,剛剛準備歇下,姜律過來了。   李家來的男客是由姜律招待的。   房夫人怕他有什麼事,又重新更衣,準備去廳堂見姜律。   姜律卻讓丫鬟帶話進來:「您今天忙了一天,很辛苦了,兒子又不是外人,您就別折騰了。」   房夫人也的確是累了,她順手綰了個纂,穿了件半新不舊的半臂,就去了宴息室。   姜律雖然穿著日常的道袍,淨了臉,梳了頭,可臉色微赤,身上隱隱還有幾分酒氣,顯然喝了不少。   他請房夫人到臨窗的大炕上坐下,讓小丫鬟拿了個美人捶來,笑道:「娘,我給您捶捶腿吧?」   「不用,不用。」房夫人心痛兒子,忙道,「你也累了一天了。你爹不在,他們都灌你酒了吧?喝了醒酒湯沒有?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我都這麼大了,知道照顧自己的。」姜律執意要給母親捶腿。   兒子孝順,房夫人也不攔著,讓小丫鬟拿了迎枕過來,斜靠在那裡和姜律說話:「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就是想和您說說話。」姜律笑道,「今天代表李家來送聘禮的是金海濤。他那麼忙,我沒有想到他還親自來了,所以就陪著他喝了好幾杯酒。金家當初送金宵進京,是想和我們家結親的。結果金宵落選了,金海濤居然還願意給李謙做媒人,不管他心裡是怎麼想的,至少還能顧大面,倒也是個人物。」   房夫人哂笑,道:「你多大?還敢評價金海濤?也不怕大風閃了舌頭。」   「我這不是在您面前嗎?」姜律不以為然地嘿嘿笑。   房夫人想起了姜憲,不由摸了摸姜律的頭,失笑道:「你們兄妹倆倒是一個德行。」   「也就是說,我也挺不錯的囉!」姜律在母親面前撒嬌,逗著母親笑了一回,這才道,「金宵也跟著他爹來了,還把榆林總兵邵家的兩個兒子也帶了過來。」   姜律想到金宵趁著金海濤去官房的機會把自己拉到一邊,眼巴巴地望著他道著:「阿律哥,你就別生我的氣了!要不是我當初仗義出手,李謙怎麼可能抱得美人歸?嘉南郡主又怎麼能得償所願。你看,我這也算是好心做好事了,從前的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吧!」   他只好點頭。   誰知道金宵卻打蛇隨棍上,立刻道:「那我過些時候進京去找你玩!」   還把邵氏兄弟介紹給他。   邵家長子邵江倒是個老成持重的,次子邵洋卻一看就是個紈絝子弟,行事浮躁、說話誇張,還嚷著讓姜律也幫他在京城找個老婆。   他這才知道原來金海濤對金宵的婚事已經有了打算,想幫著次子金城在京城裡尋一門顯赫些的妻族。   他不禁對房夫人道:「看來金家在邊關的這幾年日子也不好過。」   「那是當然了!」房夫人很隨意地道,「金家在太原鎮守好久了,朝廷裡又忌諱京官遠交外臣,他們對京中的消息閉塞,有什麼事總是慢半拍,孝宗帝的時候還好說,只要你老老實實地把該幹的事幹了,三年一考,九年一升,你就能穩穩噹噹地擢升。可到了先帝當政,秦貴妃喜歡熱鬧,先帝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行下效,這風氣就漸漸變了,更有人因為巴結秦貴妃一夜之間雞犬升天的。等到曹太后攝政的時候,想剎也剎不住了,首當其害的就是那些久任邊寨的文官武將。   「路途遙遠,三年才進京述職一次,常常是吏部的官員早就換了一茬,來吏部報備的時候那些負責給你核定的人根本不認識你是誰了,下面的人有了功績是上峰的,出了錯誤是自己的,幾經周折,想憑著政績調回來根本就行不通了。只好走京官的路子。而鎮守九邊的將士比文官更吃虧,那些文官好歹有幾個同年恩師之類的,九邊的將士卻是一個也不認識,兵部的官員也都是文官,就是想送禮都送不出去。而且每次京城剋扣他們的不是軍餉就是裝備,這才是打起仗來要人命的事情……   「金家怎麼會不艱難?   「要不然你爹怎麼抓著大同、宣府和薊鎮不放?   「就是怕他們把這三個地方也糟蹋了。   「到時候京城的拱衛怎麼辦?   「金家送金宵去京城的時候你爹就說了,除非是你妹妹看中了,否則姜家是不可能和金家聯姻的,不然金家和邵家是姻親,再和我們姜家綁到一起,皇上只怕半夜都會驚醒。   「如果金海濤真的聰明,就應該讓長子娶個家勢一般的媳婦,次子或是三子、四子和京城顯貴聯姻,這樣既可以讓皇上放心,又可以得到親家的支持,和京中互助有無。」   姜律聞言不由朝著母親豎起了大拇指,道:「娘,您可真行!是誰說您只會打理家裡的那點瑣事來著,我看您就是個女諸葛嘛!」   「你少在我這裡耍寶!」房夫人笑道,「你以為家裡的那些瑣事不重要啊!沒有我在你們後面幫你們打點那些瑣事,你們吃什麼,喝什麼,醉了有醒酒湯喝嗎?」然後又教訓兒子,「你以後可不能因為這個就小瞧你的媳婦。這世上有男有女,所以讓你們男人在外面建功立業,讓我們女人在家裡生兒育女,這就是道家所說的陰陽平衡。要是陰陽不平衡,豈不是亂了套……」   姜律連連求饒:「娘,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說您幹的都是些瑣事了!」   房夫人看著兒子這記打不記事的樣子,再多的話也說不下去了,只催著他快去歇息。   姜律在母親面前這樣一鬧,也有些倦了,把美人捶交給了身邊服侍的小丫鬟,起身準備回房。   走了幾步卻被房夫人叫住了,道:「你明天抽空去趟李家,就說我要見李謙。」   姜律頗有些意外,道:「您有什麼事找他?要不要我代勞。」   「是婚禮的事。」房夫人笑道,「跟你說怕你傳話傳漏了,你還是把他叫過來就是了。」   姜律迭聲應好,這才回了房。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34章私語   訂親除了要把兩家的婚書拿出來給大家看之外,還要寫《過禮大貼》,把兩家已經商量好的迎娶事宜,諸如什麼時候迎取,看過八字之後新人成親的時候有什麼忌諱,拜天地、合巹、坐帳的時候喜神都在哪個方位等等告之女方。   房夫人找他,能有什麼事呢?   李謙聽了心裡不免有些焦慮,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大同總兵府。   過了婚書,兩人的婚事已定。   姜家的人都熱情地稱他為「姑爺」,就是齊勝見著他,也對他親熱了三分,問他用過早膳沒有。   「已經用過了。」李謙笑著說了來意。   齊勝自然不會留他,叫了家裡的管事陪著李謙去了房夫人歇息的客房。   房夫人剛剛起床,聞言不由得一愣,這才想起自己沒有和李謙定個時間。   她不由撫額,道:「這也太早了些!」   餘嬤嬤正指使著小丫鬟們擺早膳,笑道:「姑爺這不是看重郡主嗎?您一句話,他就早早趕了過來。」   如今李謙已經是姜家的女婿了,房夫人怎麼好讓他在外面等著,可男女有別,她又不好留了李謙用早膳,只好讓人暫且先將早膳撤下去:「等我見過姑爺了再用早膳也不遲。」還怕被李謙碰見了不自在,讓人把早膳端到後院的退步去。   餘嬤嬤笑著應是,領著丫鬟們魚貫著退了下去。   房夫人在偏廳見了李謙。   李謙道:「夫人可是對成親的事還有什麼吩咐?」   聘禮是他在半路上接的,後來又遇到了很多事,李長青對他能娶了嘉南郡主一萬個滿意,婚禮的事幾乎舉全家之力,儘量做到體面奢華,讓姜家和姜憲滿意,因此李謙也沒有多想,甚至連禮單都沒有看。等到送聘禮的那天他才發現他爹在沒有商量的情況下,把原定的「五百兩黃金、二百兩白銀」的首飾增加到了「二千兩黃金,五百兩白銀」……弄得滿眼的金光燦燦,卻沒有幾顆寶石……明晃晃地在臉上寫著「我很有錢,我是暴發戶」。   李謙倒不嫌棄他爹的做法,卻有點擔心姜家會覺得世俗。   儘管如此,他也不希望聽到別人對他爹的質疑。   所以他直接揭過了昨天的定親,問房夫人是不是對成親有什麼新的要求。   房夫人笑道:「說起來要多謝親家老爺,昨天的定婚辦得極體面,讓親家老爹和姑爺費心了。成親的事也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的,我們看了很是歡喜,沒有什麼其他的要求。」說到這裡,她語氣一頓,沉吟道:「也不知道媒人有沒有和姑爺說,她來要郡主小日子的時候,我們沒有給……」   饒是李謙少年老成,此時聽了這話也臉上頓時緋紅,火辣辣地燒。   「我,我聽說了……」他如坐針氈地喃喃道,「是我沒讓再問……郡主年紀還小,我又會駐守山西,我捨不得和郡主分開,只想早點娶她過門。至於其他的,肯定是要聽夫人和太皇太后的……」   房夫人這下是真滿意了。   李謙是長子長孫,又比姜憲大五歲,按理說,李長青也應該急著抱孫子。可姜憲自幼月裡不足,太皇太后之前一直沒有給姜憲說親,就是想讓姜憲在家裡多養幾年,免得邁不過生育這道坎。誰知道造化弄人,兜兜轉轉的,姜憲會這樣匆匆忙忙地遠嫁到了山西,還是個在朝堂上還沒有站穩腳跟的人家。   不過,還好姑爺長得相貌堂堂,是難得的英俊灑脫,好歹過起日子來賞心悅目,姜家又不缺富貴權勢,往好處想,也是樁不錯的姻緣。   房夫人望著身長玉立的李謙,欣慰地笑道:「既然姑爺什麼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說了。你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有些事不必那麼急。你若是身邊有從小服侍的,不妨收在房裡,我想郡主這點肚量還是有的。只是家有家規,國有國法,若是先於嫡子之前有了庶長子,大家顏面上不好看不說,以後家裡也諸多紛爭。」   李謙嘴角翕翕,正欲申辯。   房夫人卻沒等他開口已急著道:「我也知道,我們行伍之家,孩子都是要上戰場,是爭軍功長大的,一個不小心,就會馬革裹屍,孩子越多越好,又不知道哪個孩子會有出息,為光耀家業,也就不必把嫡庶分得那樣清楚,不比那些讀書人家講究多。可郡主畢竟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你們以後的兒子可以封世襲都指揮使,你們的女兒可以封縣主……所以有些規矩,還是要講一講的。這男人在外面建功立業,後院若是不安寧,你就是爭了個爵位回來,又留給誰呢?   「姑爺,您說我這話可說得在理!」   李謙苦笑。   他無法想像他身邊有個通房,姜憲還能若無其事地和他說話,玩鬧的情景。   「夫人!」他沉聲道,「家母早逝,可家母活著的時候,和家父感情深厚,就算是後來家母再無所出,家父也沒有生過納妾之意。父親也因此常常告誡我們做子女的,像我們這樣行伍出身的人家,戰時在外面搏命,家中的婦孺提心弔膽,不知道哪天就會聽到噩耗,孤兒寡母的艱難度日。因而平日裡就應該對家中的妻兒好一些,不要在小事上惹得她們不快。   「我身邊雖有服侍的人,卻從來不曾想過要收攏在身邊。   「夫人擔心的事根本不會發生。   「還請夫人放心。   「我能娶到嘉南已心滿意足,別無他求!」   「正如夫人所說,我和嘉南以後的日子還多著,我會好好對待嘉南,儘自己所能讓她過得舒心快活的。」   房夫人連連點頭。   李謙告辭的時候,她親自將李謙送到垂花門前。   齊夫人知道後沉默了半晌,雖然不知道房夫人為什麼突然改變了對李謙的態度,但她私底下還是對齊勝道:「這個李謙我看很不簡單,不過幾天的功夫,房夫人已對他刮目相看,你看,你要不要抽空請他吃個飯什麼的。」   齊勝白天和姜律在武場操練了一天,累得連話都不想說了,聽了嘟呶道:「我要認識那麼多人幹什麼?我只要對鎮國公忠心耿耿就行了!與其見到菩薩就拜,還不如好好地只敬一尊佛。別說這些事了,快點睡吧!嘉南郡主嫁到了山西,以後山西官場上還有得瞧呢!」然後翻了個身,背對著齊夫人自顧自地睡去了。   齊夫人氣笑罵了句「老貨」,吹了燈歇下。   ※   親們,月票4900加更!   PS:今年網站的年會定在了日本,要去七天,聞之落淚……還沒有存稿……   ※ 第235章上街   姜憲自然也知道了房夫人親自送李謙出門的事。   她問給她遞消息的七姑:「知道我大伯母找你們家大爺都說了些什麼嗎?」   「不知道。」七姑笑道,「我可不敢聽我們家大爺的牆角。」   姜憲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七姑掩了嘴笑。   李長青簡直太滿意這個兒媳婦了,李家的二管事服侍金海濤一起過來送聘禮,給她們這些服侍姜憲的每人打賞了二十兩銀子。大家都歡天喜地的,猜測等到嘉南郡主嫁過去的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封賞。服侍姜憲的時候個個都打起二十萬分的精神,就是百結和情客兩人使喚她們,她們也心甘情願,趨之若鶩。   七姑就問姜憲:「郡主,孟姑姑給您從京城帶過來的那個墨菊,今天還要澆水嗎?」   「不用!」姜憲很有經驗地道,「你看著那土是溼的就行了,水澆多了,容易爛根。上一盆就是因為這樣被我澆死了。」   七姑抹汗。   齊單和齊雙手挽著手走了過來,遠遠地就喊著「郡主」。   姜憲不由莞爾。   她們兩個一個穿紅,一個穿綠,紅光滿面,朝氣蓬勃,讓人看看覺得心情都跟著振作起來。   可姜憲依舊分不清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齊單笑道:「我們就是怕您分不清楚,我就穿了紅衣,妹妹穿了綠衣。」   姜憲汗顏。   齊雙問姜憲:「今天有馬市,我爹上次答應給我們姐妹一人買一匹馬的,我們想去看看,郡主您想跟我們一起去嗎?」   「馬市在哪裡?離這裡遠不遠?路好走嗎?」姜憲從小就愛乾淨,最怕滿身塵土。   「就在大同城裡的西北角。」齊單遺憾地道,「我倒是想去得勝堡,可我爹不讓。」   「爹這也是為了我們好。」齊雙道,「得勝堡那的韃子太多了,不安全。」   她們是大同總兵的女兒,這樣的身份對韃子有著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齊單嘆道:「所以我也沒有打算去得勝堡啊!不過是在心裡想想罷了。」   齊雙哈哈地笑,對姜憲道:「我們從馬市出來,還可以去第一樓或是鈺光源吃點東西。他們那裡除了羊肉做得好,羊奶也很好喝,一點羶味都沒有,還可以應個人的口味加紅棗、綠豆、桂花之類的。我們去第一樓吃飯吧?」   姜憲想到大街上那些連帷帽也沒有戴的大姑娘小媳婦們,不禁心動,讓人去問白愫想不想去。   白愫猶豫道:「能行嗎?還是要跟房夫人說一聲吧?」   姜憲可是待嫁的新娘,不是不能出門嗎?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事事都有例外嘛!」姜憲笑道,「我們把孟姑姑也拉去吧?」   前世,孟芳苓自十三歲進宮之後就和她一樣,最遠也只去過萬壽山。   有孟芳苓在她們前面擋著,就算房夫人要責怪,也不會太生氣。   白愫和姜憲去找孟芳苓。   孟芳苓不同意。   姜憲抱著她的胳膊撒著嬌:「一起去吧!不然大伯母也不會讓我們去的。我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總不能連大同長得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就回去了吧?」   孟芳苓被她吵得意動,最後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答應了:「不過,不能去馬市。那兒太危險了。我親眼看到過馬受驚的樣子。」   齊單想說她們精通騎射,卻被齊雙拉了一把,道:「也好,今天我們就陪著你們去街市上逛逛好了。你們還可以買些韃子的羊皮氈燙畫、羊皮酒壺、羊毛靴子、小刀什麼的回去做禮品。」   姜憲則是覺得這種事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一次去哪裡都無所謂,等到第二次出門的時候就好說了。   她滿口答應。   眾人一起去了房夫人那裡。   房夫人當然不答應。可看著姜憲眨著雙清澈澄淨的大眼睛巴巴地望著她,她的心一軟,道:「讓你去街上逛逛不是不行,但你們要打扮得普通點,帶上餘嬤嬤和劉冬月,讓你哥哥的隨從和小廝跟著一塊去。」   姜憲也不想鬧出什麼事來,而且有姜律的人跟在身邊,既有了保鏢又有了打手,何樂而不為!   她笑吟吟地答應了。   白愫和孟芳苓也很高興。   齊單齊雙姐妹卻頗為無奈地對視了一眼。   真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   姜憲在心裡暗笑道,當作沒有看見,各自回屋換了身平常的打扮,高高興興地上了馬車。   等到馬車一出總兵府,她就撩了帘子往外看。   大同五月的晴天,碧空如洗,風輕雲淡。   姜憲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對孟芳苓道:「孟姑姑,你回宮之後告訴太皇太后,我很想她,讓她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身體,我會常常送些好吃的、好玩的給她的。到時候孟姑姑也可以常常出宮了。」   孟芳苓連連點頭,笑道:「你放心好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還說了要看到重孫才閉眼呢!」   姜憲抿了嘴笑,心裡卻有點傷感。   但願外祖母能活到那個時候。   馬車拐了個彎就到了大同最繁華的西街。   姜憲仔細看著,倒和京城的集市差不多,她還看到了幾個京城的老字號。   她不由指著店面驚呼:「孟姑姑,白愫,你們看,賣糕點的『京八件』。」   孟芳苓和白愫忙湊了過來:「還真是『京八件』呢!」   她們頓時覺得大同變得親切起來。   齊氏姐妹笑道:「這裡離京城很近,那邊有很多老字號在我們這邊開了店。我們這邊人去京裡辦事的時候,因摸不清楚京城的東南西北,有時候也會直接在這些老字號裡買些點心禮盒什麼的直接帶到京裡去。據說這邊店裡買的和京裡的一樣,根本分不清是在大同買的還是在京裡買的。」   幾個人笑眯眯地聽著她說,不一會走到了一間茶樓前。   姜憲笑著指著那招牌念道:「一文茶樓!」   這也是京裡的一家老字號。   孟芳苓呵呵地笑,問姜憲:「要不要進去喝杯茶?」   姜憲搖頭,道:「既然來了大同,自然要吃大同本地的菜,到大同本地的茶樓去喝茶!」   齊單聽了笑道:「那就再往前走走,那裡有個『逸仙樓』,是我們本地的茶樓,他們家的磚茶最有名。郡主可曾喝過磚茶?若是沒有喝過,不妨試一試。」   「好啊!」姜憲高興地應允,大家去了逸仙樓喝茶。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36章碰巧   逸仙樓也就是個很普通的茶樓,兩層,一樓是大廳,用竹簾隔成了若干個小室,二樓是雅間,掛著些仿製的前朝名畫,茶几上擺著盆文竹,高几上養著藤蘿。   可姜憲沒有見過啊!   她像鄉下人進城,把個小小的雅間仔細地觀察了一遍,覺得家具太舊,畫太掘,文竹太疏,只有那藤蘿長得不錯。   等到大家點茶的時候,劉冬月這才在心裡暗暗叫了聲糟糕。   郡主是從來不用別人用過的茶盅的。   他們出門都會自帶茶水和茶具。   現在郡主要在逸仙樓喝茶,他剛才下馬車的時候只顧護著郡主,卻忘了把郡主的茶具帶下來。   他很少犯這樣的錯誤,不由得又羞又愧,低聲對姜憲道:「郡主,我,我忘記了把茶具帶下來……」   姜憲倒不是那麼苛刻的人,並沒有責怪劉冬月的疏忽,而是笑盈盈地對他道:「那你快去拿吧!」隨後想到齊氏姐妹,道,「給她們姐妹也帶兩個新的茶盞下來。」   為了防止瓷器碰碎,他們通常都會多備一份茶具。   劉冬月連忙應「是」,一溜煙地跑下了樓。   姜憲好奇地推開窗戶朝外望。外面正是西街,正對面是家雜酒肆,酒肆主事的是個年輕的婦人,穿著靚藍色印白花的喜鵲袍,用寶藍色的綢布包著頭,插了朵並蒂蓮的棗紅色絨花,正在給個挑夫模樣的漢子打酒,有客人進門,她挑著眉,似笑非笑地打著招呼,十分不好惹的樣子。   她大感興趣,指了那婦人問齊雙:「認識這婦人嗎?」   「認識。」齊雙猶豫了片刻道,「她在我們這裡也算得上是名人了。原來是從京城裡流落到這裡的伶人,後來認識這家酒肆的少東家,就洗盡鉛華嫁了人,結果沒幾年那少東家出去收糧的是時候遇到歹人,錢被搶了不說,人也被打得癱在了床上。她就開始出面幫著打點酒肆的生意。」她說到這裡,語氣頓了頓,頗有些為這婦人辯護的意思,道,「郡主,我們九邊和京城不一樣,地脊人貧,生活艱難,很多人都娶不到媳婦。寡婦再蘸,婦人家出頭露面做小生意的都很多,這婦人雖說出身卑賤,可她嫁了人之後倒是老實持家,丈夫癱了之後也不離不棄,支應門庭……不是有句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她也算是回頭是岸了……」   齊雙詞不達意地向姜憲解釋道。   姜憲莞爾,笑道:「我可不像你想像的那樣不諳世事!」   實際上,社會最底層的人和最高層的人有很多的共同點,他們一個是規則的制定者,一個是在生活貧困線上掙扎的求生者,前者因為沒有了拘束而很難遵守規則,後者無能為力沒辦法遵守規則。   她笑道:「他們家的酒好喝嗎?要不我們也打點回去嘗嘗?」   言辭間並無半分芥蒂。   齊氏姐妹鬆了口氣。   齊單歡快地道:「她們家的酒沒有少東家當家的時候好喝,不過也算是可以。買回去嘗就不必了,她們家的酒太烈。」   姜憲也不勉強,吩咐香兒喊了茶博士進來點茶。   茶的品種很多,賣得最貴的還是綠茶,其次是紅茶,再是黑茶。   茶博士報茶名的時候,她發現逸仙樓居然還有大紅袍。   姜憲不由笑了起來,道:「也不要別的了,你把這大紅袍給我上一壺。」   那茶博士也機敏,看姜憲等人穿得平常,可那氣度卻不尋常,特別是姜憲,年紀雖輕,卻沒有一點小姑娘家的拘謹,反而像那些從京城來的世家公子,目光明亮自信,舉止隨意灑脫,一看就是見過世面的。   他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道:「不好意思,大紅袍是貢品,一年也就不過幾斤而已。我們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兩,已經買完了。若是小姐喜歡,不妨今年秋天早點過來喝茶,應該可以嘗嘗。」又道,「讓客人空手而歸,全是小店的錯。我等會給您多上一碟茴香豆,算是給您的賠禮。您看怎樣?」然後怕姜憲嫌棄似地道,「小姐是第一次來我們逸仙樓吧?我們逸仙樓的茴香豆是很有名的,是我們老闆在江南賣茶的時候學回來的,很多小姐在這裡走的時候都會單點一份帶回去。」   他們當然不是沒有賣的了,不然也不會繼續放在茶單裡了。   只不過他們賣的可能是假茶,唬弄那些不認識的人還行,想騙過她們就有點難了。   這個茶博士倒很有眼色。   姜憲哈哈大笑,吩咐百結:「打賞!」   打賞!   為什麼啊?   那個茶博士當時就傻了眼。   齊氏姐妹也面面相覷。   只有孟芳苓和白愫等人面不改色。   百結更是笑著從衣袖裡拿出大紅色漳繡著寶瓶的小袋子遞給了那茶博士。   入手沉甸甸的,袋子上繡著的寶瓶是尊青花掐絲琺瑯祥雲梅瓶,栩栩如生,那祥雲的四周還勾著細細的金絲錢,就是這袋子只怕也值一兩銀子。   那茶博士是個有眼界的人,知道遇到了的貴人,「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連著給姜憲磕了六個響頭,嘴裡還不住地說著「多謝」。   姜憲笑著揮了揮手,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在這茶樓裡做了多長時間?」   怕她們動怒,想給她們賠禮,卻只敢多給一碟子茴香豆,可見不是主事的人。   果然,那茶博士恭恭敬敬地道「回小姐的話,小的叫湯六,在逸仙樓做了大半年了。」   姜憲點頭,笑著問他:「你說,我應該點什麼茶好?」   這話就有些講究了。   明面上是在問他什麼茶好,實際上是在問他什麼茶是真的。   湯六忙笑道:「最好的是黑茶。這可是我們的招牌茶。很多韃子進城,都會到我們這裡嘗嘗。次一點的碧螺春、毛尖也都挺好的。」   「那就黑茶好了。」姜憲沒有多加思索就做了決定,「既然是你們店裡的招牌,那就喝這個好了。」然後問白愫她們,「你們都喝什麼茶?」   大家都紛紛表示隨著薑茶喝黑茶。   湯六去拿茶。   劉冬月搬了茶具進來。   這一進一出,門扇大開。   有人在外面「咦」了一聲,道:「這不是齊大人家的兩位姐姐嗎?今天怎麼有空到逸仙樓來喝茶?」   ※   親們,月票4950加更!   O(∩_∩)O~   ※ 第237章遇到   雅間裡的人都朝外望去。   說話的女子十五、六歲的樣子,穿了件粉色素麵杭綢褙子,眉目清麗,烏黑的青絲綰了個纂兒,插著一排茉莉花,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裡,仿若臨水的水仙花。不要說在大同了,就是放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美人,而她能在這個季節插一排茉莉花,可見這女子不僅家境富裕,而且在家中也是倍受寵愛的。   齊單和齊雙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驚訝地喊了聲「尤小姐」。   尤小姐眉目含笑,更顯秀美雅致。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兩位齊小姐。」她說著,目光落在了姜憲的身上,遲疑道,「這幾位是……」   齊氏姐妹猶豫著要不要把姜憲引薦給她,尤小姐已走了進來,笑著對姜憲道:「這位妹妹生得好生標緻!我在大同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出採的女子。你是齊家的親戚嗎?我是晟生商行尤家的姑娘。妹妹您貴姓?」   一副很欣賞姜憲的樣子。   姜憲意興闌珊,很是厭倦。   如果說她兩世為人最不缺的是什麼,那就是巴結和奉承。   姜憲一看就知道這位尤小姐要幹什麼。   大同就這麼點地方,她來了大同,住在大同總兵府,從齊家出閣,李家十萬兩銀子的聘禮,整個大同都沸沸揚揚的,尤小姐不可能不知道。而她在看見了白愫和孟姑姑這樣精彩的人物之後還能眼睛只盯著她一個人昧著心地誇獎她……這用意就不免讓人有些思索了。   雖說人往高處走並不是什麼壞事,可如果有人想把你當傻瓜,踏著你的身份地位、名聲榮譽來證明自己,那就讓人有點噁心了。   姜憲沒打算認識尤小姐。   她表情冷漠地朝著她點了點頭,和湯六說起話:「你們這水是哪裡來的?裝茶葉的罐子是龍泉民間的瓷器嗎?我看這冰裂紋燒得不錯!」   把尤小姐晾在了那裡。   齊氏姐妹很是意外。   她們這幾天一直陪著姜憲,姜憲和她們有說有笑的,就算是她們偶爾問了些顯得有些傻氣的問題,姜憲也會很耐心地回答她們,對身邊服侍的更是寬和,茶熱就涼涼,喜歡吃的吃食就多吃點,不喜歡的就少吃點,她們一直覺得姜憲脾氣很好,待人和善。沒想到姜憲也有冷若冰霜的時候。   想到這裡,姐妹倆不由同時升起個念頭。   難道嘉南郡主之前一直對她們很和善是因為嘉南郡主願意和她們結交嗎?   屋裡的氣氛驟然一變。   雖說晟生商行在大同很有名,尤家更是山西數得著的大商賈,可他想到剛才姜憲打賞他時的氣派和尤小姐的輕怠,小人物的生活智慧讓他立刻就選擇站在了姜憲的這一邊。   他恭敬地笑道:「小姐好眼力。這裝茶葉的罐子的確是民窯燒出來的龍泉器。我們老闆專程去江南訂製的。您看,這上面還燒著我們逸仙樓的款。您要是喜歡,我等會跟老闆說一聲,送一個給您。至於水,是河心水。我們大同缺水,沒有什麼好泉好井,沏茶都是用的河心水。」   姜憲點頭,支肘坐在旁邊看著湯六燒水。   尤小姐臉色微變。   齊氏姐妹有些不忍。   齊單道:「尤小姐,您怎麼在逸仙樓?是約了朋友喝茶?還是約了朋友在這裡坐一坐?」   言下之意你有什麼事快去忙去,我們就不招待你了。   尤小姐感覺受了羞辱似的,頓時眼圈一紅,眼眶聚滿了淚水,眼看著就要落了下來。   齊單和齊雙很是窘然而無措,求助般地向孟姑姑望去。   孟姑姑輕輕咳了一聲,正欲說話,從尤小姐身後走出個女子。   她和尤小姐年紀差不多大,穿了件藍綠色織菖莆紋的杭綢褙子,袖口折了一道褶,露出雪白的表裡(注),襯著一雙手蔥白般纖長柔嫩,耳朵上墜著蓮子米大小的珍珠耳環,發間簡簡單單地插了兩支鎏金填玉佛手簪子,眉目穠豔,姿容昳麗,如濃墨重彩工筆畫,讓旁邊站著的尤小姐黯然失色,成了襯託她的綠葉。   姜憲眉頭微凝。   她覺得這女孩子有些面善,仿佛在哪裡見過似的。   齊氏姐妹已驚呼:「金小姐!」   姜憲恍然大悟。   原來她就是金宵那個號稱山西第一美人的胞妹金媛。   金媛客氣地和齊氏姐妹打招呼,笑容和善卻又帶著幾分倨傲地望向了姜憲和白愫:「我要是沒有猜錯,這兩位應該是嘉南郡主和清蕙鄉君吧?」   想到金宵被李謙哄騙著給他做內應,姜憲就有點想笑,看金媛也多了一份親切。   「我就是嘉南。」她笑著指了指白愫道,「這位是清蕙鄉君。」   白愫笑著朝金媛頷首,態度端莊而又不失親和。   金媛上前給兩人行禮。   姜憲向她引薦了孟姑姑。   金媛沒想到姜憲對她和對尤小姐是兩個態度,忍下心底的詫異,恭敬地和孟芳苓見了禮。   姜憲問她:「金小姐怎麼會在大同?你是和你父兄一起來的嗎?今天怎麼會到逸仙樓喝茶?」   她道:「我昨天剛來。是來給我外祖母拜壽的。她老人家跟著我舅舅住在大同。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郡主、鄉君、孟姑姑和兩位齊小姐。」   姜憲還欲和她寒暄兩句,尤小姐突然走了過來,戰戰兢兢地拉了拉金媛的衣袖,道:「表姐,我沒有想到她就是嘉南郡主……」頗有些讓金媛幫她打圓場的意思。   金媛的面色有些不好看。   齊單已愕然地道:「表姐?尤小姐和你們家是姻親嗎?」   金媛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尤小姐忙道:「阿媛表姐的舅母,是我的姑母。」   齊家人口簡單,齊氏姐妹都目露茫然。   姜憲還沒有開始識字就先開始背世家族譜,對什么舅母、姑母、連襟的關係爛熟。   一聽就知道她們是什麼關係。   她見齊氏姐妹還在那裡一臉懵然。   姜憲只好小聲地提醒齊氏姐妹:「金小姐的舅母姓尤。」   齊氏姐妹這才明白過來。   她們想起關於金家的事來。   金宵和金媛的生母姓黃,黃氏在金媛半歲的時候就病逝了,金城是庶出,生母是黃氏的貼身婢女。之後金海濤又娶了填房呂氏,之後幾個孩子都是呂氏所出。因黃氏病逝多年,娘家沒有什麼說得上話的人,金家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流言蜚語傳出來,大家漸漸都不大記得黃氏了。說起金海濤的夫人,大家直覺地會想到呂氏。   難怪金媛會和尤小姐在一起。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那個「表裡」不是打錯了,是在古代的服飾,就是這麼表述的。它實際上就是我們的內襯。   O(∩_∩)O~   ※ 第238章洩露   齊雙笑道:「黃老安人的生辰是什麼時候?家母知道了少不得也要去湊個熱鬧,我們做小輩的也應該去給她老人家磕個頭才是。」   金媛笑道:「不過是散生,也就沒有驚動大家。」   並不願意多談這件事的模樣。   大家也就不好多問。   姜憲說起金宵來:「金宵怎麼沒有陪著你們?」   既然是外祖母的生辰,金媛都來了,金宵不可能不來啊!   金媛還沒有回答,那尤小姐已抿了嘴笑道:「阿宵表哥陪儀賓去喝酒了,我們剛剛還遇到他們……」   姜憲愕然。   沒想到金宵和李謙在一起喝酒。   她頓時生出些許的怨念來。   為什麼未出閣的姑娘不能出門,李謙就可以在外面亂逛?   壓根沒有想到自己也坐在逸仙樓裡喝茶。   只是尤小姐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金媛狠狠地瞪了一眼。   尤小姐很是困惑,但還是沒有打住話題,而是期期艾艾地繼續道:「他們一大幫子人,邵公子也在……」   這次金媛一點面子也沒有給尤小姐,她冷冷地喝斥著尤小姐的閨名「尤慧娘」,質問道:「你還有完沒完?」   非常的失禮。   尤小姐頓時臉色煞白,淚珠子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著轉,咬著唇著:「我,我,我也沒說什麼啊?我們是半路上遇到了李儀賓……」   金媛聞言「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曲膝給姜憲行了個福禮,面色鐵青地道著:「郡主,我這表妹小戶人家出生,不懂規矩。若是有什麼失禮之處,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今天很高興能遇到郡主,只是時候不早了,家中的長輩還等著我們回去。等過兩天您們都閒下來了,我再去拜訪郡主、鄉君、齊夫人和孟姑姑。我們先告辭了!」說著,扯著尤小姐的胳臂就往外走。   姜憲見金媛看尤小姐的眼神像燃著兩團火似的,知道這位金小姐只怕是性情剛烈,不是什麼溫柔綿和之輩。   這倒是有趣!   她抿了嘴笑。   尤慧娘也很生氣。   嘉南是郡主,馬上就要嫁到山西來了,山西自上而下誰人不想巴結上她,就是金姑父,也曾反覆地叮囑金媛,說嘉南郡主年紀還小,呂夫人這樣的婦人難得和她說上話,而且就算是說得上話,估計也很難討嘉南郡主的喜歡,等嘉南郡主到了太原,讓金媛無論如何也要和嘉南郡主走近些。結果她們臨時在逸仙樓落腳,發現了嘉南郡主的行蹤,金媛不僅不找機會和嘉南郡主結交,反而要避開。金媛和呂夫人的關係已經夠緊張了,她還不想辦法討父親的歡心,她看著金媛可憐,想幫金媛,這才找了個機會來和嘉南攀談。嘉南一副瞧不起她的樣子不理她,卻和金媛打得火熱,讓她像在眾人面前被扇了個耳光似的。金媛不僅不感激她,反而一點面子都不給她,就這樣強拉死拽地要把她拖出去。   她雖然比不上金媛是官宦人家出身,可好歹也是山西赫赫有名的大商賈,平日裡就有很多人因為她的身份想從她這裡撈銀子卻明著捧她暗地踩她,金媛這麼一來,那些人就更瞧不起她了。她和金媛好歹也是姻親,平日裡對金媛也是忍了又忍,讓了又讓,金媛憑什麼這麼對她啊?!   尤小姐頓時爆發了。   她衝金媛嚷道:「你爹要把你嫁給邵洋,你不願意,關我什麼事啊?你有本事去和阿宵表哥說去,和呂夫人說去,在我面前耍什麼威風?要不是我們家,你舅舅和你舅母能吃香的喝辣的,能穿金戴銀,能對你們兄妹這麼好嗎?你那個做高官的爹,可是有了新人忘舊人,什麼時候提攜過一下你外家……」   金媛兩眼都要噴出火來。   她比尤小姐要高半個頭,捂住尤小姐的嘴就把她往外面拖,一面拖,還一面笑容僵硬地和姜憲等人道歉:「不好意思!我這表妹說話有些不經腦子……」   有這樣一個隨時給你出醜的親戚……姜憲等人都很同情金媛,連向來不在公眾場合先姜憲說話的白愫都忍不住道:「尤小姐年紀還小,行事不免有些意氣用事,金小姐不必著急,等過幾年,尤小姐經歷的事多了也就好了。」   金媛點頭,把尤小姐給弄走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孟姑姑也不由嘆氣,道:「真是什麼地方都有這樣的奇葩啊!」   齊單、齊雙姐妹更是道:「晟生商行的尤家大小姐在大同也算是小有淑名,從前我們也曾遇到幾次,都是一副溫婉嫻靜、眾口稱讚的模樣兒,今天卻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要不是金小姐拉著,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呢?」   姜憲卻支肘坐在旁邊,一句話也沒有說。   白愫不免有些擔心,道:「你怎麼了?」   姜憲聽著就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道,「怎麼只有我一個人和你們想的不一樣啊!」   「什麼意思?」齊單問。   眾人的目光全都狐疑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姜憲這才不緊不慢地道:「我怎麼聽說金大人要把金媛許配給邵洋呢?」   「是啊!」齊單驚呼,「我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之前我也曾經聽人說過,我還以為是造謠呢!金小姐那麼漂亮,邵洋就是一無是處的紈絝子弟,金大人又沒有瘋,怎麼捨得把女兒往火炕裡推啊?」她說著,望著姜憲,兩眼閃閃發亮,「郡主,您說,會不會是呂夫人從中作怪?」   姜憲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她,坐在姜憲身邊的白愫卻突然道:「怎麼可能?婚姻是結兩家之好。金大人就算是再糊塗,也不可能隨隨便便把金小姐就嫁了。」   齊雙道:「那尤小姐剛才怎麼說讓金小姐去找金宵或是呂夫人?可見呂夫人在金大人心目中的地位了!要知道,金宵可是嫡長子,是金家的繼承人呢!」   「金大人要是糊塗,就不可能幫李家做媒人了!」就連孟姑姑,也加入了討論,「可見這件事是金大人的主意。金小姐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沒有去找金宵或是呂夫人的。」   「但金大人為什麼一定要把金小姐嫁給那個邵洋啊?」齊單望著孟姑姑,對和她沒有怎麼說過話的孟姑姑陡然間變得十分熱情起來,「就算是要聯姻,也不一定要選邵家啊!邊鎮這麼多的好男人,找個能打仗的,一樣可以幫到金家,那個邵洋除了吃喝玩樂還有什麼用處?這樣的女婿,只會拖金家的後腿啊!」   孟姑姑也道:「應該是有什麼原因讓金家不得不和邵家聯姻吧?」   ※   親們,月票5000加更!   O(∩_∩)O~   ※ 第239章八卦   孟姑姑此言一出,大家俱是一愣。   齊氏姐妹思忖著道:「邵家和金家原本就是姻親,還有什麼原因要再結親?」   白愫望著孟芳苓道:「姑姑,您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   就連在旁邊沏茶的湯六也小聲地道:「金小姐那麼漂亮,嫁給邵二爺,還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屎上了,太可惜了……」   大家的關係好像一下子都親近了不少,說話也沒有了之前的顧忌。   姜憲望著眼前詭異的情景,忍俊不禁。   從前曹宣曾給她說過一句話:沒有在一起罵過上司的同僚不能算好同僚!   她們現在在一起背後議論別人的是非,是不是勉強也能算得上是好閨蜜了呢?   大家齊齊地望著她,滿眼裡都是困惑。   望著眼前大同小異的表情,姜憲笑得越發歡快了。   「沒事,沒事。」她好不容易才收斂了些笑意,道,「我覺得孟姑姑的話很有道理!」   「你又糊弄我們。」了解她的白愫佯裝不滿地道,「我知道你最有主見了。你快說說你是怎麼想的?我們都很好奇金小姐會不會真的就嫁給邵洋?」   大家看著她的目光都熱情了不少。   姜憲窘然地輕咳了一聲。   想到剛才湯六的嘀咕,突然也有點可惜金媛的遭遇。   她問齊單:「我聽你說邵家和金家原本就是姻親,你知道是誰和誰結親嗎?」   齊單道:「金宵的祖母和邵江的祖母是嫡親的兩姐妹,之前邵家也曾有女兒嫁給金家的旁枝,但那個隔得有點遠,我不太清楚。」   「金宵的祖母和邵江的祖母還在嗎?」姜憲端顏道。   「還在啊!」齊單訝然地望著姜憲,好像不明白她怎麼一下子就變得嚴肅起來,「去年金家太夫人還做了六十歲大壽的。」   「金家和邵家,誰家的勢大?」姜憲又問。   雖然說同樣是鎮邊的將軍,齊家就不能和金家比。   同樣是國公府,安國公府也不能和鎮國公府比。   齊單想也沒想地道:「當然是邵家厲害啊!金家祖上雖然曾經尚過公主,底蘊深厚,可邵家這些年來卻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會打仗的子弟非常,每次都能把韃子打得抱頭鼠竄。那些韃子若是擾邊,通常都會繞過榆林,圍攻大同和宣府。   「雖然說韃子總是騷擾大同和宣府與大同和與兩地離京城比較近有關,也與這些年大同和宣府的總兵調換頻繁有關。像太原和榆林,就被金家和邵家服侍得像自家的田地一樣精細,別的地方都缺軍餉的時候他們不缺,別的地方沒糧吃的時候他們不缺。有時候朝廷徵兵,有些人就寧願從大同跑去榆林總兵府或是太原總兵府,也不願意到大同和宣府來。我爹就跟小國公爺說過,讓他轉告國公爺,大同和宣府不能這樣頻繁的換將了,他願意永世鎮守大同。」   姜憲默然。   不是姜家不想永鎮大同和宣府,而是皇上總是不放心姜家的人,不隔幾年換個人心裡就像不安生似的。那個馬向遠,就是因為不是姜家的人才會被調到宣府任總兵的。   說起來,大同和宣府因姜家而兵良馬壯,也因為姜家而動蕩不安……所以說,事情永遠會有兩面,你不知道哪一面會傷害你,哪一面會成就你。   屋子裡的人也沉默下來。   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她們是出來遊玩的,又不是出來找難受的。   姜憲笑道:「我是在想,會不會有這種可能。邵家的老夫人和金家的老夫人都年事已高,人走茶涼,邵家怕以後和金家漸行漸遠,金家不會像現在這樣和他們同聲同氣了,實力大減,就想再和金家聯姻。結果金老夫人怕姐妹的後人基業受損,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一定要促成兩家再次聯姻。但邵家只有邵氏兩兄弟,邵江又早早成了親,邵洋成了唯一的人選。金大人可能也知道邵洋不爭氣,想到他有可能是自己的女婿,就只能好好地調/教一番,這才讓他在自己麾下做了守備。」   她的話讓眾人眼睛一亮。   齊單驚喜地道:「但金小姐根本不喜歡邵洋那個紈絝,今天在路上和邵洋不期而遇,為了躲邵洋,金小姐和尤小姐這才在逸仙樓落腳,結果卻碰到了我們……」   「我也這麼覺得。」白愫也變得興致勃**來,道,「你們說,有沒有可能邵洋很喜歡金小姐,非她不娶!」   「真有這種可能!」齊雙道,「金小姐是山西第一美人,邵洋可是個好色貪杯之輩!有可能就是因為他非要娶金小姐不可,又有兩位老夫人在後面推波助瀾,呂夫人不願意為她得罪婆婆,所以金大人明明知道邵洋不是佳婿,也沒有辦法,只好答應讓金小姐嫁給邵洋啊!」   白愫的觀點得到認同,非常的高興,問齊單:「我知道金家有六個兒子,除了金小姐,還有幾個女兒?」   「兩個!」齊雙沒等齊單開口,急急地插言道,「其中一個十歲,一個兩歲。兩歲的那個沒有見過。十歲的那個和金小姐長得很像,長大以後肯定也是個大美女。」   「這就對了。」孟姑姑笑道,「對金家的人來說,金小姐再好,也不過是三分之一。」   「真是太可憐了!」齊雙情緒低落地道,「我從前很羨慕她的,家勢好,長得美,還有個那樣優秀出色的哥哥……」   齊單則罵著金海濤:「還是做官的,卻一點也不愛護子女。還比不上那些農莊田頭的種地的呢!」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啊!」孟姑姑嘆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那個呂家也不是什麼好人!」湯六打量著姜憲的神情,小聲地道,「呂夫人的弟弟,還曾經逼死過自己的佃戶。」   大家熱火朝天地討論著這件事。   姜憲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人,覺得自己好像走錯了房間似的,   果然大家最喜歡的還是說八卦啊!   她不由道:「黃老安人過壽,還是散生。金小姐卻從太原趕到了大同,還避開了邵二爺。如果我沒有猜錯,金小姐應該是來向黃老安人求援的。不然她剛才就應該主動過來和我們打招呼才是。」   她再怎麼低調,行事做派擺在那兒,金媛出身官宦人家,看到這樣的情景不可能不知道她在茶樓裡歇腳。   而從禮法上來講,也的確只有她的外祖母黃老安人才能出面和金家老夫人理論。   所以金媛才沒有心情去應酬她。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40章糟心   孟芳苓聞言不由暗暗點頭。   她們的郡主,終於長大了。   知道遇事要動腦筋,不能聽之任之,人云亦云了。   那她嫁到李家去,也應該能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吧!   孟芳苓很欣慰。   齊雙卻「哎呀」一聲,興奮地道:「郡主,您可真聰明!我們怎麼沒有想到!我只是覺得她來得有點蹊蹺,卻沒有想到她是有事而來的。」   姜憲微微地笑。   齊單則道:「郡主,這樣一來,金小姐就不用嫁給邵洋了吧?」   她望著姜憲的目光閃閃發亮,充滿了期待。   姜憲一愣,頓時生出幾分不忍之心來,思索著怎麼回答她好,看出她有些為難的白愫卻接過了話茬,道:「這就要看黃老安人願不願意為金小姐出面了!」   齊單訝然。   白愫道:「你們剛才也看見了。金小姐好歹也是總兵府的大小姐,那尤小姐卻不過是個商賈出身的女子,卻因為自己的姑母是金小姐的舅母,就敢在外人面前拆金小姐的臺,可見黃家也未必那麼看重金小姐。金小姐此去是福是禍,誰也說不清楚!」   「這樣啊!」齊單面色一黯。   齊雙看了姐姐一眼,吐吐吞吞地道:「那,那我們就不能幫幫金小姐嗎?」   「怎麼幫?」白愫嘆氣道,「姻緣是結兩姓之好,是宗族大事。不要說是我們了,就是官府,也管不著。」   本朝地域遼闊,很多地方官府根本就沒有人手也沒有精力管轄,只能借於各宗族力量來管束族中子弟。遇到什麼事,百姓也習慣了先找宗族解決,宗族解決不了,才會去找官府。宗族和官府,是互幫互惠的關係。官府因此很重視宗族的裁決,輕易不能插手宗族事務,打破兩者之間的關係。   不要說姜憲現在只是個小小的郡主了,就算前世,她是太后,也不可能強行幹擾金邵兩家的聯姻。   齊氏姐妹也明白,不過是不死心罷了。   兩姐妹想想就覺得氣憤不已,道:「這世道對女子真是不公平!」   「誰說不是呢!」孟芳苓也很有感觸,道,「可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的,各有各的緣法,誰也強求不來!」   頗有些讓金媛認命的意思。   大家不禁又是一番感嘆,都盼著黃老安人能幫金媛出面推了這門親事。   姜憲沒有做聲。   前世她位高權重,只有像金海濤之流才可以進入她的視線,就是邵江、金宵這樣的家庭繼承人,在沒有繼承家業之前,她就是聽說了名字也記不住,更不要說如金媛這樣既沒有封誥又沒有品階的內宅女子。   她不知道金媛最後有沒有嫁給邵洋?   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她只知道,邵家和金家一樣,在李謙強勢的碾壓之下,都淹沒在了歷史的長河裡,沒有留下一朵浪花。   這世上還有多少個像金媛一樣的女子呢?   姜憲感覺有點糟心。   前世,邵家也好,金家也罷,在她的眼裡都只是一個寫在奏摺裡的名字,看不到摸不著,再多的悲喜也很難讓她有所感觸。而今生她機緣巧合地認識了金媛和金宵,他們是個活生生的人,她知道他們的長相,知道他們說話的樣子,知道他們的心酸悲痛,這個人在她的心裡就變得不一樣了。   姜憲拍案而起。   眾人駭然,齊齊地望著她,鴉雀無聲。   姜憲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   她訕訕然地笑,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眾人都長長地舒了口氣。   齊氏姐妹更是拍著胸口道:「郡主,您有什麼事直管吩咐就是,這樣猝不及防地來一下,我們差點被嚇死!」   姜憲哈哈笑,道:「我們去找金宵吧!」   齊氏姐妹滿臉茫然,道:「找金將軍幹什麼啊?」說著,兩人恍然大悟般地睜大了眼睛,道,「郡主是要去找李大人吧?不是說未婚夫妻成親前是不能見面的嗎?而且李大人還在和朋友一起喝酒,我們這樣找過去合適嗎?」   姜憲怒道:「這與李謙有何關係?我們是要去找金宵!」   齊氏姐妹連連稱是,神色間卻絲毫不信。   姜憲氣極,道:「別人成親之前要還要呆在繡樓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呢?我們怎麼就坐在逸仙樓裡喝茶了呢?」   齊氏姐妹閉上了嘴。   姜憲心裡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白愫就解釋道:「郡主這是想幫金小姐。我們是外人不好插手,可金宵卻是金小姐的同胞兄長,又是金家的長子長孫,金小姐的婚事,由他出面最好不過了。」   齊氏姐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姜憲不想理這兩姐妹了。   她叫了劉冬月進來,讓她打聽李謙的消息:「……尤小姐說,他就在這附近。」   劉冬月笑著應聲而去。   姜憲坐了下來,一面喝茶,一面等。   齊氏姐妹笑嘻嘻地湊了過去,一個喊著「郡主」,一個道「我就知道郡主是個仗義之輩,不會見死不救的!」   馬後炮誰不會放啊!   姜憲無視這兩姐妹。   兩姐妹一會兒幫她斟茶,一會兒幫她拿點心,小心翼翼地陪著罪。   姜憲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白愫忍了笑,輕聲向湯六討教泡黑茶的要領。   續了兩次杯,劉冬月折了回來,道:「姑爺和金將軍還有一大幫子朋友在濟南村吃飯。我趁著那些小廝傳菜的功夫在門縫裡看了看,都是幾位年齡和姑爺差不多的年輕人,既沒有叫唱曲的,也沒有叫雜耍的,只是規規矩矩地在喝酒說話。」   李謙與什麼人喝酒?   有沒有喝花酒?   這與自己有何相干?   姜憲一氣堵在胸口。   偏偏劉冬月還笑著道:「郡主,我在那酒樓轉了轉,姑爺訂的雅間旁邊有個小院子,靠雅間的窗欞旁種了一排毛竹。郡主若是有什麼話和姑爺說,那倒是個好地方,雅間裡的人看不見小院裡的動靜,小院裡的人卻能聽見雅間裡的喧囂……」   她又不是去和李謙幽會去的!   姜憲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孟芳苓看著情況不對,忙給姜憲解圍道:「冬月考慮得很周全。金家小姐這件事,我們總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去質問金宵,畢竟那尤小姐也是一面之詞。說不定金宵早已經和金大人說過了,只是沒有什麼效果而已。讓姑爺把金大人請到後院去說話,既不會讓人聽了去,又不會忽視了雅間裡喝酒的朋友。你辦得很好!」   ※   親們,月票5050加更!   O(∩_∩)O~   ※ 第241章找人   劉冬月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   他真心不是故意的!   從京城到山西這一路上,郡主有事沒事就會找李大人,不把李大人折騰一番也要橫眉怒瞪幾眼,金小姐這麼大的事,他以為郡主肯定會先和李大人商量……誰知道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劉冬月後悔不已,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長長記性才好。   不過,郡主一會兒和李大人有說有笑的,一會兒把李大人撇在一旁不管不問的……陰晴不定,他實在是有些把握不住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啊?   劉冬月暗暗唏噓。   還好這次孟姑姑給他解了圍,下次再有什麼事的時候他可得多想幾遍才是。   他忙笑著稱「是」,道:「是我沒有把話說清楚。」   姜憲看他們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想想就腦子痛,乾脆站了起來道:「我們去濟南村。」   「好,好,好!」劉冬月殷勤地應著,快步上前幫姜憲推開了雅室的門。   姜憲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   劉冬月又趕上前去護著姜憲下了樓,上了馬車,這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坐到了車轅上。   濟南村離這裡並不遠。就算西街人潮擁擠,坐馬車出行比走路還要慢,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濟南村。   劉冬月早已在這裡訂了個雅間。   小二領著他們進了雅間。   劉冬月將東邊的窗欞推開了半邊,道:「郡主,對面就是姑爺請客的雅間。」   姜憲坐在那裡沒有動,手中撥弄著小二剛剛捧上的茶水,漫不經心地應了聲「知道了」。   劉冬月就關了窗欞,將點好的菜單給姜憲過目:「您看還要不要添減些什麼?」   姜憲因為腸胃的原因,基本上是不吃外面飯菜的,點了也只是給白愫等人吃,她也就不自作主張了,把菜單交給了白愫,道:「你做主吧!」   白愫點了點頭,和齊氏姐妹、孟芳苓商量著定下了菜單。   齊氏姐妹就問起常忍冬來:「……聽說是田醫正推薦過來的,他什麼時候來?是不是以後就跟著住在了李家?如果有人要看病,能到你們家去請他出診嗎?」   「你們若是找他看病當然可以。」姜憲委婉地告訴齊氏姐妹,既然是專程給她請的,主要就是照顧她的身體,相好的親戚朋友自然可以,其他的人就免談了,「只是不知道他的醫術如何?擅長什麼科?」她問孟芳苓,「你可聽說過這個人?」   孟芳苓笑道:「這件事田醫正是和太皇太后商量過的。常忍冬是金華常家的人。郡主可能沒有聽說過,他們家在江南一代非常的有名。常家祖上和田醫正祖上是同門師兄弟,一個留在了江南行醫,一個進了御醫院。他們兩家的醫術一脈相傳,都擅長小兒科和婦科。」   大家正說著話,七姑走了進來,低聲道:「郡主,奴婢遇到了大爺貼身的隨從衛屬。他知道郡主在這裡用餐,去稟了大爺。大爺說,他馬上就過來看您,您看您是在這裡說金小姐的事還是去院子裡說金小姐的事?」   七姑在投靠李謙之前,是在江湖賣藝為生,世事百態見得多了。她能看出來,姜憲再怎麼尊貴也只是個還沒有及笄的小姑娘,心裡喜歡著李謙,可麵皮又薄,怕別人看出來了笑話她,所以遇到李謙就彆扭。   她自然要順毛摸。   姜憲聽著這話就有點不好,道:「我和大爺事無不可對人言,為何要去院子裡說話?讓他過來說話好了!」   得,這位還別著來了。   她也依舊是笑盈盈,道:「我這就去跟衛屬說。」   姜憲的目光落在菜單子上,心不在焉地頷首。   七姑輕手輕腳地出了雅間。   不一會,店小二開始上菜。   李謙趕了過來。   他穿了件葛色方勝暗紋直裰,面泛潮紅,目光卻又清又亮,看得出來他雖然喝了不少酒,但還沒有一絲的醉意。進門就笑道:「你怎麼有空到濟南村來吃飯?點好菜了沒有?他們這裡有一道『三杯雞』做得非常好吃,我上次來吃的時候給你帶了一份回去,結果半道上給舅兄截了胡,之後我們訂親下聘,忙得團團轉,把這件事先擱了下來。」   提也沒提原本應該待字閨中的姜憲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哦!」姜憲意興闌珊地道,「我有機會再來試吧!我今天找你有點事,我們去小院子裡說話。」   她感覺有些憋屈。   男女有別,李謙進來的時候白愫等人得迴避。這雅間不大,在牆角有個裝飾用的屏風,白愫等人只能避到屏風後面那小小的角落裡。   孟姑姑又說屏風後面太擠了……   說好她和李謙就在這裡說話的,結果還是得去小院……應了劉冬月的話,中了孟芳苓的意。   李謙有好些日子沒有看見姜憲。   他仔細地打量著姜憲,目光炙熱的近似於烈日。   她穿了件織金玫瑰紅比甲,折枝花暗紋翠綠色八幅湘裙,皮膚白淨如雪,原本就有些尖的小下巴長得圓潤可愛,可見他不在的日子裡她好吃好喝的,胖了好幾斤。   不過,她今天的神態有些怏怏的,是這些日子受了什麼委屈嗎?   他把困惑壓在了心底,見屋裡除了七姑在旁邊服侍茶水,沒有看見第二人。   知道跟姜憲出來的人都躲到了雅間的那座屏風後面。   他不喜歡有人窺視他和姜憲相處時的情景。   李謙含笑著應允,和姜憲去了後面的小院。   小院後面種了一排毛竹,毛竹前有套石桌石凳。   李謙想到姜憲從小月裡不足,吩咐七姑去找了個坐墊過來,給姜憲墊著坐了下來,他這才溫聲地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金宵還在酒筵上嗎?」姜憲不悅地問。   難道保寧知道金宵幫了他,來找金宵算帳了?   他笑道:「他還沒走!不過,邵江兄弟也在,還有趙知府的兩個兒子和程守備的兒子……」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姜憲突然打斷了李謙的話,她想到自己就是因為他被齊氏姐妹笑話,發起脾氣來,「有什麼話就不能好好地說嗎?你想讓我別找金宵的麻煩你就直說,提邵家兄弟、趙知府的兒子做什麼?怕我不給金宵面子丟了你的臉?」   李謙不由在心裡嘆氣。   就這樣她都能發起脾氣來,他要是實話實說,她還不得把他給撕了?   不過,他越發肯定姜憲是來找金宵麻煩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42章告之   可就算是這樣,李謙也不願意看到姜憲不高興。   他看了看四周,發現他們所處的地方非常的僻靜,不僅沒有什麼人,而且有人進出站在他這裡都可以看見。他索性一把將姜憲抱在了懷裡,像哄孩子似的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在她耳邊低聲道:「別生氣了!你來找我,別人羨慕都來不及,怎麼會潑了我的面子?至於金宵,他難道還有你的面子大不成?」   男子的氣息夾雜著酒味暖哄哄地撲面而來,姜憲先是愣住,隨後面紅耳赤全身僵直,好不容易緩過來,臉上火辣辣地燒著,一把就推開了李謙,根本沒有聽到李謙都說了些什麼。   「你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地幹什麼?」她低著頭,不敢看李謙,怕看到他戲謔的表情——她怕自己會後悔選擇嫁給她。   姜憲陡然間覺得非常的傷心。   是不是因為她一直追著他跑,所以他也沒有把她看得多麼貴重,才會這樣隨隨便便就抱了她!   姜憲眼圈發紅。   李謙心裡「咯噔」一聲,忙道:「你怎麼了?」   被這麼一說,姜憲頓時覺得自己有些矯情。她極力地忍著眼中的溼潤,道了聲:「沒什麼!」然後說了自己的來意:「……本來這件事我們都不應該插手,那個邵洋我也沒有見過,說不定只是傳言。可我覺得,金宵和金小姐既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他們的生母又不在世了,他應該多關心點自己的胞妹才是。他是男子,可以出入外院,讀書習武,入仕為官,家裡待著不舒服,大可離得遠遠的。可金小姐卻是女孩子,被困在內宅,不管是教養還是婚姻這種關係一生幸福的事卻都由繼母安排,想想就讓人覺得不安穩。」   李謙一直安靜地聽著她說話,等她說完,他坐在了緊臨著姜憲的石凳上,低下頭,握了姜憲的手,看著她的眼睛道:「保寧,這件事暫且先放到一邊,你跟我說說,你為什麼傷心?」   他真誠的目光讓姜憲剛剛褪熱的臉又燒了起來。   「沒什麼!」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側臉望著院子裡那一排毛竹道,「我就是有時候會鬧情緒……但很快就好了!」   李謙定定地看著她,看著她迴避著自己的目光,看著她強做輕快地向他解釋,他心口就像被撕裂了似的,痛得無以復加。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不是不傷心,是傷心的時候無人疼愛,所以學會自己給自己包紮傷口。   「保寧!」李謙輕嘆,再次把她擁入懷中,下頜抵著她的頭頂,溫聲道,「我們是未婚的夫妻,以後是要在一起過一輩子的。我在去京城之前,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生活了十三年,我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生活了十八年,這些日子你發生了什麼事我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你也不知道,就算是現在,你是喜歡吃甜的多一些還是喜歡吃鹹的多一些,我也不知道。所以你有什麼事覺得不舒服,你一定要跟我說出來,我才會知道,我才知道怎麼去改。我有什麼覺得不舒服的,也會告訴你。好不好?」   姜憲臉燒得厲害,掙扎著要從李謙的懷裡跳下來,卻被李謙死死地抱住,繼續道:「那我們就從現在開始好不好?你告訴我剛才為什麼傷心?」   這無賴,就知道佔她便宜!   姜憲道:「你快放我下來,這個樣子像什麼?」聲音像被燒乾了的水,乾澀的厲害。   「我每次看見你的時候就想像現在這樣把你抱在懷裡。」李謙低聲笑道,聲音帶著幾分前世青年時的低醇,落在姜憲的耳朵裡,心都酥了,「想像樹一樣為你撐起一片天,想像傘一樣為你遮風擋雨,想讓你可以蜷縮在我的懷裡,永遠都不知道傷心難過是什麼?保寧,我想護著你,讓你永遠都歡聲笑語,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你這混蛋!」姜憲又急又氣,可聽了李謙的話,眼淚卻自有主張地湧了出來,「說這些做什麼?快放我下來!」   李謙有片刻的猶豫。   姜憲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可又不像是生氣的樣子……或者是,害羞了?!   李謙去看姜憲的臉。   姜憲不願意給他看。   偏偏又沒有地方躲,索性不管不顧死死摟著他的腰,把臉埋在了他的頸邊。   李謙眼角的餘光可以看見姜憲紅彤彤的耳朵。   是害羞了。   李謙不由咧了嘴笑,可說話時卻不敢流露半分,怕真的惹怒了姜憲到時拒絕見他——她以前可是沒少幹這種事,而他在她不願意見他的時候,還真找不到半點機會見到她。   「沒事,沒事!」他輕輕地撫著她的背,柔聲道,「你剛才沒有反對,我就當你答應了。我們可是說好了,有什麼事都要跟對方說的。我知道你肯定覺得我看你一眼就能猜中你的心思,我覺得我也能做到,不過,你得給我一些時間,等我們住在一起了,我開始知道你的生活習慣,知道你喜歡什麼討厭什麼的時候,我就能猜中你的心事了。可現在,你得說給我聽才是。你告訴我,剛才為什麼不高興了?」   姜憲說不出口。   她從前就覺得李謙年紀不大,卻比那些三朝元老還老謀深算,他堅持的事,最終都證明了他是對的。   現在這個樣子,她就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   李謙就一直耐心地哄著她,直到她期期艾艾地道:「你一見面就抱我,是不是因為我,我,我是主動嫁給你的?」   原來是為這個!   「胡說!」李謙佯裝不悅地輕聲喝斥道,「連金宵都知道是我想辦法把你擄回來的,你們家為了顧全你的名聲,才不得已把你嫁給我的。要不然阿律哥怎麼會見我一回就刁難我一回呢?你難道沒有聽別人說嗎?說你現在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可惜了!」他說著,語氣一轉,得意洋洋地道,「不過,更多的是羨慕我,覺得我這樣的都能當上鎮國公府的女婿,簡直是祖上冒青煙了,連我爹都這麼說……」   「去你的!」姜憲破涕為笑,終於從李謙的懷裡抬起頭來,推了李謙一把,道,「你就知道哄我!」   李謙鬆了口氣。   ※   親們,月票5100加更!   O(∩_∩)O~   ※ 第243章破壞   「那是因為我喜歡哄你啊!」李謙笑著,拿了帕子給她擦眼角的淚,再次低聲地道,「保寧,你以後別亂哭了,你一哭,我心裡就發慌。你也別亂猜了,你看你,多好啊,大長公主的女兒,鎮國公府的大小姐,享雙親王俸祿的郡主……別人一樣都求不到,你卻樣樣都佔齊了,你還有什麼覺得不好的?」   姜憲愣住。   是啊!   她還有什麼覺得不好的?   她前世,還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垂簾聽政的太后,掌握著朝堂之上那些男子的生死。   可除了這些,她還是什麼?   她還有什麼?   姜憲突然間明白了自己一直以來在面對李謙時候的不安。   她除了這些加注於她身上的光環,還有什麼是自己的?   李謙卻不一樣。   他出生草根,他的父親把他頂到了大同遊擊將軍的位置就再也沒有力量去幫他了,他之後分疆裂土,封王拜侯,轄制西北,都是自己的本事,就算他曾經哄著自己開心,幫了他的忙,可那也是她願意……   她有什麼好?   能入了他的眼!   不知不覺中,她喃喃地把心底的困惑說了出來。   李謙想也沒想地道:「你可愛啊!」   可愛嗎?!   姜憲困惑地望著李謙。   前世趙翌曾罵過她惡毒,曹宣曾說過她狡猾,朝臣們曾評論她暴戾,外祖母曾誇過她乖巧,大伯父曾贊她過懂事,白愫曾心疼她寂寞……可沒有一個人,說過她可愛!   她可愛嗎?   「可愛!」李謙笑,眼底流露出些許的回憶,「你站在高高的臺階上俯視著我,高傲的不可一世,可我眼睛一轉,你就和清蕙鄉君說起悄悄話來,一面說,還一面偷偷地打量著我,等我正視去看你的時候,你又昂著頭,目不斜視地看也不看我一眼了。我當時就想逗你再看我一眼……」   「你瞎說!我什麼時候偷偷地看你了?」姜憲臉紅得像朝霞。   她根本就沒有偷看他……   可李謙那堅定的神色,又讓她有些拿不準。   好吧!就算是她偷看他,也是因為她重生了,驟然間遇到了前世的仇家,怎麼可能不看他一眼。   她低著頭,耷拉著肩膀,像個被雨淋傻了的小貓咪。   李謙心痛得不得了,忙道:「我當時就覺得,怎麼有這麼可愛的小姑娘,還長得那麼漂亮……」   又糊弄地哄她。   姜憲抬起頭來,杏目圓瞪地道:「我什麼時候漂亮了?你又信口開河!」   「為什麼你總是不相信我呢?」李謙無奈地道,望著姜憲那張和他近在咫尺的面孔,目光仿佛化成了雙無形的手,從她吹彈欲破的面頰到她秀麗高挺的鼻子、長長的睫毛一一撫過,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在她的耳邊吟語,「保寧,我第一次在慈寧宮見到你的時候就在想,這小姑娘是誰呀?長得可真白!像個雪娃娃似的,這要是被太陽曬著了,不知道會不會化了?所以我有一次專程正午的時候去找你,你不過站在廡廊下被太陽光掃了那麼一會兒,皮膚就變成了粉紅色,像三月裡的桃花。我當時好後悔……但最漂亮的是鼻子,挺秀、筆直,透著股子傲氣,就是不說話地站在那裡嫻靜的笑,也能感覺到你骨子裡的傲慢。還有你的頭髮,又黑又直……」   姜憲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貓般跳了起來,落荒而逃。   她認輸!   李謙要是厚起臉皮來,他敢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   她應該早就有這樣的覺悟才是,怎麼還和他在一起胡說八道。   臉上的熱氣燻得姜憲視線模糊,她差一點撞在毛竹旁的大紅漆柱子上。   李謙好喜歡姜憲這副害羞的樣子。   慌慌張張地像個受驚的小奶貓。   可他卻一點聲響都不敢發出來,更不敢去拉她。   他怕她惱羞成怒,從此在他面前板著個臉,再也不願意和他說笑。   姜憲跑進了酒樓的廡廊,穿堂陰涼的風撲在她的臉上,她這才驚覺自己該辦的事還沒有辦。她不由地回頭,衝著李謙羞煩地喊了一聲:「你記得跟金宵說!」   「我知道了!」李謙笑望著她,眼底閃閃發亮,仿佛漫天的星子倒映其中。   真的……溫暖又俊朗……   姜憲的臉又燙起來。   她匆匆地進了自己的雅間。   白愫等人都坐在桌邊等她,看見她像被太陽曬了似的滿臉通紅地跑了進來,不由關心地道:「見到李將軍了嗎?你這是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要不要緊?」說著,用手去觸了觸姜憲的面頰。   燙得厲害!   白愫有些著急,道:「你這是怎麼了?我去叫個大夫給你瞧瞧吧?」   「不用,不用。」姜憲忙道,若真是請了個大夫來,可得把人笑死了,她把白愫按在了凳子上,道,「我沒事,剛才跑過來的,有點急。」然後欲蓋彌彰般的轉移了話題,「我剛才見到李謙了,把事情的經過跟他說了說,讓他去處理這件事去了。「   一副從此不再管的樣子。   齊雙忙道:「能行嗎?」   很懷疑李謙的樣子。   「怎麼不行!」姜憲有些不悅道,「他做事最穩妥不過了。」   只要是答應了她的,就沒有失言過。   就算他們關係最差的時候也一樣。   當然,這是指他答應過她的,他不答應她的事,她就是想盡了辦法他也不幹……   這混蛋!   姜憲狠狠地戳了戳碗中的青菜。   這輩子非得讓他什麼都答應自己才行!   她莫名地想到剛才他抱著她時的情景。   溫暖的氣息,低沉的聲音……還有他抱著自己時那不容錯識的喜悅……都讓她的心鼓鼓的,脹脹的,像什麼東西在胸口發酵似的,讓她心堵,卻生出讓她說不清道不明白的歡喜和安心來。   是因為她知道他喜歡她嗎?   姜憲暗暗地想,不知怎地「撲哧」一聲就笑出聲來。   白愫和齊氏姐妹愕然地望著她。   姜憲忙正襟危坐地道:「沒事!我想起一件事來……」   那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呢?   齊氏姐妹面面相覷。   白愫則皺了皺眉,道:「你吃幾個素饅頭吧!我剛才讓劉冬月去廚房裡守著他們做的。等回了府,再讓灶上的給你做點好吃的。」   姜憲胡亂點頭。   孟芳苓卻抿了嘴笑。   剛才郡主和李將軍見面,肯定發生了點什麼事,不然郡主也不會一會兒苦喪著個臉,一會兒忍不住地發笑……就像,有了心上人的小姑娘!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44章懷疑   孟芳苓自知道姜憲要嫁給李謙之後就一直高高懸起來的心終於落了地。   看樣子,郡主是真心喜歡這個叫李謙的。   太皇太后拼命湊成了這門親事,也算是功德圓滿,沒有出錯了。   等她回到宮裡,好好地跟太皇太后嘮叨嘮叨,也好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放心。還有太皇太妃,她走之前一直在吃素,盼著佛祖保佑郡主平安無事,得償所願。   如今落得幅花好月圓的結果,說不定還真是太皇太妃她老人家感動了菩薩呢!   孟芳苓心情愉悅,笑著夾了筷子清炒的黑木耳。   七姑卻是可以肯定剛才郡主和他們家大爺見面的時候發生了點什麼事。   不然郡主不會這副模樣的。   也不枉他們家大爺對郡主掏心掏肺的。   她笑著去沏了茶進來。   姜憲腦子裡糊糊的,根本回想不起來她們出了酒樓之後又去了哪些地方,是怎麼回來的。只知道百結端了總兵府廚子做的雞湯小米海參粥叫她用膳的時候,她差點把粥打翻在了地上,燙傷了百結。   「你這是怎麼了?」回屋更衣的白愫聽到動靜趕了過來,她讓百結下去歇了,坐到了姜憲對面的大炕上,一面用勺子攪動著粥,一面道,「自從你見過李大人之後就神情恍惚,是不是他跟你說了些什麼?之前當著孟姑姑和兩位齊小姐的面,我沒好問。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你有什麼話不能跟我說的?」   他誇她漂亮……   姜憲在心裡想著,嘴上卻道:「真沒有什麼事!我們見了面,我把金小姐的事託付給他了,然後兩個人說了幾句話,就各自回來了。」   白愫困惑地望著她:「那你怎麼……」   原本什麼事都喜歡和白愫分享的姜憲,前世甚至連沒有和趙翌圓過房的事她都一一告訴了白愫,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把李謙說過的話告訴任何一個人,哪怕這個人是白愫。   她「哎呀」一聲,道:「我真沒有什麼事!你們就是總盯著我。我少喝半碗水你們就覺得我病了,結果每次請了田醫正過來都只是把了個平安脈罷了。我真的沒什麼事!」   肯定是那李謙說了什麼。   但白愫已經不好再問。   就算姜憲是她的妹妹,有時也不能處處管著,事事插手,否則任誰也會覺得厭煩。   她既然關心姜憲,以後多陪陪她就是了。   有什麼事自然逃不過她的眼睛。   白愫轉移了話題,道:「那你就快點把粥喝了。你還是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吃了幾塊米糕。你就不餓嗎?」   「不餓!」姜憲說著,可一口雞湯小米海參粥吃下去,食慾卻被挑了起來,她連吃了兩碗,還吃了四、五塊棗泥山藥糕,被白愫止住,這才放了碗。   「還說不餓!」白愫嗔笑著,接過香兒遞過來的熱帕子幫姜憲擦著手。   正午仲夏的陽光透過竹簾曬進來,斑駁地落在白愫的手上,白皙潔淨得如上等的無暇羊脂玉。   一個念頭在姜憲的心裡翻來滾去,最終她還是沒能抑制住。   她挽起衣袖把欺霜賽雪的手臂伸到了白愫面前,道:「掌珠,你也把衣袖擼起來,看看我們誰更白?」   白愫用一種「你瘋了」的眼神看著姜憲。   姜憲面頰微紅,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但是堅持要和白愫比比誰更白。   白愫沒有辦法,擼了衣袖伸出胳膊和姜憲的擺在了一起。   兩人都很白,可姜憲的胳膊卻硬生生地比白愫亮了好幾分。不比不知道,一比之下,白愫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姜憲嘻嘻地笑。   心裡很滿意。   李謙這次總算沒有騙她。   不過,他說自己的鼻子很挺直……晚上御妝的時候,她坐在鏡臺前看了半天,早上起來梳洗的時候,她又坐在鏡臺前打量了半天,然後很嫌棄地對情客道:「這銅鏡看得不清楚,你去查查我的嫁妝單子,看看陪嫁裡面有沒有西洋鏡,要是有,就拿過來我看看。」   姜憲從來都不關心自己有些什麼衣服首飾,就是陪嫁的單子,她連翻都沒有翻就交給了情客,讓情客重新謄一份,為的就是在她想要什麼東西的時候情客憑著印象能很快地找到。情客做事,素來認真,索性把她的嫁妝單子背了一份。因而姜憲問起來的時候她立刻就能回答。   「有!」情客道,「有八面西洋鏡。兩巴掌大小的,放在甲字開頭的箱籠裡。兩面銅盆大小的,放在丙字開始的箱籠裡。兩面半身大小的,放在丁字開頭的箱籠裡。兩面等身大小的,放在壬字開頭的箱籠裡。您要哪一面?」   姜憲想了想,道:「拿一面巴掌大小的,拿一面銅盆大小的。」   情客應聲而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拿了西洋鏡過來。   姜憲猜自己的陪嫁肯定已經整理好了,情客應該是費了一番功夫開箱籠。   她舉著那做成靶鏡的小西洋鏡照了照,看得著眼睛就看不到鼻子,她立刻就把小西洋鏡放到了一邊,讓香兒和墜兒舉了那面銅盆大小的西洋鏡。   鏡子裡女孩子十四、五歲的樣子,皮膚白淨細膩,有著一張標準的鵝蛋臉,鼻子秀麗筆直,嘴唇粉淡豐滿,眉如柳葉,修得整整齊齊,一雙大大的杏子眼清粼粼,冷冰冰,漠然冷淡。   原來她是這個樣子的!   姜憲望著鏡子裡的女孩,想到白愫溫婉的樣子。   神色太冷清,嘴唇太寡淡,眉毛太死板……還真的只有那管鼻子最漂亮,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挺立秀麗,有了幾分精神。   她抿了抿唇,情緒低落地揮了手後,示意情客把鏡子拿走,然後蔫蔫地趴在了床上。   自趙翌死後,她的鏡臺上就換成了模模糊糊的銅鏡。   她怕在鏡子裡看到自己臉色的兇狠。   重生之後,她也沒有照鏡子。   怕在鏡子裡看到不合時宜的表情。   可她躲來躲去,還是躲不脫那些過往。   她始終不是真正十四歲的小姑娘,沒有白愫一樣如同春日般的如花美貌,也沒有齊氏姐妹青春洋溢的生動面孔。   但李謙還是覺得她漂亮!   姜憲心中一動。   想起趙翌來。   他始終喜歡的都是那些花信年華的女子。   特別是那些有過生育的婦人。   他還曾躲在那些命婦經過的路上偷窺臣子們的妻子。   當時她特別痛苦,不敢告訴太皇太后,還要在太皇太后面前給趙翌打掩護,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   太皇太妃曾把她摟在懷裡勸她,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緣法,你只要耐心地等候,也能等到自己的緣法」。   趙翌嫌棄她醜陋,李謙卻覺得她漂亮。   願意哄著她陪著她。   李謙是不是就是自己的緣法呢?   猝不及防間,她地心中一酸,淚如雨下。   ※   親們,月票5150加更!   O(∩_∩)O~   ※ 第245章幫助   此時的李謙正和金宵一起用早膳。   昨天他們用過午膳之後,應邵江之邀去了邵洋的私宅。邵洋叫了堂會。李謙對這個不感興趣,被同樣不感興的邵江拉去手談了幾局,用晚膳的時候繼續喝酒,直到亥時才散。   金宵見邵洋那裡還有院子裡叫來的窯姐兒,他怕酒後誤事,不願意在那裡留宿,就隨著李謙回了李家位於西街的宅子。   晚上喝得太多,他早上起來的時候還頭痛欲裂,吃什麼都沒有味道。   李謙倒好,昨天晚上比他喝得還多,卻像沒事人似的,一個大肉包子三下兩下就下了肚,又拿了個包子吃。   「我說,」金宵羨慕地道,「你昨天喝的是水吧?」   「昨天拼命灌我酒的不是你嗎?」李謙不客氣地道,「是酒是水你都分不清楚嗎?」   金宵頓時氣餒。   李謙說著,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道:「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金宵點頭。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禮儀。   兩人趕緊用了早膳,去了旁邊的小書房說話。   「我聽說你妹妹來了大同,你們兄妹碰過面了沒有?」   金宵是作為兄弟給李謙送聘禮來的大同,等過幾天,他會做為李謙的兄弟去迎親。所以他這些日子一直住在李家。   他有沒有客人,李謙再清楚不過了。   金宵沉默了片刻,道:「你怎麼知道我妹妹來了大同?」   沒有回答李謙的話。   李謙盯著他的眼睛:「昨天在濟南村的時候,你不是問我怎麼見個朋友去了半天才回來嗎?我是去見了嘉南郡主。她告訴我,她在逸仙樓的時候遇到了你妹妹……」   金宵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嘉南郡主和你在濟南村見了面,在此之前,她還去了逸仙樓喝茶?她不是待嫁的新娘子嗎?」   怎麼能到處隨便亂跑?   最後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又不需要她自己整理嫁妝,她想出來走走有什麼不行的?」李謙不以為然地道,把話題又重新拉了回去,「聽說你妹妹來大同是來給你們的外祖母拜壽,是什麼時候?如果時間上來得及,我也備一份薄禮過去給她老人家道個賀才是。如果時間上來不及,就只能託家裡的管事去給老人家湊個熱鬧了。」   金宵聽了顯得有些煩躁,皺著眉道:「到時候再說吧!我外祖父去世之後,我們兄妹就很少去我舅舅家了。」   一看就知道兩家的關係並不融洽。   李謙略一思忖,道:「金宵,雖然我們是朋友,可有些事就是朋友也不應該插手。我知道我這樣問你有些不應該,但這件事是郡主拜託我的,就算是得罪你,我也得問。郡主聽說你父親有意把你妹妹許配給邵洋。邵洋是什麼樣子,我不說你也知道。你生母已經去世了,你是兄,是她唯一的依靠,在這件事上,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想法嗎?我所知道,所了解的金宵,是那個我一句話就能生死相託的兄弟。你是不是有什麼為難的地方?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有什麼事我們兄弟之間不能好好商量的。   「女孩子不像男孩子,男孩子結髮妻子不如意,還可以納妾,女孩子要是所嫁非人,這一生就完了。   「不是有句老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你仔細想想我這句話。   「你要是一時不想和我說,我等著你。不管你什麼時候需要我幫忙,我都義不容辭。」   金宵聞言非常的意外。   他愣愣地望著李謙,好像要把這個人看清楚似的,想知道李謙到底說的是真是假。   說起來,他和李謙與其說是朋友,更不如說是互相利益之下的交際應酬。兩人看著一團和氣,卻各有各的目的,他沒有付出真心,李謙也未必沒有看透。可現在,李謙卻告訴他,如果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他會義不容辭的。   金宵垂下了眼瞼,眉宇閃過一絲悲愴。   有時候,自家兄弟還不如一個外人。   他暗暗地想,低聲道:「宗權,這件事我不是沒有反對,可我爹已經下定決心,我反對無效,只好裝作不知道。」他說著,雙手緊握成拳,「你不知道,邵洋從小就喜歡我妹妹,我妹妹卻恰恰相反,看著他就覺得討厭。邵洋小的時候還想著去討我妹妹的喜歡,後來漸漸長大,對我妹妹就成了執念,我妹妹不想嫁給他,他就非要娶了我妹妹不可。我心裡明白的很。也曾經想幫我妹妹另找一門親事,可我祖母卻覺得這門親事再好不過了,無論如何也不答應。我繼母不願意惹得我祖母不高興,也就隨我祖母安排……」   他朝著李謙露出個慘烈的笑容,道:「除開這些……榆林城關外就是草原,關內的鹽巴、茶葉、絲綢都從那裡出城,關外的馬匹都要從那裡進城。很早以前,榆林總兵府就對過往的商客不管有沒有通關證明的都十抽四。而太原雖是繁華之地,可上有巡撫,下有布政司,盯著的人很多,別說是對過往的商客抽成了,就是稅賦,也不敢插手。加之韃子每次進犯除了大同、宣府、薊鎮,就是太原,反倒是榆林總兵府,地處偏僻,貧乏荒蕪,韃子就算是花大力氣打下了榆林府,也撈不到什麼好處。久而久之,他們那裡反而兵強馬壯的,比大同、宣府等地更難攻克……」   李謙已經聽明白了。   邵家這些年來鎮守榆林關,地勢偏僻,沒有多少管頭,開始縱容走私,以抽重稅所得養私兵,實力大增,而金家雖然處繁華之地,卻因為上峰太多沒有什麼油水可撈,而朝廷這些年來又一直拖延軍餉,金家想保持實力,就得想辦法撈錢。   軍中撈錢,不過那幾個法子。軍備什麼的自有兵部的人,論不到他們。金家唯有走私。而想走私,就得借道榆林關,得求助於邵家。   這也是為什麼金家會把嫡長女嫁給邵家不成氣的次子的原因。   其中的緣由李謙早已經猜到,現在親耳聽金宵說起,他心裡就更有譜了。   「這都不是問題!」他冷冷地道,「主要是你怎麼想的?你如果想幫你妹妹,我自有主意。如果你覺得金家離不開邵家,只能求著邵家過日子,我就當你不知道這件事,我出面去跟郡主說。如果郡主打消了念頭,我什麼也不會做。可如果郡主執意要幫你妹妹一把,我在這裡就算是給你打過招呼了,到時候有得罪金家的地方,你就多擔待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46章另尋   如果你覺得金家離不開邵家,只能求著邵家過日子,我就當你不知道這件事,我出面去跟郡主說……   這話可真打臉啊!   儘管知道這是李謙的激將法,金宵卻不得不中計。   誰願意在朋友面前承認自己連支應門庭的能力都沒有?甚至沒有嘗試就認輸!連妹妹的幸福都要犧牲!   金宵跳了起來。   可他也只能跳起來。   他想不出什麼法子能說服自己的父親不和邵家聯姻。   不然他早就高聲反對把妹妹嫁給邵洋了。   思來想去,他只好向李謙低頭,道:「你有什麼辦法?」   「三個辦法。」李謙道,「你父親不是要和邵家聯姻嗎?給你妹妹重新安排一門他滿意的親事,你娶個邵家女兒進門。第二個辦法是和邵家分道揚鑣,你們家想辦法另闢財源。第三個辦法,雙管齊下,先用你的婚事把你妹妹換出來,然後徐徐圖謀,再想辦法另闢財源,和邵家分庭抗禮。」   金宵洩氣般地癱在了太師椅上:「你說得好聽!這三個辦法我不是沒有想過。可用我的親事換我妹妹的親事,邵洋決不會答應,邵家的老祖宗又把邵洋寵若珍寶,他有今天,就是邵家的老祖宗給慣的。我當時就跟我爹提過,沒能成。至於另闢財源,像我們這樣的人家,還能幹什麼?難道還讓我守著個攤子賣燒餅不成?就算我想賣,那賺得錢也得夠支撐金家的開銷才成……」   李謙很鄙視地看金宵一眼,道:「你們這些世家子弟,也不知道是怎麼長這麼大的,一個個全都養廢了似的,腦袋裡都是漿糊,也就張臉能拿得出手了……」   「李謙!」金宵找劍要和李謙決鬥。   「你看我像個傻瓜嗎?」李謙毫不留情地諷刺他,「我馬上就要成親了,和你決鬥?除非我瘋了。不對,我就是瘋了,也不會幹這種事的。這種事,只有你才想得出來。」   金宵被李謙氣得沒有了脾氣,攤著手坐在那裡:「你說怎麼辦吧?我聽你的。」說完又覺得自己在李謙面前太勢弱了,道,「反正這件事我不管,郡主也會管的。與其到時候讓你們倆把我們家的事弄得亂七八糟不能收拾,我還不如和你們一道。好歹能在旁邊看著你。」說到這裡,他語氣一頓,「也不知道我妹妹走了什麼運,遇到了郡主……」   他這個做哥哥的還不如一個外人!   金宵悲從心起,低下了頭。   李謙任由他傷心了片刻,這才道:「你爹當初讓你進京求娶嘉南,是想在京中找個得力的後援吧?」   金宵聽了臉色一紅,悄悄地打量著李謙的神色。   李謙忍俊不禁,道:「現在嘉南已經是我妻子了,我難道還去吃這乾醋不成?真要吃醋,我看我得掉到醋缸裡爬不起來——以嘉南的身份地位,只有她不想嫁的,沒有不想娶她的。趙嘯、你、鄧成祿,哪一個不是千裡挑一的好兒郎。再說了,要不是你,我也不可能這麼順利地娶到嘉南,說起來,你還是我們的媒人。我們幫你妹妹,就當是謝媒禮了!」   一番話說得金宵心裡酸酸的,又佩服不已。   想當初,他也並不是真心幫李謙。   不過是想氣氣趙嘯而已。   說起來還是他對不起嘉南。   不管怎麼說,他幫著李謙隱瞞她的行蹤,讓家中的長輩擔心不已,就不對。   他自認為如果換成了自己,恐怕沒有李謙這麼豁達。   金宵突然間有些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和李謙交朋友了。   他笑著捶了李謙一拳,道:「謝謝你了!」   李謙一笑。   從前那些小心思,小糾葛也就在這一笑中煙消雲散,無影無蹤了。   李謙道:「你代替你妹妹和邵家聯姻,邵洋不同意,你父親為了不讓你祖母心中不快,會睜隻眼閉隻眼,反正他只是要和邵家聯姻,至於是你娶還是你妹妹嫁,對他都無所謂。所以我們如果給你妹妹找門尋常的親事,你爹肯定不會忤逆你祖母。可如果我們把你妹妹嫁到京城的高門大戶裡面去呢?」   金宵眼睛一亮,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道:「我怎麼沒有想到?」但很快,他的目光又黯淡下去,他苦笑道,「我自己的婚事都沒有辦法?怎麼給我妹妹在京城找個高門大戶……」   「這就得請郡主幫忙了。」李謙把這個恩惠甩給姜憲。   金宵朝著李謙豎了個大拇指:「還是你厲害。郡主還沒有過門,你就敢指使她!」   「少在那裡胡說八道。」李謙笑罵道,「這件事是郡主提起來的,不然我怎麼會管到你妹妹頭上去!」   金宵呵呵地笑,開始覺得李謙靠譜了:「你繼續說?」   「我們先把這件事解決了。」李謙道,笑容漸斂,目光變得犀利起來,「至於另闢財源,有什麼比往關外運送鹽巴和茶葉還賺錢的買賣。」   金宵頷首,耐心地聽李謙說話。   「邵家敢十抽四。一是因為他們是榆林總兵府,代表官府,二來是因為他們兵強馬壯,沒有人能從他們手裡討便宜。」李謙冷冷地道,「如果有人不怕他們官家的身份,又有能力和他們對抗呢?」   「什麼意思?!」金宵心中「咯噔」一下,身子朝李謙俯傾過去。   李謙看著金宵,烏黑的眼眸深幽暗沉,俊朗的面容流露出冷峻酷厲的殺意,剛才還說笑嬉鬧的青年好像陡然間就變成了個猙獰的修羅。   他不由打了個寒顫。   李謙已淡淡地道:「我準備悄悄組建一支商隊,從榆林關進出,把關內的鹽巴和茶葉運到關外去,把關外的馬匹和綠松石運到關內來。一來可以弄些銀子來花花,二來可以趁機練練兵,免得山西總兵府的那些人除了吃就是喝,想捉個賊都沒有可用之人。你覺得如何?」   金宵懂了。   李謙這是要虎口奪食,和邵家硬碰硬!   你行嗎?   他下意識地就想問一句,可他看到李謙冷酷的面容,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然後乾淨利落地應了聲:「幹了!」   這樣的機會不常有,這樣的人也不會常遇到。   而機遇通常是和危險相伴相生的。   他沒能成為嘉南郡主的夫婿,難道他還沒有膽量和李謙幹一票嗎?   「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金宵強調道,「我該幹些什麼,你直說就是!」   李謙眼底閃過一絲淺淺的笑意。   ※   親們,月票5200加更!   O(∩_∩)O~   ※ 第247章回話   不破不立。   一個朝代的時間長了,就會讓階級固有化,草根就很難再出頭,只有打破常規,才可能建立新秩序。   李謙和金宵在書房關了一整天,就是午膳,也是冰河端到書房裡去的。   等到他們兩人從書房裡出來,已是掌燈時分,金宵興奮的連晚膳都沒有吃,就出去了。李謙比他好一點,草草地扒了兩碗飯,把謝元希叫進了書房,繼續關起門來和謝元希說話,直到天色微微泛白,謝元希才滿臉亢奮地從書房裡出來。   李謙梳洗了一番,草草地用了早膳,考慮到大同的風沙很嚴重,免得把身上弄上了塵土,李謙坐了馬車往大同總兵府去。   路上,聽到叫賣玉蘭花。   他想了想,吩咐車夫停下來,買了一把玉蘭花,然後拍開了一家銀樓的大門,買了個鵝蛋大小,掛在腰間的鎏銀纏枝花鏤空玲瓏球,把玉蘭花裝了進去,這才去見姜憲。   姜憲和姜律正陪著房夫人用早膳。   聽到小丫鬟的通稟,三個人都神色茫然。   「這麼早,他來幹什麼?」房夫人困惑地道,忙吩咐姜律去迎客。   已經下了聘,姜憲和李謙的婚事鐵板釘釘,姜律為了姜憲好,對李謙也客氣起來。   一直對他橫眉豎目的大舅兄突然變得和風細雨,李謙心中頗為忐忑,態度謙遜又恭敬地向姜律道明來意:「前兩天郡主帶信問我金家的事,我幫著郡主打聽清楚了,過來給郡主回個話。」   姜律聞到李謙身上散發著玉蘭花的香氣。   是焚了香?還是從女人那裡沾染上的?   他幾不可見地撇了撇嘴,道:「既然嘉南讓人帶信給你,你也讓人帶信給嘉南不就完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既然親自跑一趟,就把身上收拾利落啊!   姜律板著臉領了李謙往正房去。   李謙望著剛剛還晴空萬裡眨眼的功夫就陰雲密布的大舅兄,有些哭笑不得。   這兩兄妹……脾氣可真相似!   都是碰也碰不得,摸也摸不得的。   他暗暗嘆氣。   誰讓他喜歡上了姜憲呢,大舅兄的氣當然也得受著了!   正房裡,房夫人已重新更衣梳妝,坐在了廳堂的羅漢床上。   看見李謙,她就笑盈盈地站了起來,道著:「姑爺用過早膳沒有?今天早上灶上做了薺菜餛飩,新鮮得很,我讓小丫鬟給姑爺也盛一碗吧!」   「多謝您!」李謙上前給房夫人行了禮,婉言拒絕了房夫人的好意,「剛剛吃飽了過來的。等會還要去幾位世叔家送請帖,我就不在您這裡用早膳了。」之後把來意又向房夫人說了一遍,然後歉意地道,「我是不是來得早了?您用過早膳沒有。要是還沒有用早膳,您就別管我了。郡主叮囑了我來給她回話的,我回了郡主的話就走。」   房夫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按禮說,沒有成親的未婚夫妻成親前是不能見面的。可她看到李謙這邊精神抖擻地忙著婚禮,還要抽出時間來給姜憲辦事,姜憲倒好,聽說李謙來了,哼哼了兩聲繼續趴在桌子旁邊用早膳,也不管李謙吃了沒有,有沒有人招待……   她這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來。   李家娶了這樣的兒媳婦,現在肯定興高採烈,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後悔?   房夫人朝著餘嬤嬤使了個眼色,轉過臉來笑道:「那我就不和姑爺客氣了,還請姑爺到花廳裡奉茶,我這就去請郡主。」   李謙恭恭敬敬地道了謝,隨著小丫鬟去了花廳。   房夫人回頭看見姜律板著個臉站在那裡不言不語,像沒有看見李謙似的。。   「你又怎麼了?」房夫人頭痛不已,撫額道,「剛才不是好好的嗎?你又鬧什麼脾氣?」   怎麼她們家的孩子一個個都這樣啊!   她突然無比懷念乖巧聽話的姜含和姜縱。   房夫人問姜律:「阿含和阿縱什麼時候到大同?」   姜律面無表情地道:「爹說還有幾件珍玩給保寧做陪嫁,他們會跟著送陪嫁的隊伍一起過來。婚禮之前肯定會到。」   還是沒有說明到底哪天到。   說了等於沒說。   房夫人怒道:「你還用不用早膳?不用早膳就回自己屋裡呆著去,繼續用早膳就快點去用早膳。」   姜律默默地跟著房夫人進了宴息室。   餘嬤嬤剛把姜憲從桌上拉下來,正在給她擦嘴擦手。   房夫人覺得眼睛痛。   姜憲卻是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像個孩子似的非要李謙哄著心裡就舒服了……她有點羞於見到李謙。   可李謙已經來了,就坐在花廳,她總不能把人晾在那裡。   磨磨蹭蹭了一會,姜憲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鼓起勇氣去見了李謙。   李謙示意姜憲把身邊服侍的都遣了下去,這才把事情的經過跟她說了一遍。   姜憲聽了驚愕地張大了嘴。   她知道李謙骨子裡桀驁不馴,可她沒有想到他這麼野,現在還只是個仰仗父親的遊擊將軍,就敢和做了三十幾年榆林總兵府總兵的邵瑞開撕。   「會不會太早了點?」姜憲也顧不得羞赧了,急急地道,「你還沒有在山西站穩腳跟就和邵瑞打擂臺,萬一事情暴露了給他服個軟是小,怕就怕你會落下個飛揚跋扈、不尊前輩的名聲,你以後想在軍中行事會變得很困難。」   就憑李謙是姜家的女婿,事情敗露了邵瑞也不敢要他的性命。   李謙笑著湊到了她面前,低聲道:「擔心我?」   這不是廢話嗎?!   姜憲看他故態復萌,起身就走。   李謙忙拉了她:「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我這不是想讓你開心開心嗎?你放心好了,我心裡有數。這次護送聘禮過來,我遇到了很多的事,跟著我辦事的人經過了這次的事,不能獨當一面的也都能和人動手了,我這才想到用邵家做磨刀石的。如果我能強行讓邵家為我所用,天下間還有哪裡能攔得住我?!」   他說著,眉宇微揚,無意間流露出睥睨天下的鋒利。   姜憲語凝。   李謙就嘻笑著喊了聲「保寧」,道:「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姜憲不解。   李謙從懷裡拿出了那個裝著玉蘭花的鎏銀纏枝花鏤空玲瓏球。   清麗的香氣頓時瀰漫在花廳裡。   「早上出門的時候遇到有人賣玉蘭花,就去旁邊的銀樓配了這個玲瓏球,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他望著姜憲,低聲道,眼底有著不容錯識的溫柔繾綣,「不過這玉蘭花還挺好聞的,我有一次在你身上聞到這味道了,猜你可能喜歡這個味道……」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48章私心   姜憲的眼淚奪眶欲出。   她忙低下頭,接過那玲瓏球掛在了腰間,輕輕地說了一句「喜歡」。   自己用心準備的東西討了心上人的歡欣,李謙也很喜歡。   他溫聲地道:「你以後喜歡什麼,就跟我說。我遇到了,就給你帶回來。」   姜憲點頭,好不容易把淚給憋了回去,想起剛才李謙說的話,道:「你小心點。那個邵瑞在榆林經營了那麼長時間,十抽四這樣的重稅朝廷裡聽都沒有聽說過,甚至連金海濤都要籠絡他,可見他這個人不簡單。你這是奪人飯碗的事,小心他狗急了跳牆,明著不敢對付你,來暗的。」   李謙笑著頷首,目光深邃地望著姜憲的眼睛,道:「我會小心的。我還沒有娶你,還要和你過一輩子的,還要護你一輩子,我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立於危牆之下呢!」   姜憲被他看得面頰發紅,不敢看他的眼睛,垂著眼瞼道:「你知道就好……別只想著往前衝,還要看看你身後的人!」   李謙嘻嘻笑,握住了姜憲的手。   姜憲別過臉去,任他捏著自己的手沒有動。   朝陽從窗外照進來,落在窗欞前的冬青樹上,越發顯得那冬青樹鬱鬱蔥蔥,枝繁葉茂。   兩人就這樣拉著手站在那裡,什麼話也不說,也覺得心情平靜而踏實。   姜憲朝著李謙微微地笑。   有兩個小丫鬟託著紅漆海棠花託盤穿過庭院花木朝這邊來。   李謙有些依依不捨地鬆開了姜憲的手。   小丫鬟在門口稟了一聲,端了果盤茶點進來。   兩人坐了下來,開始說金宵、金媛兄妹的事:「……你這主意能行嗎?我看金宵自視甚高,邵家有適齡的小姐嗎?若是長相欠妥,金宵不會抱怨嗎?」   「有什麼好抱怨的!」李謙不以為然地道,「我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金宵說他也曾考慮過,可見邵家是有合適的人選的。至於相貌,你覺得有幾個女人的相貌能越得過金宵去?反正也就那樣,娶誰不是娶?」   姜憲聽了忍不住抱怨:「你自己怎麼不隨便娶一個?論到金宵卻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他能和我比嗎?」李謙笑眯眯地望著姜憲,「我敢和我爹叫板,也敢拉支人馬自己幹。他敢嗎?所以說,沒有說話權,就沒有自主權。我早早就明白了,也開始爭取了,他卻是心裡明白不敢開始,所以我敢自己選個老婆,他就只能聽家裡安排了。」   他是說她是他選的嗎?   姜憲連耳朵都紅了,不敢和李謙繼續這個話題,問起金小姐來:「她知道嗎?別我們剃頭擔子一頭熱,人家金小姐早有心上人了那就麻煩了。」   「金宵昨天晚上就興衝衝地去找他妹妹去了。」李謙說著,笑容慢慢地從臉上褪去,正色地道,「保寧,我來,就是想和你商量這件事的。」   姜憲見他神色肅然,知道他要說的事很重要,叫了情客過來,讓她守在花廳外:「我和姑爺有話要說,誰也不能不通稟就闖進來。」   情客睃了李謙一眼,恭敬地道:「郡主,奴婢明白。就是夫人和大公子,我們也會攔下的。」   退出去的時候,還細心地關上了花廳的門。   姜憲睜大了眼睛。   總覺得情客好像誤會了些什麼……   李謙卻是心情愉快。   他覺得姜憲身邊服侍的都挺有眼色的,就這一點,李家的那些僕婦就拍馬不及。還有房夫人身邊的餘嬤嬤,也是個老成人,不知道能不能向房夫人討了過來,以後在他和姜憲的屋裡做管事嬤嬤。如果不行,就讓七姑跟著餘嬤嬤多學學,這樣的機會太難得。   他走了會神,很快就集中了精神,繼續著剛才的話:「在我看來,不管金小姐願意不願意,最好是把她嫁到京城的豪門大戶裡去。一來可以拆散邵金聯盟,二來可以利用金小姐影響金宵,讓他始終站在我們這邊,甚至是關鍵的時候,能和金海濤分庭抗禮或是架空金海濤。只有這樣,我才能全心全意地對付邵家。   李謙竟然有這樣的想法,姜憲覺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是個只要一有機會就能抓住不放的人。   與其讓金邵兩家再次聯姻,讓榆林和太原之間固若金湯,不如分而化之,先和金宵結盟,然後再把硬骨頭的邵家啃下,讓邵家為李家所用,李家不僅在山西站住了腳跟,而且還可以利用榆林關的所得招兵買馬,增強自己的實力。   姜憲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布局的?」   「你跟我說了金小姐的時候。」李謙坦然地道,「我當是就覺得這對我來說是件好事。只是有些事還沒有摸清楚,所以找金宵證實了一下。現在看來,我的猜測沒有錯。金家需要依靠邵家走馬,邵家需要依靠金家脫手。可邵家只有一個,金家卻不止只他們一家能幫邵家銷貨,金家這幾年和邵家的關係越來越密切,甚至互換子弟在對方的轄區裡任職,而且對邵家的信賴也越來越強了,這樣的人家反而好拿捏。所以我準備先和邵家硬碰硬,順便也可以敲打敲打金家,以後李家取而代之的時候,免得金家在旁邊整出什麼么蛾子來。」   不是因為自己拜託了他,所以他才會幫金家的嗎?   姜憲把玩著手中的玲瓏球,覺得自己有點小心眼。   可她也沒有辦法。   只要是李謙的事,不管多小,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發生的,她全都記得,沒有辦法忘記。   她那天還差點問李謙齊氏姐妹漂亮不漂亮呢?   還好她打住了話題,不然真的問出來了,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啊!   姜憲道:「我在慈寧宮哪裡也不去,你讓我給金小姐做媒,還不如找清蕙呢?」   李謙含笑望著她不語。   姜憲反應過來。   白愫是她的姐姐,男女授受不親,李謙若是個正常人,就是去找房夫人也不會去找白愫。   她拿起果盤裡的香梨就朝李謙扔了過去,笑他:「滿肚子的壞水!」   李謙卻接過香梨,看著她啃了一口,道:「好吃!」   好像在說她似的。『   姜憲燥得不行,敗下陣來,佯裝嗔怒地道:「去送你的請帖去!這件事我會跟我大伯母說的,讓她幫著金小姐找一門合適的親事!」說完,轉身就要走。   李謙拉住了姜憲,突然朝她嘴裡塞東西。   ※   親們,月票5250加更!   O(∩_∩)O~   ※ 第249章吵架   「是什麼?」姜憲含含糊糊地問,卻沒有拒絕,把李謙塞給她的東西吞進了嘴裡。   甜甜的,酸酸的,非常的清新。   「是江南雪濤齋新出的桔子糖。我嘗過了,不是很甜。」李謙笑眯眯地道,把個白色描山茶花的錫盒遞給了姜憲,「我之前回太原的時候買的,一直沒有機會給你。」   姜憲抿了嘴笑。   李謙這才出了大同總兵府。   姜憲把糖拿給房夫人吃。   房夫人笑道:「姑爺送的。」   姜憲笑盈盈地點頭。   房夫人高興地招呼姜律吃糖。   姜律靠了過來,發現姜憲身上一股子玉蘭花香。   他微微一愣,道:「你剛才換了香?」   「沒有!」姜憲略窘地道,「李謙送了我個裝著新鮮玉蘭花的玲瓏球……」   姜律的臉上突然就有了笑容,誇著李謙道:「你這個姑爺選得還不錯。你讓他好好地在他爹手下幹幾年,升個參將什麼的,然後他的資歷也混得差不多了,再外放到陝西或是山東行都司去,他就可以接手他爹的位置了……」   姜憲白眼看他,道:「你以為你是兵部武選司的啊?!」   「兵部武選司的又怎樣?」姜律毫不在意地道,「他要是不聽話,就換個人來做。總有那會看眼色行事的。你就好好地和他呆在山西,生幾個孩子,沒事的時候出去逛逛街,喝喝茶,買點新衣服新首飾什麼的就行了。等過幾年皇上生下了皇子,我再想辦法讓你們回京城來……」   李謙要是只求個富貴,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怕就怕李謙天生一根反骨,閒下來就鬧騰……   姜憲慢慢地吃著糖,覺得她哥真是太閒了,還有空管她和李謙的事。   「伯母,您快點給大哥找個媳婦定下來吧!」她涼涼地道,「我都出嫁了,大哥要是還不成親,別人會說閒話的。」   姜律羞得滿臉通紅,慌慌張張地走了。   姜憲哈哈大笑。   房夫人點著姜憲的額頭:「你啊!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你大哥的玩笑你也敢開!等他娶了嫂子,我看你還這麼頑皮不?」   姜憲很喜歡吳氏,她希望這輩子吳氏還能做她的嫂子。   因為她的原因,前世的很多事都改變了。   她是不是要提醒她大伯父和大伯母一聲。   這麼好的女子不嫁給她大哥太可惜了。   她支肘託腮地尋思著。   房夫人卻道:「保寧,姑爺來找你什麼事?他只說你有事找她,具體是什麼事卻不說。我也不好問……」   姜憲一聽,坐到了房夫人的身邊,抱了房夫人的胳膊小聲道:「說起這件事來,還得請您幫忙呢!」   「哦!」房夫人挑了挑眉,學著姜憲說話的模樣小聲道,「什麼事啊?我能幫得上忙嗎?」   姜憲不知道房夫人這麼有趣。   她抿著嘴笑了起來,沒有說到底有什麼事。   房夫人畢竟做了這麼多年的國公夫人,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吩咐身邊服侍的退了下去,這才笑望著姜憲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姜憲就把李謙所託之事告訴了房夫人。   房夫人皺了皺眉,道:「你們這樣插手金家的事,不太合適。」   姜憲見瞞不過房夫人,乾脆對房夫人說了實話:「李謙是不想讓金邵兩家再聯姻。」   房夫人很是意外,笑道:「這才對!我說你們怎麼無緣無故地要幫金小姐在京城說門親事。行了,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你去問問那金小姐想嫁個怎樣的人家就行了。不管就不管,既然管了,就要包別人滿意才是。」   姜憲沒想到房夫人這麼爽快,忙連聲道謝,心裡有點明白自己的大伯父為什麼會和大伯母伉儷情深了。   那邊金媛卻和金宵吵了起來。   「你早幹什麼去了?現在來管我的閒事。怎麼,金家要巴結邵家還不行,還要巴結上京城的高門大戶才行?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張了這樣一張臉,是個男人就覺得滿意,是個男人就會把命賣給金家,幫著金家榮華富貴,飛黃騰達啊!我真恨我這張臉。」她說著,眼淚滾滾落下,「什麼親戚?什麼長輩?全都是些趨炎附勢的卑鄙小人!有事找我的時候就是舅舅舅母了,我有事求來的時候就推脫搪塞,讓我去找呂家的人,說那才是我的外家。難怪娘死了之後,別人都只知道有呂夫人不知道有黃夫人……」   「阿媛!」金宵告誡般地呵斥著妹妹。畢竟是在黃家,隔牆有耳,若是被他們的舅舅和舅母聽見了,傳出什麼「不孝」的流言蜚語可就麻煩了。「你少說兩句,有什麼等會你跟我回客棧了再說。」   金媛太了解自己的舅舅和舅母了,她當然也知道金宵在擔心什麼。   「我現在都這樣了,我有什麼好怕的?」她嚷道,「昨天你不是和邵洋在濟南村吃飯嗎?怎麼,他沒有把你帶到他的私宅裡去,沒有給你來個肉林酒池招待你?我告訴你,我誰都不嫁。如果你們把我逼急了,我就絞了頭髮去做姑子。要不,就讓他們邵家抬我屍體去拜堂!你們這些金家的男人沒本事,就拿我們女人去聯姻,這和那些貧寒之家賣兒賣女有什麼區別?不對,你們還不如那些人呢!那些人至少是為了一口吃食,為了活命,你們呢?活不下去了?還是沒有吃的了?」   「你都在胡說些什麼?」金宵低聲阻止著妹妹,臉卻止不住地燒了起來。   他想到之前金媛滿心期待地來求他,想到那天在書房李謙跟他說的那句話——如果你覺得金家離不開邵家,只能求著邵家過日子,我就當你不知道這件事,我出面去跟郡主說……   「阿媛,」他一下子變得風平浪靜,「我是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嫁給邵洋的。你就相信我這一次,行不行?」   金媛呆呆地望著自己的哥哥,目光游離。   金宵心痛不已。   姜憲和他妹妹差不多大小,可姜憲有鎮國公府護著,有李謙護著,成親之前甚至敢到街上去閒逛,她妹妹卻連拒絕一個紈絝子弟都不行。   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   金宵的面容變得堅毅起來。   有小丫鬟稟道:「金將軍,大表小姐,二表少爺從太原趕了過來。」   「金城?」金宵愕然,「他怎麼來了?」   金媛卻歡天喜地地迎了出去:「二哥,您怎麼來了?」   她親密地挽著金城的胳膊,站在院子的石榴樹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50章想法   金宵的表情有些晦澀不明。   什麼時候他的弟弟和妹妹的關係這麼親密了。   他一心一意忙著在父親面前露臉的時候,他的弟弟和妹妹都在幹些什麼?曾經遇到過什麼事?是否傷心流淚?是否欣喜歡呼?他全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是家中的長子長孫,他要光耀門楣,他要為他早逝的娘掙個誥命回來。卻從來不曾朝身後望一眼,看看他兩個年幼的弟弟妹妹在幹些什麼?   金宵沉默地望著金城。   畢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十六歲的金城和他越長越像,只是眉宇間溫柔文雅,比起他來更顯寬厚親和。   「大哥!」金城恭恭敬敬地上前給金宵行禮,道,「我聽說妹妹過來了,有些不放心,所以也跟過來看看。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大哥……」   金宵望著黃家那些慢吞吞從院子裡經過的僕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做了一個決定。   「有什麼話屋裡說吧!」他說著,轉身進了屋。   金城和金媛狐惑地對視了一眼,跟著金宵進了廳堂。   兄妹分主次坐下。   金宵問金城:「家裡那套刀法你學得怎麼樣了?」   金城面露赧色,道:「沒有三弟和四弟學得好。」   金宵道:「我這裡有個差事,你若是刀法還可以,就跟著去學學別人是怎麼行事的。你若是刀法不行,我就幫你請個師爺教你算帳,你去幫著管帳好了。」   金城和金媛神色大變。   沒有分家的子嗣,原則是不允許置辦私房的。   金宵這話裡話外的,分明是準備置辦私房,讓金城去幫著打點。   可問題是,金宵這個人最守規矩不過,怎麼會突然想到置辦私產?   金宵見自己兩個弟妹的樣子,不由苦澀地笑了笑。然後把弟妹帶去了旁邊宴息室,親自去關了宴息室的窗欞,悄聲道:「這裡也沒有別人,我就實話跟你們說了,我們不能再這樣指望著父親給我們出頭了,我們要什麼,只能想辦法自己去拿下。這次我去京城,探了條路子,雖然兇險,可若是做得好,以後阿城的婚事就不必非得聽父親的了。這件事在金家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你們切不可說出去。」又強調,「不管是誰,都不能說出去,知道了嗎?」   金城連連點頭,興奮地道:「大哥,我聽你的。」隨後又靦腆地笑道,「呂夫人常去考校三弟和四弟的功課,我,我不敢冒尖……阿媛也是……如果和外面的人比起來,我們都不比別人差!」   金宵聽得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他「嗯」了一聲,對金媛道:「我剛才還沒有說話你就發起脾氣來。這次幫你的是嘉南郡主,你也見過。她求的是鎮國公的房夫人。房夫人在京都素有賢名,行事很是穩妥,姜家那些下屬的女眷有事,都喜歡請房夫人幫忙。我也見過房夫人兩次,一看就是良善之輩。她們不會害你的。阿媛,我沒有能力讓父親改變主意。可這樣的機會並不常有,你到底是聽父親的,還是求房夫人給你做主,你自己要想清楚了!」   金媛並不傻,她困惑地道:「我和嘉南郡主素未平生,她為什麼會幫我?」   她甚至為了避開嘉南郡主,明知道郡南郡主在逸仙樓喝茶,都沒有去請安。   狠狠地削了嘉南郡主的面子。   金宵隱隱知道李謙的打算。   可有的時候,你能被人利用,說明你還有價值。如果你連被別人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了,那你這個人就徹底沒用了。   可他並不想把自己的弟弟妹妹卷進去,他道:「我曾經幫過嘉南郡主的儀賓李謙李將軍一個大幫,這件事是李將軍求的嘉南郡主。嘉南郡主很喜歡李將軍,所以才會出手相助。」   金媛聽著低下了頭,半晌都沒有說話。   金宵訝然,道:「你不願意嗎?」   金媛沒有做聲。   金城欲言又止。   金宵道:「阿城,你說!」   金城看了金媛一眼,見她沒有動靜,這才道:「大哥,妹妹不想嫁給行伍之家出身的人……那房夫人認識的,恐怕也多是像我們這樣的人家,未必能給妹妹找門如意的親事。」   「不願意嫁入行伍之家?」金宵愕然,「為什麼?你難道想嫁到讀書人家去?你是不是有看中的人了?像我們這樣的人家有什麼不好的,門當戶對,嫁過去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全都知道。而那些讀書人家規矩大不說,他們素來瞧不起我們,就算你勉強嫁了進去,婆媳妯娌之間,你能適應嗎……」   「我沒有看中的人!」金媛陡然抬起頭來,打斷了金宵的話,「大哥,我只是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她真誠地道,「你看娘,你看我們身邊的那些小媳婦大嫂子,哪一個不是嫁過來就不停地生,還要生兒子,然後丈夫出徵,婦孺在家裡守著,主持中饋的婦人裡裡外外全是一個人,好一點的,能守到丈夫解甲歸田,服侍一生傷痛的丈夫。運氣差一點的,年紀輕輕就守寡。好不容易把兒子養大了,卻要送去站場。又是漫長的等候和無盡的擔憂……大哥,我不要榮華富貴,也不要錦衣玉食,我就想我的兒子不用去徵戰,我不用一個人守在家裡……」   金宵嘴角翕翕,不知道說什麼好。   金城忙道:「大哥,你也住在黃家嗎?你住在哪裡?我就和你擠一擠好了。讓他們不用再給我安排客房了。」   黃家也不大,所謂的客房,也就是倒座不用的幾間廂房,陰暗潮溼,如果不是看在大家是親戚,他們來了不住在黃家怕別人說閒話,他寧願住客棧。   金宵猶豫片刻,道:「我住在李將軍那裡。你也跟著我一起去那邊住好了。讓黃家的人別收拾了。還有阿媛,李將軍那邊沒有女眷,我先去問問,如果合適,你也跟著我們一起走。舅舅和舅母若是問起來,你們就說是我的意思,讓他們來找我。」   他是長子長孫,從前在他祖父跟前養著,後來他祖父去世,他就跟著金海濤,黃家敢怠慢金城和金媛,卻不敢怠慢他。   金城應「好」,推門正要出去吩咐一聲,一個亭亭玉立的身影出現在了他們的門前。   「大表哥,您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提前打個招呼,也好讓我爹給您洗塵接風啊!」   ※   親們,月票5300加更!   O(∩_∩)O~   ※ 第251章聯姻   屋裡的人聽著那聲音臉上都閃過一絲嫌棄之色。   金城更是道:「阿媛,這個尤小姐怎麼會在這裡?」   金媛看了一眼金宵,聲音平板地道:「她想嫁給大哥。如今大哥在這裡,她肯定是要來晃幾下的,不然大哥可能都不記得她長成什麼樣子了!」   金城有些同情地望著金宵。   金宵噁心得夠嗆。   他自幼長得漂亮,圍在他身邊各式各樣的女孩子都因為這個喜歡他,甚至常常會爭風吃醋大打出手,互相陷害,以至於他長大之後,非常討厭那些對他主動的女孩子。   原本還想把金媛留在黃家的,尤慧娘的出現讓他立刻改變了主意。   「走!」金宵冷著臉對金媛道,「我們去李家暫住!」   再有兩天就是他們外祖母的生辰了,到時候他父親會派人送壽禮過來的。金媛和送壽禮的人一起回太原好了,反正留在這裡也沒有用,黃老安人心裡只有兒子,只要對兒子有利的事,她怎樣都甘心,如果對兒子沒利的事,她是怎麼也不會做的。萬一要是在這裡遇到了邵洋,金媛被他糾纏上了,就更麻煩了。   經過這件事,金媛已對自己的外祖母、舅舅、舅母徹底地死心了。   她一刻鐘也不願意在這裡呆下去。   金宵的話音剛落,她就喊了服侍的丫鬟媳婦子進來給她收拾箱籠。   尤小姐見了,不免要白著張臉可憐兮兮地問金媛:「你這是怎麼了?是我哪裡沒有注意得罪了你嗎?」   金媛最看不得她這個樣子。   尤慧娘小的時候還不懂事,看見比她漂亮的金媛不得黃家的人喜歡,就拼命地踩。等她見到金宵,想嫁給金宵的時候,知道金媛的重要性,又開始拼命地巴結金媛,討好金宵。   「我哥來接我!」金媛冷冷地道,「與你有什麼關係?」   「你,你們能不能不走啊!」尤小姐去拉金媛的手,「住在這裡不好嗎?要不,我去跟我姑母說一聲,她最聽我的話了……」   「不用了!」金媛道,「我和我大哥住在一起,舅舅、舅母難道還不放心嗎?」   金氏兄妹沒有理會黃家假惺惺的挽留,很快離開,住進了李謙家裡。   李謙從大同總兵府回來才知道金氏兄妹住了進來。   金宵有著世家子弟的驕傲,這種不打招呼就住進來的情況,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實在是沒有地方安置他的弟妹了。   李謙不由嘆了一口氣,吩咐李泰:「好好地招待金家兄弟。」   李泰笑道:「您不吩咐我也知道。金小姐安排在了金將軍後面的客房,金家二爺則和金將軍安排在了一起,調去服侍金小姐的丫鬟都是經過了餘嬤嬤指點的,肯定不會讓您丟臉的。」   李謙笑著點了點頭,誇獎了李泰幾句。   李泰笑得見牙不見眼,身子骨仿佛都輕了幾分。   李謙沉默了片刻。   他這是跟房夫人學的。   房夫人那樣尊貴的一個人,身邊服侍的做得好了,也會讚揚幾句,賞朵花戴或是賞個小玩意什麼的,所以那些僕婦們才會整天都高高興興的,顯得很有朝氣的樣子吧?   李謙想了想,設宴給金城接風洗塵。   金城嚇了一大跳。   雖說行伍之家不講嫡庶,可嫡庶之間還是有差別的。他作為庶子,走出去的時候別人也許會恭恭敬敬地稱他一聲「金二爺」,可到了正式的場所,特別是和金宵在一起的時候,沒有誰會把他放在眼裡。   金宵的朋友中,李謙是第一個為他設宴的人。   金城很激動。   他對金媛道:「也許我們可以試著相信李謙。」   金媛緩緩地點了點頭。   之後金宵把金城介紹給李謙。   李謙知道金城的生母是金宵生母的貼身婢女,這樣的身份,是天然的同盟。   三個人關在書房裡說了半天的話,出來的時候金城很興奮。   而在李謙得知了金媛對自己婚事的看法之後,繞過了姜憲,去見了房夫人。   「把金媛許配給鄧成祿?!」房夫人大吃一驚之後若有所思地笑望著李謙道,「恐怕有點不適合吧?」   安陸侯雖說早已經遠離朝政,可家中資產豐厚,人口簡單,夫妻和美,鄧成祿又人品出眾,甚至有資格入選姜憲夫婿,在京城眾多有女兒的貴婦人眼裡,他已是難得的佳婿。等到姜憲出了嫁,給鄧成祿說親的人肯定會踏平安陸侯府的門檻。   李謙笑道:「您是覺得金家是外放的武官,和安陸侯家門第有差距嗎?可嫁女兒不都是高嫁嗎?何況金家小姐是山西第一美人,金家又是手握實權的封疆大吏,配鄧成祿應該不算委屈他吧?」   「我倒不是說門第家勢不對。」房夫人笑道,「我是覺得安陸侯夫妻為人清高,對子女十分的疼愛。未必願意讓兒子娶個他不喜歡的人。」   「這就要靠大伯母您出馬了。」李謙奉承著房夫人,「您也是做父母的,也是最最疼愛兒女的,不然大舅兄也不會這個時候還沒有成親了。我相信您出面,這件事肯定能成!」   房夫人哈哈地笑,沒有說願意出面,卻也沒有拒絕,而是轉了話題,問起李謙太原那邊的準備來。   「都準備的差不多了。」李謙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今天來的突然,總要給房夫人一個轉圜的餘地,「家父親自去了一趟雙塔寺,請寺裡的師傅幫著求了支籤,又去了上清寺算了個卦,自發嫁之日起,李家會連擺九天的流水席,帳房已經開始登記隨禮,搭酒棚的、負責酒筵茶水乾果的都安排好了。」   房夫人很是滿意。   兩人說了半天的話,李謙這才告辭。   不過,他走之前請房夫人身邊的餘嬤嬤給姜憲帶了一匣子杏子蜜餞,並請餘嬤嬤給姜憲帶話,說這是用大同的杏子,按照京城的製法做的,若是姜憲覺得好吃,他再讓人送一些過來。   餘嬤嬤見李謙對姜憲如此的上心,高興的都要合不攏嘴了,連聲說著「姑爺您放心,一定把您的話帶到了」,一直把李謙送到了大門口才折回去跟房夫人八卦這件事。   誰知道房夫人卻含笑地瞥了餘嬤嬤一眼,道:「我們家姑爺的心眼多著了,你小心著了他的道。」   餘嬤嬤啞然,不知所措。   房夫人「撲哧」一聲笑,讓餘嬤嬤去把姜律叫來,說有事吩咐他。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52章送嫁   餘嬤嬤應聲而去。   可不過片刻的功夫就折了回來。   身後並沒有跟著姜律。   房夫人訝然。   餘嬤嬤已興奮地道:「夫人,國公爺來了!」   「你說什麼?」房夫人騰地一下就站了起身,差點打翻了手邊的茶盅,「國公爺來了!人在哪裡?他怎麼不聲不響的就來了?他一個人來的嗎?是為了公事過來的還是來給保寧送嫁的?含哥兒和縱哥兒呢,也來了嗎?」   她一句接著一句,一面更衣,一面發問。   餘嬤嬤一面圍在房夫人身邊幫她打點衣飾,一面搖頭道:「具體的老奴也不知道。老奴走到半路的時候遇到了來通稟的丫鬟,問了她幾句,她也不知道,只說是齊大人差了她來給夫人報信,老奴怕那小丫鬟耽擱了夫人的大事,這才接下了這差事,急著來給夫人送信。」   房夫人點頭,心情非常的激動。   她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到姜鎮元了。   平時還不覺得,如今知道丈夫就在自己不遠處,她這才覺察到自己想念姜鎮元想念的厲害。   餘嬤嬤和幾個丫鬟婆子簇擁著房夫人去了外院的書房。   剛踏進書房的院子,房夫人就聽見了姜鎮元爽朗的笑聲。   她眼眶微溼,快步進了書房。   「夫人!」齊勝和姜鎮元都站了起來,跟著姜鎮元一起來的姜含和姜縱則忙上前給房夫人行禮。   房夫人的目光在姜鎮元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發現姜鎮元並沒有瘦,精神也還好,她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來,笑著讓人扶了姜含和姜縱起來。   齊勝和姜鎮元又寒暄了幾句,定下了接風宴的時辰,就起身走了,把地方留給姜家的人說話。   姜鎮元問:「阿律呢?」   房夫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還是餘嬤嬤道:「大公子去了邵將軍那裡。」   房夫人皺眉:「邵二公子和邵將軍住在一起嗎?」   拜齊氏姐妹所賜,現在房夫人也知道了邵洋的惡名。   姜鎮元聽了道:「不用管他。他這麼大的人了,如果連這點是非都分不清楚,控制不住,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出息,還不如趁早回家歇了,靠著祖上的餘蔭過日子。」   房夫人不再說什麼。   姜含上前把姜鎮元補給姜憲的陪嫁單子給了房夫人。   房夫人剛打開看了一眼,聽到消息的姜憲過來了。   「大伯父!」姜憲笑嘻嘻地給姜鎮元行禮。   可能是走得太急,姜憲的臉上紅撲撲的,看上去神採奕奕的,仔細一看,好像比在京城的時候還胖了一點。   可見姜憲離開了京城過得很好,很舒心。   姜鎮元暗暗點頭。   姜憲已和姜含、姜縱嬉笑成了一團:「我要出嫁,你們都不送點什麼給我嗎?」   「大伯父給你寫了一大串東西,你還要敲詐我們的,你也太貪心了!」活潑的姜縱呵呵地笑。   「你們這兩個笨蛋!」姜憲笑道,「以後你們成親的時候我不得還回去嗎?」   「還倒是不用還了。」持重些的姜含道,「只有妹夫把我們招待好了,他來迎親的時候,才不會吃虧。你趕緊給他通風報信,就說他的兩個大舅子來了。」   「通什麼風?報什麼信啊?把他叫出來就是了。」姜憲爽快地道,「你們小心被他灌醉了,分不清東南西北就好!」   「到時候看誰把誰喝醉了……」   三個人在那裡嘰嘰喳喳的,姜氏夫妻對視一笑。   屋裡充滿了溫馨的氣氛。   晚上,姜律果然去把李謙叫了出來喝酒。   姜憲擔心得不得了,悄悄吩咐七姑:「你想辦法去見了李謙,讓他喝酒之前喝點羊奶什麼的護著胃,萬一要是覺得不舒服,就裝無賴,千萬別喝出什麼毛病來。」   七姑笑著應「是」,眼睛都眯到一塊去了。   李謙得了信嘿嘿直笑,道:「你回去跟郡主說,讓她放心,我心裡有數。」   結果這話被出來找他的姜縱聽見了,他高聲向姜律告狀:「大哥,大哥,姐姐還沒有嫁就偏向姐夫,還專程讓身邊服侍的人帶信過來,別跟我們喝酒。今天我們不能放過他!」   姜律冷笑,吩咐店家:「上二十壇老白乾!」   姜含更是跑出來押了李謙:「不許跑,喝完了再說。不然以後休想上姜家的門。」   李謙哈哈笑著和姜含進了「第一樓」的雅間。   結果他們一直喝到亥時才回來。   個個喝得東倒西歪的,問什麼都只知道「哼哼」。   姜憲急得不得了,讓七姑去李家看看。   大半夜的,七姑穿了衣服出了府。   房夫人不免有些擔心,對姜鎮元道:「你就不管管。他們三個人喝一個人,萬一姑爺真的被喝得趴下了可怎麼辦?」   「小孩子們的事,又都是小夥子,有什麼好管的?」姜鎮元不以為然,笑道,「我們年輕的時候還不是這樣過來的,現在還不是好好的。」   「你啊!」房夫人嬌嗔地橫了姜鎮元一眼,忙吩咐把早就熬好的醒酒湯送到姜律幾個住的客房,又吩咐餘嬤嬤,「跟二門值夜的婆子說一聲,七姑回來了讓她給我回個話——也不知道姑爺喝得怎樣了?有沒有人照顧?」   餘嬤嬤笑吟吟出了院子。   姜鎮元放下了手中的邸報,對房夫人道:「你說,李謙要給鄧成祿說媒?」   「是啊!」房夫人在姜鎮元身邊坐下,抿了嘴笑,道,「我聽到的時候驚了一下,這孩子,倒是個有心的。」   姜鎮元笑了笑,道:「他要是沒有那個心,能讓保寧跟著他走。」   房夫人不由道:「也不能這樣說。我看姑爺到是真心的護著保寧,什麼都想著保寧,保寧也很喜歡和他在一起……」   姜鎮元不愛聽這個。   總覺得自己家好好一個姑娘,被狼叼走了。   他道:「皇上要立簡王家的清儀縣主為後了!」   「什麼?」房夫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姜鎮元淡淡地道:「太后中意的是安陸侯家的大小姐,皇上中意的是晉安侯家的大小姐,皇上把安陸侯家的大小姐嫁給了晉安侯世子蔡霖,太后就把晉安侯家的小姐遠嫁給了趙嘯……朝廷裡亂成了一鍋粥。最後汪幾道請了太皇太后出面,商量的結果是簡王家的清儀縣主被策封為了皇后,估計這幾天聖旨就會通告天下了。」   ※   親們,月票5350加更!   O(∩_∩)O~   ※ 第253章亂點   房夫人好半天才消化掉這個消息。   「這不是亂來嗎?」她氣憤地道,「女孩子嫁人,等於是第二次投胎,他們怎麼能就這樣隨隨便便地給人賜婚?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誰說不是!」姜鎮元苦笑道,「我來的時候,簡王特意去看了我。我以為他會和我說說清儀縣主的事,特意從瓊花樓叫了桌酒席過來,還從酒窯裡把先帝賜的梨花白給搬了出來,原想和他老人家喝喝酒,讓他老人家也能說幾句心裡話的,誰知道酒喝了,菜吃了,他老人家卻是從頭倒尾一句話都沒有說,走得時候那步履蹣跚的樣子,你是沒有看到啊,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似的,讓人心裡酸酸的。」   「簡王也不滿意這門親事嗎?」房夫人目瞪口呆。   「他是明白人。怎麼可能滿意這樁親事呢?」姜鎮元喃喃地道,「先不說皇上那些荒唐事,就說韓家的那個女婿,平日裡沒事的時候什麼都好,一遇到事了,就慌慌張張的沒有主意。做個閒散的儀賓這些自然都是些小毛病,可若是成了當今皇上的嶽父,這些小毛病就有可能成為致命的缺點,不僅會要了韓家人的命,甚至會牽連到簡王。你說,他能不煩心嗎?」   房夫人也聽說過這位東陽郡主的儀賓韓忠的一些軼事,知道丈夫所言不虛。   特別是韓家之前家勢尋常普通,娶了東陽郡主之後就輕狂過一回,後來還是簡王出面壓了下去。這次韓同心選為了皇后,韓家只怕更加張狂了,到時候簡王能不能壓得住還兩說。   「還有武陽郡主那邊。」姜鎮元淡淡地道,「也不是個安份的主。有了清儀縣主這樣的外甥女,她能安份才有鬼呢!我現在想想還好我們家保寧從這個圈子裡走了出來,不然我們兩口子還不知道要遇到什麼糟心事呢!」   房夫人連連點頭。   夫妻倆又感慨了一番,這才吹燈歇下。   等姜憲得到消息,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她當時就傻了眼,反覆地問白愫:「你說安陸侯家的鄧小姐嫁給了晉安侯世子蔡霖?」   「是啊!」白愫笑道,「蔡家大小姐嫁給了趙嘯,清儀做了皇后。」她說著,還朝姜憲眨了眨眼睛。   姜憲的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根本不明白白愫為什麼要朝著她眨眼睛。   她想著鄧小姐,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她的胸口似的,非常的難受。   前世精明能幹如白愫都搞不定晉安侯這一家子極品,像小綿羊一樣的鄧小姐嫁給了蔡霖,還不得死路一條啊!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坐視不理!   要知道,原本這應該是白愫受的苦。   因為她插手,受傷害的人卻變成了無辜的鄧小姐。   她匆匆去了房夫人那裡,問房夫人:「鄧小姐的事定下來了嗎?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聖旨已經貼了出來。」房夫人詫異地道,「你怎麼突然關心起鄧小姐的事來?」   姜憲沒有辦法對房夫人解釋,只好道:「我就是覺得那個蔡霖不妥當,鄧小姐嫁給他太虧了!」   房夫人笑了起來,道:「他們一個是侯府的大小姐,一個是侯府的世子爺,最門當戶對不過了。不僅安陸侯府滿意,晉安侯府也很滿意。只你覺得不好?」   可是,那個蔡霖不是什麼好人!   姜憲想想就覺得氣餒。   她去了李謙那裡。   李謙剛剛考校過金城的身手,頗有些意外,對著金宵誇獎著金城:「……你們家三兄妹都挺出彩的。我看,他跟著雲林出去辦事肯定不會拖別人的後腿,但我還是覺得你應該請個帳房先生來教你弟弟學會管帳。這和人爭鬥的事很容易找人,可這管帳卻並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言下之意,是要培養金城管帳,當負責人。   金宵喜出望外,卻強忍著沒有流露出來。他淡淡地頷首,笑道:「我知道了。我這幾天就給他找個帳房先生先跟著學學,看他能不能拿得起。」   金城也很高興。   離開太原總兵府,有自己的一份差事,能自己養活自己,這是他一直以來企盼的生活。   三個人一邊用僕婦遞來的熱帕子擦著汗,一面往喝茶的花廳去。   冰河跑過來說嘉南郡主到了的時候他們都嚇了一大跳,特別是金宵,道:「她就這樣跑來找你了?他們家裡的人也不管管?」   李謙看了金宵一眼,道:「她不要說是有事,就是沒事,跑來找我,也不礙著你什麼事吧?」   的確不礙他的什麼事。   可金宵想到他第一次見到姜憲時,姜憲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微笑著聽太皇太后和他們說著話,端莊秀美,嫻靜溫婉,說不出來的大方沉穩。可現在……他覺得他心目中的那個完美形象突然間坍塌了……   李謙丟下了金氏兄弟倆去了書房。   姜憲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等他。   她的表情顯得有些呆滯,目光空洞地望著坑几上擺放的玉桃盆景,他進來都沒有聽到動靜。   李謙不敢貿貿然上前去拍她,怕嚇著了她,就在離她四、五步的距離停下了腳步,輕輕地喊了兩聲「保寧」。   姜憲還是被嚇了一下,但也因此而很快回過神來。   李謙親自去給她沏了壺茶,又坐到了她對面的炕上給她剝蘆橘(注):「這個你能吃。不是很甜,還有清肺胃熱,降氣化痰的功效。」   姜憲哪有心思吃水果。   她把曹太后和趙翌做的「好事」告訴了李謙。   李謙笑道:「那你為什麼不高興?」   難道是因為趙翌立了皇后,你覺得心酸,後悔當初的選擇?   在李謙的心目中,大約只有後位他沒有辦法替姜憲爭到手,其他的,他自認為自己不比任何一個人差,別人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因而對趙翌的事特別的敏感。   姜憲嘆氣,情緒低落地道:「原本是白愫嫁給蔡霖的,結果白愫喜歡的是曹宣……那個蔡霖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李謙理解成原來白家要把白愫嫁給蔡霖,結果打聽出蔡霖品行不端,然後白愫喜歡的又是曹宣,就讓白愫和曹宣訂了親。   「就算是這樣,作為父親,安陸侯肯定不會坐視不理。」李謙把剝好的蘆橘放在水晶碗裡遞給姜憲,「別唉聲嘆氣的了,吃幾個蘆橘。今天的天氣有點熱,正好解解渴。」又遞了個小小的銀杏葉水果叉子給她。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蘆橘就是枇杷。   O(∩_∩)O~   ※ 第254章釋懷   姜憲抱著水晶碗吃了幾個蘆橘,看著李謙還在給她剝,臉上一紅,把水晶碗推給了李謙,道:「你也吃!我幫你剝!」   李謙求之不得。   把裝著蘆橘的果盤推到了姜憲的面前。   姜憲哪裡給人剝過水果?弄得滿手都是蘆橘汁。   李謙也不嫌棄,就當是給她捏著玩。   姜憲看著被自己弄得傷痕累累的蘆橘,直皺眉。   李謙笑道:「沒事,又不是不能吃!」直接叉了一個放到嘴裡,結果汁水卻滴到了他寶藍色的素麵道袍上,留下印跡,頗有些狼狽。   姜憲抿了嘴笑,心情莫名地就好了起來。   李謙颳了刮姜憲的鼻子,去了內室換衣服。   姜憲被他親暱的舉動弄得面紅耳赤,喊了香兒去幫她打水洗手。   等李謙出來,一盤子蘆橘全都剝完了,整整齊齊地擺在水晶碗裡,品相十分的完整。   一看就不是姜憲的手筆。   偏偏李謙佯裝不知道的逗著姜憲:「不錯,不錯。越剝越好了。我以後可有口福了。」   姜憲咯咯地笑,心情更好了。   李謙坐到了她的身邊,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   姜憲紅著臉往裡挪了挪,李謙倒沒有再靠近,而是懶洋洋地靠在了大迎枕上。   這樣隨意親密的樣子,兩世為人,姜憲也沒有經歷過。   她只好低頭去吃蘆橘。   李謙就給她端著水晶碗,溫聲和她說著話:「我知道你希望她們都過得好。可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的不好,說不定對別人來說正正好。」   是嗎?   姜憲有些迷茫。   李謙起身,笑著又摸了摸她的頭,低聲在她耳邊道:「不知道多少人想做皇后,哪怕是皇上和乳母通/奸,哪怕是皇上寡恩薄情……只有你才這麼傻,跟了我……」那聲音,輕柔又溫柔,透著熱氣落在她的耳尖上,撥動著她的心弦。   姜憲大赧,去推李謙:「你才是傻子呢!」   她可不稀罕做什麼皇后和太后。   李謙不動如山,在她的鬢角輕輕地落下一個吻,然後很快坐了回去。   那唇軟軟的,卻又像火星子落在了她的皮膚上,燙得她打了個哆嗦。   「李宗權!」姜憲柳眉倒豎。   李謙卻笑眯眯地高聲應了句「諾」,把個姜憲氣得說不出話來,卻沒有發現李謙的耳朵紅彤彤的……   兩人鬧了一會兒,姜憲根本就沒有心思再去想鄧家小姐的事,眼看著天色漸暗,姜憲決定打道回府。   李謙不敢多留,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會做出讓姜憲更羞憤的事來。   他送姜憲到了大門口,看著七姑扶著她上了馬車,走過去叮囑她道:「現在我們知道的有點晚了,你要是覺得安陸侯大小姐的那門親事真的不太好,我們到時候多關注些。萬一他們夫妻之間生罅,我們再出面相幫也不遲。你這個時候跑去跟他們說什麼,他們不僅不會相信,說不定還會覺得你別有用心。」   姜憲點頭,她的確不再為這件事傷感了。   人的命運是件很奇怪的東西。她重生回來的時候,只想著怎樣和趙翌撇清關係,可沒有想到老天爺卻把李謙送到了她的身邊,她有一天也能和李謙以夫妻的名義而不是君臣的名義站在一起。   也許,鄧小姐不像白愫那樣立場分明,和蔡家的利益沒有了矛盾,蔡家更喜歡這樣的媳婦,在她和蔡霖有矛盾的時候,自有長輩們出面壓制蔡霖,他們反而過得不錯。   李謙讓人帶了好幾筐蘆橘,這才目送姜憲的馬車離開。   只是還沒有等他轉身,金宵就不知道從哪裡躥了出來,滿臉促狹地望著李謙,道:「快點交待,你今天下午和嘉南郡主在屋裡都幹了些什麼?我可看見了,你們屋裡服侍的都遠遠地站在院子裡面!」   李謙皺了皺眉,神色顯得有些肅然,詰問道:「我和你說事的時候,丫鬟小廝都在旁邊服侍嗎?」   金宵一愣。   李謙左右看了一眼,道:「我們書房裡說話去。」   金宵知道昨天晚上姜鎮元到了大同,他正尋思著要不要去拜訪,誰知道姜憲就過來了。李謙的樣子讓他覺得姜憲趕過來找李謙是與姜鎮元的到來有關的。他不由地嚴肅起來,跟著李謙去了書房。   李謙把朝中的鬧劇告訴了金宵。   金宵差點跳起來,睜大了眼睛望著李謙:「不會吧?皇上怎麼說也是一國之君,他行事不會這麼輕率吧?難道內閣和司禮監,嗯,司禮監不算,他們向來是聽皇上的,難道內閣的那些飽讀詩書的肱骨之臣們就沒有勸勸皇上,還有太后,她老人家不是到萬壽山靜養了嗎?皇上為什麼要任由她這麼亂來……」   李謙此時才算是徹底地明白了姜家為何要保住曹太后的性命,為什麼要把方氏和趙璽送到曹太后手中了。   有她在前面擋著,皇上就沒有空來收拾姜家。   他端起手邊的茶盅抬了抬手,示意金宵也喝茶,然後道:「因為『孝』字!只要太后還活著一天,皇上就得敬著一天。當然,如果太后殯天了,那又另當別論!」   「不,不會吧!」金宵想到某種可能,打了個寒顫。   李謙笑道:「皇上也是人!一樣會犯錯!」   金宵覺得李謙肯定是猜中了他心中所想才這麼說的。   他又打了個寒顫。   李謙正色道:「這件事也不是我們能揣測的,就算我們揣測出個什麼結果來也沒有我們的事。我想說的是另一件事——你覺得鄧成祿這個人怎麼樣?」   金宵想到了一個可能。   他的聲音頓時繃得緊緊的,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李謙覺得金家肯定會很滿意這門親事,可鄧家是不是會答應有點拿不準,但房夫人沒有矢口否決,應該是有點把握,他這才跟金宵說這件事,「但我覺得應該不錯。在功勳世家裡,他是少有的讀書人。」   金宵覺得可能性不大:「我和他接觸過,人品德行那是沒得說的。可他曾經被太皇太后看中過,想嫁給他的人肯定很多。」   金媛未必輪得上。   「等房夫人回京之後再說吧!」李謙笑道,「再說也只是個打算。」然後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拜訪一下鎮國公?」   「當然一起去。」金宵忙道,叫上了金城和金媛,幾個人坐著馬車去了總兵府。   ※   親們,月票5400加更!   O(∩_∩)O~   ※ 第255章來賓   姜鎮元知道姜憲去了李謙那裡,所以對姜憲前腳剛剛回來,後腳李謙就過來拜訪他,他並沒有責怪李謙的怠慢,而是很尊重地在外院的書房裡見了李謙和與他一道同來的金宵、金城,而且在看見金城的時候還打趣金城:「我可真羨慕金大人,兒子一個比一個的英俊。可我沒有女兒,不然肯定要招個金家的兒子做女婿。」   幾句話把金城激動的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就是金宵,也覺得友善的姜鎮元非常有長者的氣度和風範,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姜律親自給他們上了茶,幾個人連忙起身,口稱「不敢」,謙讓了一番,這才重新坐下來。   金媛則去了房夫人那裡。   看到烏髮如雲,明麗照人的金媛,房夫人頗為驚豔,沒有想到山西也有這樣的美人,頓時有點理解姜憲的做法了。   任誰看見這麼漂亮的一個小姑娘被逼著嫁給邵洋那樣的浪蕩子恐怕都會心生不忍。   房夫人問了金媛幾句話,都是些尋常應酬的話,既不過分熱情,也不顯得冷淡。   金媛摸不清房夫人的心思,應對的十分小心。   房夫人無意為難小姑娘,讓餘嬤嬤帶著她先去給齊夫人問安,然後再去姜憲那裡:「……都是小姑娘,既能說到一塊兒去,也能玩到一塊兒去。等到用膳的時候,我再讓人去叫你們。」   金媛恭敬應是,去給齊夫人請安。   齊單齊雙姐妹也在,彼此見了禮,知道等會金媛會去拜見姜憲,兩人也嚷著要去:「也不知道郡主都在忙些什麼?我們有兩天沒見到郡主了。」   齊夫人呵呵地笑,道:「那你們小姑娘一塊兒玩去,我去廚房看看。」   姜鎮元在大同總兵府歇腳,知道的人不多,就這些知道的,沒有一個不來給姜鎮元問安的。齊夫人早有心裡準備,這幾天她就坐鎮廚房了。   齊單和齊雙知道自己就算是去廚房也幫不上母親什麼忙,還不如好好地陪陪姜憲,讓她母親不至於一心掛兩頭。   兩人笑吟吟地隨著金媛去了姜憲處。   姜憲正和幾個小丫鬟在院子裡採鳳仙花,看見她們過來,笑著接過香兒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手,道:「你們來得可正巧。我正準備摘些鳳仙花搗了汁用來染指甲,等會你們一個人拿一些回去。」   齊氏姐妹很是懷疑姜憲的動手能力。   姜憲卻對此信心百倍。   宮中寂寞,這是宮女常做的事之一,甚至還會比誰的鳳仙花汁留得時間最長,誰的鳳仙花汁顏色最好看。   她沒有親自動手做過,可她見得多啊!   而且還有孟芳苓幫忙,這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姜憲抿了嘴笑,也不和齊氏姐妹爭辯,領著她們進了廳堂。   姜鎮元正在問李謙送聘禮的事:「……得饒人處且饒人。婚事畢竟是喜事,殺戮太過就有失天和了。」   李謙恭謹地應「是」,心裡卻知道,姜鎮元到底和他不一樣。   姜鎮元是世家子弟出身,他出生的時候姜家已經富貴了好幾代人,仕途上又有前輩保駕護航,不像他們李家,是從泥濘中掙扎出來的,不做土匪,當時就沒有活路。他只能殺一儆百。可這些話也不必和姜鎮元去說,他可能理解,但不會感同身受,心裡還是會覺得他太過霸道。   他應下就好。   這樣的事也不是常有。   姜鎮元見李謙態度恭謙,很是欣慰,道:「那些押送聘禮的都是些什麼人?」   李謙笑道:「是家裡的護衛。」   姜鎮元笑道:「領頭的是誰?平時都是由誰在操練?」   據他得到的消息,那批押送聘禮的人不僅武藝高強,而且令行即止,進退有度,既能使得軍中常用的斬馬刀,而且還能騎射,這樣的人只有一個都能在軍中出人頭地,而李家一口氣找了三十個人。如果說這些人是山西總兵府的人,打死他他也不相信。可如果是從綠林中臨時湊起來的,短時間就能讓這些人聽從號令,這樣的領兵手段,他還從來沒有見過。   他懷疑這是李家養的私兵。   但私兵養到這種程度,也頗讓人忌憚。   可做為姜家女婿卻讓人很是欣喜。   因此他做了些手腳致。   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只是知道李家的護衛兇殘嗜殺,卻不知道他們能暫時結陣,如衝鋒陷陣般的配合殺敵,這才能把那些膽敢打李家聘禮主意的人全都絞殺,就算有一兩個漏網之魚,也能及時追殺除患,沒有留下一個活口,他的手腳才能沒讓人懷疑。   李謙想了想,道:「是我的護衛衛屬在領頭,平時是我在操練。」   也就是說,的確是李家的私兵。   見李謙沒有隱瞞,姜鎮元微微點頭。   金宵和金城卻難掩心中的驚駭,驟然變色。   具體的情況他們不知道,但李家把打他們主意的人全都殺了他們卻是知道的。之前他們以為李家是花銀子請了江湖上的人,所以手段才會這樣的酷烈。   沒想到卻是李家的護衛。   那李家……也太兇殘了一些。   而他們,卻準備和李謙一起做生意,而且做的還是黑吃黑的無本買賣。   兩人不由悄悄地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遲疑和興奮。   遲疑的是李謙並不像他的外貌那樣好相處,興奮的是有這樣的一個夥伴,做起事來比較容易成功。   那邊姜鎮元還在說話:「這次接嫁,你們有什麼安排?」   李謙道:「我已經派人把接親的路走了一段。郡主身子骨弱,從這裡到太原,共有四天。路上除了原來護送聘禮的護衛之外,還會抽調一些太原總兵府衛所的兵力,路上的護衛沒有問題。郡主到太原之後,會在桃源歇一晚,第二天酉初迎親,戌初進門,所有我們十九那天就要會來接親……」   這些都是原先請欽天監看過,姜鎮元也首肯了的。他微微點頭,道:「你能想到請金大人幫忙,很好。」俗說話,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金海濤、邵瑞等人就是地頭蛇,李謙這麼快就和邵家金家走到了一起,是很明智的選擇,只因金宵和金城在場,這些話他說得很委婉。他說李謙的時候還看了眼姜律,「你們和金家賢侄的年紀都差不多,又愛好相當,應該多多走動才是。」   四個青年人齊齊應諾。   有小廝進來,說承恩公曹宣、安陸侯世子鄧成祿、親恩伯世子王瓚過來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56章異動   屋裡的人俱是一愣。   姜律看了李謙一眼,頗有些為王瓚解釋地道:「阿瓚之前說要來給保寧送嫁的,可他現在在禁衛軍左軍當值,不能說走就走,要調休。我還以為他來不成了,沒想到他還是趕到了。」   李謙笑著慢慢站了起來,道:「大伯父,來者是客,何況承恩公還是我和郡主半個媒人,我去迎迎他們吧!」   他是姜家的姑爺,曹宣等人雖然身份顯赫,還沒有資格讓姜鎮元親自迎接,李謙代姜鎮元迎客,也無可厚非。可姜鎮元聽到李謙說什麼曹宣是他和姜憲的半個媒人,想到曹宣在姜憲婚事中的欺上瞞下、左右逢源的那份眼力和決斷,他不由對曹宣刮目相看,覺得曹宣這個往日的紈絝子弟假以時日,說不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物,至少,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姜家不宜和他結怨。   「你和阿律一起去迎迎他們吧!」姜鎮元立刻就做了決定,「來者是客,何況你們之前都很熟悉了。」   李謙和姜律笑著應「是」,一起去迎接曹宣、鄧成祿和王瓚。   姜憲則正在和齊氏姐妹、金媛說著怎樣用鳳仙花染指甲:「……搗成汁之後,要加明礬。染的時候,要用細紗布包住指頭,不然那鳳仙花汁染到了手指頭上,也是很難洗掉的。」   眾人點頭。   白愫走了進來,笑著問她們:「大家有沒有什麼忌口的?今天廚房煮了綠豆湯也煮了百合蓮子羹。天氣太熱,我倒覺得喝點綠豆湯更好,可綠豆湯性冷,嘉南就喝不得,你們要是有人也喝不得的,我就讓小丫鬟們端了百合蓮子羹進來。都是溫熱的。」   幾個人齊齊道著:「沒有什麼忌口的!」   「那我就讓小丫鬟端了綠豆湯進來。」白愫笑眯眯地看了姜憲一眼,道,「只有你喝百合蓮子羹了。」   姜憲嘟了嘴,道:「清蕙陪著我一起吃百合蓮子羹。」   「我才不陪你呢!」白愫嘻嘻笑道,「誰讓你每天晚膳之後不陪我去院子裡走步的?你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喝綠豆湯。」   姜憲杏目圓瞪地抗議。   白愫不予理睬,徑直吩咐小丫鬟去端綠豆湯和百合蓮子羹。   齊氏姐妹掩了嘴笑。   金媛卻眼眶發澀。   嘉南郡主真是個讓人羨慕的人。既有家人的縱容,讓她能隨心所願地嫁給自己看上的人,還有和她情同姐妹的閨中密友,誠心誠意交往的好姐妹。   金媛端著綠豆湯,不由低聲對姜憲道:「郡主,那天在逸仙樓上,讓您看笑話了!」   不管姜憲出於怎樣的目的和想法,姜憲願意幫著她擺脫邵洋,她都很感激。她來拜見姜憲,按道理應該向姜憲道個謝才是,可事關她的婚事,事情又沒有落定,當著齊氏姐妹,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只好避而不提,婉轉表達自己的感謝。   姜憲想到金媛對待尤小姐的暴躁,覺得這樣的和煦可能已經是金媛的極限了。   可她久在上位,見到她的人,是條龍也要給她盤起來,對金媛的低頭並不以為然。   她隨意地擺了擺手,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又不是你的錯,你不必道歉。」然後問起金媛的生辰:「我聽齊單和齊雙說,你們家很早就給她們發了請貼。過幾天就是二十了,你這個時候還在大同不要緊嗎?」   金媛見姜憲也沒有提起關於她的婚事,不由鬆了口氣,沉默了片刻,這才道:「我已經及笄了,家父覺得,我既然已經長大了,這婚事也應該早日定下來才是。所以才會廣邀賓客,是想趁著這個機會把我的婚事定下來。」   也就是說,金海濤實際上會在為金媛舉行及笄禮的時候同時為她和邵洋定親。   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還有這一茬。   一時間屋裡安靜無聲,氣氛顯得有些沉重。   金媛見大家都真心地為她擔心,心裡發酸,又覺得高興。   她和姜憲她們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她們卻比自己家裡的人更關心她。   她不願意姜憲等人為她不快了,忙笑道:「不過,我有貴人相助,辦不辦壽宴都不打緊了!」   「什麼貴人?」齊單詫異的道。   姜憲不是在幫金媛嗎?   難道金媛不知道?   她的念頭剛剛閃過,金媛已笑道:「我的貴人就是郡主啊!」   姜憲暗自驚訝。   她以為以金媛的性子,是不會當著眾人的面說出這樣低聲下氣的話的。   姜憲挑了挑眉。   金媛已笑道:「你們看,原本我父親想在我的生辰時大辦一場的,結果郡主初八訂親,二十四日迎親,這一前一後的,大家都爭著去看郡主了,誰還有空去關注我的生辰宴?到讓我如了意!」   這話既感謝了姜憲,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不卑不亢,極為妥帖。   姜憲和白愫都不由暗暗地點頭。   齊氏姐妹則好奇地問她:「金小姐,那您的生辰宴到底辦不辦了?」   「不知道。」金媛若有所指地笑道,「我大哥說了,會留在這裡給李將軍幫忙的。至於我,那就得看我大哥怎麼安排了!」   眾人都知道了她的意思,也就不再多問,說起姜憲出閣的事來:「郡主,您出嫁之後,能不能邀請我和妹妹去李家玩?我聽別人說,李家在山西總兵府后街的私宅金碧輝煌的,連官房用的馬桶,也是金絲楠木箍的,他們家的門窗上全鑲的七彩的琉璃……」   齊單睜大了雙眼望著姜憲,眼裡滿是期盼。   姜憲卻覺得哭笑不得,道:「這是誰說的?」   齊單道:「大家都這麼說。還說,李家有個藏寶閣,裡面全是古玩珍寶,只要得了一件,就可以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姜憲聽了直皺眉。   這樣的傳聞,只會讓更多的劫匪盯上李家。   到底是誰傳出這樣的話來?   趁著齊氏姐妹和白愫說話的功夫,她悄悄吩咐七姑把這件事跟李謙說說。   七姑低聲稱「好」,退了下去。   房夫人款待金媛到姜憲隔壁的花廳用膳。   齊夫人和姜憲、白愫、齊氏姐妹作陪。   外院的花廳裡,姜鎮元和姜律、李謙也正在招待曹宣、鄧成祿和王瓚。   曹宣自不必說,和姜律是一塊兒長大的,和李謙還曾做過一段時間的同僚,又有千裡送詔的恩情,李謙對他客氣之餘帶著幾分親暱。   ※   親們,月票5450加更!   O(∩_∩)O~   ※ 第257章打量   李謙連敬了曹宣三杯,且一語雙關地道:「多謝承恩公成全!以後有什麼事,只管差遣。我始終記得是太后娘娘特召家父進京拜壽,又是太后娘娘讓我進了禁衛軍,遇到了嘉南郡主,有了我的今天。還請國公爺回京之後,代我去萬壽山給太后娘娘磕幾個頭,說我有了機會,一定進京去看她老人家。」   把他的背叛解釋成英雄難過美人關。   曹宣明知道他說的另有所指,卻只能捏著喉嚨喝下這杯苦酒。   他總不能對外說李家和姜家早就沆瀣一氣了吧?   那他們曹家還有什麼依仗?   而且,李謙這種說法既沒有讓曹太后顏面無失,又給李家突然娶了姜憲一個完美說詞。   也許這樣更好吧?   曹宣冷靜地想。   強橫如姜家,掌握大同、宣府、薊鎮幾代人,不時也有妥協的時候,他如果想讓曹家不被太后的威名所累,支應起曹家的門楣,就不應該在乎妥協,而是要想想妥協之後他能得到什麼樣的好處和機會。   曹宣就笑著回敬了李謙三杯,道:「你不用說了,太后若是要責怪你,肯定是責怪你這麼大的事也不和她商量,難道太后就沒有成人之美的雅量不成?這件事的確是你做得不對。你這三杯該罰。」   李謙就又敬了曹宣三杯,道:「這件事全是我的錯,我自罰三杯。」   「這還差不多!」曹宣笑眯眯地道,笑意未達眼底地拍了拍李謙的肩膀,道,「今天有國公爺和齊大人在,我就不為難你了,等到你成親的時候我再好好地和你喝幾杯,看看我們到底誰的酒量好一點。」   「國公爺,你這哪裡是要和我比酒量,你這完全是想雪上加霜嘛!」李謙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一直默默地坐在那裡吃菜的王瓚突然站了起來,道:「你放心好了,要是那天他敢和你喝,你就找我,我幫你喝。」說著,他拿起酒瓶就將李謙的酒杯加滿了酒,「不過,你今天又沒有什麼事,得好好地和我們喝幾杯才是正經。我先幹為敬!你隨意!」說完,仰頭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李謙笑了笑沒有說話,把王瓚給他倒的酒喝了,道:「阿瓚表哥,這些年來多謝你和嘉南做伴。嘉南雖然有太皇太后照顧,又有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庇護,可畢竟不如同齡的表哥表姐,可以一起淘氣,一起玩耍。這一杯,我敬阿瓚表哥!」說完,他給自己倒了杯酒,朝著王瓚抬了抬手,一口乾了。   王瓚笑道:「嘉南是我的表妹,我自然要護著他。你以後若是敢欺負她,小心我不饒你!」   金宵不由在心裡琢磨。   姜憲被李謙擄走的時候,王瓚像掉了半條命似的,他還以為王瓚喜歡姜憲。可現在卻表現的這樣大方得體,難道他之前猜錯了?王瓚之所以那麼著急,完全是因為姜憲是個女孩子,又不知所蹤,所以特別擔心而已?   他起身笑著跟著起鬨,也敬了王瓚一杯。   王瓚來者不拒,喝得十分豪爽。   幾杯之後,就有了些許的醉意。   曹宣忙笑著給王瓚解圍,道:你們別總是盯著他灌了。我們來時帶了太后娘娘和各府的夫人、太太們給嘉南的添箱,一直戰戰兢兢的,生怕丟了一件到時候不好跟失主交待,比守著自己的東西還累。你們小心把他給灌醉了。」   「這倒也是。」金宵笑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你們辛苦了!」舉了杯又要敬王瓚。   王瓚笑著把曹宣拉過來擋在了自己的面前,道:「承恩公,讓我給太后娘娘和各位夫人押東西的可是你,這酒你得幫我擋擋!」   眾人哈哈大笑。   李謙的目光卻沉了沉。   隨後他感覺到了一道視線似有似無地不時會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去,和鄧成祿的目光碰到了一塊。   鄧成祿心虛般的轉過頭去。   李謙一愣。   他早就知道安陸侯世子愛慕嘉南。   但他從來不覺得這是什麼壞事。   恰恰相反,他認為正是因為姜憲非常的優秀,這才會引來很多男子的垂青。   那鄧成祿這樣的打量他,是想知道他是否配得上姜憲嗎?   他想了想,笑著朝鄧成祿點了點頭,道:「聽說令妹由皇上賜婚,許配給晉安侯世子爺?可惜我在京裡的時候不長,不曾認識晉安侯世子爺!」   鄧成祿聽著就露出笑容來,道:「我們也算是一塊兒長大的。之前我娘總覺得我妹妹還小,想給她找個人口簡單的人家,所以從來沒有想到過把妹妹嫁到蔡家去。皇上雖說是和太后堵氣才把我妹妹許配給蔡霖的,可蔡霖人不錯,我們兩家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了。家父和家母都還算滿意。接了旨之後,晉安侯夫人就上門來拜訪了家母,還私下賜了蔡霖一個農莊,一坐宅院,幾間鋪子。家母也開始給我妹妹準備嫁妝,並和蔡家商量,定了明年三月初四的婚期。」   也就是說,不管是鄧家還是蔡家,都算是滿意這門親事。   李謙放下心來。   這樣一來姜憲也能把這件事放下了。   姜鎮元則一邊喝酒,一邊和曹宣聊著立後的事:「……你應該勸勸太后,皇上已經親政了,有些事該放手的時候就應該放手了,這樣和皇上鬥下去,有什麼好處?反而讓朝中的大臣們個個惶惶不安,平生事端。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曹宣笑道:「太后也是這麼想的。可皇上行事也太荒唐了,太后實在是擔心皇上,偏生皇上現在除了汪閣老和熊大人的話,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太后當時也是心急了一些。如今選了簡王家的清儀縣主為後,太后不僅消了氣,還把皇上叫去了萬壽山,當著簡王的面把鳳印交給了皇上。」   李謙聽了暗暗慶幸。   還好姜憲沒有嫁給趙翌。   那清儀縣主還沒有嫁過去,太后就開始給清儀縣主挖坑跳。   看來以後京城有好戲看了。   接著曹宣說起趙嘯和晉安侯府大小姐的婚事來:「……太后著欽天監看了日子,定於九月二十日送嫁。」   王瓚陪著趙嘯從藥林寺回京之後,趙嘯連夜出京回了福建。   李謙笑著邀請曹宣等人:「你們是遠道而來的稀客,我們也難得能聚到一起。明天我在家裡設宴給你們洗塵接風,還請安陸侯世子務必要賞臉,光臨寒舍才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不知道從上海回武漢的飛機會不會晚點……   ※ 第258章解惑   既然來了,就少不得喝酒應酬。   鄧成祿點頭應允,大家定了明天早上巳初一起過去。   姜鎮元自然是樂見其成,笑道:「明天我和齊大人要去校場看看,就不陪著你們這些小輩瘋了,你們自己去吧,我就不參加了!」   沒有了姜鎮元,大家更自在。   眾人齊齊應是,言不由衷地說了幾句客氣話,引來姜鎮元的一陣嬉笑怒罵,然後看著時辰不早了,紛紛起身告辭。   那邊內宅的酒宴也散了,白愫和齊氏姐妹代了姜家送客。   金媛臨上馬車的時候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大門巍峨的總兵府一眼。   前院的男人們要喝酒,她們的酒席散時那邊才吃了一半。她們就移去了花廳喝茶。房夫人從頭到尾盯著姜憲,就是連著吃了幾口麵條都忙示意丫鬟們給她布幾口素菜,如同捧在手心裡的眼睛珠子,容不得半點馬虎,眼看著前面的酒席要散了,那七姑還進來悄悄跟姜憲道:「大爺說他這就回府了,明天會在府裡給承恩公等人接風,問您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或是想喝的,大爺明天讓灶上的婆子給您做。我們家老爺從京城裡請了三個廚子回來,一個是做京菜的,一個是做淮菜的,還有一個是京城小點心。您想吃什麼都能做得出來。等到郡主出閣的時候,這三個廚子會隨著您去太原。」   七姑說話的聲音雖然低,可她當時和姜憲隔著個茶几坐著,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她以為姜憲會點點頭讓七姑退下,誰知道姜憲卻低聲笑著和七姑道:「我最不愛吃京城裡的點心了,特別是御膳坊做的,不是太甜就是太綿。我喜歡吃江南的小吃。你讓他給我找個江南的廚子。」   姜憲說話之前抿著嘴笑了笑,眼底流露出幾分狡黠。   分明是調侃李謙。   七姑顯然也看得出來,慈目地笑著稱「好」,和姜憲湊著興兒一起打趣李謙:「您看是要請柳翠閣那樣的還是請雪濤齋那樣的?」   江南的雪濤齋是做糖起家的,漸漸做大之後,開始開點心鋪子。他們家的點心花樣最多,什麼異異怪怪的口味都有。柳翠閣卻是江南的老字號,做傳統的蘇浙點心,在蘇浙一帶的京官裡面聲譽很高,誰家有個婚嫁如果不是在他們家定的點心,會顯得不夠檔次。   姜憲摸著下頜笑,道:「當然是柳翠閣的口味!大家不是都說好嗎?」   七姑笑著退了下去。   房夫人任姜憲捉弄著李謙,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和齊夫人說著話。   像姜憲這樣的女孩子,恐怕從來都沒有嘗過傷心難過、誠惶誠恐的日子吧?   金媛在心裡嘆了口氣,隨著自己的兩位兄長去了李府。   下馬車的時候,她看見七姑正和李謙在大門口說著話。   她很是意外,問身邊的丫鬟紅袖:「他們在說什麼?」   紅袖是金宵親自調\教出來放在金媛身邊的,聞言會意,佯裝不經意地從李謙身邊走過,就聽見李謙吩咐七姑:「她可能是真的不喜歡御膳坊的點心,你別以為她是笑著說出來的你就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我會讓謝元希從柳翠閣裡找個會做點心的師傅過來的。」   七姑笑著應諾,回了總兵府。   謝元希卻十分的為難,道:「柳翠閣傳承百年,只怕不容易挖人。」   李謙笑道:「我又不是要開點心鋪子,挖什麼人啊!你直接讓人找到柳翠閣在京城分號的大掌柜,讓他給個人到家裡來做點心,他要是不給,你就去找姜家的大總管。」   謝元希道:「找姜家的大總管,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李謙不以為然地笑道,「難道我不找姜家幫忙,別人就會以為我比姜家的家底厚實了不成?我們現在的確是比不上姜家,難道以後也永遠比不上姜家?現在姜家幫我們的忙,這恩情記在心裡,以後姜家要幫忙不要藏私就是了。」   謝元希恭敬地應「是」,不由對李謙再一次刮目相看。   天下間不知道有多少人議論李謙是癩蛤蟆吃了天鵝肉,靠著嶽家升官發財,若是一般人,早就勃然大怒。可李謙不僅沒有動怒,反而很坦然地承認自己現在的確配不上姜憲,要幹什麼事,還會找姜家幫忙。也許在別人眼裡,會覺得李謙這是厚顏無恥,在謝元希看來,這恰恰是李謙真性情的地方——既不迴避自己的錯誤,也不會因為流言蜚語而改變主意。   他連夜趕往京城。   李謙站在正房的臺階上,看著天色漸漸暗下來,心裡卻生出幾分困惑來。   照理說,姜憲要什麼有什麼,應該會很自信豁達才是。   她豁達到是真豁達,就是男子也比不上。   卻一點也不自信。   這種自信不是來自由她對事物的判斷或是決定,而是來自於對自己的肯定。   她看似風輕雲淡的做派下,卻隱藏著股事事都怕麻煩別人的怯懦,有什麼事都喜歡自己悄悄地想辦法解決,從來都不求人,除非這個人極讓她放心,極得她的信任。   保寧怎麼會養成這樣的性子?   難道是被什麼人狠狠地拒絕過?   讓她覺得自己的存在並不讓人歡喜?   李謙的眉頭緊緊地鎖成了一個「川」字。   他讓人去把七姑追了回來,遣了身邊服侍的問她:「你當初為什麼會投靠我?甚至願意在內宅做個管事的媳婦。」   七姑出身武林世家,年紀輕輕就在江湖上嶄露頭角,後來嫁的丈夫雖然出身、門第都不如她,卻英俊瀟灑、精明能幹,投靠糟幫之後,很快就成了糟幫鎮江分舵的分舵主,糟幫五位執事之一。她卻在父母雙亡後和丈夫和離,隱姓埋名在江湖上賣藝,後來更是自願賣身,做了李謙身邊的一個僕婦。   在李謙看來,七姑簡直是腦子有毛病。   而且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太信任七姑。   七姑不由面露苦澀,小聲道:「歐英嫌棄我粗俗,看中了一位舉人家的小娘子,正巧別人也相中了他,所以只好休妻。和離,不過是給我幾分體面罷了。」   李謙蹙眉。   七姑的聲音既疲憊又悲愴,偏偏沒有一絲的憤怒:「說到底,還是我太無能。而我娘家那裡已由我嗣弟當家,我不願意把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讓自己面目猙獰,狼狽不堪,更不想讓先父先母的聲譽受損,所以才離開歐家的。可我又想知道,我到底哪裡不如那個舉人家的小姐?就因為她出身書香世家嗎?可歐英也不是什麼讀書人啊!」   到了如今,她眼裡依舊滿是傷痛。   ※   親們,月票5500加更!   O(∩_∩)O~   ※ 第259章打趣   七姑的模樣刺了李謙一下。   他恍然間突然有點明白。   七姑明明可以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卻因為婚姻的失敗,歐英的否定,選擇投靠李家做一名內宅的婦人,她所求的,不過是想知道那些所謂的大戶人家是怎樣生活的,她又哪裡不如那些大戶人家的太太小姐。   他想到當初他陪著姜憲去鄭大人胡同捉/奸,她明明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卻非要親眼看到了才死心……對姜憲來說,趙翌會不會就是她的歐英呢?   所以她一個人的時候總會不經意間流露出落寞的表情來,所以她對別人的情緒總是那麼敏感,怕被拒絕而寧願什麼事也不做……   李謙覺得自己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他揮了揮手,讓七姑退了下去,自己卻忍不住去了廚房,守在廚房裡讓灶上的婆子做了一匣子熱氣騰騰的米糕,用塊夾棉的小氈毯包了,悄悄去了大同總兵府。   姜憲此時正依在大迎枕上由著百結和香兒幫她通頭,她則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情客說著話:「有沒有什麼好的醒酒湯?你們家大爺照這樣喝下去,總有一天要醉死的!」   情客一面笑著幫她整理著到處都是的描花樣子,一面輕笑道:「這我還真不知道!我明天一早就去問問家裡廚上的人。」又安慰姜憲,「郡主不必擔心,大爺素來是個有分寸的。也就這幾天會喝喝酒,等到回到了太原,可不是什麼人的酒大爺都喝的。」然後說起了金媛的生辰,「大爺說金家給黃老安人送壽的人已經到了,明天下午就會啟程返回太原,到時候金小姐會跟著一塊兒回去,那金小姐的生辰郡主就去不成了,您看,要備一份禮讓七姑送過去嗎?」   自從確定了百結和情客都會跟著姜憲嫁到李家去,孟芳苓和房夫人就開始教導百情和情客管家,只是百結的性子柔和些,情客則更有主見,孟芳苓和房夫人商量之後,就讓百結幫著管理姜憲的內務,情客幫著管理外務,劉冬月則脫了奴籍想辦法給他弄了個良民的出身,暫時幫著打理姜憲的私房,等找到個合適的帳房再說。   這都是機會!   這些天不管是劉冬月還是百結、情客,都戰戰兢兢絲毫不敢馬虎,做起來事考慮得也更周祥。   姜憲前世和情客在一塊兒生活了快二十年,情客一直幫孟芳苓打下手,管理著司禮監送來的東西,像這樣和她討論給誰家送什麼禮,要怎麼應酬,對她來說還真是件新鮮的事。   她不由抿了嘴笑,道:「情大總管,那你說說看,我應該怎麼做才好?」   情客臉都紅了,道:「郡主您別打趣我了。我要是做得不對,您直管說就是了。照我看,還是要送禮壽禮去的。但不知道金家這次會不會為金小姐做壽,這禮只怕是不能送得太重,大面上過得去就也行了。」   照情客看來,除非金海濤腦子裡進了水,不然怎麼也不會為了給女兒做個散生而去分散姜憲出閣的熱鬧的,金小姐這壽辰十之八九是辦不成了。   姜憲笑著點頭,道:「我覺得你說得不錯。那你就去問問孟姑姑好了,看她是怎麼說的。你自己拿主意好了!」   也就是說,她連這些交際應酬都不想管。   那郡主準備管些什麼?   情客頓時有些茫然。   見姜憲沒有什麼吩咐了,就退了下去給金媛準備壽禮去了。   窗欞響起三長一短,規律又規則的叩窗聲。   姜律隱隱覺得是李謙。   這麼晚了,還會以這種方式來見她,除了李謙,她還真想不出來有第二個人。   她朝著情客點了點頭。   情客強忍笑意去開了窗欞。   姜憲一眼瞟過去就知道自己沒有猜錯,沒等李謙開口已道:「這裡是大同總兵府,我大伯和我大哥都住在這裡,你是不是閒著沒事做,想和我大伯、大哥教量教量啊!」   「你別總把我想得那麼頑劣,我對大伯和大哥還是很尊重的。」李謙說著,笑嘻嘻地低聲問她,「你屋裡沒有別人吧?」   姜憲冷笑:「我屋裡就算有其他人,難道你就不進來了不成?」   李謙不以為然,痞痞地笑道:「所以說還是你知道我!」   姜憲橫了他一眼。   李謙就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繞到門口走了進來。   情客忙去關了窗,指使著小丫鬟上茶點。   李謙已把手中的小氈包放在了姜憲面前的炕几上,道:「我讓人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米糕,你嘗嘗合不合你的味口。要是你覺得好吃,我把這個廚子也拔到你屋裡服侍你。」說著,打開了氈包,露出晶瑩剔透的、熱氣騰騰的米糕來。   姜憲原本已吃得五、六份飽了,見著突然間又來了食慾。   李謙見狀就吩咐百結給去給姜憲沏一壺老君眉過來,如果沒有老君眉就換銀毫。   百結應聲而去。   姜憲不由多看了百結一眼。   李謙見了就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並奇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姜憲頓時食慾全無,一點吃的念頭都沒有了,怏怏地道,「我怕我吃了積食。」   李謙覺得姜憲肯定不是為了這件事而苦惱。   她要是不想吃,可以立刻就拒絕他,不需要這樣反反覆覆。   那就是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呢……他吩咐百結去沏茶……   李謙想著,眉角忍不住地就挑了起來,眼底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原來……姜憲不喜歡他使喚她的丫鬟。   難道那丫鬟長得很標緻嗎?   李謙想著,百結上茶的時候,他就仔細地看了百結一眼。   這小丫鬟的眉毛居然長得和姜憲很像。   那是那種服服帖帖,像黛羽般彎彎如柳葉的眉毛,讓人看著非常的舒服。   坐在對面的姜憲只覺得有無名之火在胸口燒,燒得她心情煩躁……她的表情頓時有些冷。   李謙看著好想笑啊。   可他不能!   他要是這個時候笑出來,就等著姜憲一腳把他給踹下炕去,說不定他們的婚約都會到此為止。   李謙忙湊了過去,和姜憲說著悄悄話:「這丫鬟叫什麼名字?你剛才不看她我還沒發現,這小丫鬟的眉頭長得很像你……不過,沒你的好看……」   他說著,抬頭望著姜憲。   目光中滿是不容錯識的深情。   ※   親們,今天的更新!   謝謝大家這段時間的關心,終於平安回家,就是很累,今天到此為止,明天三更。   O(∩_∩)O~   PS:順便拉拉票,有月票的親們還請多多支持《慕南枝》,給《慕南枝》投一票。   ※ 第260章宴請   姜憲一愣。   隨後心如擂鼓。   她問:「百結的眉毛,真的和我長得很像嗎?」   語氣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李謙學著姜憲的樣子,望著百結的身影小聲地道:「不是和你長得像,而是你們都是一樣的眉毛,看上去很溫順的樣子。」他說著,想起剛才姜憲的不悅,心情又飛揚起來,他回過頭,定定地看著姜憲的眼睛,突然伸出手蒙住了姜憲鼻子和嘴,悄聲在她耳邊道,「可就算是這樣,也一點不像了……她沒有你這樣一雙眼睛……清澈、澄淨、明亮、璀璨……」他的目光如夕陽下的湖面,泛著點點的金光,仿佛要把她溫柔地裹起來似的。   姜憲的臉頓時燒得厲害,又羞又慌,一把就推開了李謙,不自在地轉過臉去,心虛地大聲道:「你胡說些什麼?我又不是星星,明亮、璀璨……」   她垂著眼帘,耳朵紅彤彤的,像個受驚嚇的小兔子在他面前強裝著鎮定,可愛得不得了。   李謙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希望姜憲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能快樂,自然不會拂了她的意思,也就順勢坐直了身子,只是望著她笑。   姜憲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心裡又藏著個秘密,咬了咬牙,索性叫了百結過來,仔細地打量著她,道:「將軍說你的眉毛長得像我,我看看到底像不像。」   百結被嚇了個半死,臉色蒼白,站都站不住了。   她怎麼能長得像郡主呢?   何況還是被李將軍如此的誇獎……特別是郡主說話的那口氣,她怎麼聽怎麼覺得酸溜溜的,郡主好像……好像……在吃醋……   她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走出這個屋。   可她也不敢跪,更不敢求饒。   否則郡主豈不是要背上個「善妒」的名聲,那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百結直直地站在那裡,腦子裡一片空白。   等到姜憲發現她的異樣的時候,她已滿頭冷汗。   姜憲一開始還有些詫異,但她很快就明白過來。   她不免有些汗顏。   這件事,是她想的複雜了,白白傷了百結的心。   她忙笑道:「我看著也有點像。沒想到我身邊還有像我的人。」然後讓人賞了百結兩個銀錁子,並道,「難得你有像我的地方,拿去買花戴去。」   百結戰戰兢兢地退了下去,直到走到了院子的中間,有涼清的晚風吹在身上,她這才驚覺自己汗透衣襟。   她不由拉了情客的手,驚慌地小聲道:「情客,郡主不會打發我出府或是讓我去……」   服侍李謙。   只是這樣揣摩郡主的話她不敢說,也說不出口。   情客比她鎮定多了,道:「不會的!郡主不是那樣的人!你看之前服侍郡主的丁香和藤蘿,嫁人的時候郡主還特意派了老成的宮女去道賀,給兩人做面子。」   「這倒是!」百結鬆了口氣,總覺得自己惹了李謙注意不是件好事,和情客商量著,「以後我就幫著郡主管理一些內務好了,這屋裡的事你多擔待點。」   情客也覺得百結能在李謙心裡留下個印象不是件好事,沉著臉應了,和百結重新把姜憲屋裡的事分配了一下,思忖著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孟芳苓,和孟芳苓商量商量該怎麼辦。   姜憲早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當然也就沒有察覺到自己兩個貼身大丫鬟的心思,而是想著當初李謙對百結的寵愛……很想問問李謙,他喜不喜歡自己的眉毛?當初對百結那麼好,是因為百結是她身邊的侍女,還有對和她很像的眉毛嗎?   可這話她期期艾艾良久都有點說不出口。   李謙就有些不懂姜憲了。   按理說,他把話已經說得這樣透徹了,姜憲應該放心才是,怎麼心思反而更重了?   難道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   但不管怎樣,他也不希望姜憲不快。   他想了想,乾脆含笑道:「快點吃米糕,涼了就不好吃了!」   並沒有繼續追究。   有些事說出來是要講時機的。   兩人此時的氣氛這麼好,他不應該去提那些讓姜憲不高興的事。   姜憲笑著點頭,喝了口茶,吃了兩塊米糕。   李謙就不讓她吃了,說是吃多了怕她積食,拿了帕子要給她擦手。   姜憲覺得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不肯。   兩人嬉鬧了半天,看著天色不早,李謙這才回去。   姜憲抱著迎枕望著填漆床帳頂掛著的塞了安眠香的各色荷包一時微笑一時抿嘴。   香兒和墜兒掩了嘴無聲地笑,還不敢讓姜憲發現。   第二天,曹宣等人用過早膳陪著姜鎮元說了會話,就去了李家位於西街的宅子。   因為臨時的落腳處,院落不大,清一水的黑漆家具,綠色杭綢幔帳,景德鎮官窯的瓷器,雲南箇舊的錫器,大朵大朵的牡丹花,鬱鬱蔥蔥的香樟樹,處處透露著精緻講究。   曹宣看著不由眯了眯眼睛。   他還以為會看到一副富麗堂皇的樣子……可沒想到土匪出身的李家這麼快就擺脫了俗豔,知道怎樣布置宅子了。   一個人,只有不安於現狀,才會努力朝自己嚮往的階層靠攏。   或者,知道的只是李謙?   曹宣不由朝正在和姜律、王瓚寒暄的李謙望去。   李謙腰細腿長,今天穿了件寶藍色團花直裰,腰間繫著葛色織金絛帶,更顯得身材高挑修長,俊朗的眉目笑意盈盈,神態謙和中正,不知道他底細的人一眼望過去,會覺得自己看到了個翩翩佳公子,哪裡想到這個是個武將。   可能這也是他能走到今天的緣故吧?   曹宣猜測著,目光一直停留在李謙的身上。   身邊突然有人問他:「你覺得,李謙是真心要娶嘉南郡主的嗎?」   曹宣回頭,看見了鄧成祿帶著擔憂的面孔。   「肯定是真心想娶嘉南的!」曹宣笑道,把「娶」字咬得有點重。   鄧成祿聽了神色更擔憂了。   曹宣想到當初只有他覺察到了金宵的異樣,不由心一動,道:「難道你看出了點什麼嗎?」   「沒有!」鄧成祿眉頭蹙了蹙,道,「我就是覺得這樣挺奇怪的。郡主怎麼會和李謙走?就算從前李謙和郡主接觸過,郡主看上去也不是那種說走就走的人啊……這件事真是太奇怪了!」   曹宣沒有做聲,目光再次落在了李謙的身上。   接著他發現了件有趣的事。   ※   親們,月票5550加更!   O(∩_∩)O~   PS:給大家推薦一本老鄉寫的書。   書名:重生之末世仙途   作者:虞西   內容:末日,天降隕石,人類感染病毒成為行屍走肉,城市淪陷。   林可卿自爆後醒來,發現自己重生於末日前。可是末世已不是她熟悉的末世,不止有喪屍,異形,還有變異動物,植物,人類生存受到了嚴酷的考驗。   有關「長生」與「成仙」的秘密使正邪修士紛紛出世搶奪。林可卿意外發現,等待地球的,還有更大的危機……   ※ 第261章聚會   同樣是親戚,李謙對姜律敬意中帶著幾分隨意,對王瓚卻隱隱帶著幾分鄭重,好像王瓚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需要他特別注意一樣。可在曹宣看來,王瓚沉穩敦厚,比姜律更好相處,怎麼對待兩人的態度卻截然相反……   有趣有趣!   他笑著走了過去。   李謙正在向王瓚說著接嫁的事:「……我倒沒有指望那些衛所的將士能擋著什麼人,他們能幫著威嚇一些心懷不軌的就行了,至於那些敢動手搶劫的,就只能靠我身邊的那些護衛了。他們也是經過生死的人,上了陣,沒有誰會是軟腳蝦,你放心好了!」   王瓚點頭,低頭喝了口茶,眼底卻閃過一絲哀傷。   姜律在暗中直嘆氣。   事已至此,他能幫王瓚的就是以後讓他在仕途上走得更順一些了。   他轉移了話題,問曹宣:「皇上的婚禮準備的怎樣了?欽天監定下日子了沒有?」又道,「韓家應該沒有想到清儀縣主會嫁給皇上,這些日子只怕闔府上下都忙著給縣主準備嫁妝吧!我們回去之後也要準備一份厚禮送到韓家才好!只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趕回去。」   東陽郡主的兩個兒子他們都認識,只不過當時韓家勢微,還輪不到和姜律等把臂言歡,等到他們回去,情況就不一樣了。韓家作為外戚,將會成為京城最灸手可熱的人家之一,就是姜律,也不能等而視之了。   李謙聽了心中十分的難過。   姜律和姜鎮元不一樣。   姜鎮元是出了名的能伸能屈。   姜律卻還年輕,姜家的傳承百年的榮譽,少年得志的驕傲,都隱隱流淌在他的血脈裡,讓他在困境不願意服輸,可也讓他在汙穢面前不願意低頭……這樣的人做個清貴的讀書人是好,可若是做個政客,顯然是致命的。可如果他做了國舅爺也好,不過是向皇上低頭,天下人都向皇上低頭,他心裡也好受些。偏偏他以後最多也就做個鎮國公,不僅要向皇上低頭,還要向內閣的那些閣老們低頭,甚至是像韓家的那樣因裙帶關係而壓在他頭頂的外戚低頭。   李謙不知道姜律能不能一直忍下去。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他想勸勸姜律,卻不知道如何勸好。   太皇太后的娘家親恩伯為了避嫌,甚至不敢讓王瓚娶姜憲,早就沒落了,曹太后卻因為太強勢被皇上忌諱,以至於曹宣的處境也很艱難,在這種情況下,皇上肯定會抬舉韓家來對付曹家的。   他想到這裡,眼角的餘光無意間落在了鄧成祿的身上,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這個花廳裡站著的,除了鄧成祿,好像都是失意之人。   李謙就笑出聲來。   眾人不由抬頭望他。   他目光灼灼,並不迴避,而是朗笑道:「幾家歡笑幾家哭,這原是至理名言。可也有名話說得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不知道今天的福是不是明天的禍,今天的禍是不是明天的福。只要我們不放棄,總歸是能走出一條路來,不過是順利還是曲折而已。」   鄧成祿聽著嘴角翕翕地重複了兩遍,隨後眼睛一亮,道:「李將軍這句話說得好。天無絕人之路,有什麼可擔心的。」   其他的人都朝著這兩人撇嘴,曹宣更是道:「我怎麼沒感覺到我們都在絕境裡?」   鄧成祿嘿嘿地笑,面露赧色。   姜律大笑起來。   王瓚和金宵也笑了起來。   一時間屋裡的氣氛好得不得了。   李謙乾脆笑道:「我倒覺得鄧成祿這話有道理。雖說皇上有可能抬舉韓家,可不是還有個簡王在嗎?我倒覺得,皇上若是知道簡王有多厲害,宗人府到底能管多少事,說不定皇上更顧忌簡王,更顧忌韓家呢!」   姜律幾個都是一愣。   立刻明白了李謙的用意。   姜律看李謙的目光第一次流露出了讚賞。   這樣快的反應,這樣迅速的應對,李謙夠格做姜家的女婿。   王瓚心裡卻很是苦澀。   保寧最後願意跟著李謙走,也是因為李謙身上始終在困難面前不言放棄,不管遇到怎樣為難的事都會想辦法解決的生機勃勃吧?   他的目光更為暗黯。   金宵卻是慶幸。   慶幸自己和李謙都是外臣,能成為同盟,一起做很多的事。   他望著李謙的視線就有了一分熱度。   也許,李謙的提議是對金媛最好的結果……   他主動地邀請鄧成祿:「你們在這裡待幾天,明天我在第一樓請客,大家借著宗權成親的機會,好好地吃幾頓,如何?」   鄧成祿笑望著曹宣。   曹宣不由在心裡感慨。   就在二十幾天前,他們這些人應金宵之邀去大興的田莊遊玩,那個時候他們有幾個人知道李謙?可轉眼間趙嘯回了福建,李謙則取代趙嘯和他們站在了一起……而且立刻就讓他們這些人接納了他!   「成啊!」曹宣笑道,「我是沒有問題的。」他說著,重新望向李謙,這一次,他的眼神裡再也沒有對待下屬的親切,而是只有重視對手的慎重,「說起來,我和阿瓚都應該感謝宗權提醒了我們,王家和曹家雖說現在不算什麼,可有個簡王在,皇上未必就願意動我們。我看,後天就由我和阿瓚分別做東好了,請你們去吃吃大同的美食。不過阿律是地頭蛇,到哪裡吃、吃什麼,你可得給我們拿個主意。」   他決定和王家綁在一起,這樣才有可能對抗韓家。   李謙暗暗鬆了一口氣。   只要把曹家和王家綁在一起,才能給姜家喘息之地,讓趙翌按著葫蘆又起來了瓢,焦頭爛額,沒有空管李家金家,他才能攪混這其中的水,等到皇上和內閣的那些人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成了氣候,不受朝廷挾持了。   金媛嫁給鄧成祿,就成了一件逼在眉睫的事。   李謙的目光微冷,分明的五官刀鋒般銳利。   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金宵微微一愣。   李謙已笑語殷殷,目光溫謙,哪裡還有一點點剛才的樣子。   金宵莫名地就打了個寒顫,對李謙多了一份忌憚。   等到李謙笑著把鄧成祿拉到一旁說事的時候,他看著鄧成祿突然間滿臉通紅,不禁朝著自己的弟弟金城打了個手勢,兩兄弟趁著曹宣等人去宴息室落座,低聲說了兩句話:「你覺得讓阿媛嫁給安陸侯世子爺,靠譜嗎?」   「阿媛應該會同意吧?」金城雖然不敢肯定,卻很樂觀,道,「安陸侯世子爺看上去很斯文,而且據說他還是個秀才,父母恩愛,唯一的妹妹還是晉安侯府世子妃……」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晚上的一更有點晚,大家別等,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 第262章中意   金宵心中微安。   那邊鄧成祿的臉卻紅得像朝霞。   他磕磕巴巴地道:「這種事,應該問問我父母才行啊……」   何況他根本不想這麼早就成親。   他一直很喜歡姜憲。   就算現在姜憲要成親了,他還是很喜歡她。   他以後肯定也會成親的,但不是在這個時候。   這樣對以後會是他妻子的女孩子不公平,也不尊重。   而且,他覺得李謙給他做媒不懷好意。   李謙肯定知道他喜歡姜憲的事,所以才會挑中了他給金小姐做媒。   他又不是那不知道禮儀廉恥的狂風亂蝶,明明知道心儀的女孩子有丈夫還會去做些曖昧的事讓心儀的女孩子為難,甚至因為他而夫妻有了罅隙……可要是他不答應,李謙會不會認為他還惦記著姜憲啊!   鄧成祿為難極了,覺得自己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李謙聽了心中一緊。   他不怕趙嘯。   因為趙嘯會明著來搶。   他怕像鄧成祿這樣的,還有像王瓚那樣的。   默默地喜歡,靜靜地付出,從不誇耀自己做的任何一件事,卻能讓人無意間識破的時候愧疚、感動。   這樣的人,自然得早點讓他成家立業。   不過,鄧成祿的反應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雖然有意湊成鄧金兩家聯姻,可鄧成祿和金宵都是他的朋友,他就算是做媒,也希望兩家親上加親,而不是拉郎配不說,最後還配出一對怨偶來了,讓鄧成祿和金宵都責怪,弄巧成拙。   「那是當然。」因此李謙笑道,「只是我聽說安陸侯和侯夫人對你們兄妹向來上心,不願意委屈了你們兄妹,所以我想先來問問你的意思,也好委託房夫人回京去向侯夫人提親。可你也知道,女方家裡提這件事畢竟有些不妥,可金家大小姐的情況略有些不同……」   他把金媛的事告訴鄧成祿。   鄧成祿聽得目瞪口呆。   他沒有辦法理解金家的做法,可讓他因為這樣就娶了那位金家小姐,他又覺得還不至於。   「婚姻也是要看緣分的。」鄧成祿委婉地拒絕了李謙,「男女有別,瓜田李下的,金小姐我還是不見為好。至於說金小姐遇到的事,有什麼其他可以幫得上她的,李將軍告訴我一聲就是了。」   他是真不敢見這位金小姐。   他怕到時候房夫人回去給他提親的時候會跟他娘說他已經見過金小姐了,讓她娘誤會他看中了金小姐。   李謙頗有些意外。   他一直覺得鄧成祿很老實,沒想到鄧成祿的這個老實只是守著自己底線不願意隨波遂流,卻並不是不動腦筋的人。   難怪當時只有他一個人戳穿了金宵!   為什麼姜憲身邊圍著的總是像鄧成祿這樣的人呢?   李謙又是歡喜又是憂愁。   他笑著向鄧成祿道歉,道:「倒是我考慮不周!」   鄧成祿笑了笑,很寬厚地原諒了李謙,道:「我也知道你是好心,只是我娘現在忙著我妹妹的婚事,一時間顧不上而已。」   李謙笑著頷首,沒有再說這件事,而是和他又寒暄了兩句就轉身招呼大家入席。   眾人去了花廳。   金媛隔著花廳旁的花牆打量著曹宣等人。   旁邊有年過四旬卻打扮得整齊精神的媽媽低聲地道:「那個穿著竹青色直裰的就是安陸侯世子爺了。」   金媛紅著臉咬著唇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順道打量了姜律、曹宣等人一眼。   等到他們都進了花廳,這才隨著李謙派過來的媽媽回了屋。   她貼身的丫鬟忙上前來,悄聲地問她:「那個安陸府世子爺長得好嗎?」   金媛輕輕地「嗯」了一聲。   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瘦瘦高高的,一雙眼睛真誠又溫和,就像小時候她父親為她哥哥們請的西席。   如果安陸侯家能看中她……她就嫁了吧?   反正哥哥是不會害她的。   而且她嫁進了京城,父親必定會高看她一眼,她哥哥繼承金家就有了一大助力,就算她繼母手段逆了天也沒有用。   金媛暗暗地下定了決心。   花廳這邊卻喝得熱鬧。   姜律道:「……齊大人前兩天還和我爹商量,說韃子的騎兵厲害,想建個車營。和韃子交戰的時候,可以四人推一輛戰車,戰車裡放置拒馬器和火器,開戰時將戰車結成方陣,先用火器遠攻,等韃子的騎兵靠近後再用拒馬器,長槍刺殺,最後由騎兵趁勝追擊。我覺得這方法應該能行。」   曹宣和鄧成祿根本聽不懂,李謙和金宵卻兩眼發光,一個道:「這方法何止是好用,簡直是太好用了。齊大人不愧是大同總兵,僅此一項,就能名流青史。」一個道:「齊大人這法子用過沒有?其他總兵府能不能跟著學。車駕好說,拒馬器也好說,只是這火藥難尋。宗權,我要是沒有記錯,世伯曾經在神機營當過差,不知懂不懂這些火藥。要是能讓朝廷拔些火槍給我們就好了。萬一不成,我們也可以自己制一些啊!」   李謙笑金宵:「一看你就是沒有在京營裡呆過!神機營裡的確有火槍,可這火槍卻是由兵部監製的,等閒人根本沒見過,更不要說使它了。」說著,他望向了姜律,「我爹在神機營的時候就沒有看見幾把火槍。朝廷這兩年國庫空虛,神機營都沒有份,就更不可能給我們配火槍了。照我看,只能自己想辦法。但朝廷不會輕易就同意的。是不是伯父有什麼辦法?或是齊大人想到了什麼辦法?」   姜律沒有想到李謙和金宵會對這件事的反應這麼大。   他也是主張把齊勝這個想法推廣到九邊的,如今遇到了真正對此感興趣的人,興奮不已,忙道:「我爹和齊大人也是顧忌朝廷會不答應。而且,就算是朝廷答應了,制火器的開銷太大,並不是每個總兵府都能承受的。」   他們都想到了如今九邊的現狀,不約而同地沉默起來。   鄧成祿暗暗皺眉,道:「不能派個老成的人想辦法跟汪閣老或是熊閣老說一聲嗎?」   趙翌的老師熊正佩前些日子入了閣,已是武英殿大學士兼刑部尚書了。   曹宣冷笑,道:「他們才不關心這些,他們只要能身居高位就可以了。你們一直沒有回過京,有些事恐怕還不知道吧,據說熊正佩和汪幾道在乾清宮為了給韓家多少聘禮的事吵了起來!」   ※   親們,給貼吧吱吱粉絲聯盟的加更。   O(∩_∩)O~   PS:月底,求月票……   ※ 第263章困惑   這件事就是在京裡的鄧成祿也沒有聽說過。   他不由奇道:「為什麼要吵架?不是還有禮部嗎?查查從前的舊例就是了。顯宗皇帝娶親的時候也是在位,今上照著顯宗時的禮數行事不就行了嗎?」   曹宣冷笑,道:「如果事情這麼簡單倒好了。汪幾道的意思,皇上剛剛親政不久,還沒有遇到什麼值得大肆慶祝之事,皇上大婚,應該大肆操辦,宣告天下才是,所以婚禮的規格應該高於顯宗皇帝才是。熊正佩卻覺得太后娘娘當家的時候奢侈無度,以至於國庫空虛,百業待興,皇上的婚事應該宣告天下卻不應該大肆操辦,按照顯宗皇帝之時來即可。皇上可能傾向汪幾道的意思,幾次叫了汪幾道進宮協商,汪幾道覺得自己佔了理,居然慫恿著御史上書請皇上大辦婚事,熊正佩知道之後震怒,寫了萬言折,請皇上三思而後行。然後讓自己的幾個學生在江南會館、江西會館等罵汪幾道不管江山社稷,只知道諂媚皇上,是讀書人中的敗類……雙方的罵了起來。今天你貼我的罵文,明天我貼你的罵文,鬧得整個京師沸沸揚揚,無人不曉。你竟然不知道?」   最後一句,曹宣是在問鄧成祿。   鄧成祿眼睛睜得大大的,難遮驚訝地道:「我回京之後就一直住在京郊的別莊裡,吩咐家中的僕從沒有什麼事不要來打擾。要不是我妹妹被賜了婚,我回家去問我妹妹的事,我還不知道嘉南已定了五月二十四日出閣……」   之後他匆匆出了京,在路上遇到了王瓚,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知道了彼此的目的,就一起結伴過來了。   他不說,曹宣也能猜到。   金宵卻覺得很不可思議,他有些漠然地道:「那,那皇上是什麼意思?他們可都是正二品的肱骨之臣,皇上就由著他們這樣不成?那豈不是成了讀書人的笑話了?」   「這不算是什麼笑話!」王瓚面色如常,不緊不慢地道,「孝宗皇帝之時,也曾有內閣大臣和御史對罵,兩人都成了名臣,其中一個還入了閣。對讀書人來說,餓死是小,氣節是大。熊正佩可能覺得這樣,能讓別人覺得他不僅是個好老師,而且還是個有氣度的好老師吧!只是可惜了,皇上未必會喜歡!」   李謙聞言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道:「如果內閣一面倒,實際上並不是件好事。」   姜律幾個都聽懂了。   曹宣道:「要不,我寫封信給太后娘娘,讓她老人家出面,儘快平息了這場爭端?」   李謙沉吟道:「我覺得還是太皇太后出面更好一點。」   皇上忌憚曹太后,如果曹太后出面,皇上說不定會覺得曹太后又要幹涉他,誰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   「最好是從皇上大婚的事說起,」李謙繼續道,「而且不是還有簡王嗎?這個時候,他也應該表個態才是。」   熊正佩是必須要保的,最好還是能和汪幾道打擂臺,這是最基本的平衡之術,不要說趙翌了,就是像他們這樣的世家子弟也知道。可趙翌偏偏不是通常的人,他總是做別人不做的,不做別人都做的,所以誰也不敢猜測他接下來到底會怎麼做。最後就是拉了太皇太后和簡王入局,別讓趙翌做出些不可收拾的事來。   姜律立刻就明白了李謙的意思,他笑道:「我回去之後跟我爹說說。」   姜鎮元是個再穩妥不過的人了。   大家心中一松。   李謙忙招呼大家喝酒:「……今天是來玩鬧的,我還請了聯珠社的杜慧君唱堂會。今天不醉不歸!」   「你還請了聯珠社的杜慧君唱堂會?!」金宵聽著眼睛都直了,「你怎麼想到請他?」   「說實話,杜慧君是我爹請的。」李謙嘿嘿笑,沒有絲毫截他爹胡的赧然,「我不是要和郡主成親了嗎?我爹請了好幾家戲班過來,正巧昨天聯珠社的杜慧君路過大同,我讓杜慧君在這裡多停留兩天——反正去了太原也是給我們家唱戲,在這裡也是唱,大不了多給幾個銀子就是了。」   幾個人都頗為贊同。   用了午膳就去了後花園的亭臺聽戲。   曹宣卻一個人站在不遠處的小池塘旁餵魚。   李謙笑著走了過來,道:「怎麼?可是這戲不對承恩公的口味?」   戲是姜律點的。   他點的是沉香救母。   曹宣望了一眼熱熱鬧鬧的戲臺子,猶豫了片刻,這才道:「宗權,你覺得這樣對嗎——朝廷有銀子給皇上大婚,卻沒有銀子給九邊添置軍需……萬一九邊崩潰,京城還能保得住嗎?皇上難道就一點也不擔心?而且國庫空虛,難道就是太后娘娘的錯?我姑母攝政的時候,好幾年都沒有添置一件衣裳,放了幾批宮女出去,宮中的費用也一減再減,到如今宮裡還有很多的宮女內侍說我姑母吝嗇……」   李謙臉色上的笑容漸斂,正色地道:「承恩公如若有興致,不妨從晉中、壽陽回京,看看沿途的風景之餘,也可以了解一下民生。」   從山西入京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走陽泉、蔚縣,這條路通九邊,通常是武官的選擇,一條是剛才李謙建議的走晉中、壽陽,是文官們常走的路線。   九邊情況特別,不足以代表百姓的生存狀態。而晉中、壽陽卻是百姓居住之所,生活的怎樣,最清楚不過了。   李謙的用意不言而喻。   曹宣訝然。   在他的印象裡,李謙野心勃勃,一心一意往上爬,這樣的人也會關心黎民百姓?   李謙笑道:「承恩公還是皇親國戚呢!少誰的嚼用也不可能少了您的嚼用啊!」   言下之意,他更應該是那個不關心時事的人。   曹宣聽著心中一動,若有所思地沉靜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道:「人不可相貌。李儀賓,我現在可算是見識了!」   李謙咧了嘴笑,雪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著健康的光澤:「我現在還不是儀賓,承恩公稱我一聲將軍即可。」   他雖然得到了賜婚的聖旨,卻沒有封賞。   曹宣呵呵笑。   想起自己回京之後趙翌召見他時那張像吃到了蠅蚊般的臉,再次覺得李謙是個人物。   他道了聲「借你吉言」,就丟下了手中的魚食,轉身去了看臺的亭臺。   李謙沒有走,而是接過曹宣剛才拿著的魚食,繼續給魚餵食,心裡卻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天下早已亂象紛呈,只是他們這些養在鳥籠裡的人不知道而已。   ※   親們,月票5600加更!   O(∩_∩)O~   PS:姐妹們,七月倒數第二天,求月票……   ※ 第264章即將   儘管有這樣那樣的擔憂,大家還是很盡興地玩了一天。   第二天,金媛去大同總兵府問過安之後,就隨著金家來給黃老安人送壽禮的人回了太原。   金城不免有些擔心,問金宵:「不去給黃老安人祝壽,這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金宵站在「第一樓」二樓的窗欞旁眺望著大同的城門,看著金媛的馬車漸行漸遠,「阿媛是奉父親之命回的太原,我也是奉父親之命在此幫著李將軍迎親,黃家畢竟只是我的外家,怎麼能讓我不奉父命?」   父命大於母命,何況金宵的生母早已去世。   金城不再說什麼,說起了昨天晚上李謙交待的事:「大哥,我等會就會隨雲林出行了。李將軍說,各衛所的護衛不過是個幌子,他身邊的護衛才是真正的護衛,我們這些人都走了,萬一他們真的遇到那急紅了眼的,根本不管你是不是官府的人,要錢不要命,打劫郡主怎麼辦?」   昨天晚上送走了曹宣等人,李謙身邊的雲林突然把他叫了過去,讓他立刻準備,今天午時出發去榆林。   他嚇了一大跳,想去告訴金宵,金宵還在書房裡和李謙說話,他只好先回去歇了,今天早上藉口陪著金宵過來看看酒樓準備得怎樣了,這才有機會把這件事告訴金宵。   「李謙既然讓你去,你就去。娶郡主是大事,他不會連輕重緩急也分不清楚的。」金宵想也沒想地道,「你去了之後,一定要聽雲林的話。」   金城點頭,不由低聲道:「實際上我覺得李將軍挺厲害的。這個時候向邵家出手,別說是邵家了,估計是只要知道邵家出事的人都不會懷疑到李將軍身上來。到時候李將軍不僅可以將自己摘清,而且也可以讓邵家摸不清頭腦,打邵家一個措手不及……他膽子可真大!」   「不然他怎麼會成功呢!」金宵嘆道,頗有些感慨地道,「像我們,就是太顧忌這個,顧忌那個了,反而做起事來畏手畏腳的,白白失去了很多機會。」   金城想到金宵這兩年一直在為金媛的婚事操心卻始終沒有辦法真正地擺脫邵家,不就是因為顧忌太多。   他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隨著大哥金宵去了廚房查看今天請客的菜品。   姜憲那邊,卻在試嫁衣。   針工局終於趕在姜憲出嫁之前把全套的嫁衣做了出來。   大紅色的刻絲,金燦燦的織金絲線,讓一襲嫁衣如霞似錦,美輪美奐。   姜憲非常的喜歡,穿了嫁衣在屋裡走來走去。   七姑忙上前託了裙裾。   房夫人無奈地喝斥著她:「別把衣裳弄髒了,到時候你穿什麼出嫁!」又吩咐七姑,「服侍郡主把嫁衣脫下來掛好了,等到出閣的那天再給郡主換上。」   七姑恭聲應是,不敢不從。   姜憲自然也不好拂了房夫人的美意,房夫人就遣了房裡服侍的,拿了從宮中帶出來的春宮圖低聲地給姜憲講一些夫妻的相處之道。   她聽得面紅耳赤。   前世她出嫁之前太皇太后也和趙翌言明,她及笄之後兩人才可以圓房,趙翌滿口答應。當時她和太皇太后都很感激。太皇太后可能沒有想到自己會那麼早就去,也就沒有人和她說什麼夫妻間的事。   她一直都懵懵懂懂的。   此時聽房夫人仔細地幫她講解,她才發現從前的認識有多錯誤,也忍不住羞赧地道:「李家不是答應等到我及笄的嗎?大伯母幹嘛這麼急著跟我說這些……」   房夫人就怒其不爭地一指點在了姜憲的額頭上,道:「你啊!怎麼只長個子不長心眼。到時候我們都不在你身邊,還不是李家的人說什麼是什麼。這個時候不跟你說清楚了,難道讓你被李謙隨意擺布不成?」   李謙不是那樣的人!   姜憲想為他辯解幾句,轉念想到自己若是對李謙太好,會讓大伯父和大伯母覺得她女生外向,不喜歡李謙怎麼辦?   她索性什麼也不說,只抿了嘴笑。   房夫人笑著搖頭,突然覺得有點講不下去了。   這件事房夫人和姜憲斷斷續續說了兩天。第一天是講夫妻敦倫,第二天是講生育之道的。   正在此時,常忍冬帶著兩個小廝到了。   房夫人大喜過望,吩咐姜律親自接待了常忍冬。   常忍冬二十七、八歲,高挑的個子,白白的皮膚,文質彬彬的,典型的江南讀書人的長相。   姜家對他如此的禮遇,讓他小小地驚訝了一番,對姜律也就很是尊敬,隨著他去給房夫人、姜憲請安後,就在離姜憲不遠的一個小院子安頓下來。   等到翌日,常忍冬去給姜憲請平安脈,姜憲屋裡正亂著,丫鬟婦僕川流不息,箱籠氈包隨處可見。常忍冬都沒個落腳的地方。還是百結看到了常忍冬忙去通稟了一聲,請了常忍冬到旁邊的花廳裡喝茶,並歉意地笑道:「真是對不住,常大夫。郡主再過兩天就要出閣了,我們正在給她收拾東西。您先在這裡坐一坐,郡主應該馬上就出來了。」   姜憲畢竟沒有成親,不能像宮裡的那些貴人一樣把大夫請到房間裡去把脈。   常忍冬見百結和睦可親,忙笑道:「我也曾在宮裡做過藥童,姑娘不必擔心,這些我都懂得。您要是有事,就去忙您的好了。我在這裡等著也是一樣。」   姜憲就是看在田醫正的面子上也不能讓常忍冬等著。   她很快就出現在了花廳。   常忍冬隔著帕子給姜憲把脈,報了平安。   前世在這個時候姜憲的身體已經漸好,今生也不例外。   姜憲對這樣的結果並不驚訝,笑著道了謝,打了賞,吩咐百結親自送走了常忍冬,她則回到屋裡繼續和她的那些小東西奮鬥:「……把那用紙折的青蛙帶上,還有那個插在天青色哥窯梅瓶裡的那個風車……還有那個印著桃竹黃鸝的匣子也要帶上……」   情客等人一一應是,抿了嘴笑。   那些都是李大人送給郡主的,郡主一件也沒有丟。   現在全部要帶走。   姜憲卻沒有多想,她只是覺得箱籠有點多——來的時候她只有李謙幫她買的一個箱籠,走的時候除了嫁妝,平時用的東西就裝了十六個箱籠,而且一件也不能落下。   可李謙說過了,李家在太原宅子很小,也不知道這些東西裝不裝得下。   但這念頭於她也不過是一閃而過。   東西裝不下,自有李謙、情客他們想辦法,她現在要擔心的是能不能平安嫁到太原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總想過渡章節寫得有趣一點,但好像很難……   ~~~~(&amp;gt;_&amp;lt;)~~~~   ※ 第265章高興   所以姜律找李謙過去的時候,李謙也以為姜律是想最後確認一下李家對接嫁這件事的防衛。誰知道姜律對這件事提也沒有提,而是說起了韓家的事:「你上次跟我說,最好是讓曹家和王家聯手,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我仔細地想過了,韓忠這個人向來謹小慎微,想讓韓家弄點事出來,恐怕也不容易,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主意?」   李謙略窘。   他沒有想到姜律會讓他幫著拿主意。   「你是覺得曹宣這邊不太好辦嗎?」李謙想了想,道,「皇后才是真正的國母,曹太后想影響後宮,只能靠孝道。當初曹太后選安陸侯家的小姐,就是看中了安陸侯家人口簡單,又沒有權勢。晉安侯則不同,不僅子嗣興旺,而且和皇上交好,蔡家大小姐做了皇后,肯定會幫著皇上對抗曹太后的。結果曹太后弄走了蔡家大小姐,卻又冒出個清儀縣主來。   「清儀縣主比蔡家大小姐更麻煩。   「她除了有個郡主的娘,還有個親王的外祖父。若是皇上怠慢曹太后,清儀縣主肯定也不會把曹太后放在眼裡,何況當初曹太后被逼去萬壽山靜養,還有簡王的一份功勞。曹太后肯定不會就這樣心甘情願地讓清儀縣主順心順意地坐在皇后的寶座上去的。我覺得你與其和曹宣去商量這件事,還不如想辦法和曹太后商量這件事。我想,曹太后肯定會給你出個好主意。」   李謙不想參和到其中去。   他雖然建議曹王兩家聯手,那是為了和韓家抗爭,而主動去撩拔韓家,勢必會把太皇太后牽扯進去,姜憲最在乎的人恰恰是太皇太后,他不想讓姜憲傷心。   姜律聽著卻微微地笑了起來。   他昨天去問父親姜鎮元,父親也是這麼跟他說的。   而李謙能和父親想到一塊去,也算是見識不凡了。   廟堂之上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看來,他們姜家要和曹家合作了。   姜律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你這主意挺好的。」   並沒有解決問題的喜悅,反而回答得有點敷衍。   李謙在心裡嘆氣。   這又是姜家對自己的一次試探。   只是不知道是想試探他對姜家的忠心還是試探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不知道什麼時候姜家才會真正的接納自己?   但他並不氣餒。   如果換成他是姜律,他也會這麼做。   只不過不會像姜律做得這麼直白罷了。   李謙心中並無不滿,因而笑容也就顯得平靜而溫和,他問:「阿瓚他們會隨著你去送親嗎?」   之前因為不知道王瓚他們會來,姜憲出嫁,只有姜律、姜含兄弟倆去送嫁,姜縱年紀小一些,怕在送嫁的路上遇到了打劫的人,他應酬不來,留了他在大同幫著姜鎮元應酬客人。   姜律道:「不,他們不去。還是我和阿含去。」   李謙點頭,兩人又談論了一會兒京中的形勢,看著時候不早了,李謙起身告辭。   姜律去了後院。   姜憲已經收拾好了,正躺在床上由兩個宮女出身的丫鬟在給她臉上抹著不知道是什麼的綠色糊糊,看上去很噁心。   他不由道:「你這又是怎麼了?這又是什麼鬼玩意?明天你就要出閣了,可別把臉給毀了,小心李謙當場退親!」   姜憲不能開口說話,在那裡小聲哼哼道:「你不是我哥嗎?他要是敢毀婚,你難道不會揍他嗎?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姜律想到之前他敗在了李謙手下的事……頓時覺得糟心不已,道:「你就胡鬧好了,我去娘那裡了!」   丟下姜憲不管,拂袖而去。   姜憲不知道姜律在發什麼脾氣,想著自己臉上敷得黃瓜糊糊馬上就要好了,決定等會淨了臉再去好好地問問姜律,也就躺著不動,繼續聽兩個小丫鬟說明天婚禮的事:「……夫人特意命人兌了十蘿筐的銅錢來了,到時候要全包成銀封賞給李家來幫著搬運妝奩的底下人。屋裡的幾個姐妹都被夫人叫了去,中午都沒有回來。」   她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並不關心這些,問小丫鬟:「臉上敷了這個真會讓我更白嗎?」   「我們敷了都會顯白。」其中一個小丫鬟老老實實地道,「可郡主已經這麼白了,也不知道變化明不明顯。」   姜憲有點高興,道:「你們覺得我很白嗎?」   「很白!」兩人異口同聲地道,「我們還沒有見過比郡主更白的人!」   「你們見過幾個人啊!」姜憲不以為然地道,但心裡的那股子高興勁卻怎麼也擋不住,想跟白愫說說話才覺得舒服。   她問起白愫來:「鄉君去做什麼了?」   其中一個小丫鬟笑道:「被孟姑姑叫去幫著清點您的嫁妝單子了。」   那麼多陪嫁,不可能交給情客一個人就完事,白愫和孟芳苓肯定是去檢查情客重新謄寫的嫁妝單子了。只要單子謄寫屬實,東西添減就能盤得出來。   姜憲不由暗暗慶幸自己不用管這些,不然她這些天就別想睡個好覺了。   她打了個哈欠,眯了一會才起床,把臉上的東西洗乾淨了,湊在鏡臺前的西洋鏡上瞧。   感覺臉上真的光滑白皙了不少。   她高興極了,也不管白愫在幹什麼,跑去了她們查嫁妝單子的小書房。   白愫直接把她給推了出來,道:「你別給我在這裡搗亂了,要是沒事,就去睡一會,明天早上卯時的吉時,你子時就要起來梳妝打扮,別到時候邊走邊睡,給李家丟臉!」   「睡不著!」姜憲無奈地嘆氣,坐在小書房門口的小杌子上,嘆氣道,「根本就沒有到我睡覺的時候,我怎麼可能睡得著。明天我雖然子時就要起床,可等我上了轎,就可以補覺了,你也不用非要這個時候趕我去睡覺吧?」   白愫怕自己和姜憲說話漏看了一行就麻煩了,要知道,這帳冊上的每一行都價值百金,她若是看漏了一件東西,就是丟了百兩黃金,她怎麼能不認真。   「那你坐在這裡別做聲。」可面對一副百無聊賴的姜憲,她心中一軟,還是妥協道,「我最多一個時辰就完了。」   姜憲頷首,託腮坐在那裡看著白愫幾個對帳冊。   可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姜憲就忍不住了,她道:「掌珠,你說我見到了李大人,要不要誇獎他幾句?」   「誇獎?!」白愫滿頭霧水,道,「你是他媳婦,又不是他上司,誇獎李大人……不太適合吧?」   ※   親們,給貼吧吱吱粉絲聯盟的加更。   O(∩_∩)O~   PS:月底,求月票…… 第266章出閣   是哦!   現在他是李長青的媳婦,不是那個攝政的太后……   姜憲赧然地摸了摸頭,嘿嘿地笑了兩聲。   白愫不由莞爾,輕輕地抱了一下姜憲,溫聲道:「你也別太緊張。看李家娶你擺出的這副架式,你公公也是個聰明人。你只要平時給他幾分面子,想來他也不會管你的事。」   姜憲點頭,臉紅得像朝霞卻道:「我沒有緊張!我只是不知道怎麼和李大人相處而已。」   白愫抿了嘴笑,調侃地安慰著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是緊張,只是不知道怎麼辦好!」   說得姜憲惱羞成怒,一溜煙地跑了。   白愫在她身後哈哈地笑。   姜憲回屋拉了被子捂著頭睡覺。   趕過來的七姑忙幫她把被子拉到頜下,笑吟吟地道:「時候也不早了,我讓人打了水進來服侍郡主洗漱吧?」   姜憲強作鎮定「嗯」了一聲。   七姑像往常一樣去叫了丫鬟、婆子進屋服侍。   姜憲直到洗漱完畢躺在了床上,臉上才覺得沒有那麼燒了。   七姑笑著捧了個匣子進來,道:「郡主,剛才大爺身邊的冰河過來了,說是奉了大爺之命,給您送東西來了。」說著,她抬了抬手中的匣子,「您看放在哪裡合適?」   姜憲坐起身來,接過了匣子。   打開一看,是穿著大紅色深衣的木偶,三寸來高,梳著雙丫髻,胖胖乎乎的臉上打著圓圓的頰紅,大大的腦袋小小的身幹,不動的時候也晃著頭,非常的可愛。   姜憲把木偶放在床上。   那木偶繼續搖著頭,配上笑眯眯的眼睛,很是討喜。   姜憲道:「她就沒有不搖腦袋的時候嗎?」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七姑笑著答道,給姜憲倒了一杯溫水,「郡主喝了這杯水再歇息吧!冰河說,大爺還讓他給您帶了句話,還有一個在大爺手裡,讓您過去的時候可別忘了把這個帶過去。」   姜憲抿了抿嘴,應了句「知道了」,喝了七姑遞到嘴邊的溫水,重新躺下。   屋裡靜悄悄的,只有她床頭李謙剛剛送過來的那個玩偶不停地搖著腦袋。   不知道為什麼,姜憲覺得李謙和這木偶很像。   一直哄她開心,一直逗著她……   她莫名地「撲哧」笑出聲來,心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安靜、寧和。   逗了那木偶一會兒,睡意上來,居然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子時,還是百結把她給推醒的,就算是這樣,她翻了個身,又眯了一會才起床,心裡卻想著,等會見到了李謙,要跟他說,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起得這麼早,他要賠她沒有睡成的覺。   不知道李謙聽她這麼說的時候會是怎樣一副表情?會不會覺得她總是在無理取鬧?會不會覺得她沒事找事……   姜憲心裡這麼想,潛意識裡卻很篤定地知道李謙不會真正的責怪她,翹起來的嘴角就壓也壓不住。   好不容易洗了澡換了嫁衣梳了頭吃了湯圓,天色已經漸漸亮了起來。   一直守在她身邊的房夫人眼淚猝然間落了下來。   小小的姜憲,就這樣嫁了!   就這樣成了別人家的媳婦!   在宮裡的太皇太后連她最後的辭別也沒看見。   誰會知道一次普通的出遊,姜憲從此告別了生於斯長於斯的京城,告別了看著她長大的親戚朋友,遠嫁到了山西,嫁給了一個他們之前從來都不知道的人……唯一讓他們放心的就是李家門第太低,就算是遠嫁,李家也不敢欺負姜憲……   今天是這孩子的好日子,那邊還沒有來迎親她就先哭起來了,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房夫人忙別過臉去,悄悄地擦了擦眼角。   可她今天也畫了妝,眼淚到底還是打溼了她的妝容。   餘嬤嬤輕輕地拉了拉房夫人的衣袖,不動聲色地提醒她:「夫人,您也去梳洗一番吧!姑爺的轎子馬上就要進府了。」   她等一會還要代替姜憲的父母和姜憲辭別。   外面果然傳來隱隱的炮竹聲和敲鑼聲。   姜憲,就這樣被人娶走了嗎?   房夫人愣愣地坐在那裡,全身的力氣像被抽盡了似的,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餘嬤嬤忙上前去挽房夫人。   坐在床上的姜憲卻突然伸出手來握住了房夫人緊緊捏著帕子的手,笑著對房夫人道:「大伯母,您和大伯父放心,我會和李謙好好過日子的。就算是吵架,也不會輕易跑回娘家去的。肯定把他給趕出去……」   她的目光清澈透明,閃爍著掩也掩飾不住的喜悅,表情顯得那麼的鄭重和真誠。   房夫人一愣,隨後破涕而笑,道:「你這孩子,哪有這樣說自己夫婿的!」想到自己為她愁得不得了,她卻一副沒心沒肺坦然視之的模樣……想到這裡,她心中一動。也許,不是沒心沒肺,而是胸有成竹?   還真是姜家的姑娘,遇到了什麼事都信心百倍地去解決,而不是在那裡抱怨哭泣。   房夫人陡然間不那麼傷心了。   不就是嫁人嗎?   還怕李家對她不好不成?   要是李家敢對她不好,回來就是。京城裡又不是沒有大歸的姑奶奶!   就算是孩子,姜家也能一併養了,說不定比跟著李家更有前程。   這麼一想,房夫人覺得姜憲出嫁也不是個什麼悲傷的事了。   她重新淨臉梳妝,從內室出來的時候,神色間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擔憂恍惚了。   姜憲定下心來,長籲了一口氣。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和姜家的關係冷淡疏離,直到她做了太后,需要姜家的支持了,姜家怕她吃虧,這才慢慢地走得近了。   現在想想她就覺得後悔。   所以她很怕惹得伯父、伯母還有姜律等幾個從兄難過。   她就挽了房夫人的胳膊,低聲笑道:「我出了閣,大伯母是不是鬆了一口氣,以後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幫阿律哥挑媳婦了!」   房夫人知道姜憲這是在轉移她的視線,想她開心,剛剛壓下去的心酸又冒了出來,忍不住就抱住了姜憲,道:「好孩子,你這麼好,菩薩會保佑你的!」   可她前世殺了人的……菩薩會保佑她嗎?   姜憲低下頭,心情驟然間落入谷底。   齊夫人過來了,和房夫人見了禮,見姜憲有些垂頭喪氣的,上前就摟了她的肩膀,打趣道:「哎呀,我們的新娘子不想離開娘家,在這裡傷心呢!」   ※   親們,月票5650加更!   O(∩_∩)O~   PS:姐妹們,七月最後一天,求月票……突然發現自己的語言好乏味……   ※ 第267章辭別   姜憲強忍著傷心,忙揚著臉露出了個甜美的笑容。   今天是她出閣的好日子,她的大伯父,大伯母和幾位從兄為了送她,特意從京城趕了過來,她怎麼能愁眉苦臉,讓家裡的親人擔心呢?   房夫人看著就笑了起來,道:「你看她,哪裡有一點傷心的樣子?剛才還跟我說呢,若是和姑爺吵了架,就把姑爺給趕出去。聽聽這話說的,還好李家的人不在場,不然這人還沒有嫁,悍婦的名聲就要傳遍大同了!」   姜憲剛才的低落她雖然看在了眼裡,卻以為姜憲這是因為要出嫁了,到底有些傷感,忙拿了話調侃姜憲,想讓姜憲不要那麼難過。   齊夫人也以為姜憲是因為想到出嫁之後會遠離親人而難過,不僅沒有放在心上,而且還順著房夫人的話逗著趣:「我倒覺得郡主這話說得有道理。憑什麼一吵架就要我們女人家迴避,他們男人家也能滾出去啊!我看,我們郡主這樣才像我們九邊的女子,直爽大方,潑辣能幹!」   房夫人何嘗看不出來齊夫人這是想把氣氛鬧起來,因而笑道:「你就慣著她吧!等哪天姑爺找上門來向你要個說法的時候,我看你怎麼辦?」   「這不還有您,還有鎮國公嗎?」齊夫人不以為然地道,「我怕什麼!」   眾人哈哈大笑。   姜憲也笑了起來。   心裡的那一點點陰鬱被壓在了心底。   有婆子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連聲道「李家的花轎到了,李家的花轎到了」,屋裡的或喊著「哎呀,也不知道小國公爺有沒有把人給攔住」,有的道「快,快看看郡主妝容,把口脂塗上,剛剛郡主吃湯圓的時候把口指都擦了」,還有的道,「快看看郡主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沒有」……屋裡立刻一片喜氣洋洋的慌亂。   白愫則緊緊地握住了姜憲的手,目中含著祝福的笑容望著姜憲,清聲道:「保寧,李大人那麼喜歡你,他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你不用擔心,你會在他身邊過得很好的!」   她的語氣非常的堅定,但太過熟悉了解她的姜憲卻知道,這不過是她的祝福罷了,對於自己嫁到李家去,嫁給李謙,她始終抱著懷疑的態度。可她這樣的關心擔憂著自己,姜憲心裡暖暖的。她回握住了白愫的手,笑道:「你放心,我會好好地跟李謙過日子的,不會輕易就言放棄。」   這世上從來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就算她和李謙心心相映,可姜家的固執,李家的野心,都將會是她以後生活上隱形的阻礙,但她若是因為這樣就什麼也不做,那和前世有什麼區別?她為什麼要重生?為什麼要遇到李謙?   就算是有一天,李謙會把家族的利益放在她之上,她現在爭取了,以後也不會後悔。   姜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由李家的全福人太原知府李奎的夫人扶著,一步步地走出了宴息室。   臨出門的時候,她還沒有忘記囑咐情客:「等會別忘了把我的木偶帶上。」   路上要走好幾天,她不能下車,不能掀車窗,總得找點事做。   李夫人呵呵地笑,覺得姜憲雖然個子竄得很高,卻依舊是個孩子,要嫁人了,居然惦記著自己的玩偶。   不過這樣也好。   以後山西全省沒有一個女人的地位比得上嘉南郡主,來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總比來個飛揚跋扈的宗室貴人要好得多。   姜鎮元和房夫人已經在廳堂坐著,姜鎮元戴著超品國公爺的七梁冠,房夫人冠上插著兩個金翟、五個珠翟、二十四片翠雲,神色肅然地坐在那裡。   看見姜憲出來,姜鎮元面色微動,嘴角翕翕,想說什麼的樣子,最終卻眼睛一黯,什麼也沒有說。房夫人卻止不住眼眶溼潤,拿出帕子擦著眼角。   李夫人在山西也是數得著的貴婦人,輕易不會給人做全福人,但她的眼力見識都在那裡,誠心幫人辦事,那也是個口齒伶俐的婦人。見此情景忙笑道:「我們的國公爺和夫人這是捨不得郡主!您們放心,我們家李大人那可是誠心誠意地想娶郡主,郡主嫁過去了,會當成自己家的閨女一樣疼愛的,定不讓郡主受一點點的委屈的。」說著,示意身邊跟著的喜婆把早已準備好的蒲團放在了姜憲的面前。   姜憲此時才有了出嫁的感覺。   有了自己即將離開伯父、伯母、太皇太后,從此走上一條和前世截然不同,未知兇吉的道路。   「伯父!伯母!」姜憲徐徐地跪了下去,眼淚自有主張地落了下來。   齊夫人忙上前幾步,用帕子按在了姜憲的眼瞼,笑道:「不哭,不哭。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小心哭花了妝。」   姜憲一直覺得自己和別人不同。   她曾經出過一次嫁。   就是那次,她也沒有像別的新娘子那樣的哭泣。   離開鎮國公府,離開姜家,回到她熟悉的紫禁城,回到愛她的太皇太后身邊,她反而鬆了一口氣,想著以後逢年過節再也不用回鎮國公府了,再也不用看到大伯父看她時帶著幾分傷感的目光了。   此時她想起來才知道,對於她這個從小不在身邊長大的侄女,大伯父也好,大伯母也好,都一直把她放在心尖上。正是因為關心著她,愛護著她,所以才會放縱她一直住在宮裡,甚至嫁給趙翌。   到了此時,她才明白了兒行千裡母擔憂的慈母之心,雖然晚了一些,可到底沒有了遺憾。   她的淚珠子止不住落下,無聲地打溼了齊夫人的帕子。   齊夫人忍不住也跟著傷感起來。   女人在娘家做姑娘的時候自然千好萬好,嫁了人,成了別人家的媳婦,要主持中饋,要生兒育女,要服侍丈夫,身上有了責任,就算夫家對你再好,也沒有姑娘時天真浪漫……   她有感而發。   屋裡的其他人也因此有所觸動。   原本高高興興的場面一下子變得傷感起來。   李夫人忙道:「鎮國公,國公夫人,郡主這不還有齊夫人照顧嗎?您要是什麼時候想郡主了,也可以常來看看郡主。郡主雖說出了嫁,不能時時承歡在兩位膝下,可您們也因此多了位好女婿啊!常言說得好,一個女婿半個兒,以後女婿和郡主一起孝順你們,豈不是更好!」   「是更好!是更好!」房夫人忙接了話茬,露出了帶著幾欣慰幾分慈愛的笑容。   李夫人趁熱打鐵,道:「郡主,您還不快給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磕頭!」   磕了頭,辭別了父母,蓋上蓋頭,就要上花轎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我沒有食言吧,七月份把郡主嫁了出去。   大家也別食言,有月票的快給《慕南枝》投票啊!   ※ 第268章接嫁   姜憲由李夫人扶著跪在了面前的蒲團上,恭恭敬敬地給姜鎮元和房夫人磕了三個頭,好像要把這些年對姜氏夫妻的感激之情都融入其中。   姜鎮元和房夫人自然能感覺得到。   兩人的眼眶都有些溼潤,受了姜憲的禮,按禮叮囑了幾句「以順為正,毋忘肅恭」之類的話,李夫人就上前為姜憲蓋上了蓋頭,在李家喜婆的攙扶下走出了廳堂。   房夫人和白愫等人都哭了起來。   姜憲想回頭看一眼,觸目卻滿是猩猩的紅色。李夫人也在旁邊低笑道:「郡主,夫人這是捨不得你。你以後好好孝順夫人就是了。」   耽擱了吉時可就不好了。   姜憲很想再給姜鎮元和房夫人磕個頭。   姜律的聲音卻在她的耳邊響起:「保寧,哥哥背你上轎!」   姜憲的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旁邊的人幫她伏在了姜律的背上。   姜律穩穩妥妥地把她背上了轎子。   炮竹聲中,隨著鑼鼓聲的響起,轎子被抬了起來。   她四平八穩地離開了大同總兵府。   轎外是嘈雜喧鬧的人沸聲。   應該有很多人在看熱鬧吧!   姜憲想著,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沒有去撩轎簾。   炮竹聲、鑼鼓聲、人沸聲,一直隨著她的花轎,直到快一個時辰之後,花轎出了城門,那些聲音才漸漸地遠去。   姜憲鬆了一口氣。   轎子繼續往前。   姜憲昏昏欲睡。   她想到上轎之前大伯母的話,說是出了城門就可以暫時拿下蓋頭了,等到下轎的時候再蓋上。   這個時候已經出了城門。   她頭上還戴著新娘子的鳳冠,所以小心翼翼地拉下了蓋頭。   不用被困在那小小的方寸之間,姜憲鬆了口氣,四處打量,這才發現轎子坐椅下塞著幾個大迎枕。   姜憲大喜,把迎枕給抽了出來,墊在了腰間。   轎外傳來七姑的聲音:「郡主,您要不在轎子裡歪一會,我們還有兩個時辰才到驛站呢!」   姜憲正上眼皮和下眼皮打著架,聞言心中愉悅,輕輕地「嗯」了一聲,斜倚在幾個大迎枕之間,就這樣睡著了。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轎子已經停了下來,七姑在轎邊問她:「郡主要喝點水嗎?乾糧什麼的都放在轎子的座位底下。   姜憲找了找,發現不僅有食盒,還有個馬桶……   她突然什麼也不想吃,只喝了點水,又沉沉地睡著了。   姜憲再次醒來,是被七姑叫醒的。   他們已經到了驛站,七姑讓她蓋了蓋頭,李夫人要來挽她下轎。   姜憲聞言蓋了蓋頭,由李夫人扶著下了轎,等到了房中,姜憲再次掀了蓋頭。   驛站乾淨而又簡陋,沒有什麼好說的,只是這一次,應該是為了迎接她的到來,在她歇息的房間窗欞上貼了一對紅雙喜字,蓋上的被褥也都是她們自己帶過來的。   百結和情客服侍她更衣梳洗歇息。   李謙身邊的冰河過來了,給她帶了一把夾竹桃,說是李謙讓他帶過來的。   情客笑著去找了個青花瓷的花觚,把那把夾竹桃插在了花觚裡。   屋子裡頓時有了幾分生氣和嫵媚。   過來陪她的齊夫人看見了不由誇道:「李將軍可真是細心!」   姜憲抿了嘴笑,心裡甜甜的,吃了幾塊米糕墊了墊,疲憊地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翌日一早,她換了馬車,啟程往太原去。   百結和情客和她同坐在馬車裡,陪著她說話,給她讀話本。   如此過了兩三天的功夫,風平浪靜的,居然什麼也沒有發生。   姜憲問齊夫人:「還有幾天到太原。」   齊夫人笑道:「明天就到太原了。」   姜憲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道:「就沒有人來打劫嗎?」   齊夫人笑道:「九邊原本就是邊關重鎮,駐守的都是些衛所的將士,土匪、打劫之事本來就少,上次要不是李家的聘禮實在是惹得人眼紅,有誰會冒這個險來搶劫?何況經過上一次,李將軍不僅大開殺戒,而且還放出話去了,誰這次要敢來打劫,不管劫到沒有劫到,事後他都會向那些人的師門問罪,向山西綠林問罪。有幾個人會想不通,在知道了李將軍的厲害,又有太原總兵府和山西總兵府的衛所將士護送下來打劫的?有財也得有命花才是啊!」   姜憲訕訕然地笑。   齊夫人則另有關心之事,她低聲道:「郡主,那些乾糧雖然不好吃,您到底用一點。您這樣只用早膳和晚膳,身體會抗不住的。」   姜憲笑著應了,卻並不準備食用。   齊夫人不了解她,只當她答應了,沒有在意。   半夜,李謙又跑來敲她的窗戶。   她氣得不得了,輕聲道:「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齊夫人就睡在床前的屏風後面。   這要是把齊夫人給吵醒了,那可就成了大笑話了。   李謙含笑望著她,從懷裡掏了一串葡萄,悄聲道:「給你。明天讓丫鬟給你洗了帶到路上吃!」   姜憲接過了葡萄,臉上火辣辣地燒。   李謙看著就要坐在床沿上,姜憲立刻給了他一腳,低聲警告他道:「你還不快走!難道要等齊夫人醒來不成。」   這才老實了幾天,又開始動歪腦筋。   李謙不以為然,換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道:「明天中午就要到太原了,你先住在那邊的別院,我直接回府,齊夫人則帶著你的嫁妝去李家鋪床。我讓七姑和香兒、墜兒陪著你,你哪裡都不要去。要什麼就跟他們說。後天申正的時候我會從家裡出發來娶你的……」   這些房夫人早和姜憲說過了,他還是事無巨細地仔細叮囑了她一遍,她覺得他多事,卻又莫名地冒出些許的甜意來……臉上更熱了。   「知道了!」姜憲有些不自在趕他,「你快點回去吧!我這邊有齊夫人照顧,不會有事的。」   李謙笑著起身。   姜憲以為他要走了。   誰知道他卻俯身摸了摸姜憲的頭,在她的耳邊溫聲低語:「早點歇了,要是覺得那些乾糧不好吃就別吃,我明天一早讓人給你準備些糕點。說起來,這是我的疏忽,忘了你不喜歡吃隔夜或是放得太久了的東西……」   姜憲一愣。   李謙已經笑著翻窗而去。   姜憲坐在床頭,望著驛站長案上爆著燈花的油燈,無聲地笑了起來。   ※   親們,給貼吧吱吱粉絲聯盟的加更。   O(∩_∩)O~   PS:8月的第一天,求月票……   ※ 第269章太原   五月二十三的午初,姜憲的花轎到了太原。   他們被安排在離山西總兵府有兩裡之地的一個別院裡。   姜憲累得不行,草草地洗漱一下就睡了。   齊夫人喝了口茶,隨著陪嫁去李家位於山西總兵府不遠的宅第。   李長青穿著件鸚哥綠的杭綢直裰,薄薄的綢緞讓他已有些發福的身材顯得更加魁梧、厚實。   他有些不合禮數地站在李家的大門口迎接著齊夫人。   「這次可辛苦您了。」李長青話氣十分的誠懇,道,「按禮數,應該由我夫人來招待您。可您難得來一次,除開您是郡主的鋪床人,還是齊將軍的夫人,這麼多年來,齊將軍正是有了您這樣的賢妻,才能事事順遂,我羨慕不已,早就想見夫人一面了。夫人也就不要計較我的這番失禮了。等小犬和郡主的婚事完了,我再親自去府上拜見齊將軍。」   齊夫人笑著和李長青客氣了幾句,眼看著快到吉時了,李長青親自領著齊夫人去了新房。   這其間李謙的繼母何夫人始終沒有出現。   齊夫人不免在心裡計較。   聽說李家的這位繼夫人出身寒微,不怎麼撐得住場子。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至少嘉南頭上沒有個指手劃腳的婆婆指使她。   齊夫人笑著進了新房。   李長青藉口還有客人要招待,讓人去請了何夫人過來。   齊夫人聞言笑道:「好您去忙您的好了,我這邊很快就好了。」   怎樣布置,李家早就把新房的平面圖送到了房夫人手中,怎樣布置新房,孟芳苓也交待了百結和情客,齊夫人也不過是站在旁邊看著就行了。   李長青笑說了幾句「麻煩齊夫人了」,告辭去前院。   郡主的嫁妝一抬抬地抬了進來。   第一抬已經進了門,最後一抬據說還在城門外。   一共三百三十六抬。   是李長青平生所見陪嫁最多之人。   他喜得嘴都有些合不攏。   朝廷這些年來一直國庫空虛,李謙能求了嘉南郡主下嫁,他根本就沒有指望嘉南郡主能有幾抬嫁妝,想著要是姜家沒有準備,他就自己給補上,沒想到嘉南不僅嫁妝豐厚,而且還豐厚到了這種程度。   他忍不住叫了謝元希來問:「路上沒什麼事吧?」   「遇到了兩三批來打劫的。」謝元希不以為意地道,「都被大爺趕跑了。」   李長青一聽就急了起來,道:「為什麼不全殺了?就這樣這些人都敢來打劫,決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劫匪,那個狗屁章子照一直在給我打馬虎眼,我正愁沒有機會給他扣個屎盆子呢,你說你們,要是這次鬧出點事來,我豈不是正好找那個章子照算帳……」言談間十分遺憾的樣子。   謝元希很是無語,半晌才道:「大爺說,郡主隨行,怕驚動了郡主。畢竟是大喜的日子,見了紅就不好了。所以才只是把人給趕走了。若是大人覺得這樣處理不好,等大爺的婚禮完成了,小的帶人去把那些人抓回來就是了。大人不必擔心。」   「也是哦!」李長青摸了摸頭,道,「那就以後再查。若真的只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也就算了。若是有人有背後指使,」他臉一沉,眉宇間就露出一股戾氣來,「一個也別放過——我正想殺人立威呢!」   謝元希笑著應是。   有小廝跑了過來,興高採烈地道:「大人,郡主的嫁妝進門了。」   嫁妝進了門,就要開始擺嫁妝了。   李長青興奮得臉都紅了,手一揮,「走,看看去」,拔腿就往新房的前院去。   謝元希笑著搖頭,也跟了過去。   ※   姜憲睡到黃昏時分才醒,齊夫人還沒有回來。   她迷迷糊糊地靠坐在床頭問香兒:「百結和情客也沒有回來嗎?」   「沒有!」香兒輕手輕腳地幫她挽了帳子,笑道,「郡主您中午只喝了兩杯清水,現在該餓了吧?廚房裡燉著烏雞紅棗枸杞湯,你先喝一點,我再給您擺晚膳。」   姜憲點了點頭,由著墜兒服侍她穿衣梳洗。   等一切都收拾停當了,姜憲出了內室,在外間的宴息室坐下,香兒帶著幾個丫鬟開始給她擺晚膳。   姜憲發現了幾個生面孔。   香兒解釋道:「郡主身邊的幾位姐姐都跟著齊夫人去了李府鋪床。」   姜憲笑道:「那兩位齊小姐呢?」   最終齊單和齊雙還是磨得齊夫人答應了她們跟著姜憲一起過來看熱鬧。只是這畢竟有些不合規矩,齊夫人怕她們姐妹被人笑話,就讓兩人打扮成了姜憲身邊的丫鬟,又因姜憲是新娘子,不能隨意走動,更不能撩了車簾,兩人索性和百結、情客坐了一個馬車。   香兒笑道:「兩位齊小姐也跟著一塊兒過去了。」   姜憲點頭,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大舅爺來了!」   大舅爺?   姜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是李謙繼母的兄弟過來了,心裡還嘀咕著這個人這個時候來幹什麼,不曾想抬頭卻看見了姜律。   她不由呵呵地笑。   想著以後自己得儘快熟悉身份的轉變才是,也明白了這宅子裡服侍的可能大多數都是李家的丫鬟婦僕。   「用過晚膳沒有?」姜憲問姜律,「阿含堂兄怎麼沒有和你在一塊兒?」   「他連著騎了這幾天的馬,大腿都磨破了皮,有些吃不消,我讓他先歇了。」姜律說著,在姜憲對面坐下,道,「我還沒有用晚膳,尋思著你也應該起來了,就過來了。」   他的話音未落,香兒已靈敏地拿了副碗筷過來。   姜憲問:「大哥找我可有什麼要緊的事?」   「沒有!」姜律嘆道,「就是想著你明天就要出嫁了,過來看看你。」   姜憲抿了嘴笑,低聲道:「大哥你不要擔心。我靠著鎮國公府若還是過不好,那可真是老天爺都要看不下去的。大哥回去之後可要好好建功立業,光耀鎮國公府門楣,讓我也有個依靠。」   「說得我好像一無是處似的。」姜律笑道,心情卻比剛來之時開朗了很多。   兩人沉默著用了晚膳,移坐到了院子右角旁的葡萄架下說話。   只是兩人剛剛端起茶盅,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有人在牆外道:「你們沒有去看,真是可惜了。郡主的陪嫁,不僅僅是多,而且全是些稀罕東西呢!有個叫冰鑑的東西,就是大人都沒有見過,還是李大總管解釋,大家才知道那是幹什麼的!現在太原城裡的人誰不知道我們家大爺娶了個金人回來了。」   ※   親們,月票5700加更!   O(∩_∩)O~   PS:姐妹們,八月的第一天,求月票……   ※ 第270章前日   金人!?   姜憲似笑非笑地望著姜律,低聲道:「都是你們讓我變成了別人眼中的金人!」   姜律不以為意,道:「金人有什麼不好?別人想做金人還做不成呢?至少這麼一來,李謙名動天下了,誰都知道他是姜家的女婿了。」   可姜家的人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想當初,姜含就是因為姓姜,被人做局,騙他花重金買了一對假的漢代羊脂玉臂環給她做壽禮,還好當時孟芳苓看出來了,悄悄收了,不然姜含那次可就丟臉丟大了。   姜憲不由嘆了口氣。   齊夫人和百結、情客回來了。   齊氏姐妹跟在齊夫人身後,看見姜律,兩人面色緋紅,低著頭,含羞帶怯地躲在齊夫人的身後。   姜憲愣了愣,覺得還是得早點給齊氏姐妹找個如意郎君才是,她還是很希望如前世一般,姜律能娶了心愛之人為妻。   齊夫人把去李家鋪床的事講給姜憲和姜律聽:「郡主的新房在西院,三間四進,第二進是正房,內室在東間,西間做郡主的書房,正廳做了宴息室,二進和三進之間有個小花園,因而在三進布置了個花廳和暖閣,第四進樓上是庫房,樓下是百結、情客等人的住處。我看那邊的地方都不大,庫房有些不夠用,就和何夫人商量,等過了百日,就把那些家具、沉香屏風這樣件大又沉的東西先運回汾陽老宅子的庫房安置,以後有機會擴建宅第的時候,再搬回來。」說到這裡,她笑道,「聽何夫人那口氣,早就想把旁邊的兩幢宅子也一併買了,可別人不願意買,這件事就只好放一放了。可李大人也說了,因為他們家急著娶媳婦,有些事委屈郡主了,等過些日子,李大人準備在城西那邊買塊地蓋幢大點的宅子,到時候郡主的東西就不愁放不下去了。」   有錢有權能辦到的事,在姜憲和姜律眼裡都不是什麼事。大宅子小宅子對他們來說都是住,只要住著舒服就行了。因而兩人只是靜靜的聽著,並沒有對李家的做法有什麼異議。   齊夫人見了就喝了口茶,繼續道:「正房我按照之前孟姑姑的交待,布置成了郡主平時慣用的,前院的書房和會客室、正廳是李將軍平時用的地方,就委託了李將軍身邊的門客謝元希布置,不過,我還是照著房夫人吩咐,給前院送了些古玩珍寶過去陳設……」   花了一炷香的功夫,齊夫人才把事情經過說了個清楚明白。   姜律就親自給齊夫人倒了杯茶:「辛苦您啦!您用過晚膳沒有?要不要我讓廚房就把晚膳擺在這裡。」   「你們不用擔心我。」齊夫人笑道,「我已經在李家用過了。」說著,她疲憊地打了個哈欠。   因為需要在午初之前到達太原,所以他們今年早上寅時就起床趕路了。   姜律忙道:「嬸嬸,您快回屋歇會吧!可別累壞了。」   明天姜憲上轎齊夫人還要代表姜憲的娘家人送嫁。   齊夫人真累了,沒有客氣,說了幾句話就帶著齊氏姐妹告辭了。   姜憲就警告姜律:「大伯父說了,讓你別那麼早成親,你可別和女孩子曖曖昧昧地扯不清楚,這樣是最傷人的。」   「我還用你說!」姜律道,可見也不是全然沒有察覺,「我們兩家是世交,這件事一個不小心就會讓兩家反目成仇,該怎麼做,我心裡有數。」   「那就好!」姜憲和姜律說了會兒話,姜律惦記著明天是她出閣的日子,叮囑她早點休息,回了自己住的客房。   姜憲根本睡不著,找著百結和情客說話,問他們李家的情況。   李謙則被幾個族中兄弟拉著在他新房前院的小花廳裡喝酒。   他的堂兄李麟「嘖嘖」道:「二叔這次真是高興!你看,還特意在你們這邊設了個小廚房,我們兄弟幾個長這麼大,從來都是你愛吃就吃,不愛吃就給我餓著,餓狠了,自然就會吃了。這郡主嫁進來,還是不一樣的!」   李謙不喜歡聽他這麼說姜憲,而且這幾天李家的親戚朋友都在這裡,若是因為這些言辭讓姜憲留下了什麼不好的名聲,那就更是得不償失了。   他淡淡地道:「這小廚房是我讓爹弄得。郡主從小是在慈寧宮裡長大的。我在紫禁城裡當差的時候就知道,因為郡主月裡不足,先帝在的時候就為郡主在慈寧宮裡設了個小廚房,慈寧宮裡的吃食是小廚房裡供給,御膳房那隻送些清理好了的雞鴨魚肉送過去。而且郡主每到換季的時候,都由會太醫院裡的醫正把了平安診,小廚房裡才敢定菜譜的。所以這次郡主的陪嫁不僅有金銀珠寶,還有一位杏林國手。可能在你們看來很是奢侈,可在郡主,那是生活必備之事,沒了這些,她就像我們喝水不用杯子要用手捧似的,會很不習慣的。」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   李麟更是面露窘然。   其中一個穿著青衫做文士打扮的瘦高青年見狀忙笑道:「看來宗權兄很中意郡主啊!文驥說了一句,宗權就回了這麼一大段,我真沒有想到,我們冷心冷肺的宗權也有一天知道維護婦孺了!」   屋裡的人聽了都知道他這是在為李麟解圍,俱捧場地笑了起來,打趣著李謙:「你不說我們也不知道啊!就像剛才,那個什麼冰鑑,做得那麼精美華麗,我還以為是個什麼古玩,結果只是為了夏天的時候給郡主冰鎮水果用的,我們可沒有一個人認識的!」   「是啊!是啊!」有個又高又胖的青年笑道,「今天郡主的嫁妝可讓我們大開眼界了。」   就有人問李謙:「你去過鎮國公府沒有?鎮國公長什麼樣子?我聽說鎮國公世子姜律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十五歲就能拉二石弓,是不是真的?這次應該是他來送嫁吧?他的酒量怎樣?脾氣好不好?我對他聞名已久,就是沒有機會認識。明天酒宴的時候,你一定要指給我看看。就算不能指給我看看,敬他酒的時候,你也要多站一會,讓我把他認出來……」   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   偏偏屋裡的人大部分都很感興趣,七嘴八舌地問著京中貴人的八卦。   李謙忍著性子一一回答,該說的就說,不該說的提也沒提。   那個青衣文士和高胖青年都是對此話題不感興趣之人。   一個朝李麟望去,一個端著杯茶,笑眯眯地坐在旁邊聽李謙等人說話。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繼續求月票……   ※ 第271章陳設   坐在角落裡的鐘天宇看著挑了挑眉。   他是個高大膚蜜,沉默寡言的青年人,不同於哥哥鍾天逸的氣宇昂揚,眾目所歸,他更喜歡呆在無人注視到的地方。   青年文士是李家軍師高伏玉的侄兒高妙華,高胖青年是李長青的結拜兄弟馬貴的兒子馬永盛。   前些日子李謙奉李長青之命招集舊部,馬貴以舊疾纏身婉拒了李長青的邀請,卻讓次子馬永盛帶著馬家三千多護院投靠了李長青。李長青考慮到馬永盛的年紀,把馬永盛和他的人馬撥到李謙的手下聽候差遣。馬永盛現在可以說是李謙的人了。   高妙華卻是因為伏玉先生才和李家結的緣。他五歲時父母雙亡,由家中忠僕帶著他和他的胞妹高妙容一起投靠了叔父高伏玉,之後兄妹倆就在李家長大。但高家是讀書人,高伏玉雖然在李家做軍師,卻一直督促著這個唯一的侄兒讀書。三年前,高妙華被高伏玉送回了戶藉所在地山西,通過了院試和鄉試,如今已經是位少年舉人了,在李家的這些子弟中頗有聲望。   因李謙不太喜歡伏玉先生的弟子王懷寅,高妙華和李謙的關係也不是很親近。   現在看來,高妙華和李麟的關係倒還挺不錯的。   鍾天宇在心裡暗忖著,就聽見隔壁書房裡傳來他哥哥鍾天逸的驚呼聲:「真的假的?你不會看錯了吧!」   屋裡說話的人一下子安靜下來。   隔壁書房就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我看別的看不清楚,難道看這個也會出錯不成?你看這女子的衣裙,線條流暢,筆法飄逸,顏色明快,這是典型的前吳氏筆法,這幅畫若不是吳三道的畫,我把我的腦袋割下來給你當酒樽!」   「腦袋就不用了!」只聽見鍾天逸尷尬地道,「李公子是山西省的解元,你說這是吳三道的畫,那就肯定是吳三道的畫……」   那位李解元卻不放過鍾天逸,道:「我知道不過是礙著我的名聲不得不承認我說的有道理。你這不是承認自己見識短,而是折腰權貴,我不說清楚,你肯定不會死心的。你跟著我過來,看見蓋在那裡的那個鈐印沒有?那是吳三道四十歲生辰之時給自己雕刻的一枚『三戒』印,這個印成了辨別他畫作真偽的重要標誌之一。然後你再看這個鈐印,是吳三道好友黃磊的『映月』印,再看這個,黃磊的兒子黃成的『草堂鑑明』印,再看這個,黃成兒子的『半雪堂』印……」   鍾天逸早已投降:「我知道,我知道。這幅畫傳承有序,是幅真做……」   那位李解元還不放過鍾天逸,繼續道:「你看見那小娘子頭頂上停著的那隻蝴蝶沒有?吳三道自詡花君子,凡是他畫的美人圖,都會出現幾隻翩躚的蝴蝶,這也成為辨識他畫作真偽的手段之一……」   鍾天逸求饒:「李解元,我知道這幅畫是真的了。您眼光如炬,我有眼不識金鑲玉,明天是李謙大喜的日子,今天大家不過趁著長輩們都在前院喝酒,所以聚一聚,您看,我改天再請教您成不成?」   花廳裡聽明白了的人不由「撲哧」地笑。   高妙華更是道:「訥敏兄,沒想到你也在這裡,我們都在這裡偷喝李大人藏起來的竹葉青,你要不要過來嘗嘗?」   「好啊!」李解元欣然答應,和鍾天逸一前一後地出了書房,進了花廳。   高妙華和李解元是同科,因而比其他的人都要親切些。   他笑道:「你們在爭論什麼呢?哪裡有吳三道的畫。」   吳三道是前朝的畫師,畫美人圖是一絕,至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價值千金還有價無市。   李解元的目光就落在了李謙的身上,道:「我之前過來的時候,李將軍的書房還只是有些藏書,剛才過來的時候,卻發現李將軍書房添了幾件東西,其中一件就是這吳三道的仕女圖。我就問了問屋裡服侍的小廝,那小廝說,是郡主的隨從進來布置了宅子……」   高妙華頓時臉色大變,神色一會兒陰一會兒晴,好一會才恢復常態,笑道:「郡主真是大手筆,吳三道的畫,就這樣掛在了書房裡。」   這要是尋常人家得了一幅,那得當傳家寶似的珍藏起來。   這不僅是高妙華的想法,還是其他人的想法。   就是李謙,也沒有想到姜家這樣大手筆地布置他的書房。   李謙一個遠房從弟李累就要去看看:「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吳三道的真跡呢!」   眾人都有此意。   一起去了旁邊的書房。   書房何止牆上掛了幅吳三道的仕女圖,還掛了一幅前朝大畫家黃磊的仕女圖,書柜上則零零散散地擺了個三寸長的天青色汝窯梅瓶,一個紫砂燒制而成的有容乃大,巴掌大小的彌勒佛臥角,一枚象牙雕的桃花源記的鎮紙,一個羊脂玉荷花筆洗……幾件東西添了進來,整個書房立刻顯得高大儒雅了很多。   李累就捶了李謙一拳,道:「郡主進了門你可得引見給我認識,我得問問她有沒從姐妹或是表姐妹,能不能給我做個媒!」   姜憲的堂姐妹是鎮國公府的小姐,表姐妹是公主。   這兩樣姜憲都沒有,而且天下人都知道她沒有。   李累純粹是在打趣李謙。   大家哈哈地笑。   鍾天宇還以為李謙會不好意思,誰知道李謙絲毫不以為意,大方地笑道:「你說晚了。郡主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不過被承恩公捷足先登娶走了。」   李累做出一副哀嚎狀。   眾人又是一陣笑。   李家的大總管李泰過來,請眾人一起去東跨院宵夜。   眾人看著天色不早,不好再打擾李謙休息,說說笑笑地跟著李泰往東跨院去。   李解元字訥敏,名寧,是太原知府李奎的兒子。   他之前和李謙沒有什麼交情,這次是因為父親做了李謙的媒人,母親又被李家請來做了全福人,兩家這段時間走得有些近,他才隨著父母過來吃喜酒的。   而他此時的表情卻有些急切,拉著李謙走在最前面,道:「宗權,我有個不情之請——郡主的陪嫁裡應該有很多的孤本名作吧?到時候能不能跟郡主說一聲,給我個機會鑑賞一番。」   李謙笑道:「那是郡主的嫁妝,我可不敢拍了胸就一定能成。但我會跟郡主說一聲。」   「這是自然!」李寧迭聲道,喜形於色。   高妙華和李麟卻漸行漸慢,慢慢地落在了人群的最後。   ※   親們,給貼吧吱吱粉絲聯盟的加更。   O(∩_∩)O~   PS:8月的第二天,繼續求月票……   ※ 第272章進門   一直注意著高妙華和李麟的鐘天宇也放慢了步子,就聽見高妙華調侃李麟:「你弟弟都成親了,你還單著,你要不要也快點。小心宗權的孩子成了李家的長子長孫。」   李麟頗不以為意,笑道:「我們兩本來就是兩個房頭,沒有可比較的啊!」   兩人笑笑都沒有作聲。   李長青的父親家無恆產,死之前李長青就已離家,根本談不上分家不分家。李麟這一支是當之無愧的嫡支長房,他是沒有異議的長子長孫。可若是世間全是以此為論,那世間也就沒有那麼多的紛爭了。李長青雖然是二房,可目前李家他混得最好,眾人都有求於他,他也就成了李家的頂梁柱,李麟這個長子長孫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鍾天宇思忖著,找到了自己的哥哥鍾天逸。   鍾天逸正在聽李謙和李寧說話。   他拉了拉哥哥的衣袖。   鍾天逸回頭,奇道:「怎麼了?」   說話的李謙和李寧回過頭來望著他,把他要說的話堵在了嗓子眼裡。他只好輕輕地咳了一聲,道:「大哥,我現在不餓,就不去吃宵夜了。我先回屋了!」   如果姜憲在這裡,可能會關注一下鍾天宇,但此時的鐘天宇,只不過是個跟在大哥身後亦步亦趨、木訥少語的小弟弟而已,沒有誰會過多的注意他。   鍾天逸只是交待了一句「那你自己先回去吧,如果餓了就找屋裡服侍的人要吃的」,就不再理人了。李謙卻是性格使然,叮囑了他一番,這才放他走。   一群人去了東跨院。   熱鬧喧譁撲面而來。一堆堆的人或站在一起說話,或議論著這次婚禮,或彼此打趣調侃著。   相比之下,西跨院顯得太安靜了一些。   迎賓的管事立刻跑了過來,給他們安排地方,推薦佳餚,上茶水點心瓜果,忙得不亦悅乎。   李謙笑著招待著親戚朋友,心裡卻想著姜憲。   宮裡規矩大,連個高聲說話的人都沒有,冷冷清清的,但李家卻恰恰相反,他們喜歡朋友,更喜歡在家裡招待朋友以示誠意……也不知道姜憲嫁進來之後會不會適應?   姜憲卻沒有這麼多的擔心。   或者是前世事事都要講個清楚明白,最後卻不明不白地被趙璽給毒死了,她反而覺得真相什麼的相比快樂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她只是有點擔心明天李家會不會鬧新房。   關於這件事,房夫人曾經告誡過她。   市井之家講究三天無大小,不拘禮數地鬧騰,以示彼此同共。不像那京城的功勳之家,反而更守周禮,以端正肅穆為好,不僅不會鬧新房,就是娶親的時候,也多以敲樂相助,炮竹用得不多。   但她的份位在那裡,李家的人再怎麼鬧,也會有所收斂吧?   姜憲睡不著。索性叫了齊氏姐妹來,問別人成親的時候都是怎樣一副光景,順便想知道她們兩人明天是和齊夫人一起留在這邊等她的婚禮結束之後回大同,還是想喬裝打扮後去李家看熱鬧。   「當然是去看熱鬧!」齊氏姐妹毫不猶豫地道,笑容裡滿是狡黠,「我們已經和李大總管說好了,到時候李大總管會派了人來接我們姐妹,以李家親戚的名義去李家觀禮。等你進了新房我們姐妹倆就回來,然後會和娘一起回大同。」   姜家在京城,就算是三個月回門也不太可能。   所以李家和姜家定了三日回門,他們現在暫住的別院會成為姜憲的回門之處。姜律和姜含也會等姜憲回門之後離開太原。   自此之後,姜憲就算正式是李家的人,在山西定居下來。   姜憲想著她們是女孩子,不好安排,吩咐劉冬月到時候跟著齊氏姐妹。   齊氏姐妹連連搖手,齊聲道:「郡主不要管我們的事了,明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您只管一心一意和李將軍拜堂就是。李大總管會照顧好我們的。」   姜完堅持要劉冬月跟著她們:「那天的人太多了,身邊還是跟個人放心些。」   兩人推辭不了,只好答應。   姜憲這才安心地去睡了。   因為婚禮定在了晚上的戌時,所以她睡到了己正才起。   洗澡,穿嫁衣,梳頭……所有的程序又重新來了一遍。   仔細算算,這已經是她第三次準備出嫁了。   她不由抿了嘴笑。   中午草草吃了一點,清點了隨身的物品,陪著她嫁入李家的百結、情客等人也已經收拾好了,李家的花轎就過來了。   這次依舊是姜律背著她上轎,不過上轎之後,李夫人塞給了她一個蘋果一個寶瓶,讓她抱在懷裡,一直到落轎,邁進了李家的大門才可以放下。   姜憲依言而為。   花轎很快就落在了李家宅子面前,有人扶著姜憲下了轎。   喧譁聲中,她拜了天地,進了新房。   四周安靜下來。   姜憲就聽見李夫人焦急而又含著笑意的聲音:「李將軍,現在還不能掀蓋頭,要坐了床、撒了帳之後才可以掀蓋頭。」   她沒有聽到李謙的回答,卻聽屋裡有人細細地笑。   姜憲也忍不住在蓋頭下面笑了起來。   她被人引著坐在了床上,李夫人說了幾句吉祥話,然後念著「一把花生一把棗,大的跟著小的跑。多子多孫多富貴,吉祥如意白頭老……」。   有硬的東西落在姜憲的手心,她猜測不是紅棗就是花生。   好不容易等李夫人念完了,李夫人交了杆用紅紙裹著的新秤桿。   李謙想也沒想就挑開了姜憲的蓋頭。   蓋頭下的姜憲,與平時有些不一樣。   眼睛更亮,表情更溫和,五官更分明,戴著鳳冠,披著霞帔,光彩照人,如珠似玉。   李謙的心怦怦亂跳,只覺得口乾舌燥,原來準備好的俏皮話此時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姜憲還是第一次看見李謙穿大紅色的衣服。   紅色的衣服不僅映襯得他皮膚比平時更白,而且讓他的笑容更顯燦爛,一口白牙晃得人眼睛發花。   李謙笑呵呵地望著姜憲,喜悅從他的眼底溢出來,讓人沒有辦法忽略。   有點兒傻!   姜憲別過臉去。   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   李夫人看了也不由掩了嘴笑,提醒李謙:「快喝交杯酒了!」   李謙如夢初醒,忙深深地吸了口氣,定了定神,笑著接過了李夫人遞過來的小瓢。   ※   親們,月票5750加更!   O(∩_∩)O~   PS:姐妹們,八月的第二天,求月票……   ※ 第273章成親   巴掌大的葫蘆,被一鋸兩半,成為兩個小瓢,用五彩絲線拴連在一起,新郎新娘各執一瓢,各飲半瓢再交換。凡是新郎有酒量的,必要連飲三瓢,新娘則禮儀性地點到為止即可。   李謙心裡那個高興勁兒讓他覺得全身都是力氣,不要說是三瓢交杯酒了,就是現在圍著李府跑三圈他都覺得沒問題。   他毫不猶豫地連喝了三杯合巹酒。   歡喜之情溢於言表,赤誠而又熱情,李夫人等人都感受到了。   姜憲上輩子成親的時候全照著周禮來的,安靜而又肅穆,趙翌也是依禮而行,她感覺就像是平時和趙翌出門,各自按品行事就行了。既不激動,也不擔心害怕。   不像現在,她不過剛剛在新房裡坐下,剛剛進了李家的門,就能感受到李謙的喜歡。所以最後一杯合巹酒,不同於前兩次的淺嘗即止,她一口氣把半瓢酒全都喝了下去。   酒是李謙老家汾陽的。   不僅比金華酒烈,還比金華酒衝。   姜憲喝下之後肚子裡就翻江倒海似的,臉色也有點變。   李謙嚇了一大跳,急急地伸出手去想扶著姜憲,可看見李夫人也神色大變地走了過來,把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去,轉過頭來忙吩咐七姑快去請常忍冬來看看,又問姜憲:「你喝過酒沒有?這酒不能這樣喝的。頭暈不暈?等會不是還要滾床?我看就算了,讓嘉南先休息一會,不然她該難受了。」   李家自然不會允許別人來鬧洞房。為此,李家的那些親戚還頗有微詞。覺得李家娶了個郡主媳婦,金貴的連洞房也不讓人鬧。李家在嘉南郡主面前,未免也太卑微了些。   李長青剛剛聽到這番話的時候,也曾有片刻的動搖,為此還特意去請教了懷玉先生。   高懷玉卻覺得這正是個讓李家上上下下學學什麼是「規矩」的時候,應該遵循姜家的意思,不能鬧洞房。   李長青也答應了,並和家裡的親戚朋友解釋了。   可臨到了成親的日子,他還是沒能邁過自己心裡的那道坎,覺得鬧洞房可以免了,可這讓家裡的童男童女爬一爬,滾一滾,最好能在新床上尿一把尿,寓意著以後李謙夫妻能夠「多子多孫,大吉大利」的風俗卻不能免。   他又臨時請了李夫人去和齊夫人說。   齊夫人氣得不得了,堅決不答應。   還是姜律知道了讓了步,並對齊夫人道:「事已如此,李家事事都遵了我家的規矩,他只提出這一項,而且還是盼著嘉南能為他們家開枝散葉,我們若是也不同意,兩家之間必定生隙。我們也不必如此斤斤計較。」   齊夫人覺得李家這是典型的土匪做派,現在卻用在婚禮上,不過是因為兩家的親事已經是鐵板釘釘了,想顯顯李家的威風而已。雖然因為尊重,同意了姜律的說法,可心裡卻極不痛快,雞蛋裡挑骨頭道:「孩子不懂事,若是真的尿在了新床上怎麼辦?」   姜律笑道:「那是他們兩個的事,與我們何幹?」   他之所以讓步,是因為姜憲從小就月裡不足,而且李家答應姜憲在及笄之前都不圓房,他在兵營裡聽那些大兵們說過葷話,說能生孩子的女子必須是膀大腰圓,做事有勁的,那些貴婦人生不出健康的孩子就是因為沒有力氣。他看著姜憲是一條邊也挨不上,有點擔心姜憲生不出孩子。   這種擔心他當然誰也不會說。   齊夫人也就只能由著他。   此時李謙提起來,李夫人答了聲「是」,不免為姜家說話:「大舅爺同意了的,所以李大人就安排了一對兄弟姐妹很多的童男童女來滾床。」   李謙看了一眼神色有些萎靡的姜憲,用商量的口吻道:「你看,是不是免了……」   李夫人一愣。   姜憲卻道:「還是按公公說的行事的好!」又喊了七姑回來,道,「這個時候去喊常大夫不合適,我沒有什麼事,只是喝酒喝得有點急了。」   七姑也覺得不合適。   讓別人發現了,不管是以為郡主犯了病還是以為新房出了什麼事都會遭人非議,都不是什麼好事。   姜憲不讓七姑去請大夫。   李謙卻堅持讓七姑去請大夫:「天大的事也沒有你的身子骨重要!」   兩人都不願意讓步。   七姑左右為難。   李夫人只好出面相勸:「既然郡主說沒事,李將軍注意注意就是了。若是等一會還不見好轉,再去請大夫也不遲。」   李謙仔細地觀察著姜憲。   見她雙頰泛紅,目光恍惚,心痛得不得了,很是後悔用汾酒做了今天的合巹酒。   他很想把姜憲抱在懷裡,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讓她能舒服點,可李夫人他們都在這裡,他什麼也做不成!   姜憲卻沒有他這麼多的想法,笑著讓李夫人去把滾床的小孩子接進來:「我還沒有看到過怎麼滾床呢?」   很是好奇的樣子。   李謙心裡就更後悔了。   或者是跟著孀居的太皇太后住久了,姜憲並不是個好奇的人,她這麼說,分明是不想他繼續在請不請大夫的事上和她僵持。   李謙只好退讓,讓七姑去把那對童男童女請進來。   李夫人看著笑了笑。   她看到姜憲的嫁妝時就知道這是姜家在警告李家別欺負他們家的姑奶奶,想著姜憲的脾氣恐怕不是那麼好。沒想到姜憲的性情卻很溫和,而且很好說話。   李夫人不免打量了姜憲兩眼。   只見李謙從身後撈了個大迎枕給姜憲靠在身後,溫聲地問姜憲:「你要不要重新梳洗一番?把頭上的鳳冠取下來?反正等會也沒有旁的人進來,你覺得怎樣輕快就怎麼裝扮好了!」   「我還好啦!」姜憲覺得婚禮都有美好的寓意,她還是遵守的好,不由地低聲告誡他,「你也別亂來,婚禮的行程都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親自定下來,請了欽天監看過吉時的,你可別辜負了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像天地桌應該設在新房內,可太皇太后想到姜憲聞久了香燭味會不舒服,就要求李家把天地桌移到了外屋。   李謙亦小聲回答:「我知道了。」   他現在只盼著這婚禮快點結束,好讓姜憲能早點休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這兩天後臺好像有點抽,有時候顯示發布成功卻沒能及時更新,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繼續求月票……   ※ 第274章親戚   來滾床的兩個孩子一個兩歲,一個三歲,都穿著開襠褲。看得出來,李長青這是成心想讓這兩個孩子在新床上尿尿床。   可惜兩個孩子十分的乖巧聽話,上了新床滾了兩下就開始撿新床上的紅棗桂圓吃。   姜憲雖沒有帶過孩子,但曾經有個官司一直打到了她面前,就是因為外婆餵外孫吃湯圓給噎死了,孩子的父親要休妻。   她忙抓住了孩子的小手,衝著李謙道:「快,別讓他們把紅棗桂圓吃進去了,會噎著的。」   李謙立刻幫忙去捉兩個孩子的手。   兩個孩子還以為大人是在和他們玩,咯咯笑著滿床亂爬。   兩人慌手慌腳地去抱孩子。   那狼狽樣兒,把李夫人等人都逗得笑了起來。   兩個孩子的乳母忙上前接了孩子,曲膝行禮,說了很多的吉祥話,這才帶著孩子退了下去。   李謙見姜憲衣衫有些凌亂,示意七姑幫她整理衣裙,自己則低聲和姜憲說了幾句話,起身去外院敬酒去了。   姜憲鬆了一口氣。   依舊正襟危坐等著李謙回來。   窗欞處傳來女子竊竊的嬉笑聲。   眾人都很意外。   李夫人道:「我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姜憲點頭,心裡卻猜測著,莫不是李家的女眷想來相看她?   她沒有猜錯。   李家雖說不鬧洞房,但總不能不讓李家的女眷來看新娘子吧?   可她們又怕李長青知道了責怪,一個個躲在姜憲的新房外你推著我,我推著你,指望著誰能帶頭衝了進去,也讓她們見見名動天下的嘉南郡主。   李夫人直皺眉。   難怪何夫人像個擺設似的,連靠著自己丈夫吃飯的這些三姑六舅在關鍵的時候都壓制不住,這內宅的中饋早就應該換一個人來主持了。可看郡主的那個樣子,也不像是個管事的人……這李家,可真是讓人看著心懸。   姜憲則想到了前世她在宮裡的時候。   因為自己是郡主,又是當朝和皇上血緣關係最近的郡主,不僅得了先帝和太皇太后的寵愛,就是曹太后和趙翌,也對她禮遇有加,宮裡的人誰不想能巴上她,她因自己不過是客居,宮裡的事素來冷眼旁觀,既不生事,也不管事,時間一長,大家都覺得她是泥塑的菩薩,對她供著哄著,從來不指望著她能幫著謀場富貴,也不指望她在生死關頭的時候伸出援手,以至後來她做了皇后,位居中宮,連她伯父、伯母都知道皇上和方氏通/奸,她卻什麼也不知道……她伯父後來告訴她,若是沒有感情,就只能用利益打動人心。她錯就錯在太冷清了,既不和人講感情,又不涉及利益之爭,別人自然也就不會去管她的利益。   她既然重生了,就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姜憲笑著對李夫人道:「既然是家裡的親戚,又全都是女眷,就請她們進來坐坐吧!雖說鬧洞房不好,可她們也是來慶賀我的,總不能把人這樣晾在外面。」   李夫人想了想,覺得姜憲說得有道理。   李家雖然親戚不多,但故舊多,通家之好多。姜憲原本就是下嫁,李長青做足了姿態,若是姜憲端著架子,就很難容入李家了。當然,以她的身份可以不容入李家,但若是能和李家和平相處,得了李家眾人的稱讚,總比和李家的人冷漠以待的好。何況李家是以軍功立家,以後郡主的兒子就是李家的家主,家中的家主如果沒有族人的支持,就算有家主的名頭,只怕也難以讓家裡的人齊心協力,光耀門楣。   「郡主可真是個隨和人。」李夫人誇著,讓香兒去請了李家的那些家眷進來。   能在這個時候做出這種事的,都是李家一些遠親或是因為從前對李家有恩,攀上的親戚,在李長青之前,不是種田的就是給人做零活的,這些日子能出入李家這樣封疆大吏的府邸,也是因為李長青回了山西。   她們看見姜憲金光閃閃的嫁衣,都不由地嘖嘖稱讚,有個老婦還摸了摸姜憲的新衣道:「郡主這身衣裳花了多少錢?我女兒馬上要出嫁了,我也想給她做一件。」   姜憲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不免有些傻眼,不知道怎麼回答好。求助般地朝七姑望去。   七姑忙道:「大姑奶奶,這衣裳是皇宮裡的繡娘繡的,有錢也買不到。」怕這位姑奶奶託姜憲幫著繡一件,語氣微頓,又道,「這得有了品階才能穿。就像我們家大人似的,從前是正四品的時候,官服上就只能繡虎紋補子,現在是正三品,就得穿豹紋補子,朝廷都是有規定的,不能亂的。」   那位姑奶奶點了點頭,依依不捨地放下了姜憲的衣袖。   就有人問姜憲:「郡主,聽說宮裡的貴人都不吃雞隻喝雞湯的,是不是真的?「   姜憲笑道:「也吃雞啊!和大家吃的一樣。」   「不可能吧?宮裡的貴人還和我們吃一樣的東西。」   那些婦人嘰嘰喳喳地道。   更多的,卻是躲在門口打量著姜憲。   姜憲頗為無語。   突然有個婦人道:「郡主,這屋裡的幾位大姐都是你身邊的婦僕吧?長得可真俊!看著就像大家的小姐似的,我有個女兒,今年十三歲了,可聽話了,讓她到您身邊給你做個丫鬟吧!」   姜憲等人目瞪口呆。   那婦人偏偏不看眼色,繼續道:「郡主,我那丫頭,真的很聽話,針線也好,你見了一準喜歡。」   姜憲無力地苦笑。   此時才覺查到自己做錯了事。   有些人,真的沒有辦法交往。   但她並沒有惱怒。   有些人的目光就只能看到那裡,你跟她說什麼都是白說。而且你和她說得越多,她越來勁。   姜憲朝著七姑使了個眼色。   七姑會意,抓了把糖給那些婦人,並道:「大家吃喜糖。前面不是在唱戲嗎?你們怎麼過來了?」   那些婦人一面接了糖,一面笑:「這戲都唱了好幾天了,雖說好聽,可聽多了也就是這回事。郡主這邊今天不見可就見不著了——明天認親,我們這些親戚只怕是進不了大廳。我們就是想過來看看郡主長得什麼樣?以後回去了也好跟人說道說道!」   她正說著,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道:「何夫人來了!」   屋裡的人俱是一愣。   姜憲看了李夫人一眼。   正巧李夫人也朝姜憲望過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個正著。   ※   親們,給貼吧吱吱粉絲聯盟的加更。   O(∩_∩)O~   PS:看到大家的留言了,說讓人寫點山西風光什麼的,之前已經查過資料了,但還沒有到寫的時候。   大家先耐心地看文。   以後有什麼覺得寫得不足之處,在評論區裡留言就好。   ※ 第275章新房   這種情況有些不對勁。   新房門外應該有人守著才是,這些人卻能進到院子裡來……若是會參加明天認親儀式的人也就罷了,這些分明只是李家的遠親或是姻親之類的。   姜憲朝著李夫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李夫人也回了她一個笑容。   兩人一坐一站,都挺直了脊背,迎接即將到來的何夫人。   何夫人中等個子,杏眼桃腮,看上去不過花信年華,穿了件大紅色寶瓶方勝紋的遍地金褙子,油綠色繡鵝黃色折枝紋的襴邊馬面裙,柔弱的表情讓她看上去如一枝嬌麗的海棠,漂亮得讓人眼前一亮。   她進門就滿臉歉意地向兩人賠著不是:「都是我沒有注意,郡主和李夫人還請多多包涵!」   言辭間透著這些人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意思。   立刻把屋裡的人全都得罪了。   那位大姑奶奶更陰陽怪氣地道:「這皇上還有三門窮親戚呢!長青雖然如今已貴為總兵,可念在我當年幾頓飯的恩惠,逢年過節也使了婦僕去家裡給我請個安,問個好的,就是當初宗權她娘在世的時候,也時不時地救濟老婆子幾個口糧。沒想到輪到何夫人當家的時候,我們來看看宗權的新娘子都不成了。可見這世道變了!」她說著,朝身邊的人一聲吼:「走了,走了!留在這裡做什麼?討人嫌啊!」又低聲嘀咕道:「郡主都沒有嫌棄我們,你一個商賈出身的繼婦,倒嫌棄起我們這些人來。」   「不是,不是!」何夫人喃喃地道,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樣望著姜憲,喃喃地欲言又止。   她身後跟著的幾個丫鬟、媳婦則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一個人出來給她解圍的。   姜憲卻擔心她說出諸如「是大人吩咐的,不讓鬧新房」之類把李長青也給推出來的話,忙朝著情客使了個眼色。   事實證明,情客前世能在偌大一個紫禁城裡站得住腳,一樣能在小小的總兵府站得住腳。她想也沒想地走了出來,笑盈盈地對著那位大姑奶奶道:「瞧您說的,夫人怎麼會嫌棄您來看大爺的新娘子呢?您能來喝喜酒,我們家夫人歡喜還來不及呢!只是眼看著馬上亥時了,外面的戲唱完了還準備了宵夜。因到了這個時候留下來的都是本家的親戚了,明天認親的人多,郡主怕失了禮數,還給大家準備了些見面禮,正準備對著禮單發送。所以夫人才請了諸位姑奶奶、太太們過去,怕是遺漏了哪家就不好了!」   那些人一聽有吃的喝的還有拿的,立刻笑逐顏開,不再和何夫人糾纏,紛紛相約著出了新房。   倒是那位姑奶奶,看了情客一眼,困惑地道:「這位大姑娘好生面善,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情客就是仗著這幾位都不是常在府裡走動的,才冒充何夫人身邊的人出來攬事的,聞言笑道:「我如今在郡主屋裡當差,倒讓大姑奶奶笑話。哪天大姑奶奶進府來玩,我服侍大姑奶奶喝酒。」   把那位大姑奶奶捧得臉上笑開了花,高高興興地走了。   何夫人鬆了一口氣,誠心地向姜憲道謝,隨後道:「郡主還給這些人準備了見面禮嗎?我怎麼沒有聽管事說過。您看您這邊要不要派個人過去看著點?」   所謂的見面禮,也不過是權宜之下的隨機應變而已,姜憲哪裡想到李家的親戚會這樣的複雜,怎麼可能提前準備見面禮?   可何夫人問得這樣天真,倒讓姜憲很是無語,只好吩咐情客:「你去找了李大總兵,把這邊發生的事告訴他,讓他擬個單子,我們照著單子賞些見面禮。百結則和香兒一起,把先前準備賞人的銀錁子拿些出來,有荷包就用荷包,沒有荷包就用紅包,務必人人一樣,每份一對,當見面禮賞了下去。」   兩人齊齊應聲,分頭行事。   李夫人嘆道:「郡主,辛苦您了!」   「家裡的事,說不上辛苦不辛苦。」姜憲淡淡地道。   重生前,她天天處理這些扯皮拉筋的事,不過通常是浙江稅賦沒能及時上繳,戶部又等著銀子拔款給開封府疏峻黃河之類的,大家在上書房裡你一句我一句的,引經據典,唾沫星子都要濺到她的臉上來了,比這可複雜多了,等閒的話根本唬弄不了那些飽讀詩書的朝臣。   李夫人的目光中帶著幾分同情之色。   何夫人此時也明白過來了。   她頓時臉色發白,額頭上冷汗直冒。   有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鬟大著膽子上前扶了她,低聲地問她怎麼樣了。   何夫人堅持地搖了搖手,示意自己沒事,強打起精神笑著再次向姜憲道歉。   姜憲笑著客氣了一番,讓七姑送了何夫人離開:「您應該還有應酬吧?我這邊已經沒什麼事了。若是有什麼需要夫人幫忙的,會讓丫鬟去請您的。」   何夫人點頭,神色黯然地離開了。   李夫人如釋重負般長籲著鬆了口氣,也跟著起身告辭了:「郡主先歇會吧!看時辰李將軍應該要回來了,我也要去歇息了。郡主別忘了明日早點起來給李大人敬茶。」   按禮,若是新郎官過了子時還不進屋,就要歇在其他的地方,明天再夫妻同房。李夫人看李謙那黏糊勁,覺得李謙肯定會在子時趕回新房的。所以才有這麼一說。   姜憲不免有些面紅耳赤,站起身來,吩咐七姑送客。   李夫人笑著出了新房。   屋裡沒有了其他的人,姜憲這才鬆懈下來。   誰知道冰河卻跑了過來,告訴她:「這邊的事大人都知道了,特意讓我來跟郡主說一聲,讓郡主不要放在心上,都是些渾人,卻沒有壞心思,還說以後大人會注意的,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姜憲不置可否,讓冰河給李長青帶話:「親戚們想看看新娘子原本無可厚非,只是突然在新房外面說話不招待太過失禮,請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家裡的親戚也是想熱鬧一番。倒是家裡的婦僕,要整頓整頓才好,大人明明發了話下來的,卻出了這樣的事,這不是打大人的臉嗎?還好李夫人是自己人,要是換了別人,傳出去了得說得多難聽。有什麼事,還是等我回了門之後再說吧!」   冰河把話帶給了李長青,把李長青氣得臉色發青暫且不說,李謙如李夫人所料,趕在子夜之前回了新房。   ※   親們,月票5800加更!   O(∩_∩)O~   PS:求月票……   ※ 第276章一夜   李謙今天很高興,因而就喝得很痛快,可他心裡到底惦記著獨自一個人在新房的姜憲,雖然喝得痛快,卻喝得不多,而且在金宵他們還想再灌他一壇汾酒的時候,他裝醉溜回了西跨院,並在外面喝了醒酒湯,重新梳洗了一番,這才進了新房。   姜憲靠近了就聞見他身上的酒味,淡淡的,談不上討厭卻也說不上喜歡,她不由皺了皺眉毛,道:「你今天喝了很多嗎?」   李謙怕姜憲不喜歡,忙道:「今天都是來恭賀的人,不好推辭。平時倒不會喝這麼多的酒。」   姜憲抿了嘴笑。   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她伯父也會這樣承諾她的伯母,可很少有兌現的時候。   姜憲並不想拘著李謙。   她和李謙之間看似親密,實則隔著千山萬水,誰也不知道兩個人能不能走到盡頭,在一起的時候,能開心就儘量地開心些。不必為了些許不影響生死的事生出罅隙來,以後想起來,她肯定會後悔的。   「那我叫墜兒去幫你打盆水進來洗洗臉。」姜憲笑著,高聲吩咐墜兒去打水。   墜兒應聲而去。   李謙就懶洋洋地躺在了新床的大迎枕上,問姜憲:「我走了之後,你吃過東西了沒有?餓不餓?不是讓你累了就早點歇息嗎?怎麼還沒有歇下。明天一大早要認親,家裡的親戚不多,可通家之好來了不少,我看那樣子到中午恐怕都完不了事,我怕你睡得晚了,明天支持不到中午。」   「沒事,我這兩天睡的挺好。」姜憲說著,有些心不在焉。   李家當初可是答應了,她及笄之後再擇日圓房的,李謙躺在新床上算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他想違約不成?如果他真的霸王強上弓,到時候自己該怎麼辦?總不能大喊大叫的把外人都吵了過來看笑話吧?可若是不吵不鬧的,以這傢伙的性子,說不定以為自己在欲擒故縱……   姜憲心裡有點急。   她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有些失策。總想著李謙答應過她的事從來不曾失過言,卻忘記了前世他調戲起自己來也是不管自己怎麼說都不曾放過她的……早知道這樣就應該把劉冬月留在屋裡服侍的。不知道這個時候喊劉冬月進來晚不晚?   姜憲在心裡琢磨著,墜兒已領著小丫鬟打了水進來。   服侍完李謙梳洗更衣。   李謙問一直心不在焉地坐在鏡臺前的姜憲:「你還要不要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姜憲跟著太皇太后,生活習慣比較養生,過了下午申正就不再吃東西了。   她搖了搖頭。   李謙也知道她這習慣,因此並不勉強她,笑著將新床上撒落的紅棗、桂圓、花生等攏到了一起,問姜憲:「這些東西怎麼辦?是讓它們繼續放在床上還是收拾起來?或者是我們得把它給吃了?」   「我也不知道。」姜憲覺得關於新婚之夜的事得和李謙說清楚。前世趙翌就一直睡在乾清宮,她住在坤寧宮。如果不是後來太皇太后突然病逝,她決定守孝一年,也許他們就住到了一起去,她說不定沒有勇氣毒殺趙翌。   想到這裡,她心中一緊。   李謙已喊了七姑進來,問她這些寓意早生貴子的東西怎麼辦。   七姑笑道:「就放它們撒在床上,明天早上起來收拾就是了。」   李謙就把那些什物都堆在了枕頭邊,然後拿起其中的一個枕頭拍打了一番放在床的內側,道:「保寧,快歇了!」   姜憲鼓起勇氣喊了聲「李謙」,道:「你答應過太皇太后,等我及笄了我們再在一起的。」話沒有說完,她的臉已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   李謙一愣,道:「是啊!就算是我沒有答應太皇太后,也不會這麼早就和你在一起的。全聽大夫說過,女孩子太早同房,是很傷身體,甚至會減少壽元的。」他說著,走過來拉了姜憲的胳膊,在她耳邊低聲道:「我還準備和你過一輩子呢!怎麼能讓你病痛纏身呢!」   姜憲的臉更紅了,說話也期期艾艾的:「那你還,那你還……在這裡歇了……」   李謙恍然大悟,笑道:「我們肯定是要住在一起的,我不想和你分開。不然你一個人遠嫁到了山西,人生地不熟的,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豈不孤單寂寞。再說了,我們住在一起也不一定是要夫妻敦倫,我們躺著說說話也很好啊!」   能這樣嗎?   姜憲很是懷疑。   李謙卻不由分說地把她拉上了床,並蹲下來給她脫著鞋子,道:「你放心,你現在就是我的胳膊,是我的手足,我傷了你就如同傷了我自己……你從前不是很相信我的嗎?怎麼現在防我像防賊似的!」   姜憲被他氣得笑了起來,道:「誰防你像防賊似的?要不是你不讓人放心,我能這樣嗎?你指責我的時候,要先檢討一下自己有沒有錯。別遇到事就倒打我一耙。我可不給你背黑鍋!」   的確。   姜憲是不會幫自己背黑鍋的。   可她能在他生死關頭幫他擔擔子。   這可比背黑鍋更情深義重。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李謙伸手要幫她脫了嫁衣,被姜憲一把堆開,叫了百結和情客進來卸妝。   李謙就靠在床頭看著她洗漱。   百結和情客欲言又止。   姜憲當沒有看見,吩咐情客:「今天晚上就讓冬月當值吧!」   情客面露窘然,看了李謙一眼,低聲道:「郡主,冬月在外院……」   她還沒有說完,李謙打斷了她的話,道:「保寧,我們雖然都知道冬月是怎樣一個情景,可如今冬月隨你出了宮,我們就不能把他依舊當成原來那個冬月使喚了。我知道中途有家裡的親戚闖了進來,就讓冬月領著我的幾個小廝今天暫時在西跨院巡邏。這件事我原想明天再和你商量的,你既然問起來,我正好問問你的意思。你看能不能讓冬月當成你院裡的小廝,以後就在外院住著,有什麼事,讓他幫你傳個話或是出去辦個事什麼的……」   李謙並不是那種不徵求她同意就自作主張的,前世他們的關係最緊張的時候,他有什麼也會支使人來跟她說一聲,他突然這樣把劉冬月當成小廝使喚,肯定出了什麼事。   姜憲想了想,道:「是不是有人問起冬月?」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求月票……   ※ 第277章夜話   親們,給小肥蕊的加更。   我終於把《金陵春》的加更還完了~~~~(&amp;gt;_&amp;lt;)~~~~   ※   李謙沒有瞞姜憲,道:「是馬向遠。他專門問我冬月是我身邊的小廝還是你身邊的小廝,我覺得他話裡有話,為了穩妥,這些日子就讓冬月跟著我的小廝在一起好了。」   提起現在的宣府總兵馬向遠,姜憲有話和李謙說。   她用香膏抹著手,坐到了床沿,低聲道:「你見到馬向遠了?他給你的感覺不好嗎?」   不然李謙不會因為馬向遠的一句話而把冬月和他的小廝安排到一起的。   李謙想了想,道:「怎麼說呢?這個人看上去豪爽大方,很有氣度,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行事做派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是個比較記仇的人,但還稱不上睚眥必報,可也不應該這麼大度……今天不僅馬向遠來了,金海濤和邵瑞也來了。邵家這幾年守著榆林關發了大財,邵瑞也有些輕狂起來,喝喜酒的時候,李奎、趙煦、胡以良等人都在,按理,胡以良是山西巡撫,這上座應該由胡以良坐才是。可胡以良非常的謙遜,覺得邵瑞的年紀最大,就讓了邵瑞上座。邵瑞毫不客氣,讓坐就坐了上去,我看當時馬向遠的臉色就有些不對,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馬向遠比邵瑞還要大幾個月,只是馬向遠是遼東那邊調過來的,他和遼東指揮使廖修文的關係非常密切,宣府又一直是姜家的地盤,他到底能在宣府待多久,大家都心裡沒底,不想參和到這其中去,所以他來山西有快兩年了,可大家和他的交往並不多,更談不上知道他的生辰了。」   這只能說明李謙的感覺還是很敏銳的。   前世馬向遠做嚮導引了韃子攻打京師之後,她的伯父就曾為她分析過馬遠向這個人,說他表裡不一,看上去爽快大方,實則心胸狹窄,自私自利,是個睚眥必報之人。這種人就算是沒有被方氏的弟弟陷害,遲早有一天他也會為了私利做出傷害社稷之事的。   不要說交往了,根本就不是一個陣營裡的人。   姜憲此時卻更關心另一件事,她興致勃勃地問李謙:「胡以良來喝喜酒了,他送了我們什麼賀禮?」   我們!   姜憲說我們!   李謙覺得平生沒有聽過比這更動聽的話了。   他笑道:「他送了一副他自己的畫作。」   姜憲嗤笑。   她就知道,以胡以良的小氣,不可能送更貴重的東西給她了。   不過,胡以良為人雖然很貪,卻寫著一手好字,畫著一手好畫,在士林中也是有名的才子。前世他被自己殺了,今生他做不成戶部尚書了,不知道會不會度過此劫。   而李謙能在她提出疑問的時候就立刻回答她,可見也是注意了這些事的。   李謙笑道:「我聽你說過他的性子之後,就照著你說的和他交際應酬,你還別說,還真行!所以這次我去給他送請貼的時候還專程跟他說,家裡開的是流水席,讓他不必帶賀禮過來,還因為去拜訪他,又送了他一個純金打造的小金羊。沒想到他居然送了賀禮,雖然那幅畫還沒有一尺,只能做成炕屏擺在桌上,可好歹給我們送了一份賀禮。」   因為太吝嗇了,所以他突然送個禮什麼的,收禮的反而有些受寵若驚。   姜憲抿了嘴笑。   大紅的喜燈下,一雙妙目星辰般璀璨。   讓他心中一動。   他不由拉了姜憲的手,輕聲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早點歇了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姜憲見他目光灼灼,仿佛有團火在眼睛裡燒,心裡覺得很是不自在,不由輕聲地道:「你,你今天晚上真的要歇在這裡嗎?」   「當然!」李謙回答的斬釘截鐵,「我們已經成了親,我們當然要住在一起。」   姜憲紅著臉,想到前世有一次李謙為甘肅增兵之事來京中覲見她,她正好染了風寒,把當日的見面向後推遲了幾天,結果李謙執意要見她,她不想和他為政事爭吵,索性和他說了個明白,李謙卻回她說,只是想來探病,絕不提甘肅增兵之事。她素來在病中容易心軟,她之前好幾次幫助李謙都是在病中看了李謙的摺子,李謙也估計隱隱知道一些。她就對他要見她的事非常的反感。曹宣不知內情,出面勸她,說李謙也是謹守君臣之禮,斷然沒有知道她身體微恙卻不來探望的,她若是拒絕了他的探視,只怕會讓朝中猜測她對李謙不滿,對之後他們準備推行的土地改制不利。   她只好召見了李謙。   那一次,李謙從頭到尾只是問了問她的病情,知道她已經快好之後,隔著屏風給她讀了幾章遊記,見她精神不太好,就起身告辭了。   之後再見面,兩人為甘肅增兵之事唇槍舌箭地大吵了一架……   想必李謙進京的時候已打定了主意。   可他說不在自己面前談這些事就沒有談。   她是不是應該更信任他一點?!   姜憲垂著眼帘上了床。   李謙大喜,讓出內側。   姜憲看著他懶洋洋擱在床上的大長腿,她要麼從他的身上跨過去,要麼從他的腳邊爬過去。   哪一種她都不想。   這混蛋是有意的吧?   姜憲目光有些陰晴不定。   李謙看她的眼神卻純粹又明亮,還帶著些許的懵懂。   姜憲一閉眼,踢著他的小腿道:「要麼你睡在內側,要麼你下去讓我先上床……」   李謙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可惜姜憲正惱火著,沒有注意到李謙眼底的異樣。當然,這也與李謙聞言之後立刻就站了起來,讓姜憲先上床有關。   「還是你睡內側好了。」他正色地道,「如果你晚上要喝個水什麼的,我也可以給你倒!」   真有這麼好嗎?   姜憲決定等會試試他。   她輕輕地躲在了內側,把被子拉到了胸口,閉上了眼睛。   李謙突然起身。   姜憲嚇了一大跳,忙睜開了眼睛。   就看見他傾身把放在他們床頭的宮燈移到了地上。   這樣,就照不到他們的床頭了。   姜憲猶豫了片刻,道:「你睡覺的時候不喜歡點著燈嗎?」   「誰睡覺的時候會點著燈。」李謙道,突然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尋常的人家為了幾兩燈油,晚上的時候都不點燈,早睡早起。   姜憲卻是在天下最尊貴的地方長大的,她睡覺的時候,也要點著燈。   「那我把燈移過來吧!」李謙說著,起身去拿燈。   ※ 第278章初次   「不用!」姜憲起身阻止他,「有光亮。」   從前她一個人睡在寬大的楠木床上,有時候會覺得害怕,所以需要點燈。   現在有個人在身邊,有沒有點燈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李謙卻趁機握住了她的手,低聲笑道:「看來我們還真得需要磨合。」   他睡覺是不喜歡點燈的。   姜憲抿著嘴笑了笑。   這算不是算是相知容易相處難呢?   她想把手抽回去。   李謙卻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姜憲抽了幾次都沒能如意,只好由著他。   他卻用拇指細細地摩挲著她的手心,像要把她手掌上的紋路都銘記在心似的,讓她臉上火辣辣的,心裡卻又像有羽毛掠過,痒痒的。   「別鬧了!」姜憲再次想把手抽出來。   李謙不依,使出力氣來拉了拉她,差點把她拉到了他懷裡。   姜憲睜大了眼睛瞪著他。   李謙訕訕然地笑,就是不鬆手。   姜憲就想起前世這個人的厚臉皮來。   也是這樣,不管她怎樣冷嘲熱諷,怎樣輕視怠慢,他都我行我素,弄得她沒有了脾氣。   原來他是封疆大吏,經歷的事多,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倒也無可厚非。   可現在他卻只是個未經風霜的少年,卻一樣把臉面丟在旁邊不管不顧的……原來他自小就是個無賴……   姜憲把臉埋在了鬆軟的枕頭裡,忍不住笑出聲來。   歡快的心情通常都能影響周遭的氣氛。   李謙能感受到姜憲的好心情。   他也跟著笑了起來,並用手去推她的肩膀:「快別這樣睡覺,小心閉了氣。」   姜憲笑著在枕頭上蹭了蹭,露出了面孔。   紅紅的面孔,水潤的明眸,脈脈的神情,讓李謙的心尖一顫。   他的手不由輕輕地撫上了姜憲的面龐。   姜憲的心頓時亂了半拍,慌亂地把臉又重新埋進了枕頭裡,含含糊糊地說了一聲「我要睡覺了」,任性地把被子往頭頂一捂,不再理會李謙。   李謙捻了捻手指。   保寧的臉真滑,像新剝的雞蛋。   難怪她那麼白淨……而且她的手比臉還要白淨……那些看相的人都說,手比臉白是有大福氣的人……保寧,是有大福氣的人……   他想著,只是覺得她以後會平安順遂,心裡就軟成了一灘水。   「保寧,保寧!」他俯身,悄聲地喊著她,「別捂著頭睡覺!」   「我知道了!」姜憲全身都像火在燒,熱乎乎的,她莫名有點害怕見到李謙,想把自己捂得更緊,又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心虛,索性一把將頭上的被子掀開,轉身背對著李謙,口齒不清地道了聲「你怎麼這麼多話,快睡覺啦!」   那尾音,又翹又長,像是在撒嬌。   李謙忍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   保寧,是害羞了吧?   他看著亂七八糟蓋在姜憲身上的被子,想到姜憲剛上床時那規規矩矩的樣子……這才是她的真性情吧?   以保寧的出身,估計她還從來沒有自己疊過被子鋪過床,新婚之夜都叫了近身服侍的百情和情客幫她卸妝不說,還換了褻衣。他娶了這樣一個老婆,以後註定別指望她能服侍他的日常起居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麼想的時候,心裡也是甜蜜蜜的。   難道是因為他是如此的喜歡她,連那些小小的缺憾也變成她特有的情趣?   李謙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姜憲時,她冷漠生疏拒人於千裡之外,卻又有不經意間被他發現她偷窺他時那時喜時怒,時怨時憎的表情……是不是那個時候,他就把她裝在了心裡,總想著探尋一番,想知道她到底是怎樣看待他的……   李謙失笑。幫姜憲把被子整理好,重新搭在了她的身上,掖了掖被角,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道:「快睡吧!我明天一早叫你起床。」   然後他眼尖地發現姜憲的耳朵紅彤彤,像被潑了一碟大紅的顏料。   他的小姑娘真的在害羞哦!   這個發現讓李謙簡直心花怒放。   他就知道,他的保寧最會的就是粉飾太平。   他想撩撩她,看她羞紅了臉,看她嬌嗔瞪著眼,看她惱羞成怒地用腳踢她,生動活潑,有血有肉,而不是像個木偶,端莊秀麗地微笑,輕言慢語地說話,有條不紊地安排,如同戴了個面具,把自己泯於眾人之中……這種心思怎麼像逗小孩子似的?   李謙啞然而笑。   他溫柔地拂了拂姜憲有些凌亂的頭髮。   她的青絲亮澤順滑,身上隱隱傳來如蘭似柏的香氣。   李謙深深地吸了口氣,忙翻身仰躺,不敢再靠近。   他曾經答應過姜鎮元……而且姜憲也太小……他不想和她分房而居,就得想辦法克制住自己……肯定很艱難,卻是他做為丈夫答應的第一件事,必須要遵守。   李謙慢慢地平復著自己心情,吸呼漸漸變得綿長平穩而均勻。   姜憲對李謙的心思一無所覺。   她只覺得李謙說話時的熱氣暖哄哄地纏繞在她的耳邊,令她面紅耳赤,只想躲得遠遠的。   還好沒等她說什麼李謙就已經直起身來,自己去睡了。   她又無端地覺得委屈。   覺得她都沒有睡著,李謙就不管她了……太自私了。   又把她當孩子似的逗,喜歡的時候就和低聲下氣地纏著她說話,不耐煩的時候就把她丟在一旁不管。   姜憲很想踹他幾腳,讓他也不得安生。   可這樣也太過分了吧?   姜憲在心裡猶豫著。   李謙卻像知道了她心思似的湊了過來,握住了她搭在被子上的手,溫聲地哄著她:「快睡吧!小心明天起來眼睛腫了,不漂亮了!」   在他的眼裡,她是漂亮的……   姜憲翹著嘴角,任李謙握著她的手,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李謙卻坐在床頭,靜靜地望著她靜謐的面容,心裡前所未有的覺得踏實、安寧。   晨曦漸漸地染紅了窗欞,新房內紅燭還搖拽著桔色的燈火。   情客惴惴不安地站在屋簷下。   昨天姑爺歇在了新房裡,而且還把他們這些近身服侍的都打發出了新房。   而且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郡主不會縱容姑爺胡來吧?   她出宮前可是受過太皇太后她老人之託,要好好地照顧郡主的。   要是郡主有個什麼事兒,她可怎麼向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交待啊!   她看了一眼正站在院子中間指使著小丫鬟們給花草澆水的七姑。   到底是姑爺的人,看到這種情景卻無動於衷。   ※   親們,月票5850加更!   O(∩_∩)O~   PS:繼續求月票……   ※ 第279章翌日   新房裡的姜憲已經醒了。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睡得這麼沉。   一覺到天亮,連個身都沒有翻。   她前世嫁進宮裡時直接住到了坤寧宮。   可住進去的第一天晚上,她卻輾轉反側不能入眠,直到天色微微發白才眯了一會兒,之後去奉先殿祭祀,受命婦朝拜,設家宴款待皇室宗親……一整天忙得腳不沾地,到了晚上也不過勉強睡了一個時辰就睡不著了,最後她還是藉口要去探望太皇太后才在她老人家暖閣臨窗的大炕上補了個好覺。這也是為什麼趙翌死後她立刻就搬到了慈寧宮去住的主要原因。   雖然已進入了仲夏,可太原的早晚還很涼爽,薄薄的夾被蓋在身上正正好,讓人懶洋洋的不想起來。   李謙在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醒了,見狀不由起身低頭撫了撫她散落在大紅鴛鴦嬉水枕頭上烏黑的青絲,溫聲道:「是不是沒有睡好?要是沒有睡好,那就再睡一會。爹說過了,今天一天就認親這一件事,不用那麼急。」   之前姜憲嫁的是國君,國之事,唯戈與祭。所以她成親的第一天第一件事是去祭祀,李家是平民百姓,新婦進門三個月之後,才會鄭重地祭祀祖先,新婦上祖譜,真正成為這個家族的一員。   可就是這樣,也要看夫家的安排。   若是嚴肅正經一些,自然是一大早第一件就是認親了。可像李長青這樣,心疼兒子媳婦,讓他們多睡一會,就會把家裡的認親和中午的家宴安排在一起。「前三後二」,中午認親之後的家宴完了,很多住得遠的親戚就要回家了,晚上的家宴,就是家裡自己或是住得近、關係非常密切的通家之好了。   姜憲不想太晚。   李長青如此看重她,她勢必也要對李長青更加尊敬才是。   早點去給李長青和李謙的繼母何夫人磕頭,給李家的親戚朋友送上見面禮,有一個謙遜的態度,才是她做人兒媳婦該有的做派。   她催著李謙快點起床。   李謙卻神色悠閒地坐在床上看姜憲梳妝,並道:「用不著那麼早。昨天他們喝酒都一個個喝到了半夜,今天早上肯定起不來。」   「那是他們的事。」姜憲比劃著是戴個祖母綠挑心好還是戴一個羊脂玉觀世音挑心好,「我們卻不可真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這要是傳了出去,那些人還不知道怎麼議論呢?   她最後決定戴個紅珊瑚石榴花挑心。   石榴花寓意著多子多福,這個寓意比較好。   「你快起來。」她繼續催著李謙,「你不能拖我的後腿。是誰說著,一早喊我起來的,結果讓我睡到這個時候?以後再也不能相信你了。」   李謙聞言心中微滯。   他沒有想到姜憲會對他們的婚事這樣的看重。   他親眼看見她是怎樣在慈寧宮裡行事的。除了太皇太后,就算是趙翌親臨,她行事也一樣肆無忌憚,甚至可以說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何況他們這樁婚事是他強求來的。   李謙很早就感覺到了姜憲對他那若有若無的喜歡。他覺得姜憲可能會因為對他的那點喜歡善待他,卻未必會有那個耐心應酬李家的人,可他也不希望因為姜憲的原因讓自己的父親受委屈,所以在姜憲還沒有進門的時候他就已經買了宅子,決定和父親毗鄰而居。並且把其中的緣由也跟父親說了。   李長青不以為忤。   皇家的女兒原本就比較嬌貴。   公主還會另行開府。   駙馬就像上門女婿似的。   還好他們家娶的是郡主,沒有那麼多規矩。   但他們家這位郡主不一樣,還享著親王俸祿呢!   雖說如此,他還是不願意把精心培養出來的兒子送上門去給別人做女婿,更不願意像臣子一樣和兒媳婦居家過日子。他索性就在李謙的宅子旁邊買了一個宅子,這樣分而不散,關起門來大家各過各的,也免得有什麼矛盾。並道:「你們以後生了孩子,我還可以幫你們帶孩子,也免得我的孫子養得都不認識我這個做祖父的了!」   李謙想到父親的熱情和姜憲的清冷,覺得他婚後的日子夾在父親和姜憲的中間,肯定不會太安寧。他甚至做好了兩頭受氣,給兩人做和事佬的準備。   可沒有想到的是,姜憲卻能妥協到這個地步。   他想到她默認了和自己的私奔……姜憲,也許比他以為的更喜歡他!   念頭閃過,李謙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跳下床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了姜憲的面前。   從鏡臺裡面看到李謙動作的姜憲嚇了一大跳,緊張地轉身,問他:「你要幹嘛?」   她知道他素來大膽,這屋裡屋外這麼多服侍的,有她的,也有他的,要是他不顧不管地鬧出點什麼事來,讓別人覺得他對她只有寵沒有敬,她以後還怎麼在李家僕婦面前立威。   是啊,他要幹什麼?   他能親她一下?還是能把她抱起來興奮地拋一拋?   李謙突然對自己從前那些自信有了些許汗顏。   他實際上能為她做的事,很少,很少……   心裡明鏡似的,心潮卻如海濤拍岸般洶湧澎湃,讓他有些不能自已,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輕描淡寫般地坐在了鏡臺旁的繡墩上,望著鏡子裡的姜憲笑道:「你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   姜憲臉色一紅。   她覺得他是在哄她。   今天她一身大紅。   實際上她並不怎麼適合穿大紅。   她適合穿藍色。   任何一種藍,穿在她身上都比別人多些許的韻味。   這讓她有些小小的不安,道:「你要是再拖我的後腿,我以後什麼事也不問你了。你給我好好說話,我這身打扮到底怎樣?我若是聽了你的卻被人嘲笑,你就等著我讓我哥揍你吧!」   李謙哈哈大笑。   他好喜歡姜憲這樣和他說話。   自大又幼稚,仿佛沒有經過大腦,實則卻把她心底的話告訴了他。   他沒有忍住。   握了姜憲的手,目光璀璨含笑地望著她,輕輕地說了句:「我沒有騙你。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姜憲的臉「騰」地一下燒得通紅。   她佯裝沒有聽見般,高聲喊著七姑,吩咐她:「你去趟東跨院,看看我和將軍這個時候過去合適不合適?」   總不能他們到了,那些親戚還不見蹤影吧?   她無意讓那些親戚等她,可她也不願意第一次見面就等那些親戚。   這就好比是東風壓到西風,總是要鬥一鬥才能知道誰是東風誰是西風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280章認親   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O(∩_∩)O~   一直記得,Cadyss給我打賞的時候,我剛剛發文,正是對自己疑惑不定的時候。   謝謝Cadyss,給了我信心!   ※   從前姜憲是最討厭這些事的,總覺得沒什麼意思,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她卻興致勃勃,覺得和李家的那些親戚應酬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她穿著大紅色四蒂暗紋杭綢比甲,油綠色鑲織金瓔珞串珠八寶襴邊馬面裙,收拾整齊之後,和李謙一起去了東跨院。   得了信的李長青已領著一群親戚朋友在廳堂裡等著。   他心裡略有些不安。   新媳婦剛進門就被家裡那些鄉下的姻親闖了進去,最後還是新媳婦想辦法給自己解的圍,最後新媳婦還讓人來告誡了他一番,虧得他之前囑咐了又囑咐,千萬不要出什麼事,結果還是出了事……這不是在他的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嗎?   偏偏他還連個責問的人都沒有?   何氏是什麼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明明知道這個上不了臺面的,還把事情託付給她,原本就是他識人不清。怪得了誰?   那些姻親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想看看當朝的郡主長得什麼樣子,不顧他的阻攔去了西跨院,他安排在西跨院當值的人卻沒能攔住,原本就是他沒有把事情安排好。怪得了誰?   也不知道新媳婦會不會覺得他們李家沒有規矩?   想到這裡,李長青就不由暗暗地嘆氣。   高伏玉看著不由搖了搖手中的黑漆描金摺扇笑了笑,道:「大人,郡主是姜家的姑娘,性子再怎麼倔強,大道理還是懂得。你不必那麼擔心!」   李長青呵呵笑了幾聲,道:「我沒有擔心啊!你哪裡看出我擔心了?我再怎麼,也是郡主的公公,她總不能不尊敬我這做公公的吧?你放心,我沒有擔心。我就是在想等會吃什麼好?我原來不覺得,去了福建之後,突然發現山西除了面就沒有什麼好吃的了。之前還想著讓廚房準備點羊肉什麼的,可天氣這麼熱,也不合適,我就讓廚房的做了涼麵……」   他絮絮叨叨的,把他的緊張和無措暴露無遺。   高伏玉知道他這個性子,只是微笑著聽著,並不打岔,等到李長青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他也就會平靜下來了。   只是這次讓他沒有預料到的是,李長青的話比平時都要長,直到小丫鬟跑進來稟告說郡主和大爺過來了,李長青這才訕訕然地打住話題,有些緊張地扯了扯衣袖,咳了兩聲,這才道:「讓他們進來。」   小丫鬟應聲而去。   屋裡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氣氛壓抑而凝重。   高伏玉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穿著一身大紅色菖蒲暗紋道袍的李謙領著姜憲走了進來。   輕薄的杭綢襯著他的身材高挑而又修長,含笑的眉眼,飛揚的神採,軒昂的氣宇,真是又精神又俊朗,讓李長青看著笑意就從眼底流溢出來。   而跟在他身後的姜憲只齊李謙的肩膀,看上去就有些嬌小,卻長得杏眼高鼻,紅唇鴉鬢,那皮膚白淨的像初雪,嬌嫩得如孩童,一看就是從來沒有受過苦難,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孩子。   和他兒子站在一起再相配不過了。   李長青的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高伏玉卻是有些意外。   高門大戶出身的孩子不一定個個都漂亮,有些把父母缺點都長在了身上的不在少數。嘉南郡主的名氣來源於她的顯赫,對她的相貌卻沒有過多的言辭,通常這種情況下,當事人的相貌就算是不醜也會很平常。   嘉南郡主就算沒有這樣的出身,也是個十分漂亮的少女,雖然身子單薄了些,但那張臉還是很好看的。氣度儀容那就更沒得說了,端莊秀麗卻又雍容矜貴,波光流轉間,又隱隱透露出睨視天下的傲慢來。   高伏玉直覺姜憲不是個簡單的女子。   他生平還沒有從哪個女子身上見到過如此強大奪人的氣勢。   這種氣勢,如果出現在姜律的身上,他覺得合理,出現在姜憲身上……他怎麼看都覺得有些奇怪!   可眼前的行勢容不得他細想,也容不得他打量。   他作為李家最重要的人之一,坐在了李長青下首的第一把太師椅上。   李謙已帶著姜憲走到了李長青身前,早就安排好了的婦僕忙將蒲團放在了兩人的面前。李謙和姜憲跪在蒲團上,在禮賓「新人給父母磕頭了」的唱喝聲中,齊齊彎腰給李長青和何夫人磕了一個頭。   李長青的眼淚都快要落出來了。   他身邊的那個太師椅是空出來的。   何夫人坐在那個空出來的太師椅的下首。   姜憲進門就看見了那個空著的太師椅。   她想到之前李謙和她說的話,當時就懷疑這位置是李長青特意空出來給李謙的生母的,此時見何夫人坐在那空位的下首,哪裡還有猜測?   她不免有些同情何夫人。   這麼重要的時刻,李長青卻是一點面子也沒有給她。   難怪何夫人在這個家裡一點地位也沒有。   姜憲起身,接過李夫人傳過來的茶盅,雙手捧著端給了李長青。   李長青顯得非常的激動,有些失態地接過去喝了一口,從兜裡拿了個紅包放在了旁邊七姑的託盤上:「郡主,這是一個田莊的地契,收成還不錯,給你貼些花粉錢。」   姜憲笑盈盈望著李長青,朗聲道了句「多謝爹!」   李長青頓時屁股像被扎了一刀似的差點就跳了起來。   李謙一看,生怕他爹一激動鬧出笑話來,忙把手中的茶遞了過去,喊了聲:「爹,您喝茶!」   這才把李長青壓住。   他接過兒子敬的茶,眼睛卻盯著姜憲,不住地道著:「好孩子,好孩子,爹過兩天再給你點東西,可不能讓你吃了虧去!」   何夫人聽了這話眼觀鼻,鼻觀心的,像沒有聽到似的。   站在她身後的親生兒子李駒一雙小手卻握成了拳頭。   坐在何夫人對面的李麟看著,不由撇了撇嘴。   姜憲卻差點笑出聲來。   李長青的歡喜直接又熱烈,讓人猝不及防,卻倍覺溫暖。   她突然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李謙像李長青了。   他們都是那種會對人有著率直熱情的人。   會讓人覺得溫暖。   會讓人感受到喜歡。   會讓人覺得自己很重要。   姜憲的視線一下子變得模糊起來。   她一直要想的,不就是這樣一份熱鬧嗎?   她覺得,自己有李長青這樣一個公公,也是件挺不錯的事。   ※ 第281章親人   給李長青磕了頭,敬了茶,李謙和姜憲並肩而立,等著李夫人遞茶給他們,好給何夫人磕頭。   誰知道李長青卻指了指旁邊空著的太師椅,和顏悅色地對姜憲道:「郡主,宗權的娘不在了,可她活著的時候,一直就盼著宗權能長大成人,成家立業。你們就當她還在,給她磕個頭,喊聲娘吧!」   那他們又該喊何夫人什麼呢?   姜憲望著面色帶著幾分悲涼,行事卻簡單粗暴的李長青,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李謙卻像早已習慣了父親的作派,什麼也沒有說,拉著姜憲再次跪到在蒲團上,恭敬地給空著的太師椅磕了三個頭,喊了聲「娘」。   姜憲立刻照做。   李長青的眼中已泛起了水光。   他從兜裡摸出了一對帶著藤黃色沁色,成色十分普通的羊脂玉手鐲放在了放見面禮的託盤上,頗有些感慨對姜憲道:「這是宗權他娘的陪嫁,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宗權她娘彌留之際曾經說過,這是她娘家傳女不傳兒的老物件,如果有女兒,這手鐲就給女兒。可惜我們沒有女兒,這東西就留給宗權的媳婦了。我也保留了十幾年了,如今就照著宗權她娘的意思,給你吧!還請郡主不要嫌棄。」   姜憲一愣。   她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李長青還惦記著李謙的生母。   難怪前世他會那麼早就致仕。   他是在給李謙讓路吧?   姜憲不由對他心生敬意。   她索性對著空出來的太師椅又磕了三個頭,這才雙手接過了那對李謙生母留下來的玉鐲子,誠心地道:「爹,我會好好保管好娘留給我的東西的。」   李長青嘿嘿地笑,看得出非常的高興,道:「保不保管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這鐲子傳下去。」   言下之意,是讓他們早些開枝散葉。   大部分人都聽懂了。   有人竊竊私語,有人善意低聲道:「李大人這是急著抱孫子了!」   屋子裡一片嬉笑聲。   姜憲的臉火辣辣的。   京城功勳之家,媳婦幾乎不和公公說話的,更不要說在這樣的場合說出這樣的話來。   但她又發不出脾氣來。   倒不是場合不對,她怕得罪李長青。而是她深切地體會到了李長青做為父親對兒子的殷切期盼,她沒辦法無視這種關愛。   只好瞪了李謙一眼,捧上了見面禮。   是兩件道袍,四雙鞋,六雙襪子。   這當然不是姜憲做的。   先不談姜憲的針線如何,這門親事決定的如此急促,姜憲就不可能做得出來。   儘管如此,李長青收到媳婦的見面禮時還是樂得合不攏嘴,不停地稱讚這女紅做得好。   姜憲大言不慚地受了。   李謙看著,無奈地搖頭。   他這是典型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姜憲對他父親不滿了,就找他出氣。   可他能說什麼?   一個是他爹,一個是他老婆,而且還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他只好朝著李夫人使了個眼色。   李夫人頗有些同情這對新婚的夫妻——公公是個不靠譜的,婆婆是個不管事的,以後這家裡可怎麼辦!   這所謂的認親,還是快點完,快點了事吧!   她思忖著,忙笑道:「新娘子該給何夫人敬茶了!」   兩人給何夫人磕了頭,姜憲見李謙稱何夫人為「母親」,也就照著喊了一聲,敬了茶。   何夫人只受了他們半禮,笑容有些勉強地接過了茶盅,象徵般地小呷了一口,給了一對鑲紅寶石的赤金手鐲做見面禮。   姜憲回的見面禮是和李長青一樣的。   何夫人明顯神色大霽,親自上前去攜了她起身,和氣地問了她幾句「剛剛到家裡來,還吃得習慣嗎?睡得如何?有什麼覺得不舒服的地方記得跟我說,家裡這麼多人,就是伺候人的。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不敢指使人」之類的話。   姜憲很想告訴何夫人,就算你心裡是這麼想的,也用不著當著這麼多人面說出來。這家裡要正常的運轉,沒有這些僕婦,單靠你一個人是不行的。   御下,是要恩威並濟的,不是靠一味的恩賞,也不是靠一味的威嚇……就憑她這一番話,就把整個李府的僕婦都給得罪了。又沒有李長青的支持,難怪她指使不動人了!   姜憲笑著應是。   沒出三服的親戚裡就再也沒有比新人輩份高的了。   姜憲以為接下來該給李謙的堂兄敬茶,給弟弟見面禮了。誰知道李長青卻把坐在他下首的高伏玉引薦給了姜憲:「這位是伏玉先生。我結拜兄弟,行七,你們稱他七爺就是。」   原來這就是李家的那個軍師。   可能是因為這屋裡還有幾個面生的中年男子,看那氣度,縱然不是官宦,也是豪賈,多半是李家的同盟或是一些官場上結交的人物,有些話不好當著這些人面前說吧!   但這樣的排序,已見李長青對高伏玉的重視。   姜憲隨著李謙給高伏玉敬了茶。   因高伏玉不是之前禮單上出現的需要準備見面禮的人,姜憲沒有給他準備合適的鞋襪,就送了個扇絡,一個眼鏡袋。   高伏玉笑著道了謝,回禮是用禮盒裝著的文房四寶。   姜憲一看就知道是京城翰墨苑出品的,而且還是去年的舊款,有錢就能買得到。   高伏玉在她的見面禮上並沒有花心思。   姜憲因此對他不太待見。好在她給高伏玉的見面禮也只是隨手指的。   之後李夫人為她引薦了李謙的從哥李麟,庶弟李驥,同父異母的弟弟李駒和妹妹李冬至。   李麟是個高挑英俊的男子,笑得時候和李謙有些相似,都是那種看上去很爽朗的男子。可他沒有李謙的五官長得周正,目光也沒有李謙那麼明亮,不如李謙那樣耀眼。   李驥則長得既不像李謙也不像李長青,他是個面目溫和的少年,皮膚白皙,笑容靦腆,姜憲給他見面禮的時候,他小聲地道謝,一副溫馴無害的模樣。   姜憲猜他長得像他的生母。   想到這裡,姜憲意識到自己好像目前為止都沒有看見李長青的這位姨娘,是沒讓出席這種場合還是已經病逝了?   她有點後悔沒有仔細地打聽李家的情景。   李駒長得則完全像何夫人。精緻的五官,如玉的肌膚,高傲的神情,有著少年人特有的驕縱和傲然,姜憲覺得很有趣。   李冬至和李駒則一看就是兄妹倆,兩人像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都非常的漂亮。   但她看姜憲的目光卻有些怯生生的。   姜憲不免猜測這會不會是因為兒子是由父親教導,女兒是由母親教導的緣故。   親們,月票5900加更!   O(∩_∩)O~   PS:繼續求月票…… 第282章雙朝   姜憲給李冬至準備的見面禮是一對粉色梅蘭草的荷包,荷包裡裝著對小小的南珠珠花。東西雖小,卻非常的精緻,不過米粒大或白或粉的珍珠被串成了朵酒盅大小的牡丹花,疊瓣重重,映著兩三片用米粒般大小的祖母綠串成的葉片,豔色逼人,珠光寶氣。   這件禮物是齊夫人幫她準備的。   在齊夫人看來,李家的男人好說,只要姜憲和李謙的關係不錯,就不會有什麼問題,可內宅的女人卻不一樣,雖然不用每天都見面,卻時時要打交道,做為何夫人唯一親生的女兒,又是姜憲小姑的李冬至就很重要了。   不用討她喜歡,可也不能怠慢她,讓兩人之間生出罅隙來。   姜憲知道齊夫人這是為自己好,被齊夫人耳提面授的她諾諾點頭,心裡卻頗不以為然。   看在李謙的面子上,只要是他的親戚她都會禮讓三分,可若是讓她上趕子的討好,她還真做不出來。   不過,等她看到了李冬至之後,想到李長青對待何夫人的態度,心中不由對李冬至多了些許的同情。   接下來被引薦給姜憲的就是一些姻親和通家之好了。   金海濤、邵瑞等人趁機和李長青攀交情,自認是她的長輩,也不要她磕頭,卻主動討著要喝媳婦茶,給見面禮。   前世,他們還沒有資格在姜憲面前有個坐的地方,就算是姜憲見過一、兩次也未必認識。可這世她嫁給了李謙,以後就避免不了和這些人打交道,她也沒有矯情,笑著給他們敬茶,收了一大堆的見面禮。   大家都樂呵呵的,氣氛十分的熱鬧,也給足了李長青面子。   李長青忍不住拉著高伏玉在一旁誇道:「我們之前還商量著想讓李謙娶個貴女回來,他不同意。還跟我說什麼與其娶個娘家與李家立場不同的媳婦回來,還不如找個家勢一般,卻能一心一意地站在李家這邊,為李家說話的嶽家。你看現在,我有錯嗎?」   高伏玉笑笑沒有做聲。   一直在旁邊服侍高伏玉的高妙華則順著李長青笑道:「所以說,宗權現在還離不開您。」   「那是!」李長青望著金童玉女般的一對璧人,心裡痒痒的。   李謙和姜憲正在給李奎敬茶。   李奎端了茶盅之後不知道和姜憲說了句什麼話,姜憲笑著回答了他幾句,他卻越說越有興趣,以至於手裡一直端著那杯茶,連喝一口的時間都沒有,姜憲和李謙只好一直站在那裡聽他說話。   李奎是正經的兩榜進士出身,對他們這些武將向來只是面子上謙和,那個胡以良更是以不是休沐日,衙門有事,直接拒絕了來參加第二天的認親宴。這還是借著郡主的名聲,李家才請動了李奎做媒人,李奎的夫人做全福人。   不知道郡主都和他說了些什麼?讓他欲罷不能的樣子。   李長青是個雷厲風行之人,起了這樣的心思,乾脆丟下高伏玉就湊了過去。   只聽見那李奎道:「……說起來我離開京城已經快十年了,每次回京述職也都是來去匆匆的,老師也忙,還是去年見過一次面。現在想想,馬上是老師四十壽辰,我應該送份薄禮去才是。」   李長青聞言不由奇道:「郡主認識李大人的老師?」   李奎笑著點頭,對李長青的態度都親近了不少:「我的老師曾經教過郡主功課!」   李長青嚇了一大跳,道:「郡主,在宮裡是由那些大儒講筵的嗎?」   宮裡隨便拎一個都是翰林院的學士好不好?   姜憲點一點頭,道:「李大人的老師是左以明,現在在行人司任職,學問不錯,字尤其寫得好。太皇太后原想讓他教我寫字的,可惜我伯父覺得他的字太過剛毅,不太適合女孩子,加之他又要教皇上《論語》,還要修訂《文獻大成》,實在是沒空。太皇太后就請了熊正佩教我寫字。」   實際上的情況是太皇太后請了左以明教她寫字,曹太后卻覺看上了左以明的學問,讓左以明去教趙翌《論語》,左以明哪裡敢辭,結果左支右絀,忙得不可開交,很快被太皇太后發現了。太皇太后氣得發抖,叫了趙翌的總師傅熊正佩來,強行讓他教姜憲寫字。   兩位師傅夾在其中左右為難。   趙翌的《論語》沒有學好,她的字也沒有學好。   後來她的字還是跟著孟芳苓學的。   時過境遷,現在姜憲想起來只覺得有趣,然後突然間思念如潮,非常的想見到太皇太后。   李長青卻被左以明、熊正佩的名字給砸懵了。   他不免有些感慨。   想當初,他想給李謙找個老翰林做西席,提著束修不知道上了多少次門,最後還是出了別人十倍的銀子才成,可嘉南郡主卻鴻孺名士隨便地挑……   那嘉南郡主的學問一定很好!   難怪別人都要娶高門大戶家的閨女做媳婦,不說別的,孩子的啟蒙就不用愁了。   李長青看姜憲是越來越順眼,連帶著看李謙也越來越滿意了。   他悄悄地拍著兒子的肩膀,低聲道:「你這回可讓你爹臉上有光了。你以後要好好地對待嘉南才是。你要是惹了她不高興,跑回娘家去告狀,看我不打斷了你的腿!」   父親這樣的喜歡姜憲,李謙心裡歡喜得不得了,笑容抑不住地往外冒。   他忍不住和父親開玩笑道:「那還是我對吧!如果照您的意思,我就娶了個侯伯之家的女兒了,能有嘉南這樣的氣度嗎?你看嘉南,叫您叫得多敞亮!」   李長青不住地點頭,笑眯眯地道:「那也是你媳婦會說話。」   這不過一盅茶的事,就和李奎攀上了交情。   他這個媳婦也不簡單啊!   以後生出的孩子肯定聰明。   李長青呵呵地笑,兩巴掌差點沒把李謙給拍趴下。   之後給姜憲留下印象的就是李累父子了。   這家人是李長青出了五服的親戚,李長青沒吃的出去逃荒的時候,李累的父親曾經給過李長青二兩銀子做盤纏。李長青那些年不在家,李麟的父親去世,母親跟人跑了,也曾在李累家生活過兩年。   姜憲不由多看了李累兩眼。   李累比李謙矮半個頭,長得清秀斯文,像個讀書人。   事後姜憲發現李累也的確是個讀書人,還有個秀才的功名在身,為人也頗為機敏活潑,按理說有這層關係,李累應該在李家如魚得水才是,不知道為什麼前世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七夕將至,7號周日晚8點到9點,VIP書友群將舉行答題活動,獎品有高V,初V帳號,還有現金紅包,非常豐富哦。大家一起來玩吧。慕南枝粉絲值達到2000或者領了我的大神之光就可以申請VIP群啦。   群號是8920257。 第283章發怒   給天外仙仙的靈獸蛋加更!   O(∩_∩)O~   ※   另外一個引起姜憲注意的是馬永盛。   這個李謙的死忠加跟班。   看上去高高胖胖白白淨淨,笑眯眯的,實則一肚子的壞水,李謙每次進京都帶著他,什麼請客送禮、賄賂拉攏,沒有一件事少的了他的。他甚至有一次慫恿著李謙學呂不韋……以至於姜憲看見他的時候咬牙切齒,有時候不免想,要是哪天李謙反了,做了皇上,這個馬永盛肯定是李謙身邊的第一大奸臣,如果李謙一高興,把馬永盛給閹了,讓他進宮去做那乾清宮的大總管可就好了。以至於她把李謙手下赫赫有名的虎將鍾天宇都給忽視了。   劉永盛沒有半點前世的機靈,看見她就眯著一雙細長的眼睛直喊「嫂子」。   姜憲實在是煩他,隨便挑了兩雙襪子給他做見面禮。   他也不惱,笑得很是開心的樣子,忙不迭地收了。   姜憲給了鍾天逸、鍾天宇兄弟各一個錢褡褳做見面禮。   鍾天逸笑著喊了她一聲「弟妹」,鍾天宇則是朝她點了點頭。   姜憲甚至見到孫世鼎父子。   她悄聲地對李謙道:「你們還請了他們父子?」   李謙的臉皮抽了抽,道:「沒請他們,可他們要上趕子送錢,我也攔不住。」說完,笑著轉身還和那孫濟延聊了幾句。   之後她還見到了那個只聞其名從未見過其人的馬向遠。   據李謙說,馬向遠也是不請自來……不過沒有看見楊文英,不知道是他不想湊這個熱鬧,還是被馬向遠設計沒能出席。   等到給那些女眷敬茶的時候,姜憲的精神已經有些不濟,加之人太多,她也沒能記住幾個,倒是認出了前世曾去宮中給她請過安的高妙蓉和金媛。   高妙蓉矜持地站在那裡落落大方地朝著她微笑著點了點頭,姿容端麗,氣質清雅。可惜她站在容顏逼人的金媛身邊,她的美貌不免遜色了幾分。   金媛見到她卻很高興,竟然拉了拉她的手。   姜憲嚇了一大跳,給李家的這些親戚朋友敬過茶之後,大家移往花廳用酒筵的時候她問李謙:「金媛這是怎麼了?之前那麼驕傲的一個人,臉上恨不得寫著生人毋近,今天卻轉了性似的拉了我的手?不會是你又做了什麼吧?」   「我能做什麼啊!」李謙笑道,看著姜憲皺著鼻子鎖著眉頭滿臉的困惑模樣兒,要不是顧忌著大家都注意著他們,他很想伸手捏捏她嫩嫩的小臉,「你以為我是神仙啊?什麼事都能行?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啊?」   「現在當然不行!」姜憲想起前世這個人的霸道冷漠,不禁小聲嘀咕道,「以後就難說了……」   偏偏李謙的耳朵尖得很,聽了個一清二楚。   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如此讚譽他,而且還滿心的誠意,李謙從心底笑出來。   他沒能忍住,朝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看著他們的人,飛快地摸了摸姜憲的頭,俯身在她耳邊道:「乖!等會我們回了新房,你想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姜憲被他摸得滿臉通紅,忙四周打量,感覺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舉止,這才長籲了口氣,低低地喝斥李謙道:「你要是再敢對我無禮,我就對你不客氣!」   李謙悶聲地笑。   姜憲挺直了脊背,目不斜視地向前幾步,把李謙給丟在了身後。   李謙不敢再撩她,忙正色地追了上去。   用過中午的筵席,馬向遠、李奎等人起身告辭。   邵瑞卻被金海濤留了下來,邀請他去自己的府邸住兩天。   李長青笑著和他們調侃:「這可是我兒子的婚禮,你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我搶人。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邵瑞哈哈大笑。   李長青和金海濤也跟著笑了起來。   邵瑞的次子邵洋睃了眼女眷們歇息的廂房,很失禮地插嘴道:「爹,您和金世叔也有些日子沒見了。金世叔既然誠心相邀,您就去金世叔家裡住幾天唄!正好讓我敬敬孝心。免得祖母說您來了一趟太原,卻什麼地方都沒有去。」   邵瑞知道自己的兒子這是藉口想見金媛,隨後想到金海濤口頭上已經同意了這門親事,讓兩個孩子見個面也沒什麼,遂想了想,就點頭同意了。   邵洋喜不自禁。   邵瑞的隨從卻匆匆忙忙地走了過來,行禮稟道:「大人,老夫人有要緊的事讓人給您帶了口訊過來。」   邵瑞微愣,歉意地對李長青等人道:「我去看看是什麼事?」   眾人點頭,目送著邵瑞走遠,和他另一個隨從碰了頭,這才各自寒暄起來。   姜憲一直像個玩偶般含笑跟在李謙的身後,實則是這仲夏的風吹得她很是舒服,讓她困得有些睜不開眼睛了,只盼著這筵席早點結束,好回屋補個覺去。   突然一聲不明的喝斥如驚雷般在她耳邊響起。   她循聲望去,就看見邵瑞鐵青著個臉走了過來,硬梆梆地對李長青和金海濤道:「我家裡出了點事,現在要趕回去。只能以後有空再來拜會李大人和金大人了。」   大家看他這樣子也不好留他,說了幾句客氣話,李長青和金海濤一起送了邵瑞父子出門。   邵洋很不高興,問邵瑞:「爹,好好的您怎麼又變了主意?家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惹得您發這麼大的火?剛才金大人都嚇得有些傻眼了……」   邵瑞知道就算是跟自己這個不學無術的傻兒子說,他也未必聽得懂,乾脆不理,壓低了聲音對邵江道:「有人強行過關,你四叔和十三叔都被打傷了,帶出去的人也全都死了。」   「什麼?」邵江的臉都白了,道,「怎麼會這樣?是誰幹的?」   「不知道!」邵瑞說著,目光變得陰森起來,「據說是生面孔。可誰也沒有查出他們的來歷。這件事很棘手。一不小心傳了出去,會讓關外的那些馬幫結合起來,有樣學樣的。」   邵江點頭,已褪去了剛才的驚慌,變得冷靜起來:「爹,我先趕回去,看能不能查出些什麼來。還可以安撫一下人心。」   邵瑞欣慰地點頭,道:「那你多帶幾個人,怕就怕是針對我們邵家的。」   過關的商隊十抽四,這個比例比官府的稅賦高出幾百,時間長了,肯定會傳出去的。   朝堂上他又沒有私交特別好的人,萬一傳到京城也是件麻煩的事。   邵江快馬加鞭離開了太原,邵瑞把主意打到了姜律的身上。 第284章重返   但邵家向來和姜家沒有什麼交情,而且事到臨頭才求到別人家去,這話怎麼說,成了一個大問題。   邵瑞這才發現,他需要李長青幫著牽線搭橋。   他不應該就這樣離開李家的。   更不應該讓邵江趕去榆林的。   事情已經發生了,家裡不是沒有能善後的人,他讓邵江提前趕回去,不過是想兒子多經歷些事,快點成長起來,能儘快地獨當一面。失去了這樣的機會,以後還會有。還不如把邵江留在身邊和他一起去李家。邵江和李謙年紀相當,有些話可以讓邵江試探試探李謙,甚至通過這件事和李家結成通家之好……想到這裡,他不由瞥了眼次子邵洋。   如果這個孩子爭氣一點,能幫得上他的忙就好了。   長子回去處理闖關之人,次子隨他應酬李謙……可惜,這孩子太不成氣了,別說幫忙,不給他拖後腿他就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了!   他大喝一聲:「我們回太原!」   隨從都面露不解。   邵瑞卻懶得解釋,策馬轉頭重新往太原去。   位於山西總兵府後的李家在連著擺了好幾天的流水席,大宴賓客之後,終於有了片刻的安寧。   東跨院東邊的花園裡正在唱戲,姜憲和李謙則回到了新房,暫行歇息一會後,將去參加晚上的家宴。   姜憲卸了頭飾就躺在了床上,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李謙卻覺得自己像喝鹿茸似的,熱血沸騰,全身有使不完的勁。他親自去倒了杯溫水,半摟著姜憲餵著她喝水:「喝了水,休息一會。等晚上的家宴完了就好了。」   明天家裡就要開始拆喜棚、撤灶,喜宴就到此為止了。   姜憲無力地點了點頭,道:「我明天要回去狠狠地睡一覺。」   李謙望著她溺愛地笑,輕輕地幫她揉著鬢角,溫聲地道著:「閉上眼睛,快睡吧!我等會叫你。」   兩世為人,姜憲還沒有一下子應酬過這麼多的人,她的確累了,李謙的腿又枕得那麼舒服,她閉上眼睛就不想睜開了。   「你不睡一覺嗎?」她迷迷糊糊地問李謙。   李謙在她耳邊輕聲地笑,道:「我不累。你快睡吧!別說話了,不然沒等你睡著,又到了晚膳的時候……」   住得近的親戚今天都要回家,所以今天的晚膳比平時要早一點。   姜憲「嗯」了一聲,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李謙見她睡得毫無防備,不由失笑。   可笑過了,心中卻是一軟。   保寧對他得多信任,才能這樣說睡就睡。   正如他爹所說,他要對保寧好點才是。   保寧為他背井離鄉,孤零零一個人來到山西,誰也不認識……   李謙想著,憐憫之心頓起,他忍不住把唇貼到了姜憲的面頰。   姜憲的面頰滑溜溜的,溫溫的,讓他想起新剝的雞蛋。   真想咬一口。   李謙念頭閃過,身卻快於心地一口咬在了姜憲的臉上。   睡夢中的姜憲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貼著她的臉,讓她覺得不舒服。   她「嚶嚀」了一聲,不悅地搖頭,想把面頰的東西驚動。   李謙被姜憲的動作驚醒,怵然而又及時地停住,可不可避免地從姜憲的面頰滑過。   姜憲皺著眉頭「嗯」了一聲,轉過身去,臉埋在了李謙腹部,只露出個纖細白皙的脖頸。   李謙頓時面色通紅。   他發現……   姜憲頓時如同一個燙手的山芋,他覺得自己應該立刻起身,卻又不能起身——如果他這個時候站了起來,姜憲豈不是會被驚醒?   他在心裡暗暗說服著自己,任由身體如脫疆的野馬般恣意地奔騰著……   直到七姑悄聲地走了進來,低聲地道:「大爺,您要不要歇一會……」   李謙此時無比地痛恨這些所謂的貴族禮儀,睡覺的時候身邊還要有人服侍……   還好姜憲擋著他,還好姜憲睡著了……   李謙既惱火又慶幸,說話的聲音就不由帶上了幾分凌厲:「這裡不用服你們服侍了。你們也去歇一會。等會還要陪著郡主去參加晚上的宴席。   七姑並沒有看出什麼異樣。   她以為李謙只是捨不得放開姜憲。   七姑替李謙和姜憲高興。   她自己的婚姻不美滿,她就特別希望身邊的人婚姻都能和美。   七姑抿了嘴笑,像進來的時那樣又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李謙深深地吸了口氣。   姜憲對這些全然不知。   她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個好覺,被李謙喚醒的時候不過迷糊了片刻就坐了起來。   李謙忙扶了她,道:「你小心點!起得這麼猛做什麼?你小心頭暈。」   他在宮裡當值的時候,曾經偷窺過姜憲,知道她剛剛起醒的時候身邊服侍的人都是先用溫熱的帕子幫她擦了臉,然後讓她再清醒一會,才會慢慢託著她的後背服侍她起床的。而且起床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餵她喝幾口溫水。   李謙照著自己知道的餵了溫水給姜憲喝。   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軌道上,這讓姜憲倍覺舒暢。   她笑著重新換了大紅色地錦暗紋的杭綢比甲,藍綠色四合如意紋襴邊馬面裙,換了金鑲玉石榴花挑心,點翠大花,和李謙去了晚宴的花廳。   金媛上前親熱地拉了姜憲的手,對李謙道:「李大哥,我會陪著郡主的,你就放心去應酬我哥他們好了!」   少有的活潑。   李謙笑著說了聲「有牢了」,捏了捏姜憲的手。   暗中尋問她的意思。   姜憲無所謂。   反正這屋裡的人也不能把她怎樣。   可當她的眼角無意間看到何夫人那副敬而遠之的模樣時,她又改變了主意。   有個人歡迎你和沒有人理會你,她當然會選擇前者。   姜憲笑著朝李謙點了點頭。   李謙還是不放心,低聲叮囑了七姑幾句,這才去了東邊敞廳。   東邊的敞廳坐著來喝喜酒的男客,西邊坐著女客。男客哪邊是敞開的,女客這邊卻豎著個十二扇的屏風,讓進來的人看不清楚西敞間的情景,卻能一眼就看見東敞間的情景。   而姜憲此時正站在屏風的入口,望著李謙往東邊去的時候,她也一眼就看見了午膳剛剛離開李家的邵瑞。   他怎麼又跑回來了?   姜憲不解地想著,卻也沒有放在心上。   就算是有什麼事,那也是邵家和李家的事。   前世沒有她的幫忙,李謙一樣贏了邵家和金家,她就別在這裡指手劃腳的阻礙李謙了。   她笑著和金媛進了西敞間。   親們,月票5950加更!   正在向6000大關前進!   O(∩_∩)O~   PS:繼續求月票…… 第285章散席   眾人熱情地招呼著姜憲。   姜憲含笑和眾人寒暄,加深了一下印象,終於把李家幾個主要親戚的名字和臉對上了,她自己也鬆了口氣。   很快,管事的婆子進來稟告何夫人要開始上菜了。   何夫人笑著招呼眾人坐下。   大家嘻嘻地笑,對何夫人還是頗為尊重的。   可見何夫人只是在家裡有些受氣。   姜憲坐在了何夫人下首的一桌,金媛、高妙容、李冬至陪著她。   何夫人說了幾句客氣話,就開始上菜。   金媛低聲地向姜憲介紹著菜品,高妙容則含笑看著她們,目光十分溫和,溫和到帶著些許寬厚的味道,像長輩善意地在看不懂事的晚輩一樣。   這讓姜憲覺得很不舒服。   高妙容把她當成了什麼人?   不懂事的孩子嗎?   需要她耐心地忍讓?   姜憲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倒是李冬至,一如既往的膽小怯弱,正襟危坐在桌前由著身邊服侍的僕婦布菜,一雙眼睛卻不時地打量著姜憲,好像要看清楚姜憲到底是什麼人一般,讓姜憲想發火都沒辦法發火,頗有些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用完了晚膳,大家紛紛告辭。   姜憲跟在何夫人身後,和何夫人一起送客。   一開始何夫人還有些不安,勸姜憲先回去歇了,這裡有她就行了。   姜憲怎麼能做出這樣有損她聲譽的事。   她索性做出副恭敬的樣子跟在何夫人身後。   何夫人只好同意,可目光卻不時地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要確定她是否高興一樣。   何夫人對她也太小心翼翼了些。   看來李家也是挺有趣的。   姜憲決定等送走了姜律,好好地探探李家的秘密。   這念頭一起,姜憲又有些鄙視自己。   李家白手起家,有什麼秘密可言?難道還指望能挖出李家祖上曾經出過食千邑的公侯不成?姜憲抿了嘴笑。   家裡的姻親和通家之好全都被送走了,包括金媛,可高妙容卻沒有離開。   何夫人看到姜憲眼中的困惑,忙道:「高小姐是伏玉先生的侄女,向來都隨著伏玉先生住在李家的。」   高伏玉既然是李長青最得力的幕僚,李家的軍師,李長青除了有能力在金錢上供給高伏玉之外,應該還志同道合,這樣才能走到一起,走得長,走得遠。   李長青肯定是在哪個角落處劃了塊地方給高家的人居住。   姜憲笑著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高妙容卻笑道:「以後恐怕會常常打擾郡主,還請郡主不要嫌棄我話多才好。」   姜憲笑道:「高小姐太客氣了,我初來乍到,也盼著能多認識幾個人。」   她話說得漂亮,實則卻是一個邀請都沒有給高妙容。   高妙容臉色微變。   何夫人卻什麼也沒有聽出來,聞言笑道:「就是,就是。以後大家一個屋簷下住著,就像一家人一樣。我看郡主也是個溫順的性子,妙容就更不要說了,誰不誇她一聲溫良謙遜?你們以後要像好姐妹一樣相處才是。」   高妙容笑著應是,果然一副恭良的樣子。   姜憲卻只是微微地笑。   她不太喜歡高妙容。   前世,她是太后的時候,高妙容在她面前表現得不卑不亢卻又乖巧大方,又因為李謙的緣故,她還是挺喜歡高妙容的。可今世,她下嫁給了李謙,高妙容在她面前卻擺出一副高傲冷漠的的樣子。   姜憲素來不吃這一套的。對高妙容前世的那一點點喜歡,今生也就煙消雲散,不知所蹤了,更不要說自找麻煩的和高妙容交往了。   一行人回到花廳,東敞間的客人也散了,花廳冷冷清清的,幾個僕婦正在收拾滿桌的狼藉。   何夫人還要指使僕婦們清點器皿,盤查破損,一時走不了。   她打發身邊的嬤嬤抱著李冬至走了。   姜憲早就盼著回去洗個澡好早點休息了,加之她並不準備和何夫人爭權奪利,把主持中饋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拿到手中。因而也沒有和何夫人客氣,笑著對何夫人表示,自己剛剛嫁過來,這些事都不懂,她就不在這摻和這些事了。然後問了李謙的行蹤,知道他被李長青叫去了外院的書房,她更是無意多留,帶著七姑等近身服侍的起身告辭,準備回東跨院去。   何夫人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笑著催促著姜憲早點回去休息,並道:「我是過來人。成親是件再累人不過的事了,我當時恨不得這日子能跳過去。你快點回去休息吧!大爺若是差了人來問,我會知會他一聲的。」   姜憲笑著道了謝,由七娘幾個簇擁著出了花廳。   只是她剛剛出了花廳,就聽見何夫人對高妙容溫聲道:「你今天也早點回去歇了吧!大爺成親,我又是個不頂用的,還要你幫著操持,我心裡很是感激。如今不過只剩了些清點東西的活,你就不用繼續在這裡陪著我了。萬一要是把你給累著了。我這心裡怎過意的去!」   「沒事!」高妙容笑著安慰何夫人,「這些都是小事,我不累。倒是夫人,我看您這幾天心事重重的,是李大人又做了什麼事惹了您不高興?您看,您都有黑眼圈了!」   「真的嗎?」何夫人說著,恨不得找面鏡子來看看。   高妙容就笑道:「等忙過這一陣子,我再給您調種新的香膏,保證您的黑眼圈一下子就沒了。」   「那感情好!」何夫人高興地道,隨即又感嘆道,「你這樣聰穎賢淑,也不知道誰家的兒郎有這福氣娶了你去!」   「夫人又打趣我。」高妙容笑道,「我這算什麼賢淑?您這是和我相處的時間久了,偏愛我罷了……」   姜憲微微一笑,離開了花廳。   那邊姜律已派了人來:「明天辰正回門,世子爺讓郡主不要忘了。」   「我知道了!」姜憲笑著讓人賞了小廝幾兩碎銀子。   這時李謙回來了。   他挑著眉角,神採飛揚,滿臉得意。   姜憲莫名的心中一跳。   只覺得這樣的李謙英俊極了……   李謙一邊高聲叫著「嘉南」,一邊道:「我回來了……」   姜憲低低地笑,道:「可是遇到了什麼好事?我看你的眼睛都要長到頭頂上去了!我坐在這裡你也沒看見!」   「我不是沒看見!」李謙嘻嘻地笑,露出一口白牙,更顯英氣逼人,「我這不是回來了,要和你打聲招呼嗎?」   「有你這樣打招呼的嗎?」姜憲壓根不信。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第286章次夜   「這你就不知道了!」李謙笑道,「有一年我被我爹丟在了軍營裡跟那些將士一起操練,直到快過年了,我爹才派了納福接我回家。當時下著大雪,走到半路的時候,大雪封路,實在是不能走了,我們就找了戶人家歇腳。給我開門的是個滿頭白髮的老嫗,說家裡只有她和老伴兩個人,老伴會打獵,每年冬年都要去山上打野兔和野雞,如今上山還沒有回來,燒了熱水衝茶給我們喝。當時那老頭回來的時候就是這麼喊那老嫗。」他說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目光微凝,突然上前抱了姜憲,低聲道:「保寧,我也想和你這樣過一輩子……一輩子讓人衣食無憂,一輩子護你周全,就是老了,頭髮花白了,子女都不在身邊了,我們也一直都在一起……」   姜憲想像著大雪封山的小木屋,等待著老伴回來的白髮老嫗,給老伴去打獵的老頭,還有像李謙那樣歡喜的高叫……她的心頓時軟軟的,手不由自主地回抱住了李謙,輕輕地應了聲「好」。   李謙眼角發紅,緊緊地抱著姜憲,狠不得能把她嵌到自己的身體裡,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恨不得時光就這樣一下子溜走,讓他和姜憲能像這樣緊擁著變老。   「保寧!」他輕喚著姜憲的乳名,唇不由落在了姜憲的鬢角,頰上,唇角。   姜憲當然知道他要幹什麼。   她以為自己以經活了二十五歲,比李謙現在的年紀還要大,已經經歷過了很多的事,應該會落落大方地與李謙纏綿。可事實上,李謙不過是情難自己地親到了她的唇邊,她已經緊張慌亂的瑟瑟發抖,腦子裡糊得像泥漿,黏黏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該幹什麼好。   李謙卻是一愣。   他懷裡的小姑娘,像只受了驚嚇的貓,抖個不停,卻又故作鎮定的不躲不閃……這讓他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姜憲時的情景。   保寧,她是在害怕吧?   他曾經答應過她的家人,不會對她越僭,可現他卻朝著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她的小姑娘卻像從前那樣一如既往地包容著他,縱容著他……   這一刻,李謙又是歡喜又是後悔。   歡喜的是保寧真的很喜歡他。   後悔的是他辜負了保寧的喜歡。   「是我不好!」他及時地停了下來,溫暖的唇停留在了她的嘴角,「你別害怕!我就是想抱抱你。」他的聲音輕柔而又堅定,「我不會做更過分的事的。」   這還不叫過分嗎?   姜憲臉紅紅的,覺得自己這個時候說什麼好像都不合適,索性低了頭不做聲。   李謙果然守諾地只是安靜抱著她……只是這抱得時間有點長,直到掌燈時候,家中的僕婦拿著綁了鐵叉的木棍把屋簷上的燈籠叉下來,點上蠟燭,重新掛上去,照亮了屋簷下的青石臺階,李謙這才放開了她,溫柔地道:「我剛才回屋的時候聽到有人告訴你大舅兄提醒你明天辰正回門,我們明天卯初就要起床。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我讓小丫鬟打了熱水進來給你泡泡腳好不好?等會你也能睡個好覺了。」   他不說,姜憲還感覺不到身體的疲憊,他這麼一說,姜憲全身都叫囂著疲憊。   她點了點頭,低低地道了聲「多謝」。   李謙聽了卻正色地道:「我們以後是一家人了,不用這麼客氣。」   這都是哪跟哪啊?   不過,被他這麼一打岔,她的心情立刻就變得好了很多。   她不由撲哧地笑,道:「誰跟你客氣了!」   李謙看她高興起來,也跟著高興起來,身上有著使不完的勁,索性彎腰把她打橫抱了起來,道:「那好,我們去泡腳去!」   姜憲猝不及防,「哎呀」一聲,忙摟緊了李謙的脖子,見他又開始胡來,這才嗔道:「你快點把我放下來!」   李謙置若罔聞,徑直把她抱到內室臨床的太師椅上,笑道:「別動,我叫丫鬟打熱水進來!」說完,也不管姜憲怎樣,喊著墜兒進來服侍。   姜憲自然也就不好和李謙說什麼了。   可當她的腳泡在熱水裡,白生生的小腳,連腳背上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時,李謙到底還是沒能忍主,把墜兒等人遣了下去,竟然蹲了下去要給姜憲洗腳。   姜憲抬起腳朝著他虛甩了幾下,水珠順著她的腳背落在了李謙身上。   「再敢胡來,小心我甩你臉上。」姜憲紅著臉威脅著李謙。   李謙嘻嘻笑,捉住了姜憲那隻腳。   那腳,小巧精緻,他只手可握,粉色的指甲,像一朵朵綻開的桃花,粉嫩嫩的。   李謙哪裡捨得放。   姜憲抬起另一隻腳就踹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謙沒有設防,一下子蹲坐在了地上。『   姜憲哈哈地笑,趁機趿著鞋子就往床上跑。   李謙爬起來就追了過去:「我給你洗腳,你居然踹我。」   「活該!」姜憲笑著爬到了床角,把被子一骨腦地堆到了自己的面前,想擋著李謙,「誰讓你不老實的。」   「我怎麼不老實了!」李謙撲了過去,「我做什麼了?你就說我不老實?」   他腿長手也長,伸手就推開姜憲面前的被子。   姜憲笑著跑到了床的另一角,道:「你給我老實點!我要睡覺了!」   「咱們先把這件事說清楚了再說別的。」李謙不依,翻身去捉姜憲。   兩個人像孩子似的嬉鬧著,把床上弄得亂七八糟。還是李謙看著姜憲笑得都有點帶喘,生怕她岔了氣,主動認輸,兩人這才消停下來。   可兩人也累得夠嗆。   東倒西歪地仰躺在床上喘著氣。   姜憲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兩世為人,她所有的笑加起來也沒有今天笑得多。   她不禁翻了個身,雙肘支身趴在李謙的身邊問他:「你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李謙想了想,沒有瞞姜憲,笑著把自己和金宵聯手之事告訴了姜憲,並悄聲地對她道:「我讓雲林領頭,原本只是想讓他試試手,沒想到他比我預料之中更厲害,不僅強行穿過了榆林關,而且還黑吃黑,把邵家一批從江南進來的上等龍井給吞了。邵家的損失先不論,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邵家丟了顏面不說,還會有很多道上的人有樣學樣,想著法子強行通過的。這對邵家才是真正的打擊。等於是他們這幾年的努力浪費了一大半,需要重新在道上立威。以後邵家可有得事幹了。」   親們,給給吱粉眾吧友聯盟的靈獸蛋加更!   O(∩_∩)O~ 第287章從前   姜憲看李謙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忍不住低聲地笑,問起金媛來:「……她突然對我這麼熱情,難道是因為你的緣故她覺得她不用嫁給邵洋了?」   「應該是吧!」李謙摸了摸鼻子,也不是很確定,「畢竟她的婚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如果能把她嫁出去,估計她對你更感激。」   「感激倒不必了。」姜憲想到自己前世的遭遇,頗有些感慨地道,「你別亂點鴛鴦譜才是。別弄得大家連朋友都做不成!」   金媛是聯姻的好人選,她理智上能接受,情感上卻沒辦法認同。   這也許是她不如曹太后的主要原因。   她也不希望李謙變成這樣的人。   「我知道啦!」李謙笑著,捧著她的臉突然在她的臉上「啪」地親了一口,道,「我是要和金宵結盟,又不是要和金宵結怨,怎麼能慫恿著金宵隨隨便便地把金媛嫁了呢!」說著,他在那邊自言自語道,「我真沒有想到雲林還有這本事。以前就是覺得他聽話,不管吩咐他什麼事他都能不聲不響地辦好了,可見我還是有些輕瞧了他。我準備讓他再辦幾件事,要是他都能不出什麼紕漏的話,我就把他調回來做家裡的護衛長,讓他以後守護你的安全,這樣我就能全心全意的忙外面的事了。現在是五月,再過幾天就是出鹽的好日子。我準備去趟四川,你一個在家裡,我不放心……」   他絮絮叨叨的,姜憲完全沒有聽清楚。   她的腦海裡一直迴蕩著李謙那句「要是他都能不出什麼紕漏的話,我就把他調回來做家裡的護衛長,讓他以後守護你的安全,這樣我就能全心全意的忙外面的事了」。   前世,雲林是居庸關總兵。   居庸關離京城快馬加鞭,半天可到。   對京城防衛來說,十分的重要。   就是趙翌在世的時候,這個職位也是抓在他自己手裡的。   李謙使盡了各種手段,最後甚至拿出山西巡撫這個職位和她、和姜家講條件,大伯父見他們就算不把山西巡撫這個職位抓在手裡,他也沒有辦法阻止雲林任居庸關總兵,這才勉強答應的。   那個時候的姜律已經開始獨當一面。   他還給自己分析,說雲林是帥將,有勇有謀,戰功顯赫,以他在李家軍的地位和資歷,李謙把他推出來爭奪這個職位,是為了增加贏得籌碼,居庸關雖然很重要,卻不在九邊重鎮之列,不能佩將軍印,雲林不會在這個職位上坐很久,否則李謙用人不公,會在李家軍內部分產生矛盾和罅隙。   她當時相信了。   因為每一個大將手下都會有一幫自己的人馬,這些人的利益與大將緊緊地掛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算是那一方大將不想爭,為了手下的這些人也得爭。   如果真像姜律說的那樣,以雲林的能力和威望、資歷,都的確不可能在居庸關呆很長的時候。   而且那個時候李謙正在和韃子打仗,把雲林這樣的猛將放在居庸關養老,也太浪費了。不要說精明如李謙了,就是她,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來。   可事情卻出乎了她和姜律的預料。   雲林不僅安安靜靜、老老實實地呆在居庸關,而且一呆就是五年。   直到她被趙璽毒殺。   開始的時候,她和姜律非常的不解,還曾調查過雲林和李謙的關係,猜著是不是雲林哪裡得罪了李謙,或是李謙對雲林有什麼偏見,能不能想辦法把雲林拉到姜家這邊,姜家能用的人越來越少,如果雲林願意過來,甚至可以給他個宣府總兵或是大同總兵的職位。   調查的結果再次出乎她和姜律的預料。   雲林在李謙那裡不僅沒有失寵,反而自他任了居庸關總兵之後,不時往返於居庸關和西府之間,李謙的一些私事都會交給他打點。在李謙那裡,他的地位不僅固若金湯,而且還隱隱有第一腹臣的味道。   從前的往事在姜憲的心裡一掠而過,她陡然間想起一件事來。   有一次李謙進京述職,曹宣在家裡設宴款待李謙。   白愫和蔡霖為了納妾之事大吵了一架,氣不過跑回了娘家,蔡霖就把白愫晾在了那裡,兩三個月了都沒有去接白愫,蔡家的長輩怎麼勸也不聽。蔡家的長輩沒有辦法,只好親自去接。可就算是這樣,白愫也一樣臉上無光。正巧白愫的婆婆、晉安侯老夫人得了風寒,姜憲就借著這個機會去晉安侯府探病。這種情況之下晉安侯不可能沒有主持中饋的宗婦接見姜憲,蔡霖別彆扭扭地把白愫接了回來。   結果白愫回到家裡才知道,在她走的期間,蔡霖已經把自己相中的那個落地秀才的女兒給抬進了門,並且懷了身孕。蔡家的長輩知道之後自然不會允許這個孩子生下來。最後一碗湯藥下去,一屍兩命,屍體被卷在草蓆裡丟在了亂墳崗上。   蔡霖卻沒事人似的把白愫接回了家。   白愫因此徹底對蔡霖死了心。   姜憲見到白愫,白愫忍不住對她說了這件事,她心情糟糕透了。聽說李謙在曹宣家裡吃吃喝喝,還叫了伶人在家裡唱堂會。她頓時氣得不得了,走到半路上鬼使神差轉道去了承恩公府,沒讓人通報闖到了他們喝酒的花廳。   看到滿屋鶯歌燕舞,她全無風度地亂發了一通脾氣,把李謙和曹宣都狠狠地訓了一頓……   兩個人就那樣垂手恭立地聽著她教訓。   她的氣終於消了一點,旋風般地又出了門。   誰知道出門卻聽見那個討厭的馬永盛在和雲林說話:「……你們就這樣忍著他?還好我沒有被派去居庸關!說實在的,你真不準備回西安了?難道這下半輩子就像爺似的和他耗上了?這多可惜啊!你這正值壯年呢?」   她一眼瞥過去的時候,馬永盛雖然住了嘴,可那表情說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好像她欺負了他似的……   她的火氣蹭地一下又冒了出來,隨手就揪住身邊大太監頭上戴著的烏紗描金曲角帽就朝他的臉上砸去……   如今仔細地想來,雲林駐守居庸關,難道是奉了李謙之命來保護她的?   她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   越想就越激動。   從前那些她不敢想的念頭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讓姜憲難以入眠。   她翻身坐了起來,推著已經熟睡的李謙的肩膀:「你起來,我有話問你!」   親們,月票6000加更!   O(∩_∩)O~   PS:求月票…… 第288章試探   睡前李謙和姜憲嬉鬧了一番,他心情好極了,後來看著姜憲精神有些怏然,他這才收斂了笑意,服侍姜憲歇下。而且姜憲歇下之後,還沒有拒絕他,由著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就這樣閉上了眼睛。   他鼻頭心肺裡全是姜憲身上那帶著幾分松柏的香氣。   那麼冷冽的香,卻讓他覺得暖烘烘的,很快就睡著了。   或者是因為就算是睡著了,他心裡還惦記著姜憲到底睡著了沒有,所以姜憲一動,他就醒了,等到姜憲搖他的肩膀時,他已睜開眼睛坐了起來,頭腦清醒地道著:「怎麼了?口喝了想喝水嗎?還是肚子餓了?」   他知道她今天一直在應酬別人,恐怕沒有怎麼坐下來好好地吃飯。   姜憲搖了搖頭,想問問他,雲林這麼個猛將,他為什麼會把雲林放在居庸關,而且一放就是六年,他就不怕雲林不滿?不怕雲林不服?不怕……她猜疑雲林是來監視她的……   可當她望著李謙那點漆般的眼眸,望著他因為太過關切而顯得有些嚴肅的面孔,她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有些事,只是她的記憶。   李謙,並不能和她分享。   她的情緒頓時變得低落起來。   前世的事,難道就永遠都沒有答案嗎?   她又能向誰尋求那些困惑呢?   「睡吧!」姜憲蔫蔫地道,「我就是突然醒過來,有點害怕。」   她說著,重新閉上了眼睛。   李謙望著姜憲,她纖長濃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輕輕地顫著,眼珠在眼皮下滾動,分明是在裝睡。   他還想和姜憲一輩子就這麼走下去,可他和她之間還有那麼多的不同和矛盾,他不希望姜憲有事瞞著他。   那只會讓他們之間越走越遠。   李謙略一思忖就做了決定。   他輕輕地搖著姜憲的肩膀,笑道:「那你就陪我說說話吧——我被你吵醒了,一時也睡不著了。」   姜憲心生歉意。   她自己沒管成親的事,可看看大伯母和孟芳苓那團團轉的樣子,她也能想像做為娶親的男方有多麼的忙了。可李謙卻在她面前沒有說一句話,李長青更是歡天喜地,只要她流露出些許的尊敬就恨不得掏心掏肺……好不容易婚禮的事告一段落了,李謙正是好眠的時候,卻被她給吵醒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那種中途醒過來之後就很難安睡的人。   有一段時間她就是這樣。   會一直眼睜睜地看著天色漸漸泛白才能勉強閉著眼睛睡一會兒。   可再過幾個時辰他們就要回門了,大哥素來對李謙挑剔,李謙去見大哥的時候肯定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姜憲起身靠在了床頭,笑道:「你想和我說什麼?」   李謙扭身去把她搭在床邊的夾衫拿過來給她披上,和她並排靠在床頭,這才笑道:「也沒有什麼,就是看你睡不著,索性陪你說說話。」   姜憲微微一愣。   李謙怎麼知道她睡不著?   她呼吸微滯。   從前也是這樣。   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別人看不出來,他都能察覺到。   那些服侍她的人相處久了,能感受到不奇怪。可前世,她和李謙一年也見不到幾面,何況關於她的事從來都是宮中的大事,等閒人根本不容窺視,他就算是有心,也不可能打聽到如此的詳細。   有一次她問孟芳苓,怎麼知道她心情不好。   孟芳苓笑著告訴她,如果你時時刻刻地把一個人放在心上,那她的一舉一動、喜怒哀樂都能感受的到。   那時候她覺得孟芳苓的話有些誇大。   可現在,她心中一動,覺得孟芳苓的話……也許有些道理。   姜憲不由得口乾舌燥。   她舔了舔乾燥的紅唇。   李謙的心裡頓時像火在燒。   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轉身捧了她的臉,輕輕地貼著她的面頰,溫柔地喊著「保寧」、「保寧」:「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曾經約定過什麼?有什麼事的時候都不要瞞著對方。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肯定是遇到什麼事了。你要是不想說,就那暫時不說,可等你要說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事呢?」   李謙的懷抱是如此的暖和,他的聲音裡隱隱帶著求而不得的期盼,讓她的腦子頓時暈乎乎的,想就這樣只在這個懷抱裡,永遠都不要離開。   「宗權!」姜憲回抱了李謙,她腦海裡浮現他在金鑾殿一面回她的話,一面打量著她時那略帶幾分輕挑的眼神。   姜憲忍不住笑起來。   他在她面前,可是什麼醜都出過了……相比之下,自己可比他強多了……   她想著,有些話就這樣不經意間說了出來:「我要是做了太后,卻養著趙璽,你卻成了轄制一方的大將軍,你還會護著我嗎?」   「你是什麼意思!」好好的溫馨驟然間冰冷刺骨,李謙捧著她的臉,眼睛泛紅地盯著她,像個隨時要撲上來把她拆骨入腹的惡狼,她若是再敢說一句讓他不悅的話,他就要一口吞噬了她似的。   姜憲應該感覺到害怕才是。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僅沒有感覺到害怕,反而有種在逗著只外形兇猛,對別人都毫不留情,對她卻沒有辦法的大犬的感覺。   她大聲地道:「要是我嫁給了趙翌,卻沒有子嗣,趙翌死後,我只好擁立趙璽為皇帝,垂簾聽政做了太后,像曹太后那樣每日和群臣唇槍舌戰,鬥來鬥去的……」   「保寧!」李謙的面色一沉,看她的目光猝然深如枯井,冷漠,平靜,安然無瀾,透著森然的告誡。   姜憲心中一緊。   前世,她最怕李謙這樣看她了。   每當他這樣看著她的時候,那就是要把她的事管到底的意思。   不管她怎麼發脾氣,籠絡,變相地服軟,他都不為所動。   特別是在她的私事上。   有著出人意料之外的固執。   只是沒等她開口,李謙已道:「你後悔嫁給我了?」   姜憲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   可事已至此,就算她想補救,也沒有辦法把話說圓了。   她咬了咬唇,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   李謙已經再次逼問:「你後悔嫁給我了嗎?」   見他反覆地追問這個問題,姜憲鬆了口氣。   她如同惡人先告狀般地道:「我說了我後悔嫁給你的了嗎?為什麼每次和你說什麼你都抓不住重點。我是說,如果我落到那個地步,你還會護著我嗎?」   李謙聞言眨了眨眼睛,過了一會好像才明白她的意思。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第289章感觸   李謙頓時喜笑顏開,道:「當然會護著你啊!你可是我喜歡的人。何況如果你真的做了皇后,肯定不是因為不喜歡我,而是因為形勢所迫,這怎麼能怪你呢?」   「真的嗎?」姜憲喃喃地道。   「當然是真的。」李謙看她目光又變得溫暖起來,他低聲道,「就算真的有那一天,我自己沒辦法護著你,也會派個人護著你的。」   姜憲福至慧來,想到了七姑。   她輕聲道:「是不是像七姑那樣……」在她身邊當婦僕,卻有著一身好武藝。   李謙點頭。   姜憲笑了起來。『   她軟軟地依偎在了李謙的懷裡。   所以前世,雲林一直在居庸關,一直在居庸關做總兵。   那麼前世,他還做過多少她不曾知道的事呢?   姜憲想仔細地捋一捋,可李謙的懷抱太舒服了,她腦子裡亂鬨鬨的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什麼也不願意想。   她就想像現在這樣,一直依偎在他的懷裡。   姜憲緊緊地摟住了李謙的腰。   「保寧!」李謙感覺到姜憲情緒上的波動,他有些不解,也有些擔心,想拉開撲在他身上的姜憲,卻幾次都沒能如願,他索性就這樣抱住她,心緒跟著慢慢的寧靜下來,理智也慢慢地回了籠,他這才感覺到剛才姜憲的那些話有多突兀,他在她耳邊低沉而又溫柔地道:「保寧,你怎麼會突然問你如果成了太后會怎麼樣?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   「沒有!」姜憲已經不想再提這件事,她只覺得很幸運,在她和李謙經歷了那些事之後,她能重生,李謙沒有放棄她,兩人居然兜兜轉轉還是成了夫妻,她不想再去追究前世的那些恩怨了,她只想好好地和李謙過日子,好好地和他這樣走下去,「我就是做了個惡夢,夢到我嫁給了趙翌,結果年紀輕輕地做了太后……」   李謙呵呵地笑,道:「日有所思才夜有所夢。你肯定是想到了什麼才會做這個夢的。快說,你想到什麼了?或者是看到什麼了?」   這個傢伙,蠢的時候蠢得讓人不忍目睹,精明的時候又精明的讓人咬牙切齒。   「你就不能不問嗎?」姜憲決定糊弄過去,「不是說難得糊塗嗎?你就不能在我不想說的時候裝裝糊塗嗎?」   「其他的事能行。」李謙斬釘截鐵地道,「只有這件事不行。你到底怎麼了?怎麼突然想起你如果做了皇后會怎樣?」   姜憲氣得不行。   這傢伙還有完沒完?   可不把他糊弄過去,他肯定不會罷休的。   前世大伯父知道她閒暇的時候喜歡聽戲打發時間,就請了個名不見傳經的戲班子進宮給她唱戲。說實在的,那個戲班子的戲唱得真得很一般,但架不住幾個角都長得好看,宮裡的女孩子們見了眼睛都挪不開,她覺得好玩,就把那個戲班子留下來了,連唱了好幾天。結果不知道這件事怎麼就傳到李謙那裡,八百裡加急的摺子,他一天上了六道,就是為了問她這件事。她一開始還耐著性子回答他,後來見他又像發了病似的管她的事,她索性裝沒有看見,吩咐司禮監的要是再看到他的摺子就直接壓箱底。   李謙倒好,從西安趕了過來,還揪著她不放,在上書房裡質問她還不罷休,居然追到了慈寧宮,好像她召戲班子進宮唱戲就是在狎玩伶人,淫/亂宮闈似的……她當時也是氣急了,問了他一句「你憑什麼管我」,「我喜歡召誰到宮裡就召誰到宮裡來」,「你有本事就廢了我這個太后啊」。   李謙紅著眼睛衝了出去。   沒多久,她就聽到消息,那個戲班子的幾個主角都被人殺了。   她想也沒想就知道這是李謙做的。   把他叫進宮來詰問,他還振振有詞地說什麼那幾個伶人出了宮之後打著她的招牌在外面招搖撞騙,姜律不管,他來管……把她氣得要死。   誰知道那傢伙卻依舊冷著一張臉追問她這些日子為什麼突然迷上了聽戲……她那段時間看著他就覺得腦袋痛。   李謙這麼在意她剛才的假設,肯定也會像她召伶人進宮唱戲一樣,打破沙鍋問到底的。   姜憲只好道:「我是看著我不管走到哪裡,身邊總有你的人,想著我若是進宮做了皇后,肯定不會有這一天了。所以才問問你!」   她落落大方地道,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說的話有多曖昧,甚至帶著些許的安撫,些許的討好,些許的息事寧人。   李謙卻聽出來了,他頓時心花怒放。抱著姜憲不停地喊著「保寧」,把姜憲勒都有些透不過氣來了。   姜憲連連推他,道著:「你這是幹什麼呢?我都要透不過氣來了。」   李謙忙放開了她,看著她的眼睛卻如化不開的墨,深情而又執著。   「保寧,」他溫聲地道,「只要你心裡有我,就算是你做了皇后,我也會一樣護著你的。」   難道前世他覺得她心裡有他不成?   姜憲玩心頓起,道:「如果我心裡沒有你呢?你就不護我周全了?」   李謙沉默了一會兒,好像考慮她說的這種事情。然後像決定了什麼似的,正色地對姜憲道:「如果你心裡沒有我,我就想辦法讓你心裡有我,最終我還是會派人護著你的。」   姜憲愣住。   李謙已一把抱住了姜憲,道:「好了,別想那麼多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也會一直照顧你的。我們睡吧!明天一早還要回門,拜見大舅兄。」   姜憲「哦」了一聲,心裡五味陳雜,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可在離開李謙的胸膛之時,她卻發現李謙的耳朵紅彤彤的,像被火烤了似的。   她心旌搖曳。   剛才那句話,是李謙的心聲吧?   她是不是可以假設……前世的李謙,就是這麼想的呢?   姜憲全身都火辣辣的。   她推開了李謙,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繭,閉著眼睛對李謙說了一聲「我要睡了」,就再也不理會他了。   李謙低聲地笑,幫她整了整被子,側身把手搭在她的腰間,也閉上了眼睛。   姜憲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李謙卻已經起了床,正小聲地吩咐值夜的情客:「不要驚擾了郡主,等她多睡一會。你們把東西都準備好了,啟程前半個時辰叫她起來就是了。早膳就在馬車裡吃也行。」   親們,給吱粉眾吧友聯盟的靈獸蛋加更。   O(∩_∩)O~ 第290章回門   李謙把她當成了一個沒人照顧就不知道穿衣吃飯的孩子。   做了七年攝政太后的姜憲覺得很新鮮,也很有趣。   她躲在被子裡抿著嘴笑。   被轉過身來的李謙一眼就看見了。   把被子拉在鼻子下方的姜憲眼眸水潤,蒙著層氤氳,像江南三月的煙雨。   李謙的心暖暖的。   他親暱地颳了刮姜憲的鼻子,溫聲地問她:「是睡個回籠覺還是這就起來?」   「這就起來!」姜憲皺了皺鼻子,打掉了李謙的手,道,「我不喜歡在馬車裡吃東西,一股味。」   李謙卻不放過她,笑著擰了擰她的鼻子,在她發怒之前笑著起身,喊了香兒進來服侍更衣。   姜憲只好做罷。   但轉念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了姜律了,又高興起來。   兩人梳妝打扮了一番,用了早膳,辭了李長青夫婦,去了姜憲出閣借居的莊院。   姜律早已換好了衣服在正廳的廡簷下等。   看見姜憲和李謙並肩而來,他不由露出了歡喜的笑容。   「大哥!二哥!」姜憲給姜律和姜含行禮,李謙跟著姜憲喊了兩位舅兄,行了禮。   姜律和李謙同年,倒沒什麼,姜含卻比李謙要小,李謙這樣禮遇他,他頗有些不自在,訕訕然笑著給李謙回了禮。   幾個人去了正廳。   姜律和姜含作為舅兄各給了新人一個大大的封紅之後,姜憲去了內宅,和齊夫人說話,讓齊夫人回去了也好給房夫人報個平安,房夫人回了京,也能應對太皇太后的話。李謙則和姜律、姜含到書房裡聊天。等用過了晚膳,新婚夫妻就可以回家,婚禮也就正式告一段落。   姜憲和李謙分頭行事。   齊夫人正有些坐立不安地等著姜憲。   新婚之夜,李謙在新房裡過夜。   齊夫人有點擔心兩個孩子做出什麼糊塗事來。   見到姜憲的時候,她拉著姜憲上下打量了好一會,見姜憲面色紅潤,精神抖擻,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了一半,把她接到身邊細細地問起花燭夜來。   姜憲知道她們在擔心什麼,坦蕩地把兩人新婚之夜的情景告訴了齊夫人,當然,關於李謙調戲她的那些她就是有心也沒臉說出來。   齊夫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又告誡了她一番「雖說以夫為綱,可也不能什麼都依著夫婿讓自己受傷害」的話。   姜憲知道她這是在關心自己,耐心地聽著,笑著連連點頭。   齊夫人這才放了齊氏姐妹進來。   姐妹倆見了她格外的親熱,嘰嘰喳喳地跟她講著婚禮的熱鬧,她們都聽了哪些戲,吃了些什麼東西,見了什麼人……像是去看了廟會似的,講得十分盡興。   姜憲直笑。   姐妹倆就要求姜憲過些日子請他們來太原玩:「比大同熱鬧多了,金小姐的幾個朋友也都很爽直,我們相處的不錯。」   齊夫人潑兩個女兒的冷水:「我看不是因為太原比大同繁華,而是因為這邊沒有人管著你們吧?」   姐妹倆就膩在齊夫人身上撒著嬌,務必要讓齊夫人答應她們以後能常來太原做客。   姜憲兩世為人也沒有享受過這樣任性玩鬧的時候,在一旁看著心裡就替她們高興。   書房裡,李謙卻在和姜律說著邵家的事:「……因為不知道伯父是怎麼打算的,這件事我也不好多說。給邵大人傳個話而已。至於要怎麼做,我等伯父和大舅兄的消息。」   姜律的眉頭鎖成了個「川」字,問李謙:「你難道不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嗎?邵瑞來參加你的婚禮,結果卻有人強行闖了榆林關……我覺得這件事不會就這樣算了!邵瑞會不會是得罪了什麼人?他在榆林關十抽四已經這麼多年了,居然沒有人彈劾他,可他見把上上下下的關係都打點好了,會不會是哪裡出了紕漏?不把事情查清楚了,不管是我爹還是我都不好給他個準信。」   他這麼說,就是對榆林關那十抽四的稅賦感興趣。   李謙略有些窘然地輕咳了一聲,道:「大舅兄是只想順手牽羊呢?還是想把邵家收入囊中?」   順手牽羊,那就是賺邵家一筆。收入囊中,那就是以碾壓的姿態和邵家分成,而且是要分大頭,甚至是取而代之。   姜律看著李謙的模樣,心中一動,想到他連姜憲都敢拐了,一個大膽的念頭立刻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他望著李謙斟酌道:「這件事,不會是你幹的吧?」   李謙並沒有打算瞞著姜律。   他既然想取邵家而代之,就不可能永遠不透出風聲去。與其那個時候再向姜家解釋,引得姜家不快,還不如此時就承認了,說不定姜家看在彼此是姻親的份上,幫他周旋。   但姜律這樣直白的問法還是讓年輕李謙覺得有些赧然。   他再次輕輕地虛咳了兩聲,道:「這件事的確是我讓人去做的……李家初來乍到,不把這潭水攪渾了,哪裡有李家的立足之地。」   姜律從小在京城裡長大,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大同、宣府、天津衛、薊鎮等地,對山西沒有什麼感情,也就無所謂哪裡死人哪裡地動了。他聽了笑道:「我就說,是誰這麼不給邵家面子,原來是你啊!不過,你這麼做要是東窗事發了,你可想過怎麼應對嗎?」   李謙毫不在意地道:「打怕了,自然就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了。有什麼好擔心的。」   姜律頓時雙目神採奕奕,高喝了一聲「好」,他道:「正是這個理。我爹他們總是覺得這也要慎重,那也要慎重,有時候,不如打了再說。」一副很瞧得起李謙的樣子。   姜含倒吸了一口冷氣。   榆林關也敢硬闖?   他這個妹夫,看來很生猛啊!   不過,他覺得這樣很好。   像個武官的樣子。   他雙目眨也不眨地望著李謙。   李謙失笑,道:「當然,我原來也不敢,但現在有伯父和大舅兄在,我想,只要能找到引薦人,我們又付得出代價,廟堂上的事也就不是什麼事了。那我怎麼折騰都不怕了。」   「放心!」姜律拍著胸道,「京城的事有我和我爹。」   邵家的那點蠅頭小利,他都看不上眼,何況他爹。正好給姜憲貼補些胭脂水粉錢。   李謙沒想到姜律會把這件事攬在身上。   可他也不是那種喜歡把事推給別人的。   他不禁道:「大舅兄只需要在有人在京中活動此事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即可。」   姜律冷笑:「你覺得我們姜家護不住你不成?」   親們,月票6050加更!   O(∩_∩)O~   PS:求月票…… 第291章借勢   「不是!」李謙忙道,「我是覺得我經歷還淺,有些事能自己辦就儘量自己辦,沒辦好的時候或是辦不到的時候再請大伯父和大舅兄幫忙也不遲。」   他語氣平和,顯得不卑不亢。   姜律面色微霽。   姜含則目露欣賞之色。   兩人又就這事說了半天。   姜律覺得這件事最後還是不要鬧到朝堂上去:「……這樣你就可以沒有什麼顧忌地和邵家一爭高低了。」   李謙卻覺得這件事姜家最好不要插手,當不知道才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事情若是敗露,姜家曾經插手西北之事,肯定會招來皇上的忌憚,我覺得姜家最好還是別插手這件事好。」   「你不怕邵瑞,難道我們姜家就怕那邵瑞不成?」姜律堅持已見,並道:「你回去之後,他肯定會派了人來問你事情辦得怎樣了。你告訴他我不置可否就行了。他若是再問,你就把我的行蹤告訴他——我爹昨天已啟程返京,我娘還在大同等著我。我明天一早就要趕往大同。然後會在大同待一天,返回京城。他若是有心,自然會追過來,他若無心,這件事就當你沒有說就行了。」   不過是消息若是傳到京城就請姜家的人幫忙說項而已,先不說這件事完全可以推說是礙於情面的無奈之舉,這個消息能不能傳到京城還兩說。   暫且這樣先安撫一下邵家也不錯!   李謙打定了主意,笑著同意了姜律的做法。   姜律又問了些李家搶劫邵家的具體細節,就到了用午膳的時候。   男一桌,女一桌的吃了飯,姜律就打發李謙和姜憲回去:「保寧是遠嫁,這宅子還是借的,飯菜再好也沒有什麼意思。我明天一大早就走,還要收拾東西,就不留你們了。等過些日子你們回京,我們再在鎮國公府好好聚聚。我也帶著宗權在京城裡好好逛逛。」   姜憲看著姜律不以為然的面孔,卻突然悲從心起,淚眼婆娑起來。   「哎呀!」姜律不解地找身邊的小丫鬟要了塊帕子遞給了姜憲,道,「你哭什麼哭啊?嫁的是你喜歡的人,陪嫁也夠你吃幾輩子了,你公公怕你在太原住不習慣,還特意在大同買了個宅子,你還有什麼好哭的?好了,快點別哭了。過些日子等京城裡安寧下來,我就派人來接你和妹夫回京住。你就別在這裡哭哭啼啼了。」   他那略帶幾分嫌棄的口吻讓姜憲很受傷害。   她聽了大怒,哪裡還哭得出來,衝著姜律就道:「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還嫌棄我哭哭啼啼的,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怠慢過呢!」說著,她拉了李謙,「我們走了,你不用送。」   李謙忙道著「冷靜、冷靜!」   可直到姜憲出了垂花門,姜律至始至沒有安慰她一下,還朝著她揮手:「快點回去。明天也別來送了,免得我等你誤了吉時。」   「我不知道你啟程還看黃曆。」姜憲諷刺著姜律,生氣地上了馬車,催促著馬車回李府。   可等馬車駛出了別院,她卻忍不住撩了帘子回頭看。   姜律還站在大門口,滿臉的落寞,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大哥,這是怕和她道別,所以乾脆提前把她趕走吧?   姜憲淚如雨下。   李謙抱著她哄了好久,她的心情才慢慢平靜下來,道:「我明天一大早要去送大哥離開。」   「當然。」李謙笑著把她垂落在腮邊的凌亂髮絲順在了她的耳後,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姜憲點頭。   等他們到家,家裡的喜棚已經撤了,灶也封了,庭院裡收拾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如果不是門上和窗欞還隨處可見貼著的大紅喜字、寓意吉祥的窗花、對子,根本就看不出來昨天家裡還辦了喜事的。   他們回屋更了衣,到東跨院的正房給李長青問安。   李長青卻在正房前的抱廈裡,家中幾個有頭有臉的管事嬤嬤垂手低頭立在他的面前,他正在訓斥著什麼。   看見姜憲和李謙回來,他大吃了一驚,也顧不上教訓那些僕婦了,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的睃著,急急地問:「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按風俗,回門那天嶽父嶽母對新女婿越滿意就會留得越晚,這才剛剛過了晌午,李謙和姜憲就回來了……難道李謙說話得罪了姜律?   這不可能啊!   他的兒子他最清楚不過了,那可是打小就知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   李長青神色間不免流露出些許急躁來。   李謙忙道:「京城裡的事耽擱的太久了,大舅兄明天一大早就要啟程趕往大同,還要收拾東西,我們就提早回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長青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隨即臉上又堆滿了笑,慈愛地對姜憲道,「郡主快回去歇著吧!趕路可是個力氣活。沒想到你們會回來用晚膳,正好,我們今天晚上自家人圍在一起吃頓飯好了。」   姜憲恭敬地笑著應「是」,隨李謙回了西跨院。   只是李謙剛換了件衣裳,冰河就來稟道:「大爺,雲護衛來了。」   他聲音隱隱透著喜氣,可見這次雲林出行很是順利。   她覺得李謙就算是沒有重生,也比她這個重生的人更有主見,更果斷,更有毅力。她就別在李謙的面前耍大刀了。   姜憲去了內室。   李謙跟著冰河去了西跨院的小書房。   姜憲就招了留在家裡的香兒問:「大人怎麼親自訓斥起家中的僕婦來了?怎麼不見何夫人?」   香兒小聲地道:「說是何夫人之前得罪了人,被老爺給禁了足。家裡的事也沒個能管事的。老爺只好親自出面訓斥那些僕婦。」   姜憲恍然,奇道:「何夫人做了什麼事?我這才剛剛嫁過來,她怎麼就被禁了足啊!」   如果她不是知道李長青性格開朗,很喜歡她能嫁到李家做媳婦,她還以為李長青這是對她不滿,要下她的臉呢!   香兒左右看了看,見四周沒人,這才湊到姜憲的耳邊低聲道:「何大舅太太想把女兒嫁給二爺,大人不同意,夫人就給何大舅太太出主意,讓何大舅太太去請伏玉先生幫著出個主意。這不,大人知道了,就把夫人禁了足。」   姜憲一愣,道:「何大舅太太是這次來喝喜酒的時候去跟伏玉先生說的嗎?」   「是啊!」香兒道,「不然大人怎麼會發脾氣呢?喝斥夫人說話也看時候……」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第292章晚膳   姜憲不由為李長青捏了把冷汗。   他剛剛訓完老婆,家裡的僕婦就能打探得到消息,而且訓了些什麼都知道……想她在宮裡的時候,別說貴人們說了什麼話,就是中午吃了些什麼東西,那都是打聽不出來的。誰要是連自己的這些事都藏不住,也就沒有資格在宮裡混下去了。   李家的後宅,早已經成了個篩子吧?!   可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她卻見到了據說被「禁足」了的何夫人。   何夫人朝著她很勉強地笑了笑,眉宇間難掩深深的疲憊和些許的尷尬。   可見何夫人縱然沒有被禁足,日子也不太好過。   這讓姜憲想到那些被孝宗和先帝冷落的妃嬪,一天天數著日子,沒有個盼頭。   她朝著何夫人善意地笑了笑。   何夫人突然間淚盈於睫,飛快地轉過頭去,吩咐身邊一個穿著碧綠色素麵杭綢比甲的丫鬟道:「小蕙,讓程嬤嬤她們上菜吧!」   那個叫小蕙的丫鬟恭敬地行禮,退了下去。   何夫人就對姜憲道:「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我就讓灶上的師傅把他們拿手的菜都做了一樣。你慢慢地嘗,覺得好吃的,就記下來,下次讓他們再做。覺得不好吃的,就跟灶上打個招呼,以後把那道菜從菜單上下來……」   那李家飯菜的口味豈不都依她的喜好而行?   這怎麼能行?   她自幼在宮裡長大,跟著太皇太后一起用膳,已經養成了只求營養不求口味的飲食習慣,只要有利於身體,不管是水煮還鹽拌的,她都能吃下去。早已失去了對口味的追求。   而那些傳承百年的私房菜之所以能人人稱讚,還是因為有很好的口味。   李家的飯菜全是自己的喜好,怎麼可能做出讓人稱讚的菜品來。   這與一個世家的形象可是極為不符的。   姜憲笑道:「每個人喜歡的食材都不一樣,豈能依我的口味行事?何況我從小在宮裡長大,口味單一,我覺得好吃的,別人未必喜歡。夫人讓我把灶上師傅的拿手好菜都慢慢地試吃一遍,我覺得挺好,卻不必按照我的口味去添減菜單。」   何夫人對她的說詞好像很意外,看了她半晌,這才道:「難怪大人讓我什麼事都聽郡主的,郡主不愧是宮裡出來的,年紀雖輕,行事卻穩妥持重。如果換了別的千金小姐,就算是不把自己吃過的東西自吹自捧一番,也會把自己吃過的山珍海味點評幾句,郡主卻全是大實話。   「可惜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   「這是大人吩咐下來的。   「說您是慈寧宮裡長大的,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沒有見過,沒有吃過。若是連您都喜歡,那肯定是好東西……」   姜憲汗顏。   覺得李長青又是一個被傳聞擊敗的人。   實際上宮裡的日子有些還比不上外面的那些大商賈。   房子逼仄不說,還大多數都朝向不好,這些年來因國庫空虛常常不能及時修繕,那些小宮女小內侍有時候奮鬥那麼多年就是為了能住上個好一點的廂房,能在寒冷的冬天看見陽光照進自己的地方。   可這些事,她就算是跟李長青說,李長青估計也不能理解。   她索性道:「那就依夫人所言,如果遇到我不喜歡吃的,我就跟灶上的師傅說一聲。」   何夫人笑著應「好」,居然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這樣何夫人的日子得過得多憋屈啊!   姜憲看著都替她難過。   偏偏何夫人不以為然,跟姜憲道:「大爺還找了個姓寧的媳婦,十分擅長做藥膳。她被大爺安置在了西跨院。你正房後面的一個兩間的退步,正好可以做個小廚房。你以後要是覺得這邊的飯菜不好吃,就在你自己的小廚房裡用膳好了,不必專門過來一趟。」   在這種事關自己吃飯、睡覺的大事上,姜憲向來不會客氣的。   她笑著說「好」,繼續聽著何夫人嘮叨。   坐在她對面的李冬至忍不住,她輕輕地踢著自己母親的小腿。   可惜何夫人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女兒的小動作,在李冬至第三次踢自己母親的小腿時,何夫人終於發現了,卻沒有明白李冬至的用意,而是又氣又惱地瞪了李冬至一眼,繼續和姜憲說著山西都有些什麼好吃的。   姜憲禮貌地微笑著,聽何夫人說話。   李冬至又羞又憤,卻又沒有辦法,好不容易等到晚膳上了桌,何夫人才安靜下來。   姜憲不由想,難道我以後就每天這樣與何夫人為伍,不是說吃就是說穿嗎?   可這些好像都不是她擅長的。   不知道何夫人會不會失望。   姜憲向來吃得精而少,何況是晚膳,她吃得就更少了。   但禮儀教養告訴她,她不能在何夫人之前放下自己筷子,就讓玉兒給她盛了湯,慢慢地喝著,等著何夫人。   她眼角的餘光無意間從李冬至身上掠過。   李冬至也在喝湯。   她抿著嘴,拉著個臉,好像在生悶氣。   姜憲覺得很有意思,笑著打量她。   她一開始還氣鼓鼓地用筷子戳著碗裡的雞塊,可當她發現姜憲在看她的時候,她的臉頓時通紅,筷子都不知道怎麼拿了似的,夾一個菜要好幾次,低著頭只吃自己面前的菜餚,羞怯得不得了。   讓姜憲想起了小時候她種的一株含羞草。   李謙的這個妹妹還挺有意思的。   念頭在姜憲的腦海裡掠過,她不由坐直了身子伸著脖子朝外望去。   外間,李長青和他的幾個兒子正圍在一起吃飯。   李謙的生母還活著的時候,李長青最喜歡的事就是坐在桌邊一面和妻子兒子說閒話,一面吃飯。可現在,他們都要遵守禮儀,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連喝湯,都不允許發出響聲來。   他很不習慣。   想到屏風後面的嘉南郡主,他還是忍了下來。   姜憲卻不想忍。   這樣一家人在一起吃飯也太難受了。   還要分男女。   為什麼不學周禮,分桌而食?   難道別人家也是這樣用膳的嗎?   她決定明天找個人問一問。   而且有空的時候,最好還是讓自己那個所謂的小廚房給她做飯吃好了。   雙方都有些不自在的吃完了飯,移到旁邊的宴息室喝茶。   李長青就問李謙:「你剛剛成親,四川的事,就讓謝元希代你走一趟吧!你在家裡好好的陪陪郡主,讓郡主能早點熟悉家裡的布局。」   ※   親們,給弦歌幾重的靈獸蛋加更!   O(∩_∩)O~   老朋友相遇,謝謝一直以來的支持!   ※ 第293章喝茶   李謙聽了不免有些猶豫。   他和李長青不一樣。   李長青覺得李謙娶了嘉南郡主這個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有了鎮國公府的支持,和皇室宗親扯上了關係,對李家已經足夠了。等過上個三、五年,嘉南郡主再給他生幾個孫子、孫女,李家也就改頭換面。雖然比不上姜家那樣顯赫,可也不像現在這樣,誰都敢踩他們幾腳。   沒有了生存的的危機和壓力,有些事也就沒有那麼著急了。   何況成親是人這一輩子只有一次的事,李謙應該好好地享受享受才是。   李謙能感受到父親的想法和善意,卻沒有辦法接受。   他如果沒有去京城,如果沒有看見姜家是怎樣面對皇家聖意陽奉陰違的,沒有看見姜憲三個候選的未婚夫,沒有橫刀奪愛,他也許就和他父親想的一樣了。   李家從前就很有錢,現在又有了權,已經暫時安全了。   他們再做些什麼,李家也不會有大的變化。   就應該歇一歇,讓從前爭奪來的那些東西沉澱下來,生兒育女,教育子嗣,十年二十年以後,李家自自然然就變得不同了。   但他去了京城,見到了姜憲的三個未婚夫候選人,也和趙嘯結了奪妻之仇,他要護著姜憲的周全,他要給他和姜憲的孩子一個安全的小窩,就要不停地奮鬥,直到有一天,他能面對靖海侯府的威力仍舊有能力一戰,而且是打敗他們,那時候,他才能真正的護著姜憲的安危,才能保護他和姜憲的孩子。   只是這些話他說給父親聽,父親縱然明白卻也難以體會他心中的危機感,未必會贊成他的做法,也許還會覺得他過於激進,不夠持重。   而如能了解他感受的,可能只有姜憲了。   他不由自主地朝姜憲望去。   姜憲知道李謙很看重她。   可也野心勃勃,雄心壯志。   李長青這樣說,會讓李謙左右為難。   她沒等李謙開口,已笑道:「現在才五月底,八月底的時候我們會回汾陽祭祖,將軍九月份才去四川,應該不要緊吧?」   李長青聽了差點閉過氣去。   這個嘉南郡主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幫她,幫她把李謙留在家裡多陪陪她。等到十月,草原那邊開始下雪,韃子們沒吃沒喝了,就會開始擾民。雖然他們是山西總兵府,可若是太原總兵府或是大同總兵府要人增援的時候,李謙做為山西總兵府的遊擊將軍,不上戰場也要到城關督戰,而以李謙的性格,他肯定身先士卒的。   一去兩、三個月不在家,又是白雪皚皚的冬季,有幾個女人心裡高興。   李長青開口就想訓斥姜憲幾句,可抬眼看見她那如孩子般紅潤光潔的稚嫩面孔,訓斥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來。   兒媳婦太小了也不是件好事啊!   李長青腹誹著,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讓心中怒火慢慢散去,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而無害,對姜憲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他一去一來要一個多月呢!等他回來,我們十之八、九要和韃子開戰了,你到時候會有大半年看不見他的人。你又是初來乍到的,他不在你身邊,我怕你不自在。」   姜憲微微一愣。   她沒有想到李長青看上如此的粗獷,為人卻細心又體貼。   難道李謙是隨了他的性子?   姜憲思忖著,看李長青又順眼了幾分,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好男兒志在四方。將軍是去辦正事,我怎麼能拖了將軍的後腿?何況我雖然長在慈寧宮,卻是鎮國公府的姑娘,家中的叔伯父兄也多是行伍出身,我大伯父還擔任著五軍都督府的大都督,每年都要去大同、宣府等地巡查,我大伯母留在家裡,主持中饋,撫育子嗣,照顧公婆,我也看習慣了。將軍若是出徵,我知道該怎麼打發時間。公公不用擔心我,我並不是那溫室裡養大,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一席話說得像山中的清泉流進了李長青的心裡,讓他只覺得全身舒爽,渾身通泰,笑得嘴都快要合不攏了。   李冬至看了不住地眨著眼睛。   他爹,就這樣被哄住了?   郡主真是厲害啊!   她再望著嘉南,羞怯中就平添了些許敬佩。   李駒垂下了眼帘。   他這位大嫂到是很會說話,可那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等到哪天她真正一個人的時候,就知道厲害了。   只有李麟和李驥,笑眯眯的,一副聽閒兒的模樣。   李謙卻心神激蕩,若不是當著這麼多的人,他真想把姜憲抱起來親上幾口。   你說這小姑娘,怎麼就這麼可親?這麼招人疼呢?   李謙道:「爹,您就放心好了,我會及時趕回來的。」   李長青在心裡暗罵了一句「傻小子」。   他是盼著兒子早點回來嗎?他是盼著兒子和兒媳婦和和美美的,給他生個大胖孫子。   不過,話已經說到這裡了,他多說也沒有用,說不定還會討了兒子和媳婦的不滿。他乾脆閉上了嘴,招呼大家喝茶。   之後李長青父子倆又說了幾句家常話。   姜憲發現,李長青挺重視李謙這個長子的。他們說話的時候,不管是何夫人也好,李麟也好,都只是在旁邊聽著,沒人敢插嘴的樣子。   一盞茶完了,大家也就該散了。   李麟讓了李謙和姜憲先走。   李謙笑著拉了李麟的胳膊,道:「大哥,就算我成了親,你也是我大哥。你不必因為我成親了是大人,你還是孩子就讓著我。」   李麟還沒有成親,也沒有訂親。   「去你的!」他說著,立刻就丟掉了剛才在宴息室的拘謹,笑著瞥了姜憲一眼,道,「我這不是看你剛成親,給你面子嗎?」   李謙和他嘻笑道:「你不用給我面子,你既然是我大哥,就永遠是我大哥。」   姜憲總覺得李謙這話話中有話。   李麟卻像沒有聽懂似的,哈哈地笑著,爽快地在他們之前了出正房:「這可是你說的。你到時候可別後悔啊!」   「你扯到哪裡去了!」李謙失笑,神色真誠,「不過是出個門你都這樣的較真。這要是爹賞紅包,你豈不是要和我爭個頭破血流的?」   李麟直笑,眼底閃過一絲狹促,道:「那是肯定的了。二叔每次發紅包,都是厚厚的一疊。郡主,你過年的時候就知道了!」   最後一句話,他是對姜憲說的。   ※   親們,月票6100的加更!   O(∩_∩)O~   PS:據說今天是七夕節,沒有過過七夕節的吱吱祝大家情人節快樂……   最後,求月票……   ※ 第294章吵架   姜憲微微地笑,很是大方親切。   李麟一愣。   李驥已經走了出來,恭敬地朝著李謙和姜憲喊了聲「大哥」、「大嫂」。   姜憲也就顧不得李麟,笑著朝李驥點頭。   隨後李駒和李冬至也跟著走了出來。   眾人在正房門口打了招呼,就準備散了。   一個年約四旬的婦人卻帶著幾個僕婦走了過來,看見李謙等人,忙屈膝行禮。   李謙向姜憲引見:「這位是苗嬤嬤,從前曾經服侍過我母親,我爹就讓她管了內宅。」   也就是內宅的大總管。   姜憲笑著朝她頷首。   苗嬤嬤忙恭敬地喊著「郡主」。   情客上前幾步打了賞。   苗嬤嬤連聲道謝。   李謙沒有問苗嬤嬤過來幹什麼的,就領著姜憲往外走。   苗嬤嬤垂手恭立在屋簷下,等著他們離開。   誰知道他們還沒有走幾步,就聽見正屋的李長青一聲吼:「你還敢說!你還有臉說!要不是看著新媳婦剛剛進門,見你沒有來吃飯問起來我還要解釋一番,我壓根就不會放你出來……」   李麟幾個面面相覷。   李謙卻是眉頭一皺,臉色鐵青,上前幾步就要往正房去。   姜憲一把拉住了他,低聲道:「長輩的事,我們不要插手!」然後又使勁捏了李謙一下,看了看他的幾個弟妹。   李謙緩過氣來,淡淡地對李麟道:「我們回去吧!爹和何夫人可能有什麼話要說。」   幾個佯裝沒有聽見的樣子,跟著李謙出了正院。   姜憲忍不住回頭,看見被乳母牽著的李冬至頻頻回首,滿臉的擔憂。   這個孩子真敏感!   她在心裡想著,和李麟幾個各自回了屋。   李謙立刻吩咐人去查李長青和何夫人出了什麼事。   姜憲因只是聽了香兒片面之詞,不插言,由著丫鬟服侍更了衣,出來就看見冰河來回話。   他打聽到的消息和香兒差不多,不過比香兒知道的更詳細些:「……夫人依舊被禁足,可每天三餐可以出來和郡主一起用膳。剛才您和郡主走後,大人差人去喊苗嬤嬤,讓苗嬤嬤把這幾天家中的中饋管起來,夫人聽了,就又說起二爺的婚事來,大人就發脾氣了。」   後面的事不用冰河說他們也知道了。   李謙心情煩燥地朝著冰河揮了揮手。   冰河麻利地退了下去。   李謙背著手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趟。   姜憲看著頭昏,只好提醒他:「時候不早了,你也更衣歇了吧?明天還要早起送我大哥呢!」   「嗯!」李謙嘴裡答著,腳下卻不動,反而上了姜憲對面的大炕上,歪在大迎枕上對她道,「何家大舅是個老實人,我爹也不是瞧不上他們家,只是何夫人自嫁到我們家之後,做事總是沒有個輕重緩急的,我爹覺得何家可能教養姑娘這塊不太上心,所以才不同意讓阿驥娶何家姑娘的。可惜何夫人怎麼也不明白這個道理。被何家那個大舅母來哭上幾回,心一軟,又改變了主意,開始吵著鬧著非要我爹答應了這門親事不可。我爹原來還不怎麼反感這件事的,結果她這樣沒有個定性,反而讓我爹更是瞧不起何家,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答應這門親事。」   姜憲聽著直笑。   李謙見她笑顏如花,聲若銀鈴,很是歡快,不禁玩心大起,伸了手去撓她:「你笑什麼?家裡這樣亂七八糟的很好笑嗎?你可別忘了,你是李家的媳婦,別人笑李家,也是在笑你……」   姜憲沒有想到李謙這麼的孩子氣,居然會撓她的痒痒。   她笑著避到了炕角,道:「我什麼時候笑你了?你不講道理。我今天還把你拉住了,沒有讓何夫人在晚輩面前丟臉,你要是還敢責怪我,我以後就再也不理你了。」   李謙趁機把桌炕挪到了一旁,將縮在炕角姜憲抱在了懷裡。   姜憲笑著掙扎道:「你不許再撓我……」   「不撓,不撓!」相比逗得姜憲避開他,李謙更喜歡姜憲像小貓似的綣在他的懷裡,他更怕姜憲笑岔了氣不舒服。他輕輕地撫著她的背,幫她順著氣,道,「我知道我們家保寧最最懂事不過了,今天要不是你拉著我,我肯定就衝進去了。」   李謙的手掌很大,結實而又溫暖,輕輕地撫著她的背,讓她有種自己被珍視的感覺,很舒服。   她懶洋洋地不想動,頭枕在他的肩膀上道:「不過,你今天也太急切了點,要不是我拉著你,你是不是就衝進去了!」   「可能!」李謙低頭,親了親她的鬢角,溫聲道,「我當時覺得我爹也做得不對,你是不知道,我爹從前就是個種地的,大嗓子說話習慣了,如今改了不少,可一激動起來,就開始大聲地吼叫,在軍營時無所謂,可現在是在家裡,我們這些做晚輩的都還沒有走……」他說著,嘆了口氣,又親了姜憲一下。   姜憲不想動,就由他,道:「反正二叔還小,也不用急這一時。你去跟你爹說說,大可以精挑細選一個。」   如果何家小姐和何夫人一個性子,她也不同意。   一個何夫人就夠她頭痛的,如果再來一個這樣的妯娌,她只有躲在西跨院不出去了。   她可沒準備接手何夫人去打理中饋,那就得找個能幹的弟媳婦幫忙才行。   看來李驥的婚事她也得操心啊!   姜憲覺得心累。   李謙卻像親上了癮似的,從鬢角到了面頰,還偶爾會落在她嘴邊。   這混蛋……   姜憲紅著臉推開了李謙:「還不快去更衣,身上一股子塵土味。」   「真的?」李謙笑望著她,目光灼灼。   不是害羞嗎?   姜憲推他下炕,道:「快去!快去!」   李謙哈哈大笑著去了盥洗室。   姜憲臉上的熱氣半天才散去。   晚上,兩個人並肩靠在床上看東西。   一個看得是詞話本,一個看得是邸報。   安靜無聲,倒也相安和眭。   睡覺的時候,依舊是姜憲在內側,李謙在外側。姜憲老老實實地平躺著,李謙側身把手搭在她的腰間。   姜憲覺得重,幾次把他的手臂撥開,他又搭了上來,最後姜憲實在是困得不行,也顧不得這些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睜開眼睛的時候,李謙已經不在床上了。   她睡眼惺忪地坐起來,問掛帳子的情客:「將軍去了哪裡?」   情客抿了嘴笑道:「天還沒有亮就去跑馬去了。」又道,「我打聽過了,冰河說,從前將軍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都要出去跑馬,大約半個時辰就會回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不知道七夕節大家都有什麼活動?   我在家碼字……   ※ 第295章送行   姜憲聽了,倒在床上又睡了:「等將軍回來了,你們叫我。」   李謙知道今天他們要出城送姜律還出去跑馬,可見是算準了時間不會耽擱給姜律送行。   姜憲毫無心裡負擔地睡著了。   等到她被搖醒,張開眼睛正好看見李謙那張神清氣爽,神採飛神的面孔。   「快起來!」李謙笑道,「我回來的時候路過白記的早點攤子,給你帶了碗豆花回來了。你在京裡應該喝的是豆汁兒,吃過豆花沒有?江南那邊很流行,福建也吃豆花。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但白記的豆花和灌湯包子都非常的有名,我就買了點回來你嘗嘗。要是覺得好吃,就讓灶上的師傅做。外面的東西畢竟沒有家裡做得乾淨,食材也好些。」   姜憲睡得正香,突然被搖醒了,迷迷糊糊地點頭,由著李謙把她扶了起來交給了情客服侍她梳妝打扮。直到熱帕子擦在她的臉上,她這才清醒過來。   因是去送姜律和齊夫人,她沒有戴什麼首飾,蔥綠色素麵杭綢比甲,白綾單衫和挑線裙子,梳了婦人的圓髻,插了排茉莉花,戴了朵赤金鑲紅寶石的石榴花,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地去了擺早膳的宴息室。   仲夏的晨曦灑落在白綃紗糊著的窗欞上,照得身姿娉婷的姜憲如三月的楊柳,纖細輕柔卻又清新可人。   李謙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望著她一步一步走過來,嘴角泛起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笑意。   「快坐下來用早膳。」李謙柔聲道,「我們還有半個時辰。」   姜憲嘗了李謙推薦的豆花,覺得味道很不錯,就是那灌湯包子有點油。   李謙笑道:「那下次我們自己做,做菜餡的。」   姜憲想到宮裡給太皇太后做的包子,道:「能不能做全素的。包點青菜、粉條、千張什麼的,也挺好吃的,還爽口。像這樣的天氣,用來當早膳最好了。」   「嗯!」李謙看她吃得高興,恨不得摸摸她的頭才好,可惜一隻手拿著筷子,另一手端過碗了,不太乾淨,「你跟灶上的師傅說說。他們的手藝還不錯,就是見識少了點。」   姜憲笑眯眯地點頭,道:「我從前背世家家譜的時候,孟姑姑跟我說,孝宗皇帝時當了二十年閣老的時大人,家裡是海寧的,耕讀傳世,世代官宦,前朝到現在,僅二千石的封疆大吏就有六人,是真正的江南大族。他們家的子弟閒時曾戲作了一本菜譜,其中有一道菜,是把肉塞進豆芽梗裡,然後清炒……我覺得好神奇,一直想吃這道菜不說,還要像他們家一樣,也整理一個菜譜出來……」   李謙大力支持,還笑著道:「等有機會了,我們一定去吃吃那豆芽梗裡塞肉的菜。」   姜憲笑著應「好」。   兩人邊吃飯邊說話,差點錯過去送姜律的時辰。   姜憲不免自責,道:「以後吃飯的時候還是別說話了。」   李謙笑道:「之前我們家吃飯的時候都說話。後來還是伏玉先生說了好幾次,直到我母親去世,我爹不怎麼說話了,這習慣才慢慢改過來的。」   姜憲就想起了李謙的庶弟李驥。   她不由奇道:「李驥的生母也   去世了嗎?」   姜憲在婚禮上沒有看見。   李謙「嗯」了一聲,笑容微斂,道:「她是我母親貼身的婢女,我母親臨終之前讓我爹抬了她做姨娘,並把我交給了她。如果她還活著,我爹也許就不續弦了。家裡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   姜憲笑道:「我覺得冬至還挺有意思的。」   「可能是因為歲數相差太大了,」李謙不以為意地道,「每次見到她的時候,要不是她的乳母跟在身邊,我都認不出她來。」   姜憲聽了笑道:「我聽太皇太后說,她剛進宮那會,宮裡公主、長公主就有十幾個,又都是小孩子,一會兒不見就長變了樣,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認清楚誰是誰……   兩人在一起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一個話題完了,總能扯出另一個話題來,從來也不覺得無聊。兩人就這樣一路說著去了姜律臨時落腳的莊院。   姜律正準備啟程,見李謙扶著姜憲下了馬車,不悅地道:「你們要是再不來,我就走了!」   姜憲道:「這不是還沒有到時辰嗎?」   姜律懶懶地看了她一眼,一副不屑和她鬥嘴的樣子,朝著姜含道:「我們走吧!」   姜含笑著應了一聲。   姜律目不斜視地和他們擦肩而過,率先上了馬車。   這都是什麼毛病?!   姜憲氣得腮幫子鼓了起來。   姜含笑著:「嘉南你別生氣。大哥這是捨不得你。怕你傷心了,所以才逗你說話的。」   姜憲也知道,卻覺得姜律這樣也太彆扭了些。   明明前世他是個很爽快的人啊!   難道是因為前世她和姜家的人接觸不多,彼此之間並沒有真正的了解?   姜憲搖著頭,去了垂花門前。   齊夫人和齊氏姐妹已梳妝整齊,只等著姜律一聲令下,就上車趕路了。   見了姜憲,三人都很高興,說了些以後再見的話,管事嬤嬤就過來稟告說要啟程了。   姜憲目送齊夫人和齊氏姐妹上了馬車之後,才上了自己的馬車。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出了城。   城外,李長青帶了酒水,親自給姜律送行。   姜律說了很多感激的話,一點也看不出早前的彆扭。   等到話說得差不多了,李長青讓人送上了早先準備好的土儀,有帶給大伯父、大伯母的、帶給太皇太后、太皇太妃的,甚至連曹宣的都有。   李長青道:「承恩公等人千裡迢迢地來參加宗權的婚禮,雖說是看得鎮國公府的面子,那也是為我們李家長了臉,薄禮一份,還請世子爺幫著轉交。」   這樣的低姿態,這樣周到考量,難怪李家能在靖海侯府臥榻之旁安然無事的。   姜律向來尊重強人。   能屈能伸也是本事。   他恭敬地向李長青道謝,並承諾一定會把曹宣等人的禮品送到各自的府上的。   李長青連聲道謝。   冰河拿了兩個小匣子,一個給姜律,一個給了齊夫人,說是姜憲送給眾人的禮物。   姜憲尷尬地笑了笑。   她根本就沒有準備,而且根本就沒有想到要給房夫人、齊夫人他們準備禮品。   從前,只有她賞別人東西的,沒有給人準備禮品的。   成親之後,她有些生活的小節還沒有改過來。   還好李謙幫她解了圍。   她朝李謙望過去。   李謙朝著她眨了眨眼睛。   姜憲鬆了口氣。   親們,給給夙煙的靈獸蛋加更。   PS:又是一位老朋友……O(∩_∩)O~ 第296章同桌   李謙也覺得鬆了口氣。   有個像姜律這樣的舅兄盯著,他也覺得很難受好不好。   現在姜律走了,他頓時有種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感覺。   他終於可以放下心來好好地和姜憲過日子了。   在回程的馬車上,他一直握著姜憲的手不願意鬆開。   姜憲掙扎了幾次無果,也就懶得去理會他了。   李謙卻是越想越興奮,越想越激動,結果走到半路上他問姜憲:「你累不累?想不想和我去街上逛一逛。我聽人說,南街那塊兒有很多賣金銀首飾和綾羅綢緞的,你想不想去看看?」   姜憲還真有點興趣出去走走,不過想到李長青的馬車就在他們的前面,她嫁到李家這才第四天,還是另外選個時間吧,道:「今天還是先回去吧!說不定你爹還有事要囑咐你呢!」   「我爹?!」李謙笑道,「難道不是你爹嗎?」   「不是!」姜憲兩世為人,都沒有習慣喊「爹」,她臉色微紅,道,「他是我公公!」   「公公難道不是爹!」李謙逗她。   姜憲橫他一眼,不再理他,撩了帘子打量外面的街景。   李謙呵呵地笑,把姜憲抱坐在了他的膝頭。   姜憲早已嘗過李謙在這上面的固執,知道自己反對也沒有用,也不和他鬥蠻力了,索性由著他,自己一心一意打量四周景象。   李謙抱著軟軟的姜憲,覺得心都化成了水。   他低聲問她:「看到什麼有趣的事了沒有?   暖暖的呼吸縈繞在她的耳邊,讓她心尖一顫,聲音也變得有些不穩起來:「沒,沒看見什麼有趣的事……就是到處看看!」   李謙順著她的目光朝外望。   正好看見一座牌坊。   他笑道:「過了這條甬道有個十字路口,往南就是南街了。」   姜憲覺得身子骨都是酥的。   這種感覺既陌生也讓她覺得難受和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卻隱隱覺得這樣不好。   她想重新控制自己的身體。   姜憲努力地忽視著身體的異樣,把注意力放在和李謙對答上:「那我們離家還有多遠?我們住在西街,從那裡來這裡應該很遠吧!」   「太原也就巴掌大的地方,就是再遠,能遠到哪裡去?」李謙不以為然地道,輕輕地捏著她的手,好像她的手是什麼非常有意思的玩具似的。「你要是想出門,從我們住的西跨院腰門出來,馬車不過半炷香的功夫。坐轎子可以穿小巷子,最後也就兩盞茶的功夫。不過,你要是想出門,身邊一定要多帶幾個護衛才是。你別看現在太原這麼繁華,它也是九邊重鎮之一,不僅有韃子的奸細,還有些綠林盜賊。你的身份太敏感了,要小心才是。」   「說起來,就是怪那三百六十抬的嫁妝,」姜憲忍不住嗔道,「我想想就覺自己好像躺金銀珠寶之間,總有一天會被這些身外之物連累的。」   李謙哈哈大笑。   躺在金銀珠寶間,保寧說話還真有意思……不過,要是保寧真躺在珠光寶氣的金銀之間,赤/祼的身體潔白如玉……   李謙覺得自己再想下去說不定會流鼻血了。   他忙止住了腦子裡的綺念,再也不敢往那方面想,和姜憲說了一路話,終於到了李家位山西總兵府後西街的家中。   姜憲覺得自己起得有點早,給李長青和何夫人問過安之後,準備回去再睡一會。   李謙則被李長青留在了書房。   姜憲正好落得輕鬆,叮囑了幾個小丫鬟一聲,到快用午膳的時候,她才起床,重新梳洗了一番,問起李謙的行蹤來。   情客一面幫姜憲把一枚噤步掛在了姜憲的腰間,一面笑道:「將軍去了還沒有回來呢!」   姜憲點了點頭,帶著貼身的丫鬟媳婦去了正院。   李謙正和李長青站在院子的葡萄架下說話。   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神色都很嚴肅。但聽到動靜看見姜憲,卻又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表情變得很溫和。   姜憲能感覺到他們對自己的善意。   她笑著上前行了禮。   李長青忙道:「一家人,不用客氣,不用客氣。」又關心地問她,「聽說你一回來就歇下了,現在好點了沒有?要是不舒服,也不用硬挺著,讓丫鬟過來說一聲,就在屋裡歇著。」   「多謝公公!」姜憲恭敬地道,「若是很不舒服,我會讓身邊的管事嬤嬤過來稟告夫人的。」   「那就好,那就好!」李長青眉開眼笑的,叫了個小丫鬟過來,「去跟夫人說一聲,這就開飯了!」   小丫鬟應聲而去。   姜憲退後幾步,讓李長青先進屋。   李長青滿意地眯眯笑著,進了廳堂。   何夫人已恭立在一旁,見李長青進來,忙上前給李長青行禮。   李長青揮了揮手,坐在了首座。   何夫人就看見了姜憲一眼,遲疑地道:「大人,您要留在這裡用午膳嗎?」   李長青瞪大了眼睛,道:「我不在這裡用膳我來這裡做什麼?」   可哪有公公和兒媳婦共桌吃飯的?   何夫人又看了姜憲一眼。   但李長青壓根沒有明白過來,見何夫人看著姜憲,他不悅地道:「讓你擺膳就擺膳,你看嘉南做什麼?」   姜憲已經看出來了,李長青根本沒有這方面的常識。   她笑著給何夫人解圍:「夫人您也坐下吧!我來給公公布菜!」   公公和兒媳婦的確是不能同桌吃飯的,可若是公公年事已高,兒媳婦卻是能在旁邊幫著布菜的。   李長青聞言不悅地瞪了何夫人一眼,對姜憲道:「布希麼菜,我們家不時興那些。你坐下來好好地吃飯就行了。」   姜憲笑著應是,對何夫人道:「小妹還沒有過來,要不要派個人去催一催?」   李冬至午膳通常都在自己屋裡用的,早晚則和何夫人一起。   李長青還要說什麼,李謙卻知道父親鬧了笑話,他見姜憲十分努力地幫著自己的父親彌補,心裡又感激又歡喜,搶在李長青之前笑道:「這些日子也不用講究這些了。夫人,您派個人去催催小妹好了。還有李驥他們,也過來一起陪著父親吃個飯好了。難得一家人都在。過兩天我要去軍營巡防,到時候你就只能一個人吃飯了。」   他最後一句是說給姜憲聽的。   姜憲知道何夫人有些拐不過彎來,可她更不願意讓李長青丟臉,就和李謙唱著雙簧,笑道:「正事要緊。家裡還有夫人和小妹相陪,您不必擔心!」   親們,月票6150的加更!   O(∩_∩)O~ 第297章出錯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長青也聽出些音來,他隱約知道事情有點不對勁,卻猜不出來為什麼不對勁。   他沒娶親之前是光棍一個,娶了親之後,家裡的事都交給李謙的生母,就是後來李謙的生母病逝,家中的諸事也都有安排。要不是李驥的生母也病逝了,兩個兒子都小,家裡實在是需要一個主持中饋的人,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再娶。   他沒有想到女人和女人之間是如此的不同。   李謙的生母就不必說了,那是萬事都不用他操心的,他只管拿銀子回來就行了。李驥的生母雖不如李謙生母良多,但家裡的事也沒有讓他操過心。等到何氏進門,沒兩年他就後悔了。   何氏不僅沒能好好地照顧李謙和李驥,連家裡的幾個僕婦都管不好,時時拉了他要他做決斷。   他煩得要命。   不止一次地想和離。   一屋不掃而以掃天下。   他怕別人笑話他連個內宅後院都拎不清楚,覺得他沒有能力,只好耐著性子不時地幫著何氏管理後宅。   李長青這才知道原來內宅有這麼多的事。   可他到底是個男子,就算知道了,也只知道他遇到的事。甚至那些禮儀,他還是後來請了高伏玉做幕僚慢慢學的,這內宅的禮儀,高伏玉也教不到這塊來。   他從小在鄉裡看見公公坐在那裡喝小酒,兒媳婦在後面灶臺忙著攤麵餅……他現在地位身份不同了,他的兒媳婦當然不能在灶臺忙著給他攤餅,何況他的兒媳婦是當朝身份最尊貴的郡主,讓她和自己這個公公同桌吃飯,他對這個兒媳婦夠可以了吧?   誰知道何夫人和姜憲卻推三阻四的,臉上沒有一點歡愉之色,兒子也在那裡跟他打太極,他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可能做錯事了。   可他總不能當著兒媳婦的面問兒子自己到底哪裡不對吧?   至於何氏……她就算是知道,他此時問她,她恐怕也會嚷出來,他還不如不問!   李長青思忖著,決定以為不變應萬變,對李謙道:「那你就快點把幾個給我催過來!怎麼吃飯也不上心。」   李謙笑著去吩咐僕婦。   姜憲則起身道:「我去看看晚膳做得怎樣了?」說完,也不待何氏說話,就走了出去。   何夫人見屋裡沒人了,不由埋怨道:「誰家的公公和兒媳婦一個桌上吃飯。還好郡主不知道我們家的規矩,讓我去把冬至叫過來。等會冬至過來了,我和郡主、冬至去裡屋用膳,你和大爺、二爺他們在外屋用膳。」   李長青的臉頓時漲得通紅,說不出話來。   他因為不管內宅的事,出過不少的錯。何夫人從前也沒有少說過他,但事情過了也就算了。可這一次他李長青在新進門的兒媳婦面前丟了臉,而且新媳婦還出身世家,身份非同一般……   他恨不得狠狠地教訓何夫人幾句——他既然做錯了,她為何不一開始就告訴他,也免得他一錯再錯。   人錯一次不要緊,要是一直錯下去,那就是腦子有問題了。   李長青看著何夫人叮囑僕婦重新在裡屋擺一個桌子,然後想到這些年來發生的事,突然間有就心灰意冷了。   人說堂前教子,枕邊教妻。   他教不好自己的妻子,如今兒媳婦都有了,還能換了不成!   就這樣好了!   李長青歪太師椅上,等著幾個孩子過來用膳。   何夫人則指使著小丫鬟怎麼安放箸碗。   姜憲笑著走了進來,道:「夫人,隨時可以叫膳了!」   何夫人點了點頭,很是感激姜憲的解圍,溫聲道:「我知道宮裡的規矩大,可這不是宮裡,你也不必那樣拘禮。以後除了晨昏定省,其他的時候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去,不用管我。」   語氣十分真摯。   姜憲笑著應「是」。   李冬至和高妙容由幾個丫鬟婆子簇擁著走了進來。   眾人不由一愣。   高妙容已笑道:「冬至說前幾天我給她布置的功課已經做完了,我就想著去給她多臨幾張字貼,誰知道時候久了點,到了用午膳的時候,冬至留了我在她那裡午膳。我們剛坐下來,夫人就叫了冬至過來,冬至怕我多心,非要我跟著一起過來不可。我就跟著過來了……」   何夫人忙道:「沒事,沒事。原本就是家宴。你在我們家住了這麼多年,早就像一家人似的,要不是這幾天郡主剛到,我怕你不習慣,早就讓人去叫你了。」又道,「正巧今天灶上做了汽水雞,是你最喜歡的,你就留下來一起用午膳吧!」   高妙容聞言笑著朝郡主曲膝行了個福禮,道:「郡主,讓您見笑了。我今天來蹭飯吃!」   她笑容溫婉,話說得落落大方,讓人心生好感。   姜憲笑道:「不過是一頓飯,高小姐太客氣了。」說完,她吩咐情客,「給高小姐添副碗筷。」   高妙容笑著說了聲「多謝」。   李長青看見高妙容並沒有露出驚訝之色,反而和她說起了家常話:「你叔父呢?風寒好了點沒有?」   可見高妙容經常來正院。   「多謝世伯。」高妙容笑道,「伯父自己開了幾副藥吃,已經好多了,今天早上還在院子裡舞了套劍。」   李長青點頭,道:「你叔父早年間受了太多的蹉磨,身子早就掏空了,你們這些做子侄的,要多看照著點他才是。」   「世伯說得對。」高妙容恭敬地道,「哥哥為了叔父的病,已經向學堂請了兩天的假。一直在叔父身邊照顧叔父。」   李長青滿意地點了點頭。   李謙進來了。   看見高妙容,他倒是有些意外,道:「高小姐過來了!」   高妙容笑著應了一聲,正想和李謙說什麼,李麟、李驥和李駒魚貫著走了進來。   李長青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走在最後,搭拉著腦袋的小兒子身上。   他喝斥道:「家裡是少了你的吃還是少了你的穿,你難道連腰都挺不直嗎?」   李冬至嚇了一大跳。   高妙容忙把李冬至摟在了懷裡。   李駒低著頭沒有說話,嘴卻緊緊地抿在了一起。   何夫人尷尬地看了姜憲一眼,低聲對李長青道:「大人,到午膳的時候了……」   意思是有什麼話等會再說。   李長青也看了姜憲一眼,「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何夫人如釋重負,忙喊了僕婦上飯菜。   大家男一桌女一桌地用了午膳。   李長青這才肯定自己哪裡出了錯。   他連茶都沒有喝,就悶悶不樂地走了。   親們,今天有朋自遠方來,晚上的加更暫停!   O(∩_∩)O~   我也出去放放風! 第298章寬慰   姜憲看了就朝著李謙使了個眼色。   李謙雖然心思細膩,可那也要看放在什麼地方。   對姜憲,他是觀察的認真細微,揣摩的八九不離十,可對於自己性格爽朗,行事粗獷的父親,他的了解不免就有些片面。   剛才還好好的,突然間就情緒低落的一個人走了。   父子倆畢竟沒有生活在一起,外面的事沒有一件足以影響到李長青,李謙對父親的情緒就有些摸不清頭腦了,更不要說配合姜憲做些什麼。   姜憲就覺得這養兒子就沒有養女兒好。   女兒是娘貼身的小棉襖,母親有個頭痛腦熱的不僅知道,還能在旁邊安慰。李謙這麼細心的兒子,面對父親的時候連個心思也猜不出來。   她只好上前幾步,輕輕地拉了拉李謙的衣袖,低低地道:「公公肯定還在為剛才男女同桌的事不高興。你上去哄他幾句,就說是我的意思,新媳婦進門,原想在他面前顯顯孝心,幫他老人家拿個碗筷,布個菜什麼的。」   姜憲一開口李謙就明白過來了。   他望著姜憲嘻嘻地笑。   姜憲不由嗔道:「讓你去傳話呢!笑什麼?」   李謙也不說話,突然低頭在她耳邊道:「保寧,要不是大家都看著,我真想親你一口。你在這裡等著,我讓人去買你最喜歡的米糕給你做下午的點心。」   說完,也不管姜憲是什麼表情,三步並作兩步,追了出去。   姜憲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肯定紅彤彤的。   她覺得她現在當務之急是向李謙學習,想辦法讓自己的七情六慾都不上臉才行,不然總有一天要鬧笑話的。   儘管如此,她還是鎮定地轉過身去,和何夫人寒暄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何夫人沒有留她,問她下午是過來用晚膳還是自己屋裡用,並道:「你不必顧忌我,我不太看重這些規矩的。而且這些規矩多了,弄得我們不像一家人似的。」   她心裡卻愁得不得了。   姜憲嫁進來,從前的一些規矩一破再破,她也不知道等會李長青會不會因為姜憲的緣故又打破家裡的什麼規矩,所以現在面對姜憲,她決定什麼規矩也不講,隨姜憲高興,反正,誰也不知道李長青最終會怎麼做,與其她這個時候給姜憲定下規矩最終卻被李長青否定了,弄得她顏面無光,還不如什麼事都不管。姜憲也好,李長青也好,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   姜憲聽了這話心裡也很愁。   李家好歹也有這麼幾口人,怎麼行事全無章法,全憑嘴一說。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這樣下去整個家裡豈不都是混亂的?   難道她還幫著何夫人管家不成?   她實在是不喜歡這些庶務。   姜憲決定回去和七姑他們商量之後再做打算。   她笑著向何夫人道了謝,說自己的確是有點累,如果感覺身體好了一點,她肯定會過來陪何夫人用晚膳的。   當然,如果身體不好,恐怕就不能過來了。   姜憲和何夫人心裡都明白,兩人笑著又寒暄了幾句,姜憲這才告辭。   李麟幾個也向何夫人辭行。   何夫人笑著讓人送了他們出門。   他們邁出正屋的時候,正巧看到丫鬟簇擁著姜憲進了去西跨院的月亮門。   李驥就道:「不知道為什麼,嘉南郡主看上去挺和氣的一個人,我在她面前就是覺得緊張,有點透不過氣來。」   因而自姜憲嫁過來,他還沒有和姜憲說過一句話。   李駒聽著不屑地輕哼了一聲,道:「我看二哥忌憚的是郡主的儀駕吧?」   言下之意,是說李驥趨炎附勢。   李驥嘴角翕翕,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李冬至看不過去,喊了聲「三哥」,道:「你下午不用讀書嗎?高姐姐剛剛給我寫了三頁紙,我等會還要回屋去描紅呢!   李駒瞪了他妹妹一眼,一甩手,走了。   李麟看著苦笑,對李驥道:「他是小孩子,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李驥笑了笑,道:「怎麼會?我是做哥哥的,自然是要讓著他的。」   「你這麼想就對了!」李麟不痛不癢地安慰了李驥幾句。   李驥垂著眼帘聽著。   眾人在正院裡的逗留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這才各自散了。   那邊李長青聽了李謙的話頓時眼睛一亮,隨後卻面色一沉,道:「你也不用拿這話唬弄我,我知道她是宮裡長大的,規矩多,我根本就沒指望她能瞧得起我這個公公,只盼著大家彼此相安無事就好……」   「爹!」李謙打斷了李長青話,道,「你怎麼還像負氣的孩子似的。不管怎麼說,郡主讓我追出來向您解釋都是好意吧?你不能否認吧?既然如此,您說這些話有什麼用?平時您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李長青老臉一紅,哼哼了兩聲,背著手就要走。   李謙拉住李長青,道:「爹,何夫人是個不當事的,可這家裡的事卻不能就這樣稀裡糊塗的,別弄得到時候我們父子在外面拼了命往家裡賺錢,結果家裡像耗子洞似的,總也填不滿,我們可就全白忙活了。這家裡的規矩必需得立起來。」   「那就讓郡主當家好了。」李長青不以為意地道,「要說規矩,沒有誰家的規矩比皇家的規矩更多更嚴的了,讓她搬幾條過來不就行了。」   那豈不是要把他的保寧給忙壞了?   李謙不幹。   他給父親出主意:「您看,要不要和苗嬤嬤商量,她自娘親在世的時候就幫著娘親管著這個家,如今都快二十年了。家裡的事就沒有她不知道的。」   最重要的是,田嬤嬤不僅有忠心還有能力。   李長青也覺得這個主意好,道:「這些事你就別來商量我了,你們自己看著拿主意好了。」然後和李謙說起邵瑞的行蹤來:「……追著小國公爺去了。他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和小國公爺說啊?我看他那架勢,急得不得了。」   關於他和金宵聯手走/私的事,他沒想告訴李長青。   他隱隱覺得他爹肯定會聽伏玉的,而不管伏玉是贊成還是反對,他都不想再聽高伏玉嘮叨和訓斥了。   李謙裝不知道,道「也許真有什麼急事?前幾天他還讓我幫忙把他引薦給小國公爺,我沒有答應。」   李長青有些意外,但覺得兒子的顧忌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李家只有這點根基,並不是什麼事都有能力去插一手的。   親們,月票6200的加更!   O(∩_∩)O~   PS:等會要送朋友去機場,晚上的更新推遲到21時左右。   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原諒。 第299章回饋   「你做得對!」李長青肯定了李謙的做法,「我們雖然和姜家是姻親,可也許以後有求姜家的時候。現在不能遇到個事就求人,時間長了,會被姜家瞧不起的。我們先得自己立起來,再說其他。」   李謙聽了笑道:「那您還不讓我去四川?」   李長青瞪著眼睛道:「我這不是見郡主剛剛嫁過來嗎?」隨後他懊惱地道,「你也看見了,我要不是娶了何氏,家裡怎麼會亂成這個樣子。雞毛蒜皮的一些小事,還要我出面調停,誰家的大老爺們像我這樣。你可不能學我,你要對你媳婦好一點,她也就死心踏地跟著你,什麼事都會為你籌謀的。」然後又道,「真的不能讓你媳婦管家嗎?我看她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挺挺厲害的,我們家要是有一個這樣的人都夠了。」   李謙聞言忍不住上前輕輕地抱了父親一下,道:「爹,您別自責。蘭姨都跟我說了,您是為了我,才挑了何家姑娘做填房的。什麼事都是有利有弊的。我現在長得這樣好,您應該高興才是。至於其他的,何夫人除了家事上不太擅長之外,對您卻照顧有加,從來不敢輕怠,這就行了。」   李長青被兒子道破心思,又被安慰了一番,心裡像吃了蜜似的甜。   他不由笑著不輕不重地朝著兒子的肩膀捶了一拳,笑道:「總算我沒有白疼你。」   李謙呵呵笑,把李長青給哄走了,矢口沒有提管家的事。   姜憲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住在西跨院,這邊一切都井井有條,不過每天早晚晨昏定省和何夫人說幾句話,何夫人從來都是笑臉相迎,不要說擺婆婆款了,就是重話也不曾說過一句。李長青更是看著她就笑眯眯的,連姜憲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愛起來。李麟幾個也對她很是尊敬,雖然少了些親近,可在姜憲看見,這才是最好的距離——她是李謙的妻子,又不是李麟的姐妹,那麼親近幹什麼?   李謙則比她想像中更好。   有時候李謙會被李長青叫出去辦事或是見客,有時候會關在書房裡和謝元希等人說話,此外都會陪著她。有時候兩個人能為了半塊米糕到底給誰吃,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上半天的話,米糕涼了也毫不在意。   她甚至覺得,只要是和李謙在一起,什麼事都變得很趣。   這一天晚上,李謙到了亥時還沒有回來,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值夜的是香兒,她問姜憲是不是要喝水或是要如廁。   姜憲沒有回答。   心裡卻深深地恐懼起來。   她嫁過來不過十幾天,就習慣了李謙的陪伴,不,不是習慣,而是離不開李謙的陪伴,如果萬一李謙在家族和她之間選擇了家族,她能甘心嗎?她會甘心嗎?   姜憲靠坐床頭,久久不能入睡。   以至於李謙回來看見她還沒有睡,頓時滿臉的歉意,道:「今天雲林回來了,這批貨太多,貿然拿出來販賣,時間長了,肯定會引起邵家的注意。我想把這批貨販到福建去。所以交待了他們很多事項,說起來就忘了時間,就回來晚了!」說著,坐在床邊捏了捏姜憲的手,溫聲道,「是不是等急了?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你就遣了丫鬟去叫我……」   不怕讓人覺得他事事都要聽老婆的,顏面無光嗎?   姜憲忙摒棄了心中的不安,笑道:「也不全是等你。就是睡不著,就坐在這裡發呆。」   李謙望著在燈光下神色還帶著幾分落沒的姜憲,心疼得不得了。   他知道她以前的日子一向都冷清而又寂寞,結果嫁了他,他卻沒有好好的陪她。   李謙當即就做了一個決定。   他笑著問她:「想不想去廟裡逛逛?或者是我們去街上買點什麼小東西?還可以去外面的飯館吃頓飯什麼的?」話說到這裡,他突然記起來了,急急地道,「常大夫來給你請過脈了沒有?我之前問過孟姑姑了,她說你在宮裡的時候,每五天就要請一次平安脈的,我忘了今天是第五天了。」   「請過脈了。」姜憲看著他為自己著急,又覺得之前自己的擔心完全是杞人憂天,她微微地笑著,燈光下,瑩瑩目光溫柔如水,似江南水鄉般的溫婉,「你別擔心。就算是我不記得,常大夫也不會忘記的。」   這樣的姜憲,又是李謙沒有見過的。   他陡然間覺得姜憲不像個傲嬌的小貓,而是個藏寶盒,每當他打開的時候,都會發現他所沒有看見的東西。   他的保寧,還藏著多少他不為所知的模樣?   李謙微微點頭,笑意就止也止不住地從他眼底溢了出來。   姜憲赧然。   李謙好像很喜歡她。   看到她就能笑起來。   這讓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起來,甚至有些飛揚起來,有些坐不住,要做些什麼才好。   她索性掀了夾被,推著李謙道:「你快去更衣,我去幫你打水。」   「別,別,別!」李謙拉住了她,還特意挽了她衣袖,道,「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別把水給弄灑了。」   他看似隨意地和姜憲調侃著,心裡卻像被海潮衝垮的堤防,手腿都有些發軟。   保寧長這麼大恐怕還沒有給誰倒過水。   卻說出要服侍他更衣的話來。   他爹說得對,只要他好好地待保寧,保寧就會更好地回報他。   當年宮變,保寧不就給他指了一條路嗎?   他趁勢抱住了姜憲,低聲在她耳邊道:「保寧,你什麼也不用為我做。我只要你在旁邊看著我就行了。你只要在旁邊看著我,我就覺得我什麼事都能辦成,什麼事都能辦好。」   真的嗎?   姜憲覺得李謙這話說得有些誇大。   可眼前的氣氛實在是太好了,她直覺不是問李謙的時候。   就讓他暫且吹吹牛好了。   姜憲想著,李謙的懷抱溫暖而溫馨,她懶洋洋地不想離開,乾脆抱著他的腰,把頭埋在李謙的懷裡。   李謙悶聲地笑。   姜憲能聽清楚他胸膛的振動。   她覺得很奇妙,耳朵貼得更緊了。   李謙開始親吻著她頭頂、鬢角、面頰、唇角……   姜憲吃了一驚,臉火辣辣的,卻沒有掙扎。   ※   今天的更新。   PS:不好意思啊,親們,原來想試試新系統的,結果發現「作者有話要說」需要更新版本,很多姊妹們都沒有看到中午的請假,我還是改回老習慣吧!   另,今天只有兩更。   ~~~~(>_<)~~~~   ※ 第300章親吻   前世,姜憲嫁給趙翌之後,曾經仔細研究過春宮圖。後來她做了太后,有次宮裡的內侍和宮女內鬥,還曾引誘她撞見一對對食的大太監和宮女。   她當時覺得不能理解。   為什麼有人會抱在一起你親我,我親你,互相沾染上對方的口水也不嫌髒,還會沉溺其中被人發現了也不知道……   可現在,她突然有點明白了。   李謙的懷抱熱哄哄的,像個小火爐,燻得她腦子昏乎乎的,根本不知道在做什麼。   正當她神志不清的時候,突然聽百結的聲音隔著一道帘子響起來:「你們拿的是哪個匣子裡裝的香胰子?郡主交待,將軍的香胰子要用那個青金石匣子裝的,是佛手香,男子用最好了……」   姜憲的臉一下子通紅,使出吃奶的力氣一把推開李謙。   如果不是百結攔了這麼一下,服侍李謙更衣的丫鬟就進來了……她和李謙做的事,就會被看個一清二楚……   姜憲羞得不行。   她卻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沒有她或是李謙的允許,那些丫鬟媳婦怎麼敢隨意就走進來。   李謙猝不及防,被推倒在了床上。   他支著肘慢慢地撐起身來,很想調笑姜憲一句「你要幹什麼」,卻在看到姜憲氣得發紅的眼睛時,硬生生地把這句話給忍了下去。   保寧還小。   他沒能控制住自己。   「保寧!」他坐起身來,想去握她的手。   姜憲卻「啪」地一下把他的推開,惡狠狠地道:「丫鬟都在外面等著服侍你更衣呢!」   李謙就隨著她把自己推開了,然後又湊了過來,道:「你不幫我打水了?」   姜憲氣得踹了他一腳。   李謙很想順勢就把她的腳握在手裡捏一捏,可想到剛才的情景,知道這件事急不得,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把腦海裡的那些情景給壓了下去,笑著起身,喊了丫鬟進來。   姜憲心神不寧地歪在大迎枕上看著李謙梳洗,心裡卻天人交戰,想著等會要不要打發李謙去書房睡去。   只是還沒有等她拿定主意,李謙已經洗漱完了,掀了被子上了床:「快睡吧,我明天一早還要去送送謝元希和雲林,順道告訴他們去了福建之後找誰,遇到事也有個幫襯的人。」   福建是趙嘯的地盤。   如果被趙嘯發現了……   姜憲立刻被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也就顧不得去和李謙計較剛才的事了。   她道:「謝元希和雲林自福建之時就一直跟著你吧?他們在福建也應該有很多熟人吧?你派他們去,能行嗎?」   李謙微微一愣。   他這個時候拿這件事說話,就是希望姜憲不要再和他計較剛才的事,結果姜憲不僅沒有和他繼續計較,還關心起他來。   他的保寧,總是那麼心善。   心善得讓他心疼。   「他們會適當地改改裝束。」李謙很想像剛才那樣抱著她好好地親親她,又怕她生氣,念頭在腦子裡轉了又轉,好不容易才能集中精神和姜憲說著話,「而且他們也知道趙家的人通常都喜歡去什麼地方,不會讓趙家的人發現的。」   趙嘯對閔南經營之深,前世的她深有體會,李謙這麼說,在她看來有點輕敵了。   「不如讓冬月去吧?」姜憲想了想道,「讓他扮成個商行的少東家。只要不和趙嘯碰面,就不會有什麼事。」   不然主事的人不是謝元希就是雲林,遇到有心人,肯定會露餡的。   而且他們帶著冬月出去走走,正好見見世面,以後就能更好地幫她打理陪嫁了。   李謙想了想,覺得如果劉冬月去的話,的確給他解決了一道難題:「我原來還準備讓金城去的,但金城畢竟是金家人,有些事目前還不方便讓他們知道。如果冬月去,就再合適不過了。我們可以讓他裝成和家中長子長孫打擂臺的幼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偷帶了家裡的貨物出來變現,還能名正方順地隱瞞自己的身份。」   姜憲不住地點頭。   每次她有了什麼主意說給李謙聽,李謙總能想出個比她更周全、更細緻、更可行的辦法。   兩人又就著這件事說了幾句話。   姜憲就開始打磕睡。   李謙如往常一樣嫻熟地幫她拍了拍枕頭,抱住了她,笑道:「睡吧!我陪著你。」   就像成親之後的很多個夜晚。她平躺著,李謙則面向她側臥著,一隻手搭在她的腰間,十分的親密。   姜憲想到剛才的事,有些生氣地拿開了李謙的手臂,翻身用背對著李謙。   李謙不以為意,重新把手臂搭在了她的腰間,人也向前地貼在了她的身後,啞聲道:「快睡!不然我明天起不來了!」   「騙子!」姜憲小聲地哼哼。   沒有人回答她。   她很不高興,翻過身來。   只見李謙含含糊糊地喊了聲「保寧」,道:「乖乖,快睡!」還像哄小孩子似的輕柔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姜憲眼淚都快落下來了。   她小的時候,最喜歡睡在乳母的懷裡,由乳母輕輕地拍著後背哄著她入睡。後來她長大了,太皇太后怕她的乳母恃恩圖報,挾持她,別人的乳母要服侍到七歲才出宮,她的乳母三歲就出了宮,她甚至不記得那乳母的模樣了,可那溫暖的懷抱,輕聲細語聲音,卻在她的腦海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乳母走後,她很不習慣,常常哭著吵著要乳母。   太皇太后就陪著她睡。   可太皇太后精神不濟,總是早早的就歇下,她就會一個人睜開眼睛數著帳子上的各色圖案,漸漸的進入夢鄉。   但那輕柔的拍打,溫聲的哄逗,卻再也沒有了。   沒想到事隔多年,她身邊又有了一個願意哄她的人。   她不由翻了個身,把頭埋在了李謙的懷裡。   李謙道:「怎麼了?睡不著嗎?」   「不是!」姜憲含含糊糊地道,也不說清楚。   李謙還以為自己拍得太用力,忙停止的拍打。   姜憲若有所失,又不好明說。   在被子裡翻來覆去的。   李謙不解。   姜憲恨得咬牙徹齒,只好悶悶地道:「睡不著!」   李謙眨了眨眼睛,突然間醒悟過來,忙輕輕地又開始拍著姜憲。   姜憲這才滿意地閉上了眼睛。   李謙失笑。   姜憲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李謙也閉上了眼睛。   朦朦朧朧間,他好像感覺到姜憲翻了個身。   他下意識地就把人拉到了自己的懷裡,又拍了拍她,含含糊糊地:「乖乖,快睡!」   懷裡的人就不動了。   ※   親們,月票6250的加更!   O(∩_∩)O~   ※ 第301章虛無   李謙閉著眼睛,如同是在睡夢之中迷迷糊糊被驚動之後下意識的無心之舉。   好像在夢中都會想著要哄著姜憲似的。   姜憲立刻就原諒了李謙。   她抿著嘴笑,拱進李謙的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很快就進入了夢香。   李謙的左眼慢慢地睜開了一道縫。   看見懷裡呼吸綿長均勻的姜憲,他緊了緊手臂。   姜憲「嚶嚶」兩聲,靠得他更近了。   李謙咧著嘴無聲地笑了起來。   第二天,姜憲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像大迎枕似的緊緊地被李謙抱在懷裡。   她不由咬了咬唇,輕輕地動了動,想從李謙的懷裡鑽出來。   誰知道她一動李謙就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咕嚕了一聲「你醒了」,就放開了她,翻身平躺在了床上,橫著手臂遮住了眼睛。像是沒有睡好,還沒有清醒一般。   姜憲看著,莫名地心中一松,隨意地「嗯」了一聲。   李謙道:「我再睡個半刻鐘,你記得叫醒我。」   很累的樣子。   姜憲又「嗯」了一聲,手卻不由自主地撫上了他的額頭,關心地道:「你哪裡不舒服嗎?」   平時他總是早早地就起來跑馬去了。   「沒哪裡不舒服!」李謙答著,睜大了眼睛定定地看著她,人好像漸漸地醒來,眼眸一點點的亮了起來,「就是今天想睡個懶覺。」他說著,卻坐了起來,「不過現在看著你也醒了,不想睡了。」又道,「你今天早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九思堂?劉冬月那裡你要不要交待幾句?」   西跨院有兩間書房。   一間在第一進的倒座,取名「九思」,是李謙平時處理事務的地方。另一間在二進的正院裡,取名「四毋軒」,是李謙讀書寫字的地方。   李謙居然會讓她進出九思堂,姜憲覺得在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前世,他就不畏懼她做任何的事。   隱隱中流露出對他自己強悍的自信。   每次這樣的李謙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總是各種嫉妒羨慕,覺得他有著胸懷天下的無畏,做臣子的比她這個做太后的還要氣勢逼人……   今天,他還沒有修煉到前世的位高權重,可也一樣胸懷寬廣,有了前世的模樣。   姜憲微微地笑,用過早膳之後,就和他一起去了九思堂。   九思堂是個布置尋常的書房,若是非要說出一兩點的不同,大約就是養在後門的西府海棠了。   「你這裡居然養了株西府海棠?」她讚嘆地笑道,「而且還養活了,養得這樣好。」   姜憲圍著鬱鬱蔥蔥的西府海棠轉了個圈。   李謙一面接過丫鬟捧上來的茶盅用手指碰了碰盅壁試著溫度,一面笑道:「你喜歡西府海棠?我們在正院也種幾株好了?」   「哪有你這樣說話的?」姜憲眯著眼睛笑,笑容明媚如五月的好天氣,「這西府海棠不好種,不壓枝,就這樣隨意地長,能長到三、四尺高。種幾株,豈不是要把院子都佔滿了?我記得御花園裡的西府海棠旁邊還得種玉蘭、牡丹和桂花,謂之『玉堂富貴』。」她說著,四處瞧了瞧,失望道,「那邊倒是有株玉蘭樹,卻沒有種牡丹和桂花……」   李謙見茶溫已經適合了,就把茶盅遞給了姜憲,示意她先喝口茶潤潤嗓子,這才笑道:「我買這個宅子的時候你說的這株西府海棠和玉蘭樹就種在這裡了,這邊還有的是地方,等到來年開春,我們在這裡再種幾株牡丹,一株桂花樹就是了。」隨後又指了指西府海棠旁邊的石桌石凳道,「再在那裡搭個葡萄架,這院子裡就熱鬧了。」   姜憲聽著一愣,緊接著就笑了起來,道:「你不認識什麼是西府海棠什麼是玉蘭樹嗎?」   此時已是夏末,西府海棠和玉蘭樹都已經開過了,只餘油綠的葉片,沒有仔細觀察過的人的確認不出來。   李謙笑道:「我要認識那些樹幹嘛?我只要認識那些樹長了多少年?哪邊是東邊哪邊是西邊,行軍打仗的時候不弄錯就行了。」   說得理直氣壯,絲毫不以為然。   姜憲突然間明白自己為什麼喜歡和李謙說話了。   不管她說了什麼,李謙都不會受傷害,有道理的,他接受,沒有道理的,他反駁,從來不會因為出身、見識、學問的不足而生出自卑怯懦之感,甚至會因為知道了自己的不足,很快地補上,彌補自己出身和學問上的不足。   就像塊玉石,越打磨,越潤澤。   讓人覺得和他在一起,總是那麼積極向上,就算是有挫折,也很快就會過去。   生活中沒有什麼可懼怕的人和事。   這樣的李謙,讓姜憲很喜歡。   他就像縷陽光,照進她陰霾重重的生命中。   「那你幹嘛亂示下?」姜憲忍不住像前世那樣肆無忌憚地和他鬥著嘴,「還要在石桌石石凳上搭個葡萄架子?這石桌石凳是你買這屋之前就有的吧?」她說著,走了過去,指著石桌石凳不遠處的一塊空地,道,「這個地方原來肯定種了株桂花樹,夏天的時候,桂花樹亭亭如蓋,坐在這裡正好納涼。」又指了對面種了兩叢青竹的地方,「那裡原來肯定種著牡丹花,納涼的時候正好可以賞花。」   李謙才不管這裡那裡到底種的是些什麼,他喜歡和姜憲說話,喜歡看著姜憲說話時的表情,時而抿著嘴笑,時而狡黠地望著他,面頰紅撲撲的,鮮活生動,而不是那個慈寧宮裡像戴著個面具般的蒼白女孩。   而這一切,都是他給她帶來的。   他控制不住地覺得驕傲,止不住地想更寵她一些,再寵她一些,讓她活得再恣意一些,再快活一些……   他走到了姜憲面前,望著她點漆般的眸子明亮而又燦爛。   「你怎麼知道這裡種的是桂花樹?那邊種的是牡丹花?」他和她胡攪蠻纏,「照我說,石桌旁種的才是牡丹花,竹叢那裡種的才是桂花樹。不然原來的屋主怎麼會在那邊種了竹子,這邊放了石桌——樹砍了會留樹樁,可見你說的那株桂花樹是連根拔起的,肯定會留個洞。與其還要用土填樹洞,不如種幾株竹子更省事。」   「你說得不錯!」姜憲笑盈盈地望著李謙,目光轉流,熠熠生輝如星河,「按常理是你說的那樣,不過,我們現在說的可是布置宅院!布置宅院,是要講園治的。你難道就沒有發現,竹子種在東邊,石桌石凳在西邊。太陽出來的時候,先照著的是竹子,太陽落西的時候,沒有竹子的遮擋,西陽卻會一直照到石桌那裡……」   兩個人就為那不存在的桂花樹和牡丹花說了大半個時辰,把召見劉冬月的事拋在了腦後。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這兩天有點累,給大家請個假,今天只有兩更,晚上好好休息休息。   O(∩_∩)O~   ※ 第302章提攜   謝元希和雲林到了昨天說好的時辰來向李謙辭別,李謙和姜憲這才想起昨天兩人商量好的事。   李謙微微地笑。   姜憲卻有些赧然。   從前也是這樣,他們兩個人一說起話來就沒完沒了,就算是吵架,也要吵個一、兩個時辰。   她問李謙:「那還要不要讓冬月去?」   「當然。」李謙笑道,「這件事雖然急,可也不能因為著急就草率。冬月去最好不過了,正好喬裝成那些豪門世家裡不諳世事的小公子。」   劉冬月雖是宦官,可他到底是在慈寧宮長大,沒有了姜憲在旁邊,走出去那也是通身的氣派,很能唬得住人。   在這一點上,李謙身邊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他。   姜憲笑盈盈地應「好」,讓香兒去叫了冬月過來。   李謙則和謝元希、雲林說了這件事。   兩人都齊齊贊「好」,謝元希更是道:「雲林剛才還跟我說,擔心自己扮不好世家的貴公子,冬月若是能和我們一起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三個人商量起細節來。   劉冬月知道了姜憲找他過來的用意之後,頭卻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郡主,我不行!這麼大的事,要是辦砸了可怎麼辦?會連累郡主和將軍的!」   讓手下的人扮綠林盜賊打劫同僚的東西,這要是傳了出去,李謙這輩子就別想做人了!   而且他是身有殘缺之人,因心性好強,平時絕不流露出一星半點,可心底卻沒少為這件事自卑,讓他扮個貴公子,而且是讓他在姜憲面前扮個貴公子,他真心沒這底氣。   姜憲向來覺得李謙比她會籠絡人,聞言笑道:「說起來,這件事還是將軍的意思,你要是覺得不行,你自己去跟將軍說去吧!「   「將軍的意思?!」劉冬月愕然。   將軍也覺得他合適嗎?   劉冬月想到李謙的那些手下,個個都很厲害……難道將軍覺得他也很厲害不成?   他神色猶豫而又忐忑。   姜憲就笑著帶他去了李謙那裡。   李謙把他要做的事重新跟他說了一遍。   劉冬月聽得很認真。這次沒有婉言拒絕,而是小心翼翼告訴李謙,他怕做不好:「……壞了將軍的大事!」   李謙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道:「這麼多人,我為什麼獨獨選中了你,自然是覺得你能行……」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劉冬月瞥了眼站在一旁微笑地望著他的謝元希和雲林,眼睛都比平時明亮了幾分。   沒等李謙說上幾句話,他躬身行禮,表示一切都願意聽從李謙的吩咐。   李謙滿意地點了點頭,讓劉冬月交給了謝元希和雲林,讓兩人具體地交待他應該做些什麼,要準備些什麼,並決定讓他們推遲兩天啟程,把應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至於耽擱的時間,則想辦法在路上補回來。   三個人笑著應諾,李謙送了姜憲回房——他等會還要跟著李長青去拜訪胡以良,希望胡以良能儘早把山西總兵府的軍餉撥下來。   姜憲就擰了李謙的胳膊一下。   結實的肌肉緊/致有力,根本就擰不動。   姜憲就更生氣了,道:「我不要劉冬月了,你把他收在身邊好了。」   李謙愕然,但轉念間就明白過來。   他忍不住轉身抱住了姜憲,低聲笑道:「這都要吃醋?要不是你,他怎麼會聽我的。我這也是因為你之前說想劉冬月幫你打點陪嫁,我仔細地觀察了一些日子,覺得他心性行事都還不錯,這才覺得他合適的——劉冬月這樣走一趟福建,不管眼界還是行事都會有所精進,再幫你打理你的那些產業的時候,就得心應手了。」   姜憲臉色通紅,喝斥他:「快點放手!」   哪裡還有心情聽他說了些什麼?   李謙立刻就鬆了手。   姜憲這才發現周圍除了他們兩人,並沒有其他的人。   李謙笑道:「你放心,我身邊的人都很靈機,看見我們兩個人在這裡散步,就決不會跟上來的。不僅如此,還會暗示你身邊服侍的丫鬟媳婦都要有點眼力……」   姜憲恨得咬牙切齒,忍不住又去擰他。   李謙倒吸著涼氣咧著嘴直喊「疼」:「你輕點,你輕點……等會我還要幫我爹寫拜貼呢,你把我給擰傷了,看你怎麼辦?」   「又不是我不能寫字了。」姜憲不以為然,卻停下手來,「又不是我一個人丟人!」   李謙哈哈大笑,拉著她的手往正房去:「要是覺得無聊,就看會書。我中午多半沒辦法趕回來用午膳了,你要好好的吃飯。等會回來的時候,給你帶蘋果回來吃。」   姜憲奇道:「這個季節有蘋果?」   「有。」李謙笑道,「我聽家裡的僕婦說的,是一種青色的蘋果,長不紅,嬰兒拳頭大小,酸酸甜甜的,有的人喜歡吃,有的人不喜歡吃。這個季節剛上市……」   兩人說著話,又把劉冬月的事給拋到了腦後。   可李謙走後,姜憲還真的感覺很無聊。   就算是看詞話,也覺得寫來寫去都是這些東西,不過如此。   她身邊的人見她神色怏怏的,紛紛出主意。   「郡主,要不去花園裡走一走吧?花園裡可涼快了!」   「郡主,要不我們去摘些鳳仙花染指甲吧?」   「郡主,我們還是打牌吧?情客姐姐、百結姐姐和七姑今天都不當值,正好可以陪著您打牌。」   姜憲哪裡也不想去,什麼事也不想做。   她問情客:「夫人在幹什麼呢?」   去何夫人那裡坐坐也好。   她們畢竟是婆媳,就算不能親密無間,也應該和和氣氣才是。   她常去何夫人那裡坐坐,關係自然也就近了。   情客笑道:「聽說夫人一大早就去了聽雨軒。」   聽雨軒是何夫人處理中饋的地方。   姜憲道:「苗嬤嬤也在嗎?」   「也在。」情客道,「這些日子都是苗嬤嬤在幫夫人。」   姜憲道:「那你就去夫人那裡走一趟。說我想去陪她用午膳,她可方便。」   何夫人肯定會說方便。   可她提前打招呼是禮數。   情客笑著應「是」,退了下去。   百結看著時間不早了,開始幫著姜憲梳妝打扮。   情客回來稟道:「夫人很是歡喜,還問了我您喜歡吃些什麼,吩咐廚房照著您的口味做午膳呢!」   姜憲笑著點了點頭,帶著情客和百結去了上房。   ※   親們,月票6300的加更!   O(∩_∩)O~   ※ 第303章做客   何夫人帶著丫鬟媳婦子笑盈盈地在門口等姜憲。   看見姜憲就迎了上來,想拉她的手,頓了頓,又放棄,客氣地道:「郡主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用午膳?你也不早派個人來傳話,有幾道菜都來不及做。今天就只能簡單的吃點,明天我們再一起用午膳。」   自那天大家一起用過午膳之後,李長青就不在內院用午膳了。   姜憲正好在西跨院用膳。   到何夫人這裡來用午膳,還是第一次。   姜憲聽了不免有些耳熱。   如果不是李謙不在家,家裡又沒有幾個人,她怎麼會想到來何夫人這裡打發時間,順便和何夫人聯絡下感情。   「是我來的太急了!」姜憲笑道,「我在家裡無聊,就想來夫人這裡串串門。」   「應該的,應該的。」何夫人還是挺高興的。   她在交際應酬上不在行,李長青就不怎麼讓她出去應酬,兒子三歲就被李長青接到了身邊親自教育,女兒則請了個宮裡出來的女官,她又不怎麼出去,說話也不太好使,在後院呆著也很寂寞,巴不得有人來跟自己說說話。   何夫人和姜憲笑著並肩進了大廳。   東邊的宴息室的圓桌上已擺滿了菜。   姜憲看著心中五味雜陳。   上次她來的時候,都是方桌。   方桌有上桌和下桌之分。   何夫人就算是繼室那也是名媒正娶抬進李家大門,也是正經的婆婆。按禮,她就應該坐上桌。而姜憲,雖然享的是雙親王俸祿,可那也是皇家給她的補償,而品階上來講,她不管怎樣受太皇太后的喜愛都是郡主而不是公主——如果皇家想給她公主的禮儀,自然會封她做公主,沒有封她做公主,她就不能擺出公主的款。這是極大的忌諱。   所以品級分明,禮不可混。   她和何夫人也好,和李家也好,就沒有君臣之分,她應該禮從何夫人。可何夫人卻將方桌換成了圓桌,讓兩人之間的禮儀變得不再那麼分明……   不管何夫人行事如何的怯懦沒有章法,卻對她很是友善。   姜憲就接過了丫鬟手裡的茶,親自遞給了何夫人。   何夫人受寵若驚,忙站了起來,道:「這怎麼使得!這怎麼使得!」   「您是我婆婆,怎麼就使不得。」姜憲笑著,將何夫人按著坐了下來,道,「您下午可有什麼事?會打葉子牌嗎?我在宮裡閒著無事的時候就和身邊的人打葉子牌。不知道夫人喜不喜歡?外面和宮裡的打法有什麼不同……」   何夫人聽著一愣,隨後笑了起來,道:「我還以為郡主閒著的時候會讀書寫字呢!沒想到也打葉子牌啊!這個我會!我在娘家的時候,也常陪我娘打牌。不過嫁過來之後事很多,就打得少了。郡主若是想打牌,我幫郡主再找兩個人好了。正好我下午也沒什麼事。就算是有事,有苗嬤嬤呢,她看著處置就行了。」說著,叫了她最體己的程嬤嬤進來,「你那邊再出一個,我們下午去香樟軒打葉子牌。」   東跨院這邊內宅還有個花廳叫香樟軒,是何夫人平時應酬客人用的。花廳外面種了好幾株高過屋簷的香樟樹,夏天的時候非常涼爽。   姜憲欣然應允。   兩人用過飯,就在花廳那邊喝茶。   小穗幾個布置著牌桌。   姜憲這邊則安排了情客湊牌角。   試著打了幾局,姜憲就漸漸摸清楚了何夫人和程嬤嬤的牌風,心裡有了底,朝著情客使了個眼色,決定兩人配合著,輸幾個錢給何夫人和程嬤嬤,也算是向何夫人釋放善意。   何夫人卻打得十分認真。   來來回回,大家都有輸有贏,倒浪費了姜憲的一番心意。   姜憲不由失笑,覺得自己在宮裡呆久了,思維已經被宮裡的那一套給禁錮了。   如今嫁到了李家,做了李家的媳婦,也應該換個思路才是。   不能總陷在原來的泥沼裡不出來。   她趁著情客洗牌的功夫就想問問李冬至。   誰知道她還沒有開口,有個小丫鬟急匆匆地跑過來,給姜憲和何夫人草草地行了個禮就道:「郡主,夫人,施大人家的三小姐過來拜訪高小姐,您看,我們這邊要不要設宴招待施家小姐?」   何夫人聽了有些意外,卻也沒太在意,而是道:「既然是來拜訪高小姐的,就由高小姐招待好了。不過,你還是要去跟廚房裡說一聲才是,高小姐要整什麼酒席,帳記到公中就行了。」   那丫鬟聽了笑著應聲而去。   姜憲卻不由暗暗皺眉。   這丫鬟穿衣打扮看上去很一般,應該不是何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卻敢在程嬤嬤等人都在場的情況下給何夫人拿主意。而何夫人還不以為然,出銀子給高妙容做面子。那個施家三小姐就更奇怪了,來李家探望高小姐,居然不過來給何夫人問安,何夫人也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這是做人的基本禮儀。   就算是李家可以不計較這些,施家也不應該如此沒有規矩才是!   就算是姜憲沒管過這些小事,也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   何夫人卻怕怠慢了姜憲似的,笑著跟她解釋道:「那位施大人是太原府的主薄,管著太原府的錢糧稅賦,在太原知府李大人面前都是說得上話的人物,他們家老太太娘家又是汾陽,我們家大人來了太原之後才知道兩家原來還有這淵源,兩家就結了通家之好,開始走動。   「那施大人家裡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   「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出了閣,如今身邊只有三小姐和大少爺跟著。   「他們家三小姐今年春上剛剛及笄,像她母親一樣,是個精明人。和妙容玩得很好。閒著無事會過來串串門。   「你也知道,姑娘家的,和我這樣的人說不到一塊去,她來給我問安,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話,索性就讓妙容接待她。   「這姑娘倒落落大方不怕生。   「有時候在妙容那裡遇到了冬至,也能和冬至說上兩句話。」說到這裡,何夫人就嘆了口氣,「冬至這孩子隨了我,膽子小,怕應酬,她跟在妙容身邊,倒比跟在我身邊的好。也能和城裡的那些夫人小姐搭上話,跟著長些見識。免得嫁了人,不知道怎樣應付公婆,不能討了夫婿的歡心。」   姜憲不由在心裡嘀咕:我看那冬至可比你要強多了!   但她嘀咕歸嘀咕,對何夫人懦弱的放棄還是很無語的。   她出牌的動作不免就頓了頓。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晚上的加更有點晚,大家明天起來看吧!   O(∩_∩)O~   ※ 第304章拒絕   何夫人見了,關心地問:「郡主,您怎麼了?」   「沒什麼事。」姜憲見何夫人眼底閃過一絲擔憂,笑道,「我就是在想那丫鬟是誰啊?怎麼說話的口氣這麼大?您都沒有說話,她就敢拿主意……」   何夫人聽了臉色一紅,期期艾艾地道:「原來不過是外院一個掃地的丫鬟,叫小紅的,我看她平時還挺機敏,有時候就差遣差遣她……」   有些事,提點一下就行了。   至於能不能醒悟,那就是個人的造化了。   姜憲不再追問這件事,笑著和何夫人打起牌來。   何夫人見她不再追問,頓時如釋重負,臉上重新有了笑容。   可這笑容沒有維持多久,百結就穩步走了進來,屈膝給何夫人、姜憲行禮,溫聲地稟道:「夫人,郡主,高小姐帶著施家三小姐求見郡主。因不知道郡主來了夫人這,奴婢就請了兩位小姐在清涼軒喝茶。」   清涼軒是西跨院內院的花廳,因門窗正對著穿堂一進到二進的穿堂,姜憲就給取了這個名字。   百結言下之意,是問姜憲要不要把高妙容和施家三小姐帶過來。   在何夫人看來,這根本不是什麼事。而且她還頗為擔心姜憲顧忌著她是做婆婆的,不好意思告辭,忙道:「沒事,沒事!郡主直管去就是了。」然後看見外面的太陽明晃晃的,又忙道,「要不讓她們過來也行。我讓人重新沏壺好茶,洗些瓜果過來,這邊也還涼快,你們坐在這邊好好說說話。」   在何夫人看來,自己已經很大度了。   誰知道姜憲卻冷冷一笑,吩咐百結:「你去跟高小姐說一聲,我在陪著夫人打葉子牌,施家三小姐陡然來訪,今天只怕是不得空見她們,讓她改日再來。」   百結應聲而去。   何夫人和程嬤嬤大驚失色,何夫人更是道:「這,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姜憲說著,閒閒地打出一張牌來,道,「這位施小姐也太沒規矩了!誰家的女眷上門不提前遞拜貼的?我和她又不認識。」說到這裡,她對高妙容也有些不喜起來。   前世她看高妙容行事還頗有些章法,又是李謙的義妹,對她挺有好感的。   沒想到今生身份變了,這個高妙容行事做派也變了。   她算是個什麼東西?   不過是客居在李家的一位小姐而已,大咧咧地在李家宴請朋友不說,還敢當她姜憲的家,做她姜憲的主,張狂得沒邊了!   姜憲轉念想到那個叫小紅的丫鬟,心裡就更不舒服了。   偏偏李謙讓人帶信過來,說他要和李長青請胡以良吃飯,晚上就不回來用晚膳了,讓她自己吃。   姜憲連帶著看胡以良也不順眼起來,道:「這個胡以良,不貪一頓飯會死啊!」   何夫人聞言不由戰戰兢兢地望著姜憲,欲言又止。   姜憲不免嘆氣。   何夫人不管怎麼說也是她婆婆,她怎麼著也得給她幾分面子才是。   她不由放柔了表情,笑道:「那我今晚就在您這裡蹭飯吃了!」   「好的,好的。」何夫人忙道,吩咐小蕙去灶上看著,「做些郡主喜歡吃的。」   小蕙笑著退了下去。   姜憲和何夫人繼續打著牌,只是再也沒有剛才的溫馨氣氛。   她暗暗嘆氣。   用過晚膳就回了屋。   李謙到了戌初才回來。   一回來就捧著姜憲的臉親了一口,笑道:「你今天要不要表揚我?我比昨天回來的早了快一個時辰!」   姜憲在他嘴裡聞到了清雅的茶葉香,可也在他的身上聞到了淡淡的酒氣。知道他這是回來之後嚼了幾口茶葉去了酒味才來見得自己,心裡的鬱悶頓時煙消雲散,也顧不得詰問他亂親自己的事了,連聲叫了小丫鬟進來服侍他更衣。   李謙呵呵地笑,又捧著她的臉連親了好幾下,這才隨著小丫鬟進了內室。   把姜憲的臉上親上了口水。   姜憲鼓著腮幫吩咐情客打水進來服侍她洗了個臉,李謙也隨意地披了件白色紗布道袍就走了出來,結實健壯的胸膛若隱若現。   沒想到李謙看上去瘦瘦的,身上卻不單薄。   姜憲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看好了。   「你快把衣衫穿上。」她嘟呶著催促他,「也不怕被風吹著著了涼。」   李謙就胡亂地系了帶子,道:「天氣這麼熱,你總得讓我透透氣吧!」   姜憲道:「那就讓小廝們去取塊冰放在屋裡吧!」   李謙喜歡大碗地喝酒,大塊地吃肉,這樣的人內火都重。冬天不怕冷,夏天卻怕熱。她身子骨不好,不能用冰,李謙肯定也會跟著不用冰。可她卻心疼他熱得慌。   「我多穿件衣裳睡就是了。」她轉身在炕上摸了把扇子給他扇風,「你也吃得清淡些。」   她沒有勸他不喝酒。   這世上很多交情都是酒桌上喝出來的。   他又年輕,正是需要結交各路人馬的時候,不可能不喝酒。   「要不我讓常大夫給你配點消暑散熱的湯散吧?」她搖了兩下就覺得手酸,就換了只手,「不過,還是請他來給你把把脈了之後再配藥,免得有什麼相衝相犯……」   一直沒有吭聲的李謙卻突然一把將她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姜憲短短一聲驚呼,忙收了音,正要責怪李謙,卻被李謙摟在懷裡又親了一口。   「保寧,我真想把你變小了放在我的兜裡,走到哪裡都帶著你。」他貼著她的面頰道,滾燙的皮膚從她的面頰一直烙到了她的心底,「恨不得把你刻在我的心裡,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你……保寧,你怎麼能這麼好!怎麼能對我這麼好!」   姜憲的臉都紅了。   李謙奪過她手中的扇子丟到了一旁,把她抱在懷裡幫她揉著手腕:「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就交給小丫鬟們去做,你小心傷了手腕。」   「不會啦!」姜憲赧然地道,「多扇扇就好了。」   「多扇扇也不行。」李謙不悅地道,「你身邊跟著的那些人都是做什麼的?要是人手不夠,就再買幾個丫鬟進來。」   姜憲知道他在這種小事上特別的固執。   前世他沒少為這種小事上摺子。   「我知道了!」她安撫著他,「以後讓小丫鬟們給你打扇。」   李謙的臉色這才好起來,道:「保寧,我想你嫁給我,是想讓你更好,不是讓你跟著我受累受苦的,我不喜歡你這樣。」   姜憲笑道:「給你打扇也不行嗎?」   「不行!」李謙斬釘截鐵地道,「給誰打扇都不行。」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老朋友!   ※ 第305章支持   姜憲看著李謙嚴肅正直像在金鑾殿上召對似的,不由哈哈大笑。   李謙趁機把臉埋在姜憲的脖頸,使勁地吸了幾口氣。   淡淡的松柏氣味鑽進了他的心肺,讓他心都清新起來。   姜憲臉上火辣辣地,一把推開了李謙的臉……   兩人嬉鬧著,再一次把旁邊的事全都拋到了腦後,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情客帶著幾個小丫鬟端著洗漱的用具進來,姜憲這才突然想起來。   她坐在鏡臺邊,一面用香膏擦著自己的手,一面對李謙說起昨天陪何夫人打牌的事:「……家裡也像個小朝堂似的,有人要利,有人要名,還有人只想舒舒服服地在這個大宅院裡好好生活。不過是個外院掃地的小丫鬟,就能仗著被主母使喚過幾次跑到上院大放厥詞,這種事情要不得,更不能放之任之——以後若大家都有樣學樣,管事們怎麼管事,管事們的話都不好使了,家裡豈不要亂成一團了?」   李謙聽了直嘆氣,走過來坐在到了姜憲的身邊,握了她的手道:「夫人不知道怎麼管家,讓你為難了!這件事我會抽個合適的時候跟我爹說說的。」   姜憲發現李謙好像特別喜歡碰她。   就算不把她抱在懷裡也要握著她的手。   她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對於自己的決定更堅定了。   「我不是找你訴苦。」姜憲笑著,任李謙玩弄著自己的手指頭,「我是在想,既然夫人不會管家,不如讓我身邊的人教教她……」   何夫人到底是她婆婆,何夫人丟了臉,她這個做媳婦的難道就能撇清不成?   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   何夫人還年輕,她若是好好地主持中饋,她就可以躲在何夫人背後享福了。   李謙卻難掩驚訝,目瞪口呆地望著她:「你,你願意管家了?」   「不是。」姜憲抿了嘴笑,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我是想把家裡的規矩理一理,然後告訴何夫人怎樣管家。這樣就不用整天都遇到些糟心事,打個牌都不安生了!」   特別是不要再發生高妙容這樣帶了山西官場上的女眷不問而來的事了。   她這裡又不是菜園子門,高妙容想領誰進來就領誰進來,把她姜憲當成什麼人了?   姜憲很生氣。   她覺得她看在李謙的面子上對高妙容素來禮待,結果高妙容卻給她還了這一手。   那她就好好教教高妙容什麼是規矩才是!   李謙雖然不知道姜憲在想些什麼,卻對她的舉動非常的支持。   他親暱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爹他一直盼著你能幫著夫人管家。你現在願意幫著夫人把家裡的事捋一捋,我爹知道了肯定很高興。你要什麼東西直管跟我說,我保證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家裡沒有一個人會違背你的意思。」   姜憲原意就是希望得到李謙和李長青的支持,這樣會節省她的很多時間和精力。   她笑著點頭,拉了李謙去用早膳。   然後兩個人去給李長青和何夫人問安。   只是兩人進去的時候,李長青不知道為什麼事正在教訓李駒,看見李謙和姜憲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姜憲忙避了出去。   李長青頓時愣愣地不知所措,心裡卻隱隱地知道自己好像又做錯了什麼事。   他也沒有心情繼續斥責李駒了,拉了李謙到一旁說話:「嘉南又怎麼了?我又沒有說她。她避出去做什麼?」   李謙只好小聲對他道:「阿駒不管怎麼說也是她的小叔子,您在這裡訓阿駒,她在旁邊看著,以後阿駒遇到了她還有什麼面子可言。」   李長青嘿嘿地笑,道:「你這媳婦不錯,還知道給你弟弟留個面子。」   李謙哭笑不得。   他從前從來不管後宅的這些事的,如今成親不到半個月,他一半的心思都花在了揣摩姜憲的心思上,對內宅的事比他過去十幾年都了解的多,而越了解的多,他就越覺得內宅真是一團泥沼,不把它整理好了,還真就沒有一天安寧的時候。   不然怎麼會有「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之說呢?   他趁機把姜憲的想法告訴李長青。   李長青興奮不已,忙道:「讓她幫著教,讓她幫著教。要是有誰敢不聽她的,你讓她直接告訴我,不對,讓她身邊得力的嬤嬤來告訴我,看我不把他抽個半死。」說完,他還頗有些得意地對李謙道,「我這麼說是對的吧——讓她身邊得力的嬤嬤來告訴我。」   李謙忍俊不禁,迭聲道著:「對的,對的!」   「臭小子!」李長青笑罵著兒子,神色間卻越發的得意了,去衙門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姜憲覺得何夫人不是那心思多的人,與其讓李長青把這件事告訴她,還不如自己跟她說。   她給何夫人問過安之後沒有像往常那樣離開,而是和何夫人一起去上院上房後面布置成了小佛堂的退步上香。   何夫人也不是那種無知到什麼也不懂的人。   上過香,她主動請姜憲到宴息室喝茶。   姜憲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何夫人。   何夫人頓時鬆了一口氣,巴不得姜憲把主持中饋的事一併接手,並且勸姜憲道:「你也知道李家是什麼出身了。我們家真的沒有什麼規矩,我也的確不怎麼會管家,你不要有什麼顧忌,我絕沒有什麼媳婦當家我沒用了,不知時宜了的想法。我還是把家裡的對牌和內院的帳冊都交給你好了。你不知道,我這段時間和苗嬤嬤清算你們成親時的帳目就已經把我弄得頭昏目眩了,我是真心地想讓你或者是你的人來管這些事。」   姜憲莞爾。   她能感受到何夫人說時的真誠和無奈。   「我知道您是真心的。」她溫聲細語地和何夫人說話,「可您想過沒有,小姑還沒有婚配,您這麼早就不管家裡的事,說親的時候小姑怎麼辦?」   如果何夫人之前強悍,然後把管家的權力交給了媳婦,別人只會說她是在享福。可何夫人之前把家裡管的一團糟,再把管家的權力交給了頂尖豪門出身的媳婦,只會落得個無能的名聲。   什麼樣的母親教出什麼的閨女。   何夫人再糊塗,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姜憲這完全是在為她著想啊!   何夫人不由緊緊地握住了姜憲的手,眼中含淚地說了聲「謝謝」,感慨道:「大爺能娶了您做媳婦,真是李家的祖墳上冒了青煙。」   ※   親們,月票6350的加更!   O(∩_∩)O~   PS:繼續求月票啊!   ※ 第306章整頓   這算是讚揚?!   姜憲嘿嘿笑,覺得自己的額頭肯定有汗冒了出來。   她開始委婉地指點何夫人:「我會讓情客她們重新把家裡需要幾個管事的媽媽?各都要管些什麼事?需要幾個一等的丫鬟?幾個二等的丫鬟都一一羅列出來。我那邊早有慣例,就不用調整了。您看您這邊哪幾個人是您慣用的,平日裡都管著什麼事,先擬個名單給我,我也好讓她們把這幾個位置空出來,免得到時候您身邊連個慣用的人都沒有。若是有哪幾個人您覺得不好的,您也告訴我,到時候我讓她們適時調整調整。這樣一來,誰應該幹什麼,不應該幹什麼,就全都明了了,大家照著章程行事,也就不會出什麼錯了。」   聽說不會再出錯,何夫人連連點頭,如釋重負。   姜憲就笑道:「不過,您也不能隨便使喚人了。像之前那樣拉著個小丫鬟就讓她給您辦事的事,您可不能再做了。您要是有事要吩咐,就吩咐您身邊服侍的。若是覺得人手不夠,就加人。我一直不知道一個一等丫鬟的月例是多少,可我覺得,也不過是幾盒胭脂水粉的錢,怎麼也不缺這點錢。」   被兒媳婦這樣說,何夫人很是尷尬,可見姜憲目光真誠,語氣誠懇,她知道姜憲這是為她好,那一點點的尷尬也就灰飛煙滅了。   她連連點頭,道:「我都聽你的。」   姜憲鬆了口氣。   她不怕麻煩,就怕自己惹了一身麻煩給別人解了圍之後別人還覺得你多事。   何夫人雖然怯懦,卻也不惹事,聽得進勸。   這也許是當年李長青願意娶她的原因。   姜憲微微地笑,回到屋裡就吩咐情客磨墨:「我要寫信給鎮國公夫人,看看姜家都有些什麼規矩,也好拿來借鑑一下。」   情客笑著應「是」,卻沒有立刻就走,而是笑道:「郡主,要不要也給孟姑姑寫封信?」   孟芳苓是孟家的姑娘,也是江南大族。   「好啊!」姜憲笑道,「在這之前,你們幾個先聚一聚,把宮裡的規矩也寫給我,到時候我們把府裡的規矩立起來。」   情客這才笑著退了下去。   姜憲躺在床上想著李家的事,越想越覺得有趣,越想情緒越高漲。   內宅就像個******,乾清宮的大總管,等同於李長青身邊的貼身隨從,外院的大管事等同於前朝的丞相……那他們就是太子府了?   那誰是長史,誰是詹事府詹事呢?   姜憲抿了嘴笑,忍不住心底的激動爬了起來寫框架。   李府東跨院左上角的一個小院裡,高妙容坐在小池塘邊涼亭的美人倚上,望著小池塘裡搖曳生姿的紅色鯉魚有一搭沒一搭地灑著魚食。   有小丫鬟端了瓜果走過來。   高妙容貼身的大丫鬟香芷朝那小丫鬟使了一個眼色,接過了小丫鬟手中的茶盅,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高妙容的面前,低聲道:「小姐,喝茶!」   高妙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並沒有去接香芷手中的茶盅,而是繼續地灑著魚食。   香芷不由道:「小姐,您已餵了快半個時辰的魚食了。」   魚是不知道飽足的東西,你餵多少它就能吃多少。   這樣繼續餵下去,這些紅鯉魚弄不好會撐死的。   平時聽話聽音的高妙容此時卻像沒有聽見似的,繼續餵著魚食。   香芷不由暗暗地在心底嘆氣。   昨天施家三小姐來拜訪小姐,說是施夫人想來拜訪郡主,卻忌憚郡主聲威顯赫,不敢輕易來訪,想借著施家三小姐和小姐的交情,讓小姐幫著探探郡主的底細。   小姐婉言拒絕,施三小姐卻舌燦若蓮,弄得小姐下不了臺,只好帶了施家三小姐去拜訪郡主……   想到這裡,香芷又在心裡嘆了口氣。   小姐長這麼大,還從來沒受過如此的羞辱。   小姐心裡肯定很難過吧?   香芷望著高妙容優雅從容的側影,不禁對高妙容生出憐憫之意來。   她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曲膝給高妙容行了個禮,道:「小姐,您看,您要不要和大爺說幾句體己話?」   大爺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給小姐出個主意,給那個郡主一個顏色瞧瞧!   高妙容皺眉,此時才像回過神來,接過了香芷手中的茶盅,慢慢地呷了一口,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昨天的事原本就是我的不對,跟大爺說,讓大爺平白為我擔心不成?這件事你們不要再說。等一會你去趟西跨院,看看郡主在不在西跨院,昨天的事,我得去給郡主陪個不是才是。」   「小姐!」香芷眉宇間滿是不甘,「明明是那施家三小姐的錯,小姐憑什麼要去給郡主倒歉?再說了,府上有親故朋友,通家之好的女眷來拜訪,是何夫人自己搞不定,巴巴地求了小姐出面幫忙,如今卻過路抽橋,郡主進了門,就開始擺譜了,當著施家三小姐的面潑您的面子,這算是怎麼一回事?您以後還要不要在太原立足了?您偏偏還要瞞著大爺……」她越說越有氣,眼圈都紅了起來,「老爺每天為大人殫精竭慮,大爺又忙著學業……您,您也太委屈了!」   「這樣的話不許再說了。」高妙容的眼圈也開始泛紅,表情卻很嚴峻,喝斥道,「我們畢竟是客居,這話要是讓李家的人聽見了會怎麼想?以後要是讓我再聽到有人說這樣的話,就請她另謀高就,我這裡供不起她這尊大佛!」   香芷應「是」,眼淚卻忍不住落下來。   高妙容道:「還不退下去好好想想!」   香芷哽咽著應諾,退了下去。   高妙容緊緊地咬著唇,手中的帕子揉成了一團。   良久,她轉過身來,臉上已經恢復原有的風輕雲淡。   她高聲喊著另一個貼身的大丫鬟香苜:「你們拿著我的拜貼去趟西跨院,我去給郡主賠個不是。」   香苜一愣,欲言又止,喃喃應「是」,去了高妙容的書房。   高妙容整了整衣襟,重新坐在了美人倚上。   西跨院裡,姜憲接到了高妙容的拜貼,打開看了看就隨手遞給了百結:「我明天下午見她!今天有事。」   百結拿著拜貼出了宴息室。   姜憲重新奮筆疾書,繼續著她的管家大業。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女兒回來,晚上要去接機,今天只能兩更。   O(∩_∩)O~   ※ 第307章嬉戲   百結見了不由抿了嘴笑,端了熱茶給姜憲,輕聲笑道:「郡主,您要不要先歇一會?剛才夫人讓人送了些瓜果來,怕您著了涼,用井水鎮的。」   「哦!」姜憲抬起頭來,還真覺得屋裡有點熱。她吃了幾個葡萄,道:「這裡就沒有什麼地方能避暑嗎?這天氣也太熱了些。」說著,還望了望屋外明晃晃的太陽。   百結笑道:「那我去問問李大總管吧?這些日子我們都忙著西跨院的事,沒怎麼出去。山西有哪些好地方也不知道……」   兩人正說著,李謙趕了回來。   他滿頭大汗,背都溼了。   姜憲忙吩咐百結打了井水進來服侍李謙更衣。   百結卻目光微閃,只在外面指使著小丫鬟打水拿帕子,並沒有進來服侍。   姜憲看著眉頭微蹙,卻因李謙就在眼前,也沒心思多想,見他伸開手臂由小丫鬟繫著腋下的帶子,她不由道:「你不是說要和公公出去見個朋友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是從前教我武藝的師傅。」他在姜憲身邊坐下,喝了一大口茶,這才舒服地舒了口氣,笑道,「我爹想請他出任山西總兵府的總教頭,他不怎麼樂意,我爹和伏玉先生就和他耗上了,我看沒我什麼事,就先回來了。」   他說著,從炕桌下拿出羽扇,幫姜憲打著扇。   姜憲笑道:「也就是說,你爹要請你師傅出山?」   「不是我師傅。」李謙道,「他只是教過我武藝。之前我也曾想拜他為師,可他說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何況要拜他為師,就要入他的師門。像我這樣只要學點皮毛應付戰場上的敵人就行了,用不著跟著他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完全是浪費。好好學學軍中上陣殺敵用的刀法就行了。我覺得他說得也挺有道理,而且我也不願意和這些人有過多的交往,也就沒有拜他為師。但他這個人還不錯,告訴了我一套內家功夫,用來修生練氣很有效果,我的力氣因此增加了不少……」   力氣大了,刀就使得有力了,上陣殺敵也增加了勝算。   姜憲笑道:「你就這樣的跑了,那位師傅不會生氣嗎?你看我們要不要備一份禮送過去。不管怎麼說,他當年對你也有教導之恩。」   「東西我早就送過去了。」李謙笑著,眼角的餘光看見了炕桌上寫的什麼「司禮監大太監」、「吏部尚書」、「工部尚書」之類的。他不由笑道:「你這是要做什麼?如今早已廢宰相之職,改為內閣大學士了……你要不要改一改?」他指著寫了宰相的地方,又道,「你這是畫升官圖嗎?」   升官圖是個大家都喜歡玩的遊戲,為此很多文人騷客發明了各種玩法,有些人甚至會親自設計遊戲規則,發明出新的玩法。   「那多麻煩啊!」姜憲笑道,「我這是在幫著何夫人整理內務呢!」她說完,把幾張紙都攤到了李謙的面前,興致勃勃地道:「你快幫我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我沒有想,需要改進的?」   李謙看那圖表上連「上林苑」這樣冷僻的衙門都有,他笑著打趣姜憲:「我們家這麼小,恐怕還用不上專門設個掌管園林的管事吧?」   李家現在的後花園,幾株石榴樹和幾株棗樹都是用來觀賞的,有幾個管花木的幫著照料一下就行了。不像一些立世百年的豪門大戶,樹成林,林成片,僅是每年伐木植樹就是一大筆進項。   姜憲閒閒地道:「你的眼光得放遠一點。現在用不上,不等於以後也用不上。把那上林宛和管茶、米、醋的放在一起,各指了一個或是兩個人管著,以後要是宅子變大了,再分開也很容易,卻不能像現在這樣鬍子頭髮一把抓,犯了錯想找個喝斥的人都找不到。」   李謙是不贊成姜憲管家的。他覺得姜憲如果管家,上面壓著個何氏,姜憲只會吃力不討好,還不如就這樣由何氏糊裡糊塗的管著,至少不會插手他西跨院的事。可他此時見姜憲如遊戲般玩得這麼高興,頓時又改變了主意,決定這件事任由姜憲去折騰去,正好可以給姜憲找點事做,且事情就算是再糟糕,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   「你說得對!」李謙讚揚她,「以後我們肯定會換個大宅子的。這些規矩先定下來,用得到的時候再設個管事就行了。免得到時候再增加,把別人的權力分出去了,大家都不高興。」   「那當然。」姜憲覺得自己別的不行,好歹治理過這個國家,對怎麼用人還是很熟悉的,不然前世的時候,趙氏王朝早就倒了,她指了太醫院嘻嘻地笑,問他:「我們把常大夫留下來如何?家裡的人以後有個頭痛腦熱的,也不用去請大夫了。你還可以問問他,想不想收徒坐館什麼的,給人看病這種事,經歷的越多就越行,不信你看太醫院的那些太醫們,雖是世襲的,可也都一個個在外面經歷到了而立之年以後才進的太醫院。常大夫每天只是給我請請平安脈,太浪費了。」   她尋思著,以後李謙少不得要和人打仗,打仗就有傷亡,得想辦法再招個骨傷上有經驗的大夫進府才是。   李謙見她對這件事比自己想像的還有興趣,也陪著她玩:「好啊!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我等會就抽空去常大夫那裡一趟。」還給她出主意,「司禮監就不用了吧?不是有行人司嗎?兩者會不會重複了。」   姜憲自幼身邊服侍全是內侍和宮女,這些人可比那些行人司要親切的多。   「一定要拿了司禮監嗎?」她有些捨不得地道,「司禮監也很重要啊……」   「要不,就把他併到行人司來。」對李謙來說,行人司比司禮監更重要。「以後需要的時候再分開?」   「算了!」姜憲想想,一個是朝臣,一個是內侍,本來就不能混淆而談的,「我把它放在內宅好了。」   李謙笑著拿過畫了六部三院圖的宣紙仔細地看了一會,道:「這樣我感覺順眼了很多。」   很認真的樣子。   姜憲呵呵地笑,說起了要給京中送信的事:「能不能用六百裡加急?我想給太皇太后也寫封信,她老人家一定很擔心我的事。」   「行啊!」李謙貼心地道,「我把信都送到鎮國公府去,請鎮國公夫人把信帶給太皇太后。」   ※   親們,月票6400的加更!   O(∩_∩)O~   PS:繼續求月票啊!   ※ 第308章道歉   姜憲笑眯眯地點頭,不僅給太皇太后寫了信,還把她覺得好吃的東西都捎了一點讓人帶去給房夫人轉送給太皇太后。   李謙看著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喝著茶,心裡覺得無比的安寧。   如果他們有孩子,餵孩子吃飯,給孩子洗澡,和孩子玩耍,她也會這樣忙碌吧?   李謙微微地笑。   冰河求見。   李謙心情很好,立刻就召見了冰河。   冰河飛快地睃了一眼姜憲,這才低聲道:「大爺,京裡有消息傳過來,趙嘯和晉安侯府大小姐十二月十四日成親。」   趙嘯要成親了!   李謙鬆了口氣,心情更好了,他隨手賞了冰河一件羊脂玉貔貅掛件:「拿去玩去吧!」   冰河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笑呵呵地上前接了貔貅,磕頭道謝。   姜憲過來正巧瞧見這一幕,她好奇地問:「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事。」李謙覺得他們夫妻氣氛正好著,不是提趙嘯的時候,等找個時候再告訴姜憲也不遲,「他來給我稟事,我順手就賞了個物件。」   這種事在宮裡常有。   所以那些內侍宮女什麼的,都喜歡給宮裡的貴人報喜。   姜憲也沒有在意,問李謙:「你等會還要出去嗎?要是不出去,我就吩咐灶上的師傅晚膳多加幾道菜!」   完全一副居家過日子的口吻。   李謙歡喜得不得了,忙道:「我不出去。我就在家裡陪著你。你有沒有哪裡想去的?」見外面的太陽已經偏西,想著前些日子他吩咐人在後花園架著的鞦韆,他又道,「要不,我陪你去後花園裡蕩鞦韆去?」   姜憲喜靜不喜動。   她連連搖頭,道:「天氣太熱,不想出去。」   李謙心疼得不得了,道:「我明天跟爹說說,我們去雲龍山住幾天。」   「那怎麼能行!」姜憲很少碰到李謙犯傻的時候,她不由笑嘻嘻地提醒他,「新婚第一個月新房不能空人的。」   李謙這麼重視他和姜憲的婚禮,怎麼會不知道這些風俗講究,只是他更擔心姜憲的身體。   「天氣越來越熱,你又不能用冰,」李謙道,「總不能讓你就這樣熬著。新婚第一個月新房不能空,這也不過是些虛禮。過得好的總是過得好,過得不好的總是過不好。像我爹和我娘,他們剛成親的時候我爹就被官府發現了行蹤,我爹為了不連累我娘,裝成個行腳的商人就逃出了汾陽,我後來聽我外祖母說,當時我爹和我娘剛剛成親七天……」   可最後你娘不是沒了,沒能和李長青白頭偕老嗎?   姜憲在心裡腹誹,堅持不去什麼雲龍山避暑,就要呆在屋裡。   李謙帶姜憲去雲龍山避暑也是為了讓姜憲高興,既然姜憲覺得呆在屋裡更舒服,李謙自然不會強行地要求姜憲去雲龍山避暑。   他就拿了羽扇給她打扇,心裡尋思著得跟七姑說一聲,專門安排幾個給姜憲打扇的丫鬟才是。   姜憲把要送到京城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李謙派人八百裡加急送往京城。   趙嘯和蔡如意的婚事也開始昭告天下。   此時的姜憲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她見了高妙容。   高妙容穿著件粉色的素麵杭綢比甲,白色挑線裙子,烏黑的青絲簡單地挽成了個纂兒,鬢角戴了幾朵養在盆裡的的玉簪花,如果不是眉宇間始終帶著幾分輕愁,看上去倒也清爽麗致。   偏偏姜憲最不喜歡這樣的打扮。   當年宮裡趙翌的那些妃嬪,個個都很難見趙翌一面。她們以為是姜憲從中作梗,見姜憲打扮的極其素雅,就一個比一個的打扮得素淨,擁上前來想討了她的歡心,想讓她安排她們待寢。卻不知道姜憲因為從小長在慈寧宮,卻最喜歡熱鬧,當初她答應封了方氏為奉聖夫人,除了方氏是趙翌的乳母之外,與方氏未語先笑,走到哪裡都一片歡聲笑語,頗討她喜歡有很大的關係。   念頭閃過,姜憲有一瞬間的失神。   趙翌,是不是也因此而喜歡上方氏的呢?   說起來,她和趙翌在很多方面都相似。   高妙容見姜憲穿著件半新不舊的白色銀條小衫,靚藍色馬面素裙,頭髮很隨意梳了個圓髻,通身沒有戴一件首飾,懶洋洋地依在臨窗大炕的大迎枕上不說,她說話的時候姜憲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根本就沒有把她當成需要尊敬的客人。   她頓時氣得眼圈發紅。   可她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氣,垂了眼帘,做出副很是委屈的樣子繼續道:「……何夫人再三懇求,我這才答應閒暇的時候幫著何夫人接待來府上拜訪的女眷。所以施家三小姐過來的時候我也沒有多想,就直接帶去郡主那裡。失禮之處,還請郡主多多包涵!」   姜憲回過神來。   她看了高妙容一眼,指了指炕邊的繡墩,道了聲「坐」。   高妙容眼角一跳。   這個姜憲,她以為自己是誰?   瞧瞧這口氣,居然像個老佛爺似的,仿佛天下人都要匍匐在她腳下似的。   這是在慈寧宮住久了,有樣學樣,以為自己是太皇太后吧?   高妙容在心裡腹誹,面上不由地就顯出幾分來,但口吻還是很委婉,道:「不用了。郡主,我是來向您道歉的。您要是不原諒我,我哪裡敢坐啊!」   以她看來,姜憲聽她這麼指責就算是不臉紅也會有些窘然,可她沒有想到的是,姜憲不僅沒有察覺自己的不足,反而道:「你這還算是句話。」又道,「我剛剛進門就聽夫人說起高小姐,還說若不是高小姐幫忙,她這幾年捉襟見肘,府裡的事根本就管不過來。我聽了就想請高小姐過來喝喝茶,說說話兒。結果沒等到我去請高小姐,高小姐卻帶著施家三小姐過來了。照理說,我就應該睜隻眼閉隻眼地見見施家三小姐,也算是給高小姐一個面子。可我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初來乍到,什麼事都沒有弄清楚,就這樣去見了貿貿然闖進來的施家三小姐,太原官宦人家的女眷們會不會覺得我這個人不懂規矩,不知道什麼是待客之道,從此以後誰想來見只要找到高小姐就行,於我和高小姐的名聲都不太好!」   高妙容被姜憲一席話說得臉上一時紅一時白,尷尬極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是我的忽略,我平時走順了路,一時忘了郡主剛到,正是立威的時候……」   ※   親們,今天的更新。   臨時大修,有點晚。   PS:晚上的加更會更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 第309章青鳥   立威?!   拿高妙容立威!   姜憲怎麼覺得自己聽著有些想笑呢!   她就算是要立威,也是要拿李長青、李謙立威啊!   再不濟了,也要拿何夫人立威吧?   高妙容一個小小內宅女子,無名無勢,無權無利,拿她立威,豈不是連帶著自己都跟著降低了身份!   姜憲冷笑,連話都懶得和她說了,等高妙容的話說完了,這才徐徐地道:「高小姐想多了。立威這種事,服眾才需要幹。我一個整日裡呆在內宅的女子,外面的事有夫婿,家裡的事有婆婆,暫時還不需要立威。」然後她端起茶盅輕輕地嘴唇上碰了碰。   端茶送客。   這是宮裡的規矩。   姜憲不知道豪門世家是不是也這樣。   但她已經不想再看見高妙容了。   顯然高妙容是不知道這個規矩的。   情客進來送客,她臉色脹得通紅,咬著唇含著淚離開了西跨院。   百結有些擔心地道:「高小姐畢竟是高先生的侄女,高先生不會在大人面前嚼舌根吧?」   「他想嚼就嚼。」姜憲不以為然地道,「如果高伏玉只有這點見識,這點眼光,趁早把頭號幕僚的位置讓出來。」   情客深以為然,道:「說不定這是件好事。高小姐不合規矩地幫著夫人招待官宦之家的女眷,一開始也是何夫人的意思。只是時候長了,高小姐有些越僭了。正好趁著這次整頓庶務把規矩立起來。」   姜憲點頭,很快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正好齊夫人送了很多的甜瓜過來,她讓人分裝成了幾筐,何夫人那裡,李驥、李駒、李冬至甚至是李麟、大總管李泰那裡她都讓人送了一些。   李長青非常的高興,送了個二百畝的小田莊給她,說是給她買零食吃的。   姜憲好生奇怪,二百畝的小田莊能幹什麼?   她問李謙:「這小田莊是不是有什麼講究?」   李謙親暱地刮著她的鼻子,笑道:「真聰明!這個田莊雖然小,卻適應種棗樹,結出來的棗子又大又甜,差一點就成了貢品。我爹前些日子才得了這個小田莊,轉手就送給你了。我還準備和我爹說,到了秋天的時候讓他把這個田莊借給我,我帶你去那邊小住幾日。現在好了,我得向你借地方了。」   姜憲聽了呵呵地笑,學著宮裡的教養嬤嬤喝斥小宮女的架式,叉著腰,揚著下頜望著李謙,得意洋洋地道:「那就得看你說的話好聽不好聽了!」   李謙覺得她這個樣子真是太可愛了。   哈哈笑著撲了過來,道:「那好,我說一堆的話,你給我評評哪些是好話,哪些是壞話……」   兩人又嬉嬉哈哈地鬧成了一團。   這樣又過了幾天,京城裡來信了。   姜憲大喜過望,興高採烈地對李謙道:「從這裡到京城的信有這麼快嗎?」   「來回都是八百裡加急,肯定快!」李謙笑著,一面給姜憲養的幾株蘭花擦洗葉片,一面道,「是哪些人來的信?都說了些什麼?」   「有太皇太后的信。」姜憲一看那用澄心紙做成的信封套就知道是慈寧宮的東西。   她迫不及待地拆了信,看到孟芳苓那熟悉的筆跡,眼淚都差點落了下來。   姜憲這才真切地感受到對外祖母的思念之情。   太皇太后在信裡先是把她大罵了一頓,然後又關切地問起她是否吃得好,睡得好,在太原習不習慣,李謙對她好不好,李長青尊不尊敬她,李長青的繼室有沒有為難她等等。最後還在信裡告訴她,讓她在太原好好地和李謙過日子。趙翌馬上要大婚了,這些日子事有點多,她免了皇上的晨昏定省,也和趙翌不怎麼見面。等忙過這段時間,她會抽個合適的時候跟趙翌說的,想辦法給李謙謀個好點的差事,不會讓李謙吃虧的……「   姜憲就把紙塞給了李謙,指了太皇太后最後的一段話嗔怒道:「看見沒有?你要是敢對我不好,我立刻讓太皇太后捋了你的職務。」   李謙就趁機抱了姜憲,佯裝出副害怕的樣子哀哀地求饒道:「郡主,我一定聽您的話。您讓往東我不敢往西,您讓往北我絕不往南,請您一定在太皇太后面前為我美言幾句,別捋了我的差事,我還要養老婆孩子呢!您是不知道啊,我那個老婆,可厲害了。吃葡萄還要吐皮,吃甜瓜還要吐籽,沒有點家底,是養不活她的……」   「你這個渾蛋!」姜憲笑著推他。   卻被他抱得更的緊了。   姜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中,李謙緊緊地吻上了姜憲的唇。   直到情客來問他們晚膳擺在什麼地方,兩人才在臨窗的大炕上重新坐下,挨在一起看信。   第二封信是房夫人的,問的話和太皇太后差不多,只是比較委婉,最後讓她有事就跟家裡通信,若是覺得家裡太遠,找齊夫人也一樣。還告訴李謙,他上次所託之事已有了眉目,只是安陸侯夫人很希望能見女方一面,問李謙能不能找個藉口讓金媛去趟京城。   可能是房夫人見過金媛後,覺得金媛的家勢雖然配鄧成祿有些高攀,可相貌卻可以擄殺一大片,安陸侯夫人見到了金媛後,肯定難以割捨,這才贊成金媛去趟京城。   姜憲沒有想到這件事還真有點眉目了。   她問李謙:「金家會同意金媛上京嗎?」   「肯定會同意。」李謙笑道,有些話沒有跟姜憲說。   自從他在榆林關得手之後,金海濤對邵家的態度就沒有從前那樣敬畏了。   姜憲不記得前世鄧成祿娶了誰,她前世對鄧成祿基本沒有什麼印象。   「你們可別亂點鴛鴦譜啊!」她叮囑道,「別弄出一對怨偶來,那也太傷天和了。」   「你放心。」李謙笑道,「我肯定不會勉強金媛的。」   姜憲想到李謙說過要和金家結盟而不是結仇的話,點了點頭。   李謙就趁機把趙嘯要和晉安侯府的大小姐成親的消息告訴了姜憲。   姜憲早就知道趙嘯被賜婚的消息,聽到後覺得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並不驚訝,加之注意力全放在第三封白愫的來信上,聽聞之後也不過是「哦」了一聲,就開始仔細地讀著白愫的來信。   李謙一顆懸著的心此時才落了地。   他難掩心中的高興,摟了姜憲,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這樣讀起信來也舒服些,並笑著問道:「清蕙鄉君都寫了些什麼?」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求月票啊……   ※ 第310章規矩   姜憲一邊看著信,一邊心不在焉地道著:「說是她們六月初四就回了京,當天下午就派人向宮裡遞了帖子,第二天一大早,太皇太后就召了她們進宮,問我出閣的事……」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知道姜憲和李謙成親的排場極大,李家對姜家、姜憲也是禮遇有加,非常的高興,託孟芳苓寫了信給姜憲。   「還說,她知道房夫人會給我送信,就準備了些我平時很喜歡的東西讓房夫人順道捎過來,可沒有想到她的東西還沒有準備齊全,曹太后卻派了人去她家裡,要把她和曹宣的婚事定下來。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覺得這樣拖著也不太好,她父親就答應了曹家,婚期定在了十月的二十二日……」   信看到這裡,姜憲不由皺了皺眉,道:「這日子怎麼訂得這麼急?」   之前北定侯府就想留白愫到明年的三月,曹太后說曹家沒有個主持中饋的人,等著新媳婦進門,當時挑了三個日子由白家選,姜憲覺得,白家多半會選十二月那個日子。如今婚禮不僅沒有推後,反而還提前了。   姜憲覺得不合情理。   李謙也覺得有些不合情理。   可這信是八百裡加急送過來的,就算是想問個究竟也沒人問。   姜憲頗為鬱悶。   李謙忙安慰她:「你別急,既然是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兩位老人家都同意了的,想必不會有什麼錯。我這就讓人去打聽一下詳情,說不定只是曹太后覺得這個日子比較好!」   「但願如此!」姜憲無奈地嘆氣。   遠嫁就這點不好,有個什麼事都說不清楚,非得派人去打聽不可。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等她知道,黃花菜都涼了。   李謙就提議去花園裡走走:「晚上氣溫降下來了,你整天待在家裡,正好趁這個機會出去透透氣才是。」   姜憲不願意去:「一動就是一身的汗,黏糊糊的,我不喜歡。」   「回來洗澡!」李謙拉著拽著非要她出門,「我給你買玫瑰香露回來。」   姜憲只得跟著李謙去後花園裡散步。   說的是後花園,實際上不過是個三畝大小的院子,種了些樹,栽了些花,挖了個魚塘砌了個涼亭,在池塘裡面養了幾尾紅色的鯉魚,比御花園還沒有看頭。可陪著她的是李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姜憲在花園裡逗留了快半個時辰也沒有覺得累。倒是李謙看她臉紅撲撲的,生怕累著她,強行把她拉到池塘邊的涼亭裡乘涼,她這才坐下來。   但一坐下來腿腳是舒服了,可身上卻冒起汗來。   李謙又叫了情客進來幫姜憲擦汗,端了溫熱的茶水給她解渴。   好不容易收拾停當了,姜憲這才感覺到風穿過湖面的涼爽。   她不由笑道:「難怪曹太后喜歡去萬壽山避暑,昆明湖的風吹過來肯定很舒服。」   可惜她上輩子不喜歡萬壽山,沒去過幾次。   「等過些日子,我們還是去雲龍山避暑。」李謙說著,剝了個葡萄給她,「我已經和爹說好了,到時候我們全家都去。」   這樣也免得別人說姜憲生活奢逸。   「好啊!」姜憲喜歡熱鬧,大家一起去總比她一個人去熱鬧,「到時候約夫人一起打葉子牌。」   李謙呵呵地笑,繼續給她剝葡萄吃。   兩人在院子裡玩到了亥時才回屋,洗了澡,李謙在姜憲的腳踝處發現了兩個被蚊蟲叮咬過的小紅點,臉色鐵青地叫了人去常大夫那裡取藥,又不讓姜憲撓痒痒,一直用手給她摸著被咬的地方,弄得人仰馬翻的,連李長青都派了人過來問出了什麼事,直到響起了三更敲,李府才漸漸恢復了安寧。   第二天常大夫來給她把脈的時候嘴角一直高高地翹著沒有放下去。   姜憲惱羞成怒,道:「讓你在李家設個藥房的事你怎麼說?」   因為田醫正的關係,姜憲總覺得常大夫是自己人,對他頗為親暱,說話也沒有什麼顧忌。   常大夫笑道:「這件事我得和田世伯說一聲才是。」   畢竟是田醫正讓他來的,來之前曾說只幫姜憲看病的,而姜憲又身份尊貴。   姜憲不以為意。   如果常大夫不答應,她可以讓田醫正推薦一個大夫,常大夫只給她一個人看病,更好。   沒幾日,姜憲寫給鎮國公府的信有了回音。   房夫人不僅把鎮國公府的一些規矩和章程寫給了姜憲,還把京城中治家嚴謹,家風清正的幾戶功勳世家的規矩和章程寫給了姜憲,還誇她長大了,懂事了,知道管家了。   姜憲汗顏。   唰唰地把李家現在需要多少個大管事,多少個管事的嬤嬤,多少個一等丫鬟、一等媳婦子,各有些什麼職責都一一羅列出來,然後又仔細地看了一遍,自覺沒有什麼錯誤,讓情客去請了苗嬤嬤過來。   苗嬤嬤顯然已經聽說了這件事,姜憲問她管事的嬤嬤有什麼推薦的人選沒有。她很乾脆地答了「沒有」,並道:「不管是在哪裡當差,都是服侍主子,主子覺得好了那就是好,主子若是覺得不好,再好也是不好。我全聽郡主的安排。」   府裡的事多是苗嬤嬤幫著何夫人在管,姜憲自己沒興趣管家,這些管事嬤嬤是個怎樣的性子,能幹不能幹,苗嬤嬤應該比何夫人更清楚。姜憲先找她來,一來是想知道這些管事嬤嬤的性子,挑幾個可用之人,二來是因為苗嬤嬤是服侍過李謙生母的,她怎麼也要給她幾分面子,讓苗嬤嬤保舉幾個自己人。   不曾想苗嬤嬤卻如此的乾淨利落,一個人也不保,一個人也不管,全憑姜憲作主的模樣。   不知道她是真心不想管?還是覺得自己不應該管呢?   姜憲在思忖著,沒有和苗嬤嬤多說,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去問夫人了!」   苗嬤嬤恭敬地答道:「本當如此。」   非常本份的樣子。   姜憲去了何夫人那裡。   何夫人知道她的來意忙道:「這件事自然是全聽郡主的。您怎麼說,我怎麼做?」   有這樣做婆婆的嗎?   姜憲哭笑不得。   何夫人卻振振有詞地道:「這世上的事當然誰有道理就聽誰的了!」   「好吧!」姜憲只好道,「那就讓小姑來給我幫幫忙吧!」   也正好讓她學學怎樣當家。   ※   親們,月票6450票的加更。   O(∩_∩)O~   ※ 第311章順心   何夫人大吃一驚,隨後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她今年才八歲,什麼事都不懂,怎麼會管家!不行,她做不了!」   「現在肯定是做不了的。」姜憲笑道,「但可以慢慢地學啊!您不會以為管家是件一蹴而就的事吧?要真正能管起事來,怎麼也得個五、六年。現在先讓她看看,練練膽子,以後遇事就能有自己的主意。我在宮裡的時候,太皇太后和太后太妃常常教訓我和清蕙鄉君,說女孩子什麼都可以沒有,不可以沒有主見。不然身份地位越高,就越容易被人利用,越容易摔跟頭。您既然相信我,那就聽我的,一準沒錯。」   何夫人一聽這是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教訓姜憲和白愫的話,頓時就有些懵,姜憲再一說,她不由連連點頭,道:「那就一切都聽郡主的。」   姜憲滿意地點了點頭,問何夫人有沒有用得順手的人:「……以後還在您身邊服侍。」   何夫人聽著這話裡有話,忍不住道:「那,那其他人呢?」   「能留下的就留下,留不下的,自然是全都換了。」想當初,內閣大臣她都說換就換,何況幾個小小的管事。姜憲道,眉宇間不禁就透露出幾分凜冽之色來。   何夫人心中一凜,忙道:「我想把小蕙和程嬤嬤留下來,這兩個人都對我忠心耿耿的。」   姜憲自然是滿口答應,問起李麟屋裡的事來:「雖說一直跟著公公長大的,但到底是侄兒,他的事,您能當家做主嗎?」   「自然是不能的!」何夫人苦笑,道,「我嫁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十四歲了。雖說我們住在一起,他卻一直有自己的院子,他屋裡的丫鬟婆子也一直是他自己安排,我這不過照顧照顧他的吃穿嚼用罷了!」   姜憲能明白。   年紀相仿的侄兒,做嬸嬸的得避嫌才是。自然不能過問侄兒屋裡的事。   她想到前世李麟是李謙的得力助手,道:「那他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住在三戒堂。」何夫人道,「阿麟住的地方一直叫『三戒堂』。據說這名還是伏玉先生幫著取的。」   「也就是說,不管是在福建還是在太原,大堂兄住的地方一直都叫『三戒堂』?」姜憲問。   何夫人點頭。   這倒有點意思!   姜憲微微地笑。   君子三戒,戒的是什麼?   她笑著對何夫人道:「那我們不就管三戒堂的事。只管我們自己的事好了。」   何夫人聽著表情明顯地鬆懈下來。   姜憲不得不猜測何夫人是不是在李麟那裡碰過釘子……   之後她和何夫人確定下來李驥的屋裡只留下個隨身的小廝小木,貼身的大丫鬟小竹,李駒屋裡只留下個隨身的小廝小林,貼身的大丫鬟小梅,李冬至的屋裡只留下一個管事嬤嬤何氏,一個貼身的大丫鬟小禾,其他的人,何夫人一律不管:「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稟性,郡主您看著辦就行了。」   姜憲失笑。   事情可比她想像的順利多了。   她之後又找到了苗嬤嬤,商量了內院管事媽媽的人選。   苗嬤嬤驚訝地望著姜憲:「原有的管事媽媽都不變嗎?」   姜憲笑道:「這些人我也不太清楚她們的性子,與其讓些不稱職的人上來,還不如就這樣暫時不動。倒是嬤嬤您,以後內宅的事還是交給您幫夫人管著,要多多費心了。」   苗嬤嬤的表情更驚訝了。   姜憲卻沒有給她詢問的機會,端了茶。   百結不解,道:「郡主,既然是要立規矩,怎麼能就這樣什麼也不變,那還有什麼意義?」   姜憲卻笑道:「誰說什麼也不變了?」她讓情客把那些各司的職責拿出來,道,「從明天開始,你們就告訴家裡的僕婦背這些章程,七天之內,誰先背會了,誰就能保留現在的差事,七天之後,誰還沒有背會,就給那些背會了的人讓位,從那些背會了的人裡選管事的嬤嬤,一等的丫鬟。再三天,還背不會,或是打發出府,或是打發到田莊上去。家裡再進丫鬟、媳婦,先把這些章程背會了再安排差事。以後再有什麼事,就照著章程行事,再也不要說什麼不知道,不曉得找誰的話了。還有,把這章程給大人和幾位爺也都送一份去,讓他們也知道出了什麼事應該找誰,別找錯了人,惹得家裡的僕婦笑話。」最後一句,她又重複了一遍,並道,「這句話,你們一定要帶到。」   她就不相信了,李家還有不要臉不要皮,不怕僕婦笑話的人。   情客笑盈盈地應是,把之前抄錄好的章程和百結分送去了李長青等人手中。   而李府那些早就知道姜憲要重新整頓李家的風氣,何夫人什麼也不知道,姜憲身邊的人什麼也打聽不出來,正一個個戰戰兢兢地不知道何去何從,突然聽到這樣的消息,立刻像炸了鍋似的,走到哪裡都是嗡嗡的一片。沒等情客等人告訴他們背那些章程,就有認字的僕婦找上門來,求情客等人讓她們抄錄一份,今天晚上就回去開始背。   情客樂得清閒,有求必應。   李長青則望著那些章程嘿嘿地笑著示意高伏玉也過來瞅上一眼:「怎麼樣?我這兒媳婦不簡單吧!就這幾天的功夫,把家裡的事摸了個門清。你看這章程寫得,『冬日酉正掌燈,夏日戌初掌燈』,以後只要一掌燈,我們就能知道是什麼時辰了……」   他張著嘴笑,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讓高伏玉有些目不忍睹:「你知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知道啊!」李長青心不在焉地道,目光一直落在那些寫著章程的宣紙上,「何氏跟我說過,郡主提前跟她招呼了,讓她以後別動不動就抓著個人就吩咐做這做那的,有什麼事,找什麼人,以後得照著規矩來……我覺得這樣挺好啊!像我們行軍打仗,總旗就不能越過把總……要是總旗越過了把總,那豈不是亂了套。這樣很好!這樣很好!以後我也不用再為內宅的事操心了!」   高伏玉笑著搖頭,和李長青閒聊了幾句,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高妙容在門口等他。   見到他後笑著上前恭敬地行禮,喊了聲「叔父」,道:「您今天回來的可比平時都要早,廚房還沒做飯,您先到書房去喝杯茶,我這就去廚房催催。」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這個星期四和星期五出差,要趕點存稿,這個星期只能兩更了。   O(∩_∩)O~   ※ 第312章順意   高伏玉早年曾經受過磋磨,身體非常的差,年紀輕輕就開始養生,這幾年隨著李家慢慢高升,生活穩定,越發的有了規律,什麼時候起床,什麼時候睡覺,什麼時候吃鈑,吃些什麼,都有講究。   這些大家都知道。   高妙容這些年管著高氏叔侄的生活起居,就更清楚不過了。   在高伏玉看來,侄女這麼問他,也是關心他。   「不用了!」高伏玉笑道,「一如從前就行了。我不過是沒什麼事,提早回來了。」   他望著漸漸出落得如出水芙蓉一般的侄女,想到她剛來時面黃肌瘦,頗有些「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   高妙容知道自己叔父的身體,自然不會勉強,扶了高伏玉往正房去。   一面走,她一面道:「叔父,您聽說了嗎?郡主重新制定了一套家規,讓家裡上上下下的都照著背熟,背會,背不熟背不會的就要打發出去,她這樣大動幹戈,家裡會不會亂套了?」   「再亂也沒這個時候亂!」高伏玉不以為然地道,「正好,你趁著這個機會把自己給摘出來!幫那何氏接待什么女眷,弄得自己不上不下的。也是你這孩子不懂事,不知道其中的深淺,沒有跟我說一聲就答應了……」   「叔父!」高妙容嬌嗔著打斷了高伏玉的話,小聲嘀咕道,「我又不是有意的,您就別再說了!」她滿臉的羞赧,「我,我當時有點不好意思拒絕何夫人,又想著我要是就這樣默默無聞地站在她背後幫她,別人還以為我是寄居李家之人……」   高伏玉默然。   他雖然受李長青敬重,可在別人眼裡,他畢竟只是李長青的一個幕僚。高妙華和高妙容跟著他久居李府,因他之故身份原本就比一般的讀書人要低一等。如果高妙容還幫著何夫人處理庶務而不求名利,在別人眼裡,高妙容也就不過是個沒有賣身契的高等僕從,等到高妙容說親的時候,就會很麻煩了。   這恐怕也是當初高妙容寧願把事情撕開了說,讓大家都知道,她是何夫人三顧茅廬請來幫忙的人,也可以順便提高一下身價。   當初他也是因為想清楚了這些事,這才睜隻眼閉隻眼,沒有極力拒絕的緣故。   說起來,是他拖累了兩個孩子。   可如果他不走這一條路,不要說兩個孩子讀書識字了,就是他自己,能不能活下來都成問題。   現在去想這些事,實際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他只好輕輕地嘆了口氣,溫聲對高妙容道:「阿容,是叔父考慮不周,讓你和阿華受委屈了!要不這樣,李家基本上就在太原定下來了,叔父這幾年手中也攢了些銀子,我們不如在外面買個宅子,你和阿華搬出去,以後就自立門戶……」   「這怎麼行!」高妙容驚呼,臉色發白,緊緊地拽住了他,「我們怎麼能自己搬出去?如果沒有您,我們早就屍骨無存了。您雖然是我們的叔父,可我和哥哥都把您當父親一樣。哥哥還曾經說過,他一骨挑兩祧,成親之後如果生了孩子還要過繼一支給叔父的……」她說著,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如果要搬,我們就一起搬出去,不然我們就住在一起。」   高伏玉是李長青的幕僚,李長青正是要用人的時候,他如果這個時候提出來搬出去,不太合適。而且高妙容也說得有道理,他在心裡早把這兩個孩子當成是自己的孩子,且高妙華還小,行事還不夠持重穩妥,他也怕兩個孩子搬出去交了不好的朋友走上了歪路,那他高家就全完了,他的心血也白費了。   「那就暫時寄居在李家。」高伏玉對兩個孩子素來寬和,覺得高妙容說得有道理,也就沒有再堅持,而是笑著指了指高妙容的臉,笑道,「哭得像個小花貓似的,還不讓那些丫鬟婆子給你打水淨臉!」   高妙容赧然,低低地喊了聲「叔父」。   高伏玉慈愛地望著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跟李長青說的,他不會責怪你的。至於說郡主要重新制定一套家規,」他說到這裡,想到李長青看到那一長條規章時與有榮焉,喜不自禁的面孔,語氣頓了頓,這才道,「就隨她去吧!畢竟她才是李府的長子長媳,以後李家的宗婦。好壞都是他們李家的事。」   高妙容聞言乖巧地點頭,並道:「叔父,那我們要不要也跟著一起把家中的僕婦整頓一番呢?」   他們身邊除了體己的幾個,其他都是李家僕婦。   高伏玉笑道:「我們這邊向來很好,也不用那麼麻煩。不過,這話你還是要去跟何夫人說說,也算是我們支持郡主,表現出我們的善意來。」   高妙容點頭,笑道:「我下午就去見見何夫人。」   高伏玉卻是猶豫了片刻,道:「你還在教李小姐識字嗎?」   高妙容點頭。   高伏玉道:「那邊也找個機會辭了吧!李小姐年紀不小了,也到了正式啟蒙的時候。從前是在福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西席。如今會在太原定下來,一直讓你就這樣教李小姐讀書寫字,就有些不合適了。」   「好!」高妙容爽快地應了,見高伏玉沒有了其他的吩咐,去了自己屋裡更衣淨臉。   姜憲的舉措因此十分的順利。   走到哪裡都可以看見背家規的僕婦,因為這件事,還有幾個年輕些的悄悄來找百結和情客,想跟著她們學字:「……做詩聯對不敢想,能讓我們認識甲乙丙丁就行。」還像拜師似的,帶了束修過來。   百結和情客很尷尬,兩人在宮裡見多了大學士、老翰林,像她們這樣,根本就只能算是認識字而已,怎能為人師表?   兩人忙去問姜憲的意思。   姜憲想到宮裡還設個「內學堂」給大太監們掃盲呢,覺得這樣也不錯。但百結和情客的事太多了,她道:「那你們就從跟過來的人裡選兩個做這件事好了。」   百結應是。   情客卻道:「郡主,我看,還是我來吧!」   百結不解。   情客上前幾步,悄聲對姜憲解釋道:「您看每年大比,那些閣老們為何都要爭著做主考官,還不是想示恩於士林……這些人既然想讀書寫字,肯定就是衝著爭個好前程去的……」   姜憲聽著一愣,隨後哈哈大笑起來,道:「情客,可真有你的。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情客含笑應諾,把恍然大悟的百結拉了出去。   ※   親們,月票6500票的加更。   O(∩_∩)O~   ※ 第313章順利   看來前世百結選擇了去服侍李謙而情客選擇留在了宮裡,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想到這裡,姜憲心裡就微微有點彆扭,尋思著是不是要問問百結和情客的意思,要是兩人願意,她就把她們多留兩年。要是兩人想早點嫁人,現在就給她們尋門好點的親事,讓她們也有個自己的小家,有個關心她們的人過過小日子。   姜憲就開始翻之前外院管事、小廝的名冊。   香兒進來稟道:「郡主,麟大爺那邊的秀雅姐姐過來了,說是奉了麟大爺之命,來拜見郡主。」   秀雅是李麟身邊的大丫鬟,李麟讓她來見自己,肯定就是內宅的事了。   姜憲召了她進來。   秀雅今年十六歲,身材高挑細條,細眉杏目,長相十分出眾。   姜憲只在名冊上見過她的名字,還沒有見過本人。   所以她見到秀雅的時候還有點驚訝——一般人家這樣的婢女都會留下來做通房,可她看名冊的時候苗嬤嬤向她解釋,說這個秀雅今年春上由李麟做主,已經許配給了李泰在李家做管事的侄兒李厚為妻,等到年滿二十就出閣。   看得出來,李麟曾經讓人細心地教導過這個秀雅。   她舉止優雅,禮儀嫻熟,屈膝給姜憲行禮的時候動作舉止頗為賞心悅目,不像個婢女,倒像個小家碧玉,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姜憲也頗為喜歡,讓人賞了她一個封紅。   秀雅難掩驚訝,但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笑盈盈地向姜憲道謝,很高興地樣子。   姜憲問她有什麼事。   她笑著道:「我們家大爺聽說府裡的僕婦都在背家規,怕我們給他丟臉,要檢查我們背得怎樣了。這才發現我們幾個都沒有到情客姑娘那裡領家規,把我們幾個好生地罵了一頓。讓我立刻來找情客姑娘……」   這個李麟還挺機靈的,難怪前世能掌管李家的軍需物資。   姜憲微微地笑,道:「原是怕你們那邊有別的規矩。」   秀雅忙道:「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我們那邊不管有什麼規矩,總也越不過府裡的規矩去。如今郡主有了新家規,我們自然是要以新家規馬首是瞻了。」   這個秀雅也是個會說話的。   姜憲笑著點了點頭,讓人去叫了情客過來。   秀雅和情客見了禮,說明了來意,徵得了姜憲的同意之後,就隨情客退了下去。   上房,高妙容正和何夫人說著話:「……上次貿貿然領了施家三小姐去拜訪郡主,惹得郡主心中不快,我心裡一直不好受。這次聽說郡主重新規定了家規,要求每個僕婦都背會,不知道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不用,不用!」何夫人連連擺手,覺得很對不起高妙容,「說起這件事來,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求你幫忙,你也不會帶施家三小姐去拜訪郡主了。郡主已經說過我了,我以後也會照著郡主定下來的章程行事的,再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了。」   高妙容聞言就笑著誇了姜憲所定的新家規幾句。   何夫人笑眯眯地附和著,覺得這件事既然連高妙容都認可了,可見姜憲很厲害,以後有什麼事讓姜憲幫著拿主意準沒錯。   高妙容突然就問起李驥的婚事來:「大人還沒有答應嗎?」   「沒有!」何夫人聽著立刻愁眉苦臉起來,「我好話歹話都說盡了,他就是不答應。我都不知道怎麼跟我嫂子交待好。我們家裡的事,你也是知道的。當初我們家能富甲一方,多虧了我嫂子娘家支助,後來我嫂子出閣的時候,她娘家又送了大筆的錢財陪嫁,我出嫁的時候,我嫂子怕我在李家受欺負,把她一半的陪嫁都給了我添箱。我和我哥都對我嫂子很是感激。瞳兒又是他們唯一的女兒,她們夫妻求到我面前來了,我怎麼能不答應……哎!我想想都沒臉去見我嫂子……」她說著,眉眼微動,突然傾身和高妙容低語,道,「你說,我去求求郡主如何?」   高妙容一愣,道:「這,我也說不好啊!」   何夫人卻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忙道:「我覺得能行……」說著,神色不定地琢磨起這件事來。   高妙容微微地笑,沒有做聲。   姜憲這邊卻挺高興的。   京城送了東西給她。   除了白愫之前提到的一些小東西,還有上等的金華酒、程記的秋梨膏、景家的酥糖、必然居的醬菜、濟民堂的牛黃丸……全是些秋季適宜的東西。   姜憲聽到消息就帶著七姑去了西跨院的門房。   門房裡幾個沒有當值的小廝正殷勤地幫冰河等人卸著東西。   冰河的臉繃得緊緊的,不停地道:「你們都小心點,別把東西給磕著碰著了。寧願一次少拿一點,也不能把東西弄壞了,聽清楚了沒有?這些都是京城裡送過來的東西,特意送給郡主的,好多東西不要說太原了,就是保定府也沒有。若是碰壞了,想要補救都沒辦法補救……」   姜憲忍不住抿了嘴笑。   冰河卻一轉身看見了姜憲。   他連忙跑了過來,恭敬地給姜憲行禮。   姜憲見僅金華酒就有二十幾壇,秋梨膏和酥糖之類的就有大半車,她不由奇道:「這麼多的東西,也不怕放壞了!」   隨車的有一個是房夫人身邊得力的嬤嬤,夫家姓章。   她聽了忙道:「郡主,夫人說,這些東西在京城不稀罕,可送到太原就是好東西了。可以當成中秋節禮送人。」   姜憲聽著眼睛一亮。   再過幾天就是她嫁進來一個月了,按禮,她這個時候可以回娘家住些日子,新房也可以空人了。太原那些官宦人家也會斷斷續續來拜訪她了,她不如用這些做回禮。   姜憲說做就做,把這件事交給了百結:「弄些圖案特別又精美的紙匣子來,把這些秋梨膏什麼的裝成什錦盒,到時候一家送一點。」   百結笑著應是,找了小丫鬟過來,把那些吃食搬進了西跨院。   姜憲讓情客設宴招待幾位隨車的嬤嬤,自己則拿了一部分吃食去了何夫人那裡。   何夫人正歪在床上聽著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給她讀家規。   見姜憲進來,她忙坐了起來。   姜憲笑著和她寒暄了幾句,就讓人捧上了兩個大大的紙匣子:「這是京城太皇太后讓人帶來的,一份是給您的,一份是給小姑的。」   何夫人連聲道謝,讓人去喊李冬至過來當面給姜憲道謝。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大家看書之餘別忘了給《慕南枝》投的月票啊!   ※ 第314章拜貼   姜憲每次來見何夫人都沒有見過李冬至,她就隨口問了一句:「小姑平日裡都在做些什麼呢?我每次來都她都不在。」   何夫人笑道:「她年紀也不小了。之前在福建,沒有找到合適的人給她啟蒙,就託了高小姐。如今每天早上跟著高小姐讀書,下午練字,晚上還要做點女紅練練手。」   姜憲小的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   不過是早上最多讀半個時辰的書就會被太皇太后叫去吃點心,下午練字的時候更是在太皇太后的暖閣,教她寫字的師傅立在一旁,看到她寫壞了若是提醒,就會被太皇太后說一句「她還小,骨頭都沒有長好」給糊弄過去……晚上的女紅就更不用說了,會傷眼睛,所以叫了幾個女紅好的宮女陪著她玩,就算是學了女紅。   如今想起來,真是幸福。   姜憲抿了嘴笑。   李冬至小大人般挺著脊背走了進來。   「母親,郡主!」她恭恭敬敬地給何夫人、姜憲行禮。   何夫人看見她,笑意就從眼睛裡流淌出來:「快起來,快起來!」她說著就要起身去攜李冬至,轉眼看見了坐在旁邊的姜憲,不由朝著姜憲投去訕然的一笑,重新坐了下來。   姜憲覺得何夫人挺有意思的。   李冬至來時已經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叫來,肅然向姜憲道謝。   姜憲笑著點了點頭,道:「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些什麼,每樣都拿了點。若是覺得哪樣好吃,就跟身邊的丫鬟說一聲,我讓他們再從京城裡捎。」   李冬至正色地再次向她道謝。   姜憲不由笑了起來。   李家的幾個孩子裡就數這個本應該嬌生慣養的李冬至最認真,也不知道李家是怎麼養出這樣幾個孩子的。   姜憲就關心地問了問她的功課。   知道她小小年紀已經讀完了《三字經》,姜憲又賞了她幾朵珠花。   李冬至恭謹地道謝。   姜憲突然有點了解李謙哄她的原因。   難道她在李謙的眼裡就像李冬至在她的眼裡樣子?   因為李謙和李長青都不回來用晚膳,姜憲就留在了東跨院和何夫人、李冬至一起用了晚膳才回去。   李謙回來後像往常一樣,第一句話就問她「今天都做了些什麼」。   姜憲靠在床頭一面看著李謙更衣,一面和他說著話。   等到李謙梳洗好了準備上床歇息的時候,已經快亥時了。   姜憲困得都快睜不開眼睛了。   李謙忙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了聲「困了就睡,別等我了」,姜憲就倒頭睡在了枕頭上。   他不由失笑,低聲在她的耳邊道:「保寧,清蕙鄉君那邊沒什麼事。不過是皇上定了明年三月二十日的大婚,曹家覺得到時候和皇上的大婚撞在一起不太好,推到六月又太晚,所以才決定把婚禮提前的。」   姜憲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靜靜地睡著了。   李謙搖頭,吹了燈,摟著姜憲,也很快睡著了。   以至於姜憲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總覺得不對勁,等到李謙跑馬回來問他:「你昨天是不是跟我說了什麼?」   李謙見她還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迷迷瞪瞪像個小奶貓,特別的好玩,就逗著她道:「我昨天跟你說了好多話,你問的是哪一句?」   「你昨天跟我說了很多話嗎?」姜憲皺著眉,使勁地回憶著,「可我怎麼記得我只跟你說一句話……」   她微歪著腦袋,大大的杏眼又圓又亮,清澈澄淨仿佛能清晰地照著人的倒影。   李謙心中一動,不忍再唬弄她,把昨天說過的話又跟她說了一遍。   姜憲忿然,推著李謙道:「你居然又唬弄我!」   「沒有,沒有!」李謙笑嘻嘻地說著,躲到了一旁。   兩人嬉鬧了半晌,直到時間不早,兩人要去給李長青和何夫人問安,這才罷了。   李長青今天要和李謙去校場,姜憲就一個人回了東跨院。   香兒正在門口等她,見到她就迫不及地道:「太原總兵府的金家大小姐派人送了拜帖過來,想來拜訪您。」   按禮,新婚第一個月,新房不能空人,親戚六眷也不會來打擾新人。而金小姐又不是個不懂事的,應該是有什麼事找她。   姜憲沒看到拜帖已道:「我今天下午和明天都有空,她什麼時候過來都可以!」   香兒應聲而去。   金媛選了下午來拜訪她。   姜憲在宴息室裡見了她。   她赧然屈膝行禮,低聲地對姜憲道:「原來想著過幾天引薦幾個好友給郡主,誰知道父親讓我陪著母親去京城參加清蕙鄉君的婚禮,恐怕要到過年的時候才能回來,特意來向郡主辭行。不知道郡主有沒有什麼東西或是話讓我帶給清蕙鄉君或是房夫人。」   姜憲立刻明白過了。   金媛這是去京城相親的。   鄧成祿人不錯,如果這門親事能成,也是件好事。   她笑道:「還真有東西讓你幫我帶去京城。你們什麼時候走?我也好準備準備。」   金媛臉紅道:「六月二十日啟程。我爹說,最好能趕在七月之前到京。」   進入七月就是鬼月了,一般的人出門都會避開這個季節。   姜憲笑著和她寒暄了幾句,金媛就起身告辭了。   姜憲去叫了李家的大總管李泰進來,問他有沒有收到白家的請帖。   「收到了。」李泰隔著珠簾,垂首恭立,道,「是昨天下午送來的,該怎麼辦,大人那邊還沒有話下來,萬事都還沒有準備。」   姜憲吩咐他:「我這邊還有些東西要帶去京城的,你們定了去京城的日子,告訴我一聲。」   李泰連聲應「是」,退了下去。   何夫人那邊來請:「何家大舅太太過來了,夫人問郡主中午可有空,想請了郡主過去陪席!」   這個面子肯定是要給的。   姜憲應下,換了身衣服,讓情客帶了幾個封紅去了何夫人去。   何家大舅太太四十來歲的模樣,白白胖胖的,笑起來很是和藹的模樣,可板著臉的時候眉宇間卻透著幾分精明。   認親的時候姜憲曾經見過,她還給了一千五百兩銀子外加一套赤金首飾做見面禮。   兩人笑著見了禮,分賓主坐下。   何家大舅太太一點不避諱,繼續和何夫人說著剛才被打斷的話題:「瞳兒今年已經十六了,再不把親事定下來就晚了。你哥哥就這一點骨血,我們要是不在了,她可怎麼辦?你不在家裡不知道,前天族長還來我們家和你哥商量著過繼的事。我和你哥哥辛辛苦苦攢下的基業難道就這樣便宜了外人不成……」   ※   親們,月票6550票的加更。   PS:攢稿失敗!   ~~~~(&gt;_&lt;)~~~~   在去出差的路上,今天晚上的更新推暫定在晚上的十點。   ※ 第315章幫忙   何夫人大窘,恨不得捂住何大舅太太的嘴。   不管怎麼說,她想把娘家的侄女嫁給李驥為妻卻始終都不能如願,總歸是件沒臉的事,讓她嫂子這樣大咧咧地嚷了出來,她以後在媳婦面前還有什麼臉面?   雖說她有意讓姜憲在李長青面前幫著她說話,可那是準備私底下悄悄地去求姜憲,可沒有準備像現在這樣自暴家醜般地把事情給抖落出來。   說起來她嫂嫂也是個精明人,怎麼這個時候卻犯了糊塗呢?   她忙道:「嫂嫂,郡主難得過來一次,這些掃興的話您就少說幾句吧!您不是拿了些新米過來嗎?我吩咐廚房做些米糕好了!」然後又對姜憲笑道,「我聽廚房裡說,您那邊常常做米糕,不是您喜歡吃就是大爺喜歡吃,不管是誰喜歡吃,走的時候您帶些回去。」   姜憲笑著點頭道謝。   何大舅太太不高興了,道:「小姑這話我不愛聽。郡主又不是什麼外人,有什麼要瞞著她的?難道她還會笑話我不成?我不僅帶了新米過來,還帶了新鮮的大棗過來,郡主人長得這樣瘦弱,正好多吃點紅棗,補氣血。」   何夫人尷尬得不行,又不能說何大舅太太,只好向姜憲道歉,道:「我嫂嫂是個直人,郡主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雖然只是隻言片語,但姜憲已經聽明白了。   她想了想,道:「何家表妹叫阿瞳嗎?」   何大舅太太一聽姜憲稱自己的女兒為「表妹」,頓時喜得嘴都合不攏,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她叫瞳娘,家裡的人都稱她為阿瞳。   「她隨了她姑,長得漂亮,性子也好。   「郡主您是神仙樣的人物,不知道我們這些百姓家裡的事!」她嘆道,「只怪我沒本事,只生了阿瞳這一個孩子,原本我也想給阿瞳她爹納個妾的,可她爹不願意,我本意也不願意,就順水推舟到了今天。本想小姑好歹也嫁了個做官的,我們家阿瞳有她姑照應著,又不求女婿大富大貴,不管嫁到誰家也沒人敢小瞧她。   「可誰知道我們家這個小姑是個不應酬人的。   「三年前何家族長的孫子犯了人命官司求到門上去,卻還是被判了個三千裡流放。沒幾天族長就發下話來,說我們家只有一個女兒,不能讓這支斷了子嗣,必須得從族裡過繼一個挑祧。阿瞳她爹不願意,要招贅,結果十裡八鄉的,沒一家願意上門的。我和她爹沒有辦法,想賣了一部分產業去福建投靠你公公,誰知道居然連一畝地都賣不出去,只好把田租給了本家的一個叔父,借了些銀子去了福建……」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何夫人已是又羞又忿,顧不得姜憲這個做兒媳婦的在場,打斷了何大舅太太的話:「嫂子,您怎麼能這麼說話?不是我不幫七叔公家,而是李家實在幫不上忙!我們在福建,又是武官,七叔公家的孫子在汾陽,又在山西,案子是按察司在審,我們根本幫不上忙。您好歹也在福建呆了三年,李家是怎樣的處境,您心裡還不清楚嗎?您這麼說,這不是戳我的心窩子嗎?」   何夫人說著,用帕子捂著眼睛,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何大舅太太一下子傻了眼。   姜憲也目瞪口呆。   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   不對,她不是沒有遇到過。   她只是沒有遇到比自己年長的親眷這樣在自己面前哭泣。   不管是在姜家還是宮裡,她都是年歲比較小的那個,她們都憐惜她不容易,就是受了委屈也不會在她的面前哭,有了難處也不會找她。   倒是她做了太后之後,內閣和司禮監扯起皮來的時候,那些所謂的大學士們說著說著就跪在她面前哭起趙翌來了……比何夫人來得快得多,也哭得傷心多了!   她忙遞了塊帕子給何夫人。   何夫人抽抽泣泣地擦著眼淚。   何大舅太太訕然地小聲道:「我,我也沒有說什麼!我現在不是沒有辦法了嗎?我不把阿瞳交給你,還能交給誰?」   何夫人道:「難道我就有什麼辦法嗎?大人不答應,又不是從我肚子裡蹦出來的,你還強壓著不成?」   何大舅太太悻悻然地乾笑。   姜憲就道:「大舅太太,既然如此,我有個主意,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當講!當講!」何大舅太太聞言眼睛一亮,心裡盤算著,難道是郡主有什麼合適的人選要給我們家阿瞳做個媒?郡主是什麼樣的出身,能給郡主留下印象的,那可是非富即貴啊!「您說,您說,我聽著呢!」   姜憲笑道:「何家表妹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您想把她嫁到李家來,不過是想求個庇護。我想,您要是只有這一點要求,倒也不急。說起來我嫁到李家也快一個月了,正準備把當初那些為我和將軍的婚事費了心的幾位夫人請到家坐坐,您要是同意,到時候就請表妹過來給我搭把手,和小姑起幫我招待招待那些過來玩耍的小姐們,您看如何?」   何大舅太太喜得坐都坐不住了。   姜憲身份顯赫,山西境內沒有一個比得上她的。因礙著她還在新婚,大家不好登門拜訪。等到滿了月,就算姜憲不設宴款待太原那些官宦人家的女眷,那些女眷也會宴請她的。阿瞳如果能跟在姜憲身邊,那就是姜憲承認了的姻親,是李家正經的表小姐,阿瞳還愁嫁不了一個好人家!   她又何必明明知道李長青不同意這門親事還非要把女兒嫁到李家來。   「郡主!」她激動的一把就抓住了姜憲的手,眼淚在眼眶直打轉,「您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僅救了我的命,還救了我們家阿瞳的命……」   姜憲額頭冒汗,呵呵地笑。   之後何家大舅太太不是給她挾菜倒水,就是給她盛飯添湯,弄得姜憲很是不自在,隨便吃了點就起身告辭了。   何夫人就責怪自己的嫂子:「您看您這樣,把郡主弄得多不自在啊!要是她覺得麻煩,懶得理會阿瞳了怎麼辦?」   「這怪我嗎?」何大舅太太抱怨道,「要不是你總是窩在家裡哪裡也不去,我想讓你給阿瞳說門親事你都不認識人,我怎麼會非要把阿瞳嫁到李家來?」   何夫人無話可說。   她軟弱無能,在李家說不起話來,想給自家侄女找門好親事別人也只會覺得何家高攀……她也不想這樣,可李長青總是拿她和李謙的生母比,比來比去,她就沒有一樁好的,她有什麼辦法?   何夫人想起這些,又委屈地哭了起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一面邊寫文,一邊在改從前的錯誤,有什麼疏漏的地方,還請大家及時提醒。   謝謝!   ※ 第316章交往   何大舅太太何嘗不知道何夫人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但她也只能嘆氣。   何夫人在李家得不到尊重,何嘗不與她的性格有關?   所以說齊大非偶。   當初何家若是沒有和李家結親,何夫人嫁給一個普通鄉紳做太太,可能就不是今天這樣的情景了。   只是現在再想這些有什麼用?   人總是要往前走的!   她勸著自己的小姑:「別哭了!你這也算是好的了。大爺就不說了,從來不怎麼管內宅的事,對自己的弟弟妹妹也多有照拂,如今娶了媳婦,出身高門卻是如此的妥貼人,你只要這樣安安穩穩的,還有後福等著你呢!」   「嗯!」何夫人哽咽著,擦了眼淚,道,「既然郡主都這樣說了,我明天就去郡主那裡探探口風,你哪天把阿瞳送過來給冬至做個伴,有什麼事,也不用專門去你那裡接人!」   這正是何大舅太太所想,她連聲應是,笑容止也止不住地從眼角眉梢溢了出來,竟是再也坐不住,道:「我這就回去,還要給阿瞳做幾件好看的衣服,打幾件首飾,選兩、三個機靈的僕婦跟在身邊……」   何夫人聽了就對何大舅太太道:「穿衣打扮的事,我覺得你還是問問郡主的意思為好——我瞧著郡主平日裡穿著極樸素,你別東施效顰,白白鬧出笑話,壞了阿瞳的名聲。」   何大舅太太想到剛才姜憲說話行事的作派,不免有些畏懼,道:「她可是你兒媳婦,不如你去幫我問吧?」   何夫人一口就拒絕了。   她已經姜憲面前夠丟臉的了,怎麼還好意思為這點小事去問姜憲!   何況姜憲這些日子一直忙著管理府中的庶務,她更不應該給姜憲添麻煩才是。   可何大舅太太卻一心一意要何夫人出面。   何夫人沒有辦法,只好跟她出主意:「要不,你去問郡主身邊的情客。我聽人說,她是郡主身邊一等一的紅人,不僅會讀書寫字,還熟知禮儀典律,你去請教她,一定沒有錯。」   何大舅太太覺得事不宜遲,索性出府去取了二千兩銀票,約了情客見面。   情客不免奇怪,去稟了姜憲。   姜憲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去聽聽好了!若不是什麼大事,就自己做主吧!」   她這邊馬上要確定管院管事的名冊了,還得請李謙看一下,畢竟這些人裡面她熟悉的用一隻手就能數得完,要是錯了,可就鬧笑話了。   情客應聲而去。   知道了何大舅太太的來意,她有些哭笑不得。   「我們郡主喜歡穿素淨的衣服,是因為郡主從小在慈寧宮裡長大的。」她委婉地提醒何大舅太太,「實際上我們家郡主很喜歡那些活潑可愛的小姑娘。穿衣打扮上,大舅太太根本不必遷就我們家郡主的。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我們家郡主都喜歡。」   何大舅太太的眉頭一會兒緊一會兒松地回到了家。   第三天就把女兒何瞳娘送進了李府。   何瞳娘正如何大舅太太所說的,長得和何夫人有七、八分相似,模樣兒十分的出眾,還沒有說話臉就紅了,很是靦腆,站在何夫人面前,比李冬至更像親生的母女。   她恭恭敬敬地向姜憲行禮,小心翼翼回答著姜憲的問話。   姜憲突然覺得她和鄧成祿的妹妹很像,不過鄧家大小姐卻比她多了一份優雅精緻。   也不知道金媛她們現在走到了哪裡?   兩家的婚事會不會很順利?   姜憲走了會神,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何大舅太太正滿臉期待地望著她。   她想到剛才的談話,笑道:「阿瞳能來住些日子,正好和小姑做個伴,我歡迎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覺得麻煩?你如今住在姑母家,有夫人照看著你,你就把這裡當家裡一樣,有什麼事只管跟夫人或是我說就是!」   最後一句話,她是對何瞳娘說的。   何大舅太太母女喜不自禁,說了很多感激的話。   姜憲見她們言辭懇切,索性抬舉她們,和她們一起去了何夫人那裡。   何夫人見娘家的嫂子和侄女去拜見姜憲,一切順利,高興得不得了,忙問小穗給何瞳娘的客房準備好了沒有,讓她帶著何瞳娘下去梳裝打扮一番,等會一起用晚膳。   何大舅太太卻道:「準備什麼?就像上次一樣,跟冬至住在一起好了。」   何瞳娘也細聲細氣地道:「我就和表妹住在一起好了,也可以做個伴。」   何夫人自然樂見其成,讓人把何瞳娘的行李抬到李冬至院子裡去:「……住在東廂房。如今阿瞳已經大了,再和冬至擠到一起怎麼能行。」又親自問了丫鬟、婆子是怎安排,把自己身邊一個叫小苗的丫鬟拔到了何瞳娘身邊使換,一副要將何瞳娘在李家做客期間把她嫁出去的架勢。   姜憲看著覺得很有趣。   何大舅太太卻熱淚盈眶。   她這個小姑,還從來沒有這樣積極過。   這次她們家瞳娘應該會嫁個好人家了吧?   何瞳娘則羞得滿臉通紅,小聲地說要去陪表妹。   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自然是讓她快去。   何瞳娘含羞帶怯地跟著小穗去了李冬至那裡。   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則陪著姜憲喝茶,說起姜憲之前所說在家裡宴客之事:「郡主把日子定下來了沒有?家裡應該準備些什麼?我聽說前些日子太原首富袁家的老安人大壽,袁家請了史家班到太原唱戲,您看我們要不要也請了史家班來唱堂會?」   何大舅太太聞言道:「那史家班是進宮給太后娘娘唱過戲的……」一句話沒說完,頓時失笑,道,「我倒忘了,郡主就是宮裡出來的,這史家班的戲唱得如何,郡主知道的最清楚了。」   姜憲汗顏。   上次曹太后大壽,出了那麼大的事,誰還有心思聽戲?   不管是史家班、十三園還是聯珠社,她都沒有聽成。   「行啊!」姜憲笑道,「如果到時候他們還沒有走,就請他們來家裡唱戲吧!至於說日子,我還沒看黃曆,不知道夫人有沒有什麼好日子?」   何夫人不敢拿主意,連忙搖頭。   何大舅太太卻在心裡把何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也不怪她這個小姑不討李家人的喜歡,郡主既然問她,就應該好地答話才是,管它日子好不好,最後自有郡主做決定,你只要歡歡喜喜的參與就好。這樣一口回絕,郡主還以為她覺得這這件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想管。   ※   親們,月票6600票的加更。   ~~~~(&amp;gt;_&amp;lt;)~~~~   在回來的路上,今天晚上的更新推暫定在晚上的十點。   ※ 第317章來客   「前兩天不是要送阿瞳過來嗎?就翻了翻黃曆。」何大舅太太忙歡喜地道,「七月二日、七月六日都是好日子,再往後,就要過孟蘭盆節了,只能等到八月,我覺得又晚了點。」   「那就七月二日好了。」姜憲想著,早點請客,盡了禮數,早點完事,她說不定還可以和李謙去那個什麼雲龍山避暑。   何大舅太太忙道:「那到時候我來給郡主幫忙吧!別的不敢說,幫著看著點灶上的婆子那是手到擒來的。」   姜憲大汗。   她正整頓內務,該誰的事誰管,誰管的事誰負責,何大舅太太一個客人跑去廚房指手畫腳一通,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姜憲想想都覺得那畫面太「美」了。   她笑道:「怎麼能讓大舅太太去灶上幫忙,那家裡這些僕婦是幹什麼的?到了那一天您只管高高興興地過來聽戲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您操心!」   李家有什麼事何夫人都是要請她過來幫忙的,什麼事也不管地當個客人,何大舅太太還真有點不習慣。   姜憲道:「我那邊多的是人,每天都閒在屋裡打絡子,絡子多的這幾年只怕都用不完。讓她們活動活動手腳也好。」   何大舅太太半信半疑地應了。   李長青從李謙那裡知道家姜憲準備七月二日在家裡設宴招待太原的那些貴婦人,還有點緊張,問李謙:「到時候我們怎麼辦?」   李謙笑道:「內宅婦人的事,我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不用管她們。」   「這樣行嗎?」李長青扯了扯衣襟。   李謙知道人情來往這塊是李長青的短處,笑著安慰父親:「能行!我在京城看那些功勳世家也是這麼幹的。」   李長青想想,還真有點道理,也就不再多問,只是讓給姜憲送了五百兩銀子,說是宴席的銀子由他出。   姜憲把銀子收下,讓李謙向李長青道謝,也讓李謙去跟李長青說一聲,這些都是小錢,讓李長青不用一筆筆的都記得給她,她需要銀子的時候不會和李長青客氣的。   李謙委婉地傳達了姜憲的意思,李長青也覺得自己有點小氣,不再給姜憲貼銀子,卻每年都會給她包一個大大的紅包,這當然都是後話了。   姜憲就把宴請的事交給情客,讓李泰去看看史家班的人還在不在太原,如果還在,就請到家裡來唱一天戲。   情客把姜憲成親時的禮薄找了出來,把當天來參加了姜憲婚禮的女眷名單謄了一遍,又打聽了各家的底細,這才去和姜憲商量:「三品及以上的外命婦只有兩人,四品的有四人,五品以上的有十人,您看,我們是請五品以上的還是請四品以上的。」   姜憲正沒有事,餵著李謙送給她的那兩隻黃鸝鳥,聞言笑道:「五品以上的吧!肯定有人會有事來不了,既然是請客,總不能冷冷清清的。」   太熱鬧了,她也受不了!   情客知道她喜好,笑著應諾,和她把客人的名單確定下來,開始忙著檢查家中僕婦背誦家規的情況。   寫請帖的事則交給了百結和另外一個能識字斷文的丫鬟印彩。   何夫人看著不免有些著急,特意和何大舅太太一起過來問她:「這眼看著就要到月底了,席宴上的酒菜、茶點是不是要開始準備了!我們之前在福建,也不知道山西這邊是什麼規矩。」   「不過是請十來個人來家裡吃個飯而已,有什麼好特別準備的。」姜憲讓人沏了前幾天齊夫人讓人送過來的茉莉花茶請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品嘗,「京裡這兩年時興喝花茶,福建那邊則喜歡喝巖茶,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和大舅太太的口味,倒也可以嘗個新。」   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都是土生土長的山西人,喜歡喝綠茶,在福建住了幾年,也沒能改了這個喜好,對花茶的接受度很高。   何大舅太太覺得姜憲為人隨意溫和,慢慢地在姜憲面前也就沒有那麼拘謹,聞言笑道:「我反正挺喜歡這味道的,香香的,聞著心裡就覺得舒服。」說完,還連喝了幾口。   姜憲抿了嘴笑。   覺得何大舅太太是個頗有意思的人。   何夫人的心胸沒有何大舅太太這麼寬,不然她也不會把日子過成這個樣子了。   她還惦記著請客的事:「真得不用提前準備嗎?」   「不用。」姜憲笑道,「我準備就按著京裡的規矩來。反正我是從京城來的,他們也不會覺得我失禮。再說了,若是按著太原的規矩來,家家戶戶請都一樣,又有什麼意思。」   何大舅太太聽了撫掌,道:「正是郡主說的這個道理。我覺得郡主的主意好。」   她說著,目光落在了何夫人的身上,「我看太原城裡除了李知府家的李夫人,沒幾個去過京城,正好讓她們開開眼界。」   京城才是國之首府,那裡流行的,才是最好的。   姜憲覺得這位何大舅太太算得上是個妙人了。   她問何大舅太太:「您娘家是做什麼?」   何大舅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做生意的。」   「難怪見多識廣。」三教九流,姜憲都不鄙視。   何大舅太太聽著激動的臉都紅了。   三個又嘗了嘗西跨院這邊新出爐的點心。   「說是蘇式的。」姜憲道,「我也是第一次吃。如果大家覺得好,請客的時候可以端上桌給客人嘗嘗。」   何大舅太太連連點頭。   有丫鬟進來稟道:「夫人、郡主、舅太太,施主薄家的夫人派嬤嬤來遞拜貼,想明天來拜訪您。」   施主薄家的夫人是四個四品外命婦之一。   這個面子姜憲肯定是要給的。   結果施夫人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了施家三小姐過來。   施夫人見到她就向她道歉:「小姑娘家不懂事,冒犯了郡主,一直也不敢跟我說,我前兩天才無意間知道的,還請郡主海涵。我今天特意帶她過來給郡主賠不是。」   是不是前兩天才知道,這都不重要。   因為姜憲並不打算和這位施夫人深交。   這種場面上的應酬和交際,姜憲和內、外命婦打交道的不多,卻和廟堂上的那些所謂的士林領袖、鴻儒大賢打過很多的交道。   你說說,我聽聽,不關生死,不必太過計較,讓自己煩心。   姜憲接受了施夫人的說詞,和施夫人客氣了幾句。   施夫人就嘆道:「郡主真是好氣度,之前我還擔心郡主會責怪我教女無方,看來還是我想多了。」   姜憲微微地笑。   施家三小姐像緩過氣來了似的,赧然地道:「都怪我做事不上心,見高小姐說不打緊就跟著她去了您那裡……」   ※   親,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18章母女   怪到了高妙容的身上。   姜憲呵呵地笑了兩聲,把這件事掠了過去。   等出西跨院,施家三小姐忍不住問施夫人:「娘,您覺得我們說的話郡主聽進去了嗎?」   「應該聽進去了吧?」施夫人也有些不確定,道,「要是沒有聽進去,她怎麼會對我們這麼客氣,還親自約我們七月初二到李府做客……」   施家三小姐聽著就鬆了口氣,抱怨道:「娘,這個嘉南郡主也真是的,聽說高姐姐為了我們的事,還親自去給郡主道了歉,郡主這才消氣。照我說,這不過是件小事罷了,郡主又何必抓著不放?高姐姐幫著何夫人待客,是何夫人自己去請的高姐姐出面,如今郡主嫁過來了,就覺得高姐姐礙事了,哪有這樣的道理?我看何夫人也不是個什麼好人,把人用過就丟,難怪李家沒有一個人把她當回事!」   「這話是你能說的嗎?!」施夫人聞言低聲地呵斥著女兒,「小心隔牆有耳!」   「都是我們自家的人,誰敢傳出去。」施家三小姐不以為然地道,「娘,我看以後高姐姐在李家的處境堪憂!我們要不要幫她一把。」   「暫時先看看情況再說吧!」施夫人嘆氣,忍不住道,「我要不是怕你高姐姐為難,又怎麼會親自去給嘉南郡主賠不是。說起來,你高姐姐也是被我們拖累了。」   嘉南郡主要嫁到太原來,當時整個太原府都一片譁然,說什麼的都有。可作為太原官員的女眷,不管嘉南郡主是為什麼嫁進來,她們雖然不至於沒臉沒皮地巴結,可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得罪的,都打定了主意要和嘉南郡主好好相處。   施家家底單薄,施大人有今天,全靠他們兩口子會做人。   所以她才一時沒有忍住,派了女兒去見高妙容,想從高妙容嘴裡打聽些嘉南郡主的喜好,如果能第一個去拜見嘉南郡主就更好了。   不曾想卻把事情給辦砸了!   而且還連累著高妙容被郡主責問,被何夫人棄之不理。   想到這些,施夫人不由地叮囑施家三小姐:「我到底是主持中饋的,有些事我做出來有痕跡,你做出來卻不打緊。等過兩天,你去看看你高姐姐,給她帶點天麻、人參補補氣血。也算是我們給她賠不是了。」   施家三小姐連連點頭,遲疑道:「那表哥的婚事……」   施夫人娘家有個讀書種子的侄兒,她見了高妙容之後非常的喜歡,想為自家侄子和高妙容做個媒。   「這件事也等一等。」施夫人算計著,「一來你表哥如今還只是個秀才,心思最好放在讀書上,不用那麼早成親。二來高妙華還沒有自立門戶,高家還是李家的附屬,說出去不好聽……等過些時日再說。」   施家三小姐點點頭,說起了初二的宴請:「金夫人有事帶著金家大小姐去了京城,丁大人和李家又素來沒有什麼交情,您說,丁夫人會去嗎?」   如今太原兩位三品外命婦是金海濤的夫人和山西布政使丁留的夫人。按察使吳大人和胡以良的夫人也都是三品,可兩位夫人在老家,太原的這些應酬就與她們無關了。   施夫人道:「所以我說要等一等。如果丁夫人去,我們自然也是要去的。如果丁夫人不去,那我們就隨便帶點禮物去應個景好了。」   施家三小姐點頭,猶豫道:「娘,我上次去見高姐姐的時候,高姐姐曾說,郡主的頭銜聽上去很厲害,可畢竟是比不上公主,又遠嫁到了山西,皇上不可能雞毛蒜皮的一點點小事都為郡主出頭,郡主能不能在婆家站得住腳,還得靠自己經營。史書上有很多公主,甚至是皇后所出的長公主被駙馬家欺負的……是不是真的?」   施夫人聽著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道:「妙容真跟你這麼說了?」   施家三小姐聽出母親的不悅,忙道:「不是,不是。是我問起高姐姐一些事,高姐姐就跟我講了,我就覺得,郡主也不是什麼金人做的,也和我們是一樣的,出嫁之前在家裡自然是千恩萬寵的寶貝,可嫁了人,一樣要看婆婆的臉色行事,一樣要伺候夫婿,想辦法為夫家開枝散葉。高姐姐說她還挺可憐郡主突然被遠嫁,讓我以後要對郡主好一些,說郡主畢竟還沒有及笄……」   施夫人臉色大霽,道:「你高姐姐說得也不錯。所以說,好出身只是給了你們一個好機會,至於過不過得好,就得看個人了……」   她趁著這個機會絮絮叨叨地教訓著女兒。   施家三小姐的思緒卻早已飄遠。   如果高姐姐的出身好一點,說不定就可以嫁到丁家去了。   丁家可是江西有名讀書人家,丁家的大公子早在六部任職,二公子今年和李公子一起中了舉人,三公子小小年紀已經是秀才了,大小姐更是嫁給了帝師熊正佩家的二公子。   如果能嫁到這樣的人家去,那才是不枉此生。   不知道嘉南郡主請客,丁家的二小姐會不會去?   說起來,她也有些時候沒有看見丁家二小姐了。說是丁家老安人不舒服,她代丁夫人回山西老家侍疾去了。   高姐姐一直想認識丁家二小姐,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如願?   李家的西跨院,姜憲送走施氏母女,李泰就過來了。   他低目垂首立在堂前,高聲道:「郡主,那史家班只在太原唱了三天的大戲就往京裡去了。不過,我派人去給他們傳了個話。史家班的班主說,他們這就折回來。還說,已經給史家班留在京城的史卿帶了話去,讓史卿想辦法在七月初二之前趕到太原。到時候由史卿主唱。要是萬一史卿初二趕不過來,您安排一天,看是初三還是初四,史卿再單獨給您唱兩天堂會。」   李泰說話時掩飾不住言語間的興奮與傲然。   史卿是史家班的臺柱子。   袁家謂是山西數一數二的富戶,而且在太原城裡富貴了幾代人。他們家老安人過壽,史家班也不過派了幾個名角過來,開了高價,唱了三天戲。如今一聽是郡主要他們進府唱戲,不僅立刻就折了回來,還要把史卿叫過來。   太原城裡,恐怕只有丁留和胡以良有這樣的面子。   姜憲卻無所謂。   史家班不唱,就請太原本地最有名的戲班子唱就是了。   她道:「那你們就準備準備。讓史家班把他們的戲單子早點拿過來,我們也好決定唱哪一出。」   李泰應聲而去。   ※   親們,月票6650票的加更。   PS:感覺很累,給自己放個假。   O(∩_∩)O~   周末兩更,更新時間推遲到晚上的十點,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 第319章贈送   姜憲這邊安排好了唱戲的事,就開始關心茶酒糖果。   好在後宅的事理順了,她又用了重典,家裡漸漸變得清靜起來,李泰又是個能幹人,這些事也就很快都解決了。   姜憲就開始找宴請的地方。   七月的天氣很熱,最好是找個水榭,有風從湖面吹過來,暑氣就小了一半。可惜李家只有這麼一點點大,整個宅子就三處水塘,一處在東跨院,一處在西跨院,一處在高伏玉住的小別院。   她想來想去,決定還是把宴請的地方設在東跨院的何夫人處。   百結笑道:「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因為地方小,宴請的地方最好也能聽戲,是找個地方唱戲還是搭個戲臺子,還真得有經驗的人去看看,不然遠了聽不到,近了太鬧騰。   姜憲由百結撐著傘遮著陽光,去了何夫人的宅子。   中途,她們路過角門。   不遠處一間廂房門窗大開,十幾個年輕的小丫鬟正伏案寫著什麼,四周鴉雀無聲,只聽見陣陣蟬鳴,幾個小丫鬟熱得額頭、鼻尖上全是汗。   姜憲腳步一頓。   百結低聲道:「是幾個跟著情客學寫字的小丫鬟,趁著沒當值的空閒時候在這裡學認字。」   「幾個?」姜憲瞥了一眼廂房。   百結忙道:「郡主,開始真的只有幾個,後來大家見情客姐姐是真心誠意在教她們,您身邊服侍的也都認識幾個字,就都大著膽子求了過來。情客姐姐說,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就把人都收下了。因都是空閒的時候才過來,才教了幾天,也不知道她們能不能堅持下來,情客姐姐就說,過兩天再告訴您。」   「這樣挺好!」姜憲不怎麼喜歡管內宅的事,所以很喜歡情客不傷大雅的情況下能自己拿主意,「人從書裡乖。你們好生生地把這些人教出來了,以後府裡有什麼事的時候也不必費那麼大的勁解釋了。」   兩人邊說邊行,去了東跨院。   何夫人不在屋裡,說是去了冬至那裡。   姜憲想著這麼大的太陽,自己來都來了,難道還空手而歸不成?   她索性讓小丫鬟帶路,去了李冬至那裡。   李冬至那裡也是窗欞大開,兩個小丫鬟站在廡廊下的樹蔭處靠著合抱粗大紅漆柱子打著盹。   姜憲看著微微點頭。   整頓內務之前,別說是這樣的大熱天了,就是初夏涼風習習的時候,那些當值的小丫鬟都會找藉口回自己屋裡去歇著。   她和百結上了臺階。   良好的禮教讓她腰間的掛著的噤步連個撞擊聲也沒有。   兩個沒敢睡死的小丫鬟頓時驚醒過來。   「郡,郡主……」看到姜憲,兩人嚇得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姜憲看了兩個小丫鬟一眼,吩咐百結:「這件事交給你了!」然後進了屋。   屋裡,李冬至和何瞳娘一左一右地盤坐在宴息室的羅漢床上寫字,七、八個小丫鬟正圍著她們打著扇,屋裡的一角堆著個冰山,透著絲絲的涼意。而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則笑盈盈地坐在冰山旁搖著扇子,高妙容一身粉色的綃紗單衫,正玉肌無汗地站在羅漢床旁,看著李冬至和何瞳娘寫字。   聽到動靜,屋裡的人都抬起頭來,露出驚訝的表情。   姜憲也有些意外。   她沒有想到這麼熱的天李冬至和何瞳娘還在練字。   還是何大舅太太第一個反應過來。   「郡主來了!」她起身就笑盈盈地朝姜憲走過來,道,「這天氣也太熱了,我們在屋裡都有些坐不住了。偏偏今年我們三月份才回太原,沒能提前向冰庫定冰,弄得現在府裡沒有多少存冰。知道冬至她們因為要練字,所以每天下午都會堆幾塊冰放在角落裡,我們就湊了過來。想著好歹也能給府上節省幾塊冰……」   這話倒說得實實在在。   姜憲抿了嘴笑。   兩個小姑娘忙從羅漢床上下來,給姜憲行禮,一個喊著「大嫂」,一個喊著「表嫂」。   何夫人則忙吩咐小穗給姜憲端個繡墩過來:「放到羅漢床那邊去,免得被受了寒氣。這一冷一熱,最容易生病了。」   姜憲笑著接受了何夫人的好意,站到了羅漢床邊,隨口問了問李冬至和何瞳眼的功課。   李冬至恭敬地道:「高姐姐說,這些日子天氣太熱,容易心煩氣燥,功課就先停一停,每天下午練兩個時辰的字,靜心養氣。等過了中秋節,再教新功課。」   何瞳娘則喃喃地道:「我,我剛剛讀完了《孝經》。閒著無事,就陪著表妹練練字。」   姜憲著重看了看何瞳娘的字。   臨摩的是衛夫人的簪花小楷,頗有些功底。   她不由笑道:「表妹這字比我寫得好!」   「哪裡,哪裡!」何瞳娘小聲地道,想謙虛幾句,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站在那裡有些手足無措。   何大舅太太恨女兒上不了臺面,又不好當著姜憲的面斥責女兒,心裡急得不得了。   誰知道姜憲笑道:「我說的是真話。你要是不相信,哪天我寫幾個字給你看你就知道了。不過,你既然是習的衛夫人,想必也很喜歡鍾繇,我那裡正好有一幅前朝大書法家汪真年輕時臨摩的《力命表》,送你好了。你等會記得讓丫鬟去我那裡取。」   《力命表》是鍾繇的代表作,真跡早已不知道去了哪裡,而汪真也是前朝數一數二的書法大家,他的真跡也是一字千金,他臨摩的《力命表》雖比不上鍾繇,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何瞳娘愣在了那裡。   高妙容更是神色一僵,隨後眼底閃過些許的陰沉。   汪真臨摩的《力命表》,姜憲就這樣送給了何瞳娘。   就像送大白菜似的。   姜憲到底知不知道那幅字跡到底有多珍貴啊?   高妙容一口氣憋在胸口,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而何瞳娘已經回過神來。   她連連擺手:「表嫂,不行,不行,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姜憲笑道:「紅粉贈佳人,表妹正巧喜歡,那就再好不過了。至於珍貴不珍貴,那也是因人而異。像我,就喜歡行草多於小楷,《力命表》放在我這裡,也不過是壓在箱底每年的六月六拿出來曬曬太陽,吹吹風。還不如送給表妹玩賞。」   可這也太貴重了!   何瞳娘還想拒絕,何大舅太太已笑道:「既然是你表嫂送的,你收下就是了。你表嫂不是說了嗎,她喜歡行草,以後你要是遇到了好的字貼,記得買了送給你表嫂就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20章改變   這能一樣嗎?   那可是汪真親自臨摩的《力命表》!   除非何家能送姜憲一幅懷素的手跡。   可懷素的手跡是那麼好找的嗎?   憑何家一個身上還冒著銅錢味的小商賈?!   高妙容望著何大舅太太閃過一絲嫌棄。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在心裡冷嗤。   轉瞬間又冒出些許酸意來。   那何瞳娘居然就這樣平白無故地得了一幅汪真臨摩的《力命表》!   如果何家願意把這個給何瞳娘做陪嫁,何瞳娘就憑這個就有讀書人家的子弟來求娶。   她不由道:「恭喜何小姐,得了這樣一副珍藏。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讓我也開開眼界,見識一下真跡。」   何瞳娘很不好意思,喃喃地朝姜憲望去。   在她的心裡,這是姜憲的東西,看不看,給不給別人看,得姜憲同意才行。   姜憲笑道:「東西送給了表妹,自然就是表妹的了。由表妹當家作主,你也別看我!」   何瞳娘臉色緋紅。   她覺得自己有點小家子氣。   難怪母親讓她到姑母家暫住,還讓她有事沒事的時候多去西跨院走動,跟著郡主學些東西。   「高姐姐要看,我煮茶以待。」何瞳娘細聲細氣地道,臉紅得更厲害了。   高妙容呵呵地笑,道:「那我們就說定了。」   何瞳娘點頭。   何大舅太太不慣她們文縐縐的,笑道:「郡主,這天氣太熱了,我讓人端點沒有冰鎮過的綠豆湯給您解解暑氣吧!」   姜憲笑著點頭。   香兒忙跟著去端綠豆湯的小丫鬟往外走。   何大舅太太看著她道:「你跟著去做什麼?」   香兒笑道:「我去幫幫忙。」   實則是因為她們都知道姜憲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但這是郡主個人的喜好,她們知道就行了,卻不能到處嚷嚷。   姜憲身邊的人,還保留著在宮裡時的一些習慣。   何大舅太太不知情,笑著對姜憲道:「還是郡主會調教人,我如今走在內院,丫鬟媳婦子的模樣都精神了很多。」   姜憲微微笑,接受了她的讚揚。   高妙容卻低下了頭,一口一口地呷著茶。   何大舅太太熱情地問起姜憲的來意來:「有什麼事派丫鬟來跟我們說一聲就是了,您這麼跑過來,小心熱著了。」   「還好!」姜憲笑著和她客氣了幾句,說明了來意:「……宴客的地方,不能太熱。不然再好的佳餚也難以下咽,再好的戲曲也難以入目,大家不過是忍受,談何賓至如歸!」   何夫人連連點頭,沒有任何解決辦法地把皮球又踢給了姜憲:「郡主您看哪裡合適?我這就讓人把哪裡收拾出來!」   倒是何大舅太太聽到何夫人這麼說,瞪了何夫人一眼,道:「郡主,天氣這麼熱,不如等太陽下山了,我們再陪著您四處走走,您看什麼地方合適,我們再商量著辦,您看這樣合適嗎?」   「行啊!」姜憲笑道,「反正宴客還有幾天。」   高妙容突然插嘴道:「我看,後花園裡沒有湖,到哪裡宴客都是熱,不如用冰吧!雖說家裡的冰不多了,可這是郡主第一次宴客,怎麼著也要把這件事圓了過去再說。何況這冰也不是買不到,不過是要的急,價格高了一些而已。」   何夫人連連點頭,和姜憲商量:「郡主您覺得如何?」   「既然最終還是要去外面買,我看就不要動家裡的藏冰了。」姜憲不以為意地道,「到外面去買些回來好了,橫豎是多花點銀子的事。」她說著,把這件事交給了墜兒,「你這就去跟李大總管說一聲,看看能買到多少的冰。」又對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道,「宴客的地方,還是要去看看。如果有冰更好,萬一沒有冰,也得找個涼快些的地方。」   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連聲稱好。   姜憲笑著問起了李冬至的功課:「只是每天下午練字嗎?」   李冬至恭敬地答「是」。   姜憲就對何夫人道:「反正只寫半天,我看不如把練字改在上午,然後去我那裡練。一來是天氣炎熱,讓高小姐休息幾天;二來是眼看著家裡要宴客了,而且我宴請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外命婦,瑣碎的事很多,小姑和表妹練字之餘看看那些丫鬟婆子是怎麼處理家務的,對她們以後也有好處。」   李冬至年紀還小,什麼時候跟著家中的管事嬤嬤學都不算晚。可何瞳娘卻不一樣。她這兩年就要出嫁了,能跟在姜憲的身邊見識一番,何況是如此高規格的宴請,可遇不可求,對她以後待人接物大有益處。   何大舅太太沒等何夫人開口已喜出望外地道「多謝郡主」,並道:「郡主如此地抬舉冬至和阿瞳,讓她們何以為報!」   姜憲笑道:「不過是些許小事,大舅太太這麼一說,倒讓我不好意思了。」然後又開玩笑地對李冬至和何瞳娘道,「到時候我差遣你們跑腿,你們可不能推三阻四地偷懶!」   「不會,不會!」兩個小姑娘連聲道,神色間有些激動。   不知道是因為可以不用天天呆在閨房裡?還是因為可以換個地方玩了…??   何夫人一如往常,沒有任何異議。   倒是高妙容,猶豫片刻才笑著向姜憲道謝:「那我就趁著這機會好生休息幾天了!」   姜憲笑盈盈地點頭。   大家喝了綠豆湯。姜憲藉口不打擾李冬至和何瞳娘的功課,和何夫人、何大舅太太去了上房。   早有丫鬟得了姜憲的吩咐,在上房的牆角堆了冰山,外面的烈日雖然白晃晃的,屋裡卻很是涼爽。   何夫人不免有些心痛越用越少,沒了就得拿高價去買的冰。   姜憲卻笑道:「千金散去還復來。這銀子本來就是拿來用的,這個時候不用,以後也會用,不如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何大舅太太聽了直笑,道:「郡主這是太有錢的緣故。」   幾個人笑著聊著天,等到太陽下山的時候去看池塘連亭子和廂房,最終還是如姜憲所想的那樣,把宴請的地方定在了東跨院池塘不遠處的廂房,臨時搭臺唱戲。   何夫人覺得有些對不起姜憲,道:「以後還是想辦法換個大一點的宅子。」   「沒事!」姜憲笑道,「宅子不在大小,在請客的人是誰。」   她這話是有根據的。   前世,她做太后時候的戶部尚書梅城也是很小氣,賃的院子不僅小,而且還七彎八拐地馬車沒辦法出入。每次家裡有什麼宴請的時候,不過是四個素菜一個湯,馬車卻在胡同外面的大街上排成了一長溜,有時候五城兵馬司的人不得不出面幫著維護。   她請客,誰敢不來。   不過是她素來好面子,不想把宴會弄砸了,讓別人在她背後議論。   ※   ※   親們,月票6700票的加更。   PS:今天給自己放個假,晚上的更新遲到十點。   O(∩_∩)O~   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 第321章南貨   第二天,李泰就把需要的冰買了回來。   解決了宴請的地方,茶酒糖果這些小事就好辦了。   姜憲每天和何夫人、何大舅太太在西跨院正院的東廂房裡聊天,李冬至和何瞳娘則上午在西廂房裡練字,下行跟著情客,看她怎麼打理西跨院的那些瑣事。   因為姜憲的緣故,東廂房裡由著幾個小丫鬟在打扇,西廂房則在牆角堆了冰山。   何大舅太太吹著幽幽涼風,吃著由冰鑑冰鎮的甜瓜,覺得涼意從心底一直到了四肢百骸,不知道有多舒服。   她不由嘆道:「還是西跨院好啊!瞧東廂房這屋頂上長著的老槐樹,把整個屋頂都蓋住了,陰涼陰涼的,比堆著冰山還要舒服。」   姜憲不知道何大舅太太說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按理,家裡有好東西都應該孝敬長輩。   她這邊和東跨院的布局都差不多,只因為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就由李長青住在了東邊,他們選了西邊。誰知道西邊卻比東邊涼快,沒有住進來之前,誰也不知道!   姜憲就笑著對何夫人道:「要不您以後中午就在我這邊歇息吧!」   「不用,不用!」何夫人覺得東、西跨院都是買得別人家的,哪邊住著舒服,那是天意,她總不能因為這個就常常來打擾姜憲,「我那邊也挺好。上房院子裡的那兩牡丹花我就很喜歡。等到開花的時候,我讓小丫鬟摘幾朵給你戴著玩。」   姜憲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想起前世白愫嫁了人,晉安侯太夫人為了兩匣子宮裡賞的點心和白愫置氣,婆媳關係從此就再也沒有好的時候。   何夫人縱然有千般的缺點,與人卻極為友善,就憑這一點,她也應該善待何夫人。   晚上李謙回來的時候滿身是汗,光著膀子在她面前洗漱。   他身高腿長,腰細肩寬,白皙的皮膚紋理細膩,水珠順著肩膀滑落,隱隱沒於腰間……讓姜憲不敢多看一眼,垂著眼帘問他:「今天去了哪裡?怎麼出了這麼多的汗?」   李謙重新換了件細沙的中衣,喝了小丫鬟端上來的酸梅湯,舒服地透了口氣,這才湊到她身邊,低聲地笑道:「雲林他們回來了,收穫頗豐,我今天和他們去庫房裡看了看。」   姜憲聽了,頓時來了興趣,也顧不得去想剛才的情景,道:「難道雲林他們還從福建帶了貨物回來?」   李謙點頭,笑道:「帶了茶葉和布匹過來。」   姜憲聽著眼珠子一轉,道:「巖茶和漳絨?」   李謙一愣,隨後哈哈大笑,捧著姜憲的臉道:「你怎麼這麼聰明?一猜就中!」說著,朝著她的面頰就連親了兩下。   自從上次他吻了她之後,就再也沒有做出過這樣的舉動。   姜憲身子一僵,心卻怦怦怦跳得厲害,心裡不禁暗忖,要是李謙還像上次那樣親她,她是一把將他推開呢?還是隨他好了……   出閣之前,大伯母曾經和她說過,李謙答應在她及笄之前都不動她的。還告訴她,李謙雖然答應了,可到底會不會遵守,能不能堅持,姜家總不能盯著,最終還是要靠她自己。最好是分房而居,如果他鬧得狠了,就讓他收了身邊的丫鬟做通房。   她倒贊成分房而居,至於收丫鬟做通房……姜憲覺得,這只會把事情弄得比較複雜,到時候看情景再定。   誰知道他們成親的第一天李謙就不願意分房而居,並且一直恪守著承諾,這讓姜憲很是意外,也有點佩服,就想在其他的事上對他好一點。   誰知道他親了她兩下就放開了她。   好像那天的糾纏從來不曾發生過似的。   「你是怎麼猜到雲林他們帶回來的是巖茶和漳絨?」李謙笑眯眯地望她,目光明亮又璀璨,熠熠生輝,漂亮極了。   「你們帶回來的貨肯定是想銷往關外的。」姜憲望著他的眼睛,有些心不在焉地道,「福建能有什麼東西能銷往關外的?也就巖茶和漳絨了!」   李謙就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子,親暱地道:「我給你帶了幾匹回來,到了冬天的時候可以給你做幾件小襖穿。」   姜憲抿了嘴笑,道:「誰用漳絨做小襖——那漳絨是用來做鬥篷和褙子的。」   「隨你。」李謙笑道,「你覺得怎樣好就怎樣!」   只要姜憲高興就好。   他問起她這幾天的行蹤來:「宴請的事都準備好了?真沒有要我幫忙的地方?」   「你就操心你自己的事好了。」姜憲笑道,「不過是請幾個內宅的婦人而已,有什麼可忙的。到是你,雲林回來了,你們又要走趟榆林關吧?上次邵家猝不及防,讓你們闖了過去。這次只怕會嚴陣以待,別把從福建帶回來的貨都失落在了榆林關,被人抓住了把柄。」   那麼一大批貨,從福建運到山西,不可能沒有留下痕跡,若是暴露,很容易就被邵家抓住把柄。   李謙笑道:「你放心好了。如果我就這點本事,還怎麼給你賺胭脂水粉錢?」   「說得你好像是為了我似的。」姜憲撇嘴,「我難道還少胭脂水粉錢不成?」   「你是不少啊!」李謙笑嘻嘻嘻地道,「可誰嫌多啊!」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掠過了那句「說得你好像是為了我似的」的話,互相地開著玩笑。   李府東邊那座用來安置高伏玉的小院一片漆黑。   高妙容熱得有些睡不著。   李家今年的冰不夠用,她的叔父也沒有分到幾塊。他們總不能不顧叔父身體去取叔父名下的冰用。   可這幾天也太反常了。這還沒有進入三伏,天氣已經熱得讓人隨時要中暑般的頭昏眼花。   她再次爬了起來,拿著扇子呼呼地搖著。   又因為用力,剛剛清洗了的身上又開始流汗,很快就打溼了衣襟。   她煩燥地把湘妃竹的團扇丟在了床上。   聽到動靜的香芷頓時醒了過來,喊了聲「小姐」,坐了起來。   高妙容覺得心裡更煩躁了。   「我沒事,你睡吧!」她道,心裡卻像揣著團火似的,好像下一息就燒起來。   香芷卻起了床,道:「小姐,我給您倒杯茶吧!天氣有點熱,您喝點水,潤潤嗓子!」   「潤什麼嗓子!」一直壓著的火氣終於忍不住蹭蹭地躥了出來,「天氣這麼熱,喝水有用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不好意思,大修了這一章,比預料的晚了點,沒能及時更新。   ※ 第322章賓客   香芷畏縮了一下。   她知道高妙容的心情很不好。   這幾天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早上還好,太陽還沒有升得那麼高,夜間殘留的涼爽還沒散去,坐下來不動,倒不至於汗溼了衣襟。可一到中午就不一樣了,太陽明晃晃地掛在頭頂不說,熱浪一陣高過一陣地襲來,就算是坐著不動也熱得心中煩燥。原本高妙容每天下午去上院教李小姐和何小姐,李小姐屋裡有冰山,很涼快,高妙容正好可以趁機消消暑氣。   誰知道嘉南郡主的一句話,就讓高妙容歇在了屋裡。   偏偏今年李家沒有提前訂冰,自家用冰都不夠,哪還有給高妙容的!   她在心裡暗暗嘆氣,小心翼翼地道:「小姐,今天有南風吹進來,不怎麼熱……是不是帳子太厚了?要不我把窗欞打開好了。這麼晚了,內院已經落了鎖。郡主前些日子不是整頓內務嗎?那些巡夜的婆子可一點也不敢偷懶。據說郡主規定了她們一刻要巡一次,她們就不敢兩刻巡一次,晚間值夜的那些婆子也不敢抹牌喝酒了,絕不會有人過來的……」   香芷不提姜憲還好,她這麼一提,高妙容心火燒得更旺了。   同樣是做媳婦的,別人做媳婦的怎麼就要處處討婆婆的歡心,她姜憲憑什麼就像大爺似的,反而讓婆婆處處巴結,處處忍讓,以她為尊呢?!   高妙容的帕子揉成了一團,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這才強行壓下了心中的不滿,慢慢地躺了下去,語氣怏然地道:「睡吧!我這是熱狠了,心氣兒不順……」   解釋著自己剛才的失態。   香芷頓時鬆了口氣,道:「小姐,我就知道您只是這兩天熱狠了,一時心裡不舒服。要不,您明天也去嘉南郡主那裡串門吧?我聽人說,嘉南郡主那邊又新添了十個小丫鬟,專給郡主打扇的。她那邊屋子又蔭涼,聽嬤嬤說,夫人和大舅太太每天都去,一去就呆一整天捨不得走呢!」   姜憲明著就是要趕她走,她可不會沒臉沒皮地跑去討好姜憲。   高妙容輕笑了一聲,閉上了眼睛睡覺,再也沒有理會香芷。   第二天,太原知府李奎的夫人楊氏則冒著刺眼的大太陽去拜訪了山西布政使丁留的夫人。   說起來,兩家還是姻親。   丁留的堂姐嫁給了刑部侍郎姚先知的堂兄,而姚先知的夫人和李奎的夫人楊氏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如今兩家在一處做官,丁夫人看見李夫人自然就倍感親切。   她親自在垂花門前迎接李夫人。   李夫人見丁夫人身邊站著個二八佳人,明眸皓齒,如珠似玉,十分的俏麗,不由笑道:「阿挽回來了!你祖母的病可好些了?」   那女孩子正是丁留的次女,丁家的二小姐丁挽。   她口稱「世伯母」,笑盈盈地上前給李夫人行禮,道:「祖母不過是年事已高,偶遇風寒,擔心自己來日不多,想見父親一面。可自古忠孝難兩全,父親這裡走不開,又不能少了母親的照顧,母親這才派了我回鄉。祖母病癒之後,心思也就淡了。怕我離開了父母想家,就叮囑我,讓我早點回來。」   李夫人笑著點頭。   暗忖著丁挽真是會說話。   明明是丁留的母親不待見兒媳婦,病了也不讓兒媳婦在自己面前侍疾,丁留怕有流言蜚語傳出來,派了小女兒回去堵住母親和族人的嘴,到了丁挽嘴裡,卻成了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兒。   腦海裡閃過這些念頭,她不禁想起了姜憲。   那個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就算是有什麼事也事不關己,看上去好像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實則卻有顆敏感純善之心……也不知道這小姑娘嫁到李家之後過得如何?   看樣子李家的長子是很喜歡嘉南郡主的。   不過,話又說過來了。任何一個人娶到了像姜憲這樣的媳婦,頭幾年都會有些新鮮的,只是等這新鮮勁一過,卻不知道嘉南郡主能體面幾年。   她在心裡搖著頭,和丁夫人一起進了內宅。   茶過半盞,丁夫人問起李夫人的來意。   李夫人含蓄地問:「嘉南郡主宴請,妹妹準備穿什麼衣服去?」   丁留要比李奎小兩歲。   丁夫人原來在京城的時候也是個謹生之人,可自丁留外放做了封疆大吏之後,她成了品階最高的幾位夫人之一,她慢慢也就恢復了待嫁閨中之時的爽朗。   「姐姐是想問我去不去吧?」丁夫人笑道,「這是嘉南郡主嫁到山西之後第一次宴請,我怎麼能不去呢?我不僅準備自己去,還準備帶了阿挽去。」   言下之意不僅要去給姜憲捧場,還要和姜憲交好。   這和李夫人的打算不謀而和。   李夫人舒了口氣,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惜我們家沒有適齡的姑娘,不然倒可以和阿挽做個伴!」   丁挽正指使著幾個小丫鬟置放裝著瓜果的水晶碟子,聞言朝著李夫人笑了笑,道:「世伯母,我聽人說,施家三小姐在嘉南郡主那裡碰了個軟釘子,有這件事嗎?」   在丁、李這樣世代耕讀的人家眼裡,寒門出身的施家就如同一個笑話。   李夫人就若有所指地看了丁夫人一眼,不僅把施家在姜憲那裡碰釘子的事告訴了丁夫人母女,還把姜憲進門不到一個月就整頓了李府的內務,還打發好幾個服侍的僕婦去了田莊告訴了她。   丁夫人聽了直皺眉。   李夫人就笑道:「這種事都輕易地就傳了出來,奇怪的是我到今天也沒有打聽出來郡主都喜歡吃些什麼?平時有什麼愛好?」   這是宮裡的規矩。   如果不是姜憲本人御下嚴厲就是她身邊有知道怎樣御下的得力僕婦。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她們都要小心對待,不能留下什麼話柄,最後因小失大。   丁夫人沉默半晌,正色地對丁挽道:「你去把我們給嘉南郡主準備的禮單拿出來給我看看,有些東西恐怕要添減。」   李夫人見丁夫人已經明白了自己的來意,放下心來,笑道:「既然如此,初二的時候那我們就一起去李府吧!」   丁夫人欣然應允。   施家這邊卻等著丁家的消息。   可直到六月的最後一天,丁夫人也沒有表態去不去參加姜憲的宴請。   這讓施夫人很著急。   她派了貼身的嬤嬤悄悄去見高妙容。   ※   親們,月票6750票的加更。   PS:今天下午要出去辦點事,可能要用一下午的時間,晚上的更新推遲到十點。   抱歉!   ※ 第323章參加   李家今非昔比。   施夫人貼身的嬤嬤前腳進了高妙容住的小院,後腳姜憲這邊就得了消息。   而且印彩稟告姜憲的時候,還是當著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的面。   兩位並沒有覺查到這有什麼不好的。   在她們看來,高家就像借居在她們家的鄰居一樣,雖說平時有什麼事要多加關照,卻不能鄰居家來個客人她們都要幹涉一番。   姜憲對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這樣的認知很滿意。   她也就不去提醒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了,朝著情客使了個眼色,她就陪著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去了東跨院的後花園。   前兩天她養在宮裡的幾株蘭花送過來了,她讓李泰幫著在後花園搭個暖棚,準備等到天氣涼一些了種些桔樹、臘梅什麼的好過冬。如今暖棚搭了一半,不能供暖,卻能遮陽,正好給她放蘭花。   情客卻留在了正房。   她把印彩幾個二等的丫鬟叫了進來,吩咐她們:「雖說高小姐的客人與我們無關,可你們都是從宮裡出來的,不用我說也應該知道。當初慈寧宮,不知道有多少走曹太后路子走不通的跑去碰運氣,想偶遇一下太皇太后或是郡主,或是尋個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獻給太皇太后或是郡主的人。不管是太皇太后還是郡主,都煩不勝煩。府裡雖說比不上宮裡,可郡主到底身份尊貴,有些事卻是不能不防。以後高先生那邊的僕婦,你們都看好了,別在內院到處亂竄的,撥到高先生名下當差,就要忠心地服侍高先生,別看著這山還惦記著那山,摘了芝麻丟了西瓜,兩不著實。」   眾人齊齊應是。   七姑看著商量情客:「姑娘,您看要不要跟郡主說一聲,再提一、兩個二等的大丫鬟上來?」   姜憲身邊如今只有百結和情客拿著一等丫鬟的月例,香兒和墜兒因是李謙送過來的人,拿了二等丫鬟的月例,七姑則佔了一個管事嬤嬤的名份。其他的人,都還是未入等的丫鬟。   情客笑道:「這件事郡主早就發下話來。這些跟著我們一起出宮的,有真心服侍郡主的,也有想借著郡主之手出宮的,如今定下等次還早了點,要先用著看看。」   七姑不免有些擔心,道:「會不會讓她們寒了心?」   這批跟著情客出宮的女孩子年紀都不大,長得也都在水準之上,最重要的是,有好幾個會識字斷文、算帳管事的,如果因為等級的事放出去就太可惜了。   情客笑道:「我們進宮之前家裡都很貧困,別說是識字了,就是女紅,有些也是進了宮之後才學會的。既然我們能學會,再買進來的丫鬟也一樣能學會。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何況這些日子府裡有很多人主動找到我這裡來,想學著識字。若是府裡有什麼變動,這些人就可以補上,不會亂了西跨院的規矩的。」   七姑想了想,覺得情客說的很有道理,她笑道:「是我粗心大意,沒有多想。」   「七姑您客氣了!」情客帶著幾分恭敬地道,「您只是一心一意都撲在郡主身上,這些瑣事就關注的少了。」   七姑是李謙的人,郡主禮待李謙,她們就會禮待七姑。   兩人說說笑笑,去了後花園。   姜憲正站在一株建蘭旁邊和何夫人、何大舅太太說話:「……叫滿堂紅。是當時的福建巡撫進貢的,是建蘭裡少有開紅花的蘭花,而且日照越強,它的顏色就越紅。所以它得露天裡養著,不然開出來的花就不好看了。上林苑因為這個,想了個法子,在點燃的蠟燭前面放面銅鏡,然後把光反射到蘭花的身上,想讓它的花更紅。我看著卻覺得像拔苗助長似的,很可憐。就沒用他們這法子,讓它隨意地長,遇到哪年天氣熱,花開得就紅些,遇到天氣平淡,花開得就淡一些。」   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連連點頭。   何大舅太太望著用羨陽盆裝著的那株滿堂紅,憂心地道:「郡主,這花肯定很貴吧?我看您還是在這盆上做個記號的好,免得被人當成了尋常的雜草給拔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不會!」姜憲笑道,「我這屋裡的人都認識這幾株蘭花。」   「可架不住其他的人不認識啊!」何大舅太太望著蘭花的目光就像望著堆金子隨意堆放在眾人目光之下似的,緊張得很,「郡主,您還是聽我一句勸吧!等過些日子,大家都知道這蘭花是怎樣的金貴了,您再這樣放著也不遲。不然要是有個閃失,就是哭也沒地方賠去啊!」   這幾盆蘭花都是姜憲在宮裡養的,養了好幾年,有了感情。   前世,她還曾開玩笑地對孟芳苓說,如果她死了,就把這幾盆蘭花給她陪葬好了。   她聞言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吩咐百結把花搬到了正房。   何大舅太太鬆了口氣,回到自己客居的廂房才教訓身邊的人:「眼睛給我放亮點,別以為是長得像蔥就真是根蔥,說不定那是盆水仙,把你們賣了也買不起。要是有誰動手動腳地壞了府上的東西,丟了我的臉,可別怪我不講情面,一律給我賣到那下等的窯子裡去,永世都別想翻身。」   幾個隨身服侍的嚇得臉色發白,哆哆嗦嗦地應著「是」。   何大舅太太的臉色這才好了點,去了何瞳娘那裡,商量著初二那天穿什麼好。   何家是花了大力氣培養何瞳娘的,她的眼光又比她娘要高一籌。   「您就穿件銀紅色焦布比甲,白色銀條紗單衣好了。」她從母親的箱籠裡找出那兩件衣裳,「至於首飾,就戴個點翠大朵,祖母綠的耳墜好了。天氣熱,您又沒有誥命,打扮得太隆重,讓人看著就熱,反而不好。」   何大舅太太連連點頭,問何瞳娘:「那你準備穿什麼?」   「我穿件碧綠色的焦布比甲。」何瞳娘笑道,「冬至穿一件水藍色的,這樣我們就不必重樣了。」說到這裡,她不由眉頭微蹙,道,「可不知道其他來參加宴會的都會穿什麼衣裳?冬至差了人去問高姐姐,高姐姐說還沒有決定!」   何大舅太太想到高妙容落落大方的嫻靜模樣,再看看自己女兒那怯生生只知道躲在她身後的樣子,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道:「高小姐素來會裝扮,你與其擔心她,不如擔心你自己。」   何瞳娘抿著嘴笑,恬靜的樣子像朵靜悄悄開放的茉莉花。   何大舅太太不禁又在心裡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   一顆草有一滴露水,也許這就是她們家瞳娘的命。   也強求不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24章客人   何大舅太太想通了這,心也就定下來。   到了初二那天一大早,她就穿戴上了女兒為她挑選的衣飾帶著女兒一起去了何夫人住的正房。   為了給內院女眷們騰地方,李長青和李謙一早就去了校場。   何夫人也早就起了床,梳妝打扮好了,正訓著李冬至:「你今天可別又躲到哪裡找不到了。你嫂嫂說了,你今天和你表姐都要跟在她身邊,幫著招待今天的來客。」又打量著李冬至頭上的米粒大小的珍珠珠箍,道:「怎麼把這個珠箍戴出來了?我平時沒有給你打首飾嗎?快去換了你嫂嫂進門那天戴的紅寶石油珠箍!」   李冬至身邊的大丫鬟小禾應聲要去,卻被李冬至給攔住了。   她小聲地道:「娘,這個珠箍,是我請教了嫂嫂身邊的情客姐姐才定下來的。情客姐姐說了,我年輕還小,不用裝扮得太過華麗,而且,那個紅寶石發箍在嫂嫂進門那天已經用過了,今天來的也都是那天的那些客人,就不太適合再戴那套首飾了。」   何夫人聽著一愣,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戴過一次就不能再戴了嗎?那那些傳家寶怎麼辦?難道壓在箱底不出來嗎?」   李冬至紅著臉道:「可情客姐姐是這麼說的。同樣的首飾,在同樣的人面前五年之內都最好別重複地戴,就是要戴,那也要重新拿去銀樓換個樣式或回爐拋光,做成新金的樣子……不然為何嫂嫂那麼多的首飾,情客姐姐她們還覺得嫂嫂的首飾太少了,準備等嫂嫂回汾陽祭了祖之後,嫂嫂的名字正式入了祖譜,就請了銀樓的人進府重新打些首飾。還說,如果太原沒有合適的,就去京城裡請,到時候也幫我打幾套首飾……」   何夫人望著進門的何大舅太太,有些傻眼。   她有一套蓮子米大小的貓眼首飾,每次有重要的場合,她就喜歡戴了這套首飾去應酬……如果情客說得屬實,那她豈不是鬧了很多次的笑話……   何夫人有些坐不住了。   何大舅太太只好握住了何夫人的手,安慰她道:「你這不是剛回太原沒多久嗎?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改過來不就成了!」   「那我今天戴什麼首飾啊?」何夫人急起來。   何大舅太太想了想,道:「我那裡還有套藍寶石的首飾,要不,你借著戴著?」   那套是何大舅太太的壓箱低。、   論精美自然比不上何夫人那套,可現在誰還顧得上這些?   何大舅太太體己的嬤嬤親自去拿了那套首飾過來。   何夫人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不對——她今天穿的是件寶藍色牡丹暗紋的褙子。   可時間已經不早了,她急匆匆地換了件薑黃色八寶暗紋的褙子,和何大舅太太、李冬至、何瞳娘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去了西跨院。   姜憲已不在正房。   百結笑盈盈地告訴她:「陸學正的夫人帶著家裡的兩位小姐過來了,正和郡主在花廳裡說話呢!」   「這麼早?」何夫人訝然,不由抬頭望了望天。   百結抿著嘴笑了笑,道:「也不早了,陸學正是正五品,她這個時候來正好。」   何夫人沒有聽懂,她朝何大舅太太望去。   何大舅太太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情。   反正她不管怎麼樣都不可能比姜憲更有見識,還不如不懂就問,免得在外面的人面前丟臉。   「為什麼她來的正好?」何大舅太太笑道,「莫非這來得早和來得晚還有什麼區別不成?」   「當然有區別。」百結之前已得到過姜憲的吩咐,只要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想知道的一些禮儀,她們就得好好地解釋,免得兩位長輩出錯,「郡主今天只請了五品以上官員的女眷出席,像這樣的宴請,與其說是吃飯,不如說是見面。有怎樣的安排,會請哪些人,去送請帖時得把這些都告訴被請的人家,那些被請的人才好安排行程。   「像這樣的宴請,真正的貴人應該在大家都來得差不多了,卻又還沒有全都來的時候到。既顯得不那急切,也顯示出對這件事的重視。那哪些人應該早點到?哪些人又應該晚點到呢?   「那就是像陸學正夫人這樣的人家了。   「陸學正的夫人雖然在五品之例,陸學正卻是個虛職,位列最末。   「她若是想急著向郡主表示親近之意,就會早點來。如果她怕有巴結奉承之嫌,就可以晚一些到。」   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恍然大悟。   原來這位陸學正的夫人想給姜憲留下一個好印象,所以提前到了。   何夫人不由問道:「那照你這麼說,丁夫人和李夫人豈不是要過一會才到。」   「是啊!」百結邊說邊笑,把她們引到了花廳,「怎麼也要等再來兩、三位夫人了,她們才會到。」   何夫人聞言就皺著眉道:「那丁夫人和李夫人怎麼知道她們之前來了多少人?」   百結笑道:「這就要看那些隨行嬤嬤的本事了!不然出門為何還要帶個隨行的嬤嬤,馬車走得快還是走得慢,是得聽他們的。」   倆人一聽就覺得頭痛,非常複雜。   而何大舅太太索性把女兒和李冬至都推到百結的面前,道:「我和你娘年紀大了,哪裡記的住?你們可要跟著好好學學。」   李冬至和何瞳娘齊齊應是,乖乖地跟在母親身後進了花廳。   姜憲穿了件大紅色的素麵杭綢褙子,襯得她膚光如雪卻也單薄纖細,像沒有吃飽似的,正坐在上首和一個穿著蔥綠色褙子的微胖婦人說話。   何夫人曾經在剛來太原時去拜見丁夫人的路上見過這婦人,知道這婦人就是陸學正的夫人,笑著上前去打了個招呼。   陸夫人一副老友重逢,喜出望外的神色,上前就和何夫人見禮,道著「夫人好久沒見。您看著越來越精神了,可是用了什麼補品?若是有這等好事,可別忘了介紹給我,我也吃點」,然後轉身就拉了兩個小姑娘過來給何夫人行禮,道著「這是我兩個女兒。」又見長女和何瞳娘差不多年紀,次女和李冬至差不多的年紀,想說些親近的話,偏偏不認識何瞳娘是誰,怕說錯了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好,支支吾吾起來。   何夫人忙向陸夫人引薦李冬至和何瞳娘:「這是我們家的小女兒,這是我的侄女。」   ※   親們,月票6800票的加更。   O(∩_∩)O~   PS:晚上正常更新。   求月票哦……   ※ 第325章   陸家的兩位小姐忙上前和李冬至、何瞳娘行禮。   李冬至和何瞳娘雖然得了姜憲的交待,要幫著姜憲招待來客,卻沒有想到一進門就會遇到和她們同齡的小姑娘,兩人還有些怯場,好在陸家的兩位小姐也不是那種常隨著母親四處應酬的人,又因陸學政職務不高,有些需要她們出席的場合她們通常都是陪末座,待人處事溫婉有禮又忍讓謙和,情客把她們帶去了後面的退步,幾句試探的話之後,彼此都鬆了口氣,覺得並不是很難相處的人,漸漸說起客套話,契闊起來。   姜憲見狀不由舒了口氣。   李冬至和何瞳娘現在要學的東西還多著,能不出錯就已經是很好了。   她示意印彩盯著點李冬至和何瞳娘,把精神放回了花廳。   陸夫人正在和何夫人、何大舅太太說話:「……我聽李夫人說,她和丁夫人約好了,今年的中元節她們準備去永和縣祭魁星。我也很想去,聽說您們家的小公子如今在南雅書院讀書,剛剛才啟蒙,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魁星,二十八星宿之一,主管文運、文章的興衰,是讀書人心目中的庇護神。   而永和縣不僅有座氣勢驚人的魁星閣,還有中元節拜魁星的習俗。   何夫人聽了心動不已,可轉念想到姜憲這才進門一個月她就跟人出門去祭拜不太好,神色間就流露出些許的猶豫來:「永和縣太遠了,這得去好幾天吧?我就怕我走不開!」   陸夫人熱情地道:「丁夫人、李夫人哪一個不是主持中饋的人,可為了兒子的前程,也只能委屈丁大人和李大人了。」   何夫人就更動心了。   李謙是長子長孫,以後是要蔭李長青之功的,李駒則不同,他以後多半是得靠自己了,除非李長青功高震世,再爭個功名來給李駒。所以她一早就想好了,不能讓李駒和李謙爭,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李駒參加科舉,靠功名爭個前程。所以她特別注重兒子的功課,有時候甚至達到了嚴厲的地步。   為了兒子的前途去敬香,不要說在山西境內了,就算是不在山西境內,她也是要去的。   何夫人不由道:「你們明年還去嗎?今年說得太匆忙了,我怕沒有時間,要不,我們約明年一起去吧?」   陸夫人不過是想和李家走得更近些,中元節去不了,八月十五的中秋節,九月初九的重陽節,總有一天大家能約著一起出去。   「那趕情好。」她笑眯眯地道,「我到時候了來約你。」   何夫人笑著應好。   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走了過來,道:「夫人、郡主,王參將家的夫人過來了。」   姜憲忙請了她進來。   王夫人頭髮花白,面容憔悴,目含愁苦,雖然穿著杭綢衣襟,戴著赤金頭面,可看上去也不像個官太太反而是哪裡來的農婦穿錯了衣裳走錯了地方。   姜憲吃了一驚。   她請客之前曾經打聽過來客的身份,知道王參將年過五旬,是金海濤的得力助手,行事頗為公正,在太原總兵府很有威望。   姜憲沒想到王夫人是這樣一副模樣。   她笑著把人迎了進來,剛剛說了兩句話,山西布政司左參議家的周夫人到了。   周夫人帶了十二歲的女兒同來。   周小姐被迎去了退步,周夫人則留在花廳裡和大家寒暄著。   太原府楊僉事的夫人到了。   她是一個人來的。   不一會,丁夫人和李夫人來了。   姜憲在花廳的門口迎接。   李夫人給兩個引薦。   丁夫人雖說是五個孩子的母親,身段卻依舊細條,皮膚白皙,目光明亮,保養得很好,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是個風韻猶存的婦人。   她笑著和姜憲打招呼:「早就想來看看郡主了,沒想到郡主走到了我們的前頭,提前給我們發了請帖,看來還是我們慢了一拍。」   丁夫人說著,看了李夫人一眼。   李夫人是姜憲的全福人,在這些夫人之中,她和姜憲是最熟的了。   「郡主如今嫁到了太原,」她接過丁夫人的話茬笑道,「以後有的是機會。等過兩天我們回請郡主就是了。」   姜憲道了謝,笑:「我在京裡就聽說丁大人家裡有道燒乾筍做得很好,有機會一定去嘗嘗。」   丁家也是江西人,耕讀傳家,祖上出過兩位閣老,子弟出仕的非常多,在京城也有些名聲。   可姜憲是宮裡長大的,又是鎮國公府的大小姐,知道丁家,還知道丁家那道有名的燒乾筍,顯然是打聽過的。   這就比較難得了。   也說明姜憲有意與丁留為善。   丁夫人想到之前聽李夫人說的那些話,對還沒有及笄的姜憲不由刮目相看,又重視了幾分。   她親自為姜憲引薦了丁家二小姐丁挽。   丁挽恭敬地給姜憲行禮。   姜憲像之前一樣,賞了丁挽兩個封紅。   丁挽溫順地笑著道謝,並沒有因為年長就在姜憲面前有所託大,而是像晚輩一樣的態度恭遜,跟著情客去了後面專門招待她們這些小姑娘的退步。   姜憲做慣了太后,素來喜歡這樣長得漂亮又生氣勃勃,溫柔有禮的小姑娘,因而對丁挽的印象很好。   大家分主次坐下,姜憲就和丁夫人說起來話。   剛剛問了個籍貫,施夫人帶著施家三小姐來了。   看見丁夫人和李夫人,她眼底閃過一線驚訝,但很快就被滿臉的笑容給掩飾了。   「丁夫人、李夫人,」她屈膝朝著兩人福了福,道,「我還以為我來得算早的了,沒想到幾位夫人比我來得還早。」   大家又少不得和她打招呼。   行過見面禮之後,施家三小姐被印彩往退步引。   施家三小姐卻有些不悅,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望著施夫人:「娘,我好些日子沒看見丁夫人和李夫人了,我想在這裡聽兩位夫人說話行嗎?」   施夫人想把施家三小姐嫁到像丁、楊那樣的讀書人家去,因而一直盼著女兒能在丁夫人面前留下個好印象,這種宴請的時候如果女兒能討了丁夫人的喜歡,她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她笑著剛要應好,姜憲卻突然道:「幾位小姐都在後面的退步喝茶,施三小姐既然過來了,先去打聲招呼吧!等幾位夫人過來了,我們也該移坐東跨院聽戲了。」   到了她這裡,就得守她的規矩。   斷然沒有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道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晚上有報告要寫,今天只有兩更。   O(∩_∩)O~   ※ 第326章詫異   施夫人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施三小姐則怯生生地朝丁夫人望去。   丁夫人低頭喝茶,像沒有聽見似的。   施夫人母女臉上都閃過失望之色。   但沒有誰為施家母女說一句話。   花廳裡除了姜憲,都是比施三小姐年長之人,哪裡有她說話的地方,她這樣是很失禮的事。而姜憲作為主人,遇到這樣不知道規矩的客人也臉上無光,大家只能裝作沒有看見。   施三小姐只好跟著丫鬟去了後面的退步。   大家開始小聲地說話,笑語殷殷地互相打著招呼,問候著彼此相熟的人,場面熱情而又不失溫文。   姜憲微笑著聽著。   既然要和山西的這些貴婦人打交道,這些貴婦人都是什麼出身,和丈夫的關係如何,有幾個子女之類的自然要打聽清楚。可李家不比之前禁衛軍,打聽起來自然沒有她做太后時的高效和翔實,這就需要她前世的經驗做判斷了。   不過紙上談兵終是淺,把人物對上號,再聽她們都說了些什麼,印象會比較深刻。   何大舅太太在一旁聽著,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到哪裡好。   這裡面全是些官太太不說,她們說話行事看上去都很文雅溫和,說話的聲音更是小得像怕驚飛鳥雀似的,她要豎起耳朵才聽得清楚。這讓她覺得自己像闖進了金絲雀裡的八哥似的,粗魯且寒酸。   何夫人比何大舅太太也好不到哪裡去。   儘管姜憲把每一個夫人都拉到她面前來給她引薦了一番,但她還是覺得不自在。特別是她不知道姜憲為什麼要強行地把施家三小姐趕到退步去,丁夫人還像沒有看見似的。   在她看來,施家三小姐這樣雖然失禮,可那也丟得是施家三小姐的臉,姜憲何必去管,反而白白得罪了施夫人。   她在心裡嘆著氣,決定像書裡說的那樣「不痴不聾,不做阿姑」,她就做個又痴又聾的阿姑好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右、左參政的夫人等都來了。   這幾位夫人出身都很平常,又不怎麼出來應酬,丈夫本身是文官,對她不冷不熱倒也正常。   大家又坐了一會。姜憲是新面孔,其他的人或多或少在應酬的時候見過一面,眾人很快熟悉起來。姜憲看著快到晌午了,起身請大家移步東跨院的花廳:「……在那邊設了宴,搭了戲臺子。」   眾人起身。   情客去請了在退步裡歇息的幾位小姐。   何瞳娘一副主人的姿態在前面引路,李冬至則跟丁家的二小姐丁挽、施家三小姐並肩而行,其他的幾位小姐跟在她們的後面。   姜憲瞥了一眼沒有做聲,領著幾位夫人往東跨院去。   路上,她們經過一道花牆,花牆盡頭,是扇月洞門。   姜憲她們路過花牆的時候,兩個捧著花籃的小丫鬟從月洞門後面走了過來。   看見姜憲等人,兩個小丫鬟並沒有慌張,而是貼牆而立,低眉垂眼地曲膝行禮,喊了聲「郡主」,「夫人」,垂手站在那裡不動了。   姜憲「嗯」了一聲,帶著賓客進了月洞門。   月洞門後面是個小小的院落,院落左右各有一塊花圃。   此時正值仲夏,各色的花開得正豔,奼紫嫣紅,十分惹眼。   「這花可長得真好!」王參將的夫人笑著讚揚道,「這是誰種的?這月季倒開得好,都快一人高了!」   天氣熱,姜憲平時根本不怎麼出門,自然也不知道這裡的月季長得好。   她笑道:「這我得回頭問問。不識廬山真面相,只緣生在此山中。如果不是王夫人提醒,我恐怕到現在也沒有注意。」   王夫人笑道:「郡主初來乍到,自然不知道,等過些日子也就知道了。」   姜憲和王夫人說著,穿過花圃,進了花廳。   王夫人道:「難怪她們在花圃裡很隨意地種了些茼蒿,看著野趣十足,原來是為了讓花廳裡的窗欞推開即成景。這花匠只怕不是普通人!」   姜憲有些意外,她笑道:「沒想到王夫人還懂治園之術。」   「哪裡,哪裡。」王夫人謙虛地道,「家父很喜歡這些,我小的時候,常抱著我指著院子裡的景致講如何如何的好,聽得多了,也就印象深刻,對這些事略有了解。」   治園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有很多男子都不會。   姜憲對王夫人刮目相看。   丁夫人和李夫人則落後一步,走在了姜憲和王夫人的身後。   相比觀看風景,丁夫人更想知道這院子裡這些當值的丫鬟是姜憲自己重新調\教出來的還是姜憲從宮裡帶出來的。   李夫人看了一圈,低聲道:「沒一個相熟的,我猜應該是重新調\教出來的。」   丁夫人心中一凜,對四周的動靜更加留意。   就聽見施三小姐嘰嘰喳喳地和丁挽說著話:「……那姐姐還回老家去嗎?過些日子是我生辰,我娘說要給我請幾桌酒,我會給姐姐放請帖的。姐姐一定要來哦!」   「好的!」丁挽溫溫柔柔地應道,話很少,顯得很文靜。   施三小姐聞言笑眯眯地點頭,非常高興的樣子,對李冬至幾個道:「到時候你們也要一起來哦!」   李冬至點了點頭。   陸學正家大小姐卻撇了撇嘴,笑道:「也不知道施家三小姐的生辰到底是哪一天?過兩天袁家的三小姐出閣,我可能要隨著我娘去喝喜酒,不知道趕巧不趕巧。」   施三小姐面色微微有些不悅,道:「袁家三小姐要出閣嗎?我怎麼不知道?她是哪一天?」   袁家的三小姐雖然排行第三,可她前面的兩位姐姐都沒能活到出閣,她實際是袁家的大小姐。袁家在太原富貴了幾代,到處都是姻親,也出過幾個秀才,在太原頗有些勢力,不管是誰到太原來為官,也不願意和袁家交惡。所以不管是布政司的人還是太原知府的人,都和袁家有來往。   如果袁家三小姐出閣,太原一半的人都要去喝喜酒,對太原城來說,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   陸家大小姐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聽我娘說,想給我添幾件首飾,說是過去恭賀的時候戴。」說著,她轉移了話題,和何瞳娘道,「你剛剛說哪家的銀樓首飾好來著,我讓我娘去瞧瞧。」   何瞳娘突然被點了名,心裡還有些怯意,可她卻不傻,知道陸家大小姐這是在踩施家三小姐,雖然剛剛施家三小姐的舉止讓她很不舒服,可她也不想捲入其中,只好含含糊糊地道:「你這麼一問,我倒一時想不起來了。等我想起來了再跟你說。那是家福建的銀樓,也不知道太原有沒有……」   ※   親們,月票6850票的加更。   O(∩_∩)O~   PS:求月票哦……   ※ 第327章複雜   陸大小姐聞言在心裡冷笑。   李家還真沒有一個上得了臺面的。   被施家三小姐這樣的打臉,還一副怕得罪了她的模樣兒,難怪李家能這麼快就竄起來,想必和他們家這種萬事不得罪人的做派有關係。   想到這裡,她不由在心底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母親說她好幾次了,讓她不要遇事總是那麼的暴燥,像她爹似的,好心也得罪人,就是個學正的位置也坐不穩。   實際上他爹前些日子得罪了山西右參政莊大人,她和母親一早就到了李府,是想和郡主說上話,由她或是丁夫人請莊夫人出面說項,給莊大人賠個不是,這件事也就算是揭了過去。   陸大小姐想到來時父親那倔強而又悲傷的目光,她眼神一黯,像洩了氣的皮球,再也沒有了和施家三小姐爭強好勝的心。   「那就只能看到時候有沒有這緣分了!」她應酬了何瞳娘一句,牽著還不怎麼懂事的妹妹跟在李冬至的身後,不再說話。   施家三小姐卻不願意放過陸家大小姐,笑道:「陸姐姐何必捨近求遠?我們山西的永豐銀樓我覺得就挺好。上次丁姐姐生辰時的首飾不就是在那裡打的嗎?而且我聽說,永豐銀樓的大師傅是從京城裡花大價錢挖過來的,這幾年永豐銀樓幾款讓人驚豔的首飾都是大師傅的手藝……」   丁挽聽著微微地笑,心裡卻對施家三小姐的行為很反感。   這何瞳娘是嘉南郡主承認的表親,還讓她陪著尚且年幼的李冬至出面應酬,可見很喜歡何瞳娘,以後她們少不得經常的碰面。施家三小姐卻像得了失心瘋似的,看見何瞳娘就不順眼,還和陸家大小姐打起了嘴仗。   不過,陸家大小姐的脾氣也太爆了些,一言不合就開撕,有這個必要嗎?   現在施家三小姐又把她給扯進去了。   想借著她的名頭去壓何瞳娘。   她可不願意做施家小姐手中的刀。   「這個傳聞我也聽說過。」丁挽笑道,「不過沒親眼見過——上次我生辰給我打首飾的,是一直給我娘打首飾的劉師傅。我覺得他的手藝也很好。」   為陸大小姐扳回了些許的顏面。   陸大小姐感激地望了丁挽一眼。   施家三小姐卻不高興了。   可她敢踩陸家大小姐,卻不敢踩丁挽。   一群人默默地進了花廳。   花廳四角都堆著冰山,涼氣迎面而來,讓眾人不由精神一振。   「真是大手筆!」莊夫人的三角眼微眯,在心裡暗暗道,有些後悔來得太晚。   姜憲招待大家分主次坐下,讓人奉了戲單子上來,她這才坦然地笑道:「突然嫁到太原來,我也沒有想到,家裡不免有些手忙腳亂的,諸位夫人來道賀,也沒有好生的招待一番,婆婆和我心裡都愧疚不已。今天就在家裡設宴,請諸位夫人過來再飲一杯薄酒,算是給諸位夫人賠不是了。」然後特意謝了李夫人,「……幾次往返太原和大同,沒有您,這婚事也沒有這麼順利,等會我想給夫人敬杯酒,夫人可不能推脫!」   眾人紛紛笑稱姜憲太客氣了。   丁夫人代表大家和姜憲說話:「百年修得同船渡。我們家老爺和李知府同是江西人,王夫人卻是陝西人,莊夫人更是江南人,郡主又來自京城,如今大家能坐在一個屋裡說話,豈不是比那同船而渡還要難得?」   「正是,正是。」施夫人殷勤地道,「丁夫人是出了名的賢德,女經更是出類拔萃,當年丁大小姐嫁到熊家之後,認親時拿出來的繡活可是震驚了京城的。據說還得了太皇太后賞識,藏在了宮裡。」   姜憲強忍著,才沒有出現異樣的表情。   施夫人當她是村姑鄉婦吧?   不然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   得了誰的賞識不成,要得了太皇太后的賞識——她整天服侍著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身邊發生的事難道她能不知道?   姜憲就看了丁夫人一眼,笑道:「原來如此!我的女紅不行,在宮裡的時候常常逃課,結果要成親了,連塊帕子都繡不好,出閣之前還曾被我大伯母叨念。哪天要是得了閒,可得請丁夫人教我兩手才是。」   丁家大小姐的女紅好,這話完全是丁家吹出來的。   因為丁家大小姐從小就只喜歡讀書不喜歡女紅,臨到要嫁人了,她的文名比賢名還盛。丁家覺得這沒什麼,丁夫人卻擔心她嫁到熊家之後不得公公婆婆和夫婿的喜歡,特意安排人吹噓丁大小姐的女紅,誰知道大家都爭著巴結丁留,這牛越吹越大,就成了施夫人嘴裡所說的了。   因而丁夫人聽施夫人說起這茬事,她恨不得拿針縫了施夫人的嘴。   可她又不能反駁,又不能流露不悅的表情……一口氣就這樣硬生生地憋在了心裡。   李夫人是知道實情的。   她不禁在心裡輕嘆了口氣。   還好熊家三公子也是個喜歡讀書的痴人,娶了個這樣不會女紅的妻子不僅不覺得遺憾,反而因為妻子能和他一起讀書寫字而倍感欣慰。兩人詩唱曲合,你敬重我,我敬重你,沒有一點不好的地方,像對神仙眷侶似的。不然聽到施夫人這麼說,恐怕要吐血了。   李夫人忙笑著轉移了話題,道:「郡主,聽您這麼說我倒好奇起來,您平時都學些什麼?聽說御製的點心特別的好吃?是真的嗎?」   姜憲無意讓丁夫人難堪,笑道:「我在宮裡的時候和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沒有什麼不同。要學讀書寫字,要會女紅,還要學些管家的庶務。不過是我懶散慣了,太皇太后又沒精神管我,所以每樣都學得不好。至於說到御製的點心,可能是我在宮裡常吃,倒沒有覺察到有什麼不一樣的。不過,如果大家感興趣,等到天氣冷一些了,我讓大伯母給捎些東西,大家也嘗嘗,看合不合口味。」然後說起鎮國公府送了些金華酒、秋梨膏的事來,「……東西不多,給大家嘗個味道。」   眾人笑著道謝,說起唱戲的事來:「說是進宮給太后娘娘拜過壽,是真的嗎?」   「是真的!」姜憲是個喜歡給人捧場的人,笑著把當時曹太后拜壽的盛況說了一遍,並道,「這麼多的戲班子,史家班能被選出來,十分的難得!」   眾人低了頭開始研究戲單子。   姜憲望著眼前一個比一個保養得好,卻無論如何也難掩年華已逝的面孔,有些走神。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單位的檔案要開始達標了,想換個崗位的,沒換成,等會還要加班,從現在到9月10日,每天都只有兩章了……~~~~(&amp;gt;_&amp;lt;)~~~~   ※ 第328章不適   姜憲覺得,自己兩世為人,可打交道的都是些比自己年長很多的人,她穿著打扮、性格習慣好像也因此比較老成。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特別喜歡那些活潑可愛又乖巧懂事的孩子呢?   念頭一閃而過,她被丁夫人的聲音拉回了神:「要不就唱《貴妃醉酒》吧?聽說這是史家班的壓軸戲。」   「他們家的《斷橋》和《奇雙會》也不錯。」姜憲笑道,「都是他們家壓箱底的東西。我們下次再請他們唱《斷橋》和《奇雙會》好了。」   「何必下次!」陸夫人笑道,「不如明天大家到我家裡去吃酒,讓史家班的人到我們家裡去唱天戲。」她說著,目光落在了姜憲的身上,「郡主,您覺得如何?」   姜憲有些意外。   在她的印象中,陸學正家境一般,像這樣請一天的客,還是比較吃力的。   或者,陸夫人有什麼事有求於她?   姜憲想著,不由抿著嘴笑了笑。   她現在又不是太后,陸家有什麼事也應該救不到她的頭上來。   估計是想請在座的哪位夫人,又怕請不動,索性趁著這個機會把人拉了去再說。   姜憲正好這幾天閒得發慌,頗有些看戲不怕臺高的心情,道:「我是悉聽尊便。」   陸夫人忙朝著丁夫人望去。   丁夫人和李夫人交換了一個眼色,猶豫片刻,笑著應了。   其他的人頓時紛紛表示這個主意好,能接著聽兩天戲。那位魯右參政的夫人更是笑道:「也不能讓郡主和陸夫人專美於前,後天大家就去我那裡去好了,唱《奇雙會》,正好把史家班唱得好的戲都聽一遍。」她說著,朝姜憲眨了眨眼睛,道,「不過,這得看郡主幫不幫忙了——史家班不是那麼好請的,還得請郡主出面做個中間人。」   魯夫人不過花信年華,皮膚白淨,眼睛大大的,臉圓圓的,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透著幾分俏麗,望著姜憲的目光更是流露出不容錯識的善意。   姜憲不由笑了起來。   在座的除了姜憲就數她最年輕。   據姜憲所知,魯夫人是魯大人的繼室,娘家是山東數一數二的富商,魯夫人的父親曾經資助過魯大人讀書,後來魯大人元配病逝,又把女兒嫁給了他。因而魯大人對自己的嶽父十分的尊敬,對比自己小了十幾歲的繼室更是疼愛有加。而魯夫人也因為陪嫁豐厚出手很大方。   難怪敢拉了陸夫人的話!   她打趣魯夫人道:「您這是在為難我吧!史家班能到貴府上去唱戲,那是他們好運氣,難道他們還往外趕不成?」   眾人一陣笑。   莊夫人道:「還是魯夫人財大氣粗。行,我們後天都去吃大戶去!」   眾人又是一陣笑。   只有陸夫人笑得有些勉強。   今天點的是《貴妃醉酒》,後天是《奇雙會》,那她們家就只能唱《斷橋》了。   這是小戲。   難免會唱些男女私情。   正經點的人家是不會唱這種戲的。   特別是像她家這樣有兩個女兒,還有一個到了出嫁年紀的。   可她的話已經說出口了,再改就有些生硬了。她只好把這口氣咽了下去。可心裡卻止不住地想,這魯夫人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呢?   姜憲笑著朝百結點了點頭。   百結把戲單子拿了出去,讓史家班去準備。   印彩等人則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開始擺碗筷。   姜憲笑著請大家移坐飯桌。   丁夫人等人窸窸窣窣地落了座。   小丫鬟們端了水進來淨手。   丁夫人就聽見坐在自己身後一桌的施家三小姐悄聲地問道:「怎麼不見高姐姐?」   何瞳娘被她問得一愣。   宴請的名單是姜憲決定的,她壓根就沒有想去質疑姜憲的決定。加之她突然被丟到退步去招待這些出身家世都拋她幾條街的官宦之家的小姐,她緊張得小肚子都一直在抽筋,根本就沒空去想其他的,現在被施家三小姐一問,倒讓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好了。   真的很奇怪啊!   從前不要說這樣的宴請了,就是家裡來了個客人或是親戚串門,她姑母也會把高妙容拉著,由高妙容幫著應酬來客或是親戚的。   今天怎麼沒有看見高妙容的影子!   她是病了嗎?   還是出了什麼事?   何瞳娘頓時有些自責。   她應該再仔細一點的。   這樣就能早點發現高妙容沒有來,派個丫鬟去問她一聲,也免得等會兒表嫂或是姑母問她她答不出來。   這可是她第一次陪著李冬至應酬。   若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表嫂得多失望啊!   她想了想,道:「我這就派個丫鬟去看看!」   施家三小姐聽著眉頭就鎖了起來,道:「你們也太不上心了,高姐姐到現在都沒有來你們居然一個人也沒有發現。還好我留了個心……」   何瞳娘訕訕然的笑,招了身邊的丫鬟去見高妙容。   小丫鬟應聲而去。   丁夫人笑著自己給自己慢慢地斟了杯茶。   印彩等人開始上菜。   被何瞳娘指使的小丫鬟折了回來,低聲稟道:「表小姐,苗嬤嬤說,這是府宴,就沒有給高小姐送帖子。」   府宴,是指以李府的名義請的客。   家宴,則是宴請通家之好或是一家人在一起聚餐。   所以府宴比家宴要正式。   「你說什麼?」施家三小姐愕然,「怎麼會沒有高姐姐……你們怎麼能這樣待她……」   她的聲音有點大,眾人的眼神都朝她望去。   施家三小姐臉一紅。   食不言寢不語,她這樣大聲地嚷嚷,有失教養。   「我,我只是覺得詫異,」她喃喃地道,「從前府上有什麼事的時候都是高姐姐出面,幫著拿主意的……」   施三小姐說著,朝何夫人望去。   何夫人的臉脹成了紫紅色。   她之前沒有看到高妙容就猜測姜憲沒有請她。   不然她肯定會早早就去她那裡邀她,並陪著她一道過來。   可她也沒有多想。   在她看來,姜憲是不會出錯的。   如果沒有請高妙容,肯定有沒有請她的道理。   但此時被施三小姐這麼一說,她想起從前家中的應酬都是高妙容幫襯,如今這樣的高規格的宴請卻偏偏沒有請高妙容……心裡又羞又愧。   姜憲卻真是煩死施家三小姐了。   也不知道那高妙容給她吃了什麼迷魂藥,她自己都沒有站穩,卻為高妙容打抱起不平來。   她原來不準備理睬施家三小姐的,看見何夫人的神色,她決定還是管一管這件事,免得施家三小姐再在她面前丟人現眼。   ※   親們,月票6900票的加更。   O(∩_∩)O~   PS:求月票哦……   ※ 第329章洶湧   姜憲笑著接了施家三小姐的話,委婉地道:「這是我第一次宴客,所以請的客人不多,高姑娘是客居,怎麼好讓她來幫忙待客。」   偏偏施家三小姐沒聽懂,聞言愕然地望著姜憲,道:「待客?!高姐姐又不是僕婦,您怎麼能說讓她來待客?郡主是不是弄錯了!」   屋子裡頓時靜悄悄鴉雀無聲。   丁夫人垂下了眼帘,輕輕地轉動著腕上的羊脂玉手鐲。   李夫人則睜大了眼睛望著施家三小姐,好像聽到了什麼不敢相信的話。   施夫人一看,心急如焚。   女兒肯定是出了什麼錯?   可到底出了什麼錯呢?   高妙容雖然是客居,可那也是良民,姜憲就算是郡主,也不可能讓高妙容行那伺俸之事……難道丁夫人和李夫人她們也覺得姜憲說得對?在她們的眼裡高妙容就是個僕婦?   她想到自己還想幫高妙容做媒,額頭冒出細細的汗來,忙喝斥女兒:「還不給郡主賠不是!這裡這麼多長輩,哪裡就輪得到你說話!」   施家三小姐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可形勢逼人,她目露委屈之色,低著頭上前給姜憲陪不是。   姜憲很是大度的樣子,笑著對施家三小姐道:「高小姐的叔父是我公公的幕僚,她伺候她叔父住在李府,就是我們家的客人。若是你們小姐妹辦個花會詩會什麼的,高小姐嫻靜雅致,又識字斷文,你們邀了她一起,我高興還來不及。可今天這場合卻不大好請她——兩位陸小姐是隨陸夫人過來的,丁小姐是隨丁夫人過來,就施三小姐,也是隨著施夫人過來的……」   高妙容以什麼樣的名義來參加這次宴請?   姜憲就差把這句話問出來了!   高妙容憑什麼參加這樣的宴請?   施家三小姐臉漲得通紅,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不由求助般地朝施夫人望去。   施夫人已是如坐針氈。   她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而是高妙容每次出現的太理所當然,讓她覺得高妙容不僅得了何夫人的信任,還是李家默認的主事人,而且在姜憲嫁進來之前,她幾次因事求到高妙容這裡來,高妙容都能當家作主,並且說話算話,幫她把事情解決了,讓她完完全全地忽視了高妙容的出身。   這是大忌!   施夫人嚇了一身的冷汗。   「三妹!」她喊著女兒的乳名拉了女兒的手,滿臉歉意地向姜憲賠禮,「都是我沒有教好,讓郡主受委屈了。我看明天也不用去陸大人家了,都去我家,我請大家喝酒,謝謝郡主教導我們家三妹規矩。」   施家三小姐面色煞白,一句多的話也不敢說。   她知道自己今天丟人丟大了,只盼著丁小姐和陸家小姐都不是多嘴的人,不會把這件事傳出去。   丁夫人等人自然是不會插手卷到這種事裡去,王參將家的夫人卻是個菩薩心腸,看著施家三小姐這麼漂亮個小姑娘,不免有些心軟,出來打圓場,笑著對姜憲道:「郡主還沒有施家三小姐大吧?不愧是太皇太后教出來的女兒家,論起這些人情事故,可把我們家裡養的這些丫頭遠遠地甩到了一邊。說起來,我倒有點好奇起來,郡主是不是從小就看著太皇太后怎樣處理宮裡的事?」   姜憲可不想在眾人面前留下個得理不饒人的印象,索性放過施氏母女,笑道:「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早已不管宮中的瑣事了。有什麼事,都是宮中的女官處理,這些也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曹太后和太皇太后不和,太皇太后因此藉口孀居萬事不管,是朝中大臣們都知道的,這位王夫人居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又一片真誠,可見這位王夫人平日裡和官宦家的女眷打的交道也不多。   姜憲思忖著,笑著對施氏母女道:「我年紀小,說話直,要是有什麼得罪施家三小姐的地方,還請施家三小姐不要見怪!」又道,「高小姐性子溫和,我沒有嫁進來的時候,她時常陪伴我婆婆,我婆婆和她也沒有見外,把她當成女兒一樣。她沒有女性的長輩照顧,我婆婆就常帶著她出面應酬,她也投桃報李,常常指點我家小姑功課。你向來和她玩得來,可不能因為今天的這件事就和她疏遠才是。」   一番話把高妙容為什麼之前陪著何夫人應酬解釋得清清楚楚,還順便把施家三小姐和高妙容綁在了一起——你們要是從此以後不再一起玩,施家三小姐就有趨利避害之嫌。   施夫人的笑容都快要維持不下去了。   施家三小姐卻是氣得發抖。   她是真心欣賞高妙容的,和高妙容是什麼出身根本就沒有關係。姜憲這麼一說,就像她嫌貧愛富似的,和高妙容之間的情誼全是假的。   施家三小姐張嘴就想申辯幾句,比她有經驗的施夫人卻知道這件事再也不能起波瀾了,最好就是在此打住,有什麼事,以後再解釋。   「郡主這麼說,我只有鑽地洞了。」施夫人陪著笑臉,「我這三丫頭,被人寵壞了,還好今天有郡主幫我教訓她,我感激還來不及,怎敢說郡主的不是。」   「事情說開了就好了!」王夫人再次笑著做和事佬,「施三小姐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可不能再急燥了,郡主呢,也是個寬宏大量的人。」說完,她問施夫人和陸夫人:「我們明天到底去誰家?我可是要去蹭飯吃的,你們好歹給我個地方啊!」   眾人鬨笑。   陸夫人急道:「什麼事也得講個先來後到吧?明天當然是去我那裡!你們誰都不能跟我爭!」   「行啊!」李夫人笑道,「我和王夫人一樣,只要有吃的就行,管它是施家的還是陸家的。」   大家又是一陣笑。   這件事好像就這樣揭了過去。   等到宴席散了,丁夫人和李夫人坐到了一輛馬車裡。   丁夫人閉著眼睛養了一會神,感覺到馬車已經離開了李府,這才對李夫人道:「今天的事,你怎麼看?」   「很能幹!」李夫人想了想,沉吟道,「也很厲害!以後李家,恐怕就是她一句話的事了。」   不知道有多少身世顯赫的女子嫁到夫家,最後卻連個小妾都拿捏不住的。   像姜憲這樣的,進門就把公公婆婆收拾了的,很少!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只要有空就會勤奮加更的吱吱,求這個月的保底月票……   ※ 第330章暗湧   像丁夫人這樣的女子,雖然憐愛溫順乖巧的孩子,卻更尊重實力強勁的對手。   李家有了姜憲為助力,飛黃騰達已是指日可待。   如果姜憲有能力掌握李家,那就更不容小視。   丁夫人問同車的女兒丁挽:「那個高小姐是怎麼一回事?」   丁挽笑道:「娘,您不記得了!李家剛到太原的時候,何夫人曾經在家裡請過一次客,那個時候她們還住在總兵府,您當時帶著我一起去的,有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一直站在何夫人的身邊,盯著家裡的丫鬟媳婦子上茶上點心的,您還誇獎那個女孩子氣質秀雅,問何夫人是誰?何夫人當時說是她的侄女……」   丁夫人恍然,道:「我一時沒有往上想,以為那女孩子姓何。原來她就是那位高小姐。」   在她看來,高妙容端莊恭遜,進退有度,是個很出眾的女孩子。   「她怎麼會和郡主有矛盾?」丁夫人皺著眉道。   站在她的立場,如果這個女孩子和姜憲有矛盾,丁家勢必要和她疏遠。   想到當時高妙容恬靜的笑容,她不免覺得有些可惜。   丁挽聽了嘻笑道:「我怎麼知道呢?要不要我幫您去打聽打聽?」   這句話都成了一個笑話了。   施夫人端著架子,有什麼事的時候自己不去李府走動,反而派了女兒去求高妙容出面。   丁夫人和李夫人都沒有聽懂。   丁挽就解釋給兩人聽。   丁夫人聽了不由笑罵道:「就你會說話!這種事再也不要亂傳了,小心隔牆有耳。」   「這裡又沒有別人!是吧?李伯母!」丁挽說著,抱住了李夫人的胳膊,撒著嬌道,「施家的笑話都傳開了,不過是沒有傳到你們大人的耳朵裡去罷了。這件事還是施三自己說出來的,她以此為榮呢!」說著,她靠在了李夫人的肩頭,「娘,施家有什麼事要求李家的?照我看來,兩家一文一武,根本就走不到一路去。」   丁夫人不想告訴丁挽:「小孩子家的,操這些心做什麼?這是大人的事!」   「您真沒有意思!」丁挽鼓著腮幫子,「問我話的時候恨不得我什麼都知道?我請教您的時候您什麼也不告訴我?難道準備我像芸表姐那樣不成!」   丁挽所說的這位芸表姐,是丁留堂姐的孩子。不管是模樣還是性情都是數一數二,家裡的人只管往那嫻靜上養,誰知道嫁了人之後卻被丈夫的通房鑽了空子受了冤枉,跳井自殺了。   丁夫人聞言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   李夫人就笑著點了點丁挽的額頭,道:「你這孩子,盡說些讓你母親為難的話!這件事告訴你也無妨,但你卻不可以隨便說出去。那施家從前不過是個一窮二白的,施大人中了舉,施家翻了身,就總想做點生意。正巧施大人在太原府裡管著錢糧,施家的人就做起了糧食生意。九邊這些年雖然太平,可其他的地方都有些亂,常有糧商被搶的。施家這是想讓李家調動山西衛所給他們押車呢!」   這種事丁挽知道。   各總兵府都有操練任務。   趁機把各衛所的衛士調去耕個田種個地是常事,更何況是押車這樣的活。   而且還只用管三餐,不用給錢。   當然,太原總兵府也有衛所,可那是金海濤的的私人禁/孌,先不說借不借得動,就算是借動了,那銀子也不會少,說不定比請鏢局還要貴。   丁挽不由訕然地笑了笑。   李夫人就對丁夫人道:「照我說,還真得打聽打聽姜憲為何不喜歡那位高小姐。李家最近十年,都不可能對郡主不敬!」   姜憲的存在,就意味著李家可以依靠姜家。可十年之後,如果姜憲沒能生出兒子,或是夫妻之間因為出身教養的不同沒辦法生活在一起,感情日漸淡薄,李謙和姜憲各過各的了,這都有可能。   至少現在,不管是李家還是李謙,都不可能冷落姜憲。   除非他們不和李家來往,否則肯定是要以姜憲的喜好為重。   丁夫人點頭,想起今天去李家的所見所聞:「你看見沒有,那些當值的婢女,一個個都站得筆直,等閒不輕易開口,開口說話就會帶著幾分笑意,看上去喜氣洋洋的,讓人看著心情都好了起來……像不像我們在宮裡看到的那些宮女。」   「像!」李夫人道。   兩人的丈夫之前都曾經是京官,之後才外放出來的。   她們都曾經參與過大朝會,初一十五的時候進宮去給曹太后磕頭。只是曹太后更喜歡坐在金鑾殿上接受朝臣的叩拜,所以除了大年初一,其他的時候外命婦都不用進宮給她朝拜,因此丁夫人和李夫人都沒能進宮幾次,因此也印象特別的深刻。   「你發現今天準備的菜沒有?」李夫人沉吟道,「先上菜,然後是四鮮果、四乾果、四看果、四蜜餞,五道前菜,一道膳湯,五道大菜,二盤面點,然後又是五道大菜,二盤面點,膳粥一品,水果一盤,香茗一碗。完全是宮中宴客的架式。」   丁夫人點了點頭,神色有些鄭重,道:「其中有一道甜酸乳瓜,和我在宮裡吃到的一模一樣,你說,郡主不會帶了個御廚過來吧?」   「帶沒有帶御廚過來我不知道。」李夫人的神色也有些肅然,「我知道她帶了個大夫過來。聽說是太醫院田醫正的世侄。我在大同的時候曾經聽齊夫人說過,郡主的身子骨向來不好,一直由田醫正親自把脈的。田醫正既然把他的這個世侄推薦給郡主,醫術上肯定有過人之處,至少擅長兒科或是婦科……」   姜憲雖然成了親,可她的年紀擺在那裡,在丁夫人和李夫人眼裡,她也不過是個孩子。   兩人不由得交換了個眼神。   名醫難求!   何況是擅長兒科和婦科。   於她們這些內宅婦人就等於救命仙丹一樣的存在。   兩人都打起常忍冬的主意來。   常忍冬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照常來給姜憲把脈,並在事後一本正經地對姜憲道:「郡主,這天氣越熱,蚊蟲出沒的就越頻繁,我覺得我應該給您配點止癢的藥,免得您被叮著了,半夜三更把我從床上叫起來就為了給您抹點止癢藥。」   常忍冬還在笑話他們上次的人仰馬翻。   ※   親們,月票6950票的加更。   O(∩_∩)O~   PS:求月票哦……   ※ 第331章不謀   姜憲惱羞成怒,道:「我上次問你的事怎麼樣了?在太原開個醫館,給衛所的將士看看病,做個太原城裡的名士……」   常忍冬卻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道:「我世伯說了,郡主金枝玉葉,我要是看診,就只能給郡主一個人看診,要是人多手雜的,郡主的醫案丟了怎麼辦?我覺得我世伯說得有道理,至於名利之類的,我就不考慮了!」   姜憲氣得咬牙切齒。   常忍冬卻突然笑了起來,道:「不過,我雖然兩袖清風,可架不住我家裡的兄弟多,總不能都指望著家裡的那些祖業,若是能出來闖闖,還是出來闖闖的好。所以我的另一個兄長說了,我不適合開醫館,他合適啊!我就給他寫了一封信去,他最遲月中就能到太原了。到時候還要請郡主撥點銀子,李將軍給藥鋪寫個匾額什麼,讓別人也知道這藥鋪背後是有將軍給撐腰的。」   姜憲開藥鋪的本意是想籠絡人心,常忍冬用調侃的語氣把她的用意說了出來。姜憲覺得這個還算上道,心中的怒氣消了不少,道:「你那個兄弟行不行啊?他都擅長些什麼?」   「接骨推拿之類的都擅長。」常忍冬說著,接過百結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很是隨意地道,「頭痛腦熱的就更不在話下了。反正,絕對能適應太原城的需要,不浪費郡主的銀子。」   「那成!」姜憲繼續和常忍冬打著嘴仗,「銀子要多少給多少,可這銀子是怎麼用的,你卻得給我個說法。」   「您放心,花不了您兩個錢!」常忍冬笑道,「您有那麼多的陪嫁,與其放在庫裡發黴,不如打發我一點,也算是做做善事了。」   姜憲望著常忍冬沒有正形的樣子,眼眸一深。   他是在提醒她,與其單純地開個藥鋪,不如利用開藥鋪的機會施藥施錢的做善事,為她或是李家積攢名聲。   這個常忍冬,真如田醫正所說,只是個世交的侄兒,不願意進入御醫院的普通郎中嗎?   常忍冬卻像沒注意到姜憲異樣似的,笑著向給他奉茶的百結道了謝,象徵性的呷了口茶,就起身告辭。   姜憲吩咐百結送他。   帘子一撩,常忍冬和剛剛回來的李謙碰了個正著。   李謙笑道:「常大夫要走了?郡主的身子骨怎樣?還好嗎?」   常忍冬恭敬地給李謙行了個禮,笑道:「郡主一切安好。比我剛到那會的身子骨還要好一些。」   「那就好!」李謙露出欣慰的笑容,和常忍冬又寒暄了幾句,這才進了屋。   姜憲聽到他聲音的時候已經趿了鞋下炕,看見李謙的時候一眼望過去就發現他風塵僕僕的,她不由壓低了聲音,道:「你去了哪裡?」   李謙笑著給了她個眼色,道:「我出了趟城!」   姜憲不再多問。   李謙卻要姜憲服侍他更衣。   姜憲還從來沒有做過這件事。   但她喜歡這樣寵著李謙,慣著李謙。   她問情客該怎麼做。   情客在一旁告訴她。   姜憲笑嘻嘻地給李謙解腰帶。   李謙笑望著姜憲,一低頭,就能聞到她頭髮上幽幽的香味。   他看了屋裡服侍他和姜憲的情客一眼。   情客眼觀鼻,鼻觀心地沒有動,好像根本不知道李謙那一眼是什麼意思似的。   李謙不由在心裡感嘆。   這宮裡出來的女子就是不一樣。   你說她有眼色,關鍵的時候她什麼也不懂,你說她沒眼色,端茶倒水那個機靈勁,別人拍馬也趕不上。   李謙看著姜憲落在自己衣襟上那白生生的指頭,又心疼起姜憲來,道:「還是我來好了,你坐在一旁看著就行。」   「我總有一天要服侍你更衣的,現在正好學學。」姜憲笑著,不以為意。   李謙嘆氣,很乾脆地對情客道:「你們先退下去吧,我有話跟郡主說。」   情客望著姜憲。   姜憲點了頭,她這才領著屋裡服侍的退了下去。姜憲笑著問李謙:「你有什麼話跟我說?」   李謙道:「我是有話對你說,又不好指使你的丫鬟,才說要你幫我更衣的。誰知道你的丫鬟一點沒有聽出來,還告訴你幫我更衣……」頗為怨念。   姜憲哈哈大笑。   李謙又急又氣,道:「你還笑,你還笑!」卻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來,又想著不能這樣就饒了姜憲,索性伸手去撓姜憲的痒痒。   姜憲笑著要躲到宴息室去。   卻被李謙逼到了臨窗的大炕前。   姜憲笑著想從李謙的身邊繞過去,卻被李謙橫腰抱住,道著:「我看你往哪裡跑?」   她舉雙手投降。   李謙哈哈地笑,望著姜憲粉粉的面頰,水靈靈的大眼睛,紅紅的唇,忍不住俯下身去,含住了那如花瓣般細膩又如豆腐般冰滑的唇……   姜憲睜大了眼睛。   李謙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長長的睫毛就在自己的手心裡顫抖,像羽毛撓在他的心尖。   「保寧,閉上眼睛。」他輕輕地道,炙熱的呼吸像火苗,迅速地點燃了她臉上的火,讓她覺得熱烘烘的,眼睛都燻得有些睜不開。   她順從心意,閉上了眼睛……   屋外,印彩有些擔心地道:「怎麼沒聲音了?」   情客面無表情地看了印彩一眼。   印彩嘿嘿低笑,站到了一旁。   幾個小姑娘就百無聊賴地站在那裡等著。   可一直等到月上柳梢,也不見動靜。   屋裡,姜憲閉著眼睛,半趴在李謙的身上,任由李謙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的背,舒服得不想睜開眼睛,聽著李謙跟她說話:「那批貨已經出了榆林關。這次我沒有和他們硬撞硬,而是按照他們的規矩,十抽四,把東西帶出了關外。」   姜憲哼道:「我不相信你會這麼老實!」   李謙呵呵地笑,胸膛振動,低下頭來親了姜憲的頭頂一下:「所以一個時辰以後就殺了個回馬槍,把他們那收到的過路費全都給搶了。」   姜憲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張大了嘴巴望著李謙,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怎麼?傻了!」他摸了摸姜憲的頭,額頭抵住了姜憲的額頭,笑道,「你不是說我不會那麼老實嗎?結果我如你所言把邵瑞搶了,你又這樣一副模樣。趕情剛才為我高興都是假的?」   姜憲哼了一聲,道:「你也太狠了點,小心邵瑞狗急了跳牆。你現在還不是他的對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參加作協的活動,在路上……   有月票的親們看書之餘別忘記了把手中的月票投給《慕南枝》!   O(∩_∩)O~   ※ 第332章聽到   李謙笑嘻嘻地道:「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姜憲才不放心呢!   前世,李謙戰敗哈密,就沒有跟她說,直到她發現李謙好幾天都沒有上報戰情,她這才驚覺異樣,親自過問。就算這樣,李謙也沒有在第一時間內上摺子說明情況,而是等到反敗為勝的時候,才上報喜的摺子。   她知道,李謙就算是遇到什麼為難的事,也不會在她面前叫苦,他若是在她面前叫苦,肯定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姜憲沒有再追問。   她決定抽個時間找謝元希問問。   李謙已轉移了話題,笑著問她:「今天玩得高興嗎?」   沒什麼不高興的,可若是說高興,也稱不上。   不過是個普通的應酬而已。   但姜憲知道李謙就算是在外面,心裡也擔心著她。   她不由甜甜地笑,微微地點頭,道:「挺有意思的!特別是那位魯夫人,說話風趣,為人爽朗大方,和我年紀相差也不算太多,倒可以當朋友走動走動……王參將的夫人年紀最大,不過看著就是個實在人,也值得一交……陸夫人明天請我們去她家裡聽戲,還是請的史家班,不過是唱《斷橋》,我看陸夫人的樣子,很鬱悶……丁夫人家的女兒很漂亮,是那種氣質比五官更好的漂亮,聽說她還有個弟弟,今年才十二歲,已經中了秀才……會不會是因為這樣熊家才和丁家做親家啊——丁家的孩子好像都很會讀書似的……」   姜憲隨口和李謙絮叨著,李謙一邊聽,一邊輕輕地撫著她的背,讓她像小貓似的蜷縮在自己的懷裡。   高家住的小院的後罩房東頭,是高妙容的住處。   昏黃的燈光下,她的嘴緊緊地抿著,表情顯得既憤怒又羞愧:「她怎麼能這麼說我!客居,我倒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成了需要巴結何夫人才能吃上飯的僕婦了!」   高妙容冷笑。   施三小姐聽不懂,不代表她聽不懂。   姜憲這分明是在輕視她不過是李家一個幕僚的侄女,卻巴結討好何夫人,做出些與自己身份地位不符之事,沒有廉恥之心。   無意間聽到這件事的香芷也很氣憤,說話的聲音更大了:「小姐,這件事您可不能就這樣算了!不然外面的人肯定都以為小姐您是個趨炎附勢之輩,覺得您想山雞變鳳凰!」   高妙容聽著恨不得撕了香芷的嘴。   她不由臉一沉,道:「什麼山雞鳳凰的,有你這樣說話的嗎?」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可她卻不好太過阻攔她。   她身邊的兩個丫鬟,都是打小就跟著她,賣身契也在她的手裡,香苜沉穩卻沉默寡言,在她身邊這麼多年也沒見和何夫人身邊的哪個丫鬟走得比較近;香芷急躁卻口齒伶俐,和李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說得上幾句話,問個事傳個話之類的事不在話下,給她節省了不少功夫,她要是說多了,只怕打消了香芷的熱忱,她身邊也就少了一個這樣能跑腿的人。   香芷覺得高妙容一直都很喜歡她,並不害怕,反而還訕訕然朝著高妙容笑了笑,道:「小姐,您就原諒我這一回吧?您也知道,我一急就容易說錯話。這次是郡主做得太過份了,她怎能這樣說您?她在家裡宴請客人,您又沒有稀罕去喝她的一杯酒,她憑什麼這麼說您啊!讓那些夫人們聽到了,會怎麼想您啊?還有施家三小姐,平時和您多好,可您看,關鍵的時候她就不知所芸了,說得好像您非要去參加這次宴請不可!照我說,您就應該把施家三小姐叫過來狠狠地說她一通,看她還敢不敢在外面隨意地編排您了!」   高妙容聞言卻淡淡地笑了笑,道:「郡主說得也不錯,人家兩位陸小姐是隨陸夫人過來的,丁小姐是隨丁夫人過來的,就施三小姐,也是隨著施夫人過來的……我又沒有個有五品封誥的母親,人家郡主憑什麼請我去參加宴會啊!」   她說著,眼眶都紅了。   香芷和香苜面面相覷。   香苜依舊沒有說話,香芷卻急急地道:「小姐,不是您想的那樣,郡主,郡主也不過是無心而已……」   什麼無心!   她就是有心的。   欺負她自幼喪母。   偏偏這是事實。   她想辯解一句都不行。   高妙容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   香苜低下了頭。   小姐聽說郡主要在家裡宴請五品以上的夫人,把出席宴會穿戴的首飾和衣服都準備好了,可直到宴會要開始了,也沒有人來通知小姐過去。小姐好像本當如此似的,神色平靜地去了書房,說是要練一會字。可她進書房收拾東西的時候,卻沒有看見半張紙,反而在筆洗裡發現了被燒燼的灰。   小姐,心裡實際上很介意的吧!   可何夫人是個靠不住的。   她之前就提醒過小姐。   小姐卻一副執迷不悟的樣子,根本聽不進去她的話。   香苜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   情客卻抓了一把銅錢塞到了一個小丫鬟手裡,滿意地笑道:「這次的差事當得不錯。這些錢給你買糖吃。」   小丫鬟不過七、八歲,瘦瘦小小的,透著股子精明勁兒。   她手太小,抓不住那些銅錢,用衣服兜著跪下去給情客磕了個頭,脆生生地喊著:「多謝情客姐姐。姐姐以後有什麼事只管吩咐,繡兒一定盡心盡力地做好。」   情客笑著點了點頭,讓身邊服侍的小丫鬟帶繡兒退了下去。   百結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道:「這小丫鬟可靠嗎?」   「不知道!」情客笑道,「所以要用用。我們總不能一直都用跟著我們出宮的這些人吧?」   這個叫繡兒的小姑娘是大總管李泰同村的,家裡窮得過不下去了,只好來投靠李泰,李泰見她行事挺有眼色的,就把她介紹到了府裡當差,前些日子情客給西跨院選不入等的小丫鬟時,繡兒被挑上了。   情客就給了她一個差事。   讓她把宴請時發生的一些關於高妙容的事透露給高妙容聽。   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和高妙容身邊的香芷說上了話,還把消息給遞了出去。   這孩子難當事,看來還不能這麼快就把她提拔起來,除了要磨磨性子,還要讓她想辦法和高妙容身邊的丫鬟婆子常來常往才是。   而此時的陸府,卻愁得不得了。   就在前一刻,陸學正知道陸夫人要在家裡宴請今天吃酒的原班人馬,氣得山羊鬍子一翹一翹的,拂袖而去。   ※   親們,月票7000票的加更。   O(∩_∩)O~   PS:還債還到7000張了,又是一個臺階,高興……求月票哦……   ※ 第333章做客   陸夫人聽著竹簾打在門框上的「哐當」聲,直揉鬢角。   「娘!」陸大小姐見狀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幫母親揉著鬢角,輕聲地道,「您別擔心,去年回老家給祖母拜壽的時候,祖母給了我兩張五十兩銀子的銀票,我等會拿給您,先把宴請的事辦了再說……」   陸夫人聞言搖頭,嘆息道:「這不是錢的事。我們家雖然比不上丁家和李家,可家裡也有田有鋪子,還有你祖母和你叔父支持你父親做官,就是再少,也少不了這應酬的銀子。是你爹不願意我這樣去求左夫人,上趕子巴結一個郡主。」話說到這裡,從前那些所受的委屈從陸夫人心底突然冒了出來,她忍不住啜泣起來,「因他這個倔脾氣,他受的罪還少嗎?如今好不容易做了學正,我不求他有所建樹,可也不能總是得罪人吧?歲考就歲考,誰不是馬馬虎虎就過了,偏生他與別人不一樣,說什麼莊大人那個世侄吃喝嫖賭樣樣都來,還強佔民女,是斯文敗類,兩年前把人評了個末等不說,今天又評了那人一個末等,秀才的功名都要保不住子。別人找到莊大人那裡幫著說項,他還伸著個脖子不認錯,不下臺,現在人家不找他拼命才怪,我這不是怕到時候一個不小心,你爹被人害了嗎?這種事又不是沒有……」   陸大小姐沒有作聲。   從前她不知道。   可前年她祖母過壽,她隨著陸夫人回了一趟老家,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讓她大吃一驚,更讓她心裡隱隱不安,總覺得這世道變了,變得讓人越來越活不下去,總有一天要出大事的。而且從她的心裡來說,她覺得自己的父親並沒有做錯。不僅沒有做錯,還做得很對,很有風骨。   但這些話她不能跟母親說。   她母親也是為了這個家好,也是希望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   陸大小姐道:「娘,我去勸勸父親吧!父親只是一時想不通,並不是有心責怪母親。這些日子父親也不好過。」   「我知道!」還要讓年幼的女兒安慰自己,陸夫人赧然地擦了擦眼睛,道,「莊大人這些日子沒有少找你爹的茬,你爹最喜歡你,你去勸勸你爹也好。」   陸大小姐笑著應「好」,喊了妹妹過來逗母親開心,自己去了陸學政那裡。   陸學政虎著個臉,誰來也不理。   陸大小姐只好笑道:「爹,您怎麼一副小孩子的脾氣。去郡主家吃酒的時候,您當時又不在,不知道當時的情景,娘這不是要討好莊夫人,也不是要巴結郡主,而是當時的氣氛很好,大家都吵著要輪流請客,娘也不能免俗是不是,就接了這話,誰知道那些夫人一聽說我們家要請客,都嚷著要嘗嘗母親燒得野豬肉,這才把宴請定到了我們家,明天我們還要去魯夫人家聽戲呢!照你這麼說,人家魯夫人也是要巴結郡主嘍!」   陸學政嘴角翕翕,半晌才道:「我,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沒意思……你說,我,我辭官怎麼樣?」話音剛落,他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行,你祖母知道了肯定會非常失望的,她年輕守寡,把我和你叔叔拉扯大,好不容易盼著我中了舉人,做了學正,我要是辭官回鄉,她老人家……」說到這裡,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陸大小姐則被父親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念頭給嚇呆了。   過了好一會,又聽到父親喃喃地道:「可如果不辭官,這樣又有什麼意思?我為虎作倀,枉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辜負師長的教導……」   陸大小姐回過神來,她再也無心安慰父親,急急忙忙地說了一聲「爹,娘那邊還等著我幫忙」,就神色慌張地跑去了陸夫人那裡。   陸夫人幾乎一夜沒有睡。   姜憲過去的時候看見陸夫人的黑眼圈還有些奇怪,笑著打趣她:「夫人不會是擔心我們來把家裡的米缸吃空了吧?怎麼看著像一夜未眠的樣子!」   陸夫人嚇了一大跳,不禁在心裡苦笑。   自己的樣子已經這麼明顯了嗎?   到底是老了,比不得年輕的時候,為了給丈夫縫製趕考的秋衣,幾天幾夜不睡都精神抖擻的,讓人看不出端倪來。   「郡主可真是眼尖!」陸夫人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說這件事,她也和姜憲開著玩笑,「我何止擔心米缸,還擔心家裡沒有李府寬敞,大家覺得我這裡逼仄。」說完,她呵呵地笑了兩聲,神色友善地對姜憲道:「郡主快隨我來,丁夫人和李夫人都來了,剛剛還問起郡主呢!」   姜憲當然也是掐著時間來的。   她和陸家不熟,來得太早了不好。   聽說丁夫人和李夫人都只是剛剛來,她很滿意地在心裡點了點頭,決定給李家派給她的這個隨行嬤嬤漲漲月例。   兩人說說笑笑地進了廂房,丁夫人正和李夫人聽魯夫人說話:「……永豐銀樓給我送了新樣子過來,慶泰銀樓也給我送了新樣子過來,可我一看,全是銀杏葉,難道今天流行銀杏葉不成?這到底是京裡的風向還是江南的風向啊?怎麼莊夫人還沒有來,不然也可以問問她!」   聽到動靜,屋裡的人齊齊望了過來。   魯夫人立刻熱情地跟姜憲打招呼:「郡主過來了!快,到這邊來坐。我正好有事問你!」   姜憲笑著和眾人見了禮,發現莊夫人、錢夫人等人還沒有來。   她坐到了丁夫人和李夫人的對面,問魯夫人:「你要問我什麼?」   魯夫人就把剛才說的話向姜憲說了一遍,道:「京裡流行這樣的款式嗎?」   說實話,姜憲很少注意這些。   不過,何況她用的一直都是御製的東西,這些流行不流行的,與她關係也不大。   她只好笑道:「那你得問莊夫人。如果不是江南流行的樣子,那就肯定是京裡流行的樣子。」她說著,也好奇起來,道,「這裡離京城這麼近,應該是流行京裡的樣子吧?」   魯夫人聽了直笑,道:「就是京裡,也流行江南的款式。蘇式街你知道吧?全賣的是蘇浙一帶的東西,又便宜又好看。」   姜憲汗顏。   這個地方她還真不知道!   魯夫人哈哈直笑,道:「我下次帶你去京城,保你買個夠!」   姜憲詫異不已,道:「你常去京城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繼續求大家手中的月票……   ※ 第334章阿餘   「當然!」魯夫人轉動著手腕上的鐲子,赤金鐲子上鑲嵌的紅、藍寶石熠熠生輝,「我每的春秋都會去趟京城,買點東西,會會做姑娘時的好友。你到時候也陪我一起去吧!還可以回娘家看看。」她說著,面露遲疑,道,「你能回京城嗎?」話音還沒有落,她又覺得自己說話了錯,神色燦然,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不太懂這些。小時候只是聽人說,要是公主建了府,就能隨便出來了,得呆在公主府裡……」   姜憲能看得出來她真不懂。   「我是郡主,又不是公主。」她善意地笑道,「而且就算是公主,也不可能呆在公主府就不出來。只是在宮裡住久了,認識的多是宮裡的人,要找人玩,也多是找自己認識的人。外面的人看著就像公主從來不出府似的。」   魯夫人笑著點頭,欲言又止。   她實際上很想問問姜憲宮裡的事,可又怕犯了忌諱。   姜憲立刻就覺察到了她的心思。   她索性主動地撿了幾樣不緊的軼事講給眾人聽。   大家都支了耳朵,聽得津津有味,看姜憲的目光親切了很多。   不一會兒,莊夫人和錢夫人連袂而來。   姜憲就趁機把話題轉移到了銀杏葉造型的首飾到底江南流行起來的還是京城流行起來的。   莊夫人顯然也是個愛打扮的,說起這些事來頭頭是道,最後還道:「你們需要什麼的,只管跟我說,這個月初十我派了家裡的嬤嬤回去送中秋節禮,回來的時候正好給你們帶點東西。」   眾人都笑著道謝,說若是想起來要帶什麼,再麻煩她,倒沒有人再問姜憲宮裡的事。   姜憲樂得坐在旁邊聽她們說話。   等到來客都齊了,陸家開始擺桌。   丁挽幾個小姑娘也都被請到了廂房用膳。   除了陸家的兩位小姐,施三小姐,還有個看上去七、八歲的小姑娘,穿著月白繡牡丹花的杭綢比甲,掛著赤金雲頭金鎖,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菱角模樣的小嘴,可愛得像個福娃娃似的,讓姜憲看著就喜歡。   而魯夫人則直接把那個小姑娘拉到了姜憲的面前,道:「郡主,這是我們家那個不成氣的。阿餘,還不快給郡主行禮。」   她吩咐那小姑娘。   小姑娘原本一張笑臉頓時垮了下來,但她還是規規矩矩地給姜憲行了禮。   姜憲想了想,把手上戴的那枚赤金鑲點翠的手鐲子取下來給阿餘做了見面禮。   阿餘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恭恭敬敬地向她道謝。   姜憲就更喜歡了。   而丁挽見姜憲是一個人來的,有些意外,等到阿餘站到了一旁,她問姜憲:「怎麼沒見李妹妹和何姐姐?」   姜憲笑道:「今天家裡有點事,她們就沒有跟我一道過來。」   實際上姜憲覺得昨天的場面已經讓初次代表李家應酬來客的兩個小姑娘有些吃不消了,得讓她們緩口氣,否則太緊張了,心弦一直繃著,怕兩個小姑娘會畏懼這種應酬。而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則有是覺得自己沒辦法應付這種場面,不願意來。   丁挽沒有追問。   因為陸家的宴請太突然了,如果之前有什麼安排,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不能來,也很正常。   大家分主次坐下。   姜憲感覺到有人一直注視著她。   她猝然回望過去。   誰知道卻和阿餘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阿餘忙低下了頭。   姜憲納悶不已。   之後阿餘一直注視著她。   她想了想,在喝茶的時候把阿餘叫到了跟前,溫聲地問她:「阿餘可是找我有什麼事?」   魯夫人睜大了眼睛瞪著她,一副你要是說不出所以然來小心我收拾你的模樣。   阿餘的嘴嘟得更高了。   姜憲就和她低聲說著話:「你悄悄地告訴我,我不告訴你母親!」   阿餘看了魯夫人一眼,這才輕聲道:「我不是不成氣的!母親布置的功課我都做完了,嬤嬤教的女紅我也都會了……」   竟然是因為這樣一句話就一直惦記著。   這孩子怎麼這麼可愛呢!   姜憲很想笑,可看著阿餘那委屈的樣子,她立刻輕輕地咳了一聲,正色地道:「我知道了,你母親冤枉了你!」   阿餘連連點頭,看姜憲的目光瞬間如知己。   姜憲再也忍不住,把阿餘摟在懷裡,笑著對魯夫人道:「你怎麼生了個這麼可愛的女兒,真是讓人羨慕。」   阿餘抿著嘴笑,十分得意的樣子。   魯夫人卻是啼笑皆非,道:「郡主您就別誇她了,她這是和您不熟,等和您熟,有您頭痛的時候。不然昨天也就不會把她留在家裡了。」   阿餘聽著又有些不高興了。   姜憲忙道:「那怎麼可能?我覺得阿餘就挺好的。」   阿餘嘻嘻笑。   姜憲也忍俊不禁。   魯夫人搖頭,道著「你以後就知道了」,拉著姜憲去聽戲。   陸家宅子也不大,搭著戲臺子,觀戲的地方就設在了廡廊下。   魯夫人和姜憲找了不正也不偏的地方帶著阿餘坐下來。   小丫鬟上了茶點。個   姜憲端起茶盅喝茶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無意間看見廡廊盡頭的石榴樹下,陸夫人、丁夫人、莊夫人正湊在一起說話。   瞧她們的神色,說得還挺高興的。   魯夫人見狀就湊了過來,悄聲地把陸、莊兩家的恩怨告訴了她。   姜憲聽得直皺眉。   堅守原則的居然要向破壞規矩的那個道歉、求和!   千裡之堤,潰於蟻穴。   趙氏王朝,已經崩壞了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不留心不知道,仔細一看,原來這世道已是千瘡百孔。   她離開了皇宮,趙嘯負氣回了福建,李謙還在山西為了幾個小錢苦苦掙扎,大家的的命運都發生了改變,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   之後史家班到底唱了些什麼,姜憲已經沒有了印象。   她回到家就讓人去請了謝元希過來。   跑了一趟福建,謝元希曬黑了,可也更精神了。   姜憲給了他一大把銀票,道:「大道理你不必跟我說,我比你懂得還多。我知道你們弄銀子是為了養私兵,去撩撥邵瑞既是為了銀子也是為了練兵。我雖然不知道你和們邵瑞相比到底差了多少,可李謙這段時間早出晚歸的,我知道肯定是出了事。不管是出了什麼事,有了大筆的銀子做後盾,總比你們拿人拼強。這些銀票你們先拿著把眼前的事對付過去再說。如果不夠,再跟我說,大不了賣幾個田莊出去,不能因為缺了銀子,讓你們受傷或是丟了性命。」   ※   親們,月票7050張的加更。   O(∩_∩)O~   ※ 第335章左氏   謝元希望著姜憲手中厚厚的一疊銀票,無語良久,然後恭恭敬敬地給姜憲揖禮,沉聲道:「多謝夫人。將軍這幾天早出晚歸,是想聯繫上四川巡撫郭永固。」   「郭永固?!」姜憲愕然。   這個老狐狸,在四川做了二十年的巡撫,她做太后的時候幾次想調他進京入閣都被他以各種理由委婉拒絕了,為了留在四川繼續做他的巡撫,他甚至賄賂到了曹宣那裡。她那個時候廟堂裡的事還捋不清呢,郭永固在四川又做得好好的,除了不願意入京這件事,其他的事也都服服妥妥的,她又實在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代替郭永固,這件事就這樣被擱置下來。   在她的心裡,郭永固是個很會處理人際關係的,怎麼會得罪李謙?   念頭一起,她不由曬笑。   她現在不是太后,李謙現在也不是臨潼王,遇到事和人自然也不同了。   想到這裡,她不免有些後悔,前世沒有仔細地了解一下郭永固,對郭永固的印象還停留在他恭遜溫和、處理靈活的表象上。   「他不願意見李謙嗎?」姜憲問。   謝元希點頭,並道:「郭大人是曹太后幫著牽上線的,今天春天的時候將軍曾經悄悄去過一趟四川,當時郭大人答應的好好的。可這次將軍想再入川的時候,他卻怎麼也聯繫不上了。四川的鹽井都好說,兩淮也出鹽,而且兩淮的鹽販子多,大不了多花些銀子。可鐵卻不好說,一來是需要的少,太打眼,二來是太敏感,很容易就查出來這些鐵都去了什麼地方,再就是只有是好的治鐵師傅,多在邊遠地區,我們現在知道的一個在四川,一個在遼東。遼東是遼王的地方,我們現在既沒有人力也沒有人脈能從遼東那邊弄到刀箭……」   姜憲聽明白了。   李謙想弄一批武器,目前只有兩個地方有,一個是四川,一個是遼東。遼東因為有遼王鎮守,壓根就弄不到。那就只能打四川的主意。但現在四川的巡撫郭永固卻不願意見他們。相比驚動遼王,他們更願意想辦法和郭永固搭上線。   她想到李謙去撩了邵瑞,琢磨著應該是戰事不太理想,而且就算是戰事理想,可能傷亡也很大,他應該是急需這批武器來加強雲林等人的防衛和攻擊力。   姜憲送走了謝元希,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苦苦地回憶著當初那些幫郭永固說情的人——最開始幫郭永固運作的人就算不是他的好友也是和他走得近的。她要是沒有記錯,郭永固是永興十三年的進士,那一年還有誰中了進士……   她想著想,突然心中一亮。   左以明。   還有左以明是永興十三年的進士。   只不過趙翌親政之後沒兩年左以明就辭官回鄉了度。   她曾出面挽留,左以明不僅沒有答應,還曾對她說:「君是君,臣是臣。皇后娘娘心底純善,卻須記住了,皇上做出來的決定,就算您是和皇上從小青梅竹馬一塊兒在宮裡長大的人,也不可隨意就反駁。」   當時她蠢,沒有聽明白。   現在想來,左以明實際是在告誡她,趙翌已經變了,讓她不要對趙翌抱有太多的幻想……   後來她做太后,曾派人去問候左以明,問左以明願不願再重新回到京城來,卻被左以明婉言推脫了。   她還記得他對使臣說的話:「我是大趙臣子,受庇護於大趙王朝,精忠報國是我的本份。只是我不想我的子嗣再涉及大趙官場,唯有我遠離廟堂,在鄉間教書育人方可。」   姜憲覺得這通話說得莫名其妙,後來幾次遣人下江南禮賢於左以明,左以明雖然態度一次比一次軟化,可還沒有等到她說服左以明,就被趙璽一碗毒藥毒死了。   江南!   姜憲的腦子又是一亮。   她怎麼忘了。   左以明是浙江金華人。   那郭永固也是浙江金華人。   前世,他們一南一西,都不願意進京,是不是因為覺得大趙王朝已經不行了,他們不願意踏入這趟渾水呢?   一定是這樣!   姜憲想著。   郭家好像只是個勉強能供得起個讀書人的普通人家,而左家卻是江南頗有聲望的名門望族。左以明可以不顧自己的生死,卻不能不顧家族的生死。   如果趙氏傾覆,以那些讀書人的作法,自己身死報國,留下家族的子弟蟄伏過兩朝交替的時候,算是還了前朝恩典,為前朝盡了忠,就可以照常參加科考,競遂宰輔之位了。   姜憲到此時才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左以明早就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只怪她沒有聽明白。   她想到小時候在慈寧宮,左以明被曹太后和太皇太后弄得左右不是,只能站在武英殿後面西配房的大柏樹下苦笑,卻在見到她的時候會很耐心溫和告訴她怎樣握筆,在她不願意練字的時候用紙折了仙鶴給她玩。   左以明恐怕對自己的兒子都沒有這樣的耐心。   這好象也是左以明說過的話。   不知道他幾個兒子的成就怎樣?   左家之後再也沒有人參加科考,她也無從考量。   姜憲暗中可惜,心頭又暖暖的,覺得溫馨。   她叫了香兒進來,磨墨給左以明寫了一封信,把李謙的為難都告訴了他。   姜憲覺得左以明既然能看出形勢不好了,自然也能通過李謙的這些舉動猜測出李謙的動向。   跟聰明人打交道,特別是這種心裡七彎八拐不知道有多少道盤算的英才們打交道,隱瞞、藉口只會讓他們反感,甚至是覺得你輕瞧了他。   姜憲直接在信中提出讓左以明幫她。   一定要說服郭永固賣「鐵」給李謙。   不然就去太皇太后和曹太后面前告狀,讓兩位宮中身份最高的女性把他弄去給趙璽啟蒙。反正趙翌身邊有了一個熊正佩,就算是偶爾想起他來,他也沒想爭過熊正佩得到趙翌的重用,想必趙翌不會拒絕。   寫到這裡,她自己都笑了起來。   他要是被派給趙璽這個身份不明的皇庶長子做啟蒙師傅,一世英明全毀,恐怕寧願辭官回鄉!   然後她想起趙翌想立一個年過三旬的宮中女官做嬪妃,怕姜家和內閣不答應,給她伯父和內閣的每位閣老送了一百兩銀子的事……   她決定送幅古畫給左以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求月票啊求月票……   O(∩_∩)O~   ※ 第336章面子   姜憲在自己陪嫁的庫房裡找畫。   黃筌、徐熙、關仝、範寬、董源……最後她決定送左以明一幅徐熙的花鳥圖。   情客有些捨不得。   本朝歷代皇帝都喜歡花鳥,特別是徐熙的花鳥。所以徐熙的花鳥圖用來陪葬的很多,以至於現存的很少,加之上行下效,徐熙的圖也就越來越珍貴。   姜憲見了不由抿了嘴笑,道:「不過是幅畫而已,有德者居之。你與其擔心我的珍藏越來越少,不如問問秦管事,我上次讓他找的打首飾的師傅找到了沒有。實在是不行,就只能跟大伯母說,讓她想辦法從京城給我找一個好了。」   情客笑著應是,陪著姜憲出了庫房。   她貼身服侍的小丫鬟香蘭鎖了庫房的門。   回到正房,姜憲猜想著左以明接到那幅古畫時的表情,高興地吩咐百結擺晚膳。   李謙回來了。   他看姜憲的目光有些複雜。   姜憲知道肯定謝元希把銀票的事告訴了李謙。   她佯裝不知道,像平常那樣地和李謙打招呼,讓小丫鬟服侍他更衣。   李謙卻突然大步走上前來,一把抱住了姜憲。   滿屋服侍的丫鬟婆子都低下了頭,魚貫著飛快地往外走。   好像他們要做什麼似的!   姜憲臉上火辣辣的,忙重重地咳嗽了兩聲,推著李謙道:「你這是幹什麼呢?大白天的。也不怕下人笑話!快點放開我!」   李謙沒有作聲,卻把她抱得更緊了。   「謝謝!」他聲音低沉而嘶啞地道。   姜憲嘆氣。   想著要怎樣說服李謙才好。   李謙卻放開了她,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鬢角,大步朝內室去。   一面走,還一面大聲道:「怎麼還不擺膳,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姜憲笑了起來,高聲喊著「百結」。   李謙在內室呆了很久才出來。   出來的時候眼角有點紅。   之後吃飯喝茶,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聊天。   他們都沒有再提關於銀票的事。   李謙坦然地向姜憲承認他現在的處境有點困難,可他也信心滿滿:「以後可能會遇到更壞的情景,可我身邊有謝元希,有雲林他們,還有你……我覺得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   姜憲笑著點頭,對他的話毫不懷疑。   李謙微微一愣,隨後大笑來。   姜憲愕然,道:「你笑什麼?」   「沒笑什麼,沒笑什麼!」李謙說著,又忍不住把她把抱在懷裡。   此時屋裡只有一個服侍的香兒,姜憲沒有掙扎,但臉還是很紅。   她低聲地道:「你怎麼了?」   「我沒事。」李謙使勁地抱著這個小姑娘,恨不得把嵌到自己的身體裡去。   她總是這樣沒有道理地相信他。   就像當年萬壽山之變。   他不過是個什麼也不懂的鄉下小子,姜憲卻把姜鎮元要架空曹太后的事告訴了他,並讓他參與了萬壽山之變。   還有現在,他不過是早出晚歸了幾天,她立刻就覺察到他遇到了困難。   這得多喜歡一個人,才能處處留心,事事上心,一點小小的變化就能察覺到他的異樣。   「你老實告訴我,」他在她的耳邊低聲道,「你是不是,很早就認識我,很早就喜歡上了我……」   不然這樣的突如其來沒有辦法解釋。   「你,你,你胡說八道!」姜憲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推搡著李謙,「還不快點放手,你要把我給勒斷氣了。」   李謙是知道自己力氣的,聞言忙放開了姜憲。   姜憲「哧溜」一下坐到了炕尾,離得李謙遠遠的,乾巴巴、惡狠狠地道:「你和郭永固聯繫上了沒有?這幾天就別到處求人了。我已寫了封信給左以明,讓李總管八百裡快報送去了京裡,過幾天應該就有消息了。郭永固和左以明是同鄉,還是同窗,這個面子他怎麼都會給的。」   她不想讓李謙在別人面前低聲下氣。   李謙笑望著她,目光深邃。   姜憲就有些慌張。   前世李謙能爬到那個位置,自然有其過人之處。所以李謙雖然常常在她面前嬉皮笑臉的,她卻從不敢把他當成那些爽朗耿直之輩。   難道自己表現的這麼明顯,他們剛剛成親沒多久,就讓李謙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姜憲的眼底閃過一絲懊惱。   不管什麼時候,不管是什麼情況之下,誰最在乎,誰就會最吃虧。   她不想讓自己看上去那麼的弱小。   李謙把她的表情看得分明。   心裡頓時一陣痛。   他的保寧,是嘉南郡主,是那個在慈寧宮走路昂首挺胸,在皇上面前也進退有據的姜憲,卻在他面前流露出慌張不安來。   這話對她得有多大的殺傷力啊!   而他明明知道她是個要面子的,卻得意忘形地還要戳穿她……   李謙又悔又恨。   他知道保寧喜歡他就行了,為什麼要把她逼到角落裡,非要她承認?   不過是恃愛行兇罷了!   他真是……   李謙起身下炕,坐到了姜憲的身邊,想去拉姜憲的手。   姜憲啪地打開了他的手。   李謙既沒有生氣,更沒有死心,依舊笑著去拉姜憲的手。   姜憲躲了幾次,最終還是沒有躲開。   「幹什麼?」她不悅地道。   李謙想真誠地向她道歉,又隱隱覺得這樣可能會讓姜憲有種錯覺,覺得他逼著她承認了她很喜歡他的事實。他索性笑道:「我想你能多喜歡我一點嘛!」   姜憲臉又燒了起來。   這傢伙,真是,真是不臉!   不要臉的李謙已經笑嘻嘻地貼了過來,道:「你說,左以明那裡要不要送點什麼東西?總不能白求他幫忙,就算是他嘴裡不說,心裡肯定也會覺得我們不懂禮數的。」   姜憲橫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什麼也不懂?我送了幅徐熙的花鳥圖給他了。」   李謙立刻一幅心疼肉疼的模樣兒,道:「那我們家庫房豈不是又少了一件古畫?」   姜憲想到前世他送給曹宣的那些孤本,像是不要錢似的,忍不住撲哧一聲笑,道:「你還知道心疼古玩字畫?」   李謙看著暗暗鬆了口氣。   這件事終於過去了。   保寧從人煙繁茂的京城跟著她到偏僻貧瘠的太原,他要是還不能對她好,還算得上什麼男人!   「別人家的我不心疼。」他和姜憲胡謅著,「可從我們家掏出來送到別人家的時候我怎麼能不心疼。媳婦,你以後得聽我的,關於送禮這件事,還是我來吧!你庫房裡的東西,那是留給我們兒子閨女的,可不能隨便往外掏!」   他這是不想用自己的陪嫁吧?   姜憲摸了摸鼻子。   可她打賞慣了,怎麼辦?   ※   親們,月票7100張的加更。   O(∩_∩)O~   ※ 第337章鼓勵   第二天,姜憲準備去魯夫人家赴約。   何夫人讓程嬤嬤帶信過來,說自己有些不舒服,留了李冬至在身邊服侍,就不去魯夫人家了。   昨天已經讓她們在家休息了一天,調整情緒,怎麼今天還不願意去!   姜憲想了想,去了何夫人那裡。   何夫人只收拾了一半。化了妝,穿了出門的衣飾,但沒有戴首飾,沒有點唇,正坐在宴息室臨窗的大炕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杏仁豆花。   看見姜憲進來,她立刻站了起來,紅著臉道:「我,我還是不去了。有你代表李家就夠了。」   前天家裡宴客,她從頭笑到尾,沒有說過兩句話,姜憲卻自信的和那些初次見面的貴婦人說話,笑語殷殷,完全沒有冷場。   她覺得自己在那裡很是多餘。   昨天她藉口太累沒有去,姜憲一個人去了。   她在家裡休息了一天,晚上還陪著李長青吃了飯,感覺很好。   早上打定了主意跟姜憲一起去的,臨走的時候為穿什麼衣服好又洩了氣。   姜憲笑著在圓桌邊的繡墩上坐了下來。   如果何夫人完全不想去,大可素麵朝天,如今卻打扮了一半停了下來。可見何夫人的心裡也很猶豫,不是不想去,只是有些怕去。   姜憲不怕何夫人不去,正如何夫人所說,李家有她出面,其他人的光芒全都會被掩蓋。   可她在宮裡的生活告訴她,只有身邊的人都生活得很好,家裡的氣氛才會愉悅。   何夫人既然只是擔心害怕,那她就幫她克服就好。   實在是不行,再放棄也不遲。   總不能試都不試就放棄!   她笑著端過小穗遞上的茶水,道:「您還是和我一道去吧!昨天不去,是因為陸夫人請客太突然,誰家沒有個急事的,總不能丟下自家的事不管去給別人家捧場吧?何況還有我代表我們家去了。今天您不去就不好了。在別人看來,您明明知道今天魯夫人請客,您還沒有把家裡的事處理好,分明是不想去魯家赴宴,不給魯夫人面子。」   何夫人一聽,猶豫起來。   姜憲繼續道:「這幾位夫人裡,您覺得哪位夫人比較和氣?」   何夫人道:「自然是王夫人。我們兩家都是行伍出生,王夫人一看就是個寬和慈愛的模樣,我覺得她最好相處。」   「其次呢?」姜憲繼續問。   何夫人想了想,道:「我覺得魯夫人也很好相處。她雖然看上去說話又快又急,打扮得也光鮮靚麗,富麗堂皇的,但為人不壞,有點刀子嘴豆腐心……」   姜憲很是意外。   何夫人能看出來魯夫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可見在人際交往上還是有救的。   她道:「您看,您在宴席上不是沒有能說得上話的。照我說,我們今天一起去魯夫人家赴宴,您覺得印象不好的,就只是打個招呼笑一笑,她們說的話,你也不接也不要答辯,您要是覺得印象好的,您就和她多說兩句話,她說的話你就放心地接,慢慢也就能交上兩個情趣相投的朋友了。」   「可是……」何夫人遲疑道,「妙容說,赴宴就要和這些人好好的來往,不管是喜歡不喜歡的,不然很容易得罪人,無意中給李家樹敵……」   「是我參加的宴請多還是高小姐參加的宴請多?」姜憲要是繼續和何夫人討論下去,肯定會耽擱赴宴的時間,她索性以自己的身份樹立起來的權威打斷了何夫人的話,「你聽我的,準沒錯!何況您也不能一天到晚就這樣窩在家裡,總得四處走動走動,交幾個談得來的朋友,以後瞳娘說親、冬至相看人家,都用得上!」   何夫人想到自己在福建那幾年過的日子,立刻被姜憲打動了。   她興高採烈地站了起來,吩咐小穗:「快去跟大小姐說一聲,就說讓她快點梳妝打扮,等會隨著我和她嫂嫂去魯家吃酒。」   姜憲又加了一句:「問問大舅太太去不去?如果大舅太太不去,一定要讓表小姐和我們一起去。好不容易在幾位夫人小姐面前露了臉,這要是藏著掖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讓能讓人記住表小姐!」   何大舅太太沒有封誥,但她是李家正經的舅太太,李家宴客,她又在李家做客,出面陪客,再正常不過了。可魯夫人請客就不一樣了,如果真想請了何大舅太太去赴宴,會給何大舅太太發請帖的。如今何大舅太太並沒有接到請帖,可見當時魯夫人說的不過是客氣話。   但何瞳娘就不同了。   她還沒有出閣,算是姑娘家,小孩子。在姑母家裡住著,李冬至年紀尚小,做為表姐陪伴李冬至出席各種宴請,那是姐妹情深,也是李家對這位表小姐品行的認可。   這對以後何瞳娘說親非常的有利。   小穗笑盈盈地去了。   可等她們等了好一會,何夫人差點人去催,李冬至和何瞳娘才姍姍來遲。   姜憲定眼一看,她們後面還跟著個高妙容。   她沒有作聲。   何夫人卻大吃一驚,道道:「妙容,你怎麼在這裡?」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語氣太突兀了,忙道:「你什麼時候去的冬至那裡,我怎麼不知道?你既然過來了,怎麼不來我這裡坐坐?」   自從那天姜憲那樣說了高妙容之後,何夫人覺得她自己雖然沒有丟臉,卻有些對不起高妙容。不管怎麼說,畢竟是她請高妙容幫她出面招待,她對高妙容很內疚。   高妙容笑了笑,神色間風輕雲淡,很是豁達,仿佛早已知道姜憲對她身份的定位,並對此不以為然,並不放在心上一般:「我昨天聽說夫人和冬至都沒有出門,以為夫人和冬至已經沒有什麼事忙了,又想著我有幾天沒有幫冬至檢查功課了,就過來看看,沒想到夫人和冬至還要去參加其他夫人的宴請,就和冬至多說了幾句。是我冒昧了。還請夫人和郡主不要見怪。」   她說著,看了李冬至一眼。   李冬至則望著姜憲,欲言又止。   姜憲對李冬至不由高看了一眼。   高妙容分明是想李冬至幫她說話,可李冬至卻聰明地保持了沉默。   八歲的小姑娘,有這樣的急智,很不錯。   一點也不像她的生母何夫人。   難道她的聰明更多的得益於李家?   姜憲在心時想著,笑眯眯地喝了口茶,沒有說話。   一來是這裡有何夫人,她可以不說話。   二來她覺得自己和這位高小姐真的沒有什麼共同的語言,說話純屬浪費口舌。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謝謝白金雕。已把趙翌當皇帝之後左以明辭官改成了趙翌親政之後。   謝謝狐仙紅顏。關於日期描寫太多,只能以後改了。   ※ 第338章處理   姜憲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裡喝茶。   何夫人則又是滿臉的不安,低聲地向高妙容賠不是:「原來也不準備去的,後來郡主說不去不好,又臨時改變了主意,讓你白跑了一趟。對不住了,妙容。等我忙完這兩天的應酬,請你過來喝茶。前些日子郡主給了一匣子紅茶,據說喝了補氣血,味道雖然有點怪,但喝多就會覺得很好喝。郡主還會泡很多花茶,有個金桔茶很好喝,到時候你也可以嘗嘗。」   高妙容的手緊緊地握了一下。   在姜憲沒有嫁進來之前,若是遇到這樣的事,何夫人除了道歉,還會邀請她一起去參加宴請,畢竟何夫人是主人,她是客居,何夫人把她這個客人丟在家裡自己去赴宴,未免有些失禮。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   郡主開了口,果然就全都變了!   可見一個人的身份和地位會帶來多麼大的改變。   今天無意之舉卻讓她試探出姜憲目前在李家的影響力。   高妙容微微地笑。   可見她也不能一味的墨守成規了。   「那我就在等著夫人的相邀!」她笑得溫柔大方,還愛憐地摸了摸李冬至的頭,對何夫人道,「您和郡主一路平安。我就先回去了。」   何夫人點歉意地點頭,親自送她出了門。   姜憲無所謂地笑了笑,看了看李冬至和何瞳娘的打扮。   李冬至穿著件淡綠色的杭綢比甲,紅瑪瑙的小珠花,清清爽爽,乾乾淨淨。何瞳娘穿了件粉色焦布比甲,白色的挑線裙子,紅色蜜蠟花簪,雖然一副小家碧玉的樣子,卻也讓人看了賞心悅目。   姜憲點頭,笑道:「你們倆的這身打扮是誰的主意?」   兩人聞言頓時都有些惴惴不安,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後還是李冬至道:「嫂嫂,是我的主意。」   姜憲笑道:「不錯,不錯!以後就這樣打扮。在沒有確定自己的穿著打扮的風格之前,最好照著尋常人的打扮,至少不會出錯,不會出醜。等你們再大些,知道流行些什麼,就要在平常的衣服首飾中添幾件流行的東西,把自己往出眾的那一撥裡靠。你看魯夫人,不管什麼時候出現都珠光寶氣的,可看著卻讓人覺得舒服,如果是其他人這樣打扮,卻是怎麼看怎麼像暴發戶。」   兩人認真聽著,齊齊點頭。   何夫人見女兒得了誇獎,也喜不自勝。   姜憲就笑著站起身來,吩咐情客:「賞小禾兩個封紅。」   小禾是李冬至的大丫鬟。   屋裡的人俱是愕然,驚訝地望著姜憲,所有聲音都像被擋在了屋外,鴉雀無聲。   小禾更是在片刻的僵直之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嘴角翕翕,無措的欲言又止。   姜憲見了不由笑道:「若是小姑的主意,我問的時候小姑肯定立刻就回答我了。結果小姑卻猶豫了片刻,可見給她們打扮的人是和小姑很親近的人,小姑怕她受了責怪,所以自己認下了。我想來想去,也就只有從小就照顧小姑的小禾了。」隨後她又讚揚李冬至,「你這樣很好。如果自己身邊的人你都護不了,別人還憑什麼為你盡心盡忠。」   李冬至目光一亮,連連點頭,道:「嫂嫂教訓的是!我記下了!」   她看姜憲的目光都親暱了幾分。   何瞳娘卻忍不住在心裡嘀咕。   您這想來想去也想得太快了吧!   她們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姜憲給識破了。   何瞳娘頓時很佩服姜憲。   難怪人家做郡主,還能嫁給李謙表哥,讓李謙表哥對她死心踏地,原來每天都睡在軍營裡的人,現在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回來,好像能看一眼郡主就心安了似的。   何瞳娘不禁道:「表嫂好厲害!的確是小禾幫我們打扮的。小禾不僅會打扮人,還會畫花樣子,做新式的衣服鞋子。」   「那很好!」姜憲讚揚了小禾幾句。   小禾激動得渾身直哆嗦,不敢看姜憲。   她原也不過是個逃難的小姑娘,機緣巧合之下被賣到了李家,後來因為手腳伶俐,又願意跟著李家千裡迢迢地到山西就任,被拔到了李冬至的房裡當差,   嘉南郡主,對她來說,就是那傳說中觀音前的玉女、皇帝家的公主。   不要說做嘉南郡主夫家的婦僕了,就是能遠遠地見上嘉南郡主幾面那都是祖上燒了高香了。如今竟然能得到嘉南郡主的稱讚……不說別的,以後就算是李家不要她了,她也可以給其他高門大戶的人家做僕婦了。   想到這些,她咚咚咚地就給姜憲磕了三個響頭。   姜憲不由皺眉。   不過是句尋常的讚揚而已,實在是犯不著行這樣的大禮。   看來這個小禾雖然堪用,但禮儀舉止還是得好好的調教一番。   她這邊嫁過來已經月餘,這幾天和五品以上的命婦認了面,接下來應該會有很多人借著這幾位貴婦人牽線搭橋來認識她了,她也要忙著和這些人打交道,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再回過頭來像整頓李家的內務那樣事事都過問,因而她想到哪裡就問到哪裡,接下的事準備交給情客去督辦,就像前世在宮裡一樣,宮中沒有皇上,六宮的事都交給了情客。   出門的時候,姜憲就把李冬至拉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小姑年紀雖然小,但我看著卻和將軍一樣,是個胸懷丘壑之人。」她問李冬至,「不知道小姑對小禾可有什麼想法?」   李冬至不解。   姜憲笑道:「若是小姑準備讓小禾一輩子都服侍你,不如現在就讓她好好跟著情客她們學學怎樣看帳目,怎樣管家,如果小姑只是想讓小禾服侍你一陣子呢,平時就多護著點她,偶爾打些賞給她,等她到了年紀,好好地給她找個婆家就行了。」   李冬至明白過來,忙道:「我想她能一輩子服侍我。」   「那就好!」姜憲笑道,「等這兩天忙過了,你就讓小禾去找情客吧!你練字的時候,可以讓小禾跟著情客學點東西。也不耽擱她服侍你。」   李冬至連連點頭。   姜憲沒什麼話跟李冬至說了,遂閉目養神。   李冬至不知道該跟姜憲說些什麼,只好低頭玩著手中的帕子。   在馬車的骨碌聲中,她們很快到了魯大人的住所。   李冬至鬆了口氣。   她覺得姜憲對她很好,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有點怕她這個大嫂。   ※   親們,月票7150張的加更。   O(∩_∩)O~   ※ 第339章魯家   魯大人的宅子位於太原知府府衙旁邊的東條街,鬧中取靜,小巷兩旁全是高牆灰瓦,鬱鬱蔥蔥的樟樹、槐樹、棗樹從院子裡伸展出來,像把傘似的擋住了夏日直射的日光,讓人走進來就感覺到了一股涼意。   住在這裡的人家非富既貴。   姜憲扶著情客的手臂下了馬車,問何夫人:「當初我們家為何為不選在這裡置買宅子。」   比起總兵府后街的喧鬧,這裡要好很多。   何夫人臉色微紅,道:「原來也是想在這裡買宅子的,可沒有買到。」   也許有人家不願意賣。   姜憲沒有再問。   因為魯夫人已在七八個丫鬟媳婦的簇擁下滿臉笑容地迎了出來。   「你可算是來了。」她上前就拉了姜憲的手,「丁夫人和李夫人可都到了,正要問你呢!」   「這不剛剛換了個隨車的婆子,在路上耽誤了時間嗎?」姜憲隨口和她寒暄了幾句,側過身來,把隨她過來的何夫人和李冬至、何瞳娘引見給魯夫人。   「歡迎,歡迎!」魯夫人熱情地道,「我還怕您和兩位小姐有事來不了。你們一來,如今可算是圓滿了。」   「魯夫人太客氣了!」何夫人應著。   眾人說了幾句話,就隨著魯夫人去了魯家今天待客的花廳。   姜憲在花廳坐下,不由暗暗點頭。   她們做客的花廳是個三間的敞間,南邊有個小小的池塘,北面有個小小的花圃。南、北兩邊都是金絲楠木鑲琉璃的槅扇。如果推開南邊的槅扇,隔著小池塘,有個戲臺子。若是推開北邊的槅扇,隔著花圃,是個大花園。   如今要唱戲,就開了南邊的槅扇。   一眼望過去,綠樹成蔭,草木扶蘇,池塘上還有兩三對鴛鴦悠閒地在湖裡遊著,池塘邊的垂柳輕扶在水面上,景致十分的優美。   魯夫人接過小丫鬟捧上的果盤放在了姜憲手邊的茶几上,笑著從果盤裡挑了個深紅色的李子遞給姜憲:「你嘗嘗,我自己種的。」   「您還喜歡這些!」姜憲有些意外。   丁夫人和李夫人坐在姜憲的對面,聞言那李夫人笑道:「她何止是喜歡種果樹,還喜歡做絹花——她們府上的小丫鬟做的絹花,每年都當年節禮送給我們,不知道為她省了多事呢!」   那語氣,一聽就是在打趣魯夫人,卻再一次讓姜憲感到了驚訝。   魯夫人呵呵地笑,對姜憲道:「你別聽李夫人的,她就是想笑我不務正業。我去年因為忙著和府裡的丫鬟做絹花,把袁家大太太的生辰記錯了,別人都去吃酒,就我沒去不說,還第二天急巴巴地趕了過去,這都成了太原府裡的大笑話了。」   她說著,神色間並見愁苦,反而隱隱透著幾份自嘲。   敢自嘲的人,都心裡無比強大的人。   姜憲突然想到小時候太皇太后對她說的一句話。   她不由對魯夫人另眼相看。   何夫人下首坐著王參將家的夫人。   她幾次想和王夫人說句話兒,可看見王夫人一直和坐在她下首的錢夫人說著這幾天的天氣,怕秋後會連降暴雨,影響著今天的收成,她插不上話,只好坐在那裡干著急。   好在王夫人不是那種只顧自己說話的,等到話題暫告一段,她歉意地朝著何夫人笑了笑,道:「我們說這些你聽著很無聊吧!錢大人最先入仕的時候,在汾陽做過縣丞,管著農桑,養成了習慣,錢夫人也跟著很關心農業。」   何夫人乾巴巴地道:「這是好事啊!可我不懂,不然也可以和大家討論一番。」   「有誰真的聽得懂!」錢夫人嘆氣,道,「我也不過是聽我們家老爺說的。去年山西的收成就不好,如果今年收成還不好,怕是要……」她把「民暴」兩個字咽了下去,改成了「那些農家的日子越發的艱難了。」   這個何夫人聽得懂,她道:「從前我在福建的時候,靖海侯府會領頭帶著我們這些人施粥。」   錢夫人聽了欲言又止。   何夫人忙道:「我是個直性子。是不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夫人您只管告訴我就是了。」   錢夫人看了王夫人一眼,見王夫人神色坦然,這才低聲道:「官府都沒有開倉放糧,我們要是施粥,豈不是說君主不仁?」   何夫人嚇了一大跳,忙道:「您就當我沒有說過好了。」   錢夫人見她臉都白了,知道何夫人也是個老實人,倒生出幾分結交之心來,她主動轉移了話題,說起這些日子北街賣冰飲的喬記據說又出了新品種……   何夫人笑著表示如果有時間肯定會去嘗嘗。   正說著,施夫人和施家三小姐、莊夫人等人到了。   這次莊夫人還帶了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和莊夫人長得七、八分相似,長得頗為平常,可一張小臉卻揚得高高,看上去顯得既倨傲又嬌縱。   魯夫人向大家介紹這是莊夫人的女兒。   姜憲就在她給自己行禮的時候把手上戴著的一個羊脂玉鐲子賞給了她。   她大方地行禮道謝,隨著管事的嬤嬤去了花廳邊的廂房,幾家的小姐都在那裡玩耍。   緊接著,陸夫人和陸家大小姐也來了。   姜憲不由奇道:「怎麼不見二小姐?」   陸夫人笑道:「她早上起來頑皮,打碎了家裡的一尊元青花的梅瓶,她爹罰她寫五百個大字,她正在家裡一邊寫大字一邊哭呢,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跟著我過來。」   大家哄然一陣笑。   莊小姐被領了下去之後,莊夫人就坐在了錢夫人的下首。   和剛才在李夫人下首坐著陸夫人不僅左右相對,而且因為錢夫人這邊坐得人很多,和陸夫人離得有點遠。   姜憲暗暗留心。   發現整個宴席上,莊夫人和陸夫人沒有說過一句話,就算是偶爾陸夫人湊了過去,莊夫人也像沒有看見似的。   看來陸、莊兩家的恩怨並沒有因為陸夫人的低頭而冰釋前嫌。   史家班今天在陸家唱的是《雙奇會》,姜憲前世曾經聽過一次。不過那時候她已經是太后了,史卿已不再唱戲,接手做了史家班的班主,唱主角的是史珠,算一算,這個時候他還沒有進戲班。   姜憲靜下心來仔細地聽著史卿唱戲,細細地體會著著史卿和史珠的不同之處。   魯夫人卻被陸夫人拉到了花廳外的廡廊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求月票……   ※ 第340章暗鬥   陸夫人是請魯夫人在莊夫人面前幫她說說好話的。   魯夫人非常的意外,沒有想到這件事到現在還沒有完結。   按理說,她們都在一個圈子裡面,為著一個所謂的「朋友」,六親不認的,就有些過分了。   莊家這是要和陸家撕破臉的意思嗎?   她想到昨天陸夫人曾經找過丁夫人,不由道:「丁夫人怎麼說?」   陸夫人眼神一黯,道:「丁夫人勸過莊夫人了,可莊夫人卻委婉地拒絕了。我想著她和你的私交最好,所以想請您幫著出面說說。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我們誠心和莊大人和解,願意在太原樓設宴請莊大人吃酒。」   魯夫人覺得陸家做到這裡已經算是彎了腰了。   「我找個機會幫您問問。」魯夫人道。   陸夫人很是感激。   兩人一起進了花廳。   正巧是一折唱完休息的時候。   兩人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倨傲地道:「……我舅父家的大表兄可厲害了,不過比我大兩歲,已經是舉人了,還有我二表弟,比我小兩歲,已經是秀才了。你說的那個人已經十七歲了吧?十七歲的舉人,也沒有什麼稀奇的!」   到底年輕,丁挽眉宇間閃過一絲惱意,想反駁,又無從反駁起。   她的神色就有點不好看。   魯夫人和丁夫人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   莊夫人的哥哥,今年還不到四十歲,已任大理寺少卿。   這也是莊夫人的底氣。   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   丁夫人和李夫人的臉色也有點不好看。   剛才不知道說什麼,說著說著就說起了去年的秋闈,李夫人的兒子中了解元,丁挽對這個世兄素來佩服,不由稱讚起來。莊家大小姐卻突然跳了出來,說起自己的表兄來。   任哪個母親聽到這樣的話心理都會有些不高興。   更何況那莊小姐不過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在座的又都是她的長輩,就算她們想和她計較也失了身份。   莊夫人忙起身給丁夫人和李夫人賠不是:「她是長女,十一個月之後我又立刻生了長子,我母親怕我一下子帶兩個孩子太辛苦,就把她接到身邊撫養,她是跟著舅舅長大的,脾氣不免有些嬌縱,還請兩位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說來說去,還是要拿莊小姐的舅舅壓人。   丁夫人和李夫人的神色更冷了,連應酬的話都懶得說了。   魯夫人忙出來打圓場,笑問眾人:「今天的甜瓜怎樣?我覺得比往年的都要甜,隨便買點回來都個個是好的。我聽家中的僕婦說,那是因為今年的雨水好,天氣熱。只是苦了我們了,出個門就一身汗,哪裡也不敢去。」又吩咐身邊的嬤嬤,「給史家班的送點解暑的綠豆湯去,他們也很辛苦。」   那嬤嬤笑著應是,退了下去。   丁夫人和李夫人也緩過氣來,笑著和魯夫人說起今年的天氣來。   這方面王夫人最熟悉,大家的話題慢慢移到了王夫人那裡,何夫人因為之前曾經和王夫人、錢夫人討論過這件事,現學現賣,倒也和幾位夫人能說得上話了。   魯夫人就一把將莊夫人拉到了花廳外,問她:「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得罪了陸家不說,還得罪丁夫人,你們家老爺是不是要高升了?還是你們家老爺別謀了個好差事?」   莊夫人抿了嘴笑,神色間有些得意,道:「有了好消息我第一個告訴你。」   也就是說,莊大人升官了。   魯夫人原還想給陸家做個中間人的,看樣子這中間人也別做了,莊家是不會和陸家解怨的。   她暗暗嘆氣,找了個機會把這件事告訴了陸夫人。   當然,她沒有說莊大人可能會升職的事,只是告訴陸夫人這件事她也無能為力,並暗示她,這件事要是現在不解開,以後恐怕會更麻煩。   陸夫人也個十分機靈的人,不然以陸大人的脾氣,早就被人捋了。   她想了想,最後求到了姜憲的名下。   姜憲彼時正在和何夫人商量去施家吃酒的事。   那天在魯夫人家用了晚膳,大家正準備散去,施夫人突然開口邀請大家去參加施家三小姐生辰。   大家自然是紛紛應好,可到底會不會去那就兩說了。   昨天,李府接到了施家的帖子。   據姜憲了解,施家還單獨給高妙容下了張帖子。   高妙容拿著帖子去見了何夫人,說到時候會跟李冬至、何瞳娘一起去施家,並對何夫人說她到時候會看著點李冬至和何瞳娘,不會讓人欺負她們的。   因為是施家三小姐的生辰,除非是通家之好,不然長輩是不會出席的。   在姜憲看來,李家和施家還稱不上通家之好,她也不會拿著自己的名頭給施家三小姐貼金,回來就和何夫人商量好了,到時候只派李冬至和何瞳娘去。   李冬至還從來沒有單獨去參加過這些世家官宦小姐的宴請,何夫人不免患得患失的,高妙容一席話頓時讓她感激涕零,送了一對點翠珠花給高妙容。   高妙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收下,說何夫人再這樣,她就再也不會來拜訪何夫人了,她對李冬至好,是因為李冬至是她看著長大的,李冬至在她的心目中,就像她的妹妹一樣。   何夫人只得作罷,挽著她的手親自把她送出了上院。   姜憲冷笑著,去了趟何夫人那裡,讓何夫人去跟高妙容說一聲,到時候李冬至和何瞳娘會跟著丁家二小姐一起,丁家二小姐會照顧她們倆人的:「……小姑和表妹一個是李家正經的嫡小姐,一個是正經的表小姐,由一個幕僚的侄女帶著去參加一個官宦小姐的生辰,這算怎麼一回事?難道我們家就找不出個能指點小姑和表妹的人了?要一個連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人去陪著參加宴請?還是說這個幕僚的侄女出身顯貴,我們家小姐的教養都是由她教導的?小姑和表妹還嫁不嫁人?」   何夫人羞得滿臉通紅。   何大舅太太則狠狠地拍了拍大腿,道:「我就說,這件事我聽著怎麼有些不對勁。要說是陪伴,我們家阿瞳去就行了,她從中插一手,算是怎麼一回事?還好郡主知道了,不然我們到了宴會上又要鬧笑話了!」   何夫人急得眼淚都快落下來了。   姜憲不由心軟,溫聲道:「還好及時發現,丁夫人也答應讓丁家二小姐領著小姑和表妹一起過去。這件事就此打住。當是一個教訓好了。」   ※   親們,月票7200張的加更。   O(∩_∩)O~   PS:月票的最後一天,求支持!求支援!   ※ 第341章擔憂   何夫人連連點頭。   姜憲告訴她:「以後能陪伴小姑出席各種宴請的只能是表妹。若是因為小姑的年紀太小需要有人指點,同輩的人裡得找個比李家更顯赫的,長輩裡得找個德高望重的,小姑和表妹走出去才會被人高看一眼。這一點您一定要記住了!」   「我記下了。」何夫人保證。可怎麼去跟高妙容說,卻成了她的心病。她求姜憲:「要不,還是郡主派個人去說一聲吧!之前我已經有些對不住她,現在又……她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性子高傲,我怕到時候壞了我們家大人和伏玉先生之間的情份。」又道,「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郡主您就當是幫我的一個忙好了。以後有什麼事,我再也不會自作主張了。」   姜憲笑道:「我若是出面,高小姐會不會以為是我從中做梗呢?」   誰知何夫人卻道:「您是郡主,就算妙容心中不悅,也只能忍著。」   姜憲氣極而笑。   這個何夫人,果然是爛泥扶不上牆。   可總比遇到了喜歡鬧心眼子婆婆強上那麼竹篾。   姜憲安慰著自己,當著何夫人的面吩咐小穗:「你去跟高小姐說一聲,就說到了宴請那天,小姑和表小姐會和丁大人家的二小姐一起過去。那天丁家二小姐穿藍,讓她別和丁家二小姐撞了顏色。」   丁家二小姐的身份地位高出她良多,這樣一來,高妙容若是要和李冬至等人一起過去,就成了她們的陪襯了。   高妙容顯然也意識到了。   她躲在屋裡大哭了一場。   服侍高伏玉用晚膳的時候,眼睛還是腫的。   高伏玉不免要問她緣由。   她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斷斷續續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高伏玉。   高伏玉的筷子「啪」地一下就拍在了桌子上,望著滿桌子的雞鴨魚肉,頓時失去了胃口。   高妙容在一旁勸道:「叔父您也別生氣。是從前李世伯和何夫人對侄女太好了,讓侄女忘記了身份地位,這才屢屢越僭,自受其辱。以後侄女再也不會這樣了,不會丟叔父的臉了。」說著,又哽咽了幾聲。   說得高伏玉臉色鐵青,好一會才起身徑直往書房去。   高妙容在背後喊他,他卻置若罔聞。   以至於高伏玉和剛剛進門的高妙華碰了個正著,高妙華恭敬地給高伏玉行禮,卻被高伏玉視而不見地擦肩而過。   高妙華不由驚訝地問高妙容:「叔父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事。」高妙容道,把姜憲明明知道她會陪著李冬至去施家赴約,卻安排了李家二小姐陪同初次單獨出現在山西官宦世家圈裡的李冬至的事告訴了高妙華。   高妙華聞言臉色也變得陰沉起來。   他道:「照你這麼說,嘉南郡主很不好說話囉?」   「也不算吧!」高妙容一副我不會在人背後說是非的樣子道,「只是有些傲氣,不太好接觸,若不是會偶爾在何夫人那裡遇到,平時根本見不到她,有些事就很容易產生誤會。實際上這次我也是好心,想著冬至還只有八歲,從前也是我陪著她出席這些宴請的,卻沒有想到郡主會另有安排。照我看來,何夫人好像也不知道。不然何夫人也不會求我帶冬至一起過去了……」   她一面說,一面觀察著高妙華的表情。   高妙華的表情顯得有些奇怪。   晦澀不明的,但絕不是生氣或是忿憤。   高妙容不由打住了話題,輕聲道:「哥哥,你這是怎麼了?」   高妙華像是被驚醒了似的,突然道:「今天中午我和李解元幾個一起用的午膳,李解元說,想借嘉南郡主的藏畫看看,我一口答應幫他在宗權面前說項的……這,這可怎麼辦?」   高妙容一口氣賭在胸口痛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被姜憲這樣欺負了,她的哥哥,一母同胞的嫡親哥哥,不想著妹妹的委屈,卻為姜憲是否會借畫給他的朋友看而苦惱……這還是她親哥哥嗎?   可沒等她詰問,高妙華已喃喃地道:「不行!這件事我已經答應了李解元了,要是嘉南郡主不願意借畫,那就麻煩了!」然後轉身而去,高聲道,「妹妹,你先回去勸勸叔父,等我去見了宗權再說。」   高妙容站在那裡,氣得全身發抖。   而此時的姜憲,卻正在和常忍冬說話:「這麼說來,八月底你的那位族兄就會過來。那我們要準備些什麼?我聽人說,開醫館還得要賣藥材,這才能賺到錢,是這樣的嗎?好像是很多大藥商都要入川買藥,你們需要嗎?」   四川據說有毒瘴,如果能讓常忍冬的那位族兄和李謙一起入川,也算得上是兩全其美了。   常忍冬聽著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你開藥館,難道還準備賺錢不成?」   「為什麼不賺錢?」姜憲反問,「人都對白得的東西不在乎,我就算是想救濟天下,也不能無緣無故就施醫施藥的,讓皇上知道了,還以為我在籠絡人心,想要謀逆呢?」   難道不行?!   常忍冬想到這些年來他走南闖北所見到的情像,想了又想,到底還是把這句話給壓在了心底,道:「那你到底是準備開醫館還是開藥鋪啊!」   「當然是開醫館!」姜憲說著,露出狡黠的笑容來,「若是我只想開個尋常的醫館,那還有什麼意思?當然是要待價而沽,把你那位族兄說成是宮裡來的太醫,專治各種疑難雜症。在家裡等著別人求上門來。等到名聲漸顯,就可以就大家的要求在個僻靜的小巷裡開小醫館,只給相熟的人看病,等到門前車水馬龍了,就可以換地方了……」   常忍冬震驚地望著姜憲,道:「這,這是李將軍的主意?還是國公爺的主意?」   姜憲奇道:「這與他們倆人有什麼關係?你是怕他們不同意嗎?你放心,我既然打定了主意,他們就算是不同意,我也會想辦法說服他們的。你們只管先做起來,有什麼事,我兜著!絕不會讓你和你從兄為難的!」   常忍冬給姜憲揖禮,道:「那我就先把自己住的東廂房收拾出來,等我族兄到了,我們再從長計議!」   姜憲點頭。   常忍冬起身告辭。   姜憲望著他筆直的背影困惑地問情客:「你有沒有覺得常大夫與平時不一樣?」   情客想了想,道:「他今天沒有和你開玩笑。」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八月的最後一天,最後幾小時,奮戰了一個月的《慕南枝》這個月排在第幾,就看您的支持了!   請各位有票親們投《慕南枝》一票!   請各位投過票的親們看看票倉裡還有沒有票,請投給《慕南枝》。   謝謝大家!   拜託!   ※ 第342章借畫   姜憲想想,也的確如此。   平時常忍冬來給她把脈的時候總是會打趣她,今天卻沒有。   可能是心情不好或是今天說的事比較重要吧?   姜憲猜測著,很快把這件事給拋到了腦後。   她歡快地領著情客往廚房去:「今天的天氣比昨天還要熱,我要給李謙做碗冷麵,多放點醋和紅辣子,這樣開胃。」   情客呵呵地笑,覺得今天的廚房肯定又會人仰馬翻。   上次郡主要做擔擔麵,結果嫌棄廚房太髒,灶上的花了三天的功夫打掃廚房。擔擔麵早就不翼而飛。   可就算是這樣,將軍還狠狠地表揚郡主一番,說郡主對他的生活起居關心有加……就算是她在旁邊聽了,也不得不佩服將軍睜眼說瞎話的能力。   情客陪著姜憲去了廚房。   李謙則在自己的書房見客。   「你說李訥言很想鑑賞郡主陪嫁過來的書畫?」他面色當然,語氣沉凝,道,「這件事郡主知道嗎?」   訥言是李知府的長子李寧的字。   他是山西去年秋闈的解元。   「不,不知道。」這樣的李謙,高妙華還是第一次見到,在他的印象裡,李謙總是笑嘻嘻的,待人很是熱情寬厚,原本已經在心中打好的腹稿在面對這樣的李謙時,他竟然嗑嗑巴巴的,有些心虛,「所以才來求了宗權。宗權和郡主是夫妻,你要是開了口,郡主肯定會答應。」   如果姜憲不答應呢?   是不是外面很快就會傳嘉南郡主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裡?或者是傳嘉南於郡主性情跋扈,不是賢妻?   他在心時冷笑,面上卻不顯,道:「郡主的陪嫁都是珍品,李訥言想必也知道,他既然想看,為何不直接來找我或是求見郡主?」   實際上在他和姜憲成親的時候,李解元已有此意。   他事後還曾為這件事和姜憲商量過。   姜憲覺得李訥言是李知府的兒子,又在士林頗有聲望,如果他提出想鑑賞姜憲的陪嫁,就由他鑑賞好了,反正又不帶出府去,找個地方讓他好好觀看、臨摩一番就是了,還可以擴大李府在士林中的名聲。   現如今李訥言沒到,高妙華卻冒了出來。   李謙不用猜也知道這是高妙華為了給自己臉上貼金有意而為的事。   高妙華也的確是為了在李解元面前顯擺,主動攬下的這件事。   只是他怎麼好意思跟李謙說。   他雖然和李謙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卻和李謙的關係很尋常。   在他看來,李家是土匪出身,大字不識幾個,李謙雖然聰明伶俐,卻不能沉下心來讀書,得了個秀才的功名就不願意上進了,開始鑽營奉承,醉心仕途。   他瞧不起李謙的選擇。   反而是和性情文雅的李麟一起品酒喝茶,讀史論今的,更合得來。   所以他來求李謙心裡就有點疙瘩。   特別是他們聚會的時候,常有人說起李謙,說他走了狗解\屎\運,娶了嘉南郡主不說,還得了那麼多皇家珍藏的書畫古玩做陪嫁,讓李家從一窮二白恐怕家裡連本《千家詩》都沒有的窮門小戶變成了有藏書過三千的傳承之家,讓天下讀書人都羨慕不已時,他這心裡就像被貓抓了似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才會一時衝動的。   現在他冷靜下來,心裡就更不好過了。   要不是他曾在同伴面前誇下海口,他早就掉頭走了。   不過……他心念一轉,猝然間有了個讓他激動不已的主意。   「男女有別!」高妙華笑道,「訥言原本想直接向郡主開口的,可我覺得這件事還是跟你說一聲的好。以我們的交情,你不會覺是我有些多事吧?」   李謙的確覺得他有些多事,何況高妙華吃他們家的住他們家的還時時在暗中擺出一副瞧不起他的樣子,他看高妙華也很不順眼,索性直言道:「我覺得在這件事上你還真不應該插手。不要說嘉南是郡主了,就算是個普通的女子,要借她陪嫁的書畫鑑賞,那也得跟書畫的所有人說一聲吧?哪有像你這樣冒冒然地就闖進來的。何況那些書畫全都是價值連城,你也太魯莽了些!」   他的話把高妙華氣了個夠嗆。   李謙要不是娶了個郡主,有什麼資格說他!   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壓下心頭的怒火,笑道:「那就算我多事好了!我先走了!讓李解元自己來向你借好了。」說完,拂袖而去。   李謙坐在那裡,生了半天的氣,等到氣消得差不多了,才回正房。   姜憲正興高採烈地指使著丫鬟擺碗筷,看他回來,高興地迎了上來,道:「今天我們吃冷麵!我讓師傅把紅辣椒用油炒了才淋到面裡的,肯定很好吃!」   李謙就笑著打量了她一番。   姜憲不解地道:「你看什麼?」   李謙握了她的手在掌心細細地摩挲,笑道:「我看看你受了傷沒有?」   「當然沒有!」姜憲的臉有點紅,道,「我站在一旁告訴師傅做的,自己又沒有動手。」   「那也是你告訴她做的。」李謙笑著牽了她往裡走,「今天餓死了,天氣又熱,剛回來的時候還在想喝碗綠豆湯算了,沒想到你做了冷麵,我聽著就口水直流,可得好好嘗嘗。要是好吃,明天讓廚房裡多做點,給爹也送點去。」   「好啊,好啊!」姜憲就喜歡一家人熱熱鬧鬧地湊在一起吃飯玩耍,就算是吵架,也有意思。   用新出的蕎麥做得麵條柔韌耐嚼,滑順潤喉,加上酸酸辣辣的調味,讓決定不管這面好吃不好吃都要吃上一大碗的李謙交口稱讚,直問姜憲:「還有沒有?要是還有,現在就給爹送點去,他肯定也很喜歡吃!」   姜憲自己是不吃辣的,她把辣椒換成了糖,麵條是酸酸甜甜的,也很開胃。就吩咐情客她們把酸辣口味的冷麵送給李長青,酸甜口味的冷麵各給何夫人、李冬至、何大舅太太、何瞳娘等。   不一會,東跨院那邊就傳來稱讚聲。   李長青更是吃得肚大如籮地癱坐在太師椅上,很是幸福地和高伏玉感慨道:「我這個媳婦身份顯赫,娶她進門的時候,我只求她能對我兒子好一點,可沒想到,我還有一天能吃上媳婦做的面,難怪別人都說我有福氣,我還真有點晚福!」   把原本準備和李長青說說姜憲的高伏玉聽得欲言又止,最後和李長青閒聊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   親們,月票7250張的加更。   O(∩_∩)O~   PS:求月票……   ※ 第343章生辰   何夫人不免有些擔心,悄悄問李長青:「伏玉先生過來說了些什麼?」   「沒有說什麼啊!」李長青有些奇怪,平時何夫人是從來不管這些事的,「就是閒聊了幾句。聽人說,過幾天胡以良的老娘要過六十大壽了。可我怎麼記得他老娘去年剛剛過了六十大壽的,你明天幫我查查禮單,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何夫人困惑道:「胡家老夫人不是在老家嗎?我們還要去給他們家拜壽啊?」   「你懂什麼!」李長青很不耐煩的道,「做壽是小事,收壽禮是大事。他這次只恐怕是要再搜刮一次了。不過,總把自己的老娘推出來這算是什麼一回事啊,要推,也推自己老婆啊!」   到時候別人罵起來豈不是要罵胡夫人!   何夫人在心裡嘀咕著,暗中撇著嘴,背對著李長青歇了。   李謙這邊卻在追著姜憲問:「你怎知道用油炒了辣椒很好吃?」   「你怎麼這麼傻!」姜憲笑道,「我從小吃的是御膳房啊!」   「你少忽悠我!」李謙笑道,「我又不是沒有吃過御膳房。御膳房裡除了煮就是蒸,怎麼可能做這樣的辣菜,要是皇上和宮中的貴人上了火怎麼辦?」   姜憲嘻嘻笑。   李謙就去撓她。   兩人在炕上打鬧著,李謙狠狠地吻了姜憲一通,這才放過她。   姜憲睜大了眼睛瞪李謙。   她總算看明白了,他哪裡是要問她事,分明是想趁機胡鬧。她要是再上當,那才是個傻子呢!   李謙全當沒有看見,嬉笑著湊過來,輕輕地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下,這才去洗漱更衣。   真真是個無賴!   姜憲想著,忍不住撲到床上笑了起來。   結果第二天去給李長青請安的時候,李長青突然道:「我聽別人說,這太原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到了夏天都會去雲龍山避暑,我想了想,覺得你們也應該去那裡避暑才是。郡主你覺得如何?」   姜憲一愣。   她無所謂,覺得去哪裡都可以。   她公公既然提出來了,她這個做媳婦自然只有順從的道理。   「全憑您吩咐!」姜憲恭敬地道。   李長青非常滿意姜憲的態度,他拍了拍衣襟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笑道:「那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我這就讓人去雲龍山買個好一點的別院,到時候你們一起去別莊住些日子,等出了伏再回來。」   最後一句,是叮囑何夫人的。   何夫人恭謙地應「是」,領著姜憲、李駒幾個恭送李長青去了衙門。   李駒幾個則出門辦事的出門辦事,去學堂讀書的去學堂讀書,各自散了,只有何夫人和姜憲,並肩往內院去。   何夫人道:「你想去那裡避暑嗎?聽說要走一天的路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涼快?要是只比這邊涼快點可就讓人煩心了。畢竟這邊還能堆個冰山什麼的,到那裡只怕有錢也買不到冰。」   姜憲安慰她道:「就算是不涼快,出去走走也行啊!」   何夫人直嘆氣。   姜憲就道:「您看要不要派個人去跟何大舅太太說一聲,到時候讓她和表妹也一起跟著去,人多熱鬧嘛!」   「正是,正是!」何夫人聽了很是欣慰,拍著姜憲的手道,「郡主真是宰相肚裡能撐船,是有氣度的人,這個時候不僅不嫌棄何大舅太太在家裡一住就是兩、三個月,還惦記著帶著她一起去避暑……」   姜憲不明白何夫人為什麼要向她道謝。   她就喜歡身邊圍著一群人。   姜憲轉移話題問起施家三小姐生辰李冬至都準備了些什麼衣服首飾來。   何夫人也就顧不上說何大舅太太的事,拉著姜憲去了李冬至那裡,讓小丫鬟把李冬至的衣裳首飾都拿了出來,給姜憲挑。   姜憲索性賞了李冬至兩朵紅瑪瑙石串成的珠花。   何夫人不要:「我過幾天總是要去銀樓打首飾的,到時候跟她打幾件首飾就是了,怎能讓郡主破費。」   自從聽了情客關於怎麼戴首飾的說法之後,何夫人也開始光顧太原城裡的那些銀樓。   「說不上是破費!」姜憲笑道,「不過是小東西,正好合適冬至,就給了。」然後也賞了何瞳娘一對赤金鑲百寶的手鐲。   何大舅太太喜出望外,把那對手鐲收了起來,對何瞳娘道:「等你出閣的時候給你壓箱底。」   何瞳娘臉色大紅。   等到施家三小姐生辰那天,何瞳娘穿了件草綠的焦布比甲,白色的挑線裙子,亭亭玉立地就和李冬至去了丁家二小姐那裡,然後她們再一起去施夫人那裡。   半路上,李冬至和何瞳娘說體己話:「高姐姐說她有點事,要晚點去,讓我們先走。你說,我們會不會越走越遠,以後像陌生人一樣。」   她從小和高妙容一起長大,在她的心裡,高妙容就像她姐姐一樣。現在家裡發生的事讓她覺得很苦惱,想向人訴苦都找不到人,今天實在是沒能忍住,把心裡的話告訴了何瞳娘。   何瞳娘雖然是李冬至的表姐,可小時候兩人並不在一處長大的,對於李冬至來說,當然是高妙容比何瞳娘更親近。   這個問題何瞳娘答不出來。   在她看來,當然是姜憲更親。   雖然她有點怕姜憲,可姜憲畢竟是她的表嫂,高妙容不過是個客居在李家的半僕之人。   但她還是盡力地幫著李冬至:「要不你問問丁小姐?我覺得她很聰明,也很能幹,幾次那些小姐們口角,都是丁小姐出面調停的。」   「不行!」李冬至搖頭。   家醜不可外揚。   這雖不是家醜,可家裡現在的關係也挺混亂的,別人聽了難保不傳出去,惹得太原城裡的那些富貴人家嗤笑。   「這件事你就當我沒有說過吧!」李冬至怏怏地道,「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何瞳娘點頭。   當她們和丁二小姐起到了施家之後,她發現高妙容早已經到了,並笑語殷殷地幫著施家三小姐招待來客。   何瞳娘朝李冬至望去。   李冬至神色黯然,好一會才恢復了平常,笑著喊了高妙容一聲「高姐姐」。   於是就有人望了過來,低聲議論著:「原來這位就是李府的高小姐,我之前一直以為她是李家的表小姐呢!」   可見那天姜憲談論高妙容的話早已經傳開了,不僅如此,高妙容還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之心,爭相目睹。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44章袁三   被人矚目是件好事,可也要分因為什麼事被人矚目。   如果是因為言行不當而被人矚目,不管是誰,恐怕都會羞忿難當,更不要說高傲好強的高妙容了。   她好不容易才忍著沒有回頭去看看是誰在議論她,而是像沒有聽見似的,面帶笑容的和李冬至、何瞳娘道:「你們可比我先出門,怎麼這個時候才來?」然後又招呼丁挽:「丁二小姐,你們隨我這邊來。」說完,領著她們往裡走,一面走,還一面道,「因為今天請的都是同輩的小姐妹,午膳就安排在了三妹院子裡的東廂房,下午則在後花園裡開詩會,晚膳就擺在後花園的涼亭裡。我現在帶你們去東廂房,莊小姐、陸小姐已經到了,丁小姐和冬至、瞳娘若是有什麼事,讓小丫鬟找我也行,吩咐管事的嬤嬤也行……」   話說得差不多了,正好也到了東廂。   東廂房裡除了莊小姐和陸小姐,還有兩位頗為陌生的小姐,一位十五、六歲的樣子,一位十二、三歲的樣子,若不是年紀相隔,又一個穿紅一個穿綠,看上就像雙胞胎兩姐妹似的。   高妙容就笑道:「是不是長得很像?我看到的時候也嚇了一大跳。這兩位是三妹的表姐妹。」   眾人見過禮。   有小丫鬟來請高妙容:「袁家三小姐過來了,三小姐請您過去一趟。」   高妙容笑著向諸位告辭:「我先去看看!」   「你去吧!」大家都笑著應和著,只有莊小姐,抬著眉稍看了高妙容一眼,去端了茶盅喝茶,沒有理會高妙容。   高妙容忍著氣出了廂房。   莊小姐這才對李冬至和何瞳娘點了點頭。   李冬至和何瞳娘都有些受寵若驚。   莊小姐的目光已經落在了丁挽的身上,道:「聽說你姐夫馬上要到六部任職了,是真的嗎?」   丁挽壓根就不想她說話,可兩家常在一個場合出現,她又比莊小姐年長,總不能小家子氣的不搭理莊小姐!   她冷冷淡淡地答了句「不知道」。   偏偏莊小姐一心尋著她說話,又道:「袁三出閣,你送了什麼給她添箱?說出來我聽聽,到時候我也照著你的給她添箱好了。免得厚此薄彼的。」   丁挽道:「還沒有決定。」   莊小姐聽出她在敷衍自己了,頓時大怒,道:「你怎麼什麼也不知道?」   丁挽冷冷地道:「這些都是大人的事,我怎麼知道——難道你姐夫去哪裡任職會寫封信來專程告訴你?還是袁家三小姐出閣送些什麼東西添箱你花的是自己的銀子?」   一席話把莊小姐噎得語塞不說,臉上還青一陣紅一陣的。   「這是誰在背後編排我呢?」一個爽朗的笑聲從門口傳來。   「袁三!」   「袁三小姐!」   屋裡的人笑著,都朝門口望去,施三小姐的兩位表姐妹更是站了起來。   一個身長玉立,穿著緋紅色焦布比甲,淡綠色杭綢小衫,挽著雙丫髻,卻帶著黃色蜜蠟發箍的少女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丁二小姐!」她嫻熟地和大家打著招呼,問候著大家,「上次我聽說你感染了風寒,還想去看看你,沒想你居然在這裡出現了,可見風寒已經好了……莊小姐!你怎麼沒有一點姐妹之情?我上次請你來家裡玩,你說沒空,怎麼,施三小姐的生辰就有空了?你現次再這樣答我,我要可要生氣了……」等輪到李冬至和何瞳娘的時候,她不由笑眯眯地打量著兩人,並扭過頭去對丁挽道:「讓我猜猜,這位肯定是新任山西總兵李大人家的千金了!久仰其名,卻還是第一次見到。旁邊這位應該是李小姐的表姐了,昨天還聽人說起,說何小姐怎樣怎樣的標緻,我還不相信,今天一見,可謂是名不虛傳……」   她長得只能算得上是周正,而且皮膚有點黑,怎麼也稱不上是美女,可她目光明亮,笑容熱情,神採奕奕,讓人越看越覺得她好看,順眼,漂亮。   李冬至和何瞳娘都是比較內斂之人,頓時就喜歡上了袁家三小姐,以至於等到袁家三小姐和丁挽在一旁坐下,兩人這才發現領袁家三小姐過來的高妙容。   她們朝著高妙容微笑。   高妙容的笑容卻有些勉強。   她在屋裡站了一會,這才起身出去招待其他的客人。   李冬至和何瞳娘無聊,開始打量四周的景致。   施家和魯家、陸家又不一樣。   魯家三間五進,還分東西跨院,處處是景,一派富貴氣象。陸家雖小,卻處處是竹,觸目是花,雅致明瑟。而施家則既不如魯家氣派,又不如陸家文雅,看上去倒和他們家差不多,像是他們家的一個偏院……   想到這裡,李冬至不由臉紅。   難怪嫂嫂讓她和何瞳娘要出席這些人的宴請,開開眼界,見見世面。   不過,嫂嫂肯定知道李家看上去很呆板,為什麼不幫著把家裡布置一番呢?   李冬至有些不解,決定回去問問姜憲,甚至想著若是能和姜憲一起把家裡重新布置布置那就好了。   何瞳娘和李冬至注意的地方卻不一樣。   何大舅爺本質上還是個商人,就算是投靠了李府,也是幫著李府打理庶務,打交道的也多是些商人,袁家有多顯赫,她是從小就聽說過了的。   她呆呆地望著袁三小姐,心裡很是震撼。   別人都說袁家三小姐是像兒子一樣養大的,她如今的夫家也是因為看著她厲害,想娶了她過去支應門庭,這才高調求娶的。   袁家三小姐真像他們說的一樣,說話、行事又利落又厲害。   原來女人這樣也能討了夫家的喜歡啊!   可見做人要有本事,不管是怎樣的性子,都會有人喜歡!   她羨慕地望袁家三小姐和丁挽侃侃而談,很是佩服袁家三小姐。   然後她突然發現陸家今天也只來了陸家大小姐,而且陸家大小姐還一直坐在角落裡沒怎麼理人。   何瞳娘想到她去李家做客時的犀利,本能地覺得她可能出了什麼事。   等到大家都來齊了,陸小姐又被安排到和何瞳娘、李冬至一個桌,而且她還和陸小姐上下首坐著,她想到剛才袁家三小姐談笑風生地和幾位官家小姐說著話,不由輕聲地問陸小姐:「你今天怎麼了?也不說話,是不是身子骨不舒服?等會用了午膳,我聽她們說要去花園裡開詩會,你要不要跟施家的人說一聲,讓她們安排個地方你歇一會?」   ※   親們,月票7300張的加更。   O(∩_∩)O~   PS:繼續求月票!   ※ 第345章關係   陸小姐非常的驚訝。   當初施家三小姐在李家做客時,說話也頗不客氣,做為李冬至的陪伴,何瞳娘應該出面維護李冬至才是,可何瞳娘嗑嗑巴巴地說了幾句話之後就不知道說什麼了,給人的印象不僅膽小,而且怯懦。   她沒有想到不過幾日沒見,何瞳娘居然會主動和她說話,而且語氣真誠,讓人心生好感。   陸小姐笑道:「我沒事!只是連日應酬,有些累!」   何瞳娘鬆了口氣,朝著她十分友善地微微一笑。   陸小姐不由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覺得何瞳娘到底沒有經歷過多少事,還帶著幾分天真爛漫,不知道時間久了,會不會也變得圓滑事故起來。   用過午膳,大家先到對面的廂房喝茶更衣,把這邊的廂房騰出來,好讓僕婦們打掃,重新擺桌,等會好聽戲。   想上官房或是補妝的小姐們此時就紛紛帶著自己隨身的丫鬟去了後面退步。   陸小姐是和何瞳娘、李冬至一起去的,回來的時候正好聽見莊小姐高聲說著話:「……可惜袁三姐姐沒能去成,我聽我娘說,他們家可能用的是御膳房裡的人,一道酸甜乳瓜做得京味十足,不過不怎麼合我娘的胃口,但他們家的五香仔鴿做得極好,我娘覺得很好吃,還準備過幾天了派人去問問郡主,這道菜是怎麼做的。如果能借了他們家的廚子就更好了。借不到也不打緊,我給我外祖母寫封信,讓她給我找個御膳房出來的廚子也是一樣。到時候請了大家去吃席。」   李冬至和何瞳娘聽到莊小姐話裡涉及到了姜憲,兩人不由腳步一頓。就聽到袁三小姐笑容爽朗地道著「多謝」,並道:「嘉南郡主身份顯赫,第一次宴客,肯定是要請太原城裡數得著的幾位夫人,我娘都未必排得上號,何況是我?」   「袁三姐姐您也別妄自菲薄,我們都覺得您很好。」兩人就聽見施家三小姐的表姐昌大小姐道,「只是郡主初來乍到,還不認識袁三姐姐罷了,若是郡主認識袁三姐姐,肯定也會請袁三姐姐做客。」   這當然是句抬舉人的場面話。   袁三小姐就抿著嘴笑了笑,沒有接話。   她旁邊坐著的是太原府一位史典的女兒,她好奇地問:「莊小姐,您見過嘉南郡主嗎?她長得什麼樣?我聽說她姿容無雙,惹得李家的李將軍一見傾心,在宮門口徘徊不去。所以嘉南郡主得罪了曹太后之後,就被曹太后賞給了李將軍,是真的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莊小姐掩了嘴笑,語氣裡卻帶著幾分惡意,「反正,她除了皮膚很白之外,沒什麼模樣,穿著打扮特別的老氣,一點也不像個姑娘家,我娘說,那是因為她在宮裡長大的緣故。」說完,她又神神密密地道,「你們可能還不知道吧?皇上六歲就登基了,今年才決定立後,宮裡原來住著的,全是先帝的嬪妃,全是些寡婦,你們就可以想像她從前過的是什麼日子了……」   她一句話還沒有說話,就看見李冬至臉色鐵青地衝了進來。   莊小姐頓時有些心虛地打住了話題,輕輕地咳了一聲。   誰知道李冬至卻抓起她身邊茶几上的茶盅就朝莊小姐臉上扔了過去。   莊小姐一聲尖叫。   袁三小姐更是花容失色,急急地上前兩步攔在了莊小姐的身前。   就算如此,她還是晚了一步,半盅茶大部分都灑在了莊小姐的臉上、身上,以至於是她的臉上和身上都掛著茶葉渣子,十分的狼狽。   「李冬至,你想幹什麼?」莊小姐氣極敗壞地叫嚷著。   屋裡坐著的幾位小姐都紛紛上前,有的問她「有沒有燙著」,有的拿了帕子給她讓她擦把臉,還有吩咐屋裡服侍的僕婦去喊莊小姐的隨身丫鬟——不管是小姐還是太太,講究點的人家出門不僅要帶隨身服侍的,還要帶好幾套衣裳首飾和胭脂花粉,怕是一不小心酒水灑落在了身上衣飾不整,能及時重新更衣打扮。   就是袁三小姐,也忙著轉身焦急地問莊小姐:「有沒有燙著?」   莊小姐被這樣一圍著,氣焰更囂張了,衝著回過神來就有點後怕,因而表情有些呆滯地站在那裡的李冬至叫著:「你想死啊!」   袁三小姐不由皺眉,見莊小姐臉上連個紅印子也沒有,知道那茶水可能是被誰喝了一半,所以並不燙了,莊小姐不過是被淋了一頭一臉,並沒有受傷,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開始息事寧人的勸架。   「阿貝,你先下去換身衣裳,然後看看身上有沒有燙著。」她說著,抬頭看見莊小姐隨身的丫鬟媳婦滿臉煞白小跑了進來,便攬了莊小姐的肩膀就朝著幾丫鬟媳婦去了,「天氣雖然熱,可你自小身嬌貴養,若是受了涼可就麻煩了。」   莊小姐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受這樣的羞辱,聽袁三小姐這麼一說,哪裡還呆的住,回頭狠狠地瞪了李冬至一眼,咬著牙說了句「你給我等著」,腳步匆匆地由自家的幾個丫鬟媳婦簇擁著去了更衣的退步。   袁三小姐左右看看,這才發現這屋裡除了她,丁挽幾個都不在,而隨著李冬至進來的陸小姐卻表情冷漠地站在那裡看著,壓根就沒有插手的打算,她不由頭痛欲裂,只好出面處理此事。   「我看著你挺溫順的一個小人兒,脾氣怎麼這麼暴躁?」袁三小姐笑著上前攬了還呆呆地站在那裡的李冬至,眼睛卻朝何瞳娘望去,「你們隨身服侍的僕婦呢?你也陪著李小姐去旁邊的廂房換件衣裳淨個臉吧?等會還要聽戲呢!」   莊小姐自幼在京城的舅舅家裡長大,去年年初才被莊夫人接到身邊,並不常出來應酬,大家對她不太了解,卻可以看得出來,莊夫人對她非常的寵溺,如今莊小姐被李冬至潑了一身的茶水,看莊小姐的模樣,恐怕不是幾句話或是道個歉就能解決的。   袁三小姐提醒李冬至快點把這件事快點告訴家裡人。   這已經不是李冬至自己能解決的事了。   李冬至此時也完全回過神來。   她頓時心亂如麻。   李家是新貴,官場上的關係卻是錯綜複雜,每次她跟著母親出門應酬的時候,何夫人都要叮囑她聽話,別惹事,還告訴她:「我們誰也惹不起!你爹爹在外面已經夠艱難的了,你可千萬不要給家裡惹禍,讓你爹因為你的事給人賠禮道歉,看人臉色,不然你爹就算不打死你,以後也不會再管你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46章後續   回憶起母親曾經告誡自己的話,李冬至如墜冰窟,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正在此時,袁三小姐身邊服侍的一個丫鬟快步走了過來,低聲對袁三小姐道:「不好了,三小姐,莊小姐指了她身邊的大丫鬟回莊府報信,說她被李大小姐打了,如今頭昏眼花的,要莊夫人派人來接她回去!」   真正怕什麼來什麼!   袁三小姐撫額,看了一眼何瞳娘。   何瞳娘早就被嚇傻了,緊緊地抓著手裡的帕子站在旁邊瑟瑟發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袁三小姐投來的目光。   袁三小姐只好朝陸家大小姐望去。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   陸家和莊家的恩怨還沒有解開,她又無心間和李家大小姐變成了一路人。   是撇清了關係從此陌路呢?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幫李家大小姐一次呢?   念頭閃過,不過幾息的功夫陸家大小姐就拿定了主意。   陸家和莊家的恩怨看樣子是解不開了,她如果在這個還丟下李冬至和何瞳娘,那就連義氣風骨都一起丟下了——向著莊小姐,莊家未必領情;向著李冬至,至少還能維護陸家的名聲,還能維護自己的聲譽。   「李小姐。」她想也沒有多想,上前幾步就拉住了李冬至的胳膊,低聲道:「你現在趕緊把隨身服侍的丫鬟媳婦叫過來,先派個老成精明的人回府去報信,你則去跟施三小姐打個招呼,說你不舒服,趁著莊小姐還沒反應過來,立刻打道回府。」   李冬至到底年輕,還沒有想到事情的嚴重性,又害怕回府後等待她的不是父母溫聲細語的安慰和支持,反而是兇恨的責罵和低聲下氣的賠禮,頗有些逃避地站在那裡喃喃地道著:「我,我又沒錯!是她先說我嫂嫂的不是,我才發脾氣的……」   這句話她說的無比心虛。   她還記得她小的時候,有一次和母親去靖海侯家做客,被靖海侯家大姑奶奶的孫子潑溼了衣服,她推了那男孩子一把,那男孩子什麼事也沒有,卻被那男孩子倒打一耙告到了靖海侯太夫人那裡,她母親明明知道是那男孩子的錯,最後還是壓著她給那男孩子賠禮道歉……自那以後,每次她去靖海侯府做客,靖海侯家的那些小孩子都欺負她。   也許是因為那時候被欺負得狠了,這次她聽到莊小姐那樣說姜憲,想到自己家裡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鄉,再也不會離開山西了,難道自己還要像從前那樣總是被人欺負嗎?這才忍不住把從前一直隱忍的脾氣爆了出來……結果還是闖了禍!   李冬至不願意回去。   回去以後,她肯定像從前那樣,被母親壓著去給莊小姐道歉。   而莊小姐又比從前她遇到的那些小孩子更惡劣,她隱隱感覺到她若是去給莊小姐道了歉,莊小姐肯定會以十倍的惡劣還回報她,她還會成為大家的笑柄,而且是一輩子的笑柄。   她賴在這裡,她娘好面子,說不定會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不過是打她一頓或是罵她一頓就完了。   陸大小姐雖然不知道李冬至在想什麼,卻知道李冬至這時候走就意味著「不戰而敗」,不管誰,都咽不下這口氣,不願意吃這個虧。   她看了一眼袁三小姐,直言道:「冬至,你不知道莊家有多囂張,莊夫人有多疼愛莊小姐。我讓你這時候走,是怕你吃虧——莊夫人知道莊小姐被打了,肯定不會善罷幹休的!她若是直接去找何夫人還好說,若是派了身邊嬤嬤帶著粗使的婆子帶了棒槌之類的殺了過來,你留在這裡若是傷到了哪裡,不僅顏面上不好看,自己也受罪,你這又是何必?韓信還受過胯下之辱呢!何況你們這些尋常的女子!你剛才好歹喊我一聲姐姐,你就聽我一句!」   李冬至愕然,眼睛睜得大大的,像在聽天書:「莊夫人,她,她會派了身邊的嬤嬤過來……」   打她?!   陸大小姐急道:「這種事莊夫人又不是沒有做過,你要是想知道,我以後再跟你細說,你現在趕緊回家……事情鬧大了,不管是你有理還莊小姐有理,被牽扯進去了都有損於閨譽……」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廂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又凌亂的腳步聲,像是有一群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袁三小姐和陸大小姐不禁交換了一個眼神。   陸大小姐忙道:「三姐姐,求你幫我們擋一擋,我們這就去向施家三小姐辭行。」說著,拉了李冬至就走,走了兩步,發現何瞳娘沒有跟上來,又轉身用邊一手去拉了何瞳娘,急匆匆地就要往後門去。   「你別急,莊家的人沒這麼快趕過來。」袁三小姐的話音剛落,陸大小姐就看見施家三小姐和高妙容由幾個丫鬟簇擁著走了進來。   陸大小姐鬆了一口氣。   施家三小姐已臉色鐵青地道:「出了什麼事?怎麼好端端的,李小姐潑了莊小姐一盅茶?」   開口就已經定了李冬至的罪。   李冬至忙朝高妙容望去。   高妙容又急又氣。   急得是以她和李家的關係,她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干係。氣得是李冬至好好一個小姑娘,怎麼突然變得不聽話起來,還闖了這麼大的一個禍,連帶著她在施家三小姐面前也沒臉。   「冬至,」她喊著李冬至的閨名,焦慮地道,「你別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好好地跟施家三小姐說說,我等會陪著你一起去給莊小姐賠個不是,你不要害怕。夫人那裡,自有我去說項,不會有什麼事的。」   李冬至垂下了眼瞼。   高姐姐從小就帶著她,她是怎樣的人,別人不清楚,高姐姐應該最清楚才是。   可高姐姐卻當著這麼多的人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她很傷心。   傷心的甚至有點灰心。   連辯解的話都不願意再說。   神色間還流露出幾分不容錯識的倔強。   施三小姐看在眼裡火冒三丈。   莊夫人護短,山西官場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個李冬至,惹誰不好,居然惹上了莊小姐,又是她的生辰,她這個做主人的能不出面解決嗎?但莊家又怎麼可能買施家的面子?到時候只有請了她母親去賠禮道歉。   憑什麼她李冬至闖下的禍要她們施家去看人眼色!   早知道這樣,就不請李冬至和她那個表姐了。   她好好一個生辰宴卻被李冬至攪成了一鍋粥!   施家三小姐越想臉色越難看,到了最後,神色都有些猙獰起來。   ※   親們,月票7350張的加更。   O(∩_∩)O~   PS:給大家推薦一本書。   書名:嫡女逆襲守則   簡介:抱牢金大腿,一切困難都不怕。   ※ 第347章不休   袁三小姐看著這一個恨不得要喊打喊殺,另一個站在那裡就是不說話,知道事情不好善後,想著她們是跟著丁挽一起來的,正要吩咐身邊的丫鬟去叫丁挽時,高妙容卻在一旁喊施三小姐的閨名,道:「三妹,丁家二小姐去了哪裡?」   施家三小姐頓時面色微變,神色漸斂。   她怎麼忘了,李家小姐是跟著丁挽一起過來的,出了事,自有丁挽兜著。她雖然丟了面子,卻可以把自己給摘清楚。   李冬至猛地抬頭望向高妙容。   高姐姐到底還是維護她的吧?   不然也不會讓人去找丁挽了。   丁挽畢竟是布政使家的千金小姐,在她們這些人裡身份最顯赫,不看僧面看佛面,莊小姐應該會有所收斂吧?   她思索著,就聽見不知道誰的丫鬟低聲道:「丁二小姐來了。」   大家不由讓出一條道來。   丁挽的面色雖然有些不好,但也沒有氣極敗壞。   見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這讓已經知道事情經過的丁挽有些惴惴不安。   人是她帶來的,她卻沒有看好,不僅破壞了施家三小姐的生辰,而且還讓李家和莊家有了罅隙,她沒有帶好李冬至,落在別人的眼裡,還不知道怎樣的編排她呢?   想清楚了的施家三小姐則忙迎了上去,沒等丁挽開口,已噼裡啪啦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丁挽,並道:「丁姐姐,您看這件事該怎麼辦好?我畢竟是做主人的,偏向誰也不好……」   一副要把自己撇清的樣子。   丁挽本就有些瞧不起施家三小姐,見狀更是怒火中燒,道:「萬事逃不過一個理字,施三小姐是做主人的,那就更應該秉公行事了。」   施家三小姐聽著,就急起來。   丁挽這是要把事情推到她的身上啊!   「丁姐姐,可我覺得這件事莊小姐固然不對,可李小姐也沒有道理啊!」她開始打著太極,兩邊都不得罪,「再說了,莊小姐也沒有說什麼。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問當時在廂房裡的人……」她說著,就要吩咐貼身的丫鬟去喊自己的表姐妹。   袁三小姐就朝著陸大小姐使了個眼色。   陸大小姐會意,悄悄地拉了拉李冬至的衣袖,道:「你還是先回去吧!她們只會互相推諉,等到莊家的大人來了,事情就麻煩了。」   李冬至還有些猶豫。   何瞳娘卻回過神來,她忙道:「冬至,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好漢不吃眼前虧,就算姑母要責怪你,也總比你在這裡被人為難的好,何況莊小姐已經差了人回去報信,我們這邊要是就這樣乾等著,等到莊家的人找上門去,家裡卻什麼也不知道,一點準備也沒有,到時候豈不是莊家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們有理也變成了無理!」   李冬至咬了咬唇,望著高妙容。   高妙容的注意力卻全部都放在施家三小姐和丁挽的身上,半天也沒有給她一個眼神,好像沒有發現李冬至正看著她似的。   李冬至一咬牙,道:「我們回去!」   瞳表姐說得對,就算她會被母親責罵,會被母親押著去給莊小姐道歉,也比在外面闖了禍回去卻什麼也不說,被人找上門去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理也成了沒理,被動挨打得強啊!   袁三小姐等人都鬆了口氣。   陸大小姐更扶著李冬至道:「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袁三小姐不由向陸大小姐投來個讚許的笑容。   而屋裡的其他人立刻看了過來,丁挽更是反應快速,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扶了李冬至,接著陸家大小姐的話道:「李小姐,您哪裡不舒服?」   李冬至就是個傻子也明白了陸家大小姐的意思,她看著高妙容,高妙容卻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李冬至的心一下子冰涼冰涼的,她垂下了眼帘,低聲地道:「我,我就是不舒服……」   丁挽不由分說地對施家三小姐道:「別是剛才氣壞了!郡主把她交給了我,我怎麼也得全須全尾地把人送回去,我們先走了,有什麼事,等會再說。」說完也不等施家三小姐反應,拉著李冬至就往外走。   李冬至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她呆呆地隨著丁挽出了施家,上了馬車,一路疾馳回了李家。直到下了馬車,見到了姜憲,李挽滿臉歉意地對姜憲說著「郡主,真是對不住您,我有失所託」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發現何瞳娘一直擔心地握著她的手。   李冬至不由感激地望了何瞳娘一眼,這才低著頭上前,怯生生地喊了一聲「嫂嫂」。   她覺得自己特別對不起姜憲。   姜憲想辦法讓丁挽帶著自己去參加施家三小姐的生辰,她卻把事情弄砸了。   「冬至和莊小姐打架了?」姜憲望著垂頭喪氣的李冬至笑道,「看你這樣子,是打輸了?」   這應該不是重點吧?   李冬至和丁挽齊齊地望著姜憲,滿臉的驚愕。   在姜憲看來,小姑娘們湊在一起,說個壞話,做點小動作,打個架什麼的,不是什麼稀奇事,就是宮裡的貴人,廟堂上的肱骨之臣也常幹點這樣的事,更何況像李冬至這樣的小姑娘們。   「那你們是為什麼打架?」姜憲笑著問李冬至。   丁挽只說李冬至和莊小姐打起來了,至於是為什麼打起來的,她沒有親眼看到,就不能想當然地信口開河,不然兩家要是鬧騰起來,她說的話有可能就會成為兩家矛盾,惹得兩家都覺得她喜歡搬弄是非。   「我當時不在場。」丁挽道,望向李冬至。   李冬至的嘴卻緊的像河蚌,怎麼也不願意開口。   何瞳娘則是覺得沒辦法開口——她覺得自己若是當著姜憲的面把莊小姐曾經說過的話重複一遍,都是對姜憲的侮辱。   這落在姜憲的眼裡,不免猜測是李冬至沒有道理。   但這又如何?   李冬至是個老實的孩子。   誰還沒有個脾氣呢?   只要不出格就行了。   何況和李冬至打架的那個人是莊小姐。   那位莊小姐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人,就算兩人打了起來,也不冤枉她。至於被破壞了生辰宴的施家三小姐,那就更不值得同情了……   姜憲也就不去追究李冬至到底為什麼和莊小姐打架了。   她笑著對丁挽道:「事情總有意外,你也不能總看著我家小姑,這事與你何幹?倒是我小姑和你一起出去,卻惹出這樣的事,讓你為難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PS:繼續求月票啊!   ※ 第348章如實   姜憲這樣的客氣,丁挽聽著心裡就更過意不去了,她面帶愧疚地反覆向姜憲道歉:「是我不好,是我沒能好好地照顧冬至。」   她比李冬至大七歲。   姜憲覺得這件事過了就過了,她雖把人託付給了丁挽,但李冬至能夠全須全尾地站在這裡,丁挽還能親自送了李冬至回來,也算是做得不錯的了。再反覆地說這件事,非要分辯出是誰的錯來就沒有必要了,她看著天色不早,索性轉移了話題,笑道:「你們沒有吃虧就行了!我陪著你們去見了夫人,你們再隨我過來一道用膳。」她一面說,一面站了起來,準備陪著她們一起去東跨院給何夫人問安,「只是不知道你們今天晚上會回來用膳,只能臨時加幾道菜們,都是些姜汗魚片、醬燜鵪鶉之類的家常菜,還請丁小姐不要客氣。」   丁挽見姜憲好像完全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不由朝李冬至望去。   李冬至頓時滿臉通紅,抿著嘴上前兩步走到了姜憲的面前,低著頭,甚至沒敢看姜憲一眼,心虛地道:「嫂嫂,是,是我打了人,不是我被人打了……」   兔子還有咬人的時候?   姜憲一聽,頓時就睜大眼睛,奇道:「既然是打了別人,怎麼你一副被人打了的模樣?」   李冬至臊得慌。   姜憲很快明白過來。   在她看來,這也不是什麼事!   姜憲笑道:「是因為打了架怕被夫人責怪?還是莊小姐吃了虧,跑回家去搬救兵了?」   若不是場合不對,丁挽都要為姜憲喝彩了。   不過幾句話就把事情理清楚了,在她認識的人裡,只有她那位嫁給了當朝刑部侍朗姚先知的姨母有這樣的能力。   沒有想到嘉南郡主如此的厲害。   她的母親一直想打聽嘉南郡主的事卻遲遲沒有進展,等會兒回去,她把這件事告訴母親才是。   而李冬至卻是又羞又愧,喃喃地道:「莊小姐派了人回去……」   也就是說,莊小姐吃了虧找大人告狀去了!   難怪丁挽那麼愧疚,原來是李冬至闖了禍啊!   姜憲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安慰著自家的小姑:「這也沒什麼!她一個小小的從三品參政的女兒,打了就打了!如今你回到了家裡,難道我們還會讓她把你給打回去不成?你只管安心在家呆著,好好的把這幾天落下的功課補上,等新的西席先生過來了,別差得太多就行了。你若是怕夫人責怪,我等會和你一起去見夫人,我來跟夫人講這件事,我保證她不會責罵你。你看這樣好不好?」   李冬至三個駭然,不由面面相覷。   這件事就這樣完了?   郡主沒有發脾氣?   沒有責怪?   沒有生氣?   沒有撇清?   就這樣算完事了?!   丁挽覺得姜憲還是不知道這件事的輕重,忙道:「郡主,那莊家是很護短的。莊小姐又從小在舅舅家長大,她舅舅是大理寺的少卿溫鵬……」   難怪這些幾個小丫頭會這麼擔心。   莊小姐的舅舅原來是溫鵬啊!   她要是沒有記錯,他最後累官至正二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   不過,溫鵬護短也是有名的。   只要是他的人犯了錯,他是無論如何也要護住的,所以當時朝廷裡頗有些威望。   她正好要利用他對付汪幾道,也就沒睜隻眼閉一隻眼地當不知道。   「原來是他啊!」姜憲笑道,神色間甚至流露出些許的不以為然,「沒事,不過是打了他的侄女,又不是打了他的老子。他憑什麼出面?」   自古以來,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才是說出來口的理由。   想到這裡,她就不免有些小小的鬱悶。   不知道趙嘯和李謙以後會走到哪一步?   當初她就應該拒絕趙嘯的!   也就不會有以後發生的那些事的。   可老天爺素來是不好算計的,誰又能未卜先知呢?   姜憲不願多想,起身招呼三個小丫頭:「好了,你們也別擔心,水來土淹,兵來將擋。左家不來告狀也就算了,打人是我們打的,我們認了,她們吃了這個悶虧,我們以後在其他的事上補償她就是了。若是她非要來家裡說出個一二三四五來,我們也沒什麼和她客氣的,她想請莊大人出面,那我們就和她講道理;她要是請溫鵬出面,那我們就去請熊正佩或是汪幾道出面。總之,不會讓那位莊小姐壓了你們的風頭就是了。」   事情還能這樣處置?   李挽幾個都聽得額頭冒汗。   李冬至心裡更是繃得緊緊的,道:「嫂嫂,若是因為我先動的手呢?」   姜憲笑道:「你是那種無緣無故就會和你起衝突的人嗎?」   她目含笑意地望著李冬至,眼眸漆黑,眼神溫和。   李冬至突然就想哭。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誰像姜憲這樣全然地相信她。   相信她不是個蠻橫的人。   相信她不是個不講道理的。   「嫂嫂!」她喊著姜憲,使勁地眨著眼睛,怕淚水落了下來。   何瞳娘滿臉羨慕地望李冬至和姜憲。   如果她有個這樣的嫂嫂該多好啊!   丁挽則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   有個像姜憲這樣的家人,李冬至以後肯定會越來越自信,越來越強勢吧!   姜憲可不想把幾個小姑娘給惹哭了。   她攬了李冬至的肩膀,笑著再次向丁挽道謝:「丁二小姐明知道莊家護短,還親自送了我家小姑回來,丁二小姐的這份情誼,我和冬至都記下了。歡迎丁二小姐以後常來家裡做客。冬至年紀小不懂事,表妹卻和丁小姐年紀相當,又是個溫順人,你們肯定能玩到一塊兒。」   只是這樣一來,她就會被訂上李冬至好友的牌子,莊小姐就算是不記恨她,她們也不可能心無芥蒂地玩到了一塊去了。   這位嘉南郡主真是好手段,明明是李冬至先動手打人,是非曲直還沒有弄清楚,她話裡話外已經全是莊小姐不對,並趁機逼著她表態,到底是站在李冬至這邊還是莊小姐那邊,為這件事給李冬至拉說話的人。   這種事她怎麼會幹?   可這念頭一閃而過,她想到姜憲的手段。   李冬至不可懼,嘉南郡主卻是個狠角色,她可以得罪李冬至,但如何能得罪了嘉南郡主……可那個莊小姐又是一點也不肯吃虧的……   ※   親們,月票7400張加更!   O(∩_∩)O~   ※ 第349章緣由   丁挽頭痛欲裂,左右為難。   李家從前和丁家沒有什麼交情,姜憲心裡很明白,像丁挽這種心思九曲十八彎的官宦世家小姐突然就答應站在李冬至這邊,不可能立刻就辦到,但丁挽能夠在這件事上兩不相幫就已經是勝利了。至於以後,那就看李家會走到哪一步,李冬至能不能讓這些官家小姐們真心喜歡佩服了。   姜憲笑盈盈地不再說這件事,和她們一起去了何夫人那裡。   何夫人對丁挽能親自送了女兒回來既感激又感動,自然是拿出十二萬分的熱情來款待丁挽。   丁挽心裡還惦記著怎樣站隊才是正確的選擇,想快點回去請教自己的母親,哪裡坐得住。好不容易辭了何夫人,她無論如何也要打道回府。姜憲也沒有勉強,說了幾句客氣話,就差了百結送客。   李冬至、何瞳娘和百結一起把丁挽送到垂花門前。   轉身卻遇到了情客。   她笑著給李冬至行禮,恭敬地道:「郡主請大小姐和表小姐一起去夫人那裡說話。」   這是要跟母親說她打架的事吧!   李冬至眼神一黯,點了點頭,隨著情客去了何夫人那裡。   姜憲坐在正房宴息室臨窗的大炕上,地上是摔碎的茶盅和灑落的茶水,還有來來回回在屋裡走來走去、震怒的何夫人。   李冬至腳步一滯,先就有點畏縮。   何夫人聽到動靜已經轉身朝著她怒吼:「你還站在那裡幹什麼?讓你去參加施家三小姐生辰,你居然和莊小姐打起來了,你還有理了不成?站在那裡等著我請你進來啊!」   姜憲皺眉,忙道:「夫人,您答應過我,這件事由我來處置的!」   何夫人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心中蹭蹭蹭不斷往上躥的怒火,板著臉坐在了姜憲對面的炕上。   姜憲讓小穗端了繡墩過來,讓李冬至和何瞳娘坐下,又讓丫鬟上了茶點,除了情客和百結,把屋裡服侍的都遣了出去,這才溫聲地問李冬至:「這裡沒有別人,當時是怎樣一個情景,你只管跟我們直言。莊家真的找上門來,我們提前知道,也有個萬全的應對之策。你說是嗎?」   李冬至點頭,眼角已有水光,低聲道:「我就是怕連累了家裡,所以才聽了陸家大小姐和袁家三小姐的話跑回來的……」   不然她寧願再和莊小姐打一架,也不願意如落荒而逃般地跟著丁挽回家的。   何夫人一聽又露出憤然之色,嘴角微翕就要開口。   姜憲忙攔住了她:「夫人,你答應過我的!」   何夫人只好又把話給咽了下去。   卻無法掩飾心中的憤懣,氣得胸膛一起一伏的。   李冬至別過臉去,不再看何夫人,低低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但莊小姐的那些話畢竟有辱姜憲,她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一句「說話不好聽」就揭了過去。   可姜憲知道,莊小姐當時說的話肯定不止是不好聽而已。   何夫人卻在心裡怪女兒多事,不過是說話不好聽,為何就不能忍忍?   她想教訓李冬至兩句,抬頭看見姜憲肅然中帶著幾分凜然的面孔,想到之前姜憲清冷的眼眸,她欲言又止。   姜憲朝何瞳娘望去。   她們兩人一起出席施家三小姐宴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何瞳娘應該很清楚才是。   而何瞳娘本身就怕姜憲,被姜憲這麼一瞧,立刻變得心慌意亂的起來,姜憲問什麼說什麼,就是沒有問的,只要她知道的,也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何夫人沒有聽完就氣得跳了起來:「莊家不是官宦世家嗎?怎麼養出來的小姐連鄉下種田的婆子也不如?她的聖賢書呢?烈女傳呢?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她養出這麼個東西,怎麼有臉嫌棄我們出身不高!我們出身再卑微,也沒有像她們那樣在背後論人是非,論人長短的……」   難聽的話姜憲前世就已經聽遍了,內宮貴人鄉間俚語般的咒罵,廟堂上大臣文縐縐的指桑罵槐,各種各樣的她都經歷過。所以她聽到此事只是有些意外,並沒有感覺到憤怒。   看來妻憑夫貴這句話還是被很多人認可的。   不然以她雙親王俸祿的郡主銜,怎麼會有人敢在她背後這樣肆無忌憚地非議她。   這個帳,等一會回去跟李謙算去!   也不知道這傢伙在幹什麼?   跟他說了四川的事不要急,可他還是早出晚歸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   姜憲想那個人的模樣,臉上就情不自禁地有了幾分笑意。   屋裡的人見了,不免都心裡發毛。   姜憲這是被氣瘋了吧?   也不知道等會姜憲會怎麼樣?   特別是李冬至,心裡很是後悔。   大哥那麼喜歡嫂嫂,每天回到家裡就呆在自己的宅院裡不出來,去哪裡也給嫂嫂帶東西,把嫂嫂捧到了手心裡,生怕嫂嫂哪裡不滿意,哪裡不舒服的。要是大哥知道嫂嫂因為自己的事被卷進了和莊家的恩怨裡,肯定會覺得自己是個惹事生非之人,會討厭她吧?   李冬至不禁喊了聲「嫂嫂」,想說什麼,又覺得事到如今,自己說什麼也是錯了,再多說,反而有狡辯之嫌,更惹人討厭了。   姜憲回過神來,見何夫人還在那裡抱怨,先朝著李冬至善意地笑了笑,然後喊了何夫人,道:「您也別生氣了,先坐下來喝口茶。和她那種人計較,簡直是掉了身價。」   何夫人也不是擅於拉架扯皮的,反反覆覆地罵著那幾句,時間長了也有些累了。   她坐下來喝了幾口茶,這才想起女兒的事來。   還真是她冤枉了女兒。   可小孩子家懂什麼?大人說兩句又怎樣了?   何夫人很快就把這件拋到腦後。   她問姜憲:「要是莊家真的找上門來,我們該怎麼辦?總不能真的給她們道歉吧?」   「等她們找上門來了再說好了。」姜憲的回答有些模稜兩可,「小姑這邊,您就別再責怪她了,她也是好心。」   說實話,她還真沒有想好該怎麼辦!   不過,如果莊家真的敢找上門來,收拾她們一頓是不能免的。   倒是陸家大小姐幾日不見,讓她刮目相看。   何夫人嘆氣。   她何嘗不想自己的兒女被捧在手心裡長大,只是更多的時候,她不得不顧及到李家的處境,如今女兒被她不問青紅皂白就喝斥了一頓,她哪裡還願意為難女兒,自然是滿口答應,擔心地道:「如果大人問起來,我們該怎麼說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今天要看看「作者有話要說」哦!   ※   09年至今已經有了7本作品,能取得今天的成績,離不開陪伴我一路走來的各位粉絲。除了書友群,VIP書友群,現在新創建了吱吱大神之光群。   書友群:71755570。無需驗證粉絲值,已經在VIP群的,除了管理員就不要再加普通群了。普通群的小夥伴達到VIP群標準,願意升級的,可以私聊管理員。   VIP書友群:8920257。入群需要訂閱驗證,慕南枝全訂閱,或高V粉絲值必須達到2000。   吱吱大神之光群:583540305。全部訂閱了7本作品,擁有「大神之光」榮譽稱號的親們。   各群都會有定期會有活動。   目前吱吱大神之光群的群管理會在書評區放上加神光群的驗證樓,在此樓留言扣扣後四位,然後加群,加群的將獲得定製禮品一份。   有大神之光的親們趕緊行動吧,吱吱大神之光群歡迎你!!! 第350章恍然   公公和媳婦之間是要避嫌的。   這種事不是應該由何夫人告訴李長青嗎?   姜憲望著何夫人殷切的目光,很想撫額長嘆。   可她不能。   何夫人怕李長青仿佛已經印在了骨子裡,這件事讓她去說,說不定比不說還要糟糕。   她道:「我讓將軍去跟大人說。」   何夫人立刻長籲了口氣。   姜憲安撫好了李冬至,回到西跨院就讓人去請李謙回來。   李謙接到僕從的口信時,正在和李長青商量著去四川的事。   高伏玉、柳籬、謝元希幾個幕僚都在。   照高伏玉的說法,郭永固這個人軟硬不吃,不如想辦法找四川布政使聞銘合作:「我有一個同窗曾和聞銘是同年,此人頗為剛愎自用,只要抓住他這個弱點去行事,十之八九會成事。」   柳籬在給李長青做幕僚之前,只是屢屢落第而把家資掏空的秀才,在李長青身邊也多做得是些文書往來的政務。但他非常擅長這類的事情,又細心,就是高伏玉也不能不承認柳籬比自己還合適做這類的事,柳籬也就日漸被李長青年依重。但可能是受見識限制,他對這類的事雖然感興趣,卻向來沒有什麼好點子,李長青繼續讓他參與,是覺得他既然負責他政事的文書往來,應該要知道李家在幹什麼,才會把摺子寫得更好。   和往常一樣,柳籬只是點了點頭,笑著稱讚高伏玉朋友很多,並沒有對這件事發表什麼意見。   謝元希卻垂著眼瞼,安靜地喝了口茶,這才道:「我們這邊想辦法聯繫郭永固的一個同年,現在正在等消息。我倒覺得這件事不必太急,雖說多找幾個人比較保險,可官場上也忌諱腳踏幾條船,找了這個又找那個,事情成了是誰的功勞?最終互相推諉,原本能辦成的事都辦不成了!」   這種事在座的都知道。   去四川的事原本就是李謙堅持的,他答應也是為了歷練李謙,既然李謙的人都這樣說,李長青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的。   他的話題就轉到了雲龍山避暑的事:「……你選個黃道吉日,陪著郡主,帶著何夫人和李麟、李駒他們一起過去。我留在太原。」   李長青好歹也是三品大員,公務、應酬都多,沒辦法長時間離開總兵府。   李謙想著姜憲額頭的汗水,而他只能半夜起來給她擦汗打扇,就覺得心疼。   姜憲的身體太弱了,雖然說調養了這麼多年,她自己總說沒事,可她這樣怕熱,已經說明了身體狀況。她這樣的體質,恐怕到了冬天還會畏寒,今年要多準備些上等的銀霜碳才行。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   因而當他聽到姜憲請他回去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姜憲生在鎮國公府,長在紫禁城,她並不是個會打擾丈夫辦正事的女子。   李謙還曾因為這件事有些擔心姜憲把他的事看得太重要,她有個什麼事都忍著。   他站起來急匆匆地跟李長青說了一句就要隨著那小廝過去。   在李長青眼裡,姜憲是個非常明理的媳婦,她這樣急著來找李謙,可見是出了大事。   他很想跟過去聽聽,卻礙於公公的身份,只好吩咐李謙有事就立刻派人來說一句,放了李謙回了內宅。   而此時的姜憲,卻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左以明給她回信了,不僅寫了一封引薦信給李謙,而且還寄了自己的名帖過來。並在信裡表示,她遠嫁山西,以後肯定會有很多不便之事,如果他能幫得上忙,請她儘管來找他,還邀請李謙,若是進京,一定要告訴他,他給李謙洗塵。   矢口沒提那幅畫的事。   可見給這些所謂的文人送畫,還是比趙翌直接送銀子的強。   她還沒有來得及把信重折好放進信封裡,李謙就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來。   他神色冷峻,沒有了平時的嘻笑,居然就有股威嚴隱隱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讓他顯得有些冷酷而又堅毅。   這才是李謙本來的面目吧?   姜憲恍惚著,想起李謙在金鑾殿上舌戰群雄時的模樣。   就和此時非常的像。   她不由抿了嘴笑,沒等李謙開口,就把左以明的信遞給了他。   「有好消息!」她挑著眉道,因為目光裡閃爍的喜悅,讓她的眼眸熠熠生輝,如罕世的寶石,「有了這個,郭永固應該不會對你關上大門了。」   李謙腦子卻有點糊。他覺得自己像撲火的飛蛾,而姜憲就是他心中的火焰,四川、郭永固突然間都變得離他好遙遠,他只想撲到那團火裡去,去享受火焰的溫暖和明亮。   而他的動作比他的腦子更快,遵循著本能走了過去,溫柔地抱住了坐在臨窗大炕上的姜憲,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頭頂,這才道:「你找我來是為了這件事嗎?」   竟隱隱鬆了口氣。   姜憲能感覺到他鬆懈下來的肌肉,也在電光石火中明白了李謙的想法。   她眼眶有些溼潤。   李謙,把她的心情看得比左以明的引薦信更重要。   這是第一次,她體會到自己比李謙的野心更重要。   雖然只是件很小很小,不關生死的事,可李謙選擇了她,是不是可以理解,前世,她和李謙認識的太晚……   姜憲緊緊地抱住了李謙腰,把臉埋在了他的懷裡。   鼻尖縈繞的全是李謙溫暖的味道。   讓她安心又覺得踏實。   姜憲第一次清醒地意識到,就算是前世李謙對她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她還是喜歡李謙。   非常的喜歡。   喜歡到把他深深地烙在她的心底,寧願自己被命運折磨,也不願意看他被命運傷害。   她把李謙抱得更緊了。   李謙的心卻一下子懸在了半空中。   他很肯定姜憲不是為了左以明的引薦書請他回來的,是有事情發生了。   左以明的推薦信,不過是恰逢其會而已。   李謙看著幾乎要鑽到自己懷裡去的姜憲,不禁猜測,難道是李家的誰讓她受了委屈?   他不由輕輕地撫著姜憲的青絲,低聲:「不是有話跟我說嗎?怎麼見到我又能沒話說了?」   那哄孩子般的語氣讓姜憲撲哧笑出聲來。   這混蛋,總是這樣,把她當小孩子似的哄著……   從前,她覺得他是在敷衍她。   可現在,她覺得被捧在手心裡。   是不是處境不同了,心境也跟著不同了!   她不由抬頭,目帶狡黠地望著他:「那你以為我請你回來幹什麼?」   ※   親們,月票7450張的加更。   PS:我知道大家都覺得情節有點慢,可這幾章關於幾位小姐的關係很重要,沒辦法掠過去,不寫不行啊……~~~~(&amp;gt;_&amp;lt;)~~~~   ※ 第351章上門   李謙望著姜憲盈盈的笑臉,恨不得狠狠地親幾下。   這樣嬌俏的姜憲,太少見,太稀罕了!   他眼角的餘光掠過像木頭樁子似的低頭站在落地罩旁帷帳的百結幾個,生平第一次覺得姜憲的這些丫鬟和李家的丫鬟一樣,沒什麼眼力,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避開嗎?   如果他當著這些丫鬟面吻了姜憲,姜憲那麼好面子的人,說不定真會踹他一腳,從此以後對他恭敬謙良,再也沒有個笑臉了。   李謙只好強忍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笑著問道:「那你找我幹什麼?」   此時他只想抱著姜憲,什麼也不想,也不願意想,只想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姜憲的身上,看她的笑臉,感受她歡喜,管她找他來幹什麼,他只要寵著她,愛著她,敬著她就是了。   這樣不去算計,不去琢磨的李謙,擺出一副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樣子,很有意思……很好玩……更讓她喜歡……可等到他知道自己為什麼請他回來的時候,又會是怎樣一副表情呢?   姜憲心中一跳,隱隱生出幾分期待來,目光也變得更璀璨了。   「是小姑啦!」她含笑望著他,把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   當然,隱去了莊小姐在背後說她的話,以一句「言詞不當」含糊帶過。   卻已讓李謙勃然大怒。   要不是怕嚇著姜憲,他當時就要發脾氣了。   可他隱忍的怒火還是讓姜憲有些害怕。   她不禁勸他:「你也不要生小姑的氣,小姑娘們打架吵嘴,那是常有的事。而且這件事原本也不應該跟你們這些在外院行走的男子說,不過家裡情況有些特殊,何夫人沒有什麼經驗處理這件事,我只好出頭,行事也就沒有那麼方便,只好讓你給公公傳個話……」   李謙哪裡是氣這些。   他是氣自己。   沒能護住著姜憲。   讓她被人非議。   讓她受了委屈。   李謙生平第一次這麼的渴望權利。   不是那種胸有成竹的徐徐圖之,在有生之年讓李家成為能影響朝政的家族,然後就像鎮國公一樣,傳到自己的兒子、孫子手中,而是那種手掌天下權,讓人再也不敢多看他的妻子一眼,再也不敢非議他的妻子一句……   他想讓姜憲妻憑夫貴。   而不是讓人把她當成一個被迫下嫁的失寵郡主。   李謙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半晌才慢慢地鬆開,語氣也恢復了從前的從容不迫:「我知道了!她是我妹妹,又是為了維護你,我怎麼可能去責怪她?你以為我是何夫人啊?我要是連這點腦子都沒有,怎麼讓雲林他們圍在我身邊,心甘情願地幫我做事!」   「好了,好了!」姜憲難得這樣的活潑,笑道,「是我冤枉了李大將軍,我給大將軍賠不是!」   李謙哈哈地笑。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神色慌張:「郡主……」喊過之後才發現李謙也在這裡,又匆忙補了一句「將軍」,道:「莊夫人過來了,帶著十幾個健僕,要找夫人。夫人嚇壞了,讓我來請郡主示下。」   沒想到莊夫人還真來了!   而且這麼快!   不知道為什麼,姜憲不僅沒有覺得厭煩,反而立刻鬥志昂揚,很想和莊夫人鬥一場。   難道因為這是李謙的妹妹李冬至的事?   她想幫李謙打贏這場仗?   姜憲來不及多想,已精神昂揚地站了起來,吩咐那小丫鬟:「你去回了夫人,就說她知道大小姐被莊小姐欺負,氣得病倒了,只好由我出面接待莊夫人。」   小丫鬟聽了人都精神了幾分,迭聲應諾,一溜煙地跑了。   李謙的眉頭卻緊緊地鎖成了個「川」字。   他不悅地沉聲道:「這件事你別管了,我去見莊大人!」   姜憲一把拉住了李謙,笑道:「內宅的事就得由內宅的婦人來處置,你一個大老爺們,為這種事跑去找莊大人算是怎麼一回事?你還要不要名聲了?我把這件事告訴你,是防著莊夫人在莊大人面前吹枕邊風,到時候莊大人突然找上你們,可你們什麼也不知道,和他爭辯也沒辦法大聲。這件事你就別管了,快去跟公公說一聲,等莊大人找到你們那裡再說。」   可李謙看著姜憲那瘦瘦弱弱,風一吹人都要飄起來的樣了,哪裡走得了。   姜憲只好把他推搡著出了門。   她要去和莊夫人吵架,可不想讓李謙看見。   李謙看著她躍躍欲試的樣子,哭笑不得。叫了冰河跟著她,在姜憲接見莊夫人的花廳外面聽了會動靜,確定姜憲絕不會吃虧,這才去了外院李長青處。   這都是後話了。   姜憲讓人把莊夫人請到西跨院的花廳。   莊夫人看著眼自己身邊簇擁著的健僕,冷笑著隨丫鬟去了西跨院的花廳。   她就不相信,李家還敢打她不成?而且就算打了,她也不怕,先不說她身邊帶著人,就算是沒帶人,李家敢動她一個指甲蓋,她就敢讓李家賠錢,把事情鬧大,讓太原城人人都知道李家的那個賤\種是個什麼東西?   莊夫人昂首挺胸去了花廳。   姜憲在廂房裡梳扮打妝,問百結:「你說我是穿那件紅色的還是穿那藍綠色的褙子?」   還是從前好,她只管穿了朝服就好。   沒有皇后的後宮,誰的衣飾也大不過皇太后的衣飾。   現在總操心要穿什麼衣服。   百結知道她這是要去會莊夫人,笑道:「不如穿紅色吧?」   「不行,我要穿那件藍綠色!」姜憲道,「莊夫人肯定穿著紅色的衣裳。」   立刻有機敏的丫鬟跑去看了喘著氣告訴她:「莊夫人真的穿了件紅色的衣裳,而且還是大紅色。」   「你看,我說得沒錯吧!」姜憲心情很好,帶著一大群丫鬟婆子去了花廳。   莊夫人板著個臉坐在那裡,無視丫鬟們捧上的茶點,在看見姜憲的那一瞬間立刻跳了起來,沒等姜憲進屋已叫嚷道:「郡主,李冬至呢?你知不知道她無緣無故地把一盅熱茶潑到了我女兒臉上……」   真是給臉不要臉,還真把自己當大爺了!   姜憲在心裡腹誹著,沒等莊夫人把話說話,已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急切地道:「莊夫人,這件事我也聽說了。難道莊小姐毀容了?這可怎麼辦?百結,你快去請了常大夫過來,讓常大夫隨莊夫人走一趟。這燙傷可不是好玩的,要是留了疤說以後可不好說親了。聽說莊夫人的哥哥在京城,莊小姐從小是跟著舅舅長大的,她舅舅想必很心疼她了。不知道她舅舅家沒有和她年紀相當的表哥,不然到了說親的時候可就麻煩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要看看作者有話要說哦!   ※   09年至今已經有了7本作品,能取得今天的成績,離不開陪伴我一路走來的各位粉絲。除了書友群,VIP書友群,現在新創建了吱吱大神之光群。   書友群:71755570。無需驗證粉絲值,已經在VIP群的,除了管理員就不要再加普通群了。普通群的小夥伴達到VIP群標準,願意升級的,可以私聊管理員。   VIP書友群:8920257。入群需要訂閱驗證,慕南枝全訂閱,或高V粉絲值必須達到2000。   吱吱大神之光群:583540305。全部訂閱了7本作品,擁有「大神之光」榮譽稱號的親們。   各群都會有定期會有活動。   目前吱吱大神之光群的群管理會在書評區放上加神光群的驗證樓,在此樓留言扣扣後四位,然後加群,加群的將獲得定製禮品一份。   有大神之光的親們趕緊行動吧,吱吱大神之光群歡迎你!!! 第352章氣翻   百結繃著臉應「是」,轉身就往外走。   莊夫人差點氣暈。   她沒有想到姜憲口齒如此伶俐。   要是真讓姜憲無中生有的傳出自己女兒臉被燙傷的消息,就算女兒臉上沒事,等到說親的時候,男方肯定也要打聽是怎麼一回事,甚至會想辦法買通女兒身邊的人,問一問女兒身上有沒有留疤。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對她女兒的聲譽都是個致命的打擊。   莊夫人一口濁氣堵在她的喉嚨裡,片刻才嘶啞著聲音道:「郡主,你不要聽風就是雨,我什麼時候說我女兒的臉上留疤了?」   「這就好!這就好!」姜憲道,「不然我可真為莊小姐擔心啊!」   她神色間全是敷衍,讓人一看就知道她不過是在說客氣話。   莊夫人就更氣了。   她不禁厲聲道:「郡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女兒給李冬至欺負,你們家還有理了不成?」   「莊夫人,你這話就不對了!」姜憲打斷了莊夫人的話,徑直坐到她的上首,沉聲道,「我要是沒有記錯,莊小姐今年有十二歲了吧!我們家小姑今年才八歲!」   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被八歲的小姑娘欺負了,是十二歲的小姐太無能還是八歲的小姑娘太厲害了呢?   莊夫人語哽。   姜憲冷笑。   莊夫人腦海裡浮現出女兒伏在她膝頭痛哭的模樣,心火頓起,惱羞成怒地把手中的茶盅狠狠地頓在了茶几上,望著姜憲道:「照郡主的這種說法,是我姑娘欺負了李小姐囉?當時可不止你們家的表小姐在場,施家三小姐,甚至是你們府上的高小姐也都在場!」   聽到莊夫人提起高妙容,姜憲不由眉頭微挑,笑道:「夫人說得有道理。我看不如這樣,把當時在場的幾位小姐都請過來,大家面對面地把話說清楚。如果是我們家小姑的錯,自有我們家夫人出面罰她,或是跪祠堂,或者把那《女誡》抄上三百遍。可如果不是我們家小姑的錯,我看也不用那麼麻煩,莊夫人怎麼闖進李家的,就怎麼給我滾出去!」她說著,下頜微揚地冷眼望著莊夫人,說有多挑釁就有多挑釁了:「你既然不怕丟臉,我自然是奉陪!」   莊夫人的血直往頭上湧,氣得話都說不明白了:「你,你一個未及笄的小丫頭片子,居然敢在我面前指手畫腳的,難怪會被人非議……」   姜憲杏眼圓瞪,手中的茶盅「啪」地一聲被她砸在了地上。   「來人,給我掌嘴!」   百結和情客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   莊夫人,好歹也是從三品的貴婦。   姜憲卻是被氣壞了。   從前那些宮裡的人為了討好方氏,就在背後議論她自幼父母雙亡,那些大臣說不過她,就暗地裡諷刺她自幼失恃失怙……如今,又有人說出來了。   而且還是當著她的面。   她原本看戲的不怕臺高的心情瞬間煙消雲散,讓她動了心火。   所以看見百結和情客在那裡交換眼神,沒有立刻就動,她氣得臉色發白,一個眼刀就丟了過去。   百結和情客咬了咬牙,去喊粗使的嬤嬤。   莊夫人這才回過神來,認識到姜憲是來真的。   可她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招呼跟著她一起過來的健婦。   姜憲冷笑,站在羅漢床前的腳踏上,倨傲地望著莊夫人,目光陰森地對百結和情客道:「差事辦不好,你們也不用在我身邊呆著了。」   兩人心中一凜。   知道姜憲這是打定了主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幾個健婦就在那裡推搡起來。   莊夫人大怒,指著姜憲道:「你好大的膽子!你居然打朝廷命婦!難怪李冬至那個小婦敢向我女兒動手,原來都是你教的!」   姜憲不屑地撇了撇嘴,輕笑道:「不過一個小小的從三品慎人,居然敢在我面前指手畫腳,你活得不耐煩了吧!你們不用顧忌,給我亂棍打出去!我倒要看看,她能把我怎樣?」   「我,我要進京告御狀去!」莊夫人也氣糊塗了,說話沒有了個章成,「我就不信了,郡主下嫁,就能隨便欺負人!」   「去告吧!」姜憲看她一副氣極敗壞的樣子,反而冷靜下來,她重新坐下來,慢慢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道:「最好是去找你那個在京城的哥哥告狀,我倒要看看,這天下有幾個人敢管我的事。」   莊夫人愕然地望著姜憲。   在她的心裡,正三品的武官還不如個七品的縣令。   這也是她為什麼敢鬧騰的原因。   她卻忘了,姜憲是郡主,而且姜憲的外祖母太皇太后還活著。   也就這一會的功夫,七姑不知道從哪裡鑽了來,三下兩下拉住了被莊家健婦圍在中間的莊夫人,莊夫人一聲尖叫,拍打著七姑伸過來的手。   那些健婦也反應過來,忙拿著棒槌等物朝七姑劈頭蓋臉一通亂打。   七姑卻是左躲右閃的,不僅避開了她們攻擊,還把莊夫人從他們的包圍圈裡拽了出來。   莊夫人尖聲悽叫。   姜憲徒然想起慈寧宮被攻的那時候。   她興味索然,不禁朝著百結和情客做了個手勢,道:「也不用把人都趕出去了,鬧得莊大人臉上無光。把這些人全都給我綁起來丟到馬車裡,給莊大人送過去。」   這個比較簡單!   百結和情客退了下來,七姑帶著香兒、墜兒並幾個健婦把莊夫人捆了起來。   一陣亂打之後,莊夫人被堵著嘴丟進了馬車裡,被自家的馬車夫戰戰兢兢拉回了家。   莊大人看到氣得說不話來,這暫縣不提,莊夫人找上門的時候並沒有藏著掖著,所以姜憲把人丟出去的時候也沒有避諱。   不過一個時辰,太原城裡高門大戶的人家都知道了這件事。   丁夫人對著正與她說話的女兒丁挽苦笑,道:「我還以為嘉南郡主會和莊夫人據理力爭的,沒想到她直接上演行伍之事。我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幫李家一把,如今也不用自己為難自己了。嘉南郡主和李家,真可謂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丁挽也很震驚,道:「娘,郡主這樣,不要緊嗎?莊家畢竟還有個在京城做官的舅舅!」   「所以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丁夫人道,「明年就是你爹三年考核的日子,我只盼著太原不要再出什麼妖蛾子了。讓你爹能平平安安地調回京城去。」   ※   親們,月票7500張的加更。   O(∩_∩)O~   ※ 第353章反應   陸家大小姐聽到這個消息和妹妹擊掌祝賀。   這讓陸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道:「你有什麼可高興的?莊夫人豈是善罷幹休的主兒,你看著吧,她丟了這麼大的臉,回去之後肯定會想辦法給郡主使絆子的。」   「那也得她有這個本事才是。」陸家大小姐不以為意地道,「反正,敵人的朋友就是我們的對頭,敵人的對頭就是我們的朋友。我現在很高興。」   陸夫人也很高興。   「你啊!」她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點了點陸大小姐的額頭,並沒責怪女兒,而是道,「施三小姐的生辰宴不歡而散,你用過晚膳了沒有?要不要讓廚房裡給你做點吃的。」   「太好了!」陸大小姐笑顏如花,道,「不要說晚膳了,就是午膳我也沒有用多少,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陸夫人溺愛地摸了摸大女兒的頭,轉身去了廚房,吩咐灶上的婆子給長女做了幾道她最喜歡吃的菜。   而聽到消息的施夫人則完全傻了眼。   她問說給她聽的貼身嬤嬤:「我沒有聽錯吧?莊夫人帶了健婦去找嘉南郡主理論,結果卻被嘉南郡主暴打一頓,掃地出門了?」   「您沒有聽錯!」那嬤嬤苦笑道,「我剛開始聽說的時候也不相信,還親自去問了,大家都這麼說,還有人親眼看到了,就算有些誇張,可莊夫人肯定在嘉南郡主那裡吃了虧!」   施夫人鬢角隱隱作痛,揮了揮手,打發了貼身的嬤嬤,對一直坐在旁邊聽著的施家三小姐和高妙容道:「你們也聽見了吧?那嘉南郡主就是京中貴女的作派,羞辱個把命婦,打個把婢女,對他們來說,都不是什麼事。你們以後再遇到她,雖不指望你們去巴結她,可千萬別得罪她才是。」   兩人齊齊起身恭敬地應「是」,施夫人就讓兩個退下去:「今天這事把三妹的生辰宴都給攪和了,你們也都早點歇了吧!以後再有什麼宴請,這人數上可得當心了,別再鬧出今天這樣的事來!」   施三小姐和高妙容再次應諾,辭了施夫人。   兩人出了正院,高妙容就向施家三小姐告辭:「時候不早了,本想留在你這裡幫你把這些宴請器皿都入了庫才走的,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得先回去了,這忙也幫不上了,只有改天再來看你了。」   出了這樣的事,施家三小姐心情也很糟,但她還是很感謝高妙容這兩天的幫襯,誠心留她道:「要不你今天晚上別回了,就在我屋裡睡了。你這個時候回去,說不定那嘉南郡主的火氣還沒有消,正等著遷怒人呢?你還是在我這裡避避風頭了再回去吧!」   她們心裡都清楚,如今莊家和李家這是結上仇了。而高妙容的叔父是李家的幕僚,卻沒義無反顧地和李冬至共同進退,李家肯定會對她有看法。   「沒事!」高妙容微微地笑著,眼眶有點泛紅,道,「我是覺得這樣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殺的沒有一點淑女的樣子,所以才沒有站在冬至那邊說話的,就是怕她越鬧越大,弄得莊小姐下不了臺,拼著要魚死網破的,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連帶著把你的生辰宴弄得亂七八糟的……」   施三小姐很是贊同地點頭,道:「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沒有留下李冬至。」   好像她放李冬至走是多大的恩情似的。   但高妙容還是堅持要走,施家三小姐只好派了施家的轎夫送她。   她回到家裡,已是掌燈時分。   高伏玉一個人坐在書房裡的大書案前拿著本書正心不在蔫地翻著,見她回來,就慈愛地問起她去參加生辰宴會的情景。   高妙容委婉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高伏玉。   高伏玉大吃一驚。   這件事他怎麼不知道?   李家甚至沒派個人來給自己說一聲。   他心中有些不安,想了想,決定去見見李長青。   高妙容也要跟著一起去:「我當時就覺得莊小姐不會就這樣善罷幹休的,所以勸了冬至趕回來跟家裡的人報個信,我留下來找個機會勸勸莊小姐。誰知道還是出了事,何夫人把這件事交給了郡主處置,郡主卻把莊夫人打出了門,早知道這樣,我當時就應該跟著冬至一起回來,勸勸夫人的。」   高伏玉直皺眉,道:「妙容,我只是他們家的幕僚,你也只是為了照顧我,所以客居在李家的,你不是這個家的僕婦,你大可不必把自己擺到那樣低的位置上去。」   「我明白!」高妙容說著,目光更加暗淡,「我從小在李家長大,何夫人就像我的母親一樣,冬至就像我的小妹妹,我很尊重何夫人,也很喜歡冬至,我希望她們都能好好的。」   自幼失去父母的疼,是高伏玉永遠也沒有辦法的補償的。   他由高妙容扶著,往李長青處去,默許了高妙容的跟從。   李長青這邊,腦子一片空白。   還是柳籬推了他一下,他這才回過神來。   郡主,竟然把莊參政的夫人打了……   他怎麼也想不通,嘉南那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活潑開朗又不失端莊大方,怎麼會把莊夫人打了的!   「你沒有看錯吧?」他滿臉懷疑地問柳籬。   柳籬眼底仿佛有笑意一蕩而過。   他溫聲道:「大人,我沒有看錯。那幾個奉了郡主之命趕人的健婦如今還在內院,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把人都叫來,您一個個的問。」   那成什麼了?   別人還以為他要管媳婦的事呢!   說來說去,都是何氏不管家,弄得他有個什麼事也不好過問,以至於內宅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他一問三不知!   「給我把大爺叫來。」李長青道。   他兒子肯定知道事情的經過。   柳籬笑著應聲而去。   在門口碰到了高伏玉和高妙容。   他笑著和高氏叔侄打了聲招呼。   高伏玉點頭,卻沒有立刻進去見李長青,而是望著柳籬離去的背影沉思了片刻,這才抬腳進了李長青的書房。   李謙已回了內宅,柳籬不方便進內宅,就讓垂花門前的婆子去傳個信。   那婆子一聽是去西跨院傳信,立刻屁顛屁顛地去了。   可等到了西跨院的上房才發現,百結、情客幾個大丫鬟都遠遠地站兩邊廂房的廡廊下,正房的湘妃竹簾靜然垂落,整個院子裡鴉雀無聲,不聞雜語。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54章對付   屋內,李謙靠坐在臨窗大炕的大迎枕上,姜憲伏在他的腿上,李謙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她秀髮。   「我當時好生氣!」姜憲輕聲地道,把她前世今生最在意的事講給李謙聽,「外祖母對我很好,可我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想,先帝真的那麼重要嗎?我爹在救他的時候為什麼不想想我母親?我爹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我娘一心求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我算是什麼?雙親王的俸祿算什麼?我爹、我娘的賣命錢嗎?自從我懂事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動過我的俸祿了。我總覺得,那上面沾著我爹我娘的血,我動用那些俸祿,就像是在用我爹我娘的血供養著我……」   李謙不喜歡這樣怏怏不樂的姜憲。   像蔫了的花。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頭頂,為了逗她開心地笑道:「這麼說來,你也很窮哦!」   姜憲不由仔細地想了想,微微地笑著「嗯」了一聲,道:「所以我常去蹭太皇太后飯吃,拿她老人家的東西用,這樣我就不用花銀子了。」   李謙自然是不相信的。   姜憲的雙俸祿一年也就八百兩銀子,並沒有多少,她的吃穿用度是宗人府和姜家在供養才是。   可姜憲的話還是讓他心疼。   他笑道:「你有幾天沒有給太皇太后寫信了吧?要不要給太皇太后寫信?馬上就要過中秋了,這是你第一次離開她老人家過中秋節,她老人家肯定很惦記你。我也不知道太皇太后喜歡些什麼,要不太皇太后這份節禮,由你親自操辦好了,到時候你跟冰河說一聲,我差了人一起帶到京城去。」   姜憲聽著就高興起來。   能給她最尊重的外祖母寫信,給她置辦禮物以敬孝道,這讓都她興致勃勃的。   她一骨碌地從李謙的身上爬了起來,吩咐百結磨墨,她準備先給太皇太后寫封信,然後再去操心節禮的事。   李謙看著她有些雀躍的神情,長長地籲了口氣。   莊夫人居然敢這樣地對待姜憲,不過是欺她下嫁,他要是不給莊家一點顏色看看,莊家恐怕不知道馬王爺到底長几隻眼!   冷凜之色從李謙的眼底一閃而過,他又很快恢復之前的溫和,笑著下了炕,準備去陪姜憲給太皇太后寫信,卻正巧碰到來給他報信的小丫鬟,李謙略一思肘,去跟姜憲說了一聲,隨著柳籬去了李長青那裡。   高妙容正在說姜憲的事:「……我也沒有想到這事情會變成這樣,還請世伯不要生氣。」   李長青的神色頗為輕鬆,還笑著安慰高妙容:「這年紀還輕,這些小姑娘家們又是一時晴一時雨的,哪裡是你能預料得到的,不然你豈不是可以代替你叔父做我的幕僚了。這件事與你無關,你不必自責。快回去歇了吧!時候也不早了,你不是說你明天還要去施家看看施家三小姐嗎?起來晚了遲了可就不好了!」   高妙容的神色這才舒緩下來,她屈膝給李長青行禮,愧疚地道了聲「多謝世伯」,道:「冬至那裡,我這幾天就暫時不過去了,等過幾天她氣消了,我再向她解釋。」   之前她一直指導著李冬至的功課。   李長青正要挽留,李謙走了進來。   看見高伏玉和高妙容在場,他略微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驚訝,和高伏玉、高妙容見了禮。   李長青也就無心李冬至之事,他三言兩語地打發了高伏玉和高妙容,急急地問李謙:「郡主都說了些什麼?」   李謙卻有點好奇高伏玉,道,「爹,伏玉先生和高姑娘這麼晚了找您做什麼?」   「為了冬至的事來解釋幾句。」李長青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李謙之後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問起了姜憲:「她還好吧?有沒有特別的生氣?我看她自進了我們家之後恭良謙遜,不管是和何氏還是冬至都相處得挺好的,怎麼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   李謙不想和任何人討論姜憲的傷心事,他道:「莊夫人出言不遜,這才惹怒了嘉南!我也正為這件事想和您商量。我想再招幾個人進來給七姑管著,若是以後有人冒犯嘉南,嘉南也有使喚的人!」   七姑當年在江湖上的威名李長青也曾聽說過。   專門招了人給七姑管,也就是說,要招幾個會武技的女子進府。   李長青想了想,道:「可行!」   李謙向父親道了一聲「謝」。   李長青問:「莊家那邊,你有什麼打算?」   莊家和李家同在太原為官,抬頭不見低頭見,姜憲的行為可以說是讓兩家結了仇,以後是個怎樣的章程,他想聽聽兒子的意思——兒子的決定,有時候就代表了姜憲的意圖。   李謙知道,但他不想把嘉南扯進來,道:「嘉南的意思是讓我別管。可我覺得,她既然進了我們家門,就是我們家的人,我們不能讓她一個人去面對這件事。莊家這樣的囂張跋扈,居然帶著人找上門來,就算是嘉南忍得下這口氣,我也忍不下去。我不管他莊家以後是什麼意思,我是不可能和莊家和解的。莊大人這樣放任莊夫人欺上門來,我們要是什麼也不做,這樣吞下這口氣,我是不答應的。」   李長青不怕和莊大人打擂臺,他顧忌的是莊夫人娘家的兄弟。   李家已離開了京城,又因為姜憲的成了鎮國公府的姻親,曹太后是什麼意思,他們一時還沒有摸清楚,姜家這個時候是否會幫襯李家,李長青也沒有把握。和莊家這個時候翻臉,會不會承受來自京城的壓力,他也無從知曉。但兒子的有一句說得沒錯,李家斷然不會在欺上門的人面前低頭的!   他道:「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能行嗎?」   「好!」李謙來時就想好了,就算是父親不同意,他也要幫姜憲出這一口氣的。如果能爭取到父親的同意,那當然是最圓滿的結果。   李長青就說起了李冬至:「這孩子到底怎麼了?從前那麼聽話乖巧的,現在怎麼就沉不住氣了呢?小子打架打贏了,別人會說是那是本事,她一個小姑娘家,和人打架,不管打輸還是打贏,這名聲都完了……」   李謙不由挑了挑眉,道:「高姑娘專程過來了一趟,難道她沒有說冬至為何和那位莊小姐打架嗎?」   ※   親們,月票7550張的加更。   O(∩_∩)O~   ※ 第355章避暑   第三百五十三章避暑   李長青不由仔細地回憶了一會兒。   還真沒什麼印象!   也許說了,他沒有注意聽。   他當時見高妙容非常的愧疚,想著這些年高妙容對何氏的幫忙,他只顧著安慰、開解她了,倒沒在意她到底說了些什麼。   李謙一看就明白過來。   他爹看著嚴厲,可這嚴厲都給了家裡的男孩子,總覺得女兒是給別人家養的,現在不過是在自家做客,通常都客客氣氣的,不出大錯就行。等到找個好人家把女兒嫁出去,也就與他沒有太大的關係了。   高妙容來李家的時候冬至還沒有出生,家裡三個男孩子,加上高妙華就是四個了,李長青因而對高妙容格外寬和,加之她又是高伏玉的侄女,就是犯了錯他也管不著,寬和之中又添了幾分溺愛。   李謙失笑,道:「爹,你不會是聽到冬至和別人打架心裡就窩了團火,什麼也沒有問吧?」   李長青嘿嘿地笑。   李謙就把莊小姐在背後非議姜憲的話告訴了李長青。   李長青聽著就氣得拍起桌子來:「這件事我們李家和他們莊家沒完!」又道,「這件事你別管了,我親自來會會他們莊家,我倒要看看他們莊家有什麼能耐!在背後非議我兒媳婦不說,還帶著人打上門來,我李長青活了四十幾歲,就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人家!」   李謙卻不想李長青插手。   在他看來,這是對他的羞辱,與李長青無關。   「爹,這件事我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你就別管了!」李謙勸著父親,「若是我這邊出了紕漏再說。」   李長青覺得很對不住姜憲,和李謙商量:「我們家不是在陽曲那邊還有個小田莊嗎?我看,不如把那個小田莊送給嘉南壓壓驚!」   李謙想到姜憲讓謝元希轉交給自己的那一疊銀票,不禁在心裡腹誹:保寧給他的那疊銀票都夠買好幾個這樣的小田莊了……   「不用了!」他回絕了父親,「一家人,總是這樣計較,就不親熱了。」   他應該向父親言明姜憲對他的好的,可莫名的,他卻不想說,想把這些藏起來,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只有他一個明了……   李長青想到上次他給姜憲送銀子的事,有些不自在地笑了幾聲,道:「也行,那我就不管你們的事了。可你要記住了,我們李家再落魄,也沒有讓自家的媳婦受過外人的欺負。」   「我知道!」李謙笑著,起身給父親續了杯茶,問起去雲龍山避暑的事,「我想早點啟程,嘉南也可以去散散心。」   避開城裡的這些紛爭。   等到她從雲龍山回來,他也應該把事情都處理好了。   李長青知曉兒子的心意,道:「那就三天後啟程好了。那邊的宅子都是現在的,也早就收拾好了。冬至跟了過去,也正好拘拘她的性子。」   雲龍山的宅子,還是李家在山西時置辦的。   那個時候他們手裡有大筆的銀子,也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這個宅子當時記名在李長青另一個結拜拜兄弟牛娃名下。   李家在那裡不僅有個大宅子,還有一大片上好的良田。如今也是牛娃在打理。   何夫人從來沒有去過,也不知道這個宅子。   聽到李長青吩咐她三日之後就啟程過去,她大吃了一驚,道:「三天的時候,根本不夠收拾宅子的……」   李長青煩她李冬至事情上的不作為,態度就有些不耐煩,道:「我讓你收拾東西你就收拾東西,能不能住人那是我的事。你這麼多話幹什麼?」   何夫人氣結,偏生又不敢和李長青頂嘴,想著姜憲每次出行都是十幾二十個人服侍,忙派了程嬤嬤親自去跟姜憲說。   「夫人本當自親過來,」程嬤嬤面對姜憲的時候,非常的恭遜有禮,她像在何夫人面前一樣,垂手恭立,道,「可大人吩咐的急,我們家夫人正焦頭爛額地收拾大小姐和二少爺、三少爺的東西,怕耽擱了郡主的事,特命老奴來跑這一趟。」   「這麼快啊!」姜憲也有些意外。   前兩天還在說要給袁家三小姐添了箱之後再去雲龍山,今天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她隱約覺得李家是怕她再和莊家起衝突,也就從善如流,吩咐百結她們開始收拾東西。   何夫人卻為要不要請高妙容一起去而為難。   從前高妙容總是和她們一起的。   自從姜憲嫁進來之後,她們就好像和高妙容生疏了似的。   可若是仔細想想,又覺得並她們並沒有哪裡怠慢或是疏忽了高妙容。   就是這樣不知怎麼地就走遠了。   何夫人莫名有些心虛,她問李冬至:「你說,我們要不要請高妙容一塊兒過去?」   李冬至正在描的紅頓了頓,道:「您要不要去問問嫂嫂?我覺得嫂嫂做事非常有章法,您去問她,準沒錯!」   何夫人點頭,覺得女兒答得不如她意,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邀請高妙容一塊兒去,畢竟昨天高妙容還來告訴她,她是怎樣在施家三小姐的生辰宴上幫過冬至的忙。   高妙容突然接到邀請,嚇了一大跳,知道這是何夫人的主意之後,沉思了良久,這才答應下來。   一家人整裝待發。   姜憲嫌棄總有忘記帶的東西。   李謙笑道:「這有什麼。雲龍山離這裡又不遠,若是有什麼東西落下了,你讓冰河給我帶個信,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姜憲愕然,道:「你不和我一塊兒去嗎?」   李謙想在自己去四川之前讓莊家長長記性。   「我當然要送你過去。」他笑道,「不過我只能在那裡陪你三、兩天,太原城這邊還有點瑣事,等我把事情處理好了,我再去雲龍山陪你住些日子。」   姜憲這還沒有和李謙分開,就已經捨不得了,下意識地問道:「你有什麼事?」   李謙笑道:「九月要開始徵兵了,有些事得提前安排一下。」   姜憲赧然。   她完全忘了李謙還是山西總兵府遊擊將軍的事。   他還有公事要忙!   「你要是很忙,就別送我了!」姜憲道,「我和夫人一起過去就成了。」   「再忙也能抽出時間來送你。」李謙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而且那邊的宅子後山種了很多的棗子,你正好可以帶著冬至去打棗子玩。」   姜憲也有些期待起來。   她沒有提莊家的事。   覺得如果莊家再找上門來,李謙自會解決他們。   她先是給那天幫了李冬至忙的陸家小姐、丁挽和袁家三小姐送了一份答謝禮,然後歡歡喜喜地和李謙去了雲龍山。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56章做面   從太原去雲龍山,快馬加鞭需要一天,坐馬車則有需要兩天,中途他們會停留在一個叫張家集的小地方。   兩世為人,姜憲只出過一趟遠門,就是被李謙半哄半騙的跟著他從京城到了山西,途中的不便她甚至不願意想起來,但也讓她有了畏懼出門的情緒——如果不是雲龍山比較近,她寧願在太原被太陽烘著也不願意出門。   好在還有李謙陪著她,照顧她,她的心情一直很好。   李謙見姜憲高興,也跟著高興,覺得提前決定去雲龍山避暑真是個好點子。   不過等到晚上在張家集落腳的時候,姜憲發現了高妙容跟李冬至和何瞳娘坐在一輛馬車裡時,心裡還是小小地不悅了片刻,笑著朝高妙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高妙容卻笑容溫婉,大大方方地走了過來給她行禮。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姜憲對高妙容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   她淡淡地說了一句:「高小姐也和我們一起去避暑啊!歡迎,歡迎。」   高妙容微微地笑,道:「承蒙夫人垂愛,邀了我一起去雲龍山,還請郡主多多指教。」說著,看了李謙一眼。   李謙淡淡地笑了笑。   姜憲頓時覺得氣悶。   雖然知道這不過是個很尋常的客氣寒暄,她還是覺得不舒服。   因而姜憲草草地和高妙容說了幾句,和李冬至、何瞳娘打了個照面,就跟著李謙回了客棧。   客棧有些年頭了,興許是很多太原往雲龍山避暑的旅人都會在這裡住上一夜,客棧的生意興隆,他們住進去之前已有人前來打掃,但姜憲總覺得不乾淨。直到百結和情客拿出她慣用的被褥鋪上,她聞著被褥間熟悉的淡香,心情這才慢慢地好了起來。   李謙直笑,吩咐七姑從隨行的婆子裡找個會做飯的:「給郡主下碗面,用家裡帶來的碗筷和水。」   因為要喝茶,所以他們隨行帶著山泉水。   七姑笑著應「是」,退了下去。   這是李謙的失誤。   之前姜憲跟著他到山西的時候,隨吃隨住,很能吃苦的樣子,所以李泰來問他的時候,他想著只在張家集住一晚,也就沒有在意,同意了李泰的安排,讓去雲龍山服侍他們的廚子和雜役先一天去了雲龍山,提前準備,這樣他們到了雲龍山的時候就有熱湯熱水了。   他坐到了床邊,接過印彩遞過來的帕子幫姜憲擦臉。   姜憲臉上一紅,忙坐了起來,道:「我自己來!」   李謙也沒有勉強,等她擦完了臉,把帕子遞給了印彩,摸了摸姜憲的頭,眼底閃過一絲歉意,低聲地說了句「委屈你了」。   姜憲素來知道,站在哪個山頭就唱哪支山歌。   她既然已經嫁給了李謙,那李家是個怎樣的條件,她就過怎樣的日子,覺得辛苦的時候就悄悄地給自己開個小灶。   聽李謙這麼說,她斜睇著李謙一眼。   那眼神,似嗔似怪,帶著幾分嫵媚。   李謙心頭一震,情難自禁笑著把姜憲摟在了懷裡,親了親她的頭頂,低聲道:「我再也不說這樣的話了,好不好?」   眼前的這個人是如此的知道自己的心意,仿佛鑽進她的心裡瞧了一眼似的,讓她如何能不相信他,如何能夠不喜歡他。   姜憲眯著眼睛笑,不以為意地依在他懷裡。   李謙能感覺到姜憲的對他的依賴,他的手緊了緊,把姜憲抱得更嚴實了。   「保寧,」他向她保證,「我最多七天就來看你一次。你若是在別院覺得不好玩,不妨吩咐冰河,讓七姑帶著你在附近走走。我記得那邊還有個小溪,可以釣魚。小時候我跟著我爹過去的時候,還曾經下過河摸魚。那魚都長得不大,味道卻很鮮美,做魚湯或是用油炸都非常的好吃。旁邊還長一種野菜,到時候可以叫牛叔找個會識野菜的小子或是小丫頭帶你去,涼拌味道很好,而且消熱消暑。」   「我一個人在那裡有什麼意思?」姜憲在心裡嘆氣,小聲在那裡嘀咕著。   李謙耳朵尖,聽了個一清二楚。   因為和自己在一起,所以來山西的路途比這要辛苦百倍,她也忍了。   因為沒有了自己,雲龍山再好的風景也讓她索然無味。   他忍不住又親了親姜憲的頭頂,低聲道:「我五天來看你一次。等我把太原這邊的事處理好了,就來陪你小住。」   去雲龍山得兩天,就算李謙日程兼程,也得兩天的功夫,他實際只能在太原呆三天。   姜憲不忍他這樣的辛苦,道:「你還是八天來看我一次好了。我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好好地練練書法。」   上次左以明給她回信,很委婉地批評了她的字,十年如一日沒有什麼長進。   她決定要一洗前恥。   李謙一刻也不想和她分開,卻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想三天就跑一次雲龍山,有莊家的事在其中夾著,他還真不敢保證。   「那就到時候再說吧!」他含含糊糊地道,心裡卻決定只要一有空就來陪著姜憲。   高妙容正坐在何夫人的客房裡,一面幫小穗她們收拾著東西,一面嘟著嘴向何夫人抱怨,「我還以為郡主知道我跟著您一起去雲龍山呢?可看郡主的樣子,好像根本不知道似的!」   何夫人不免有些訕訕然,道:「我問過郡主了,郡主讓我隨意,我就覺得不應該把你一個人留在太原,你跟著我們一起去雲龍山,正好還可以和郡主、冬至做個伴。」   高妙容聞言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從施家三小姐生辰宴之後,她和李冬至的關係突然間變得有些疏遠起來。可要說到底哪裡疏遠了她,她一時又說不清楚。   何夫人轉移了話題,開始和她說起李冬至的功課。   高妙容打起精神來,陪著何夫人說話。   客棧的隔音都不好,外面傳來七姑的聲音:「……那就麻煩嬤嬤跑一趟了。」   「不麻煩,不麻煩。」說話的是何夫人身邊的一個粗使婆子,「難得七姑您瞧得上我的手藝,我沒話說。也請您放心,我別的本事沒有,做的麵食卻大家都愛吃。我一定服侍好郡主……」   何夫人不由奇道:「這是怎麼了?」   小穗忙去出打聽,不一刻鐘的功夫就折了回來,笑著稟告何夫人:「大爺說郡主餓了,吩咐給郡主做碗肉絲麵,就有人向七姑推薦了我們這邊的一個嬤嬤。」   ※   親們,月票7600張的加更。   O(∩_∩)O~   ※ 第357章悄然   何夫人奇道:「這不還沒用晚膳嗎?就是要吃麵,晚膳做面就是了,怎麼還專門找了個人去給郡主做碗面?」   她們的晚膳也不全依靠客棧,若是客棧灶上的師傅手藝好,就會在客棧裡用晚膳,若是手藝不好,就只會讓客棧做點主食,她們會就著家裡帶出來的佐食當小菜,若是客棧裡連主食也做不好,可能就會請鎮上的有名的飯館送桌席面過來。   這樣馬上就要用晚膳了,卻突然找個家裡人幫著下碗面的事……麻煩又磨人,還是頗為少見的!   高妙容笑道:「是有點奇怪……」   「可能是大哥怕嫂嫂水土不服吧!」坐在旁邊一直沒有吭聲的李冬至突然道,打斷了高妙容沒有說完的話,「不然大哥也不會讓家裡的婆子幫著下面了。」   何夫人點頭。   高妙容已笑道:「若是水土不管,找家裡的婆子下面也沒有用啊!總得用客棧的水、客棧的鍋吧?」   李冬至一愣。   小穗抿了嘴笑,道:「還真讓高小姐說中了!大爺還吩咐小廝把我們從太原帶過來泡茶的山泉水抱了一罐過去,說是要給郡主煮麵。」   何夫人呵呵地笑,道:「大爺真是心細,郡主真是好福氣啊!」想到自己嫁給李長青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這樣琴瑟和鳴的時候,不由神色黯然,沒有了和高妙容、李冬至說話的興趣。   她揮了揮手,對兩人道:「你們這一路也辛苦了,早點回屋更衣梳洗,等會苗嬤嬤安排好了晚膳,你們吃了就早點歇了,明天下午我們就能到別院了。」   兩人齊齊應諾,起身行禮,出了何夫人住的客房。   高妙容問李冬至:「你要不要到我屋裡來用膳?」   因為旅途,諸事不便,李謙想親自照顧姜憲,讓隨行的管事吩下去,眾人各自在自己屋裡用膳。   李冬至道:「不用了。我答應了舅母和表姐,和她們一起用膳。」   高妙容就笑著和李冬至分了手。   李冬至往何大舅太太住的地方去。   她貼身的大丫鬟小禾則飛快地回頭睃了高妙容一眼,低聲對李冬至耳語道:「高小姐已經回屋了,我們還去大舅太太那裡嗎?」   就在剛才,何大舅太太還差了身邊的嬤嬤過來問李冬至要不要和她們一起用膳。李冬至當時婉言拒絕了。高妙容相邀她又突然說要去何大舅太太那裡去……小禾就是個傻瓜也看得出來李冬至如今不怎麼待見高妙容了。   李冬至想到高妙容在何夫人屋裡說的那兩句話心裡就很煩,不想一個人呆著,決定將錯就錯,去何大舅太太那裡去。   和舅母、表姐說說話,心情也好一些。   何大舅太太見到李冬至自然非常的驚訝,她不由道:「你怎麼又來了?」   李冬至沒有說話,只是問何大舅太太今天晚膳吃什麼?   「你這孩子!」何大舅太太嗔道,還欲再問,卻何瞳娘給攔住了:「娘,您快讓丫鬟去看看今天晚上吃什麼吧?是我叫冬至來的,我想和她說說話。您就別囉嗦了!您知道的,我最不喜歡吃鹹菜了。要是今天用佐餐當菜,您就幫我們去外面的飯館點幾道我們都喜歡吃的菜唄!」   何大舅老爺秉承了何家的天賦,很會做生意。這些年也沒少幫著李家打點庶務。因而何家不缺銀子,何大舅太太在李家是出了名的大方,李冬至來了,加幾個菜根本不是個事。   何大舅太太歡歡喜喜地去吩咐僕婦了。   何瞳娘把李冬至接到了自己住的小套間裡,問李冬至:「是不是高小姐在你娘屋裡,你不好玩,所以臨時改變了主意來我們這裡的?」   「沒有!」李冬至驚訝道,「你怎麼會這麼想?高姐姐和我一起從我娘的屋裡出來的,她回了自己屋裡。」   何瞳娘就撇了撇嘴,道:「反正我不覺得她總喜歡往姑母身邊湊。就像這次,姑母不過是問她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來,她立刻就答應了。」   李冬至為何夫人辯解道:「她客居在李家,我們都出門避暑,總不好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所以我娘才問的。」   「所以我才覺得她這個人有點問題啊!」何瞳娘道,「如果換了是我,就算是別人請我,我也會自願地不去啊!」   李冬至沒有吭聲。   何瞳娘喃喃地道:「我從前覺得她這個人還挺好的,長得漂亮,性子好,又有學問,對人又溫柔,可這次卻覺得她有點變了……總覺得沒有從前那樣貼心了……冬至,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沒有!」李冬至道,應答的有點急促。   姜憲不知道因為自己的一碗麵還引起了這麼多的事。   七姑找人下的那碗面微微有點辣,讓人吃得胃口大開。   姜憲讓百結賞了那婆子一個封紅。   那婆子打開一看,是個四分的銀錁子,喜得她到處顯擺。   就有婆子鄙她:「你才知道啊!郡主出手不是一般的大方,上次秦婆子去給郡主搬花,看著那盆花枝繁葉茂的,怕把那花葉弄斷了,就小心翼翼地把那花盆抱在了懷裡,放下去的時候還用帕子把澆水時濺出來的泥點子用帕子擦乾淨了,正巧被郡主看見,郡主也賞了個封紅,裡面也是有對銀錁子……只要是給郡主當差當得好的,被郡主看見的,都得過郡主的封賞。」   這話並不影響那婆子高興勁兒,她反駁道:「反正我得了郡主的封賞,這是實打實的。」隨後也懶得和這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計較了,一溜煙跑去報了何夫人。   李謙這才知道姜憲的手面這麼大。   他想到姜憲給她的那筆銀子……他讓人泡了杯蜂蜜水給姜憲,讓她解辣,並道:「保寧,雲林他們這次會把福建那邊的貨販到四川去,到時候我們會在四川碰頭,留一部分銀子下來平時周轉,你要是缺銀子,記得跟我說。」   姜憲的陪嫁雖多,但大頭都在田莊和古玩上。   他怕姜憲的現銀不夠。   姜憲抿著嘴,笑道:「你放心,沒銀子的時候我肯定要找你的。誰讓你是我相公。」   這話李謙愛聽。   他摸了摸姜憲的頭,心情大好地去吃自己的晚膳去了。   姜憲暗自好笑。   李謙是要用這兩次賺來的銀子找郭永固買生鐵吧?   去四川一趟不容易,當然是能買多少儘量地多買一些。   這件事,還得和謝元希說說。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58章到達   姜憲打定了主意,就想著怎樣和謝元希說這件事。   情客進來了,笑著稟了她道:「郡主,之前打的銀錁子沒剩多少了,您看依舊是委託內務府的幫著繼續打一批?還是另找銀樓訂製?」   「找銀樓訂製吧!」姜憲道,「為著幾個銀錁子去找內務府太麻煩了。」   情客卻道:「御製的東西比尋常銀樓打制的更受人喜歡些。」   姜憲明白過來,笑道:「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你看著怎麼好就怎麼辦吧!」   情客笑著應諾,退了下去。   姜憲卻不由暗暗感嘆。   從前在宮裡做太后的時候,她雖然常常打賞身邊的人,卻很少和她們說什麼,以至於那些人雖然敬重她,卻和她不親,以至於趙翌和方氏的事宮裡宮外都傳遍了,卻沒有一個人敢告訴她的。   她重活了一世,可在這些人情往來上卻照樣沒有情客周到。   可見有些人不是重新再來一遍就能比別人更厲害的。   姜憲迫切地覺得得像上一世一樣,把情客留在身邊才行。   晚上,她和李謙並肩依在床頭看書的時候,她問李謙:「你身邊有很好的年輕男子嗎?我想把情客留在我身邊。」   「這我還沒有注意呢!」李謙有些意外。按理說,姜憲才嫁過來,沒到操這心的時候,「不過你既然說了,我會留意的。」   郡主身邊的大丫鬟,從前紫禁城的宮女,別說是嫁給李家的僕從了,就是嫁到一般的人家做宗婦,都有的是人搶著要,根本就不愁嫁。反而是李家根基太弱,把她們留在李家反而選不到太合適的。   李謙就和姜憲商量:「要不,就外嫁好了。像馬永盛、鍾天宇他們都還沒有說親呢!」   姜憲聽著立刻動了心,可轉念一想,馬永盛還好說,雖說為人有些猥瑣,可大節上卻從來不曾出過錯,鍾天宇之後數年可都在為李謙轉戰四方,可以說李謙有一半的功勞得益於鍾天宇,嫁個一年四季都徵戰在外的男子,每天提心弔膽的,天天拜菩薩求他能夠平安無事,也是件很糟心的事。   「這件事以後再說吧!」姜憲道。   現在還早。   前世百結二十歲的時候要出宮了才跟李謙……   姜憲想想也覺得很糟心。   她頓時心情煩燥,把書丟在了一旁,道:「睡覺!明天還要趕路呢!」   李謙還以為她為情客幾個的婚事發愁,包容地笑了笑,吹燈歇下來了。   高妙容屋裡的燈卻一直亮著,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才熄。   早上出門的時候,她卻神採奕奕,看不出沒睡好的跡象,何夫人等人自然也不會懷疑,還邀了她到自己的馬車上坐。   高妙容也不客氣,坐上了何夫人的馬車。   李冬至莫名地就鬆了口氣。   和李冬至同車的何瞳娘就有些不高興了,低聲問李冬至:「高小姐從前也這樣嗎?你娘一叫就過去,從來不客套!」   李冬至沉默了片刻,道:「從前家裡只有我和娘、高小姐三個人,倒也沒有這麼多的講究。」   何瞳娘不再說話,撩了車簾朝外望。   李謙的馬系在姜憲的馬車後面,跟著慢悠悠地走著,李駒年紀還小,坐在她們後面的馬車裡,只有李麟和李驥,兩人都騎著高大的棗紅馬,拿著織了金絲的馬鞭,錦衣玉帶,不時在驛道上小跑幾步,然後勒了馬韁在路邊一面說話,一面等著他們。   倆人都是正值青春的少年郎,年長的看上去內斂溫潤,年少的看上去靦腆單純,遠遠地看去,畫卷般的美好。   何瞳娘不由目不轉睛地伏在車窗感慨:「你大堂兄比大表哥還要大,他怎麼還不成親?」   李冬至一愣,道:「之前我們不是在福建嗎?我爹不想我哥哥們找個福建的媳婦,這件事就拖下來了。」她說到這裡,小心翼翼地問何瞳娘:「表姐,你是不是……」   何瞳娘臉色一紅,忙道:「你胡說些什麼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就輪得到我們說三道四的了。」   李冬至覺得何瞳娘這話說得有些心虛,她想了想,道:「我大哥接到了賜婚的聖旨之後,我娘曾經問過我爹,大堂兄的婚事怎麼辦?我爹當時就有些為難。說郡主身份高貴,如果之前我大堂兄過親了還好說,現在和鎮國公府結了這門親事,大堂哥妻子的人選就不能馬虎了。除了家世要清白,大堂嫂的人選還得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精明能幹……這樣的人選特別不好找,我們家看得上的,人家未必願意嫁給大堂兄,願意嫁進來的,我們家未必看得上,我娘為件事都愁死了。我倒覺以後不管是誰嫁給我大堂兄,給郡主做嫂子,日子都不會很好過。」   委婉地勸著何瞳娘,如果是看中了李麟,趁早死了這份心。   何瞳娘臉漲得通紅,「唰」地一聲就放下了窗簾,道:「我也不過是問了一句,偏生你話多,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   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樣子。   李冬至忙閉了嘴,問起她去了雲龍山的別院會不會去泅水的事。   昨天晚上她們在院子裡遇到了苗嬤嬤,問起雲龍山別院的事,幾個人說著說著,苗嬤嬤就說起李謙小時候是在雲龍別院學泅水的事,她們回到屋裡就嘀咕了半天,都想像李謙那樣學會泅水,又覺得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肯定不會同意,兩人為此糾結了大半夜也沒有個結果。現在李冬至重新提起來,兩人又開始嘀嘀咕咕商量著要不要請姜憲幫忙說項。   儘管如此,何瞳娘的目光卻不時飄向馬車外,朝著李麟和李驥騎馬的方向睃去。   中午,他們就到了雲龍山。   比預料中的提前了快半個時辰。   姜憲頓時覺得人都輕鬆了很多。   李謙扶著她下了馬車。   她迎面就看到個攀滿了爬山虎,開著凌霄花的粉牆灰瓦的院子。   姜憲還沒有進去就先喜歡上了。   她不無遺憾地道:「我年前在京郊買了個溫泉山莊,剛剛修繕好就嫁了過來,那山莊長什麼樣子還沒有見過呢!」   李謙笑著捏了捏她的手,低聲道:「放心,我一定會陪著你回京城去泡溫泉的。」   那恐怕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姜憲抿了嘴笑。   她可不想回京城去每逢初一、十五就進宮給韓同心磕頭。   ※   親們,月票7650張的加更。   O(∩_∩)O~   ※ 第359章牛家   李家位於雲龍山的宅子很大,分了三路。東路是客房,西路是內院,正中的後院是上房。在姜憲看來,和紫禁城的布置有點像。特別是宅子後面,峰巒疊嶂,看著就有涼意撲面而來,的確是個避暑的好地方。   姜憲被安排住進了西路雙杏院。   何夫人沒有住在上房,而是住在了東路後面的疊翠閣,和何大舅太太、李冬至、何瞳娘、高妙容住在一起,李麟、李驥、李駒則住在了東路前面的爽風軒。   宮裡人少屋多,寂寥的很,姜憲早已習慣,初嫁進李家的時候,還覺得李家的宅子有些逼仄,如今重新住進寬敞的東路,覺得呼吸都順暢了很多。   李謙看出她心情愉悅,笑著問她:「喜歡住大房子?」   姜憲點頭,笑道:「不過是習慣罷了!」   李謙笑著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卻記在了心裡。   灶上的師傅早已做好了午膳,廚房告訴小丫鬟過來請姜憲示下,什麼時候用飯。   百結等人雖然還在布置房子,可早收拾好了東邊的宴息室給姜憲和李謙休息。   姜憲聞言就讓她們端這邊來,並道:「夫人那邊是怎樣安排的?」   「夫人說不想用飯,大小姐讓廚房準備些綠豆粥,等夫人想吃的時候再端上去,由著小穗幾個服侍著夫人歇下了。」來稟姜憲的是印採,她口齒伶俐地道,「何大舅太太和表小姐、高小姐也都覺得很疲憊,只想用點稀粥,廚房裡早已準備好了白粥,配著醬蘿蔔,五香花生,甜酸乳瓜等開胃小菜用。若是舅太太和大小姐、表小姐、高小姐覺得不好,再商量著讓廚房再換個單子。」   安排的很細緻周到。   姜憲點頭,問李謙:「那我們也用點白粥好了?」   李謙自然沒有異議。   印採笑著應「是」,正要傳膳,冰河卻進來稟道:「將軍,郡主,牛九爺過來了。」   姜憲不解地望著李謙。   李謙向她解釋:「是父親的結拜兄弟牛娃,因行九,大家都稱他為牛九爺。這些年來他一直幫我們守著這宅子,外面的人還以為他這是宅子的主人。對我爹很忠心,行事也頗有些章法。我們來之前爹曾經給他寫過一封信,在信裡說了今天就會到的,他想必是聽到了什麼消息趕了過來。」   姜憲記起這個人來。   不過,她前世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這個牛九爺多半已是泯於眾人。   李謙去中路的前院見牛娃,姜憲吩印採準備午膳。   不一會兒,七姑進來稟道:「郡主,將軍說,牛九爺的太太帶著女兒想來給您問個安!」   這是李家的通家之好!   姜憲笑著道「快請進來」。   印採去把人請了進來。   牛太太看上去不過花信年華,杏眼桃腮,長得十分標緻。女兒十二、三歲的樣子,姿容嬌美,比母親長得還要漂亮幾分,可惜神色間有著掩也掩飾不住的驕縱之色,讓人難生喜愛之心。   母女倆恭恭敬敬地給她行禮。   姜憲讓小丫鬟端了坐給她們,客客氣氣地和牛太太寒暄了幾句,情客已準備好了打賞之物,姜憲讓情客拿給牛小姐:「一點小玩意,還請牛小姐不要嫌棄。」   「多謝郡主了!」牛太太謝道。   牛小姐卻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一句話也沒有說地接過了姜憲給她的見面禮,心不在焉地站在那裡聽著牛太太和姜憲說著話,眉宇間滿是不耐煩。   是個被慣壞了的小姑娘。   姜憲不由問牛太太:「牛小姐可還有兄弟姐妹?」   「沒有!」牛太太答著,表情顯得有些尷尬,「我和老爺只有她一個孩子。」   難怪!   姜憲笑著,轉移了話題。   李謙派了冰河過來,說要留了牛娃用午膳。   這樣一來姜憲就得留牛太太母女用午膳。   姜憲吩咐情客去廚房裡說一聲,請了牛太太母女去花廳裡喝茶。   牛太太溫聲細語地道謝。   牛小姐卻一下子爆發了,衝著牛太太嚷道:「你不是說來請個安就走嗎?怎麼還要留下來吃飯?我不要留在這裡吃飯!我要回家!」   牛太太窘得不行,拉了女兒低聲哄著:「吃過了飯我們就回去!」   「我要回去!」牛小姐一點面子也不給自己的母親,眉宇間越發的不耐煩了,「你說話不算話?我要回去?」   牛夫人沉下臉去,警告般地喊了聲「牛寶珠」!   牛小姐卻絲毫不懼,起身就朝外走:「我走了!」   牛夫人氣得發抖,上前幾步就拉住了女兒的胳膊,低聲道:「你要是不聽話,你以後就再也不要跟著我出門了,永遠給我呆在家裡!」   牛小姐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姜憲看著也根本不是個事,笑著給牛太太解圍:「怕是小姐有什麼事,要不你帶著牛小姐回去好了。我長到牛小姐這個年紀的時候也這樣,不喜歡和大人出門應酬,巴不得天天躺在床上看詞話就好。」   「咦!」牛小姐看了姜憲一眼,表情和緩了很多。   這個姑娘不會像白愫一樣,喜歡看詞話吧?   姜憲抿了嘴笑。   牛太太的臉已經紅得仿佛能滴下血來。   「那我帶著她先告辭了。」她生怕女兒再鬧出什麼事來,面子裡子全都丟光了,心神不寧地和姜憲客套幾句,就帶著牛小姐先行告退了。   這樣的事情姜憲還是第一次遇到。   她笑著搖頭,問情客:「那位牛九爺沒有走嗎?」   情客差人去問,很快就來給她回話:「沒走,和將軍喝得正高興著呢!」   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女已經走了?   姜憲搖頭,覺得這位牛九爺也是個人物。   她獨自一個人用了午膳,去收拾好的內室歇了。   半夢半醒中,被壓得透不過氣來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一看,喝了酒的李謙正半壓在她的身上,酒意微薰地在親她的面頰。   姜憲氣極,一把將她推開。   李謙嘿嘿笑著,順勢癱睡在了她的身邊,不顧她的反對拉著她的手就喊了聲「保寧」,道:「我真幸運!能遇到你,娶了你……」   姜憲臉上火辣辣的,低聲喝斥他:「你又發什麼瘋?快去喝醒酒湯去。」   「不去!我不去!」李謙拉著她的手不放,「你餵我,我就喝!」   「那你別喝好了!」姜憲說著,臉燒得不行,坐起來卻喊了情客去端醒酒湯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60章相邀   李謙望著姜憲傻笑。   姜憲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李謙,想著他肯定是喝多了,倒也不惱,只是有點奇怪,因而溫聲地問他:「今天怎么喝得這麼多?」   在她看來,那個牛娃和李家的關係應該和馬家、鍾家一樣,是李長青的舊部,且忠心於李長青的那一撥。   李謙笑道:「你不知道,牛九叔為人憨直,曾得過我娘的救濟,非常的尊重我娘,我娘死後,他一直都很照顧我,對我像子侄一樣。這些年他一直擔心我爹對我不好,常常悄悄地打聽我的消息……」   姜憲看他滿臉潮紅,目光卻難得的乾淨純粹,不由摸了摸他的額頭。   李謙卻趁機握住了她的手,把手貼到了自己的面頰上,喃喃地道:「保寧,他說,聽到我成親的消息,他很高興,以後就是在九泉之下見了我母親,也能安然以對了。」   他這是想自己的生母了吧!   姜憲柔聲問李謙:「婆婆是個怎樣的人你還記得嗎?」   「不是很記得了。」李謙笑道,「我從小就頑皮,每天不是惦記讓幾個世叔帶去騎馬,就是惦記著和鍾天逸他們打架,我印象裡,我娘對我很嚴厲,有一次我不好好練字,她拿竹板打我的手,我晚膳的時候都拿不住筷子了,當時我就想,我不要做娘的兒子了,我要去給鍾伯母做兒子,她從來都不打鐘天逸他們,而且會做很好吃的菜包子……可到了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發現有人給我的手抹藥,我睡眼惺忪地喊了一聲娘,她的眼淚就落在了我的臉上,在我心裡,我就覺得她對我嚴厲是嚴厲,可也很心痛我。後來我長大了對鍾天逸說,他說根本沒有這事,是我睡迷糊了,自己以為的。   「我當時還和鍾天逸打了一架。   「可我長大了以後回想起來,還真不敢確定這事有沒有發生。」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間並沒有一絲的陰霾,好像就是在述說一件好笑的事。   可姜憲卻莫名地能感覺到他心裡的傷感。   生養自己的母親都記不得容貌和模樣了,這對孩子來說是多麼傷心的事。   姜憲想到了自己。   難道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們才會那麼的合拍嗎?   姜憲不由的心痛起李謙來。   她低下頭,輕輕地吻了吻李謙的額頭。   李謙訝然,立刻驚喜地跳了起來,吻上了姜憲的唇。   姜憲的體溫總是要比他的略低一些,吻上去香香滑滑,總讓他想起自己小時候在夏天裡吃過的冰鎮涼糕,香香甜甜的,無比的美味。   他忍不住撬開了她牙齒,糾纏著她,讓她的舌和他嬉戲著。   這是他第二次如此對待她。   每次都讓她心慌意亂,快要透不過氣來。   一點也不像那些詞話小說裡寫的。   她多半的時候還是難受。   可這一次,她甚至沒有來得及掙扎,李謙就放開了她,並且快速地坐了起來,靠在床頭輕輕地咳了一聲。   姜憲不解地望著他。   就聽見他應了一聲「進來」,百結帶著個捧著茶盅的小丫鬟走了進來。   她笑著曲膝給兩人行禮,接過小丫鬟手中的茶盅奉給李謙:「將軍,醒酒湯。」   姜憲臉一紅。   難怪李謙剛才突然放開了她,原來是聽到了百結的稟告。   可她為什麼沒有聽到呢?   想到這裡,她這才發現,李謙不管私底下怎麼和她鬧,怎麼在她面前沒臉,卻從來不會當著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們和她嬉戲,總是顧及著她面子。   就像前世一樣。   在她的面前雖然小動作不斷,卻也從來不曾真正的傷及她。   因而她才會對他如此的放心,任他胡來,聽之任之吧?   姜憲想到這裡,抿嘴一笑,看著李謙喝完了醒酒湯,又催著他去更衣,並問起了他的行程:「你明天什麼時候走?」   李謙有些捨不得姜憲,道:「明天用了早膳就走,可以趕在太原城城門落鎖之前進城。」   這樣的趕路是很辛苦的。   李謙笑道:「沒事,我會帶兩匹馬。」   姜憲想了想,私下吩咐情客去找個嫻熟的繡娘,給李謙做了副填充了很多棉花的小被子,讓他搭在馬鞍上。李謙哭笑不得,卻不好拂了姜憲的好意,雖然接受了,卻一直放在軍營的箱籠裡,後來遠徵,也帶在身邊,卻不曾用過。姜憲不知道,每給他做一床,李謙就一直收藏著,每年的六月初六都拿出來曬一曬。   這些都是後話。   當天大家趕路都有點累,睡了一覺,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才緩過勁來。   李麟喊了李謙一起用晚膳,傳話的小廝還道:「麟大爺還叫了二爺、三爺,在後山的院子裡搭了個烤肉架子,說是要在後山烤肉呢!」   李謙聽了就問姜憲:「想不想去?」   姜憲躍躍欲試,但想到後山全是李謙的兄弟,她去可能有些不合適,就搖了搖頭。   李謙笑了起來,把姜憲的遲疑看在心裡,也就不容她置喙了,直接吩咐百結:「幫郡主換件衣服,她等會和我一起去後山烤肉。」   姜憲瞪大了眼睛。   李謙就笑著在她耳邊道:「我去跟夫人說一起,讓她也帶上冬至和何家表妹。」   姜憲還有些猶豫,李謙已笑著出了內室。   旁邊服侍的香兒和墜兒交換了一個眼神。   從前李謙稱呼何瞳娘都是何小姐的,如今卻稱她為何家表妹,可見是認了何瞳娘這個親戚。   以後,何瞳娘有了李家撐腰,覓得金龜婿,以後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的。   但仔細想來,這也是因為姜憲認了何瞳娘的緣故。   可見服侍好郡主是有多重要了!   兩人心中一凜,行動之間比從前又多了三分的輕柔。   姜憲自然不知道兩個小丫鬟在想什麼。   既然李謙都這麼說了,她也就拋開了心中的不安,高高興興地梳妝打扮了一番,出了門,由李謙領著去了後山。   這兩天都急著趕路,馬車裡又熱又悶,姜憲還沒有太大的感受,但此時和李謙走在遮天蔽日的樹林中,雲龍山的涼爽頓時讓她暑氣全消,從心底都安靜下來。   她不由放慢了腳步,慢慢地欣賞起沿途的風景來。   李謙笑道:「到了晚上,天氣更涼爽些。離我們住的地方不遠處還有個荷塘,正是小荷初綻的時候,納涼也是個好地方。要不是顧及著你的身子骨,我就讓人把我們的住處安排在那邊的水榭了。」   ※   親們,月票7700的加更。   PS:昨天的事打亂了今天的安排。   今天侄女結婚,要去喝喜酒,今晚的更新推遲到十點。   ~~~~(&amp;gt;_&amp;lt;)~~~~   對不起啊,親們……   ※ 第361章烤肉   姜憲從小就惹蚊子小蟲。她和白愫夏天去御花園散步的時候,她身上滿是蚊蟲叮咬的紅點,白愫卻什麼事也沒有。所以她不喜歡住在水榭花廳這種惹蚊蟲的地方。   「還好你沒有安排我住水榭。」姜憲慶幸道,把從小到大的遭遇講給李謙聽。   李謙聽了哈哈大笑,覺得有趣極了,道:「如果我真的安排我們住在水榭,你怎麼辦?」   「肯定是要搬個地方的。」姜憲豪不猶豫地道,「別的事能忍,這種事是萬萬不可忍的。」   李謙笑道:「我可沒看出什麼事能讓你忍!」   姜憲不悅道:「昨天還有小丫鬟不小心把我養的惠蘭給剪壞了,我也沒有生氣啊!還有前些日子,洗衣房把我的一件杭綢繡百花比甲給洗壞了,我也沒有發脾氣啊……」   李謙就忍不住摟了她,下頜抵著她的頭低笑道:「那是我們保寧的心大,裝得都是些大事……」   姜憲聽著,心怦怦亂跳,紅著臉就推開了李謙,神色有些慌亂卻故作鎮定地道:「那是!我又不是那整天盯著內院的婦孺,我關心的事多著呢!」   「是,是,是!」李謙笑道,答地十分誠懇。   他雖然和姜憲認識的時候不長,可他的確感覺到了,姜憲對身邊的一些瑣事,甚至一些常識都不太清楚,可她對朝廷的形勢,政局的變化卻非常的敏感。   或許姜憲一直以來都被太皇太后和姜家當做皇后培養,因而才會這樣吧?   李謙猜測著,越發覺得讓姜憲去管家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太委屈姜憲,也辜負了姜家和太皇太后對姜憲的培養,他覺得他如果有機會進京,一定要去給太皇太后好好地磕幾個頭,真誠地給她老人家道個謝才是。   兩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就到了後花園。   李麟幾個已經搭好燒烤的架子,正由七、八個小廝、丫鬟簇擁著,在裝著食料的大銅盆裡挑選各自喜歡吃的食物。   看見李謙沒打一聲招呼就帶著姜憲過來了,眾人都非常的驚訝,幾個小廝更是跑到了一旁垂手低頭地站著,眼睛也不敢瞟一下。   李麟、李驥和李駒則忙上前行禮。   李謙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   姜憲是如此的美好,他有時候很想讓別人也知道姜憲的美好,並不忌諱帶了姜憲出門。   「你嫂嫂正好閒著無事,我就帶她一道過來了。」李謙解釋了幾句就把這件事給掠過了,笑著問他們,「你們都準備了些什麼吃的?可別吃了拉肚子才好。還是找幾個灶上的婆子過來幫你們烤肉吧?」   「那還有什麼意思?」李駒嚷著,看了姜憲一眼,好像怕她不高興似的。   姜憲暗自好笑。   李謙不在的時候,李駒對她可不是這個態度。   可見他還是很害怕李謙的。   李麟卻道:「我們無所謂,可嫂嫂卻不一樣。還是叫幾個灶上的婆子過來的好!」   「也行!」李謙想著姜憲從來沒有親自動手做過吃食,回頭吩咐了七姑一聲,又叫了個僕婦去端了個繡墩放在旁邊的大樹下,對姜憲道:「你就坐在這裡等一會,我去給你烤幾塊吃。」   姜憲從前也見過姜律他們下大雪的時候在後院烤鹿肉吃,忙道:「我不要辣的。天氣這麼熱,最容易上火了。你別放辣椒。」   「好!」李謙笑著上前,回頭看了她一眼,眼裡滿是溫柔。   姜憲的心又開始怦怦怦地亂跳,落在李謙修長的背影上幾乎收不回目光。   不一會兒,李冬至和何瞳娘到了。   和她們一起來的,還有高妙容,卻沒有看見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   姜憲有些奇怪。   李冬至忙解釋道:「剛才丫鬟去跟我們說的時候,正巧高姐姐過來邀我們一起去散步,我們就請高姐姐一塊過來了。」又道,「娘說她和舅母是長輩,就不過來湊熱鬧了,讓我們好好地玩,晚上不用去給她問安了。」   高妙容竟是客人,既然碰上了,總不能把客人丟到一旁。   姜憲笑朝高妙容點頭,道:「高小姐喜歡吃什麼?跟僕婦說了,讓她們給你準備。」   「不用了!」高妙容非常感興趣地望著燒烤架,笑道,「我從前只是聽施家三小姐說起來,還從來沒有經歷過,我想自己也試著去烤點東西,才不枉來了一次。」她說完,問李冬至和何瞳娘,「你們跟我一起去嗎?」   何瞳娘睃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李謙等人,猶豫了片刻,道:「我,我也想去烤東西……」   李冬至就問姜憲:「嫂嫂呢?我想和嫂嫂在一起。」   姜憲笑道:「那我們也去看看,你試著和他們一起燒烤好了,還是挺有意思的!」   李冬至聽姜憲這口氣好像經歷過似的,問道:「嫂嫂從前燒烤過嗎?」   「看我堂兄和表兄玩過。」姜憲笑道,「好多食材都被他們烤糊了。」   李冬至抿著嘴笑了起來。   她們一起去李謙那裡。   大家互相見過禮,見沒有外人,也就沒有太分彼此,架了兩個爐子,男子一個爐子,女子一個爐子,大家笑嘻嘻地開始烤東西。   姜憲烤的是肉。   李麟他們還準備了花椒、胡椒、孜然等名貴的調味料。   李冬至悄悄問姜憲:「那些有什麼用?」   姜憲小聲地回她:「灑在肉上,你喜歡味道大就多灑點,不喜歡就少灑點,至於味道如何,就要你自己吃過之後才能知曉,我沒辦法說給你聽。」   李冬至頷首。   幾個長相打扮都很乾淨利落的灶上婆子被叫了過來。   姜憲就隨便點了一個,讓她來看看肉烤熟了沒有。   「熟了!」那婆子畢恭畢敬地道,「肉變了色,有點縮水的樣子,就熟了。」   姜憲就灑了些鹽和胡椒、孜然。   一股嗆人的煙子從爐架上竄了上來。   姜憲連著咳嗽了好幾聲。然後她把烤好的肉放在盤子裡準備給李謙端過去,誰知道一轉身卻遇到了李謙。   他也端著個盤子,不過盤子裡放的是串饅頭片。   那饅頭片被烤得金黃金黃的,灑了點霜花似的鹽,看上去就讓人食指大開。   「你吃這個!」李謙把盤子遞給姜憲,「也不知道烤熟了沒有,肉類你少吃點。」   姜憲望著自己手中盤子裡的肉,咯咯地笑了起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62章各自   最後姜憲吃了李謙盤子裡的小饅頭片,李謙吃了姜憲為他烤的肉。不過小饅頭片鬆脆可口,肉片卻有點柴。倆人為此又笑了半天,李謙就禁止姜憲去燒烤,讓她坐在旁邊的大槐樹下,自己烤了些清淡的素菜端給姜憲。   姜憲吃得津津有味,見李駒不停地往自己烤的食材上灑孜然粉,不由笑道:「這麼天的熱,我們這麼吃,肯定會上火的。」   「不會。」李謙又端了個茄子過來,笑道,「你吃的全是素菜。」   可李謙卻不能好好地吃點什麼,他只顧著給她烤東西吃了。   「我吃不下去了。」姜憲接過茄子,示意李謙吃,「今天吃太多了。」   比她平時吃的多。   李謙不敢勉強她,怕她不舒服,就由姜憲端著盤子,三下兩下把茄子吃了。   姜憲就叮囑他:「你給自己多烤點肉。」   李謙喜歡吃肉。   「知道了!」李謙笑道,把盤子拿回了原地。   正在烤肉的高妙容就「咦」了一聲,道:「謙大哥,郡主不吃了嗎?」   李謙笑著應了一聲,走到了李麟他們那邊。   李駒忙道:「大哥,我給你烤了很多肉。」   李謙笑著向他道了謝。   他屁顛屁顛地跑去給李謙拿了調味料過來,殷勤地問李謙:「大哥,你要加哪一種?」   「你覺得哪一種好吃就給我加哪一種。」李謙笑道。   從前隨軍打仗的時候,什麼東西沒有吃過?   他是自小在軍營裡長大的,在吃食上並不挑剔。   李麟聽著就笑了起來,朝著李謙擠眼弄眼,低聲道:「我和你做了快二十年兄弟,還不知道你有這一手。難怪郡主能安安心心地跟著你在山西過日子了!這也是本事啊!」話說到最後,他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   「就你會說話!」少年的李謙還沒有練成前世的厚臉皮,此時不免有些羞澀地拐了李麟一拐。   李麟哈哈地笑。   安靜地在旁邊烤著吃的李驥聽見了,也無聲地笑了起來。   高妙容就小聲地道:「不知道麟大哥都說了些什麼?惹得謙大哥笑個不停。」   李冬至悶悶地翻著手中的燒烤,像沒有聽見似的,沒有吭聲。   何瞳娘則朝著李謙等人的方向望了又望,最終應了一句「可能是說了什麼笑話吧」。   這件事就這樣揭了過去。   等到他們吃得差不多了,百結帶著幾個小丫鬟送了涼茶過來,並對姜憲道:「是將軍吩咐我們煮的涼茶。而且這涼茶給常先生看過,常先生說您能喝,不過不能喝多。只能喝這麼一小盅。您試一試!」   她說完,遞過一小杯涼茶。   琥珀色的茶水在白瓷盅裡蕩漾。   她問百結:「這茶是用藥煮出來的嗎?」   「是的!」回答她的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的李謙。   百結忙屈膝行禮。   李謙重新坐到了她的身邊,笑道:「這是廣東、福建那邊的飲品——那邊的天氣很熱,大家就煮了這樣的茶做消暑的飲品,免得中暑。我剛開始去的時候不願意喝,後來被我爹逼著喝了幾次,漸漸就習慣了這味道。」   姜憲呷了一小口,苦得差點吐出來。   李謙就哄她:「只喝這麼一點,你今天吃了燒烤的,小心上火。」   姜憲苦著臉把涼茶喝了。   李謙不知道從哪裡就變出幾枚她最喜歡的杏子果脯來:「吃了換換味道。」   姜憲一連吃了三個才停下來。可她一停下來,抬頭卻發現李冬至和何瞳娘、高妙容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姜憲面色微紅。   李冬至神色羞澀地望著他們,目光閃爍著愉悅的光芒。   何瞳娘則面露豔羨之色,然後朝著李麟等人的燒烤架子飛快地睃了一眼。   只有高妙容,笑盈盈抿著嘴一笑,就轉過頭去,溫聲地問李麟:「你們吃飽了嗎?我們要不要到樹下坐一會。   他們選擇燒烤的地方在個小坡上,從小坡上往下望,可以看見掩飾在樹林中的部分庭院,是處觀景的地方,因而圍著幾棵合抱粗的大樹七零八散地放了些石凳石桌供人休憩。此時又是涼風習習,吹得人涼快清爽,她的提議立刻得到了大家的響應,女孩子一塊,男孩子一塊,各自找地方坐了。   姜憲這才發現自己和李謙坐在了兩拔人的中間。   這可能就是成了親的緣故。   姜憲微微地笑,任清風拂面。   李謙看著她神色間全是滿足和愜意,心裡也很高興,吩咐百結給其他的人上涼茶,給姜憲泡杯蜜蜂水。   李麟呵呵地笑,笑聲裡有善意的調侃。   李謙不以為然。   姜憲卻又紅了臉,心裡卻也忍不住泛甜。   大家聊著聊著,李麟就說起了請個女先生進府說書的事。   李駒第一個跳出來,道:「到娘那邊的花廳去說書,那裡涼快!」   「府裡最涼快地應該是水榭吧?」高妙容笑道,「東路那邊有個水榭。」   「真的!」李駒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轉身問李謙,「那裡能不能划船?有沒有蓮蓬可摘?」   顯然還沒有把自家的院子逛明白就被拉來燒烤了。   姜憲莞爾。   「可以划船,也可以採蓮。」李謙笑著回答李駒,「不過,你們要是去划船,一定要跟夫人說一聲,帶上身邊的丫鬟婆子,我也會安排幾個會泅水的媳婦在旁邊服侍的。雖說是夏天,可若是落到了蓮花池裡,也很容易風寒的。而且熱風寒比冷風寒要難治多了。」   這樣囉嗦的李謙,又是個姜憲沒有看見過的李謙。   姜憲覺得,李謙像一本書,每當她以為自己讀完了,可翻過頁,又有了新內容。   和這樣的李謙生活在一起,她永遠也不會有厭煩的那一天吧?   姜憲望著身長玉立的李謙,覺得這世上沒有比他更英俊的男子了。   她望著李謙,目光有些痴迷。   高妙容轉過臉去,卻和李麟望過來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她大方得體地微笑。   李麟卻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   大家又說了會話,天色就暗了下來。   李謙提議回去,眾人自然沒有異議,結伴往坡下去。   何瞳娘的精神怏怏地,差點一腳踏空摔在地上,要不是李冬至及時拉了一把,只怕是要請大夫了。   她紅著臉給大家陪不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姜憲等紛紛安慰了她幾句,但是她的情緒還是很低落。   ※   親們,月票7750的加更!   PS:今天繼續奮戰在婚宴上,更新推遲到晚上的十點……~~~~(&amp;amp;amp;gt;_&amp;amp;amp;lt;)~~~~……對不起大家,上個月月票排在第三,高興地我在床上打了個滾,想著這個月一定要奮起寫文,結果還是沒能做到……   ※ 第363章生病   有些女孩子天生就非常的敏/感,小小的一件事就能讓她情緒低落,傷心良久。   姜憲沒有辦法,只好示意李冬至多看顧著何瞳娘,自己則和李謙回了屋。   燒烤什麼的畢竟不是正經的膳食。姜憲肚子已經飽了,李謙還餓著。姜憲就陪著李謙在宴息室裡吃了頓飯,兩人這才一起坐在廡廊下品茶。   月光皎潔地照在院子裡,玉簪花暗香浮動,兩個人低聲說著話,氣氛和諧又溫馨,讓姜憲恨不得時間能永遠停留在此時,讓她能和李謙能永遠這樣相目以對。   李謙也似有所感,拉了她的手要去水榭旁走走。   姜憲怕蚊子,特別是這樣的天氣,可和李謙相依相偎地散步誘惑力太大,她略一思忖就同意了。   李謙卻吩咐冰河去拿了個玲瓏球過來,幫她掛在了腰間。   姜憲問:「這是什麼?」   她忍不住拿了玲瓏球看。   那玲瓏球是用竹子編成的,磨得光潔圓潤,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發出一股說不出什麼,既不讓人喜歡也不讓人討厭的味道來。   李謙笑道:「是艾草丸!」   艾草是用來趨蚊的。   姜憲不問也知道這是用來做什麼的了。   李謙笑道:「是我請常大夫幫著做的,不知道效果如果,今天正好可以試一試。」   姜憲笑著點頭,生平第一次主動挽了李謙的胳膊。   李謙笑了笑,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一面和姜憲說著閒話,一面往水榭那邊去。   夜晚的水榭,花已半謝,卻依舊荷香四溢,馥香濃鬱,兩人突然間什麼也不想,靜靜地沿著荷塘的石子甬道慢慢地逛了一圈,這才回屋梳洗。   當天晚上,姜憲沒有像平常那樣四肢規矩,平躺著睡覺,,而是側身抱住了李謙的腰,把頭埋在了他的懷裡,很快就睡著了。   李謙突然覺得,他既然答應了姜家在姜憲及笄之前不動姜憲,那自己和姜憲同床共枕也許並不是個很好的主意……   姜憲一夜無夢,早上很早就醒了過來,推醒了還在睡覺的李謙:「你快起來!你不是說今天要趕回太原嗎?太晚了,就進不去城門了。」   自成親之後,李謙這是第一次在姜憲之後起床。   他睜開眼睛,笑著朝姜憲道了一聲「早」。   姜憲卻被他溫柔而又帶著幾分綣繾的目光笑得一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可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李謙已起身洗漱去了。   等會兒他就要離開了……   姜憲想想就覺得有些捨不得。   自從她來山西,還沒有和李謙分開過。   她尾隨李謙去了洗漱室,依在門口和他說著話:「早上吃什麼?有面和粥。你們的乾糧我昨天就吩咐情客他們準備好了,你們中途就別在路邊的小館用膳了,館子裡的東西沒有家裡做的好……」   姜憲說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李謙的臉上。   她這才發現李謙的眼圈居然有些發黑。   「你這是怎麼了?」姜憲想也沒想地走了過去,抬手就去撫摸李謙的眼睛,「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   「還好!」李謙答得有些含糊,並笑道,「你跟著我進來幹什麼?去看看早膳好了沒有?用過早膳我就要走了,要過好幾天才能看到你了!」   從前李謙從來不叫她做這些的。   姜憲心中生疑,直視著李謙眼睛,正色地道:「你真的沒事嗎?你今天要騎一天的馬呢!」   「我真的沒事!」李謙答著,心裡卻忍不住想,如果昨天晚上姜憲沒有像烙餅似的在他懷裡翻來覆去的,他怎麼可能到天亮才睡著。   「快去幫我準備出門的東西。」李謙故作不悅地道,卻在看到姜憲紅潤的嘴唇時忍不住啄一下。   姜憲臉紅如霞,也顧不得追究李謙的黑眼圈了,轉身就快步出了洗漱室。   用過早膳,李謙辭了何夫人,就帶著幾個隨從離開了。   姜憲像被抽了精神似的,幹什麼也覺得沒意思。   李麟幾個倒玩得瘋,不僅在水榭旁的荷塘划船釣魚,還跑到旁邊的村子裡去摘別人家的西瓜、李子吃,據李冬至說,把別人家種在地裡的菜都給踩壞了,好在是賠了不少銀子給那些莊戶人家,那些莊戶人家不僅不惱火,還挺歡迎他們去那些莊戶人家的田地裡摘西瓜、李子的。   姜憲聽了直笑,問李冬至:「那你們有沒有去?」   「娘不讓!」李冬至道,「說沒有哪家的大姑娘跟個小子似的每天在外瘋的。」   姜憲笑道:「那你們這幾天在幹什麼?」   她是哪裡也不想去,跟何夫人說了一聲,一直躺在床上看來時從太原城裡帶來的詞話本子。   李冬至有些嫌棄地道:「和在太原的時候一樣,每天不是寫字就是背書,一點也不好玩。」   她說話很隨意,連自己的情緒也沒有對姜憲隱瞞,把姜憲當成姐姐似的,這讓姜憲有些驚訝。而更讓人驚訝的是何瞳娘。不過幾天沒見,她好像瘦了一些,精神也有些恍惚,她和李冬至說了半天的話,她就發了半天的呆,姜憲想把她拉進說話的圈子裡來,她勉勉強強地和她們說上幾句話,又開始發呆。   姜憲不由看了李冬至一眼,言下之意是何瞳娘怎麼了?   李冬至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   姜憲只好由著她。   李冬至告訴姜憲,這幾天高妙容都陪著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打葉子牌,問姜憲要不要也過去玩。   「天氣太熱了,我不想動彈。」姜憲道。   李冬至不禁抬頭望了望綠樹如蔭的窗外,幾不可聞地輕嘆了口氣,不再提打子牌的事,在她這裡消磨了一個下午,直到用了晚膳才走。   結果第二天用午膳的時候,姜憲聽到消息,說何瞳娘病了,而且病勢洶洶,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已經派人去離這裡最近的鎮子上請大夫去了。   姜憲聽了忙去探望何瞳娘。   何瞳娘躺在床上,臉燒得通紅,何大舅太太坐在旁邊直抹眼淚。   好不容易等到了大夫,吃了五副藥,何瞳娘慢慢好了起來。   何大舅太太雙手合十,連著念了好幾聲阿彌陀佛,決定和何夫人一起去廟裡還願。   高妙容自告奮勇地陪著何夫人和何大舅舅去廟裡,李麟聽了就拉著李驥一起護送何夫人幾個去廟裡。   何夫人也覺得這樣比較妥當,問姜憲去不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64章道破   姜憲以天氣太熱為由,婉言拒絕了何夫人。   何夫人知道她身子弱,來雲龍山避暑還帶著大夫,自然不會勉強她,和何大舅太太、高妙容去了離這裡不遠的一座名為「濟安」的庵堂。   姜憲則在屋裡繼續看她的詞話小說。   李冬至來找她一起去探望何瞳娘:「大夫說表姐的病已經好了,可表姐還是怏怏的沒有精神。大舅母又不在,我想請了嫂嫂去安慰安慰她。」   姜憲訝然,有些訕然地笑道:「我不太會安慰人!」   前世今生,只有別人安慰勸導她的,她很少做這種事,壓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勝任。   「總比我好。」李冬至說著,小嘴嘟得老長,不滿地道,「她們都嫌棄我年紀小,有什麼話都不願意跟我說……」   姜憲呵呵地笑,覺得李冬至可愛極了,索性起身更衣,重新梳妝打扮了一番,和李冬至去了何瞳娘那裡。   何瞳娘身邊服侍的丫鬟嬤嬤都滿臉焦慮地立在廡廊下,何瞳娘的乳母更是拍著門扇在勸何瞳娘:「……我讓人燉了燕窩,你好歹用一點,不然太太回來了該有多著急啊!」   屋裡一點動靜也沒有。   她的乳母急得都快哭起來了。   姜憲輕輕地咳了一聲。   院子裡的人循聲望過來,「郡主」、「大表小姐」地喊著,紛紛屈膝給姜憲和李冬至行禮。   姜憲示意她們起身,笑著問道:「這是怎麼了?」   何瞳娘身邊服侍的大丫鬟就眉宇間閃過一絲擔憂,低聲道:「大小姐心情不好,這兩天都吃得不好……」   她的乳母乾脆去拍何瞳娘的門,道著:「大小姐,郡主和大表小姐來看您了!您快開門。」   姜憲不由皺眉。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何瞳娘神色憔悴地出現在門口。   「郡主!冬至!」她蔫蔫地喊了兩人一句,露出個很是勉強的笑容,道,「我不知道是你們來了……快進屋喝茶!」   如果不是她們倆人來了,何瞳娘是不是還繼續把自己關在屋裡呢?   姜憲想著,和李冬至一起進了屋。   屋裡收拾的很是清爽適人,卻因為門扇緊閉,顯得非常的悶熱,加之屋裡不知道點了什麼香,讓人進去就燻得慌。   何瞳娘的乳母忙把四面的門扇都打開了。   何瞳娘卻弱弱地抗議:「別全都打開,這太陽明晃晃的,照得我頭暈。」   是頭暈還是不願意見人?   姜憲喝了口茶,見李冬至望著何瞳娘一副憂心惴惴的樣子,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等到上了瓜果點心,就把屋裡服侍的都打發了出去,溫聲地對何瞳娘道:「這裡也沒有外人,你有什麼事,大可對我們直言。我們就算是幫不上你什麼忙,你對著我們絮叨幾句,心裡也痛快一點。」   何瞳娘聽著,眼淚啪嗒就落了下來。   姜憲也不多問,遞了塊帕子過去,推了推她手邊的茶。   「謝謝!」何瞳娘嗡聲嗡氣地說一句,抿了抿嘴,到底還是把藏在心裡話說了出來,「我也知道是我不對,可我也管不住自己……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了……我一直盯著他看……這才發現原來他一直盯著高姐姐看……可高姐姐卻並不常看他……只是偶爾對他一笑,他就高興得不得了……」   他?!是誰?   姜憲腦海裡立刻浮現出李麟的模樣。   她正尋思要不要直白點的問問何瞳娘,誰知道李冬至已尖銳地道:「你,你是說大堂哥嗎?」   何瞳娘的臉立刻脹得通紅,又羞又急地道:「我說過了,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李冬至抿著嘴,沒再說話。   姜憲卻覺得李冬至的情緒有點不對。   但她沒有當著何瞳娘的面問她,而是先安撫了何瞳娘幾句,等到何瞳娘的乳母端了燕窩進來,又勸她吃了些,陪著何瞳娘說了會話,見何瞳娘面露倦容,兩人告辭,在回去她院子裡的路上問李冬至:「一個是你大堂兄,一個是你表姐,如果兩家能結秦晉之好,親上加親,豈不是更好?我看你的樣子,怎麼不太願意!」   李冬至抿著唇,一直走到了姜憲院子門口,她這才停下腳步,看了一眼遠遠跟著她們的百結等人,見她們也停下了腳步,她這才沮喪地垂下了頭,低低地道:「他們都覺得我不知道,實際上我什麼都知道……從福建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忙著收拾東西,我被乳母安置在我娘屋裡的碧紗櫥裡睡午覺,大堂哥追著高姐姐過來,說要娶高姐姐為妻……高姐姐嚇壞了,說……說她喜歡的另有其人,如果大堂兄去請長輩提親,她就一頭撞死在屋裡……大堂哥如遭雷擊,追問高姐姐喜歡的人是誰,高姐姐怎麼也不肯說,後來被大堂哥逼急了,又羞又忿,朝著柱子就撞過去……大堂哥只好走了……可大堂哥心裡還惦記著高姐姐,有時候高姐姐到我這裡來告訴我讀書寫字,大堂哥就會找了藉口過來看看高姐姐。高姐姐雖然對大堂哥和二哥,三哥沒有什麼兩樣,但我看得出來,高姐姐有時候對大堂哥也很忍讓……阿瞳是我表姐,我想她嫁個好人家,不想她卷到這其中來。她肯定比不過高姐姐的……」   姜憲非常的驚訝,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李冬至的頭。   冬至真是個玲瓏剔透的小姑娘,可惜不知道前世她到底嫁給了誰,便宜哪家娶了個好媳婦。   「我知道了」她微笑道,「如果是我,我也不願意自己的好姐妹嫁到那樣的人家去。」   就像白愫,她就覺得蔡家太複雜了。   李冬至聞言鬆了口氣,緊繃著的小臉也有了笑容,說話的聲音更是帶了幾分歡喜:「嫂嫂,我就知道你不會嘲笑他們的……他們都是好人,不是有意要私底下來往的……」   姜憲笑,道:「就算是私底下來往也沒什麼不對。只要不胡亂來,害了別人就好。」   李冬至不解。   姜憲道:「你說,要是這件事敗露了,你大堂哥身邊服侍的,阿瞳身邊服侍的,都會落得個怎樣的下場。」   李冬至臉色大變,沉默良久。   姜憲有些不忍,摟了她的肩膀,道:「既然敢私相授受,就要有能力承擔這樣的後果,敢承擔這樣的後果,這才是大丈夫所為。所以,你要引以為鑑,以後做事的時候,一定要先想清楚,也就是謀定而後動的意思。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李冬至道,抬頭望著姜憲,聲音清脆,目光澄澈地問著姜憲,「是不是像大哥一樣,他想娶你,就一定要娶你,誰說也不聽,誰也看不上眼?」   ※   親們,月票7800加更!   O(∩_∩)O~   ※ 第365章找事   姜憲嚇了一大跳,見李冬至十分認真的樣子,不禁又失笑,道:「誰跟你說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不是亂七八糟的話!」李冬至聞言頓時露出些許委屈的神色,道,「是我大哥跟我爹說的,我都聽說了。我大哥說了,他誰也不娶,只想娶你,如今他得償所願,再無所求,以後一定全都聽我爹的……」   這樣的話姜憲還是第一次聽到。   她奇道:「公公一開始不答應我和你大哥的親事嗎?」   李冬至嘻嘻地笑,道:「我爹不是不答應你和大哥的親事,是之前我爹想讓我大哥取個貴女進門,以後好教育我的侄兒。我哥不答應,說服了我爹,說最要緊的是門當戶對。結果我爹剛同意了我哥的想法,我哥又變卦了,非要娶了嫂嫂不可……我爹就說我哥一會一個主意,恐怕連自己到底想什麼都不知道。我哥就急了,就跟我爹說了那番話。」   姜憲忍不住掩了嘴笑。   但也不可否認,李冬至和她說李謙,不管是好的壞的,她都聽得津津樂道,覺得有趣。   「那我進門之後,公公沒有再說什麼吧?」她問李冬至。   「沒有啊!」李冬至笑道,「我爹可高興了。說陰差陽錯的,我大哥到底如了我爹的意,給他娶了個貴人做媳婦……」說到這裡,李冬至突然得有些不妥,面色顯得有些窘然,低聲道,「嫂嫂,我爹也不是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我們家出身太低了,如果媳婦的身份能高點,以後孫子有個好的母親教導,也能像靖海侯府家的那些公子似的,走出去風度翩翩,氣度高華……」   姜憲「撲哧」笑出聲來:「萬一我要是教出個紈絝子弟來怎麼辦?」   李冬至有些傻眼。   姜憲更覺得她可愛。   就摟了她的肩膀道:「哎呀,我們別說這些了。公公的心思我知道了。至於能不能做到,還真不好說。不過,你大哥的性子好像很倔強似的,公公要他這樣,他偏要那樣。他們是不是常常意見相佐?」   「大哥的性子才不倔強呢!」李冬至急急地道,生怕姜憲誤會了李謙,「我大哥從小就得我爹的喜歡,我爹也最看重我大哥。我大哥很少和我爹想見相佐的,我爹也很聽我大哥的勸阻的……」   姜憲就引著李冬至說李謙小時候的事。   可惜的是李冬至對李謙小時候的事記得並不清楚,有些事還是偶爾從苗嬤嬤嘴裡聽到的隻言片語。但苗嬤嬤的口風很緊,誰若是問起李謙的事,她都推說自己當時只在院子裡當差,不曾近身服侍李謙的生母,所以不太了解李謙的事。   姜憲聽著就對苗嬤嬤感起興趣來。   到了下午,她打發李冬至去陪何瞳娘,就叫了七姑,讓苗嬤嬤來湊角,一起打葉子牌。   苗嬤嬤衣飾整潔嚴謹地隨著印採過來。   姜憲、七姑、情客和苗嬤嬤就一起打起了葉子牌。   苗嬤嬤的牌技和七姑是一個水平,姜憲和情客不一會就殺得她們連連失手,輸了二、三兩銀子。   姜憲不由抿了嘴笑,對苗嬤嬤道:「我跟李謙說,讓他拿了體己銀子補給你。」   苗嬤嬤聽著,原來有些嚴肅的臉色上就露出淡淡的笑意,道:「那倒不必。這點體己銀子我還是有的。」   「你是服侍過我婆婆的人,」姜憲很隨意地道,甩了張牌出來,道,「他孝敬你是應該的。」   苗嬤嬤笑笑沒有爭辯,既沒有說不要李謙孝敬,也沒有說需要李謙孝敬。   莫名地,姜憲就想起孟芳苓來。   後來在她身邊做女官的孟芳苓就是這個樣子,什麼也不說,默默地為她做著事。   苗嬤嬤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呢?   只是沒等到她和苗嬤嬤深說,有小丫鬟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說何夫人等人從庵堂裡回來了。   這牌也就打不下去了。   姜憲帶著七姑和苗嬤嬤去門口迎接何夫人。   何夫人雖然風塵僕僕的,可精神卻很好,她拉著姜憲的手就客氣了一番,說天氣太熱,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不用來迎接她,在正房裡等她就行了。   何大舅太太則更直接,歡歡喜喜地對姜憲道:「你今天沒有去,好可惜。我們在濟安堂遇到了個非常厲害的老尼姑,不僅會卜卦,還會看病,看相。她說我命中只有一女,但女兒會受貴人庇護,以後會飛黃騰達,像兒子似的養我的老。還說你婆婆會有一兒一女,兒子能蔭妻封子,女兒能鳳冠霞帔,誥命在身,還說妙容八字清奇,貴不可言……」   「舅太太!」跟著她們下馬車的高妙容還沒有站穩,就赧然地喊了何大舅太太一聲,道,「不過是出家人的奉承話,您怎麼也相信了!她們不過是看在夫人和您捐了那麼大一筆香油錢,抬舉我罷了。您可千萬別當真!」   何大舅太太聽著就有些不高興了,道:「難道她說我們家阿瞳的話也是客套話?」   高妙容被說得一咽,頓了頓才道:「阿瞳當時不在,她自然是有什麼說什麼。可我當時在場,面對面的,她肯定不好直言。所以才說了那些稱讚我的話。」   何大舅太太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拉著姜憲繼續道:「我跟您說,那老尼姑可不是普通的老尼姑,她出家之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不過自幼與佛結緣,開口就會念『阿彌陀佛』,還沒有學會識字先會看佛經……」   姜憲耐心地聽著,心中卻不以為意。   前世,不知道有多少「高僧」、「名道」在她面前宣揚教義,可最終還是想在她這裡獲得名利。   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捐了那麼大的一筆銀子,那些人肯定是好話一籮筐了。   不過,這世上有沒有真正的得道高僧呢?   她能重活一世,到底又是什麼緣故呢?   姜憲晚上就睡得有些不好。   天色大亮之後也不想起來,在何夫人那裡告了個病,就躺在床上繼續看她的詞話野史。   李冬至和何瞳娘卻聽相信了,聯袂來探望她。   姜憲有些臉紅,丟下手中的書接待兩人。   偏生李冬至還拉著她的手關切地問她好些了沒有。   「還好!」姜憲含含糊糊應道,忙轉移了話題,「阿瞳今天好些了沒有?昨天像是被霜打了似的,冬至擔心得不得了。」   何瞳娘臉色頓紅,喃喃地道:「我,我沒事,就是有點想不開。嫂嫂昨天去看了我,我好多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加更有點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再看吧!   ※ 第366章發難   哪有人好得這麼快的?   姜憲有些懷疑。   何瞳娘赧然,吐吐吞吞地小聲道:「我並不是因為麟表哥的事才那麼傷心的……還有之前二表哥的事……我知道姑父覺得我性子懦弱,不太喜歡我,我也沒有想到嫁到李家來,只是有些傷心……高小姐能處處討人歡心,我卻怎麼也做不好,還連累著姑母被姑父喝斥……」   或許還有發現自己突然喜歡上一個人,結果這個人卻喜歡著別人,對自己的自厭自憐吧?   不過,如果何瞳娘只是為這種事情傷感,能走出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她鼓勵何瞳娘:「你以後應該多和冬至到處走走才好。眼界開闊了,就不會拘泥於這個小圈子,你到時候會發現,世上還有很多有趣的事。」   何瞳娘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從前總把冬至當小孩子,實際上冬至比我懂得還多。她還勸我來著,說我以後有什麼事最好別總是憋在心裡,這樣特別容易胡思亂想的。我覺得冬至說得很有道理。我不高興,想來想去,還是因為我有些妒忌高小姐……」   她這樣的坦白直率,姜憲很喜歡,笑著遞了個李子給她,道:「你既然能夠說出來,可見是想通了。高小姐有她的好,可你也有你的好。切不可妄自菲薄。」   何瞳娘不好意思地笑,但笑容比之前開朗了很多:「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向冬至學。之前她聽莊小姐說嫂嫂的壞話,能很勇敢地衝上去,我也聽見了,卻只敢傻傻地站在旁邊聽著……」   她的一席話讓李冬至非常的不好意思,她羞紅著臉道:「哪裡有!你當時不也氣憤得很嗎?後來還陪著我一起回來。怕母親責罵我,還安慰我說,說會讓舅母幫我去求母親,還說要是母親罰我跪祠堂,你會陪著我一起跪祠堂的。」   「我那不是安慰你的嗎?」何瞳娘難得地俏皮了一回,和李冬至開著玩笑,「你要是被罰跪祠堂,肯定是李家的祠堂。我姓何,怎麼可能和你一起跪祠堂。」   李冬至一愣,隨後就氣惱地朝何瞳娘撲了過去,嚷著:「好啊!你騙我!虧我還感激得不了呢……」   何瞳娘咯咯地笑。   兩個人鬧成了一團。   姜憲微笑著望著她們,心裡覺得安寧又幸福。   結果從那天起,兩個人就常來姜憲這裡竄門。   姜憲不由奇道:「你們倆怎麼這麼有空了?」   何瞳娘道:「姑母和我娘這些日子都在聽那個叫空明的老尼姑講經,哪裡有空理睬我們!」   姜憲不由皺眉。   她看過很多僧尼亂家的案子。   和這些人過多的親近,甚至偏聽偏信,是件極危險的事。   她想了想,吩咐百結:「你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現在她們住在一起,要是那邊亂了起來,她這邊是不可能倖免的。   百結應聲而去。   何瞳娘和李冬至忐忑地交換了一個目光。   姜憲感覺到了她們的不安,不想嚇壞這兩個小姑娘,笑道:「我就是有點好奇,讓百結去看看。」   兩人齊齊鬆了口氣。   姜憲卻把這件事寫信告訴了李謙。   李謙讓她別急,說他會派人去查的,並告訴她,他這邊有點事纏住了,可能要再過幾天再去看她。   姜憲收到了信心情有很是低落,她問送信進來的冰河:「將軍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麼呢?」   如果這個人是李長青,冰河都有可能打個馬虎眼就過去了,可問他這話的是姜憲的話,他不敢不說——李謙把姜憲的事看得比自己的事還重,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身邊服侍的卻清清楚楚,何況為了讓雲林他們在對上邵家的人時更有勝算,李謙想去四川悄悄地弄點鐵礦回來,郡主為此不僅幫李謙打通了四川的路子,還拿了很多銀子出來,謝元希已經對他們這些近身服侍的人說過了,就衝這一點,他們就得在姜憲面前畢恭畢敬的。   「這不眼看快要入秋了嗎?」他低聲道,「各地都要開始檢查堤防。這莊大人不是管著山西的水利和撫名嗎?可如今國庫十有八、七都是空著,山西這邊的水利又不像開封或是兩淮,就是有銀子也不到這裡來,何況是沒銀子。可這水利也不能不修,萬一出了事,那可是從上到下砍腦袋的事。那怎麼辦呢?以前就由布政司出面,向各衛所借兵修峻水利,不用工錢,只管兩餐,還可以趁機向那些服徭役的人攤派銀子,兩頭一省,能揣不少銀子到懷裡。   「可今年卻不一樣了。   「我們將軍說了,借衛所的人去修峻河道能行,卻必需接市面上的價格清算工錢,而且工錢要提前給,不然不去。   「那中飽私囊的事又不是莊大人一個人揣在了懷裡。   「他的事交不了差,誰不怨聲栽道?   「丁大人為這件事,還特意來找過大人。」   說到這裡,他狡黠地笑了笑。   「可當時大人臥病在床,根本沒有辦法見客。   「丁大人沒有辦法,就找到了將軍這裡。   「可將軍說了,他這段時間要處置莊家和李家的的事,總兵府的事,全由大人作主。   「丁大人明知這是推脫之詞,也不好說什麼。回去之後就叫了莊大人,讓莊大人想辦法私底下和我們家大人協商,結果我們家大人根本不見他,他來了兩次,都吃了閉門羹。   「大人身邊服侍小廝說,那莊大人第二次被攔在門外的時候,還嘴裡罵了幾句髒話,結果卻被我們家大人聽得一清二楚。   「我們家大人說了,這次修峻河道,山西總兵府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人的。他要是有本事,就讓太原總兵府或是榆林總兵府出人,反正山西總兵府是不幹的。山西總兵府的人要冬操。萬一開春的時候沒有吃的,那些韃子打過來了怎麼辦?   「我們家大人這話一放出去,太原總兵府第一個不幹了,不僅沒有答應出兵幫他們修峻河道,而且還說了,布政司又不缺這幾個錢,今年黃河大旱,多的是逃荒的人,不如出錢讓這些流民修峻河道,既可以向朝廷交差,還可以救幾條人命,一舉兩得,何必非要盯著他們這些將士不放。   「丁大人覺得有理。讓莊大人用手上的抵銷徭役的銀子去僱人。   「這可抵銷徭役的銀子哪是那麼好收的?   「莊大人在外面忙活了快半個月了,一個縣的銀子都沒有收齊,如今正焦頭爛額不知道怎麼辦好?」   冰河說著,大笑了三聲,幸災樂禍之意十分明顯。   ※   親們,給晴天墨雲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367章抽薪   姜憲失笑,突然間靈光一閃,試探著道:「代替徭役的銀子收不上來,不會是你們做了手腳吧?」   「那是當然!」冰河有點小小驕傲地揚起了下頜,「不然那些人怎麼有那麼大的膽子,讓莊大人一個縣的銀子都收不回來!」   事情到了這一步,丁留決不會視而不見的。   姜憲沉吟道:「那莊家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冰河摸了摸腦袋,道:「好像沒有什麼動靜!」   這不正常。   莊大人能做到參政,就不可能是個笨蛋,事情如此的明顯,他就算不去向丁留哭訴,也應該會和李家理論,什麼也沒有做……   姜憲問冰河:「莊家這段時間可有什麼宴請或是來過什麼比較特殊的客人?」   冰河想了想,道:「宴請……莊大人的嶽母前兩天過壽,莊家雖然沒有親自去給老安人祝壽,卻安排管事送去了壽禮,據說那車輪把地都壓了一道印了。大家還說,這次莊家可下了血本……」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姜憲心裡已是「咯」地一聲。   她打斷了冰河的話,道:「這件事你們家將軍是怎麼說的?」   「拜壽的事嗎?」冰河說著,眼底又流露出狡黠之色,「我們家將軍說了,這些日子不太平,莊家大張旗鼓的,萬一要是路上碰到個打劫的可就麻煩了!」   就知道這傢伙會這麼幹!   姜憲有些哭笑不得。   更多的,卻是為李謙擔心。   丁留不幫莊大人出面,那莊大人現在能依靠的也就是他那個在京城身居高位的舅弟了。   趁著給老嶽母拜壽的機會送上厚禮,向舅弟求助……李謙能阻止一次,能阻止第二次,卻不次次都阻止。   如果想讓這件事完全地劃上句號,唯今之講,只有釜底抽薪。   可讓誰去做這件事好呢?   姜憲撫著茶盅上碧綠色的纏枝花想著,曹宣的模樣突然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她怎麼把這個人給忘了!   前世,他可幫她幫了不少的事。   而且還能處處都辦得妥妥貼貼的的,完全符合她的心意。   這一世事情雖然有了變化,可一個人具備的能力卻不會變,而是會隨著環境的變化而變化。   趙翌親政,曹宣以後沒什麼好日子過,還不如讓曹宣提前出現在戰場上,早點磨練,多幾分保命的功夫。   姜憲就這樣愉快地做了決定。   她給曹宣給了一封信,讓冰河請個非常牢靠的送到京城去,並神色肅然地對冰河道:「這件事關係到李家的生死存亡,你一定要慎重。若是覺得自己沒有把握,就跟謝元希說一聲,讓他幫著拿個主意。」   冰河想到姜憲給謝元希的那一疊銀票,頓時心情激動,鬥志昂揚,「啪」地一聲站直了身子,嚴肅地說了一聲「萬死不辭,定不負夫人所託」。   這又不是讓他去做死士!   姜憲呵呵地笑,送走了冰河。   然後給李謙寫了一封信。   信裡全是她這些日子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麼又玩了些什麼。讓冰河送信的事,矢口未提。   可等曹宣接到這封信的時候,他不由在心底暗暗地罵了聲「娘」。   姜憲真是被慣壞了!   她以為她是誰啊?   還把他當槍使起來!   她怎麼不讓她相公李謙來幹這件事啊?   難道別人的丈夫就不是丈夫?!   曹宣把信丟到了一旁,去了宗人府。   趙翌大婚,僅修繕坤寧宮就花了白銀八十多萬兩,個個都忙得不可開交。   他被簡王拉去當壯丁,帶著兩個戶部的官吏,負責這次趙翌成親的帳目。   趙翌趁機提出要把乾清宮也重新修繕一番,理由是自先帝殯開之後,乾清宮就再也沒有變過模樣。   汪幾道勸趙翌國庫空虛,應勤儉節約,熊正佩卻說皇上大婚只有一次,就算是再艱難,也應該讓皇上得償所願。   兩人在上書房不歡而散。   曹宣卻心神凝重。   姜憲在信裡跟他說,熊正佩就算以前只是單純地想輔佐趙翌做個明君,可他入閣拜相進入朝堂之後,有些事就由不得他了——他可以清正廉潔,可那些跟隨他的大臣門生呢?無欲無求,誰跟著他啊?他若是沒有一群跟隨者,趙翌憑什麼重視他?憑什麼讓他入閣?   全讓她說對了。   現原熊正佩,已經變了。   為了和汪幾道爭權奪利,他已不顧國家稷社,氣節大義,凡是汪幾道贊同的,他就會反對,凡是汪幾道反對的,他就會贊同,只為讓汪幾道在趙翌面前沒臉。   曹宣不禁朝慈寧宮的方向望去。   太皇太后,到底是怎麼在撫養姜憲的?   她老人家知道自己養出了小曹太后嗎?   趙翌,可曾真正地知道他到底失去了一個怎樣的人嗎?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姜憲做過什麼,會後悔向曹太后妥協嗎?   曹宣心裡五味俱陳。抬頭卻看見熊正佩在幾個翰林院學士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他想了想,一狠心,迎上前去。   誰讓姜憲在信裡說,不管找汪幾道和熊正佩都可以,反正他們現在正在拉幫結派,肯定不會拒絕他的,可熊正佩當年好歹也教過他寫字,攀得上關係。汪幾道那個人,同進士都視同小妾,更不要說他這種外戚了,還是熊正佩好說話一點。   遠在山西雲龍山的姜憲自然不知道曹宣的糾結,她高高興興地對鏡梳妝,把小丫鬟們拿在手裡的衣裳試了又試,都覺得不滿意。   因為李謙要來看她了。   她對情客道:「我們是不是得找個裁縫過來,要開始做冬衣了吧?」   按著季節,宮裡這個時候的確是要做冬衣了。   情客笑道:「早幾天就派人去打聽過了,有三、四個人選,正想和您商量呢!」   「那就儘快把人請進來。」姜憲說著,挑了件鵝黃色的衣服,覺得這樣可以把她的皮膚襯得更紅潤些。但當她開始穿衣裳的時候,又改變了主意,道,「還是過幾天吧——等將軍走了,我正好閒著無事,讓那些裁縫到家裡做衣裳。」說完,她又頓了頓,道,「有將軍的尺碼嗎?也得給將軍做幾件,還有夫人、舅太太、冬至和表小姐那裡,都別忘記了!」   情客笑著應「是」,幫姜憲把挑出來的珠花戴上,這才退了下去。   姜憲就半倚在臨窗的大炕上一面看著詞話一面等著李謙。   ※   親們,月票7800加更!   O(∩_∩)O~   ※ 第368章李雪   一直到月上柳梢,李謙才神色疲倦地趕了回來。   李謙不是沒有疲憊的時候,只是他再疲憊,也會收拾好心情,神採奕奕地出現在姜憲的面前,像這樣神色倦怠地出現在姜憲的面前,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   姜憲大吃一驚,幾乎是撲到李謙的身上:「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沒事,沒事!」李謙抱住姜憲,感覺到她的身體都在發抖,忙安撫般地拍了她的後背,低聲道,「我沒事,就是想早點回來,趕得有些急。」   姜憲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見他的確只是有些疲倦,鬆了口氣,拉著他的手就往內室去,吩咐百結去打水來服侍李謙更衣之後,又喊了香兒去廚房讓灶上的婆子重新做一席菜過來。   李謙知道姜憲會擔心她,所以才這麼急著趕路的,可他沒有想到姜憲會這麼著急,見到他回來晚了,幾乎都要哭了。   只有一心一意惦記著一人才會這樣。   李謙心裡軟軟的,又覺得對不起姜憲。   他不由拉著姜憲坐到了他身邊,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頭髮,猶豫著喊了聲「保寧」。   姜憲見他一副有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的模樣,猜著可能與他晚歸有關係,遂心疼他的不容易,不願意為難他,索性笑著先開了口:「你有話就直說!我又不是那母夜叉,你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李謙笑了起來,望著燈光下肌白如雪的姜憲,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低聲道:「你若是個母夜叉倒好了,了不起打一架,打贏了就行。你這個樣子,我反而惹了你生氣,動了怒,傷了身體……」   什麼事能讓她動怒?   難道是他從前的風流債?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讓她動怒的!   姜憲呼吸一窒,深深地後悔自己剛才的說得太快……   李謙的情緒很不好的樣子,所以也沒有發現姜憲的異樣,而是沉思了片刻,斟酌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從前跟你說過,我大伯父還沒有去世之前,和我大伯母成親幾年都沒有孩子,就撿了個孩子回來,叫李雪的……」   「記得啊!」李謙對她說的話,她都記得。   只是這個叫李雪的在她成親的時候都沒有出現,想來是出了什麼事,她沒好多問,後來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難道是她出了什麼事嗎?」姜憲問。   李謙遲疑道:「我們去福建的時候,她已經訂親,是我們同村一戶人家。我爹不知道我們會去福建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就讓我大堂姐和姐夫成了親。她們成親之後還過得不錯,還時不時地能接到我大堂姐託人帶來的信,可等我們回到山西才知道,原來我那大堂姐夫三年前就病死了,我大堂姐生的一兒一女也沒了……」   姜憲駭然,道:「難道你去那你大堂姐夫家理論去了?」   如今李家是官身,而李雪訂親在寒微,李雪的夫家照理不敢頂撞李家才是。   「是啊!」李謙疲乏地撫了撫額頭,低聲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們家要我大堂姐守貞,我大堂姐也願意,這原也無可厚非,我們家也不好插手。可誰知道他們家知道我爹現在是山西總兵,我還娶了個郡主之後,就想讓我大堂姐嫁給她族裡一個快五十歲的鰥夫,我大堂姐不願意……「   姜憲目瞪目呆,道:「大姑奶奶今年最少也是花信年華了吧?」   「嗯!」李謙苦笑著點頭,「我大堂姐今年二十八了。」   姜憲再一次被這惡意傷害了,怒道:「他們可真想得出來!」   「所以……」李謙望著姜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沒有跟你商量,就把人給接了回來。不過,我沒讓她住進來,而是把她安置在鎮裡的一家客棧,等明天我回去的時候再把她帶去太原……」   他想快點見到姜憲,先來了雲龍山。   姜憲不解。   她成親是喜事,孀居之人是要迴避的。   可他們成親不是快兩個月了嗎?   李謙道:「我們要回鄉祭了祖,拜了祖先,記了族譜,才算是完成了婚禮。」   原來是為著這件事覺得對不起她啊!   姜憲長籲了口氣,心裡頓時像搬走了一塊大石頭,人都暢快起來:「帶過來了就帶過來了唄!可也不能就這樣把人丟在客棧裡。我看這樣好了,明天我讓百結過去一下,不,還是讓七姑和百結一起去。百結一個小丫頭片子,未必能和大姑奶奶說到一塊去,七姑比百結合適,我讓她們兩個一起過去,看看大姑奶奶那邊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我們這邊也可以照應照應。至於回到太原,這件事我看你得和公公商量商量,看公公是什麼意思。如果能接回來最好,家裡也不少她這一日三餐,四季的衣裳。」   她從小就和那些孀居的婦人長大,最知道這些人的愁苦,後來她也成了孀居之人,感覺更深,對這樣的婦人最是憐惜。   「多謝!」李謙不禁握了她的手,低聲地向她道謝。   孀居之人不吉利,不是家家都願意接這樣的女兒大歸的,特別是做嫂嫂弟媳的,生怕影響了兒女的婚事,多半都不願意的。   「胡說些什麼?」姜憲笑著打開了他的手,道,「這難道是大姑奶奶願意的嗎?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大姑爺和孩子是怎麼去的,你可去查了?」   「查了!」李謙嘆道,「姐夫是冬天上山砍柴掉進山溝裡摔死的,兩個孩子都是病死的。」   那李雪還真是命運多舛。   「那李麟知道這件事嗎?」姜憲問。   「我回來的時候告訴了他。」李謙道,「他已經去了鎮上。」   姜憲點頭。   兩人睡覺的時候還為李雪感慨了半天。   翌日姜憲去給何夫人問安的時候說起這件事。   何夫人嫁進來的時候李雪已經大了,她帶著李麟獨居一院,平日裡除了來給何夫人問安並不怎麼說話。加之李雪是由李謙的生母教養大的,何夫人對她有些忌憚,因而也不怎麼親近李雪。後來李家去了福建,李雪出嫁,那就更談不上親近了。如今聽到李雪的遭遇,也不過同情地嘆息了幾句,託七姑給李雪帶去了二百兩銀子。   何大舅太太在李家眾人面前向來是要做面子,也很豪爽地讓七姑帶去了五十兩銀子,還要去探望李雪,卻被何夫人攔住了,道:「這件事還是看大人怎樣安排再說。」   ※   親們,今天的更新哦!   O(∩_∩)O~   ※ 第369章喜事   李家的事由李長青做主,要不要接這個侄女大歸,李長青說了才能算數。   何大舅太太明白,就更同情李雪了。   等到濟安寺的那位空明尼姑來探望何夫人的時候,何大舅太太就給李雪求了個符,還悄悄地問空明李雪能不能回來。   空明笑道:「郡主是有大造化的人,有郡主在,萬邪不浸,大姑奶奶自然也就不足為懼了。」   何大舅太太不禁為李雪鬆了口氣。   空明就問起姜憲來:「怎麼不見郡主?難道是去見大姑奶奶去了?」   何大舅太太聽著笑意就忍不住地從眼角眉梢溢了出來,道:「將軍過來了,帶著郡主去後山釣魚去了!」   空明眼睛珠子一轉,道:「就將軍和郡主去了嗎?大小姐和表小姐沒有跟著一塊兒去?」   「她們倆個去做什麼?」何大舅太太笑道,「將軍和郡主一早就去了,我們知道的時候兩人已經在後山的小溪擺了小馬札,還說要請我們吃魚來著,可眼看就要到中午了,魚還沒有個影子。」   空明和何夫人、高妙容都呵呵地笑了起來。   姜憲被李謙抱住坐在膝頭,脫了襪子的腳白生生的,不斷撥弄著清可見底的溪水,看著一圈小魚驚慌失措四處遊竄,不由咯咯地笑。   李謙就親了親她的耳朵,低聲笑著說了她一句「頑皮」,拿了帕子要給她擦腳。   姜憲不願意。   「水太涼了,小心受寒。」李謙一直記得田醫正的話,說姜憲體寒,生冷的東西一律不能吃,要一直溫補,「等會兒我陪你去山那邊採鮮花。」   雲龍山的氣溫比不遠處的鎮子都要低,山間的溪水就更涼了。   姜憲望了望系在溪水裡的竹簍,裡面有七八條魚的樣子,有兩條是李謙把她圍在懷裡,手把手教她釣的。她沒有想到自己那麼能坐得住的一個人,居然怎麼都沉不下心來釣魚,覺得釣魚一點意思都沒有,魚還腥腥的不好聞。虧得李謙厲害,不然吳夫人她們哪有魚吃?   突然間她就不想把這幾條魚送到廚房去了。   她任由李謙把她抱放在了旁邊的大青石上,用帕子給她擦了腳,幫她穿著襪子,和他商量魚的事:「要不把它們養在水榭那邊吧?我們讓人去買幾條魚回來,就說是我們釣的好了?」   李謙不理解姜憲的想法,笑道:「這些不過是些普通的野魚,水榭那邊可養的全是錦鯉,給你們平時沒事的時候逗著玩的。這幾條魚丟進去連個影都找不到,你養了認都認不出來。」   姜憲喃喃地道:「我不想把它們吃了!」   是因為這是他們第一次釣的魚嗎?   李謙眉眼間都柔和了幾分,他輕地應「好」,咬了咬她已經穿好襪子的腳指頭。   姜憲臉上火辣辣的,看了一眼遠處眼觀鼻,鼻觀心的丫鬟們,橫了李謙一眼,低喝道:「你要幹什麼?」   李謙只是笑,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腳,幫她穿了鞋子,高聲地喊了冰河過來,吩咐他去外面買幾條魚來,又吩咐七姑找個時候不動聲色地把這幾條魚放到水榭旁荷塘去。   七姑笑著應「是」,將竹簍的裡的魚倒進了桶裡,提著桶走了。   李謙也拍了拍姜憲的肩膀,笑著道:「我們也走了!」   姜憲遲疑道:「我們不等冰河了嗎?」   「不等了!」李謙不由分說,拉著她的手就往何夫人那裡去。   之前何夫人差了人來問他們的時候,大家約好一起到何夫人那裡用午膳的。   到了何夫人那裡,空明和高妙容都不在,說是倆人一起去高妙容那裡喝茶。   何夫人見到他們就問釣了幾條魚?   「七、八條吧!」李謙笑道,「已經送去廚房了,等會兒大家嘗嘗這魚與平時有什麼不同?」   姜憲抿了嘴笑。   這傢伙,說謊都不帶結巴的。   李麟去了鎮上還沒有回來,其他的人女一桌、男一桌隔著道屏風用午膳。   何大舅太太還誇這魚新鮮。   姜憲好容易才沒有被魚刺給卡住。   等用完了飯,眾人正準備移步到花廳裡喝茶,有小廝跑了進來,說金宵求見。   趕到這裡來了?   姜憲訝然。   李謙看了姜憲一眼,道:「我去看看!」   姜憲點頭。   李謙辭何夫人,去外院。   高妙容和空明過來了。   之前因為空明茹素,加之李謙在場,何夫人就讓人整了一桌子素菜,請了高妙容陪客,兩人在高妙容那裡用的午膳。   空明立馬上前給姜憲行禮。   姜憲向來不喜歡這些僧道之流的,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   空明卻很是熱情,邀了姜濟安寺吃齋菜:「……我們寺裡的素鵝做得最好了,郡主去嘗嘗就知道了。」   姜憲看她一身出家人的打臉,卻有一副市井婦人的精明,更是不喜,笑道:「天氣太熱,到時候再說吧!」   空明立刻就接了話來,一面誇著姜憲長得漂亮端莊,氣質雍容,一面說著濟安寺的供的觀世音菩薩送子如何的靈驗……一看就知道空明想幹什麼?   姜憲懶得應酬她,就打了個哈欠。   偏生空明無知無覺,還在那裡講,情客只上前道:「夫人,郡主累了,我陪我們家郡主先回去吧!」   何夫人忙道:「那就快回去!」   情客笑著上前扶了姜憲。   姜憲用帕子掩著又打了一個哈欠,看在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的面上客氣地和空明寒暄了幾句就起身出了上房。   迎面碰到了來找她們的冰河。   他滿臉興奮地道:「郡主,將軍請您過去。說是金家大小姐要嫁給京城的安陸侯世子爺了,金大人過來謝媒,說是無論如何也要敬你一杯茶呢!」   沒想到這件事還真成了!   姜憲覺得以鄧成祿的性子,以後一定是個好丈夫,金大小姐能嫁他也不錯。   她中途折道去外院的書房。   踏上書房的臺階就聽到了金宵的聲音:「……我爹高興壞了,明天會正式來謝郡主和李世伯。我是心裡高興,正好又有事問你,就直接跑過來了。」   姜憲站在門外重重地咳了一聲。   李謙聽出是她的聲音,忙上前開了門。   快兩個月沒見,姜憲覺得金宵好像又英俊了幾分,她笑著問金宵:「這門親事你可問過你妹妹是否答應?」   金宵見過姜憲選婿、嫁人,突然間對一直固守的一些觀念有了轉變,覺得真正有權有勢了,有些規則就可以不遵守了,他對金媛也就沒有那麼多的拘謹,甚至覺得,如果和鄧家的親事不成,不如讓妹妹就在京城暫住一些日子,選個如意夫婿再回來。   ※   親們,給天外仙仙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370章嫌棄   「她當然同意!」因而金宵聽到姜憲問他,笑道「雖然我爹一心一意想和京城中的權貴聯姻,可若是我妹妹不同意,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出嫁的。」   李謙聽了笑著點頭,好像很贊同他的觀點似的。   姜憲卻撇了撇嘴。   今生要不是金宵走了李謙的路子,讓李謙求了她大伯母,金媛指不定會嫁給誰?   不過,金媛能嫁到鄧家去還是值得慶賀的,畢竟鄧成祿的人品擺在那裡。   李謙就問金媛的婚期來:「可定了期?」   「定了!」金宵道,「找欽天監的人看了日子,定在了十一月初十。」   這麼急?   姜憲和李謙都有些驚訝,不過轉念想到鄧家大小姐許配給了晉安侯世子蔡霖,鄧成祿是做兄長的,沒有定下親事還好說,如今看中了金媛,自然是要趕在鄧家大小姐出閣之前成親最好。   李謙問金宵要不要幫忙,並道:「你妹妹要出閣了,想必金城也很惦記,我看不就放金城幾天假,讓他送了你妹妹出閣再回來。」   「那倒不用。」金宵道,「你這邊不正忙著嗎?我繼母還在京城呢!我爹對這門親事滿意極了,撥了二萬兩銀子給我妹妹置辦嫁妝,我繼母又不是那種眼皮子淺,不顧大局的人,她的婚事她肯定會辦得妥妥貼貼的,就是我去了,恐怕也只是在那裡等著背我妹妹上轎。」   「不管怎麼說,總歸是自家的妹妹出嫁。」李謙笑道,「就是再忙,難道就沒個人能臨時頂上的,這件事你也別和我多說了,我這就吩咐下去,讓金城準備準備,到時候和你一道上京。」   金宵沒再推辭。   李謙留金宵用了午膳。   金宵卻一點走的意思都沒有,和李謙抱怨了自己的親事:「我妹妹和邵家的親事黃了,我祖母好幾天都沒有和我爹說話,就是我妹妹的親事傳來,她老人家也板著個臉說著風涼話,說什麼門不當戶不對的,我妹妹又是個火爆的脾氣,嫁到鄧家去了還能有個好。邵家的老太太那就更不用說了,派了身邊的一個體己的嬤嬤過來傳話,說的那話,能把人氣死。我爹就尋思著讓我娶邵家的三小姐。我遲早是要和邵家翻臉色的,娶個邵家的姑娘不是害人害嗎?可惜你們家沒有適齡的姑娘,不然我娶個你們李家的姑娘該有多好啊!」   「去你的。」李謙打趣了金宵幾句,安置金宵在客房歇下,自己去了內室。   姜憲正要睡午覺。   紅撲撲的臉蛋像蘋果,李謙恨不得啃一口,心裡又有點得意,到底是把姜憲養胖了點。   這可是嫁給他之後養胖的。   他遂洗衣漱更衣,抱著姜憲決定小憩片刻。   誰知道這一睡就睡到了夕陽西下。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姜憲端了個繡墩正坐在他床邊看著詞話。   李謙頓時心中一軟,問她:「你一直陪關著我!」   「沒有!」姜憲到底臉皮子薄,「不過是坐在這裡看了會書!」   李謙捏著她的手,捨不得放開。   姜憲掙脫不開,只好由他,喊了丫鬟進來服侍他梳洗。   李謙這才回過神來,一個挺身就坐了起,道:「什麼時辰了?」   他繳請了姜憲去後花園摘花的。   姜憲笑道:「酉時過兩刻了。」   李謙急忙起身,要陪著姜憲去後花園摘花。   「改天再去!」姜憲想到他昨天風塵僕僕的樣子,慶幸他還好補了這一覺,不然明天一早就要趕回去,肯定很倦疲,「今天太晚了,金宵還在這裡呢!」   李謙滿心怨氣。   他一共就抽出兩天來,昨天在李雪那裡就滯留了大半天,如今金宵又在這裡不走,要和他明天一道回京城,他根本沒能好好地陪陪姜憲。   姜憲知道他的心思,笑著安撫他:「來日方長。你下次來的時候,我們再去後山摘花。」   「今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李謙不贊同姜憲的說話,「下次難道我們就沒有其他的事要做?」   姜憲抿了嘴笑。   李謙到底還是去了金宵那裡。   金宵早就起來,已經圍著李家在雲龍山的山莊走了一圈,見到李謙他不由讚嘆:「這裡真是個好地方。明年我也來小住幾天吧?」   「到時候再說。」李謙心想,如果明年他還和姜憲過來,肯定得把這些不請自來的傢伙全都擋在外面。   金宵問起姜憲來:「她在太原生活的還習慣嗎?」   太原當然比不上京城,李家也比不上紫禁城。   李謙能給姜憲的,只有關心和體諒。   想到這些,他心裡還是挺愧疚的。   可他不是那種事事都掛在嘴邊的人,面上不顯,淡淡地說了幾句:「還行。和家裡人處理的挺好的!」   金宵覺得當初自己也是罪魁禍首,如今聽說姜憲過得還不錯,他大鬆了口氣,轉移了話題,和李謙說起軍餉的事來:「皇上明年三月才大婚,明年六月以前,軍餉是想都不要想了。可要是明年還像今年似的,春上一場倒春寒,我們肯定是要和韃子再打一仗的。沒有軍餉,吃都吃不飽,誰給你拼命啊!我爹的意思,今年過年的時候怎麼也要去趟京城,到戶部、兵部去走一趟,不管能弄多少銀子,大小也是塊肉,到時候各總兵府再想辦法籌一點,欠一點,先把今年湊和過去了再說。」   李謙笑道:「原來你的坑在這裡填著呢!你來給我報喜是假,慫恿著我進京是真吧?」   像他們這種一年四季鎮關邊關的將士,去了京城連六部衙門的大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更別說是和那些眼睛向來長在頭頂戶部、兵部官吏說得上話。他還找李謙,也不過是想借著李謙這個鎮國公的女婿和嘉南郡主的夫婿做臉,想讓鎮國公府出面幫著引薦兵部或是戶部的官員認識。   金宵嘿嘿笑,道:「給來我妹妹報信是主,慫恿你去京城是輔。」   李謙笑道:「今年才過了一半,現在說這些都早了點。」   他的確想今年過年的時候進京一趟。一來是今年是他和姜憲成親的第一年,他敬重姜憲,就應該親自去給姜國公鎮送年節禮,給姜鎮元和房夫人拜年才是。二來姜憲一直惦記著太皇太后的身體,常讓常大夫寫信去問田醫正太皇太后的平安脈,他如果能進宮給太皇太后磕個頭,安安老人家的心,想必姜憲也會高興。三來曹太后那裡,他成親曹宣雖然來了,他和父親分別幾次寫摺子謝過恩了,可到底聞名不如對面,有些話,有些事最好還是和曹太后碰個面。   不過,是否和金宵一起去,他還沒有想好。   ※   親們,月票7850的加更。   O(∩_∩)O~   ※ 第371章臨時   金宵卻是鐵了心要和李謙一道——他和李謙合作的「生意」,不過兩個月,已經賺得盆滿缽滿。   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到現在邵家還被耍得團團轉,不知道到底是誰吃了他們家的黑。   李謙的手段可想而知。   而且他還知道,李謙年前會去趟四川,準備弄一批生鐵回來。   他們這些行伍出生的人家,軍功就是資本,就是榮耀,就是性命。誰手裡的武器精良,誰就佔了一半的優勢。   從前這些全都由朝廷嚴管著,如今局勢不比從前,只要找到得路子,花得起大價錢,就能想辦法瞞天過海悄悄地弄點。   他想參股。   到時候不管是自己留著用還是賣,都會是筆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如果操作得好,說不定他們能長期供應生鐵,成為九邊最重要的家族之一。   只要一想到有這個可能,金宵全身的血都沸騰起來。   金家被邵家壓得太久,他也被家裡的氣氛壓得太久。   他需要站起來,站得比父親還高,看得比父親還要遠,讓金城和金媛能躲在他的羽翼下不受傷害。   「宗權,你就讓我跟著你一道進京吧?」他放低了姿態,「你也知道,我是門都摸不到的。我總不能在我妹妹剛剛嫁到安陸侯府還沒有站穩腳根的時候就去求我妹夫吧?到時候我妹妹在夫家怎麼好做人?再說了,鄧成祿性子綿和,鄧家早已不問朝政,讓他幫我牽線搭橋,還不如我自己想辦法呢!」   金宵說的也是實話。   但李謙還是有些猶豫。   金宵索性道:「宗權,我實話跟你說了吧!這一年、兩年的軍餉我們家還是拿得出來的,我爹讓我去京城,最主要的是還是想結交幾個能在關鍵時候幫得上我們家的官吏,也不要多大的官,消息靈通就成。至於要不要得到銀子,反在其次。」   李謙不敢給他保證,道:「如果我去,就和你一起去!」   金宵大喜。   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隨後他說起生鐵的事來。   金城幫著李謙做事,李謙並沒有瞞著金城,金宵知道這件事也不稀罕。   「現在還不好說。」李謙低調地道,「主要是看郭永固給不給面了。如果能談下來,你也知道,我這邊不缺銀子,這批生鐵弄回來我是要自己用的。如果你實在想入股,那就佔一小股好了。」   他一家獨大,韃子打過來的時候,誰給他幫忙?   最好是幾家的實力都強大起來。   金宵喜出望外,覺得這趟來得太值得了。   兩人開始討論哪家的鐵打得好。   李家畢竟離開山西快十年了,不比金家是這裡的地頭蛇,金宵很快就向李謙推薦了兩個打鐵的師傅,並承諾到時候把這兩人弄來給李家打制一批刀劍。   說起感興趣的話題來,時間就過得特別快。   有小丫鬟奉了姜憲之命過來給李謙傳話:「今天是表小姐的生辰,郡主說,她在舅太太那裡吃了長壽麵就過來!」   李謙就有些意外。   之前可沒有聽說今天是何瞳娘的生辰。   此時不是問話的好時機,李謙點了點頭,要放那小丫鬟走。金宵卻對李謙道:「表小姐?是何夫人娘家的侄女嗎?」   李謙外祖早就沒人了,金宵來之前就打聽清楚了。   李謙「嗯」了一聲,笑道:「嘉南還挺喜歡她的,常把她和冬至接到身邊作伴。」   金宵聽了笑道:「相請不如偶遇。我既然遇到了,少不得得做回哥哥。」說著,他喊了近身服侍的小廝進來,讓他去銀樓買對赤金的長命鎖,「給妹妹慶生。」   李謙哈哈笑,道:「我妹妹今年才八歲,不過我這表妹卻已及笄,你送長命鎖不適合吧?」   金宵鬧了個臉紅,怪李謙道:「誰讓你沒有說清楚的。『郡主常接到身邊作伴』,任誰聽了這話也會以為你那表妹今年不過八、九歲啊!」   李謙又是一陣笑。   金宵赧然地摸了摸鼻子,隨後卻是心中一動,吩咐小廝去銀樓打副頭面送給何瞳娘之後,要求李謙打發了屋裡服侍的,正色地道:「宗權,你看我弟弟金城怎樣?」   李謙一愣,道:「還不錯!」   這是句實話。   金城雖然沉默寡言,卻不是那心中無事之人。相反,他不僅心細如髮,而且做事踏實穩沉,謹言慎行,處事說不上圓滑卻機敏靈動,是典型的庶次子。金宵有他在身邊扶佐,以後金家的庶務完全可以全權交給金城,不用操心了。   相比之下,李謙這邊卻缺了個這樣的人。   李驥老實,卻也太過木訥,做小事還成,大事卻不堪用。   他還得想個辦法找個能幫他打點庶務的人。   想到這裡,李謙就有些頭痛,神色間也平添了些許的無奈。   金宵見狀不禁道:「宗權,我跟你說正經的事。金城跟著你做了段時間事,你比我還了解他,他這個人到底怎樣?」   「真心不錯!」李謙肅然道,「你我朋友一場,金城又是你弟弟,以後你的左膀右臂,我怎麼會敷衍你?」   「那就好!」金宵笑著道,問李謙,「你那表妹定親了沒有?」   「應該沒有吧?」李謙不敢肯定,在姜憲之前,他壓根就沒有注意過何瞳娘。   金宵聽著呵呵地笑,對李謙道:「宗權,不如你我兩家結門親事吧?」   「你什麼意思?」李謙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可話一出口,他立刻明白過來,明白過來之後不免目瞪口呆,道,「你是說,金城和何表妹?」   「是啊!是啊!」金宵歡快地道,「你看,你也覺得我們家金城不錯,而何小姐正當年,如果能結為秦晉之好,這不是兩全齊美,錦上添花的事嗎」   李謙忙道:「這件事你得金總兵商量商量吧?」   「我爹肯定願意。」金宵胸有成竹地道,「不說別的,就說你和郡主幫我妹妹找了這麼好的一門親事,我爹也肯定願意!」   金城雖好,卻是庶子。何家的姑娘門戶低了點,卻是嫡出。   加之何姑娘頗得嘉南的喜歡,又能和李家成為姻親,何樂而不為?   金宵覺得就算是他爹不答應,他也能說服他爹答應。   「我這邊你就別管了,你只管讓人去問問何家願不願意?」他道,「你要覺得不好意思問,可以請郡主代勞啊!她應該和何夫人、何太太的私交很好才是?」   ※   親們,今天晚上的更新。   O(∩_∩)O~   ※ 第372章加強   金宵這麼一說,李謙已經明白金宵打什麼主意了。   不過,如果能和金家聯姻,特別是和能力出眾的金宵關係更牢固,和金宵結親的確是個很不錯選擇。   他故作拿不定主意的樣子沉思了片刻,道:「這件事還真得請嘉南出面。這位何表妹的情況我還真不知道。」   何夫人是繼母,何瞳娘又是何夫人那邊的親戚,李謙知道何瞳娘的事,那才不正常。   金宵不以為然,反覆叮囑李謙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到時候我肯定給郡主包個大大的紅包。」   李謙笑著應了,兩人又說了會兒閒話,李謙陪金宵用過晚膳,商量好了明天的行程,這才回屋。   姜憲已經回來了,卸了環釵,梳洗過後正坐在鏡臺前由印彩幫她梳頭。   聽到動靜她轉過頭來,眉眼就笑了起來,滿心的歡喜掩也掩飾不住地撲面而來。   「你回來了!」她道,「我讓廚房給你做了醒酒湯,你喝了之後再去盥洗。」   李謙「嗯」了一聲,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姜憲的頭,依她之言喝了醒酒湯,跟著服侍的丫鬟進了洗漱間。   等他出來的時候,姜憲已經綰了個纂兒,換了白綾中衣,靠在床頭看著詞話。   李謙就湊過去看了一眼,見封面上還是小姐帶著個丫鬟在廟裡拜觀世音菩薩,廟門外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男子在窺視,不由笑道:「這本書很好看嗎?我看你昨天也是看得這本!」   「一點也不好看!」姜憲說著,有些生氣地把書扔在了床上,道,「寫這本書的人叫百曉生。他肯定是個落第的秀才,也只能是寫出這種酸溜溜的東西了——這書裡的書生家徒四壁,就借居在一個廟裡讀書。有一天,一位富家千金到廟裡上香,他一見傾心,就想娶了這富家小姐為妻。那富家小姐的父親瞧不上書生貧寒,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他。他就發奮讀書,考上了狀元……」   「這不很好嗎?」李謙笑著,把她丟在床上的書撿了起來,一面隨手翻著,一面道,「那書生功成名就了,就可以去富家千家的家裡求親了,雙喜臨門,花好月圓,正好成就一段佳話。」   「什麼啊!」姜憲越說越生氣,道,「那個書生考上了狀元,就想著要去羞辱那富家千金的父母一頓,正巧他的恩師有個小女兒,要招婿,看上了他,他欲拒還迎地做了恩師的女婿,成親之後還帶著新婚的妻子特意從富家千金的門前走過。那富家千金的父母后悔不己,求上門去請書生原諒他們有眼無珠,最後還要把女兒嫁給她。富家千金竟然同意了,他恩師的女兒還要和那富家千金效仿娥皇女英……」   李謙大笑,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到底是生氣那書生心胸狹窄,還是生氣那富家千金父親受辱還願意嫁給那書生?」   他暖暖的氣息扑打在姜憲的耳背上,姜憲的耳朵頓時紅成了一片,心裡更是慌慌的不知所措。   「都,都讓人生氣!」她說著,朝後挪了挪,想避開李謙太過親暱的姿態,「那個書生氣量狹小,富家千金寧願給人做小,不知羞恥,恩師的女兒更是莫名其妙,寧願讓別的女人插足他們夫妻之間,她恐怕根本就不喜歡她的丈夫,她只是想要個虛名罷了……」   姜憲喋喋不休地,更顯心虛。   李謙微微地笑,輕輕地含住了她的耳朵。   仿佛有道電光竄她的身子,姜憲「哎呀」一聲,逃到了床角,杏目圓瞪地橫了李謙一眼,道:「你要是再這樣,你就去外間睡去。」   李謙的厚皮臉,一點也不以為意,笑著賠著不是,認錯認得極其認真。   姜憲沒有辦法,只好重新掀著被子把自己裹成了繭,羞煩道著:「吹燈,睡覺。」   李謙吹了燈。   在黑暗中微微嘆氣。   他的保寧,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姜憲也有點不高興。   早知道這樣,他們就不應該這麼早成親的。   她也不想做壞人。   可她出閣的時候大伯母曾經反覆交待過她,說年紀太小生育子女,不僅生育的時候會很危險,而且生出來的孩子也不會很健康,甚至以後子嗣也會很困難。   她前世也曾聽到過這樣的說法。   說女孩二十歲以後生出來的孩子比較聰明,容易養活。   她離二十歲還有六年,也不知道李謙等不等得到那個時候。   姜憲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等她被百結喚醒的時候,李謙已經收拾好了,坐在內室臨窗的炕上用早膳,馬上就要啟程去太原了。   姜憲的心情頓時變得低落起來,想起身送送李謙,卻被李謙按到了被子裡,還哄了她半天,說了些「我很快就會過來看你了」的話,讓她的心情好不容易才變得好起來,金宵派了人過來催李謙啟程。   李謙這才想起昨天答應金宵的話。   他只好草草地交待了姜憲幾句,親了親姜憲的額頭,帶著隨從離開了李家位於雲龍山的別院。   姜憲怏怏地到了中午才起來。   因為李謙走了,沒有需要避嫌的人,李冬至和何瞳娘練了字就過來找姜憲玩。   姜憲看著綿軟的像小白兔似的何瞳娘,頓時來了興致。   她梳洗打扮了一番和李冬至、何瞳娘去了何夫人那裡。   何夫人今天難得沒有在念經。   姜憲避開李冬至和何瞳娘,說起了金城。   何夫人一聽,立刻就願意了,只怕金家不答應,拉著姜憲的手就進了內室,低聲地問她:「這件事可靠嗎?可別我們這邊答應了,金家卻根本沒這意思!」   「那邊的事自有將軍,我們只管我們這邊的事。」姜憲沒有這樣的經驗,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何夫人,就拉了李謙出來做擋箭牌,「你先探探舅太太意思,到時候我們也好見機行事。」   何夫人大手一揮,道:「不用問她,我覺得阿瞳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親事了。這件事我替她做主了。你只管去探了金家的意思。」   姜憲應諾下來,派了人去太原。   沒幾日,金家就派了人來說媒。   何大舅太太喜得,嘴都合不擾了。金家說什麼都答應,恨不得立刻就把女兒嫁過去,生米做成熟飯,金家沒辦法反悔才好,就是何夫人,也覺得何大舅太太過於殷勤了,可勸了幾次都沒有用,只好什麼也不說了。   ※   親們,給Kinka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373章含酸   消息傳到高妙容耳朵裡,她驚訝地半晌都沒合攏嘴,不禁向香芷證實:「你說的都是真的嗎?謙大爺保媒,把表小姐話許給了金家的二爺?」   「是真的!」香芷不由羨慕地道,「您可是沒瞧見舅太太那張臉,都快笑成一朵花了。還說了,他們家五千兩銀子嫁女兒呢!大家都說金何兩家聯姻,算得上是金玉良緣了。」說到這裡,她不由擔心地望了高妙容一眼,低聲道,「小姐,您也要為自己打算打算才是!」   高家既拿不出豐富的陪嫁,也沒有顯赫的聲望。   李家麟大爺是多好的人啊!   對他們小姐上心不說,還是李家的長孫,以後可以自立門戶單獨搬出去住,還沒有公婆管著,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想嫁給麟大爺,要不是李大人挑三撿四的,麟大爺早就成了親,哪裡還有他們家小姐什麼事!   偏偏他們家小姐不珍惜。   也不知道小姐到底怎麼想的?   高妙容的臉色就有點難看。   她知道香芷是怎麼想的。   可讓她就這樣嫁了李麟,一輩子依附李家過日子,她不甘心。   她曾經發過誓,她要嫁個好人家,絕不再過那種寄人籬下、漂泊不定的日子了。   想到這些,她換了件衣服,去了何大舅太太住的地方。   何大舅太太少了何夫人在耳邊叨念,興致更高興了,恨不得把家底都搬空了給何瞳娘準備嫁妝。   高妙容去的時候,何大舅太太正在和貼身的嬤嬤清點這些年來何大舅太太為女兒準備的嫁妝。   她看著,心裡止不住地發酸,臉上還不能顯露半分,笑盈盈地和何大舅太太開著玩笑:「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看你說的。」何大舅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時看誰都多了幾分親切。她忙將高妙容迎了進來,隨手將茶几上紫檀木裝著的一支金鳳凰步搖拿給高妙容看:「怎麼樣?不掉底子吧!足足有九兩,這眼睛上的兩顆紅寶石啊,當初可花了我六十兩銀子,雖說不大,成色卻頂好。比得上一架拔步床了。」說到這裡,她又想起什麼似的,喊了貼身的嬤嬤,吩咐她,「你記得跟老爺說啊!拔步床得打四張,加上之前我給阿瞳準備的兩張,正好六張。可別心疼銀子,金家可是大戶人家,新姑爺僅兄弟就有六個,以後阿瞳能不能站得住腳啊,這陪嫁可是第一關啊……」她說著,想到高妙容還在這裡,忙朝著高妙容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高妙容示意她不必介意。   何大舅太太也就真當她不介意,繼續吩咐起那嬤嬤來:「還有陪嫁的布匹,全去江南採買,那邊的布比京城款式多,好看,還便宜,特別是那些香油、梳子什麼的,也要寫在清單上,記得從那邊買回來……」   高妙容不由在心裡暗暗撇嘴。   真不愧是商賈之家。   嫁個女兒還要貪圖便宜。   她沒能忍住,笑道:「表妹這麼大的事,您不回太原嗎?」   太原肯定比雲龍山行事方便。   何大舅太太卻不以為然地笑道:「先訂親。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成親——金家的大爺的婚事還沒有定下來呢!不然我哪有功夫慢慢地給何瞳置辦嫁妝啊!」然後又感慨,「我沒有想到阿瞳會嫁得這麼好,原來的嫁妝就有些不夠用,這臨時抱佛腳的,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紕漏」她說完,深思了片刻,道,「不行,阿瞳的嫁妝,我得讓郡主幫著看看。她有經驗!」   她能有什麼經驗?   請個客都得身邊的丫鬟幫著定菜單……   譏諷的話差一點就說出了口。   高妙容不由咬了咬唇。可最終她還是沒能管住自己,笑道:「舅太太辛苦了!新姑爺是次子,家裡只怕準備的沒那麼充裕,舅太太多擔當點也是應該的。」   暗中諷刺何瞳娘嫁了庶女,何大舅太太嫁女兒還得倒貼。   何大舅太太倒平時挺精明的,此時高興過了頭,不僅沒有出高妙容的諷刺,反而誠心地道:「新姑爺的出身門第我向來是不挑的,我高興是因為新姑爺和將軍共過事,將軍瞧上了眼,這才給我們家阿瞳做的媒。這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只要新姑爺人品好,其他的倒是其次。你要是不信,看看何家,祖上不知道出了多少能人,可到了我們老爺這一輩,卻最終還是敗落了。雖和平常的人家相比不凍著餓著,可和老太爺在時,十裡八鄉的人都要討何家一口飯吃的盛景可就差多了。可見這家業興不興旺,家世出生好的能幫襯的地方多,能少走些轉彎,可也不全靠家世好,還得看個人有沒有這本事。不然金山也能吃空的。」   高妙容微笑著點頭,心裡想著李麟。   可不正是應了何大舅太太的說話。   她要是嫁了李麟,這輩子別想出人頭地了,永遠都會被李謙壓一頭。   高妙容有些坐不下去了。   她和何大舅太太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辭了。   何大舅太太這裡正忙著,也沒有留她,讓貼身的丫鬟送了她出門,自己轉身去了姜憲那裡。   姜憲正伏案寫著什麼。   何大舅太太的腳步一滯,悄聲對百結道:「那我等會兒再來!」   她只識得幾個簡單的字,對讀過書的人頗為敬畏。   百結笑道:「沒事,沒事。我們家郡主就是閒了寫幾個字罷了。」   姜憲聽著暗中咧了咧嘴,放下了手中的筆,請了何大舅太太進來,喊了丫鬟倒了水拿了香胰子給她淨手,並問何大舅太太:「你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何大舅太太嘿嘿笑著說明了來意:「……幫我看看阿瞳的嫁妝單子!」   「這些我也不懂。」李家以後多的是男娶女嫁,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才不想去學這些東西,索性把這些事都推給了情客,反正她是要把情客留在身邊做管事嬤嬤的,「你給她看看。她懂得比我多。她差點就成了宮裡的女官,太皇太后看她做事認真仔細,點頭名把她拔到了我屋裡服侍,不比通常的宮女丫鬟。」   「那是,那是!」何大舅太太再看情客,眼神就高了不止一點,頗帶幾分敬重地去找情客了。   姜憲推脫了何大舅太太,喝了杯茶歇了一會,又開始伏案疾書。   印採不禁悄聲問百結:「郡主這是怎麼了?」   ※   親們,月票7900加更!   O(∩_∩)O~   PS:今天是中秋節,祝大家節日愉快!   ※ 第374章忘記   百結抿了嘴笑,小聲道:「郡主說要寫一本詞話,把那個百曉生鄙視得一無是處。」   印採瞠目結舌。   百結拉了拉了印採的手,笑道:「走了!別在這裡耽擱郡主了。」   「哦!」印採迷迷糊糊地走了。   姜憲這才發現要寫一本詞話多不容易,先是那些場景後是那些對話,百曉生徐徐道來,寫得委婉好看,她卻乾巴巴的,像吵架。而且等那陣興頭過了,她的氣也消了很多,加之何大舅太太照著一日三餐地往她這裡跑,她的注意力漸漸被何瞳娘出嫁的事吸引過去,寫本詞話的事也就暫時放下了。   倒是李謙,來看她的時候發現了幾頁她寫的東西,哈哈大笑起來。   晚上兩人說體己話的時候他問姜憲:「你準備怎麼寫?讓那個書生中了狀元之後,還是娶了恩師的女兒,結果回鄉顯擺的時候又想享那齊人之福,娶了富家千金,最後被恩師的女兒發現,要和書生和離,吵鬧間又被富家千金髮現,也要和離……」   他想著這些情況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姜憲被他笑得面色緋紅,氣吭吭地不理他。   他就摟了姜憲做小伏低地哄著她:「彆氣,我不是笑你要寫詞話本,而是覺得你和別人想得不一樣,特別有趣……兩個都不要那書生了,那書生豈不是一個人了,沒有了著落,你也太狠了一點吧……」   山間的夜風徐徐地吹進來,涼爽宜人,半點也沒有夏季的燥熱,李謙也只是老老實實把她抱坐在他的膝頭,她卻全身炙熱,酥酥麻麻地沒有力氣,讓她倍覺不安。   她不由從李謙的懷裡翻身下來,靠坐在了旁邊的大迎枕上。   這個距離讓她覺得安全,可心裡又像被挖空了似的,若有所失。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只好絮絮叨叨地和李謙說話:「哼,這還算狠嗎?我還打算讓恩師的女兒和富家千金聯手,把這個書生押到大理寺去,告他二娶……」   李謙覺得她這模樣兒特別的有趣,就靠了過去,低聲笑著對她道:「大理寺若是受了這案子,恐怕只會判一家和離吧?兩家都和離,那是不可能的!」   姜憲呆了呆,道:「那我就寫個皇太后,由皇太后做主,把那書生永不錄用。」   李謙再次哈哈大笑,摸了摸她像新剝的雞蛋般的臉,低聲在她耳邊道:「你該不會是在想,要是李謙敢這麼對我,我就把他給弄得人才兩空,永不錄用吧!」   「誰,誰說的?」姜憲心虛地反駁,不願意承認。   前世,她就想就永不錄用李謙。   只是她這麼想的時候已經沒有能力這麼做了。   李謙低聲地笑。   他的笑聲在胸膛裡振動,低沉的仿佛遠古的聲音,帶著讓人無法表達的誘/惑,讓姜憲不僅面紅耳赤,而且心跳如擂鼓,不知所措。   「傻兒!」李謙再次把她抱在自己的膝頭坐下,有一下沒一下,親暱地啄著她的已經通紅的耳朵,「我說你怎麼寫起詞話來,原來是在告誡我啊!」   他這才發現,姜憲的耳珠白嫩圓潤,粉粉嫩嫩,像個小糰子。   老輩人說,長著這樣的耳珠,是有福之人。   李謙混混沌沌地想著,把那耳珠含在了嘴裡。   又來了。   姜憲全身無力,使勁的掙扎著。   李謙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就放開她,而是把她的耳朵咬得她直喊痛的時候才鬆開。   姜憲摸著紅彤彤的耳朵,狠狠地瞪著李謙。   一雙妙目,像白水銀裡含著黑水丸,清麗致極。   怎麼有人會長得這樣的漂亮!   李謙想著,情不自禁地湊過去,在她的眼皮上吻了吻。   「你,你,你……」姜憲都氣得說不出話來。   李謙卻是一笑,道:「不許再頑皮了,快睡覺。」然後幫用薄被裹了她,老老實實地躺在了她身邊。   到底是誰招得誰?   姜憲腮梆子鼓鼓的,像個張牙舞瓜的貓兒,卻被束縛了手腳。   李謙呵呵地笑,用手擋住了她的眼睛,低聲道:「不能這樣看我!你再這樣看我,小心我又想親你。」   被他像蠶繭似的裹在被子裡,她不是李謙的對手。   姜憲忙閉上了眼睛。   又惹得李謙的一陣笑。   他把她抱在懷裡,擺了個她平時很喜歡的姿態,在她耳邊悄聲地說著「睡吧」:「我抱著你呢!」   誰要你抱著!   這麼大熱的天,又不是火爐子,冬天還以取暖。   姜憲在心裡嘀咕著,卻莫名期妙地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李謙已不在床上。   服侍她梳洗的百結告訴她:「將軍去騎馬了!」   姜憲「哦」了一聲,神色有些萎靡地由著百結給她梳頭淨面,心裡有些鬱悶。   她每次和李謙見面,都會說一大堆廢話,做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而且她還樂在其中,把應該做的事全都忘了。   實際上就在三天前,她接到了曹宣的信,說她拜託他做的事,他已經做了,這兩天朝廷的邸報上應該會有消息出來。   她很想把這件事告訴李謙,讓他別管那個什麼莊大人了,他要玩,讓他一個人玩去好了,還是去四川的事更要緊。   再就是劉冬月,她覺得沒有誰比劉冬月讓更她順手的了,如果李謙那邊不忙,她想讓劉冬月還在她身邊服侍,照著李謙這動靜,她還得賣些產業才行。   可這些她看見李謙就忘了。   姜憲怏怏地坐在廡廊的竹椅子上等著李謙回來。   清晨的露珠滾落玉蘭花皎潔的花瓣上,讓這個早上都變得美好起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   李謙穿著身寶藍色的勁裝微笑穿過院子裡裡的甬道朝她走了過來。   晨光中,他的面孔比玉蘭花的花瓣還要白皙,眼睛比天邊的星子還要明亮璀璨,望著她的目光卻溫煦而又暄和。   姜憲想,誰說金宵是第一美男子,明明李謙比他更英俊……   她不由含笑地站了起來。   李謙卻地先摸了摸她的手,感覺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這才笑道:「山裡的早上風涼,出來的時候要披件衣衫才是。」   姜憲笑盈盈地點頭,任李謙牽著她的手,領著她進了廳堂。   李謙由丫鬟服侍著更衣。   她就歪在旁邊的羅漢床上看著。   李謙被她看得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跟我說!」   姜憲心中一滯。   是啊!   她怎麼又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中秋節,我也給自己放個假,等會和吱公、小吱吱出去竄門,就不加更了。   O(∩_∩)O~   ※ 第375章心意   姜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問李謙:「莊家還和你們糾纏不休嗎?」   李謙身邊的事並沒有要瞞著姜憲的意思,冰河、謝元希都喜歡親近姜憲,姜憲知道他這日子在幹什麼事並不稀奇。他就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子,淡淡地道:「莊家是文官,我們家是武官,他還沒那個能力把我們怎樣!」   頗有些絕不罷休的味道。   姜憲這次沒能躲過李謙的舉動,皺了皺鼻子,道:「可有個蒼蠅總在你耳朵邊嗡嗡,也挺煩人的!」   李謙笑道:「沒事,這蒼蠅我遲早要拍死的。」   姜憲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李謙在姜憲的事上非常的敏感,見狀遲疑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主意?」   不是有什麼主意,而是早就做了。   姜憲嘿嘿了兩聲,道:「原本不想管的,可丁留一直沉默不語,我就有點煩他。那莊家不是一直仗著小舅子溫鵬是大理寺少卿嗎?他一直想去都察院弄個僉都御史做做,從都察院轉內閣。我就寫了封信給曹宣,讓他去找汪幾道或是熊正佩,想辦法給那個溫鵬挪個地方。」   姜憲神色微冷,繼續道:「前幾天曹宣給我來信,說雲南布政使死在了任上,雲南布政使的位置空了出來。我覺得,既然這個溫鵬這麼能幹,在大理少卿的位置上都這麼空閒,不如舉薦溫鵬外任雲南布政使好了。」   讓那個溫鵬也在那雲南布政使的任上磋磨幾年。   李謙訝然。   已知道姜憲要說什麼了。   姜憲看了李謙一眼,有片刻的猶豫。   她這樣,李謙會不會覺和她很冷酷無情。   可這念頭也只在她的腦子裡盤旋了片刻,她就有了決定。   她既然要和李謙白頭偕老,有些事就不能避著李謙,不然她豈不是時不時地要在李謙的面前做戲。   這不是她要的生活。   李謙若是討厭她的這些性子,不如從現在起就討厭。   總比情深時再討厭,甚至是因此而分道揚鑣要好的多。   想到有一天她會和李謙分手,她心裡就刺刺的痛。   但這並不能阻止她失去理智,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去討李謙的歡心。   這種歡心是虛情假意。   她不要!   姜憲的神色就更冷了幾分:「曹宣覺得我這主意不錯。想著熊正佩和他有些交情,就去找了熊正佩。熊正佩正和汪幾道鬥得歡,不想得罪我們節外生枝,就做了個順水人情,舉薦了溫鵬。我算著日子,過幾天吏部應該就有消息了。你就別理莊家了。沒了溫鵬,他們不過地過是落水的狗,你犯不著和他們計較。而且我也和曹宣說了,讓他給熊正佩傳個話,說莊大人在這裡做得好好的,山西的事瑣碎又複雜,若是山西的布政使換人,還少不了莊大人,應該讓他在這裡多留幾年才好。」   也就是說,打了莊家的臉之後,還不能讓莊家跑了,得讓莊家在那些知情人眼皮子底下呆著,****夜夜為這件事忿怒怨仇。   李謙笑著搖頭,忍不住上前用手捂了姜憲冷冰冰緊繃著的小臉,在她的頭頂親了一下,低聲道:「傻兒!幹得好!」   姜憲愕然地抬頭,望著李謙。   李謙的烏黑眼眸如星晨大海,溫柔而又深邃地包裹著她。   她心頭一顫。   他不覺得她沒有人性嗎?   李謙仿佛知道她在顧忌什麼似的,笑著又親了親她的鼻尖,溫聲道:「我雖然是我們這一房的長子長孫,要支應門戶,照顧弟妹,可有個小小的人卻時時把我放在心上,捨不得我有一點點的委屈,我也會覺得溫暖可心的。」   姜憲頓時面色通紅,好像所有的愛戀都攤在了李謙的眼前,她心虛地磕巴道:「誰,誰捨不得你受一點點的委屈了,是莊家冒犯了我,我要是放過了他們,別人還以為我是個軟柿子,好捏呢!」   李謙是個有事說事的人,可這樣扭扭捏捏的姜憲在他的眼裡卻可愛無比!   「真的嗎?」他捧了她的臉,和她額頭抵著額頭,聲音低沉醇厚,卻又帶著幾分輕快的笑意,「那莊夫人打進來的時候,你怎麼沒有想到去揭她的底?莊夫人上下折騰的時候你怎麼沒有去動溫鵬?偏偏在我和莊大人對上的時候坐不住了?」   姜憲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   「保寧,我的好姑娘!」李謙的聲音又低了幾分,猶如在她的耳邊輕嘆,「你要一直這麼護著我才行!要不管什麼時候,出了什麼事,都這麼護著我才行!」說完,李謙緊緊地把她抱在了懷裡。   姜憲耳朵裡只聽得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咚咚咚的,好像這世上只有她一個人似的,讓她心底發慌,又讓她歡喜。   她緊緊地箍住了李謙的腰,把自己埋在了他的懷裡。   ※   溫鵬調任的消息比姜憲想的還要早幾天傳到莊家人的耳朵裡。   莊大人當時就跳了起來:「什麼?任雲南布政使?那還能回京城嗎?」   給他報信的是莊家的大管事,幫莊家去給溫鵬送中秋節禮挪位。   他聞言臉皺成了一團,低聲道:「我聽溫家的人說,好像是有人在整溫大舅老爺。而且溫家老安人還說了,要在溫大舅老爺去任上之前,和王翰林家把婚事定下來。」   莊大人心中一沉。   溫家一直想和王家結親,可王家大小姐年紀尚幼,溫家怕王家的大小姐活不過十二歲,這件事就一直拖著。如今卻顧不得這些要和王家先把親事定下來,可見溫鵬知道自己去了雲南之後就難回來了。   那他怎麼辦?   特別是這段時間李家咄咄逼人,他要是再不反擊,別人恐怕會以為他無以為力怕了李家……   這念頭在莊大人的腦子裡閃過,卻讓他的表情猝然一僵。   難道這是李家做得怪!   莊大人想著,自嘲地著搖了搖頭。   他這也算是草木皆兵了!   李家是什麼家底?他要是有這樣的能力,早就留在京城掌握三大營了,還會被人踢到山西來任個雞脅般的總兵?   可到底是誰擺了溫鵬一道呢?   莊大人想到了溫鵬的政敵,想到朝廷的派系碾輒,怎麼也想不出是誰。   他索性把這些都拋在了腦後,寫了封信去問溫鵬以後有什麼打算,有沒有什麼事他幫得上忙的。   實際上是在探溫鵬的底,他以後該怎麼辦。   ※   親們,月票7950加更!   O(∩_∩)O~   ※ 第376章正遇   溫鵬現在一個頭兩個大。   自己小心翼翼地經營了這麼多年卻突然被調職,和王家原本已經口頭說定了兩個孩子的事,王家卻突然變了卦,最重要的是,他自認為自己沒有任何怠慢熊正佩的地方,熊正佩卻突然對自己出了手,他卻連熊正佩為什麼會對他動手都不知道。   他在京中為官尚且如此。他馬上要調任雲南,以後山高路遠,三年才進京述職一次。若是熊正佩繼續這麼對他,他說不定會像上一任雲南布政使一樣,死在雲南了都不知道為什麼。   莊大人的信就被他壓在了案頭——在他去雲南任職之前,他一定得和熊正佩把這個結解開才行。   現在熊正佩和汪幾道是皇上面前的兩大紅人,他可不想得罪其中的任何一方。   可他跑了好幾天,直到上任也沒有弄清楚到底是為什麼。   這得怪熊正佩。   他雖幫了曹宣,也知道這是姜憲託的曹宣,可曹宣和姜憲,一個是被皇帝顧忌的國舅爺,一個是遠嫁山西的郡主,都是皇家貴胄,不幫吧,這些人幫不上他的忙,可要是誠心搗起亂來卻能殺人於無形,甚至是讓對手得利,幫吧,說出去了丟人,好像他熊正佩巴結奉承那些整天尸位素餐的皇親國戚似的。   溫鵬怎麼可能打探得到消息?   他沒有消息,莊大人就更沒有消息了。   莊家急得團團轉,莊夫人更是心急如焚,沒有了出門的興趣。   偏偏這個時候傳來袁家三小姐出閣的消息。   從前莊夫人並不把袁家放在眼裡,現在卻不比往昔,沒了溫鵬在京城的照拂,莊家在官場上哪裡還敢高調。   她壓下心底的煩燥親自去給袁三小姐添箱。   袁家素來對這些外來的官吏大方得體,這些人沒有少受袁家的禮。   袁家嫁女兒,來添箱的官家夫人小姐不少。   莊夫人除了遇見了魯夫人,還遇到了何夫人身邊的程嬤嬤和姜憲身邊的情客。   程嬤嬤就不用說了,情客卻是姜憲身邊最體己的大丫鬟,當初她們去程家做客的時候,就是情客近身服侍,指點丫鬟婆子上茶上點心的,她前來代表著姜憲,而且她還是宮中的宮女出身,袁家不敢怠慢,袁家當家的大太太雖然沒有迎進逢出,卻派了袁家的二太太親自陪在情客的身邊,程嬤嬤也因此得以沾光,由袁家二太太領著,進了袁家三小姐屋。   情客身材高挑,神色溫和,態度恭謙又不失落落大方,穿了件碧色的杭綢比甲,珠花上鑲著的貓眼石卻有蓮子米大小,比尋常官宦家的小姐還要氣派。   她恭恭敬敬地給袁家三小姐行了禮,送上了姜憲的賀禮。   一對掐絲琺瑯燒藍玻璃的手鐲,一支赤金打造的亭臺樓閣挑心。   一看就是內造之物。   屋裡的看客嘖嘖稱奇。   掐絲琺瑯燒藍玻璃的手鐲仿佛有藍色水銀流動,亭臺樓閣的桃心更栩栩如生,富麗堂華,都是他們沒有見過的。   就連袁家二太太事後都和袁家大太太道:「那亭臺樓閣的簪子也罷,不過是做工精巧,那對掐絲琺瑯燒藍玻璃卻十分的罕見,以後做那傳女不傳媳的寶物也使得。」   袁家大太太連連點頭,把東西拿去給袁家老安人過目。   而此時,正巧碰到這一幕的莊夫人卻眉頭緊鎖。   莊家和李家有罅隙,姜憲大出風頭,她自然不高興。   莊夫人不由問袁家大太太:「三小姐的婚期定在了八月二十六,那個時候嘉南郡主應該回了太原了吧?她來參加三小姐的婚禮嗎?」   現在太原城裡消息略微靈通些人家誰不知道李家和莊家對上了。   袁家可趟不起這灘渾水。   袁家大太太慎重地笑道:「那可說不準。郡主那個時候應該要回汾陽祭祖吧?」   莊夫人看著袁夫人那鄭重的樣子心裡的火就燒得更旺了,道:「三小姐出閣畢竟是大事,袁家到心寬,隨心所欲的。」   言下之意,是指如果姜憲不出現袁家的婚禮,袁家也不敢說一句不是。   袁家大太太不禁在心裡腹誹。   她們袁家雖然富貴,卻也只是個鄉紳,嘉南郡主出不出席袁家的婚事,袁家本來都不敢說一句不是,莊夫人現在是不是病急亂投藥,逮著他們袁家說事,腦子不清楚了吧?   可這話也輪不到她說。   袁家得罪不起李家,得罪不起郡主,也同樣得罪不起莊家。   她小心奉承地送了莊夫人出門。   卻在門口遇到了送程嬤嬤和情客出門的袁家二太太。   莊夫人忍不住對袁家兩位太太道:「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早點走的,也免得袁家為了送個人還要分頭行事,連個丫鬟還鄭重其事的。」   袁家兩位太太不好說什麼,但被莊夫人這麼說,不免有些尷尬。   情客不管怎麼說也只是個丫鬟。   她們這樣的確太過殷勤了。   情客卻是在宮裡長大的,這樣的事碰到的太多了。   姜憲做得不對時她都駁,何況是小小的從三品慎人!   情客頓時冷笑,道:「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莊夫人。我剛才還以為我看錯了。溫大人去了雲南,恐怕好幾年都回不來了。怎麼?莊夫人沒有給自家的兄弟準備些出門的土儀?」   莊夫人大怒,道:「一個丫頭片子,居然敢在我面前說話……」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話,情客已從上到下地把看了一眼,不屑地道:「難怪溫鵬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像個綠頭蒼蠅似的在京城裡亂飛,趕情這根子在莊夫人這裡,都有些不懂人情世故的,也不知道怎麼坐到了大理寺少卿的,可見能力不怎麼樣,運氣卻佔了大頭。如果不能靠著運氣行事了,這仕途不就艱難起來。我看啊,照這樣下去,溫鵬還得在雲南多呆幾年。」   莊夫人聽得一愣,道:「你知道是誰?」   情客冷冷地笑,道:「我一個丫頭片子,怎麼知道溫鵬得罪了誰?」說著,屈膝朝著袁家兩位太太行了個福禮,柔聲道:「多謝兩位夫人,奴婢告辭!」   袁家兩位太太還想和情客寒暄幾句,情客已帶著程嬤嬤上了馬車。   莊夫人這才反應過來,上前幾步就要去找情客理論,卻被李家的僕婦攔在臺階前,更有婦人笑道:「還請莊夫人留步,莊夫人也知道我們只是些聽命行事之人,莊夫人若是有什麼事,不妨去請教我們家郡主或是夫人!」   把個莊夫人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眼睜睜地看著情客的馬車離開了袁家,鐵青著個臉離開了袁家。   ※   親們,定時發布君發布的新章,我正在送小吱吱返校的途中,今天只能兩更了!   ※ 第377章擔心   袁家大太太和二太太把情客對莊夫人的態度看在眼裡,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由得神色微妙。   情客就是再尊貴,也不過是個丫鬟,袁家也不過是看在姜憲的面子上。   她卻當著莊夫人的面直呼溫鵬的名字。   如果不是受了姜憲的影響,她怎麼敢如此放肆。   可見溫鵬在姜憲心目中的地位。   袁家二太太想到這些日子莊家和李家紛爭,不由低聲對袁家大太太道:「大嫂,您看這件事,要不要跟大伯說一聲。我總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對勁。就算是李家不怕莊家,可也犯不著這樣的得罪莊家。」   袁家大太太是袁家的宗婦,見識比二太太多,也感覺到了情客的不同尋常,如今聽了二太太這麼一說,主意就更正了:「我這就去見大老爺。郡主那邊,也好早點拿個章程。」   袁家還沒有和姜憲正式接觸。照袁家大老的意思,用不著上趕子巴結,可也不能失了禮數。趁著袁家三小姐出閣的時候給李家下個貼子,如果姜憲給三小姐添箱,她們就趁機再下個貼子請了姜憲來吃喜酒。姜憲來自然是好生生地招待,如果不來,也不強求,等以後有機會再結交。   若是情況有變,那他們就不能對姜憲太過冷淡了。   可事情到底有沒有什麼變化,還得由袁家當家的袁大老爺來決定。   袁大太太也顧不得滿屋的客人,去了袁家大老爺的書房。   丁夫人得到消息,已經是第二天了。   她想了又想,實在想不出姜憲為何要這樣對莊夫人。   你說姜憲有持無恐怕,姜家和太皇太后遠在京城,總不能因為這點點小事就趕過來給姜憲撐腰。而且就算是撐腰,文武兩途,姜憲就是要收拾莊大人也要費一番周折。如果說姜憲是不知天高地厚,可從她和姜憲的接觸和姜憲這些日子在太原的所作所為看來,她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姜憲到底怎麼想的呢?   丁夫人心中隱隱不安,晚上遇到提早下衙回來的丁大人,忍不住把這件事告訴了丁大人。   丁大人當時就有點傻眼,轉念之間已是神色大變,匆匆地吩咐丁夫人:「快,快給我磨墨,我有事要問姐夫。」   他說的姐夫,是刑部侍郎姚先知。   丁夫人嚇了一大跳,一面挽了衣袖給丈夫磨墨,一面道:「您這是怎麼了?難道丁家和李家的事有什麼不妥當嗎?」※   「何止是不妥當!」丁大人道,走到了書案前,「事情太巧了!李家和莊家的罅隙還沒有個公案,溫鵬就調任了雲南布政使,郡主身邊的一個大丫鬟都敢直呼其名。你又說那郡主不是不諳世事的人,我懷疑,溫鵬肯定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了京城了。他畢竟是庶吉士,散館之後就到了刑部,之後從來沒有出過什麼錯,連著三個考核都被評了優,去雲南任職也是連進兩品,從正四品到正三品,這樣的履歷,就是我也不敢說他就會一直呆在雲南。可嘉南郡主卻毫無顧忌——如果不是她知道了些什麼,就是這件事與她有關。   「我之前一直聽說嘉南郡主是十分受寵愛的,就是皇上,她也是敢指使的。因而她出閣的時候,我才會猜測是李家長子引/誘了她,而不是宮裡容不下她了,才把把她遠遠地打發給李謙。要知道,當初嘉南郡主選婿的時候,金宵也曾去過京城。如果真要遠遠地打發了嘉南郡主,金宵是比李謙更好的人選。   「若嘉南郡主只是聽到了什麼消息還好說,怕就是怕這件事壓根就是她指使的。   「之前李家和莊家相爭的時候,我一直沒有插手。   「莊家不過是下了她的面子,她就能毫不在意地斷了溫鵬的前程,這可不是普通女子能做得出來的事。   「一定要打聽清楚才是。   「無心算計有心。   「不然我們到時候怎麼死的都有可能不知道。」   丁夫人聽著,打了個寒顫,磨墨的手也不由慢了下來。   她仔細地回憶著,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什麼地方得曾經得罪過姜憲……「   遠在雲龍山的姜憲正在和李冬至、何瞳娘釣魚。   她有點無聊。   兩個小姑娘一個太小一個太靦腆,一點也不好玩。   從前她在宮裡的時候也不好玩,可只要她一閒下來,就有女官和宮女、太監、內侍圍著找話題逗她開心。   現在好寂寞啊!   如果劉冬月在這裡就好了。   他可比情客他們強多了。   姜憲想著,就連魚鰾那麼明顯地在水面上沉浮,顯示有魚上鉤了她都沒有什麼興趣去接魚竿了。   她起身準備去旁邊的涼亭躺著看書。   抬頭卻看見冰河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她在河邊等了會兒冰河。   冰河小跑過來,喘著氣道:「郡主,袁家的大太太和二太太過來了。說是特意來給您下帖子的。」   姜憲有些意外。   原想著不見的,可當她看見李冬至再一次沮喪地把魚餌丟到了湖裡,想到李冬至又要問她為什麼釣不著魚,她去見了袁家大太太和二太太。   雖說是來拜訪姜憲的,可姜憲見不見客還說不定,何夫人就提前到了花廳,幫姜憲招待客人。   見姜憲過來,兩位年紀比她母親還要大的富家太太神色謙遜,非常客氣地站了起來,齊齊笑著和姜憲打招呼。   姜憲有些意外。   在她的心裡,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前世她是郡主、是皇后、是皇太后,一看就知道別人獻殷勤是為了什麼。   可今世,她只是個遠嫁的郡主,她實在想不通兩人是為什麼?   她耐心和兩位袁太太寒暄著,等著兩位袁太太說明來意。   誰知道兩位袁太太就是來送請帖的。   送完了請帖,就起身告辭了。   還留下了到地木匣子做禮物。   姜憲讓人打開一看,一個匣子裡裝著對赤金填青金石紅寶石的簪子,一個匣子裡裝的是一個赤金鑲百寶的項圈了。   一看就價值不菲。   這下子就是何夫人也困惑起來。她有些茫然地問姜選:「袁家到底為什麼來的啊?」   「我也不知道。」姜憲無奈地攤了攤手,頗為寬心地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是她們來求我們,我們有什麼好急的!」   ※   親們,月票7950加更!   ~~~~(&amp;gt;_&amp;lt;)~~~~   終於跳到8字開始的加更了……   ※ 第378章登門   何夫人覺得姜憲說得有道理。何況這客人還是姜憲的。她擔心了一陣子也就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後。倒是那位在她們到來之後第一天出現過牛太太,帶著自己的女兒牛小姐突然來拜壽何夫人。   李長青對自己的那些兄弟是很重視的,牛娃自她們住下之後,曾幾次來拜訪李麟,帶著李麟、李冀和李駒四處走動,請他們喝酒,介紹附近的山川名流,和李麟等人相處的很好。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何夫人忙請了牛氏母女進來。   牛太太帶了十二色的禮盒,態度更是殷勤有禮,牛小姐也比第一次見面的態度溫順了很多。   「早就應該再來看看夫人的,可我這閨女有些不舒服,這日子就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牛太太客氣地和何太太寒暄了幾句,又帶著牛小姐去給姜憲問了安,在姜憲那裡坐了一會,把百結和情客幾個狠狠地誇獎了一番,在李家的別院用了午膳,這才走。   又是一個莫名其妙上門的人。   何夫人和姜憲面面相覷。   過了兩天,牛太太和牛小姐再次來拜訪何夫人和姜憲。   她們這次只帶了些家裡田裡出的青菜和醃製的鹹菜。   但不得不說,那鹹菜還挺好吃的。   姜憲誇了幾句,再來的時候,牛太太就牛小姐就帶了些鹹雞蛋和鹹鴨蛋過來。   兩家人就這樣慢慢地走動起來。   直到沒幾天就是中秋節了,袁家的人才再出現。   他們是來給來李家送中秋節禮的。   除給李家的中秋節禮之外,袁家大太太還特別給姜憲、何夫人等女眷送來了桂花香,桂花頭油等物。   一副非常單純地只是想和姜憲示好的模樣。   姜憲收了袁家的禮,想著如果袁家三小姐出閣的那天她趕得回去,就和何夫人一起去袁家吃喜酒就是了。   何大舅太太突然單獨來見她。   姜憲在正房的宴息室見了何大舅舅太太。   何大舅太太等情客他們一退下去,就立刻蹦到了姜憲的面前,恨恨地道:「郡主,我就說那姓牛的怎麼那麼好心,給我們送這送那的,原來她是聽說了阿瞳的婚事,想您也給他們家那位寶貝女兒保個媒呢!」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姜憲覺得這很正常,也就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   何大舅太太一下子急了,道:「郡主,您不會真的想給她們家的姑娘保個媒吧?我可是打聽清楚了,那位牛小姐,脾氣性子可不是一般磨人。牛老爺根本就管不住。而且牛家重視門庭,一直想給牛小姐招女婿,這些事十裡八鄉的才知道。您可別被她們給騙了。」   姜憲感覺到何大舅太太的善意,笑著頷首,道:「我根本不認識什麼人,表妹的婚事也是託了將軍的福。她找我也沒有什麼用!」   何大舅太太這才鬆了口氣,請了姜憲去她那裡吃飯:「福建那邊送了一批春筍過來,味道可好了。我拿了些過來,今天吩咐人做了些,郡主一定要去嘗一嘗。」   姜憲閒在自己的院子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跟著何大舅太太去了東院。   何夫人也被請了過來。   誰知道她們剛剛用過飯,丁夫人身邊的嬤嬤送了拜帖過來,說是丁夫人明天想來拜訪何夫人和姜憲。   何夫人愕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般地反覆問那稟話丫鬟:「丁夫人?布政使丁大人的夫人?」   「是啊!」那丫鬟卻是與有榮焉般的滿臉激動,「就是布政使丁大人家的夫人。」然後主動告訴何夫人和姜憲,「我聽門口當值的大叔說,丁夫人是昨天過來的,就借居在我們院子斜對面的袁家別院裡。」   這下不但是何夫人,就是姜憲和何大舅太太也詫異起來。   「這夏天都快過完成,山裡的風吹到人身上涼涼的,說立秋就颳起了秋風,」何大舅太太困惑地道,「丁夫人這個時候來雲龍山幹什麼?我們要不是準備中秋節過後直接去汾陽,也早就回太原了……」   總歸不會是無緣無故地來拜訪她們。   姜憲讓那小丫鬟請了丁家的嬤嬤進來,自己卻藉口要迴避,一路慢悠悠地欣賞著別院裡的風景,回了自己的院子,好好地睡了個午覺。   翌日,丁夫人來訪。   何夫人和姜憲一起接待了丁夫人。   彼此契闊了幾句,丁夫人說起在施家發生的事來,責怪這次並沒有和母親一道過來的丁挽:「畢竟年紀小,平時我耳提命授地跟說要『非禮毋視』,她就真的沒有跟我說這件事。要不是前幾天我有事問她身邊的嬤嬤,恐怕到今天也不知道。冬至還好吧?你們之後就立刻來了雲龍山避暑,那莊夫人卻整天在太原城裡上跳下竄,現在想想,她也太過分了。」   姜憲想到李家和莊家鬥法,丁大人一直保持著沉默,心裡就不由冷冷地笑了聲,沒辦法為丁夫人所動,淡淡地說了句「都是過去了的事,再說也沒有什麼意思」,然後轉移了話題,問起丁夫人會在這邊留幾天:「到時候我們也好請夫人過來喝杯薄酒。」   丁夫人笑道:「恐怕要在這裡住上十來天。」隨後主動解釋起自己的來意,「我是為了挽兒的婚事過來的——這個那個的都來說親,有些實非良配,卻又不好得罪,只好稱病過來修養,把這些日子躲過再說。」   何夫人高興得不得了,覺得這是兩家的緣分,贊了丁挽之後,就同仇敵愾般地安慰起丁夫人來。   姜憲卻敏感地發現,丁夫人離開雲龍山的日子正是他們前往汾陽的第二天。   也就是說,他們前一天走,丁夫人後一天就會離開雲龍山。   而丁夫人,將會留在雲龍過中秋節。   這是巧合還是人為的安排?   姜憲喝著茶,嘴角微微地露出些許的笑意來。   之後丁夫人時不時地會來拜訪何夫人和姜憲,也會時不時地邀請她們去她那邊吃飯喝酒小坐。以至於何夫人這樣遲鈍的人都感覺到了丁夫人的熱情,有些忐忑地問姜憲:「丁夫人是不是有什麼事?」   姜憲安慰她:「沒事則一切安好。如果有事,只會像牛太太那樣,遲遲早早要說出來的。」   何夫人忙不迭地就「對」。   可惜丁夫人和袁家的人一樣,直到中秋節的前一天,丁家兄妹坐著的馬車駛進了袁家借居給丁夫人的別院,姜憲這才覺得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今天招待遠方回鄉的朋友,只有兩更!   ※ 第379章中秋   丁夫人絕不會為了逃避幾個上門求親之人帶著一家人跑到雲龍山,借居在袁家的別院裡過中秋節。   這樣的猜想到秋節那天,丁大人突然出現在了雲龍山,特別邀請李氏一家一起過中秋節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她不由和李謙道:「你說,丁家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李謙是昨天晚上趕過來的。   姜憲又驚又喜,一會兒招呼他用茶,一會兒招呼他用飯,兩人又依在臨窗的大炕上看了半天的月亮,說了半天的悄悄話,直到上眼皮和下眼皮打起架來,姜憲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問都沒有問李長青一句。   還好和李謙一起過來的李長青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加之他們來的又晚,李長青並沒有覺得姜憲沒有來迎接他有什麼不對的。   姜憲心裡卻很過意不去,還專程吩咐情客,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一定要提醒她。   結果此時她一點也不記往昨天到底和李謙說了些什麼,只有那滿心的歡喜藏都不藏不住地要溢出來的感覺還清晰地印在腦海裡。   想到這些,姜憲的耳朵紅彤彤的。   李謙也覺丁家的熱情來得蹊蹺,正尋思著這件事,也就沒有注意到姜憲的異樣。   「以靜制動。」他安慰姜憲,「爹已經答應和丁家一起過中秋節了,我們先過去,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姜憲有些不高興。   她只想和李謙一塊兒呆著,不想去應酬丁家的女眷。   可她也知道,這種事是不能倖免的。   姜憲長嘆了口氣,坐在鏡臺前梳扮打扮。   李謙知道她心裡不舒服,就上前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在她耳邊低聲道:「你乖乖的,回到家裡我有禮物送你。」   姜憲心中一跳,眼睛都亮了起來。   李謙呵呵地笑,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頂,轉身出了正房,去見李長青。   李長青已經換了件衣服。寶藍色織紫紅色五蝠祥雲紋杭綢直裰讓他看上去少了幾分粗獷,多了幾分溫文,顯得非常的精神。   他笑著問兒子:「去見過郡主了?她在這裡可還過得習慣?我聽家裡的僕婦說,郡主這些日子教了何氏不少東西,連帶著冬至也比從前懂事多了。」   只要是讚揚妻子的話,李謙通常都是照單全收的。   「是啊!」他笑著道,「前些日子嘉南還跟我說要給冬至找個正正經經的教書先生啟蒙,讓我問問您的意思。因為這段時間為著莊家的事一直在外面跑,把這件事也忘了。您要不是此時說起來,我恐怕還沒記起來。」   李長青聞言有些猶豫,道:「不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嗎?冬至書讀多了,會不會嫁不出去啊!」   「瞧您說的!」李謙雖然不知道姜憲為何要堅持給李冬至請個西席,但姜憲所作所為,沒有一件事不是為了他好的,而且就算不是為他好,也是因為她高興,他願意為她達成她任何的心願,「那些市井之家或是只出過幾個讀書人的人家才會有這樣的想法,真正的大戶人家,誰不要求子女會讀書寫字?嘉南還是郡主呢,她當時的功課都是左以明、熊正佩這樣的人幫著啟的蒙。要是照您說的,以後冬至嫁了人,主持中饋的時候連個帳本都看不明白,你讓她怎麼在夫家立足?以後生了女兒,連個字也不會教孩子寫,孩子怎麼明理懂事?你就別聽外面的人瞎說了。要說規矩,這世上還有誰比嘉南更懂這些。您聽嘉南的,一準兒沒錯。」   「那好,那好。」李長青立刻站在了兒子這邊,道,「這件事就請郡主幫著多費心了。這種事我也不懂。」   他們家的西席還是高伏玉幫著請的,只教男孩子。   李謙見事情順利解決了,也就不在這上面多糾葛,說起回鄉祭祖的事:「那邊的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李長青笑道,:「你們過了中秋節就走,爭取二十四日之前趕回太原。我們和莊家打擂臺那是我們兩家的事,卻不可因為這件而置百姓黎民於不顧。雖說這次我不會讓衛所的人去幫他們疏浚河道,但我們也不能傷及無辜,我準備回去之後幫著他說服那些不願意繳納稅賦的,爭取早日把徵河工的銀子收起來。」   這才是他的父親。   李謙與有榮焉地道:「爹,這次我要去四川,不能幫您了,您自己可得小心。別做了好事卻被人瞞怨一輩子。」   李長青不以然,道:「要是做好事是想讓人惦記一輩子,那還做什麼好事?」   類似的話題李謙和李長青從前就曾經討論過好幾次,每次他們都不歡而散。   李謙不想和父親有爭執,笑盈盈地應是,沒有和父親爭辯。   他們一起去了丁家別院。   丁留親自站在大門口迎接李氏父子子侄,女眷的馬車則一直往內,在垂花前門才停下。   丁夫人領了丁挽在垂花門前等。   何夫人一下馬車,丁夫人就挽了她的手,笑道:「可把你們給盼來了。這事是我們家老爺做得不對,哪有當天就給你下帖子的。可他來得太急了,非要給你們下帖子不可,你們看在他這份高興勁上,就別怪他了。」   「怎麼會?」何夫人忙笑道,「可見丁大人是性情中人,能受到丁家的邀請,我們全家都很高興。」   雙方寒暄著,笑著隨丁夫人進了內宅。   在外宅的李長青等人也受到了丁大人熱情的款待。   李謙不動如山,等著丁夫人把話題引到今天的目的上來。   偏生丁大人談過了朝廷大佬們軼事,談過了自己從仕的部分經驗,卻始終沒有提及丁家為什麼會選在這裡過中秋節,而且兩家還坐到了一起賞月。   姜憲就覺得累。   好不容易聽到亥正的更聲,李家終於和莊家告辭,打道回府。   回到屋裡之後,姜憲就對李謙道:「得想辦法查查莊家這兩天都幹了些什麼,我總覺得有什麼發生了才……」   她非常討厭這種無力感。   李謙和姜憲同感,派了人去查丁家的事,在正屋裡幫著姜憲收拾行李。   姜憲問李謙:「我們從這裡去汾陽需要多少時間?」   「大約四、五天的功夫。」李謙笑道。   「那祭祖之後你是快馬加鞭地趕回太原,還是和我一起兒回太原?」姜憲笑道,語氣裡有著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期盼。   ※   親們,8050張月票的加更!   O(∩_∩)O~   ※ 第380章原來   「當然是和你一起回去。」李謙想也沒想地道,「我怎麼能把你一個人丟在後面。」   姜憲頓時心花怒放。   李謙看著不由笑著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卻被姜憲躲了過去。   他哈哈大笑。   兩人一起去給李長青問安。   李長青當然不會為難自己這個非常滿意的兒媳婦,說了幾句話,就叫他們快點回去:「明天一早就程啟去汾陽,路上要走好幾天,早點歇了,把精神養好。」   兒子他是不擔心的,就是擔心兒媳婦。   據說兒媳婦來山西的時候,吃的都是從玉泉山帶的水。   他有些發愁地撓了撓頭髮,覺得這件事還是讓兒子去操心去,他不管了。   斜對面丁家,丁氏夫妻則正說著悄悄話。   「這位嘉南郡主看著和氣,實則很難相處。我說的十句話裡,她半數不作答,剩下的不是敷衍就是推脫,偏生讓我一句漏洞也找不著。我從前只當是這位郡主不擅長交際,現在看來,只怕不是不擅長交際而是壓根就沒有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懶得交際應酬。」丁夫人苦笑,「我還是太過大意。覺得她年紀小,做事不可能面面俱到,無意中怠慢了她,讓她生心中不滿。」話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問丁大人:「真是嘉南郡主在熊大人面前告了狀,所以熊大人才會幫她出手整治溫鵬的?您說,如果她也到熊大人面前告我們一狀,熊大人會不會也站在她那一邊?」   「不會的!」丁留想也沒想,斬釘截鐵地道,「溫鵬和我們不一樣。他外放之前只是正四品,雖然能力卓越,卻也沒有能真正進入熊大人的圈子。我在山西布政使上已經呆了六年,不管是政績還是作用,都比那溫鵬強多了。何況熊大人還是我的恩師,又有姐夫幫忙撐著,如果換成是我,恩師是不會出手的。」他說著,語氣一頓,繼續道,「我說嘉南郡主厲害,是指她對時局的把握。溫鵬不是那麼好收拾的。何況嘉南郡主是皇親國戚,士林中人最不願意打交道,按理說,恩師遇到這裡的事退避三舍還來不及,怎麼會出手要相幫?實在是汪幾道這些日子逼得緊,之前為了江南賦稅和開封河工的事恩師已連失兩城,如果在皇上大婚的事上再失手,三年一察之後的人員調整隻怕恩師就沒那麼容易把幾位師兄都安排在適當的位置上了。這個時候承恩公請恩師幫忙,恩師當然可以拒絕。可恩師拒絕之後,承恩公肯定會去求汪幾道。   「如今承恩公雖然不必太在意,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誰知道曹太后還留著什麼後手。而嘉南郡主身後更是站著鎮國公。   「我要是沒猜錯的話,皇上大婚的事,十之八、九會交給恩師來辦的。   「姐夫讓我們交好郡主,就是想看看這次的是巧合還是郡主有意的算計……」   如果只是巧合,嘉南郡主不足為懼。   可如果是有心算計呢?   丁夫人心中生寒。   她生於官宦世家,從小學的是怎樣輔佐丈夫的仕途更順利,卻不是要她和男人去爭廟堂之事。   難道宮裡出來的女人都這麼的彪悍嗎?   先有曹太后,後有嘉南郡主……   丁夫人心情複雜,說不出是羨慕多一點還是忌妒多一點。   她忙搖了搖頭,趕緊把這種心思壓在了心底,服侍著丈夫更衣上床。   遠在太原的袁家西邊一個僻靜的院子裡,滿頭銀絲的袁家老安人正襟坐在羅漢床上,四個兒子恭敬地圍坐在她的身邊,聽她問話。   「丁留昨天趕在城門落鑰匙的時候趕去了雲龍山,」老安人慢慢地道,「今天又和李家的人一起過的中秋節?」   袁大老爺點頭,道:「飛鴿傳來的話是這麼說的。」   老安人皺了皺眉,道:「丁留像個被河水久經衝刷的鵝卵石,滑不溜秋的,李家要是沒有他所求的,他決不會這麼殷勤地跑過去。可見京裡傳來的消息是對的,溫鵬是被嘉南郡主給扳倒的!」   消息是袁大老爺給的,他早已猜出了答案,倒還沒有什麼,袁家的另外三位老爺卻齊齊驚訝地差點跳了起來。二老爺更是直接道:「娘、大哥,會不會弄錯了。郡主就是再尊貴,也是一介女流,沒有及笄,她怎麼可能影響朝廷官員的任免?」   袁老安人聽著重重地「哼」了一聲。   袁家三老爺和四老爺想自己的母親十三歲嫁到袁家,十六歲開始幫父親看帳本,二十歲開始通過父親掌管本家的生意,就把心中的疑問給咽了下去。   「所以才讓你們注意啊!」袁老安人道,「這位嘉南郡主不簡單。老大媳婦做得不錯,不僅奉了重禮去拜見了嘉南郡主,還親自定下了給李家的中秋節禮。等過幾天三丫頭出閣,郡主來,你們一定要上禮待之,郡主不來,老大媳婦就親自過去給郡主送上宴請回禮,態度勢必要恭敬。」   袁家的幾位老爺應是。   袁老安人沉吟道:「我記得李家有個庶子,他說了親沒有?若是沒有說親,你看我們家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幾位大老爺面面相覷。   袁家是有祖訓的,年過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因而袁家幾乎沒有庶子女。就算是有,那也是因為結髮之妻生不出來,從來沒有發生過哪房嫡庶子嗣都有的。也就是說,袁老安人想拿袁家的嫡女和李家的庶子去婚配。   袁家的幾位老爺都不願意。   袁二老爺乾脆地道:「好像沒有合適的。」   袁老安人也沒有去追究這句話。   在她看來,這個時候提聯姻的事還早了點。   雖說她覺得這件事是姜憲幹的,可京城卻始終沒能探聽到什麼消息。   她此時就更羨慕丁家了。   丁家因是官宦之家,丁留又是兩榜進士出身,他們就能比自己更早、更準確地得到消息。   可惜袁家有經商的天分,沒有讀書的天分,努力了幾代,也沒有供出幾個能在仕途上一展鴻圖的讀書人來。   兩家自認為做得隱密,卻沒能瞞得過李夫人這個八面玲瓏之人。   聽說了丁、袁兩家的動靜,李夫人沉默良久,笑著給姜憲送了封信去。   信到的時候,姜憲剛剛在李家老宅子安頓下來,由李謙領著在李家老宅子裡轉悠。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晚上的加更有點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 第381章回歸   認真的論起來,這裡也不是李家的祖宅。   李家在李長青之前窮得叮噹響,除了一幢倒了半邊的三間茅草屋,什麼也沒有。   李家壓根兒就沒有什麼祖宅。   後來李長青在外面當土匪,曾悄悄地拿了些銀子回來救濟家裡的兄長,又因為這些錢來得不正,沒敢給多的錢子,李麟的父親才勉強在原來的臺基上蓋了幢三間的土坯屋。但隨著李長青勢大,李長青的身份瞞不住了,李麟和姐姐李雪被接到李長青的身邊撫養,李家的這幢三間的土坯屋也倒了。就算之後李長青被招安,李長青也不敢亂來,直到李長青在福建做了三年的總兵,尋思著朝廷不會再和他秋後算帳了,他這才派人回到老家,將那三間宅基地左右的房子買了下來,建成了如今前後寬敞,佔地三十多畝的「祖宅」。   因而這個祖宅很新。   粉白的牆上畫著那些吉祥圖案的色彩都很明麗。   李謙不免有些尷尬。   姜憲卻覺得這樣很好。   「你都不知道,我從前最怕去坤寧宮了。」她和李謙走在繪著藍綠色圖案的抄手遊廊裡,一面和李謙說著話,一面隨手揪下了抄手遊廊旁垂柳的葉子拿在手裡玩著,「因為從慈寧宮去坤寧宮的時候要經過永壽宮。太宗皇帝的慈安皇后就是在那裡停的靈,英宗皇帝的貴妃也是在那裡沒的,先帝的生母,也就是孝宗皇帝的靜妃安氏,在那裡住了二十年,孝宗皇帝殯天之後,她就是在那裡自縊的,先帝登基之後,就鎖了永壽宮,只有幾個打掃的太監能進去。你想想,一個宅子好幾年不住人,會破敗成什麼樣子?我有一次聽宮女說,路過永壽宮的時候,突然從裡面竄出了幾隻老鼠,當時把她們嚇得,立刻就尖起來。後來曹太后派了人去打掃永壽宮,那裡的老鼠,養得比剛出生的小貓還大。御善房的人說,偷吃東西的肯定就是這幫老鼠。我聽了之後有好幾年都不敢吃御善房的東西……」   這種事李謙還是第一次聽到。   他看著姜憲滿臉嫌棄的樣子,呵呵直笑,把她拉去了李長青之前為他們準備的宅子。   宅子挺大的,三進三出,後面還帶個小花園,引了活水進來做成了小溪池塘,旁邊種了很多梅花,正房出來是個花圃,院子的角落還豎了兩塊模樣嶙峋的太湖石,新漆的落地柱和門窗在太陽下閃閃發光,屋裡還散發淡淡的石灰氣。   姜憲笑道:「要是再放些日子過來住就好了。」   李謙聽著心動,道:「要不,我們回老宅子過年吧!」   「好啊!」姜憲覺得只要是李謙陪著她,去哪裡都行,「你有假嗎?」   「不是還有爹頂著嗎?」李謙嘻嘻笑,把李長青拉出去做了壯丁。   姜憲抿了嘴笑,之後趁機說了李謙的前程:「你準備就在山西總兵府嗎?按朝廷的例律,官員需在離家五百裡以外的地方任職。你們家能回山西,是因為曹太后的緣故,算得上是特例。可我擔心趙翌把朝廷裡的事理順了之後,會整治官吏。你要不要換個地方做官,和公公分擔一下風險。」   李謙覺得姜憲在正事上不會和他說廢話。   他微微一愣,道:「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姜憲和姜律聯繫的不多,反而和曹宣、白愫兩人書信來往的十分密切。而且溫鵬的事,也是託曹宣出的面。姜憲和曹宣之間,仿佛有條無形的紐帶,讓這兩人在很多事上都會走到一塊兒去。   或者是因為,他們是在同樣的環境裡長大的人?   李謙在心裡嘀咕著。   前世的經驗告訴姜憲,李謙並不是個聽見就是雨的人,她早就想到他會問自己,因而她坦誠地搖了搖頭,道:「我倒沒有聽到什麼風聲。只是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想這件事。山西太複雜,你這樣跟著公公,只怕十年都難有進展……」說到這裡,姜憲自己倒先發起呆來。   李謙不由愕然,卻也不催她,靜靜地陪著她站在抄手遊廊的中間。   姜憲此時的思緒卻亂極了。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李謙野心勃勃,肯定是要出人頭地的。可李謙的野心到了哪一步,她卻從來沒有好好和他談過。   如果他只是想做封疆大吏,留在李長青的身邊,慢慢接手李長青的事業,安安穩穩地過上這幾年,若是世道亂了,憑著李謙的本事,也不至於吃不上一碗飯。   可若李謙……想如前世般獨霸一方,成為左右朝局的人呢?   前世他有她相幫都走得那樣艱難,特別是他的功勳都是在戰場賺的。   戰場上有多危險,她可是親身體會過。   李謙生死不明時,那種在深夜無望的等待,她再也不想經歷了。   姜憲不想讓李謙上戰場。   可她還是在痛定思痛之後問李謙:「你有沒有想過你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當然想過啊!」李謙笑道,「大丈夫屹立世間,自然是要建不世的功勳,娶絕世的美人啦!」他說著,突然抱起了姜憲,讓她站在了抄手遊廊的美人椅上。   姜憲嚇了一大跳,忙箍住了他的脖子,卻因為站在美人椅上,比李謙還要高出半個頭來,變成了她俯視李謙,李謙仰望著她的模樣。   「絕世的美人如今已經在我的懷裡了,」他望著姜憲,目光深邃而又專注,仿佛她是那罕世的珍寶,世間的萬物再也沒有任何的東西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再也沒有任何的東西比她更讓他著迷,「我已再無所求!只求著建不世的功勳,守護著我的絕世美人不被人覬覦……」   姜憲羞得不行,多看李謙一眼都覺得心跳得沒有辦法呼吸。   她左顧右盼地胡說八道,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自在一些:「你又胡說八道!一會兒說別無所求,一會兒又說只求建不世的功勳……」   李謙笑著把她從美人椅上抱下來,低頭抵了她的額頭,低聲笑道:「若是沒有絕世的美人,我立了那不世的功勳又有什麼用?」   那你前世在幹什麼?   話到了嘴邊,姜憲立刻咽了下去。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她不能因為前世的事就怨忿今生的他。   她也不應該總想著前世的事。   那樣只會讓她對李謙先入為主,讓她陷入自憐自艾的境地。   ※   親們,給言果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382章商量   姜憲很快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甩在了腦後,笑著問李謙:「不世的功勳?怎樣的功勳才能稱為不世的功勳呢?」   李謙笑道:「當然是像鎮國公鎮一樣!」   姜憲愕然。   前世,李謙做了陝西行都司和都司指揮使之後,瞅著機會就直奔京城,闖進了慈寧宮,可是沒有半點的猶豫。   怎麼今生他卻只是想做個鎮國公就滿足了?   李謙總能看出姜憲的困惑。   他低聲道:「我有野心,可我的野心是為了能庇護我所珍視的人,至於我自己,吃得飽穿得溫,有賢妻孝子,兩三知己也就足夠了。」   「真的嗎?」姜憲非常的懷疑。   「真的!」李謙摟著姜憲,輕聲地笑道,「也許從前我還想著名垂青史,萬古流芳,可自從我娶了你,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也挺好。建功立業,也是有危險的,我現在,有了牽掛,沒法像從前那樣無畏無懼了。」   姜憲難掩驚訝之色。   是因為她的緣故嗎?   消磨了他的英雄志氣?   姜憲又忍不住想起前世,又強行地把這些念頭壓在了心底。   李謙已笑道:「你不是說讓我去陝西嗎?為什麼?是不是因為陝西那邊出了什麼事?」   「不是!」姜憲也不想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打轉,「想去陝西,還得想辦法打點打點。」不管是前世今生,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它更容易轄制西北。如今朝廷禮樂崩壞,以後只可能越來越亂,我們離京城越近,就越近站隊。朝廷中的事瞬息萬變,我們此時力量薄弱,根本無法中立。與其周旋在這些黨派之間,還不如離京城遠一點,在陝西紮根經營,不過幾年間,應該就會有分曉。」   李謙兩眼發光,有些激動地在抄手遊廊來回走了兩趟,這才在姜憲的面前站定。   「保寧,你真是我知己!」他望著姜憲的目光真誠而又深情,「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但我沒敢想去陝西……我圖謀的是甘肅。那裡貧脊偏遠,大家都不願意去,我們所圖的若是甘肅,比較容易。到時候我和父親一裡一外,正好互通有無,就算是父親被迫依附於哪位閣老或是大太監,我在甘肅,也能成為父親的退路。而且這些年來軍餉越來越難調拔,父親若是能走通京城的關係,我也可以少一些擔負……」   前世是因為有姜憲給他大開方便之門,李謙能那麼容易就去陝西就職。   今生卻沒有了這樣的助力。   可姜憲素來用的都是好東西,已經習慣用最好的東西,既然甘肅不如陝西,那自然是要謀取陝西的。   她豪氣地道:「天下間只有不敢想的事,沒有做不到的事。既然陝西比甘肅好,那就定陝西。」話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又道,「只是我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可以讓你去陝西,你先去打聽,遇神請神,遇佛上香,總之,得想盡一切辦法把你弄去陝西。就算不能做個都指揮使之類的,也得做個僉事或是同知,然後再想辦法慢慢圖之。你覺得如何?」   姜憲有這個氣魄,他怎麼會退縮!   「好!」李謙豪情壯志地道,「怎麼做,我來想辦法,走不通的時候,我再來和你商量,看看你那邊有沒有人能幫著辦的。」   「這樣不好!」姜憲直接否認了李謙的做法,「你想到辦法就跟我說,我們一起商量看看能找什麼人。等到你遇到走不通的時候再來找我,有時候就晚了。趙翌大婚之後,肯定會動內閣,到時候朝局動蕩,對我們既有利又有弊,我們要抓住時機,不然好事也會變壞事。」   在這一點上,李謙和姜憲的看法一致。   他只是還有點小小的彆扭,不想讓姜憲看見他無力軟弱的一面。不過,他心裡更清楚,沒有姜憲的幫忙,他根本不可能圖謀陝西。   成為一隻翱翔天際的雄鷹,把他的保寧庇護於羽翼之下,讓她再不受這世間苦難……他太渴望這種成功。   以後好好地待他的保寧。   讓她再也不用去為這些事動腦筋。   李謙暗暗對自己發誓,狠狠地把姜憲抱在了懷裡。   有人重重地咳嗽。   李謙忙放開了姜憲。   兩人齊齊回頭,看見臉漲得通紅的李驥,還有李驥身後一個穿著玄色褙子鑲著白色麻布襴邊的花信婦人。   「大哥!大嫂!」李驥恭敬地給他們行禮。   李謙微微頷首,卻對李驥身後的婦人露出了笑容:「大姐,您怎麼過來了?」   李雪?!   姜憲不由打量著那婦人。   可能是養女的緣故,李雪的五官和李謙兄妹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她長著張容長臉兒,長眉細目,皮膚白淨,眉宇間卻不見半點柔懦,反而因為她的目光堅定而從容,透出不容錯過的堅毅之色來。   這與她想像的中的那個失意婦人完全不同。   但不能否認,她喜歡這樣的李雪。   生活中有各種各樣的磨難,只有心志堅定之人才能戰勝這些磨難,才能比別人都過得好。   李雪現在可能很艱辛,可只要她挺過這些日子,她以後肯定會更好。   姜憲笑盈盈地上前朝著李雪行了個福禮,示好地喊了聲「大姑奶奶」。   李雪眼底閃過一絲驚駭之色,但她很快就平靜下來,笑著給姜憲還了禮,友善地對李謙道:「這位就是郡主吧?大氣溫婉,長得可真好看。謙弟有福了!」   李謙呵呵地笑,全盤接受了李雪的恭維,低聲向姜憲解釋:「姐夫那邊,父親已經派人過去了,有些事還沒有談攏。但父親的意思,是想留了大姐在家裡,這次就讓她一起隨著我們過來了。」   他們離開雲龍山,總不能把李雪一個人丟在那裡吧?   姜憲笑著點頭,直言不諱地對李謙和李雪道:「既是如此,那大姑奶奶就安心住下吧!不知道大姑奶奶還有沒有什麼東西要人搬過來的,趁著這些日子公公和將軍都有空閒,派了人去幫姑奶奶把東西搬過來,到時候我們也好一起回太原。」   李雪沒有想到姜憲就這樣接受了她。   之前李長青一直沒有給個肯定的答覆,就是怕姜憲不喜歡。   他們今天也是無意間遇到李謙和姜憲。   沒想到她之前一直擔心的事,就這樣落了地。   李雪眼圈有些發紅。   李驥眼底則閃過一絲異色。   ※   親們,月票8100的加更!   O(∩_∩)O~   ※ 第383章慫恿   李謙的注意力在李雪的身上,自然沒有注意李驥的異樣,姜憲正對著李驥,正巧把李驥的變化收入眼底。   她微微一笑,像沒有看見似的,溫聲問李雪:「大姑奶和二叔這是要去哪裡?」   李雪還以為姜憲這是在提醒她不要打擾她,赧然地道:「也沒什麼事!阿驥來看我,說天氣很好,非要拉著我到處走走。我也想看看祖宅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了,所以就和他在宅子裡亂逛。」   姜憲並不常走路,要不是因為跟著李謙,她早就喊累了,如今見李謙頗為重視李雪,她也不想走了,就邀請李雪去她那裡坐坐:「我們帶了上好的大紅袍,廚房裡正在蒸米糕,去我們那裡喝茶吃點心去。」   李雪大歸,以後就得依靠娘家的兄弟弟妹過日子,當然是和娘家的弟妹關係越親密越來越好。   她笑著應允。   一行人去了姜憲住的地方。   百結已領著丫鬟把正房收拾好了,地磚都清洗過了,因時間太短,還殘留著幾塊水漬,可地上也閃閃發亮,比炕還乾淨。   李雪猶豫了一下,見姜憲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笑了笑,也跟著走了進去。   印採幫他們沏茶,指使著小丫鬟端了點心過來。   姜憲這才道:「大姑奶奶都喜歡些什麼?我也好讓丫鬟提前給你收拾住的地方。還有夫家那邊,有沒有什麼要搬過來。」她想到剛才李驥眼底的異採,想到這個時候李麟正忙著陪李長青應酬鄉鄰,李謙卻寧願陪她在宅子裡逛,李驥卻想到去陪李雪,不由笑道,「到時候讓二叔去辦。」   李氏姐弟俱是一愣。   特別是李驥,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回過神來之後傻裡傻氣地指著自己道:「大嫂,這是讓,讓我去幫大姐搬東西嗎?」   「當然!」姜憲笑道,「公公這是第二次回鄉吧?肯定有很多人前來拜訪。你大堂兄和你大哥肯定很忙。這件事正好交給你去辦。你又是家中的次子,若是那邊扣著大姑奶奶的東西不給,你大可和那邊大吵大鬧一通,反正那邊也不是什麼講理的人家。萬一你打輸了,你還可以請了你大哥幫你出面。到時候我們就不提大姑奶奶的事,只和他們理論你被欺負的事,扒也得再扒他們一層皮下來。」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活著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夫家要剋扣李雪的東西,他們就算是出面把東西要回來了,被別人傳出去了也不好聽,壞了李雪聲譽。不如聲東擊西,拿別的事出來和他們吵。   李謙哭笑不得,望著姜憲寵溺地笑道:「你啊!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哪有做嫂嫂的慫恿小叔子打架鬧事的。」   李驥聞言頓時兩眼冒著小星星,興高採烈地道著:「嫂嫂,您可真聰明!」眼裡全是崇拜、敬慕之色,迭聲道,「嫂嫂,那我要不要受點傷?這樣肯定能讓他們家更說不出個理由來。」   姜憲就「呸」了他一聲,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那是笨蛋才會做的事!你幹嘛要受傷啊?為了個不上檯面的人家,也太虧了點。你可別忘了,你是李家的二爺,正正經經的官宦子弟,坐不垂堂的,怎麼能為了這點小事就受傷呢!我是說,你要是爭不過人家,可以裝著受了傷。要是讓那家人看著你就瑟瑟發抖,什麼事也不敢幹,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那才是真本事。知道了嗎?」   李驥的原來明亮的眼睛瞬間像被點燃了的火把。   他一躍而起,像立軍功似的身姿筆直地站在了姜憲的面前,道:「嫂嫂,你可真厲害!」   「那是!」姜憲頗有些得意地道,卻聰明地沒有再往下說。   想當年,她就是這麼和內閣的那些老狐狸鬥的。   最後那些人還不是紛紛敗在她的手下。   這世上要是講文鬥,除了曹宣,就是她了。   當然,若是講武鬥……姜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李謙認了第二,估計沒有誰認第一。   不過,這個時候李謙和曹宣都還年輕著,她應該是當之無愧的第一才是。   想到這裡,姜憲信心大增。   而李驥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把件卑鄙無恥的事說得這樣理直氣壯,光明正大。   他被強壓在心底的熱血一下子就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嫂嫂,你怎麼說,我怎麼做。」他握著拳頭,滿臉的躍躍欲試,「保證把那家人打得滿地找牙。」   「我怎麼說你怎麼做,」姜憲卻不領情,道,「那還要你幹什麼?隨使找個小廝就行了。當然是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行了,再找你大哥給你收拾殘局。」   「啊!」李謙和李驥都瞠目結舌地望著她。   姜憲卻神色自若,道:「不是男主外,女主內的嗎?這種事,應該由你們男人出面吧?」   李謙哈哈大笑。   他怎麼看著,保寧這是在向他撒嬌似的。   好像她在外面被人欺負了,要他幫著出頭的模樣。   李謙不由對李驥道:「既然你嫂嫂這麼說了,你就照著你嫂嫂說的去做就是了。萬一闖了禍,記得機靈點,快點跑回來跟我說,別被人堵在外面打了。」   「好,好,好!」李驥望著李謙,眼角泛紅,喃喃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雪比兄弟兩人反應的慢一點,可話說到這個份上,她就是再遲鈍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一面覺得姜憲的想法荒唐,一面又為娘家兄弟和弟妹都願意為她出頭感動,心裡五味陳雜的,眼中不由水光閃動,說著「你們不必這樣,為我傷了和氣」。   姜憲撇了撇嘴,道:「現在還有什麼和氣可言。」然後吩咐李驥,「就算是大姑奶奶嫌麻煩,有些東西不要了,可也不能便宜了那戶人家。像什麼大姑奶奶嫁進去那年種下的樹啊,用過的擺設啊,你都給我帶回來!」   她的話再一次把李驥給震住了。   李驥愣愣地道:「樹?!樹也要挖回來嗎?」   姜憲嫌棄他辦事不機靈,道:「要是冬月在這裡就好了!」隨後不得不提點他,「像我,在慈寧宮裡的時候就種了好幾盆惠蘭,留了幾盆十分罕見的給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其他的我就讓人給帶到了山西。大姑奶奶雖然不種惠蘭,可總種過樹,種過莊嫁吧?全都給我帶回來,大姑奶奶惦記著呢!」   李驥也算得上是孺子可教了。   立刻明白過來,摩拳擦掌,連聲應諾。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接到通知,22至30日要參加一個活動,又要開始存稿了,從今天開始只能兩更……整個九月都在存稿、奔波的途中……~~~~(&amp;gt;_&amp;lt;)~~~~   ※ 第384章返鄉   就算是為了自己的事,姜憲這樣縱李驥胡來,總是有些不妥當,特別李驥還是李家唯一的庶子。   李雪心疼這個從小就心思縝密,與人親善的孩子。   她朝李謙望去。   李謙在旁邊看著姜憲胡鬧,微笑不語,神色間有些不曾掩飾的溺愛與嬌寵。   李雪心中一震。   她一直以為李謙和姜憲的婚事是宮中貴人們的意思,卻從來沒有想過李謙有可能是真心的愛慕姜憲。   李雪不禁長長地籲了口氣,忍不住悄悄地問李謙:「你就這看著他們亂來不成?」   李謙深深地看了李雪一眼,輕聲道:「嘉南千裡迢迢,獨身一人嫁到山西來,連個能說得上話的玩伴都沒有。她如果能找些事做來打發日子,不管是什麼事,只要她高興,我都不會阻止她的。」   李雪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卻知道,這次李驥不管怎麼鬧,都不會被叔父責罵,這就夠了。   那就如李謙所願,由著嘉南郡主鬧騰去,反正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與她們這些內宅婦人有何相干?   放下了心中的擔憂,李雪的笑容也開朗了幾分。   幾個人說了會兒話,看著天色不早,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一行人去花廳用膳。   李長青在李家村的地位很特殊。   他是偷偷跑出去做的土匪。   沒有成氣候的時候,官府並不知道他是哪裡的人,李家村自然安然無恙。等他成了氣候,朝廷前來剿匪,李家村已在他的地盤,李家村的男丁也多投靠了李長青。再後來,朝廷招安,李家村多跟著李長青發了亂戰財,或是回了李家村買房買地安頓下來,或是跟著李長青去了福建。因而李長青雖說是做了一回土匪,不僅沒有給李家村帶來災禍,反而讓李家村比其他的村落都要富足。   如今李長青又娶了個郡主媳婦,李家村的人對他更是高看一眼。他帶著家裡的人回鄉祭祖,不僅李家村的族長和老輩人親自上門恭賀李長青,就是家中的小輩和晚輩也都來了。李麟以李家長子長孫的身份跟李長青的身後,不時地跟上門拜訪的鄉親鄰裡寒暄著,外院的棚子裡坐滿了人,鬧哄哄的。   儘管這樣,李謙和李驥出現在院子裡的時候,還是立刻就引起了李家村眾人的注意。   「宗權,你剛才跑哪裡去了?讓我一陣好找!」有人和李謙套近乎。   也有人道:「宗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之前怎麼沒有看見你?你娶了郡主做媳婦,就連人影也不見了!」   還有人道:「宗權,聽十五嫂說,你的新娘子漂亮得像畫上的仙女,你這傢伙可真是好福氣啊!我看我們這一輩人裡,就你運氣最好了!」   李謙聽著,壓抑不住心底的喜悅,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喝斥著剛才說話的人:「說什麼呢?那可是你嫂子!有你這樣說你嫂子的嗎?」   眾人哄堂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善意。   李麟衝著李謙直笑。   兩人有幾分相似的面孔都笑容明快。   而李驥像往常那樣,退後幾步,走在了李謙的身後,任由李謙的影子擋住了他身影。   姜憲則和李雪去了內宅的花廳。   今天來李府做客的女眷都在花廳落腳。   她一走進去,就有曾經去參加過她婚禮的李家女眷和她打呼。   姜憲從前的習慣,三品以上的大員才記臉,不然根本不記。因為三品以下的大員見到她的時候比較少,她不想在這上面浪費自己的精力。   所以她不認得和她打招呼的都是些什麼人,只感覺有些面熟。但以她的手腕,這並不妨礙她笑語嫣然地和在場的女眷們說著話,問她們今年的收成怎樣?上次帶著孩子一起去的,婚事定下來沒有……不一會兒,她身邊就圍滿了人。   有些認親那會沒資格去的年輕嫂子把姜憲圍得更緊。   李雪見狀大鬆了口氣。   謠言能殺人。   雖說這些都是李家村的人,輩份低,以後姜憲隨著李謙回鄉祭祖才可能見上一面,可若是能在這些人面前掙個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姜憲年紀雖小,卻比她想像的懂事多了!   李雪很是欣慰,慢慢地退到了一旁大柱子後面的太師椅上坐下。   前院,李家的族長十七公和李長青商量:「你們來之前我請我們這裡最有名的算命師傅看過黃曆了,說是明天辰正是個好時辰,我想明天辰正的時候準時開祠堂的正門。」   姜憲的婚事每一步都由姜家請欽天臨看過時辰的,包括她隨李謙回鄉祭祖,什麼時候上香,什麼時候上譜,姜家都寫了個單子過來。   這是別人家求都求不到的事,李長青當然不會違背。   李家的族長只好吹毛求疵,在什麼開祠堂大門的事上耍耍威風。   李長青這祖宅還要李家的人幫著看護,並不想得罪他們,想著欽天監讓李謙和姜憲明天巳正上譜,不僅笑著答應了,還恭維了十七公一番。   十七公很是受用,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情客沒讓姜憲多吃,笑著低聲對姜憲道:「郡主,不是我要攔您,是將軍。說這些菜油葷太重了,怕您吃了不舒服,讓我看著您一點。等會兒回去了,灶上再單獨給您做些吃的。」   姜憲點頭,只喝了點甜湯。耳邊卻全是議論李雪的話。   「到底是命不好,年紀輕輕就守了寡。李家如今也是官宦之家了,以後只怕不會讓她再蘸。可憐啊!」   「誰說不是。那麼好的一個姑娘家,就這樣沒了著落。說起來,當初也是把她嫁得太急了……」   姜憲直皺眉,朝李雪望去。   李雪坐在花廳的角落裡,靜靜地用白米飯配著一碟青菜,置若罔聞地吃著飯。   姜憲想到了孀居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妃……突然間覺這些議論讓她心煩氣燥,她索性笑道:「所以我覺得大姑奶奶還是回來的好,反正家裡也不缺她這口穿,家裡都是她的兄弟,還可以做些自己喜歡的事,養養花,種種樹,去廟裡住幾天。」   李家的見姜憲都開口這麼說了,立刻轉了風向,紛紛誇起李雪回來的好處來了。   李雪有些驚訝,但還是感激地朝姜憲笑了笑。   姜憲卻始終覺得她有些可憐,特別是兩個孩子都沒有了。   晚上她碰到李謙的時候就問他:「大姑奶奶真的不想再嫁人了嗎?我覺得如果有合適的再嫁個也不錯,至少不用每天想著兩個早逝的孩子了,太可憐了!」   ※   親們,月票8150的加更!   O(∩_∩)O~   ※ 第385章上譜   李謙苦笑,道:「我何嘗不是這麼想。可大姐不願意。她說了,如果我們想她再嫁,她何必回來,不如去庵堂裡靜修,還沒有人打攏。」   這也算是人各有志,不能強求吧?   姜憲沉思道:「那我們要不要在太原的家裡給她建個佛堂之類的,我覺得吧,孀居的人都很喜歡念佛……」   「到時候再說吧!」李謙敷衍般地應了一句,然後興致勃勃地問她:「明天你就要上家譜了,高興嗎?」   上了李家的家譜,她就正式成為李謙的妻子了。   姜憲當然高興。   可她也還有點害羞,左顧右盼地道了聲「還好吧」,紅紅的耳朵卻洩露了她此時的心情。   李謙心情大好,道:「走,我帶你去看個東西。」   姜憲不知道李謙又想出了什麼點子來,她用李雪的事掩飾著自己的赧然,抱怨道:「不是在說大姑奶奶的事嗎?你怎麼一點也不關心她?」   李謙卻不以為然,笑著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並道:「我怎麼不關心她的事了?我得了信就把她接到雲龍山,又答應她大歸,她大歸之後我也會支持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你還讓我怎麼關心她啊?」   姜憲不由道:「可你看你們家李驥,就比你好。你們忙自己的事的時候,他還知道去陪大姑奶奶,我看你這個弟弟不錯。」   李謙愣了一下,回憶起李驥和他在一起的瑣事。   他不禁沉默了片刻,道:「從前他幹什麼都不出頭,我有幾次把他推到了人前,他都裹足不前,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已經是庶出了,還不為自己爭一爭,誰有空像哄個小姑娘似的哄著他?他要是自己都不願意爬起來,我有什麼辦法?」說到這裡,他想到了金城,不免生出幾分氣餒來,道:「算了,我們不說他了,說起他來我就有氣。只盼著他這次爭氣點,把你交待的事做好了,免得我到時候去給他收拾爛攤子。也讓父親看看他的本事,以後能幫著家裡管點小事,不要拖我的後腿,我就心滿意足了。」說完,他有點小小的暴躁,道,「我們別說他們的事了行不?」   「好吧!」姜憲也不願意為這些事惹了李謙不高興。   李謙帶著她去了後院。   後院黑漆漆一片,悄然無聲。   姜憲奇道:「你帶我到這裡來幹什麼?」   李謙笑了兩聲,鬆開她的手,走到了院子中間,不知道從懷裡掏出了個什麼,在空中搖了兩下,就燃起了火。   姜憲這才發現他們站著的地方有放著個大大的紅色燈籠。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問。   李謙笑道:「你看著就是了!」說完,蹲下來左一下右一下的,點燃了燈籠裡的燭火,攬著姜憲後退了幾步,那燈籠就搖搖晃晃地升了起來。   「孔明燈?」姜憲驚訝地叫道。   「嗯!」李謙從背後摟了她,和她一起仰望著緩緩升空的孔明燈,「我來之前金宵給我介紹了兩個手藝人,沒想到其中一個人自稱是魯班的傳人,會做孔明燈,我就讓他幫著做了兩頂。一頂在太原的時候和金宵試放了,這頂我就帶了過來,想讓你也看看。」   紅彤彤的燈籠慢悠悠地飄在空中,越飄越空,大紅色燈籠上繪著的黑色菱紋也越來越模糊,看不清楚。   姜憲的心情卻十分的激動。   她任由李謙的下頜抵在她的頭頂,手臂緊緊地箍著她,只覺得此刻此景是如此的溫暖,留人心底。   晚上,是李謙背著姜憲回去的。   ※   第二天祭祖,給姜憲上譜。   姜憲穿上了真紅色通袖衫,戴上了象徵著郡主的鳳冠,和李謙去了李家的祠堂。   李家的祠堂和姜家的祠堂不同。   姜家食二千石的大臣能寫兩頁紙,牆上更是繪著姜憲太祖,曾祖等人的畫像。   李家的詞堂的牆壁是空的,姜憲懷疑他們家的族譜也是新修的。   她想到了前世李謙的成就,莫名就生出一股霸氣來。   總有一天,她和李謙的畫像也能像姜家的那些老祖宗一樣被供俸在香案前吧?   她的目光不由在粉白牆壁上停留了片刻。   李謙低聲問她:「怎麼了?」   「沒事!」姜憲低聲笑著,指了左手邊最靠近香案的地方,道,「我要把我的畫像供在那裡!」   李謙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低低地笑,道:「放心,我死的時候一定囑咐我們的兒子,他要是敢不違背父命,我就把他逐出家門。」   姜憲彎著眉眼笑,想和他打趣幾句,耳邊傳來一聲輕咳。   她忙低眉順目,恭手而立。   李長青嘴角微翹。   雖然沒有聽清楚兒子和兒媳婦說了些什麼,不過,看到他們這樣的親密,他還是覺得很欣慰。   李家的族長十七公很很快就開始念祭文。   李家的眾人分男女立在祠堂的左右。   念完了祭文,十七公把祭文丟在香案前的火盆裡燒了,這就算是禱告了祖先了。   然後由十七公的兒子,也就是下一任的族長捧了筆墨,翻開記錄著李長青家的那一頁,添上了姜憲的名字和嫁過來的日期。   這就算是禮成了。   眾人都鬆了口氣。   李長青更是高興地道:「大家都去我那裡喝杯薄酒吧。」   李家有錢,為姜憲上譜的事已經擺了兩天的流水席,眾人鬨笑著往外院搭著的大棚走去。   李長青則陪著十七公等幾個長輩慢慢地往正廳去。   李謙要送姜憲回去。   姜憲望了一眼一直服侍在李長青周圍的李麟,笑盈盈地應了。   回屋換了件衣服,她和李謙再次回到眾人的面前。   李麟正端著酒杯站在李長青的身邊,恭敬地聽著一個老者說著什麼,李長青嘴角含笑地望著李麟,眉宇間全是欣慰和驕傲。不知道情的,還以為李麟才是李長青的兒子,而且還是很得父親喜歡的兒子。   姜憲下意識找李驥和李駒。   李驥和馬永盛坐在一起,兩個人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說什麼,神情專注,好像沒有注意周圍的情景。   李駒則和幾個年紀相仿小孩子坐在一起。   戴著金項圈,掛著金鎖的李駒臉繃得緊緊的,像誰欠了他的銀子般,他身邊的小男孩和他說話,卻被他一把堆開,差點摔倒。   姜憲微微一笑,去了花廳。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整個人就處在不停的趕稿狀態,鬱悶加鬱悶……   ※ 第386章鬧事   姜憲上了族譜之後,李家又熱鬧了兩天,人群這才漸漸散去,李家的人開始收拾宴請的桌椅板凳,碗碟器皿。或許有李長青頂著的緣故,李謙和姜憲反而閒了下來,李謙要帶著姜憲去後山打了只山雞回來養在了兩人住的院子裡。結果李麟來拜訪李謙的時候一腳踩了坨雞屎,院子裡的玉簪花也被那隻山雞給刨了根。   李麟面色黑如鍋底,知道玉簪花被刨了根的時候哈哈大笑起來,對李謙道:「我看你還是把這山雞飩了吃了吧?趕明兒我給弟妹送幾隻錦雞來,那才叫漂亮!」   李謙也沒有想到會這樣,只好讓人把那隻山雞關了起來,問李麟:「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用過早膳了沒有?」   李麟笑道:「難道你還沒有用早餐?你行啊!頗有些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架勢啊!」   李家的人都知道李謙答應過姜家,在姜憲及笄之前不會和她圓房,李麟還這麼說,加之李謙想起自己正是因為和姜憲同床共枕後忍不住的血氣方剛才這麼早就起來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一面問李麟要不要和他一起用早膳,一面自顧自地往東廂房去。   李麟奇道:「弟妹還沒有起來嗎?」   李謙想到姜憲睡著後恬靜的面孔和滿頭青絲散落在大紅色鴛鴦戲水綿枕上的嫵媚,就更不想和李麟談論有關姜憲的話題了。   「她還沒有起來,我們別吵著她了。」李謙短短地說了一句,領著李麟進了東廂房。   東廂房三間屋子,被布置成了李謙的內院書房。   李謙和李麟坐在明間的太師椅上用早膳。   李麟道:「你知不知道李驥在幹什麼?」   李謙聽李麟的口吻就知道李驥多半是照著姜憲的吩咐去找李雪夫家的麻煩去了。   但他不想聽這些,遂淡淡地提醒了李麟一句:「食不言寐不語。有什麼事等會兒再說。」   李麟頓時臉漲得通紅,低下頭來勉勉強強地喝了碗粥就放下了筷子。   李謙的食慾卻很好,喝了碗粥不說,還吃了五個大肉包子。   等到他放了筷子漱了口淨了手更了衣,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李麟神色有些微妙,笑道:「宗權,看來你娶了郡主之後把這些高門大戶的規矩學了個十成十!」   李謙淡淡地道:「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不過是覺得這麼做還挺有道理的——把自己整理好了見客,對客人也是一種尊重嘛!」   李家發跡的時候李麟比李謙大,有些生活習慣更不好改。   李謙無意和他去討論這些,問他:「你是為了阿驥的事來找我嗎?」隨後不等他開口已道,「阿驥的事我知道,是我讓他去鬧的。沒有道理就這樣放過戶人家。讓大姐改嫁不錯,給找個夫婿也沒有什麼錯的,可你看他們都給大哥找的些什麼人,不是吃喝嫖賭十裡八鄉都沒有一個人願意嫁的,就是那彩禮出得最多的,這和賣媳婦有什麼兩樣?我們李家如今正在風頭上他們家尚敢如此,我們去福建的那幾年大姐過得是什麼日子,你可曾打聽過?我不僅讓阿驥去鬧了,我還跟他說,出了事自有我兜著,讓他該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不必有什麼顧忌!」   李麟欲言又止。   他覺得今天的李謙與平時好像有點不一樣。   好像更易怒,更沉不住氣,更衝動。   可如今外面都在傳李家仗勢欺人,李家新貴,有這樣的傳言不是什麼好事。   他想了想,還是道:「那幾年是我們顧不上大姐,對不起她。可你也不能讓阿驥這樣的胡鬧啊?你知道外面都怎麼傳我們李家嗎?你知道阿驥都幹了些什麼嗎?你從前不是這麼小肚雞腸的人,怎麼這回卻得理不饒人……」   李謙直皺眉。   這件事的確不是他的主意。   要是他的主意,會更乾淨利落,直接把那戶人家打翻了踩在腳底。可姜憲喜歡這麼幹,他就得認了。   「這件事你別管了,我自有分寸!」李謙轉移了話題,問起了李家置辦祭田的事,「十七公同意了沒有?要是不同意,再加點銀子。」   這件事李長青交給了李麟去辦,而且按照李長青的意思,李家的祭田到時候會由李麟幫著掌管,李麟聽了也頗為上心。   李麟見李謙不願意說這件事,也就打住了話題。   李驥畢竟是李謙的弟弟,和他隔著個房頭,他該說的說了,至於聽不聽,那就是李謙的事了。他也就順著李謙的話轉移了話題:「十七公願意把他們有的那塊地賣給我們,可條件是我們得給他買塊同樣大小的地,我和柳先生商量過了,準備把村裡東邊的地全都買下來,然後按照各家的需求重新劃分,這樣,我們就能把祭田都攏到一塊,村裡的人也不會挺著都不願意把田賣給我們了。」   這次他們回鄉祭祖,給姜憲上族譜,是家族的私事,高伏玉身體不好,就留在了太原,李長青帶了他身邊的另一個幕僚柳籬過來,而高妙容也被李泰送回了太原,和高氏叔侄一起過中秋節。   李謙很是滿意,微微頷首。   李麟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   長房雖然不才,可他到底是李謙的哥哥,這兩天,李謙對他說話越來越隨便了,特別是他娶了嘉南郡主之後……   而在正房,姜憲已經起了床,由丫鬟服侍著姜憲穿衣打扮用了早膳,正和來見她的李驥說著話:「……你把他們家的窗戶紙都扒了?」   「是啊!」李驥說著,目光靈動,神採飛揚,眉宇間閃爍著說不出來舒暢,「我原來也沒有準備這麼做的,誰知道姐姐的婆婆見我們要把姐姐陪嫁家具搬走,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著大腿哭起了姐夫,還說什麼姐姐是喪門星,如果不是姐姐,姐夫也不會死了,姐姐這樣,是報應。引得村裡的那些人都來圍觀。我當時給氣懵了,讓人把姐姐住的那間房的窗戶給扒了下來,說這上面貼的窗花是我姐姐絞的,如今要帶走。」   「後來呢?」姜憲興致勃勃地問。   「後來他們族的族長就來了,還帶了十幾個青壯小夥子。」李驥喝了口茶,繼續道,「我還以為他會動手,誰知道他卻恭恭敬敬地請了我們去祠堂旁的學堂裡喝茶。」   ※   親們,月票8200的加更!   O(∩_∩)O~   ※ 第387章不敢   「他們這族的族長不錯。」姜憲不由提醒李驥,「先是用武力震懾你們,然後態度和軟地請你們去喝茶,既不墜族中的名聲,也有化幹戈為玉帛之意。是個厲害人!」   「嫂嫂也知道?!」李驥睜大了眼睛。   「我又沒有瞎!」姜憲不以為然地道,「他這點小計量在我眼裡還不算什麼!」   李驥嘻嘻笑,道:「所以我沒有和他去喝茶!」   姜憲聽著不由眼睛一亮:「哦?」   「我要是按著他說的去跟他喝茶,豈不是被他牽著鼻子走?」李驥說著,眉眼間的笑意更濃了,「所以我大大咧咧地把大姐陪嫁的嫁妝單子一巴掌拍在了族長的身上,讓他自己看看,那戶人家到底是個什麼德性!」   他說完,還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按律,女子大歸,如果沒有特殊緣故,嫁妝是要留在夫家的。可法理不外乎人情,真正到了那一步,公公婆婆家多會憐惜媳婦以後生活不易,讓她把陪嫁帶走的。像李雪公婆這樣,扣著她嫁妝不給的,算得上是鳳毛麟角了。   姜憲不由奇道:「大姑奶奶的嫁妝單子怎麼在你手裡?」   李雪嫁的時候,是方氏在著打點的出閣。後來李家輾轉福建和山西,李雪那份原本應該存在李家的嫁妝單子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所以李雪想要大歸的時候才會很是為難——夫家是決不會讓她把陪嫁帶走的,她不把陪嫁帶走,以後回到李家,難道買個針頭線腦的也伸著手向兄弟的媳婦要不成?偏偏她那一份被她婆婆捏在手裡,說是不見了。現在是口說無憑,李雪就是有心和夫家理論也沒有辦法。   按李長青說,那些陪嫁原本就不多,還用了這麼多年,不要也擺。李家這才沒有和李雪的夫家去深究這些。   李驥聽了就有些得意地眨了眨眼睛,道:「我讓人胡亂寫了一份,還請了古玩店裡的老供奉把它給做舊了,就算那老虔婆拿出大姐之前的陪嫁單子,別人也分辯不出哪一份是真,哪一份是假!」   「幹得好!」姜憲不禁為他喝彩。   李驥就更來勁了,道:「那族長一見,頓時頭大。誰知道那老虔婆不知死活,說要到官府去打官司。我一聽,這不是正好嗎?若是我們李家連他們家的官司都打不贏,那才有鬼呢!我當時就要扭了了那老虔婆去官府。他們那族長到見機,忙過來做和事佬,我這才知道。原來給大姐做媒的就是這個族長。大姐的夫家在兩個小外甥去了沒多久就想把大姐嫁出去,是大姐死活不同意,這事才擱下了。後來我們回了山西,那族長想繼續和我們家做親,就做主給大姐說了那門親事,大姐怕被那老虔婆纏上,不願意留在他們族裡了,這才想要大歸的……」說到這時,李驥摸了摸下巴,道,「我就說,他們家怎麼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原來有見識的還是那族長。」   姜憲之前也覺得奇怪,聽李驥這麼一說,跟著明白過來。   她道:「之後你們就把那戶人家磚磚瓦瓦都拉回來了?」   「是啊!」李驥解氣地道,「像嫂嫂說的那樣,就連他們家院子裡的那棵樹我也給挖回業。他們家就等著哪天颳風下雨的時候塌屋吧!」   姜憲呵呵地笑。   李驥愁道:「可那些東西真心像爛柴似的,現在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姜憲道:「那你看看那些東西村裡有沒有人要?如果有人要,就送人算了。沒有人要,就問問鄰村的有沒有人要,別放在這裡礙眼。」   「好嘞!」李驥高興地應道,問起了李謙,「我和大哥打個招呼就去把那些東西都送人去。」   「說是你大堂兄來了,兩人在書房裡說話。」姜憲道。   李驥神色間露出幾分躊躇,最後還是朗然一笑,道:「那我就不去打擾大堂兄和大哥了。嫂嫂等會兒幫我跟大哥說一聲,就說我過來了。大姐那邊的事也辦好了。讓他不用為我擔心。」   姜憲點頭,端茶送客。眼角的餘光卻無意間落在了李驥的腳上。   他穿著雙半新不舊的福字鞋。   姜憲記得,為了祭祖的事,李長青特意給全家人都做了新衣裳。   她心中一動。   等到李驥走了,差了印採去打聽李驥平時的吃穿嚼用。   或許是因為這不是什麼大事,印採很快就打聽出來了:「何夫人對少爺小姐的吃穿住行都很上心。經常是三少爺有什麼,二少爺就有什麼。不過二少爺為人謙和,不挑食也不摘衣衫,通常是夫人安排什麼就穿什麼,不像三少爺,總覺得這裡不好,那裡不好的,吃點心要比別人多一份,穿衣裳要比別人的料子更時新,家裡的僕婦都說二少爺好相處。」說到這裡,她有點說不下去了,想了想才道,「大家都覺得二少爺隨和,對兄弟也很友愛,通常是將軍說什麼就是什麼,三少爺的脾氣來了,也都忍著……」   可讓他辦事卻滴水不漏,知道去陪剛剛大歸的李雪。   姜憲懶懶地躺大臨窗的大炕上,目光呆呆地望著屋頂的承塵,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謙走進來都沒有發現。   他不由失笑,示意屋子裡服侍的不要聲張,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她身邊,在她耳邊「餵」了一聲,把姜憲嚇得臉色蒼白,尖叫著跳了起來。   李謙的臉都變了,又悔又恨,忙抱住了姜憲,不停地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是我!別怕!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姜憲鬆了口氣,軟軟地依在了李謙的身上:「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對不起!」李謙愧疚地親著她的鬢角,不停地向她道歉。   姜憲就這樣聽了半晌才道:「我沒事了!」   她覺得李謙低聲下氣給她道歉的樣子特別的好看,讓她的心都軟了。她很喜歡這種感覺。   李謙見她臉色恢復了紅潤,懸在半空中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我只是想逗你玩的。」但他還是很懊惱。   「我知道,我知道。」姜憲只好反過頭來安慰李謙,李謙這才面色漸霽。   他問姜憲:「你剛才在想什麼?我走進來了你也不知道。」   姜憲嘿嘿笑,道:「我在下一大盤棋。」   李謙不解。   姜憲抿著嘴笑了笑,道:「現在不告訴你。不作不死。等那些人一個個作不下去了,你自己就知道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88章回來   李謙感覺到姜憲是想作弄人。   可這又能有什麼關係呢?   只要姜憲願意。   她從前在宮裡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作弄別人。   這不過是她的興趣和習慣罷了。   李謙真的就不再去問。   姜憲把李驥過來的事告訴了李謙,並道:「我覺得二叔挺不錯的啊,你怎麼沒有想到把他帶在身邊做事。」   「我不是沒有給李驥機會。」李謙說起這件事也有點煩,道,「可他總是往我身後躲,我總不能總推著他走吧?何況這人上不上進,得他自己想得通才成,我們逼著他,他遲早走不下去的。」   姜憲沒有做聲,又是一陣沉默。   李謙覺得有些奇怪,沉吟道:「保寧,你是不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你已經是第二次讓我幫一把阿驥了……」   「哎呀!」姜憲像突然想通了什麼似的回過神來,不以為意地笑道,「他不願意幫你就不幫好了。以後讓他幫我做事吧!你把冬月借走了一直沒有還給我,我身邊少個跑腿的——馬上就要秋收了,我那些田莊、鋪子都要開始收租了。等到明年開春,耕種更是重中之重,不安排個信得過的人,我這心裡總不是踏實。」   李驥畢竟不是家中的僕婦,說去給姜憲幫忙就幫忙。   李謙道:「我明天跟爹說一聲。」   李長青可是從來都不曾拒絕過姜憲。   李謙一說就答應了。   不僅如此,還把李驥叫過去訓了一頓,讓他好生幫姜憲做事,不要偷閒躲靜,鬼頭滑腦不幹事等等。把個李驥訓了個面紅耳赤,保證決不偷懶,這才被李長青放走。   可等他出了李長青的書院,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   他很早就知道,李麟一直暗中壓李謙一頭,好得到李長青的重視。可李謙像被菩薩摸了腦袋似的,不僅幹什麼事都比李麟聰明,而且更努力,更刻苦,李麟根本就壓不住李謙。李麟只好改變策略,想辦法站在李謙的身邊,成為李謙的左膀右臂。   那原本是他的應該站的地方。   早兩年不懂事的時候,他曾和李麟爭過那個位置。   兩人的關係有段時間可以說是劍拔弩張。   可高妙容的一句話卻讓他突然間心痛起李麟來:「你們再怎樣,也都有父母眷顧,他除想辦法跟在李謙的身邊討你父親的喜歡之外,還有什麼出路?」   他沉默地退讓了。   兄弟之間又恢復了從前的恭遜。   可李謙對他的失望,卻漸漸像根刺長在了他的心裡。   而且還越長越深,輕輕地碰一下,就會疼痛難忍。   甚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茫然地問自己,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   他沒有答應。   但今天,事情一下子突然發生了轉變。   他的嫂嫂嘉南郡主居然要他去幫忙。   雖然只是幫著她管理庶務,甚至在很多人眼裡,是個只有僕婦才幹的事。可他卻很喜歡。   至少,他有事做了。   不用整天這樣遊手好閒地呆在家裡,時不時地被李駒陰陽怪氣地諷刺兩句。   他望著藍藍的天空不禁長長地舒了口氣,覺得壓在自己心頭的那些陰霾好像都不見了,腳步也變得輕盈起來。   此時的姜憲,卻是滿心歡喜地望著穿了件鸚哥綠紵紗直裰,戴著鑲了羊脂玉黑色網巾的劉冬月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這個樣子看上去真像個高門大戶的小公子啊!」   劉冬月白淨的面孔泛起一層粉紅。   他恭敬地給姜憲行禮,溫聲道:「將軍說,暫時沒有我什麼事了。讓我回來服侍郡主。」   姜憲微微一愣。   她沒有想到她只是隨口說說,李謙卻記在心上了。   不過,她不應該意外才是。   前世,只要不涉及李謙鴻圖大業的事,她哪怕是無心的一句話,李謙也會想辦法讓她如願的。   想到這裡,她問劉冬月:「將軍的事辦得怎樣了?你走了不要緊嗎?」   劉冬月笑道:「榆林關那邊出了兩次事,防守越發的嚴厲了,而且還和關外的幾個馬匪誓了盟,以後路過榆林關商隊那些馬匪可以得一成,但如果有人強行從榆林關過,那些馬匪必須幫著邵家圍剿闖關之人。將軍說,我們最好避一避風頭,等他從四川回來了再說。我就被將軍派去和金家二少爺一起管理帳目。後來金家二少爺去了京城,他的事就交給了謝先生。前兩天將軍寫了信過去,讓我趕到汾陽來,說是您這邊缺人手,我跟著金家二少爺和謝先生學了怎樣做帳,您這裡的事也能幫個忙了,讓我以後就服侍您就好了。」   可這畢竟不如跟著李謙吧?   劉冬月卻笑道:「郡主您就不知道了,像我們這樣的人,能一輩子服侍主子,能一輩子得了主子的信任,主子的歡心,那才是得償所願呢!不然谷公公怎麼會在先帝去了之後主請請纓去守皇陵?我們這樣的人,走上了這條路,就和旁人不一樣了。只有主子身邊,才是我們應該站的地方。」   姜憲有些意外,轉念想想又覺得很有道理,笑道:「也成!我們就做一輩子主僕好了。等你去了,就葬在我和將軍旁邊,享受李家的煙火。」   劉冬月瞬間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上前一步就「撲通」跪在了姜憲的面前,激動地道:「郡主,奴婢一定盡心盡意伺候您和將軍,還有未來的小少爺小小姐。」   「快起來!」姜憲笑道,「我知道你忠心,不過,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我這邊就有樁事要你去辦!」   劉冬月連忙利索地爬了起來,恭手垂目地道著:「謹聽郡主的吩咐。」   「你和二少爺一起去給我查帳收租吧?」姜憲道。   劉冬月頓時有點傻眼。   姜憲就把她讓李驥來給她幫忙的事告訴了劉冬月,並道:「你現在在外面跟著雲林他們溜達了一圈,想必見識大長,二少爺卻是第一次出門,你正好帶帶他。若是他有什麼不懂的,你也可以教教他。你們兩人也可以做個伴!」   劉冬月一哆嗦,聲音都有些變了:「讓,讓二少爺給我作伴?」   「是啊!」姜憲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這若是在從前,那可是在抬舉他。慈寧宮大太監的得意徒弟親自指點他怎麼辦事,可不是人人都有這個福氣的。」   可今時不同往日了啊!   劉冬月在心裡嘀咕著,有些垂頭喪腦地答應了姜憲。   ※   親們,月票8250張的加更!   O(∩_∩)O~   ※ 第389章兩人   姜憲不滿意劉冬月的態度,挑著眉道:「你這是被霜打了?你給我認真點,我得想辦法把李驥給拖出來。我要派上大用場!」   劉冬月聽著精神一正,忙道:「郡主放心,我一定好好地……教導二少爺!」   姜憲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如果二少爺不願意讓你教導,你也不用勉強,早點來回我就是了。」   劉冬月能成為劉小滿的乾兒子,那當然也是個人精。   宮裡的內侍、宮女若是遇到這樣的事,那是要被重用了。   他雖然不知道姜憲要幹什麼,卻感覺到李驥恐怕是入了姜憲的眼,要給李驥找條出路了。   姜憲的本事他是親眼所見,李驥能得姜憲的青睞,那他就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是個可有可無的庶子了。   劉冬月從姜憲屋裡出來,去了李驥那裡。   李驥正同他的小廝說話:「郡主也沒有說讓我做些什麼?去哪裡?我就是想收拾行李都不知道該什麼時候收拾。不過話又說過來了,我聽說嫂嫂有好幾個田莊都是皇莊,在京郊附近,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皇莊,真想去看看。然後我覺得,我得找個熟悉田莊的莊頭來問問才是。這一畝能出幾斤糧食?什麼時節種什麼東西好?我可是一竅不通啊!別去了田莊那些說得我全都聽不懂,給郡主丟臉才好。」   那小廝忙道:「要不,我給您去打聽誰懂這莊稼之事,請來和二少爺說說話?」   李驥點頭。   小丫鬟卻來稟說嘉南郡主身邊的小廝劉冬月求見。   有傳聞說劉冬月是太監,從前劉冬月跟在姜憲身邊時,他沒少打量那個細皮嫩肉的少年,聽說他來拜訪自己,李驥非常的意外,道:「他不是在外面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劉冬月幫著李謙在辦事,旁人並不知道,還以為他是被姜憲派到哪裡去了。   小丫鬟道:「奴婢也不知道。」   自姜憲整頓了家務之後,小丫鬟小廝的嘴都緊了起來,各屋的情況也不容易打聽了,特別是姜憲那邊,何夫人也好,李驥也好,完全不知道她那邊到底是怎樣一番光景。當然,這有李長青和李謙的緣故,也與姜憲直言不諱地禁止家中的僕婦打探她的消息有關。   李驥覺得自己看在姜憲的面子上,應該親自去迎一迎劉冬月才是。   劉冬月看到李驥自然十分驚訝,忙上前行禮。   李驥沒有和劉冬月客氣,受了他的禮,請他到廳堂裡喝茶。   劉冬說明了自己的來意,道:「若是二少爺這些日子沒有事,那我們三天後就啟程去京城,您看可以嗎?」   三天之後,是欽天監定下來回太原的黃道吉日。   「那就這麼說定了!」李驥笑著和劉冬月達成了一至。   李驥親自送了劉冬月出門。   劉冬至回到自己屋裡用從謝元希那裡學到的方法開始安排行程,翌日一早就把行程送給姜憲過目。   姜憲看著那一條條的行程,突然覺得,如果劉冬月沒有進宮,會不會也成為朝廷的棟梁呢?   她有點困惑。   劉冬月卻和李驥很能說到一塊去。   而且李驥為人隨和,縱然和劉冬月有分歧,說話的方式也很委婉,讓人很容易就能接受他的意見。   劉冬月因此對李驥的評價非常的高。   當然,這都之後的事了。   此時聽到消息的李雪特意來探望李驥,拉著他的手又咐囑了他半天,讓他不要因為劉冬月是姜憲的隨從就看不起劉冬月,讓他少說話,多做事,要學習別人是怎樣為人處事的,要活到老,學到老。   李驥很感激,卻又覺得再三的道謝有點不好意思,索性笑道:「大姐您放心,我一定會聽冬月的。」   李雪也只能暫且放心。   李謙也把李驥叫去說了一通話:「你嫂嫂相信你,你就拿出點魄力來,別把事情弄砸了,連個劉冬月也不如!」   李驥恭敬地應諾。   從李謙那裡出去,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居然碰到李麟。   李麟笑著問他:「聽說郡主讓你和她的隨從一起去幫她收租子?沒想到郡主連個體己的隨從都沒有,還得請了你去監管。」   這話就說得有點意思了。   李驥忍了又忍,把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忍了下去,笑道:「嫂嫂是看我在家裡閒著沒事,跟著她的隨從去見識見識。畢竟嫂嫂的隨從是從宮裡出來。我還聽說,夫人想讓嫂嫂幫著找個從宮裡出來的宮女給冬至當教習嬤嬤。想必宮裡出來的人,與我們平常家裡的人是不一樣的。」   「那是!」李麟笑著,和李驥擦身而過。   李驥覺得被李麟擦過的肩膀火辣辣的疼。   好在這三天之後,他們就啟程往太原去。   這是姜憲第四次出遠門。   第一次是被李謙哄著到了山西。   路上她心情燥煩,暗暗把李謙罵了個狗血淋頭,對他既防備又無奈,實際吃也沒有吃好,睡也沒有睡好。   第二次是去雲龍山。   她和李謙成了親,李謙親自護送她過去,兩人有說有笑,中途看到一條河特別的清澈,姜憲覺得那河裡的鵝卵石特別漂亮,李謙還曾讓人停車,去河裡給她摸了好幾塊石頭讓她挑選。要不是何夫人隨行,她早就跑到河邊去觀望了。   第三次是從去雲龍山到汾陽。   不僅何夫人在,李長青也在,大家都規規矩矩,各在各的馬車裡坐著,輕易不出來。   第四次是從汾陽到太原。   這次亦然,女眷們坐在各自的馬車裡,李謙等人則跟著李長青騎著馬,行走在馬車的一側。   姜憲把帘子撩了一道縫朝外望去。   秋日正午的太陽還是非常的炙熱,李謙的背上有汗漬。   姜憲就有些懊惱地放下了帘子,陡然來了一句「如果下起雨來就好了」。/   百結和情客不知道她為什麼冒出句這樣的話,都只好小心翼翼地道:「下起雨來,肯定會涼爽很多。」   姜憲沒有說話。   她是覺得如果下起雨來,李長青肯定會讓兒子們到馬車裡躲雨的。   可惜,這幾天皇曆準得很,一直到他們回了太原,也沒有下一滴雨,姜憲怎麼看怎麼覺得李謙人都被曬黑了。只是沒有等她和李謙討論這個話題,袁家大太太來訪,說是請李家的闔府去觀禮。   他們趕在了袁家三小姐出閣之前回到了太原。   ※   親們,今天的更新。   ~~~~(&amp;gt;_&amp;lt;)~~~~   這是定時發稿箱的功勞……   ※ 第390章不定   姜憲並不是有意趕在這個時間回太原的。   袁家三小姐出閣的事,她早就忘了。   袁家不過是個本地的鄉紳,還不值得她放在心上。當初給袁家三小姐添箱,也不過是看在袁家三小姐曾經善待過冬至的情份上。   因而當袁家的請帖放到她案頭的時候,她不由問情客:「袁家三小姐還沒有出閣嗎?」   「明天才是正期!」情客笑道,把剛剛從花園裡摘的玉簪花一枝枝地插在姜憲書案上的青花瓷花觚裡,「郡主要去參加婚禮嗎?」   「不去!」姜憲想也沒想,重新歪在了大迎枕上看百曉生新出的一本詞話,「查出這個百曉生是什麼人了嗎?」   百曉生的詞話是之前情客幫她從外面買回來的。   她前世不知道有這個人。   今生看了他的一本書就想看第二本——她實在是好奇,什麼樣的人才能寫出這樣奇葩的文來,還這樣的受吹捧!   情客搖頭,笑道:「坊間都傳他可能是個落第的秀才或是退仕的官吏,但具體是做什麼的,誰也不知道?」   姜憲輕「哼」了兩聲,她把書丟到了一旁,抱怨道,「每一本書都寫得差不多,也不知道大家為什麼要買著看。那些書局就不知道再捧個人出來。」她異想天開,對情客道,「你說,我去開個書局怎樣?還可以代印朝廷的邸報,把那個百曉生狠狠地踩在腳下。」   情客抿了嘴笑,並不答話。   之前郡主還說要親自寫一本書,讓那百曉生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官宦之家的小姐,什麼是豪門大戶的規矩,可將軍一來,郡主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等將軍走後,郡主又變得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沒有精神地躺了幾天,等她想起百曉生,想到要寫書的時候,又覺得沒什麼興致了。   姜憲還真考慮過要不要開個書局,可是常忍冬帶著他的那個族兄來了。   他的那個族兄叫常荊,看上去和常忍冬差不多的年紀,瘦瘦高高,斯文俊秀,看著像個讀書人,不像大夫。   姜憲讓常忍冬領著他去見李謙。   李謙馬上就要進川了,她想讓常荊跟著李謙一起去,李謙的身體安康也就多了幾分保障。   常忍冬睜大了眼睛,道:「郡主,您還真讓我堂兄和將軍一起去四川啊?」   女生外向。   他忍不住在心裡道。   姜憲笑咪咪地望著他,道:「常先生是大夫,大夫不是要親自去進藥材的嗎?四川山高水長,行路艱難,常先生能跟著走一趟,也是難得的體驗嘛!」   常忍冬生氣瞪眼,常荊卻不以為意,笑容溫和,道:「郡主說得也有道理。那我就跟著將軍走一趟四川好了。」然後叮囑常忍冬,「關於藥鋪開在什麼地方,就勞煩你幫著到處看看了。」   「不用那麼著急!」姜憲像是突然反悔了似阻攔著常忍冬,「開藥鋪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慢慢來,慢慢來。」   既然決定了去西安,有些事就得重新布署。   姜憲想把藥鋪開在西安,這樣,李謙就有了兩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了。   常忍冬鬢角的青筋直跳。   常荊卻好脾氣地應了,拉著常忍冬走出姜憲的宅院,這才低聲:「你發什麼脾氣?難怪你醫術那麼好,叔父卻不放心你在外面行醫。如今天下這樣的亂,你能安安穩穩地跟著郡主,已經很好了,別又像上次似的,被人辭退回家。」   常忍冬聽著臉色就更難看了,不服氣地道:「你來之前,嘉南郡主說得好好的,還一直讓我寫信催著你快來,結果你一來她就變了卦。你怎麼能說是我脾氣不好。」   常荊嘆氣,只好道:「你難道還沒有看出來嗎?郡主哪裡是催著我快點過來,他是想我護著李將軍去四川。至於開藥鋪的事,恐怕要等我從四川回來再說了。」   常忍冬仔細想想,還真是這個理。   他不禁道:「我原來只覺得郡主只是看重李將軍,沒有想到她卻把李將軍放在心坎上,這樣的事也時時刻刻地放在心裡。」   「這樣也好。」常荊笑道,「夫妻齊心,其利斷金。我們雖是郡主的人,卻不必和將軍的人爭什麼,可以好生地把祖宗傳下來的醫術發揮光大,重新整理祖宗傳下來的醫禮。」說著,他輕輕地嘆了口氣,道,「現在的世道可是越來越亂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盡頭。萬一亂世來了,好多祖先傳下來的東西都會斷了傳承。我們好生把家裡傳下來的醫術寫下來,傳下去,能讓這亂世少死少個人就少死幾個人,也算是功德一場。」   常忍冬沒有說話。   他也感覺到亂世要來了。   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真正的來臨,也不知道這亂世會持續多久,他能不能看到太平盛世的那一天。   兩人慢慢地走出李府。   ※   魯夫人在袁家三小姐的婚禮上沒有看見到姜憲,非常的奇怪,她找了個機會和何夫人打了個招呼,問起了姜憲。   何夫人笑道:「她這幾天覺得身體不爽利,在家裡歇著呢!」   魯夫人聞言不由關心地道:「她是哪裡不舒服?可曾看過大夫?大夫怎麼說?」   何夫人含蓄地道:「郡主來山西之後,帶了個大夫過來,郡主的身體怎樣,都由那大夫幫著調理,聽那大夫口吻,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有些不適罷了。」   魯夫人忙道:「那郡主現在如何了?」   「說是休息兩天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魯夫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道,「那我過兩天再去看她,也免得她病中被人吵鬧,休息不好。」   「魯夫人有心了。」何夫人笑著和魯夫人寒暄著。   魯夫人就問起了何瞳娘的婚事:「什麼時候小定?」   何家和金家雖然過了婚書,卻還沒有正式下聘。   何家對這門親事滿意極了,何夫人聽魯夫人說起來臉上已堆滿了笑容:「要等金家大小姐嫁了就正式下聘。金家大小姐畢竟是嫁到了功勳之家,那邊的姑奶奶又是御賜的姻緣,金家現在要先把金家大小姐嫁了,金大人和金夫人才有精神管二少爺的事。」   「也是。」魯夫人十分的贊同,親熱地挽了何夫人的胳膊,道,「何小姐下定的時候,您可一定要給我下張帖子,讓我也去熱鬧熱鬧!」   ※   親們,月票8300的加更!   O(∩_∩)O~   ※ 第391章莊家   魯夫人話語間隱隱帶著幾分示好。   偏生何夫人有些木訥,聽到魯夫人要去給自己的侄女捧場,是十分的高興,可心裡也存著幾分狐疑,道:「那金大人那邊,您不去了嗎?」   按理,金海濤在太原經營這麼多年,他的兒子定親,魯氏夫妻應該去那邊恭賀才是。   好在魯夫人雖然嬌縱,人情世故卻是從小就跟在母親身邊歷練的,應答之間很少出錯。聞言倒是面不改色,笑道:「我們家老爺應酬我們家老爺的同僚,我卻是要去何家看看的。不管怎麼說,瞳娘那小丫頭長得漂亮,又柔柔順順地討人喜歡,別人下定我不去,她下定我可是一定要去的。」   何夫人倒把這句話聽了個十成十,喜出望外,整個宴會都和魯夫人呆在一起。   錢夫人就忍不住對王夫人道:「您看魯大人家的,也太不知道羞恥了點吧!」   王夫人寬容地笑道:「年輕人,沉不住也是常事。」   錢夫人冷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陸夫人卻有些坐不住。   今天袁家嫁女兒,莊夫人沒有來。   為什麼沒來?太原素來有些頭臉的人家應該都知道了。   汪幾道和熊正佩鬥得沸反盈天的,姜憲突然站到了熊正佩這邊,形勢一邊倒,熊正佩領了皇上大婚的差事,如今戶部、禮部、宗人府、上林苑等都聽從熊正佩差遣,熊正佩一夜之間換了戶部侍郎,大獲全勝。再想到之前溫鵬的事,誰出了手,已是不言而喻。   要說姜憲沒有回娘家告狀,誰也不相信。   他們這樣的人家,不是沒有見過寵溺出了閣的姑娘的。可像姜家這樣的,才十分罕見。   完全是不管不顧地出手打臉,一點情面也不留,而且還是為了一點點的小事,姜家的霸道可想而知。   莊大人鬱悶得不行。   望著舅弟溫大人從雲南寄過來的書信,就算他砸了茶盅踢了小廝,也不知道該怎麼跟舅弟交待。   為著小姑娘的幾句口角鬧成了這樣,誰能想得到。   莊大人背著手又在書房裡走了一圈。   門吱呀一聲,卻沒有人進來。   莊大人回頭,看見女兒一張俏臉從門縫裡探出來。   如果是平時,莊大人早就笑吟吟地招了女兒進來,溫聲細語地問她要幹什麼。但今天,他實在是沒有心情做慈父,臉上的表情不僅沒有和緩一些,眉頭還緊緊地鎖在了一起,聲音冷硬地道:「你過來有什麼事?」又能想到自從莊夫人知道弟弟是為什麼被調去了雲南就受不住打擊般地躺下了,心裡就有點怨莊夫人不應該把女兒送去嶽家撫養,畢竟是做舅舅,舅母的,有個什麼事也不好管教,反而讓女兒養成了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性子,如今不僅害了溫家,說不定哪天還會害了莊家,而把女兒送去溫家教育,卻正是莊夫人的意思。   只是兩人成親這麼多年,莊夫人仗著自己有個前程遠大的弟弟,家裡的什麼事都喜歡拿主意,他要是有什麼異議,她就和他一哭二鬧三上吊,有時候還像現在這樣躺下來嚷著頭疼,什麼也不管,裝病。   他是男人,總不能和頭髮長見識短的婦孺一般見識,只好忍讓再忍讓,退讓再退讓,結果倒好,把她忍讓的越來越蠻橫。   他想著,心情就更煩躁了,看女兒也開始不順眼。見她探頭探腦,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他不由喝道:「你看你這個樣子像什麼?要進來就進來,要出去就出去,斜眉豎眼的,一副宵小行徑,哪戶的大家閨秀像你這樣!你來幹什麼?是不是你娘讓你來的?你去跟你娘說,你舅舅來信了,責怪我怎麼弄出這樣大的事來也不跟他說一聲。我當初是怎麼跟你娘說的,嘉南郡主就算是被曹太后丟到山西的,就算是被迫嫁給李家的,可她畢竟是郡主,我們不至於討好她,也不要得罪她。可你和你娘倒好,我的話是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如今你舅舅來問罪了,讓你娘也別躺著了,趕緊給你舅舅回封信去,別讓你舅舅還以為是我壞了他的前程!」   說完,轉身去拿溫鵬差人送過來的信塞到了女兒的懷裡:「喏,這是你舅舅的信,讓你娘也看看。她不是一向最有主意嗎?讓她教教我怎麼回這封信。」然後把女兒往外一推,「啪」地關上了門。   莊小姐站在門外,淚如雨下。   父親從來不曾這樣對待過她,還有母親,從來都是神採飛揚的,如今卻面如縞素地倒在病榻上,不吃不喝的好幾天。   想到這些,莊小姐不由咬牙切齒。   都是那個嘉南郡主。   如果沒有她,舅舅怎麼會丟官,爹爹怎麼會和娘吵架,怎麼會嫌棄娘,娘又怎麼會躺在床上起不來。   她捏著溫鵬的信,噔噔噔地往外跑,要去找嘉南理論,卻被她的乳母發現攔了回來,告訴了莊夫人。   莊夫人又悔又恨。   悔的是沒想到嘉南郡主居然針眼大的心,一點點事就要鬧得不可開交,恨的是自己沒有能耐,幫不上弟弟的忙,斷了弟弟的前程。   她躺在上床上,一會兒想著能找誰幫著給弟弟說句話,讓弟弟早點調回朝廷,一會兒想著等哪天姜憲失勢了,她要怎樣報復姜憲一番。聽到貼身的丫鬟稟告她說女兒要去找姜憲算帳,她頓時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再也躺不下去,爬起來趿著鞋就去了女兒的房間。   莊小姐正伏在床上大聲地哭著罵姜憲。   莊夫人忙去捂了女兒的嘴,把屋裡服侍的都遣了下去,低聲責斥她道:「這都是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樣的話?萬一讓人傳了出去,豈不是火上澆油!」   莊小姐剛剛被父親喝斥了一頓,心裡正難受著,又被母親喝斥了一頓,她的脾氣上來了:「我在自己屋裡,難道話都不能說了!那要這些服侍的做什麼?還不如早早全都發賣了!」   「我的小祖宗!」莊夫人忙向女兒告饒,「你還沒有出閣呢,說什麼賣不賣的,還想不想說門好親事了?人多口雜,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何況現在我們家被人盯著,小心使得萬年船。」   莊小姐見母親服了軟,神色間也跟著忪懈下來。   她緊緊地捏著手中的信問母親:「那,那我們怎麼辦?難道就任嘉南這樣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不成?」   形勢逼人,她們目前還真沒有什麼好辦法。   莊夫人嘆了口氣,道:「我去找你爹說說!」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在陝甘接受革命教育……發箱君幫著發的稿子……   ※ 第392章不見   「娘,您別去!」莊小姐想到剛才發現的事,忙阻止母親,「爹爹,爹爹在忙!」   畢竟是多年的夫妻,莊夫人瞬間就明白過來。   她氣得臉色通紅。   要不是她弟弟,他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嗎?   如今她弟弟落了難,不,還沒有落難,不過是失了勢,他的嘴臉就暴露出來,早知道他是個涼薄的性情,可沒想到這樣的涼薄,人剛走,茶還沒有涼,就已經看看她不順眼了。   莊夫人冷笑了幾聲,想去找丈夫理論,可又清楚地知道,如今形勢不比從前,她在床上躺了好幾天,從前定會去噓寒問暖的丈夫卻不見了蹤影,她只是還心存僥倖而已……嘉南郡主那裡,是一定要去道歉的。可她前腳打上了李家的門,後腿就去賠不是,就算她的臉皮再厚,也做不到。她原指望著丈夫看著她已經躺下的份上,主動承擔起做丈夫責怪,去給李家賠個不是,這件事也就揭了過去。誰知道丈夫卻一直不為所動,等著她出招……   她的淚水忍不住落了下來。   讓她去給一個還沒有及笄的小姑娘道歉,賠笑臉……   莊夫人抹著眼淚,對女兒道:「沒事,我就是去跟你爹商量商量這件事怎麼辦。我不會跟他吵的,你放心。」   莊小姐擔憂地望著母親,卻也只能無力地望著母親遠去的背影。   等莊夫人到了莊大人那裡的時候,莊夫人已經冷靜下來。   她開門見山地對莊大人道:「今天是袁家三小姐出閣的日子,我這就去給郡主賠個不是。」   莊大人也毫不含糊,道:「如此甚好。」還吩咐管家另撥了五百兩銀子,「你給郡主買點什麼東西送過去,算是我們的賠禮。」   莊夫人氣得差點兒笑了出來,拿著銀票轉身就走。   可等她到了袁家的時候,宴會已經快散了,像丁夫人、李夫人這樣有身份地位的貴婦人已經走了。   莊夫人猶豫了片刻,還是進了袁家內院的垂花門。   袁大太太自然是熱情迎接,等到莊夫人問起姜憲,她不無遺憾地道:「說是郡主身體不適,今天沒有來。」   但她約了魯夫人和陸夫人過兩天一起去探望姜憲。   這就不用告訴莊夫人了。   莊夫人暗暗慶幸。   私底下道歉和當著太原城裡有頭有面的人道歉,那是兩碼事。   她第二天派了體己的嬤嬤去遞了帖子,想拜訪姜憲。   被姜憲拒絕了。   之後她連著三天向姜憲遞貼子。   姜憲煩不勝煩,索性交待下去,若是莊家的嬤嬤上門,直接架出去,不必理會。   莊夫人氣得不得了,布政司一個主薄家的兒子娶媳婦,她拉著王夫人就是一通抱怨:「哪有這樣的!我去道歉,連著三天遞貼子,她居然不願意見我。」   王夫人壓根就不想卷到這其中去,笑了笑,看見王夫人過來了,忙告了聲「得罪」,上前和王夫人打著招呼,一起去坐席的喜棚。   莊夫人眉頭微蹙,抬眼看見了施夫人。   她想了想,朝施夫人走過去。   施夫人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突然間轉身和太原城一個鄉紳家當家太太說起話來,還一面說,一面和那位當家太太進了旁邊的茶房。   莊夫人朝四周望去,沒有一人上前和她說話。   她這才感覺到事情不妙。   真是一群小人!   莊夫人在心裡罵著。   難道只有她親自上門不成?   莊夫人想著,就有點不想和姜憲打交道了。   誰知道回到家裡卻知道莊大人今天沒有去衙門,說是這幾天布政司急著把秋天的稅賦徵收上來,可莊大人月餘都無功而返,丁大人沒有辦法,讓莊大人在家裡休息一段時間,徵收稅賦稅的事,就由丁大人親自督促了。   莊夫人道:「那這件事與嘉南有沒有關係?」   莊大人的臉陰得能下雨。他譏諷地望著莊夫人冷笑道:「你說有沒有關係?從前我又不是沒有和李家打過擂臺,可你看丁留管了沒有?現如今,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沒有。這件事要不快點擺平了,以後還有蹉磨的時候。」又責怪她,「你是怎麼弄的?不是說這城中的婦人都和你交好嗎?怎麼這點小事也辦不好?是不是你又把我給你用來買禮品的銀子挪著用了,所以我們送去的禮品的郡主瞧不上眼睛!」   莊夫人氣極了,道:「人家根本不就不願意見我!我怎麼去挪用你的銀子?」   莊大人看著心中氣憤,聲音比莊夫人還高,道:「給你三天時間,如果這三天時間你還不能見到郡主,那我就把你和女兒都送去雲南,舅弟不是責怪我嗎?我把罪魁禍首給他送去,他想怎樣就怎樣好了?我如今也不過是個從三品,怕是沒有能力庇護你們周全!」   莊夫人聽著眼前一陣陣發暈,卻不敢倒下。就怕自己倒下以後女兒沒有了依仗,被人欺負。   她只好咬著牙去了李府。   ※   姜憲「好」了很多,魯夫人和陸夫人、袁大太太來探望。   到了姜憲的正房才發現丁夫人和李夫人在座。   大家笑著契闊了一番,重新坐下。   陸夫人見姜憲面色紅潤,氣色極好地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笑盈盈地吃著水果,不由笑道:「看樣子郡主已經大好了。聽說郡主還帶了個大夫來山西,可見這位大夫的醫術十分的高明。不知道這位大夫都擅長些什麼科?到時候我們有個頭痛腦熱的,也可以來求醫問診。」   好大夫難求!   何況是救命的時候。   姜憲倒不吝嗇與人分享。   「他擅長兒科和婦科。」她笑道,「但願大家都用不上。可若是能用上,只管來醫。」   眾人很是抬舉,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而已,卻惹得大家一陣笑。   袁大太太更是笑道:「郡主真是菩薩心腸,必定會好人有好報的。」然後說起九月初九五臺山好幾家禪寺都準備開壇作法事,問姜憲想不想去,「塔院寺的師傅們每到這個時候都會施藥,他們家的牛黃解毒丸最最好用,您就是不去,也可以派家裡人去那裡求幾顆牛黃解毒丸回來。」   姜憲心中一動。   李謙要去四川……不過,如果九月初九才施藥,李謙只怕等不及。   但塔院寺,這個名字好熟悉啊?   她想了一會,才想起塔院寺就是當初李謙請來為她看病的那個鴻一法師的寺院。   姜憲決定立刻派人去求些牛黃解毒丸給李謙帶在身上。   ※   親們,月票8350的加更!   O(∩_∩)O~   ※ 第393章道歉   準備去塔院寺求藥的姜憲覺得,她平時還是得和這幫人來來往往才行,不然她坐在家裡什麼消息都不知道,時間長了,她可就真成了個什麼也不懂的內宅婦人了。   她問袁大太太:「九月初九哪些人準備去五臺山?去五臺山要走四、五天的吧?那麼遠,你們也準備去嗎?」   「別人去不去我不知道,我幾個妯娌是要和我一起去的。」袁大太太笑道,「路遠有什麼打緊的,正好顯得我們有誠意。郡主肯定是沒有去參加過香會吧?我們每次去參加香會的時候,都人山人海的,路上到處可見臨時借宿的婦人,客棧更是住滿了人,比過年還熱鬧。」   姜憲奇道:「那由不是很容易滋事?」   一般的女孩子不是應該關注有哪些好吃的哪些好玩的嗎?   怎麼嘉南郡主卻問出男人們才問的話?   李夫人和丁夫人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   而袁大太太的表情則有些訕然。她笑道:「有時候也會發生一些事,不過,這也是看各人。像我們出門,都會帶了護院和隨車的嬤嬤,自然沒什麼事。有些婦人,自己帶著乾糧就上了路,有時候就會遇到些無賴。不過,大家都去上香的,若是真遇到這樣的人,眾人也不會就這樣看著,都會上前去幫忙的。」   說到底,還是很亂!   姜憲點頭。   百結走了進來,悄聲在她耳邊道:「莊夫人來了,正在外面等著。說了您不想見她,她卻非要來見您不可。還說什麼既然丁夫人、李夫人也在場,不如給她做個證,她是真心實意來向您道歉的,讓您無論如何也要見她一面。趕也趕不走……」   若是事情鬧大了,涉及到姜憲,總歸是件不好的事。   姜憲想了想,笑道:「既然莊夫人要來,那就請她進來好了。」   百結應聲而去。   丁夫人幾個卻有些不自在,問道:「是莊夫人要過來嗎?沒想到今天的這麼湊巧,我們來探望郡主,莊夫人也來探望郡主。」   難道她們以為莊夫人是來探望她的不成?   姜憲微微笑。   既然莊夫人想拿輿論來壓她,那她也不介意再指點指點她。   姜憲道:「莊夫人說是要來給我賠不是。想必還是為了上次莊家小姐當著眾人非議我的事。她也太小心了。上次她打上門的時候我已經把她給攆出去,打贏了,怎麼還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不過,她既然來了,又非要見我一面,我也不好把她晾在大街上,不然被人看到了還不知道傳出什麼流言蜚語來呢!等會兒大家見了莊夫人,可別驚訝才是。」   「不驚訝,不驚訝!」丁夫人笑道,「莊夫人也的確是太小心了點。都是多久的事了,還記在心裡。」   大家都睜著眼睛說瞎話。   陸夫人有些不適應,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袁大太太則是滿心的感慨。   難怪別人說官家不好惹,像丁夫人這樣看上去如此清雅的女子說起瞎話來也是面不改色,侃侃而談,她們這些商賈出身的女子可真是差遠了。   百結帶著莊夫人走了進來。   眾人一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模樣和她打著招呼,對她的來意矢口不提。   姜憲則對她很冷淡,除了剛開始的時候和她說了句話,之後就再也沒有理會她。   莊夫人知道丁夫人和李夫人等人在此也選擇了上門道歉,就已經放下了自己的臉面。   她低聲地道著:「郡主,那天的事都是我不對!還請郡主大人大量,原諒我一次。」   姜憲聽了詫異道「莊夫人說的是哪件事?我怎麼不記得了?」   莊夫人一愣。   難道姜憲就準備這樣和自己一笑而過嗎?   她心中一喜,正要說什麼,姜憲卻打斷了她的話,道:「莊小姐先是無憑無據地非議我,莊夫人之後又打上了我李家的門,不知道莊夫人所說的事,到底是哪一件?」   莊夫人聽了只好咬著牙道:「兩樁事都是我們不對,還請郡主多多包涵……」   她的話還沒有說話完,姜憲已冷哼一聲打斷她的話,道:「莊夫人這話說得好沒有道理。既然是兩樁事都是你們的錯,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道歉?莊家大小姐呢?她在背後非議我難道就沒有錯嗎?莊夫人這是看著我年紀小,想唬弄我吧?一點誠意也沒有!我看莊夫人還不如不來,免得我一想到有人把我當傻瓜似的,我心裡就堵得慌。」   莊夫人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的。   姜憲才懶得管她,端茶送客。   莊夫人沒有辦法,只得灰溜溜地出了李家的大門。   但讓女兒和她一起去給姜憲道歉,看姜憲的眼色,她又捨不得,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庇護女兒,心裡難受極了。   可她若是不讓女兒跟著一道來,這件事又沒辦法就這樣算了。   她想了又想,最後還是勸了女兒和她一道去李家給姜憲陪不是。   莊小姐自然不願意。   莊夫人勸她:「我也知道你氣不過,我也氣不過,可這不是沒有辦法的事嗎?」   莊小姐委屈的眼睛都紅了,道:「那能不能趁著哪天人少的時候去?」   「傻丫頭!」莊夫人道,「就是要趁著這個機會去。你想想,當著那麼多人,她總得顧及點形象吧?就算她對我們再不滿,也不好說些羞辱的話出來吧?所以這個時候去是最好的。」   「可我總覺得有點丟臉!」莊小姐道。   莊夫人嘆道:「就算我們私底下向她賠不是,那些人難道就不知道嗎?」   莊小姐哭了起來。   最後還是和母親一起去了李家。   姜憲等人都沒有想到她還會登門拜訪。   「那就請她們進來吧!」姜憲這次沒有為難她,讓人直接把莊夫人母女帶了過來。   莊夫人把道歉的話又說了一遍,隨後把一直低著頭躲在她身後的莊小姐向前推了一把,示意她快向姜憲道歉。   姜憲卻笑,道:「莊小姐是和我家小姑起的衝突,我看,莊小姐還是親自給我小姑道個歉才是!」   這就是原諒了她們嗎?   莊夫人鬆了口氣,急忙答應。   姜憲就差人去請了李冬至和何瞳娘過來。   李冬至和何瞳娘正圍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畫著花樣子,聽說莊夫人帶著莊小姐來給兩人道歉,兩人驚訝得都有些合不擾嘴。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94章不受   何瞳娘小心翼翼地問來請她們的百結:「莊小姐怎麼會來給我們道歉?」   兩個小姑娘養在深閨,外面出了些什麼事並不十分的清楚,莊夫人打上門來,被姜憲丟了出去,她們擔心了良久,後來見沒有人提及此時,兩人這才作罷。並不知道李長青和李謙覺得莊家犯冒了姜憲,踩了李家的面子,在公事上給莊大人使絆子。原來這也沒什麼,兩家文武殊途,李家最多也就在自己的事上不和莊大人配合,可架不住姜憲來了個釜底抽薪,一巴掌把莊家的依仗溫家給拍了下去,使得太原官場人人自危,甚至是落井下石,給莊大人找麻煩,以至於莊大人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局面,讓那些原來只是想觀望些日子再作打算,生怕因此得罪了姜憲的前那些人和莊大人作起對來,逼得莊大人不得不把自己的妻子兒推出來,想辦法和姜憲和解。   百結早幾年還頗為靦腆,做了好事不聲張。這兩年跟著姜憲,知道了該說就說,該做就做的道理,因而聞言笑道:「自然是因為郡主出手教訓了她們一頓,讓她們知道郡主可不是隨便就能得罪的,只好來道歉啦!」   在李冬至和何瞳娘的眼裡,這就是贏了!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欣喜和如釋重負。   李冬至和何瞳娘就換了身衣裳去了姜憲會客的花廳。   莊夫人正在姜憲面前說道歉的話,姜憲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不置可否。   見李冬至和何瞳娘走了進來,莊夫人忙打住了話題,笑著上前牽了李冬至的手,溫聲道:「李大小姐,從前的事是你莊姐姐不對,她如今也後悔了,你就原諒她這一次吧?以後還做一對好姐妹可好?」   李冬至朝姜憲望去。   姜憲對著她微笑,眼裡全是鼓勵和肯定。   嫂嫂這是讓她自己拿主意吧?   李冬至想著,不由鼓起了勇氣,大聲地對莊夫人道:「莊姐姐原本也沒有得罪我,不過是說我嫂嫂的話太難聽,我這才氣憤不過和她打起來。她不用向我道歉,只要向我嫂嫂道歉就是了。」   眾人均是訝然。   包括姜憲在內。   小小年紀就有這樣認知!   姜憲覺得,李謙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還真的像李謙,可能比李謙更愛憎分明,有責任感。   莊夫人的笑容則有點窘然,但她還是招了莊小姐到姜憲的面前,道:「李大小姐說得對,你們原本也沒有什麼矛盾,不過是我這女兒說了不該說的話……你還不快點向郡主道歉!」   莊小姐憋屈的不行,卻不得不低頭。   她羞憤地垂著眼瞼,不想讓姜憲看見她的情緒,聲音低落地道著「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姜憲笑著點了點頭,問李冬至和何瞳娘:「這樣可以嗎?」   兩個小姑娘都是心善之輩,何況李冬至還把人打了,莊小姐當著這麼多人給她們道歉,在她們看來也足夠了。於是兩個小姑娘連連點頭,都接受了莊小姐的道歉。   莊夫人鬆了口氣,又鄭重地給姜憲道了歉:「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太溺愛孩子,一聽說她被人打了就糊塗了,也沒有問清楚青紅皂白就跑上門來。還請郡主不要和我一般見識才是。」   姜憲笑著頷首。   這件事就這樣揭過了似的。   丁夫人和李夫人忙起身打圓場,招呼莊夫人和莊小姐坐下,一起喝茶。   莊夫人想著已經沒了面子,不如和姜憲打好關係,遂笑盈盈利坐了下來,和眾人聊天說話,甚至在李家用了午膳才告辭。   丁夫人和李夫人也尋思著應該告辭了。   誰知道卻見姜憲那個叫情客的貼身丫鬟快步走了進來,低聲和姜憲說了什麼,姜憲聽著,突然冷笑,道:「她到了歉,我受了,可不並就代表我就原諒了她。他調走了,我以後找誰的麻煩去。你去跟他說,得罪了我,道個歉就想跑了,門都沒有!讓他好好地給我在山西呆著,什麼時候我看他煩了,他們再隨便把他調到哪裡我都不管。可現在,他得好好地給我呆在山西,呆在太原!」   情客應諾,低眉順眼地下去了。   丁夫人和李夫人心裡掀起了軒然大波。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動聲色起身辭了姜憲,卻在李家的垂花門前坐上了同一輛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地出了李府。   丁夫人和李夫人卻久久都沒有說話。   直到兩人的耳邊傳來喧鬧的嘈雜聲,馬車走到了市事,丁夫人才道:「嘉南郡主,不會說的是莊家吧?」   「有可能!」李夫人面露倦疲。   她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這樣的複雜。   「只有以後留心,看看事態的發展。」李夫人沉吟道,「或者是,請了人去吏部打聽。之前不是有傳聞說莊大人要高升嗎?」   丁夫人心中一驚。   回到家中甚至沒來得及換衣服就直接去見了丁留,把這件事告訴了丁留。   丁留的臉色很是凝重。   他對丁夫人道:「我寫封信去問問留在京中的同年,李夫人那裡,你走一趟,看看她那裡有沒有什麼消息。」   丁夫人應下,卻不禁感慨:「我瞧著嘉南郡主小小年紀,長得又溫柔可人,可沒想到她的性子居然這樣的烈,莊夫人得罪了她,她竟然不依不饒,壞了溫家的前程不說,如今連莊家也不放過,甚至是道了歉也要揪著不放……到底是宮裡出來的,倒和那些宮裡的人一個稟性。」   「噤聲!」丁留忙道,並心驚地四處看了看,見屋裡沒有第二個人,心中微安,這才道,「你現在既然知道了她是這樣的性子,再和她打交道就要慎重。你這次去有沒有和她身邊的人接觸?最好是能和她身邊的嬤嬤交個好,以後有什麼事能給我們報個信就最好不過了。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丁夫人很是贊同,覺得這件事刻不容緩:「如果郡主在吏部使得上力,我們真的不能得罪她!」   「她是出了閣的郡主,又遠嫁到太原,」丁大人搖了搖頭,道,「她不可能影響吏部。可有的事就這樣,好的不靈壞的靈。我若是想升遷,她當然幫不上忙,可要是壞事,卻很是容易。」   丁夫人覺得頭痛欲裂,嘆道:「我們怎麼就碰到了這樣一個混世魔王了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離開太原回京城去?」   ※   親們,月票8400的加更!   O(∩_∩)O~   ※ 第395章遠行   丁夫人頭痛欲裂,情客卻在擔心。   她一面給坐在鏡臺前卸妝的姜憲卸簪環,一面低聲道:「我們這樣嚷出去不要緊嗎?雖說承恩公花了大力讓吏部那邊暫時不動莊大人,朝廷的邸報畢竟還沒有公布,若是有個變化……」   她們可就丟大臉了。   之前郡主可是託了承恩公想辦法把莊大人繼續留在原任上的。   「就算是有什麼變動也不怕。」姜憲對曹宣的辦事能力很有信心,「我不過是想讓丁夫人和李夫人幫我傳個話,免得那些不知所謂的小人以為得罪了我道個歉就能完事。這次我要不把莊家給弄的沒有火氣,我就不姓姜。」   情客抿了嘴笑。   這樣生氣勃勃的郡主,她好久都沒有看見了。   可見郡主還是習慣和這些官家夫人們周旋。   念頭閃過,她的眼神又有幾分落沒。   難怪太皇太后想讓郡主繼續呆在宮裡。   郡主若是做了皇后,肯定很喜歡和皇上的那些嬪妃鬥來鬥去吧?   對別人來說是避之不及的事,對郡主卻是好玩的遊戲。   也許這與郡主在宮裡除了清蕙鄉君,一直都沒有適齡的玩伴,整日裡只好和太皇太后、太皇太妃、曹太后這些孀居老太太作伴,已經習慣了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有關吧?   不過,這次郡主提前放了風聲出去,以後恐怕沒有人敢惹郡主了,郡主想和人鬥只怕也沒有了對手。   她輕柔地把姜憲的髮絲披散在身後,拿起了核桃木的梳子,仔細地幫姜憲梳著頭。   姜憲卻覺得有些無聊,道:「莊家的段數太低了,沒什麼意思。」   情客駭然。   之後就如姜憲所料的一樣,她這裡開始門庭若市。   姜憲應付了這些貴婦人一段時間,又覺得沒有意思。   那些貴婦說來說去都是那些話。   她覺得自己應該交個特別喜歡交際應酬的朋友,然後時不時把人叫來家長裡短一番,這樣既可以節省她的時間,又可以探聽到外面的一些消息。   姜憲做太皇的時候就知道不能輕視那些看似不靠譜的流言蜚語。   這些流言蜚語裡有時候會傳遞些很微妙的東西,端看你看不看得出來了。   但到底該選誰?姜憲還有些拿不定主意。   李謙那邊卻已經準備好了去四川的事宜。   姜憲的心又提了起來。   每天圍著李謙轉來轉去的,幫他收拾東西,準備乾糧,僅換洗的小衣就準備了二十四套。   李謙看了哭笑不得,道:「這些綾羅綢緞不經事,又不好清洗,不如留在家裡穿,我帶幾件細布衣裳就行了。」   「那怎麼能行。」姜憲對道,「不好洗,穿髒了就扔掉好了。四川是天府之國,等到了那裡,你們再僱幾個裁縫給你做幾件好衣裳就是了。」   李謙終於想到了婉拒姜憲的好理由:「所以我說不用帶太多。船靠岸的時候我到當地有名的成衣鋪子裡買就是了。這些你留在家裡,等我回來了穿。」   姜憲想想也是。   帶那麼多箱籠,來來去去的也很麻煩。   她不禁失笑。   李謙知道她從來不曾做過這些事,關心則亂,雖說拒絕了姜憲,心裡卻很感激,親了親她的額頭道:「我把雲林留了下來,你有什麼事,就差了他去辦。他是最細心周到的。若是他也做不好,你暫且忍忍,等我回來再說。」又叮囑她,「要好好吃飯,不要整天都躺在床上看詞話本,有空的時候就在院子裡走走。若是要出門逛街,記得叫上七姑……」   事無巨細,一一交待。   姜憲應著,思緒早已經飛到了九天雲外。   李謙這次出遠門,又把雲林留了下來照顧她。   她忍不住想,難道雲林當初一直在居庸關做總兵,真的是為了保護她的周全?   過了兩天,李謙選了個黃道吉日就帶著謝元希、鍾天逸、衛屬、常荊幾個去了四川。   臨行前,姜憲想送送李謙。   李謙沒讓她送,說這次去四川挺隱秘,只有李長青、高伏玉幾個知道,就是李麟都瞞著,外人問起來,只說是去了校場,她這麼一送,恐怕引起旁人的注意。   姜憲沒有堅持。   只是在李謙走的那個清晨,她還是把他送到了垂花門前,一直站在門口,要看著李謙走。   李謙幾次揮手讓她回去,她都沒有理會,惹得李謙沒有辦法,無奈地嘆氣搖頭,又重新折了回來,輕輕地抱了抱她,這才頭也不回地走了。   姜憲頓時鼻子酸酸的,覺得偌大個李家空空蕩蕩的沒有人煙。   李冬至和何瞳娘每天都來陪姜憲。   姜憲不由笑著打趣兩人:「平時怎麼不見你們過來玩?不會是將軍走的時候叮囑了你們的吧?」   李冬至和何瞳娘臉色緋紅,赧然地道著:「大哥走時叮囑了,可我們也想陪著嫂嫂。「   姜憲呵呵地笑,尋思著得儘快給李冬至找個好一些的女夫子才好。   何夫人看著她無聊,就請了個裁縫到家裡給大家做衣裳。   何大舅太太興衝衝的,給自己裡裡外外做了十幾身衣裳,說是金夫人十一月份返家,何瞳娘和金城的婚事就算是不下聘,兩家也要對親家了,她得打扮捯飭一番才行。   何夫人直笑,興致勃勃地和何大舅太太商量著衣裳的款式。   姜憲卻有些看不上眼。   她私底下問百結和情客:「找到好些的首飾師傅了嗎?」   兩人搖頭。   見慣了內造的東西,這外面的東西真心難得瞧得上。   姜憲長嘆著氣。   少了李謙的日子,她覺得興味闌珊。   情客和百結都想方設法地哄她開心。   姜憲還是提不起精神來。特別是晚上,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身邊再也沒有另一個人的呼吸,沒有了另一人的熱度,她倍感冷清。   這讓她不由想起了京城的冬天。   剛剛開始有了冷風,慈寧宮就燒起了地龍。   走到哪裡都暖哄哄的。   太皇太后會整天陪著她,給她講故事,告訴她怎樣打葉子牌,叫了女先生進來說書,縱容她躺在被子裡不去上課,讓孟姑姑幫她寫了大字冒充她的功課交給左以明這樣的先生……可她走的時候,卻沒能給疼她愛她的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磕個頭,道個別。   姜憲心中不安。   總覺得自己沒有正正經經地稟告了家中的長輩,就和李謙私奔到了山西。   她想見太皇太后,想見太皇太妃。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96章分析   對慈寧宮的思念隨著天氣漸冷越來越深,終於在有一天姜憲去給何夫人請安,何夫人卻在和李長青商量怎樣過重陽節時達到了頂峰。   她對李長青道:「公公,我想悄悄地回趟京城!」   李長青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你,是不是誰給你氣受了?」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不由小心翼翼地問道,「還是你覺得在這裡過得不舒服?」   姜憲知道李長青誤會了,她更知道自己的這個要求有多荒謬。   誰家的媳婦不是大門不邁二門不出老老實實地在家裡相夫養子圍著丈夫孩子轉,想回娘家,那得看公公婆婆高不高興,丈夫答不答應。不然為什麼那麼多人家都不願意女兒遠嫁——原本回娘家一趟就不容易,嫁得遠了,一來一去得好幾天甚至兩、三個月,誰家服侍丈夫、孝敬公婆的媳婦能離家這麼久日子?女兒遠嫁,也許從此別過,一輩子也就能見上幾次面,甚至從此沒有再見之日了。   「公公,您和婆婆對我疼愛有加,」姜憲誠懇地道,「將軍對我很是敬重,就是小姑和小叔們,對我也很是友善,我回京城,是有事想做。」   李長青待她再好,也不會因為她想念太皇太后、太皇太妃就會高高興興地讓她回娘家,畢竟娶進門了的媳婦就是自家的人,如果這個媳婦動輒就要回娘家,一副在夫家呆不住的樣子,好像夫家虧待她似的,不管是誰心時恐怕都會不高興。   姜憲不想惹李長青不高興。   他是李謙的父親。   而且她嫁過來之後他對她可以說比親生的女兒還要好。   她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這才是做人的基本準則。   何況,她心裡的確有一件事。   如果這次進京既能探望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又能把這件事辦成了,那就是兩全齊美之事了。   因而姜憲講究了些許的說話技巧。   她抿著嘴,抬頭望了李長青一眼。   李長青立刻意識到姜憲這是有話對她說,而且是有很重要的話對她說。   但公公和媳婦通常都是要避嫌的。   李長青不禁為難地耙了耙頭,但身為土匪的大膽和不忌還是佔了上風。   他對何夫人道:「你先出去,我有話要跟媳婦說。」   何夫人早在姜憲提出要回京城的時候已經懵了。   姜憲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想她嫁到李家十幾年,也不過回了兩次娘家。一次她母親生病,一次是她父親去世。   姜憲就這樣大咧咧地提了出來,李長青會有什麼反應?   她眨也不眨地盯著李長青,結果姜憲說了兩句話,李長青居然讓她迴避?   這,這還是那個說一不二的李長青嗎?   姜憲給李長青灌了什麼迷湯了?   何夫人直到走了廳堂,被仲秋的晚風吹得打了個寒顫,也沒有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廳堂裡,姜憲上前幾步。   李長青嚇了一大跳,想向後退,卻因為坐太師椅上,退無可退,只好朝後仰了仰身子,道:「你有什麼事要回京城?」   他的聲音繃得緊緊的,顯得有些緊張。   姜憲以為李長青是不高興,道:「公公,前些日子將軍和我商量,說想去陝西!」   李長青一愣,道:「我怎麼不知道?」   姜憲揣著明白裝糊塗,奇道:「將軍沒有和您說過嗎?」   李長青搖頭,臉色有些不好看。   姜憲就道:「將軍跟我說,如今朝中正是多事之秋,遼王在東北,娶了遼東指揮使廖家大小姐為嫡妻,廖大小姐病逝後,他為了和廖家繼續保持之前的親密關係,甚至又抬了廖家的庶女為妾,苦心經營著遼東的那一畝三分地,以求自保。   「靖海侯則在福建擁兵自重,借著抗倭的名義要向朝廷要銀子要兵力,這些年下來,已然雄霸一方,有了與朝廷抗爭的實力。公公福建做了幾年的總兵,靖海侯的勢力有多大,想必您是最清楚不過了。   「再看那些封疆大吏。   「郭永固寧願呆在四川也不願意擢升堂官。貴州巡撫在任上也有七年了。還有廣西布政使,九年連任之後,謀了廣東布政使……」   李長青聽著心頭一跳。   「如今大家寧願在外面呆著,鎮守一方,也不願意回京。」姜憲繼續道,「還不是因為如今京城局勢不明,又權貴如雲,喊一聲『侍郎』,有六個人答應,與其回京城任職,被皇上和那些大學士盯著,一不留神就站錯了隊,還不如外放,做個執政一方的大員,手中有權又能有錢,還能避開京城的紛爭。   「將軍的意思。既然大家都在觀望,我們也不能離京城太近。   「公公如今是動彈不得了,又是曹太后的人,也是不好動彈。不如讓他去陝西,想辦法謀個陝西行都司或是都司的指揮使,既可為公公鎮守後方,也可和公公形成兩相呼應之勢,讓朝廷忌諱,不敢輕易地動李家,李家也有底氣和實力保持中立,暫不站隊。」   話說到這裡,姜憲頓了頓,沉吟道:「還有曹太后那裡。雖說她為我和將軍賜了婚,您和將軍之後也寫了謝恩的摺子,可我畢竟是姜家的姑娘,當初皇上要送曹太后去萬壽山靜修,是我伯父護送的,曹太后只怕到現在還恨著我伯父,如今和我伯父相安無事,也不過是被逼無奈而已,我嫁到了李家,也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這解鈴還需系鈴人。   「我想,如果我能進京去給曹太后問個安,再請她為將軍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將軍去陝西之事也能事半功倍,幫著將軍謀個指揮使的職務才是正經。」   李長青想著姜憲到底只有十四歲,就是再能幹,也說不出這樣一番俯瞰全局的話來。   他因此對姜憲的說詞深信不疑,而且對兒子的看法也非常的贊同。   不過,他心裡還是覺得很不高興。   這麼重要的事,兒子和兒媳婦說了卻沒有跟他說。   想他辛辛苦苦地把兒子養大了,為了不委屈兒子,不僅庶長子比他小五歲,而且還娶了個不堪大用的妻子,如今兒子娶了老婆,就把他這個做爹的拋到了腦後……   李長青就有些酸溜溜的,道:「這些都是他跟你說的?」   ※   親們,月票8450的加更!   O(∩_∩)O~   ※ 第397章悄然   姜憲兩世為人,若說和誰打交道最多,除了內宮內侍、宮女,那就是內閣的大學士、六部三院的官吏了。   她可能因為身份地位的忽略而不屑於知道那些內宮內侍、宮女在想什麼,卻決不會忽視內閣的大學士和和六部三院的官吏在想什麼。   因此李長青的話一出口,她就知道李長青在想什麼?   「也不全是將軍告訴我的。」姜憲溫聲道,「是我看將軍這些日子心情不好,想開導開導他,他就斷斷續續地給我講了這些事。我聽著十分有道理,就想幫幫將軍。可將軍的性子您是知道的,等閒不願意求人,更何況是讓我出面。是我自己,看著將軍左右為難,想在陝西謀個差事又找不到門路,所以就很想幫幫將軍。但我又怕將軍覺得我多事,總是去求姜家,讓姜家瞧不起,我就想趁著將軍這些日子不在家,悄悄地回趟京城,去見見曹太后,也好寬寬曹太后的心,讓曹太后幫著給將軍謀劃謀劃。到時候您就說是您去求的曹太后,將軍見著我也不用覺得尷尬,你也不必把這件事告訴將軍……」   李長青聽著不由睜大了眼睛。   兒媳婦嘴裡說的這個「將軍」,是他兒子嗎?   他們家可沒覺得求人丟臉的傳統!   自己不如另人,還不願意求人,求了人,還怕丟臉,還不高興自己的媳婦幫忙……這都是嘉南自己想出來的吧?   李長青仔細地打量著姜憲。   只見姜憲滿臉的為難之色,甚至對她自己剛才所說的話沒有一點懷疑。   原來兒子在兒媳婦面前是這個樣子!   李長青覺得頓悟了!   他覺得他不能拆兒子的臺。   「你關心宗權,想為他好,我已經明白了。」他道,「可你一介女流,又身嬌位重,怎麼能就這樣回京城去?我看,這件還是讓宗權自己去辦好了!他是男人,你應該相信他能辦得好。」   姜憲沒有想到李長青會反對。   在她的印象裡,李長青野心勃勃,對於李謙能娶一個郡主是十二萬分的滿意。   這樣的話,她所說的話不是給打磕睡的人送枕頭嗎?   李長青怎麼會拒絕?   姜憲不禁道:「我自然是相信將軍的。可為什麼簡單的事不簡單地辦呢?將軍這次去四川最早十一月份才能趕回來,然後就快過年了。給京城的那些人送年節禮,打點山西的同僚,拜訪自己的那些上峰,等到將軍能歇下來,又能到了春天防衛韃子的時候,這樣一來,大半年就過去了。到時候後皇上大婚,韓家位例公卿,汪幾道拉攏了禮部侍郎,熊正佩領著江南的一幫子士子,朝廷是怎樣的格局,誰也說不準。我雖是一介女流,卻願意幫將軍排憂解難。您又何必捨近求遠,平白地耽擱這大好的時機呢!   「天時、地利、人和。天時擺在第一位,不是沒有道理的。   「公公,您若是為了將軍好,就讓我去吧!」   李長青不免心動。   姜憲又添了一把火:「我準備悄悄地進京,就是不想驚動旁人,不想讓別人以為將軍是因為姜家,因為我才得勢的。我不想以後將軍想起這件事來心中不快,影響我們夫妻之間的情份。」   家和萬事興。   如果兒子和兒媳婦能一直這樣互相敬重,白頭偕老,才是興家之本。   「行!」李長青下定了決心,「這件事就這決定了。不過,你得帶幾個人去。」   姜憲早想好了,道:「我帶小叔和雲護衛去就行了。」   李長青一愣。   姜憲委婉地道:「小叔的生母是婆婆的婢女,小叔以後肯定是要幫著將軍做事的。京城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集天下之大成,覺得自己有點本事的人都去了京城。這次進京小叔可能幫不上什麼忙,卻可以見識一番。特別是我去了京城不僅會回鎮國公府,去見曹太后,還會去給太皇太后請安,這樣的時機不是時時都有,小叔去了,只會有好處,沒有壞處。正好也讓小叔練練膽子,以後若是有人家裡拜訪,小叔也知道怎樣接人待物,不至於墜了李府的名聲。   「至於雲侍衛,是將軍留下來保護我的,我要是不帶了他去,只怕將軍知道以後會責怪雲護衛,我會心中不安的。」   李長青微微頷道,覺得姜憲考慮的很周到。但他還是道:「人太少了,我再給你撥二十人,讓他們護送你進京。」   姜憲笑道:「我這次可是悄然進京。」   她怕趙翌知道她回了京城,讓她去給他請安。   姜憲現在看都不願意多看趙翌一眼,更不要說對著他三跪九拜了。   「那也不能就帶這兩個人!」李長青瞪大了眼睛,「這萬一路上要是有個什麼事,我就是後悔都來不及。這二十個人你必須帶著。這都是我訓練出來的死士。就算是路上遇到了悍匪,也能把你平安地護送到京城。再就是親家舅爺那裡,也得招呼一聲,最好是能在半路上迎迎你們。反正親家舅親常在宣府和京城之間走動,要藏個把人根本不在話下。」   通知姜律?   姜憲猶豫了片刻就同意了。   反正她回京城的事誰都有可能被她瞞住,唯有大伯父一家不可能瞞得住。除了她會在鎮國公府落腳之外,她也想見見大伯父一家,感謝他們為她所做的一切。   而且她自幼在宮中長大,覺得天下除了內宮,就是在李謙身邊最安全了。如今李謙和內宮都隔她千裡之遙,她感覺不安全,需要姜律給她保駕護航。   她和李謙的日子還長著呢,她可不想這個時候出了什麼意外!   姜憲就向李長青討主意:「家裡的人怎麼交待呢?」   李長青想也沒想地道:「就說宗權去了校場,你怕開戰,要去廟裡為宗權吃齋靜修兩個月……兩個月可能以吧?你到時候能不能趕回來?」   「能!」姜憲不敢在京城多逗留。   隨著趙翌的掌權,他遂步掌控京城的防衛,誰知道她在京城裡溜達會不會被趙翌發現或是被人無意間發現告訴趙翌呢?   李長青不再說什麼。第二天早上趁著幾個孩子都來給何夫人問安的機會把大家都叫到了一起,說了姜憲要去廟裡靜修的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398章召回   眾人一陣愕然。   特別是李冬至,她大著膽子問李長青:「阿爹,為什麼讓嫂嫂去廟裡靜修?在家裡靜修不行嗎?」   在她看來,被送去廟裡靜修的女子都是犯了錯的女子,被送進去之後,幾乎沒有人能回來。   現在哥哥不在家裡,嫂嫂卻要被送去廟裡……   她一雙烏溜溜地大眼睛眨也眨地望著李長青,仿佛在無聲地求著父親。   李長青不由皺眉,覺得李冬至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尖銳,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他不由皺眉道:「這是阿爹的意思,你難道是在詰問阿爹不成?」   「女兒不敢!」她咬了咬牙,道,「可大哥不在家,嫂嫂若是要去靜修,怎麼也得跟哥哥說一聲吧?這樣不聲不響地把嫂嫂送去廟裡,別人要是知道了,還以為嫂嫂犯了什麼錯呢?阿爹向來最疼愛大哥的,您也不希望大哥受此非議吧?」   姜憲聽著差點忍不住為李冬至喝彩。   這孩子,最最像李謙了!   不枉她最疼愛她。   關鍵的時候總是為她說話。   她立刻上前攬了李冬至的胳臂,笑著輕聲道:「小姑,是我自己想去廟裡住些日子。你大哥不在家裡,我心裡有些慌。想去廟裡吃幾天齋菜,為你大哥求個福,祈個平安。正因為是怕外人誤會,所以我昨天才求了公公,讓他老人家幫幫我,若干有外人問起來,大家只說我身體不適,不方便見客。」   李冬至狐疑地望著姜憲。   姜憲微笑著向她點頭,目含誠意。   李冬至這才信了。   李長青卻被氣個半死。   他是李冬至的爹,李冬至竟然寧願相信姜憲也不相信他。   李長青覺得他真是白養了李冬至。   姜憲看出了李長青的不悅,私底讓七姑給李長青帶話,說若是在京城裡遇到了合適的女先生,想請到家裡來給李冬至啟蒙:「……家裡沒有學腹五車的女性長輩,不如正正經經地在外面請一個,好生地跟著女先生學著怎樣讀書寫字,琴棋書畫。以後小姑沒有出嫁之前可以給侄女啟蒙,出嫁之後,可以給自家的姑娘啟蒙。一個家族的傳承始於此,夫家因此也會高看她一眼。」   真正詩書傳世之家的女孩子,不是跟著自己的母親啟蒙就是跟自家的姑母啟蒙,就是要請女先生,也請的是世交家的大歸的姑奶奶,像這樣請外面的人來教習的,都是新貴之家,那些出身高門大族的女先生通常都不屑任教的。而請了男子教書,多是年過六旬的落第秀才,這樣的人最多能告訴李冬至斷文識字,更多的就無能為力了。李家也因此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加之高妙容是女孩子,從前和李冬至感情很好,李家也就不急,這件事因此一拖再拖,拖到了現在。   如果姜憲真的能從京城給李冬至找個女先生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不過,這種事也要碰機會。   李長青不想讓姜憲為難,讓七姑回話:「萬一請不到女先生也沒有關係,給冬至找個宮裡出來的、老成的嬤嬤讓她跟著學學規矩也行。」   姜憲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給李冬至找一個合適的女先生,帶個宮裡出去的嬤嬤讓李冬至學規矩對她來說卻是小事一樁——就算找不到離宮的嬤嬤,從宮裡帶一個回來,報到宗人府說太皇太后或是太皇太妃開恩,要放出去就行了。   她笑著應了,讓人帶信給劉冬月和李驥立刻回來,叮囑七姑和情客簡單地收拾行李,把百結和香兒、墜兒等人留在屋裡。   七姑等女僕以為她是去廟裡靜修,顯得很平靜,很快就收拾好箱籠,等著劉冬月和李驥回來。   劉冬月和李驥在大同。   太皇太后給了姜憲一大塊種著雜樹的荒地,說是她老人家從前的陪嫁,卻淺淺地埋著一層煤,扒開不到一尺的地就是是。   姜憲壓根不相信這是太皇太后的陪嫁。   可前世她也沒有這塊地的印象。   今生因為她的緣故,很多事都發生了變化,她也無從追根溯源,悄悄地叮囑劉冬月,借著這次去給她收租的機會到那山頭看看,如果有可能,想辦法開始採煤,畢竟煤是朝廷管控之物,把事情鬧到明面上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劉冬月想著姜憲既然要抬舉李驥,也就沒有瞞著李驥。   李驥當時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李家始於微末,他雖是官宦子弟,卻不入等級。偶爾和那些門閥貴胄在一起,聽說誰誰誰家圈了塊黑戶開出來的地,有多少多少畝,把那些黑戶全都上了奴籍,家裡發了一大筆財,誰誰誰家管做了船塢的管事,扣了那些供貨給船塢的商家貨款不給,那些商家送了一斛蓮子米大小的南海珍珠和一根根匣子金條……他那個時候以為那就是最大的不公了,沒想到還有更不公的事在這裡,而且還是他們家得了利。   李驥整個人都不好了幾天。   劉冬月只好告訴他:「這些可能是戶部孝敬孝宗皇帝或是先帝的私產。」   李驥聽得稀奇不已,道:「皇上還有私產?」   劉冬月翻了個白眼,道:「皇上也是人好不好?如果沒有私產,他要是荒唐起來,把國庫裡的錢子都拿去用了,大員們的俸祿怎麼辦?衛所的軍餉怎麼辦?各地賑災的銀糧從哪裡來?」   李驥聞言嘀咕道:「可現在衛所也一樣發不出軍餉,澇旱的時候也沒有看到朝廷賑災啊!」   劉冬月嘴角翕翕,想為朝廷爭辯幾句,可幾次都不知道說什麼,只好輕輕地嘆了口氣,拉了李驥道:「二少爺,我們快點回太原吧!也不知道郡主那邊出了什麼事?」   李驥也急了起來。   兩人緊趕慢趕,只花了兩天的功夫就趕回了太原。   正好李長青親自給姜憲看的黃道吉日就在第二天,兩人只來得疲極而寐地睡了一覺,就急急跟著姜憲出了太原城,連箱籠都沒有來得及打開。   李驥困惑地望著他們身邊那些相貌普通,沉默寡言的護衛,不禁策馬小跑到了雲林的身邊,朝著那些護衛呶了呶嘴,低聲道:「這都是哪裡來的?我怎麼一個人也不認識!」   雲林也不認識。   他隱隱覺查到這些李長青安排的護衛都很不簡單,卻不知道李長青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心中頗為不安。   ※   親們,月票8500的加更!   O(∩_∩)O~   ※ 第399章瞞著   雲林推開李驥的腦袋,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是大人的安排。」   李驥又道:「那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不知道!」說起這個,雲林更鬱悶了,「大人只說讓我跟著郡主。」   他是李謙的人,是李謙留下來保護姜憲的,結果卻被李長青安排跟著姜憲出門,好像讓他去護著郡主是李長青的主意似的。   等他們穿過樹林上了驛道,那些護衛都不見了,只留下雲林和李驥、劉冬月三個護著坐了姜憲、情客和七姑的馬車,看上去孤零零的,像哪戶的小家碧玉出了門進香似的。   雲林心中一動。   難道那些護衛是大人養的死士不成?   之後他仔細觀察了四周的動靜,卻始終沒有發現那些護衛的蹤跡。   倒是他們,途中遇到一群鮮衣怒馬的少年喧囂而過,七姑居然吩咐車夫將馬車停在了一旁,避開了那群少年這才重新上路。   這可不是姜憲的風格。   雲林皺了皺眉,這才發現趕車的車夫居然是李長青身邊一個叫丁二的隨從。   這事有點蹊蹺啊!   他在心裡思忖著。   馬車掠過一旁的驛道拐進了旁邊的小鎮,在小鎮的客棧打塵。   姜憲戴著帷帽,穿了件看淞江三梭棉布衣裙下了馬車。   雲林的感覺就更不好了。   當初李謙是怎樣如珍似寶地把姜憲帶回山西的,雲林是親身經歷過的,姜憲嫁給了李謙之後,李謙是怎樣愛著敬著她的,雲林是親眼看見過的。如今姜憲卻打扮得像個村姑似的,若是李謙看見了,知道他放在心尖上的寶貝被這樣的對待了,還不得心痛死啊!   就算知道若是李謙得到了消息說不定會不管不顧地趕回來,雲林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決定告訴李謙這件事。   他給李謙寫了個條子,悄悄地招來了信鴿。   誰知道第二天一大早他還沒有用早膳,七姑就把那隻信鴿還給了他,還不知是真是假地和他開著玩笑:「郡主說這鴿子長得好,可惜在路上,不然燉了倒是鍋好湯。」   雲林尷尬地笑。   七姑道:「郡主請你過去。」   雲林忙去擦了把臉,定了定神,跟著七姑去了姜憲那裡。   姜憲正在吃早飯,見了雲林道:「我要是留了你用早膳,你肯定不自在,我有要緊的話跟你說,只好委屈你等會兒回去再用早膳了。我知道你敬重將軍,也跟著敬重我。恰好我也有事請你幫忙。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她把去京城給李謙求官的事告訴了雲林,並道,「將軍在忙什麼,你比我還清楚,我就不多說了。這個時候,不是讓他分心的時候,更不能給他添亂,讓將軍忙著外面的事的時候還惦記著我。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雲林連連點頭,正想申辯幾句,姜憲已道:「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若是還有什麼事,等我們從京城裡回來了再說。」   他只得應諾,退出了姜憲歇息的客房,嘆著氣回了房。   走了四天,他看到大同的城門。   「我們不進城。」七姑隔著車簾吩咐雲林,「到前面的城隍廟借居一晚。」   「這怎麼能行!」雲林大驚失色,忙道,「您不能這樣!若將軍知道了,該有多難過啊!」   他此時穿著件靚藍色的粗布短褐,戴著頂青布小帽,雙手攏在衣袖裡,低眉順眼的,像個老實巴交的農夫。   「你不告訴他,他不就不知道了!」姜憲隔著帘子懶懶地道,執意歇在了城隍廟。   雲林踩腳,卻也只能妥協——就算是李謙,姜憲拿定了主意,也只能妥協。   他難道還能比得上李謙不成?   雲林不知道那些暗衛在哪裡,又早已習慣自己靠自己,因此沒有去管那些暗衛,而是妥協之後立刻收拾好了心情,率先走進城隍廟去打探情況。   他們要歇腳的城隍廟很小,只有一個正殿,裡面供奉著顯佑伯城皇神****伯,後殿是廟祝的寢室。雲林喊門的時候那廟祝正從後殿出來,看見雲林等人很是驚訝,道:「你們是路過的吧?這個時候趕一趕,還可以趕著進城。實在是不行,離城門不過五裡的地方還有個客棧,那裡也能投宿。」   雲林覺得這廟祝說得太對了,可七姑卻笑著從他的身後探出頭來,帶著幾分討好地塞了個荷包給那廟祝,低聲地道:「還請您行個好。我們家太太身子骨不好,經不起折騰,怕是這個時候就是趕過去也進不了城,城門那邊的客棧又太貴……」   那廟祝不動聲色地捏了捏手中的荷包,想了想,露出一副法外開恩的模樣兒,矜持地道:「既然如此,那你們今天晚上就在這裡歇一晚上吧!我有正殿歇息。」   七姑連聲道謝。   雲林卻忍不住抓著七姑的手就去了後殿,低聲道:「郡主這是要做什麼?她怎麼能睡那廟祝的床上呢?」   「我也不知道啊!」七姑說著,目露茫然,「這些都是郡主的意思。」   雲林耙著頭髮,正想著怎樣阻止姜憲,誰知道姜憲卻在情客和劉冬月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你們怎麼讓太太進來了?」他不敢說姜憲,不好說情客,只好用眼睛瞪著和他相熟的劉冬月。   劉冬月避開了他的目光。   郡主到底想幹什麼?   輕車簡從也就算了,怎麼連客棧也不住!   雲林覺得自己都快要急瘋了,偏偏姜憲一副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吩咐情客:「那廟祝不是說這裡凳子嗎?你去搬幾把凳子進來並在一起當床用,你們幾個,在地上打地鋪。」   他只好在旁邊焦急地喊了聲「郡主」。   姜憲頷首,道:「你和那馬車夫在外面守著,我這邊要早點歇息,明天一早還要趕路。」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如果雲林還沒有看出什麼來,那他也不是那個能被李謙重用的雲林了。   他面色凝重地應「是」,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姜憲暗暗點頭,由著情客和劉冬服服侍著在由三條板凳搭成的床上睡著了。   劉冬月守下半夜,見狀忙回了前殿休息。   那廟祝不知道被雲林打發到哪裡去了,只有他和李驥、丁二在大殿裡打著地鋪,還把他那一床鋪好了。   劉冬月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抬頭看見了雲林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你還沒有睡啊?」他鬆了口氣,動作越發的輕柔起來,生怕吵醒了李驥和丁二。   雲林在黑暗中搖頭,也不管劉冬月看不看得見,悄聲道:「郡主,這是連齊家也準備瞞著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在延安,住窯洞哦!   O(∩_∩)O~   ※ 第400章繞過   劉冬月沒有回答雲林的提問,卻頗有深意地看了雲林一眼。   到了這個時候,如果雲林還不知道姜憲的用意,那他真要懷疑雲林的智慧了。   姜憲寧願夜宿城隍廟也不願意靠近大同,顯然是想避開齊勝,不讓任何一個人知道她回京的事。   雲林關心則亂,問劉冬月這個問題,也是情急之下的無奈之舉,在劉冬月的沉默中冷靜下來之後,他自然也明白了姜憲的意思。可他還是和劉冬月不同。劉冬月是姜憲身邊的人,他會以姜憲的需求為需求,只有姜憲高興的,只有姜憲會感興趣的,劉冬月才會去關心,去了解,其他的,都不在他思考的範圍,所以他能很快地察覺到姜憲的意圖,在姜憲沒有表示她的意圖可以讓別人知道的時候,就算是對雲林,這個曾經和他並肩對外的好兄弟面前,他也保持了緘默。而雲林卻會跳出姜憲來揣摩整個大局。   姜家和齊家是通家之好,姜憲為什麼還要避開齊家?   姜憲顯然名聲在外,可見過她相貌的人卻卻鳳毛麟角,姜憲為什麼還要繞城而過?   是不是說,齊家對大同的掌控,已到了讓姜憲都只能選擇夜宿城隍廟的地步?   如果有一天,李家和齊家有了矛盾,他們該怎麼辦?   雲林想到李謙。   郡主說要進京為將軍謀取一個差事,這個差事是不是很難,而且有可能危及到齊家的利益呢?   所以李長青才會派了人暗中保護郡主呢?   雲林想到謝元希給他看的那一疊厚厚的銀票。   他覺得自己之前的舉動簡直太不稱職了。   「我們回去吧!」雲林拍了拍劉冬月的肩膀,苦笑道,「還是你最明白。難怪郡主那麼喜歡你,你跟著我們在一起,郡主還不時地想起你,最後還讓你陪著二公子……」話說到這裡,雲林心中一動。   從他知道有嘉南郡主這個人開始,嘉南郡主每做的一件事在最初他們這些跟在李謙身邊的人看來都有莫明其妙,可再回過頭去看,卻件件都有深意,件件都對將軍好……   如今嘉南郡主抬舉二公子,是不是也有什麼深意呢?   那他們是不是也應該幫著二公子一些呢?   他有點恍神。   劉冬月卻是一愣。   他知道自己能回到姜憲身邊服侍,肯定是因為姜憲覺得他不錯。可他沒有想到的是,在姜憲的眼裡,他是如此的重要。   像他們這樣的人的一生,不就求個知道自己的人嗎?   劉冬月的眼眶有點溼潤。   兩人各懷心思地回了城隍廟。   之後的雲林不再問什麼,照著姜憲的吩咐行事就是了。   之後的劉冬月卻變得更細心,看姜憲一眼,幾乎就需要姜憲要什麼。   然而一路上的環境很艱苦,姜憲卻沒有太多的感觸。   她的心思,全放在了回京之後的想像中。   怎樣才能不動聲色地見太皇太后?   她要不要進城?   陝西現任的兩個都指揮使都是什麼來歷?   當初她是太后,可以簡單粗暴地想動誰就動誰。如今她只是個郡主,是李謙的妻子,為著李謙,也不能把人都給得罪死了,讓李謙以後難為!   想到這裡,她就幽幽地嘆了口氣。   不知道李謙走到哪裡了?   他若是知道自己現在離京城不遠的昌平,不知道會是怎麼一副樣子?   姜憲隱約地感覺到李謙不想她回京城,好像京城有什麼好東西,讓她回去了就不回來了似的。   她嘴角微翹,抿著嘴無聲地笑,裹著被子在床上打了個滾。   等他回來,知道自己為他謀了個陝西的都指揮使,肯定很高興。   她臆想著李謙會是怎樣一副模樣兒,心裡甜絲絲的,越發睡不著了。   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   姜憲不由皺眉。   為了不引起注意,符合他們現在小戶官吏人家,進京去見寓居在京城任七品京官丈夫的身份,他們一路走過,住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小客棧。   這讓從來沒有這樣經歷的姜憲很是難受。   要不是被褥是從家裡帶過來的,有著她熟悉的百合香的味道,她肯定會整夜整睡不著的。儘管這樣,小客棧裡的魚龍混雜還是讓她有時候會心浮氣躁。   她問情客:「這又是怎麼了?」   「也沒什麼事。」情客知道姜憲的感覺,溫聲細語地安撫著她,「不過是個婦人住不起客棧,客棧的老闆娘要趕他們出去而已。」   姜憲直皺眉,道:「這大半夜的還把人趕出去,這客棧的老闆我看也不是什麼好人!」   「誰說不是!」情客順著姜憲的話笑道,「所以看熱鬧的人很多,這才聲音有點大。」   姜憲點頭,重新躺下,隨意地和情客說著話:「被趕出去的是什麼人?為什麼沒有了盤纏?」   情客猶豫了片刻,這才道:「是個婦人,帶著五、六個孩子。大的有十二歲,小的還抱懷裡,說是進京來尋做了京官的丈夫的,走到這裡,其中一個孩子病了,盤纏就不夠了,請那老闆通融幾天,已經讓人帶信給她的丈夫。但京中一直沒有回音,那婦人已欠了客棧快一個月的房錢了,客棧的老闆懷疑那婦人冒認官親,把那婦人趕了出去不算,還把那婦人身上兩件值錢的首飾給留下來抵了客錢,報了官。聽說官府的人馬上就要來了。」   「不對!」姜憲一聽就面色凝重地坐了起來,「這件事不對頭。」   情客一愣。   姜憲道:「有哪個衙門有這麼好?已經下了衙,接到苦主的報案,居然有衙役前來捉人?你快看一下,不,讓劉冬月和雲林去看看,若是能搭把手就搭把手。總不能讓那帶著孩子的婦人吃了虧去!」   情客愕然,但很快就回過神來,恭敬地應諾,小跑著去找了劉冬月,重新回屋服侍。   姜憲卻有些著急,催著情客過去看看,有什麼事儘快地跟她說。   情客只好又折回了客棧大門口。   可客棧大門口的人群已經散了,那婦人和孩子不見了蹤影,就是之前趕過來的劉冬月也不和雲林也沒有看見。   情客頓時被嚇得一身冷汗,跋腿就往劉冬月和雲林住的客房跑去。   客房黑燈瞎火的,情客趴在門邊連著悄聲喊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劉冬月或是雲林來開門。   情客心裡「咯噔」一聲,汗溼透了衣襟。   ※   親們,月票8500的加更!   O(∩_∩)O~   ※ 第401章砬巧   劉冬月那樣機敏的人,雲林又身手很好,據七姑說,是個高手,那婦人又出現的如此適時……   情客越想越驚駭。   如果出了什麼事,並不是她能兜得住的,最好就是快點把這件事告訴姜憲,讓郡主決定來怎麼做。   她小跑著回到了姜憲住的客房。   還好客房裡和她出去時一樣,既沒有少什麼人也沒有少什麼東西。   她不由舒了口氣,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把事情的經過快言快語地告訴了姜憲。   姜憲心中頓時也急了起來。   如果是有人發現了她的行蹤,針對她設了個計,而且還讓劉冬月和雲林不見了蹤影,那她的處境就很危險了。可她看到七姑和情客兩張驚慌而又無助的面龐時,她不由冷靜下來,並安慰她們倆人道:「不要慌張,事情是不是你所說的還沒有得到證實。不過,你的擔心也是有道理的。我們也別收拾東西了,把我的細軟帶上,你們幫我更衣……」想到要躲開那些對她不懷好意的人,她突然有了個主意,道,「七姑你先去探探客棧還有沒有空房,我們躲到那裡去!」   七姑應諾,忙所姜憲的細軟收了起來,打開門就準備去探探虛實。   誰知道開了門卻看見滿臉驚訝地站在門口的劉冬月。   「七姑,原來你這麼厲害!」他悄聲感慨道,望著七姑的眼睛都要冒星星了,「我剛剛站在門口您就聽到了我的消息。也難怪將軍讓您貼身服侍郡主,從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七姑您可不要和我一般見識。等閒下來的時候,我請您教我兩手,您可也不能推辭啊!」   七姑哪裡還有心思聽他說了些什麼。拍著胸脯長籲了口氣,一把就將劉冬月拽進了屋,對姜憲道:「郡主,冬月回來了。」   正趿了鞋準備下床的姜憲和蹲下身上正要服侍姜憲穿鞋的情客回頭望著劉冬月,都想到剛才的擔驚受怕,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劉冬月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小心翼翼地進了屋,比平時更恭敬地給姜憲行了個禮,正要低聲請姜憲示,重新回床上坐下的姜憲已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劉冬月忙道:「這件事還真得感謝郡主問了那麼一句,要不然那婦人就要骨肉離散了。」   屋裡的人都豎起耳朵來聽。   劉冬月想到剛才姜憲的那一瞪,越發用心地說起這件事來:「……我人單力薄,就拉了雲大哥一起去。到了門口,聽著眾人的議論這才知道,那婦人欠了客棧的錢不假,可店家擼了人家的首飾,把人趕出去就是了,怎麼卻選了這個時辰?原來是縣上一官宦人家的子弟看中了那婦人的長女,想把那長女買下來,據說那婦人也是讀書人家出身,丈夫還是上林菀的一個官吏,怎麼可能把長女賣人?那官宦人家無奈之下,就想出了這個法子。和這客棧的老闆商量好了,準備直接搶人的。照小的的意思,這件事不好管。雲大哥卻說,要是這樣的事我們都不管,那成什麼人了?小的無奈,只好給雲大哥出了個主意,讓他裝著要債的,把那婦人和幾個孩子帶到僻靜處,見沒人跟著,也沒人看著,把人藏在了我們的馬車裡,等天亮了再說。」   姜憲看著劉冬月冷冷一笑。   劉冬月打了個寒顫,低頭彎腰的,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從姜憲的眼前消失似的。   姜憲不由暗暗好笑,道:「站直了說話!你現在這個樣子,像什麼?賊眉鼠眼的,沒有一點氣質。這事是你的主意吧?別把雲林推出來擋箭!」   她話裡透露的笑意讓劉冬月剎那活了過來。   他嬉笑著貼了過來,道:「郡主,那韓家不過是出了個皇后,就張狂得沒了邊似的。這種強搶民女的事都做是這麼肆無忌憚,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才出面攬得這個事……」   姜憲聽著臉色一沉,道:「有話說話,不要扯些亂七八糟的。你同情那婦人,想救那婦人,就說想救人,不要上趕子的亂說話。韓家怎麼了?現在人家裡出了個皇后,就有那資格張狂,怎麼就惹得你看不下眼去,要打抱不平,替天行道呢?」   這些全是宮裡的臭毛病。   幹個什麼事都是為了她。   把她當傻子呢?   劉冬月一聽,立刻站直了身子骨,道:「郡主,我錯了。我再也不這樣了。」   姜憲臉色微霽,道:「這件事又與韓家有什麼關係?」   劉冬月正色道:「要搶人的那戶人家姓王,祖上曾經任過句容縣的縣令,他們家老太太娘家姓胡,不知怎地,前些日子和韓家攀上了關係,突然就變得張狂起來。這原本沒什麼,可他們家卻突然開始找人打聽十二歲,冬月裡出生的女孩子,說是要送去韓家給韓家的三少爺衝喜。這年頭,這樣的事多的是人哭著求著去,原本他們家也選中了幾個合適的姑娘,正準備送進京裡。不曾想那婦人的長女無意間被王家的管事看中了,點了名要那買了那婦人的長女,那婦人自然是不肯的,這才設了這一計。」   姜憲聽著人都要氣炸了。   「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正經事一件不會,這種下三爛的事卻做是爛熟,理直氣壯的。」她臉色鐵青地問劉冬月,「韓家誰姓胡?又哪裡來的三少爺?這是誰在背後扯著韓家的大旗在那裡狐假虎威呢?昌平縣的縣令呢,官吏呢?全都死光了!」   她星目如寒,面色如霜,做太后時睨視天下的囂張跋扈和無畏無懼毫不掩飾地散發出來,如泰山壓頂,讓七姑、情客和劉冬月不由瑟瑟地低下頭去,屋裡陡然間落針可聞。   姜憲不禁暗暗地嘆了口氣,收斂了身上的戾氣,溫聲地問劉冬月:「可曾派人去打聽?」   「去,去了。」劉冬月的汗毛還豎著,說話的聲音還繃得有些緊,說話也有些不利索,「雲大哥去了。雲大哥說,這件事透著蹊蹺。韓家到底是高門大戶,就算是要衝喜,不愁找不到你情我願的人家,何況像這樣強行擄人?這王家行事,有些說不通,所以去打聽去了……」   到底是李謙以後手下文武雙全的大將軍,現在行事已是有模有樣了。   姜憲暗中頷首,神色越發寬和。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十一期間有活動,大家關注一下評論區置頂的貼子哦……O(∩_∩)O~   ※ 第402章援手   劉冬月看到姜憲的神色緩和下來,鬆了口氣,道:「郡主,我這就去外面候著。雲大哥一回來我就來稟了您。」   這件事既然是雲林去辦了,姜憲就沒有什麼不放心。   「不用。」她想了想,道,「你剛才說,你們把那婦人和孩子藏到了我們的馬車裡?」   「是!」劉冬月聞言猶豫了片刻,額頭冒出汗來。   他們當時一心只想著怎樣那婦人和孩子藏在安全的地方,想幫幫那一家人,卻忘了他們此時行蹤隱秘,姜憲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甚至住在這裡的小客棧裡……他們這件事做的太不知道輕重了。   劉冬月「撲鼕」一聲就跪在了姜憲的面前,又悔又愧地道著:「郡主,這件事是我和雲大哥沒有考慮周全。我這就去把那婦人和孩子藏到別處去。」   姜憲神色顯得有些冷峻,語氣徐徐地問道:「那你準備把那婦人和孩子藏到哪裡去?」   劉冬月根本就沒有想過,他不過是本能地想維護姜憲罷了。   他喃喃地半晌都沒有個答案。   姜憲在心裡暗暗嘆氣。   不做就不做,既然做了,那就好事做到底吧?   何況是這種欺凌婦孺的事,她不碰到也就罷了,碰到了,肯定是要管一管的。   「這天寒地凍的,就讓她們在馬車裡過一夜好了。」她吩吩劉冬月,「你等會兒悄悄地抱些禦寒之物過去,別讓孩子凍著了。等雲林回來,我們再做打算。」   劉冬月羞愧地應「是」,退了下去。   七姑不由對姜憲另眼相看。   她在姜憲身邊服侍了這些日子,在她看來,姜憲除了李謙的事,對其他的人和事都很冷淡,這次又是悄悄進京,斷然不會伸手去管這樣的閒事的,不曾想姜憲不僅管了,還要問清理由,一副要管到底的模樣兒。她行走江湖,就是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姜憲的做法正投了她的脾氣,她忍不住道:「郡主,您真是菩薩心腸,老天爺會保佑您的。」   姜憲隱隱有些明白她的意思,而七姑素來是個看得多說得少的人,像今天這樣有些越僭的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其心情是如何的激蕩。   這樣的七姑讓她覺得很有意思。   她和七姑開著玩笑:「難道我平時對人很冷酷嗎?」   七姑在進李府之前直爽慣了,後來想著自己既然已經進李家,就應該照著李家的規矩行事,說話行事收斂了很多,這時卻陡然間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可見她養氣的功夫還沒有到家。她臉色微紅,笑道:「郡主平時待人也好,可這個時候還能對婦孺伸出援手,讓我很是敬佩!」   姜憲聽著就有些不自在。   如果不是劉冬月和雲林把人藏在了她們的馬車裡,她恐怕也不會管這件事吧?   她是不是太冷漠了些?   姜憲思忖著,雲林回來了。   她請了雲林屋裡說話。   雲林喘了口氣,接過情客奉上的茶,坐在了七姑端過來的繡墩上,忙道:「郡主,那姓王的人家的老太太姓胡,攀上的是東陽郡主的二媳婦胡氏。他們對外稱是韓家的三公子要新娘子衝喜,實際韓家根本沒有排行第三的公子,那王家是偶然間聽東陽郡主家的二媳婦胡氏說起來,說清儀縣主馬上要進宮做皇后了,可宮裡走了個曹太后又冒出來了個太皇太后,怕清儀縣主在宮裡站不住腳,就尋思著想和乾清宮的大太監杜勝搭上關係。   「可那杜勝為人小心謹慎,又是皇上從小的玩伴,等閒人根本不能進身。好在是那杜勝也不是全無所求。他從小是由兄長養大的,因家中貧寒,他兄長哪怕把自己的長子送給人做了女婿也把他留下來了,後來他家鄉遭了水災,他被人販子賣進了宮裡,和家裡的兄長侄兒都失散了,去年才把人找到。   「他兄長和嫂子早就去世了。家裡只留下一個侄兒。認了親之後,他把這侄兒接到了京城,當成自己的親生的養著。   「別人都知道,想巴結杜勝,還不如巴結他的這個侄兒。   「正巧他這個侄兒今年十八歲,到了知人事的年紀,就想找兩個漂亮溫順的小姑娘在身邊服侍著。   「韓家想送兩個人給杜勝的侄兒。   「王家看著那天婦人的長女長得十分標緻,頓時就動了心。   「偏偏那婦人是讀書人家,寧死也不願意賣女兒。王家沒辦法,這才想了這個主意。」   姜憲氣極而笑。   這件事居然與小豆子有關。   在自己面前永遠恭謙卑微小豆子,竟然還有這一面。   真是讓人想不到啊!   可見她上輩子死得一點也不冤枉!   她冷笑,問雲林:「也就是說,是這王家上趕子給別人送東西?」   雲林點頭。   姜憲道:「既然是如此,為何不送揚州瘦馬?非要強搶民女?」   雲林沒想到姜憲還知道揚州瘦馬,尷尬地笑了笑,道:「我打聽過了,王家的確是想送揚州瘦馬的,可這樣一來是太明顯,二來好一點的揚州瘦馬也不是那麼好找的……」說著,他語氣一頓,有些遲疑地繼續道,「而且那婦人的長女也的確是長得太俊俏,也不怪王家的管事動了心……」   「是嗎?!」姜憲挑了挑眉,對那婦人的長女長得怎樣好奇起來,「那婦人夫家姓什麼?丈夫是幾品官?那小姑娘真的長得那麼漂亮嗎?你把她帶來我看看!」   雲林道:「那婦人說她夫家姓康,丈夫名端,字祥雲,是上林苑的主薄,是永興十三年進士。原在刑事任給事中。後來吃酒誤了事,被貶到了上林苑。康家大小姐年紀雖小,卻楚楚動人,是個美人胚子,只是現在那王家還在尋人,客棧外面還派了人把守,如果驚動了王家的人就麻煩了,且天色已晚,那婦人帶著五個孩子又驚又怕的,只怕早就歇下了,不如明天讓康家大小姐過來給您問安,您看如何?」   姜憲現在頗講緣分。   既然此時不是見康家大小姐的時候,也不必勉強,隨緣就好。   「到時候再說。」姜憲隨口應了一聲,仔細地回憶起姓康的官員來。   只可惜她左想右想,怎麼都沒有想到有哪位姓康的官員曾經在她的前世住居高官之列。   ※   親們,月票8550的加更!   PS:人還在路上,求親們月票支持,回去後好好地更新,答謝大家。   O(∩_∩)O~   ※ 第403章謝意   姜憲也不失望。   在她看來,前世那些高官的能力或許對李謙的事業有幫助,可交朋友卻未必要論能力。像這樣能助人一臂之力,也是不錯的。   「王家還沒有死心嗎?」她擔心的是這個,「明天我們能順利地啟程嗎?」   越是這樣的人家,越沒有規矩,行事越是肆無忌憚,只能以暴止暴,他們才會害怕。   可她只帶了一個雲林一個李驥。   動起手來,雲林不用說,李驥卻是個連一石弓都拉不開的傢伙,他不成為雲林的包袱就不錯了。可雙拳難當四敵,雲林不可能一個人護著他們這一大群人!   萬一王家要搜車就麻煩了。   又不能把那婦人和孩子藏到別的地方。   姜憲有些頭痛。   雲林咧了嘴笑,笑得胸有成竹:「那王家不是依仗著韓家的厲害嗎?我已把消息放出去了,說韓家根本沒有三公子,也根本不需要童養媳衝喜,王家這是想巴結乾清宮裡的大太監,要給那大太監送個小妾。」   姜憲聽著不由笑了起來,朝著雲林伸了伸大拇指,贊道:「你這主意可真損!」   雲林只是笑。   姜憲已睡意陣陣,道:「那你就回去歇了吧!康氏一家的事,我就交給你了。」   雲林躬身應「是」,退了下去。   姜憲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踏踏實實地睡了一覺,第二天一大早,被一聲驚叫給驚醒了。   「這是怎麼了?」姜憲睡眼惺忪地道。   客情道:「是二少爺醒了,過來給您問安。」   「給我問安也不必驚叫啊!」姜憲嘀咕著,讓客情請李驥到廳堂裡坐一會兒,她洗漱更衣,梳妝打扮,去了廳堂。   李驥和一個如珠似玉般的陌生的小姑娘互相瞪著眼睛,一左一右地坐在她廳堂的太師椅上。   姜憲訝然。   聽到動靜的兩人卻齊齊望了過來。   「大嫂!」李驥立刻跳了起來,一面給姜憲行禮,一面道,「這是哪裡來的小丫頭?大清早的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那小姑娘卻沉得住氣,聽到李謙這麼說也不辯解,恭敬地上前給姜憲行了個大禮,這才道:「太太,我姓康,家父上林苑主薄,名端,字上詳下雲。太太慈悲心腸,救了我們全家,我們全家都感激不盡。家母本當親自上門道謝,卻因幼弟昨天受了驚嚇,家母離身他便啼哭不己,外面又有王家小賊把守,怕暴露行蹤,給太太惹禍,不敢離開,這才遣了我來給太太道謝。」說著,就跪在地上給姜憲行了個大禮。   姜憲見這小姑娘口齒伶俐,行為端莊,頓生好感,又見她穿了件半新不舊的鸚哥綠的潞綢比甲,杭綢挑線裙子,那褙子、裙子卻還有摺疊的褶子,知道這是小姑娘家壓箱底,穿出來做面子的衣服,不由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覺得這家人到了這個時候還能不失禮數,可見家教極嚴,如今卻落得這樣的一個境地,不禁又生出幾分憐愛來。她對這小姑娘也就比待別人更是溫和。   「起來說話吧!」她坐在了廳堂的羅漢床上,笑著朝小姑娘微微頷首,又對李驥道,「我這邊有女客,你先回屋去。有什麼事,去問雲林。用了早膳,我們也要啟程了。」   李驥知道自己失了禮,不免面紅耳赤,匆忙地向姜憲問了安,就退了下去。   姜憲就笑著對那小姑娘道:「你不要放在心上。這是我小叔,他性格耿直,現在領了他哥哥之命奉送我出門,不免有些小心過頭了。若是有冒犯的地方,還請康大小姐原諒。」   原本已經坐了下來的康大小姐聽姜憲這麼一說,又站了起來,紅著臉道:「是我失禮才是!知道公子來給太太請安,應該迴避才是。只是我母親一個人照顧幾個弟妹有些吃力,我怕弟妹們不懂事,哭鬧起來連累了太太,這才急著想早點見到太太。應該是我給公子賠不是才對……」   姜憲莞爾,道:「你不用客氣。我也是個耿直人,坐下來說話吧!」   康大小姐道謝,坐了下來。   情客笑著給客人上茶點。   康大小姐來時還只是想給這家人道個謝,此時見了姜憲和情客俱是一身細布衣飾,也沒有戴什麼首飾,可那氣質作派,言行舉止,卻比她家曾經得過三品誥命的祖母還要從容淡定,說起王家沒有一點點擔驚受怕的模樣,絕不可能像救他的那個人說的,只是個進京探望家人的普通官宦人家的太太。   那她到底是誰家的女眷呢?   她心裡亂糟糟的,把京城裡略有頭臉的官宦人家都飛快地掠了一遍,也沒能有個頭緒。   那邊姜憲已問她:「康太太和康大小姐有什麼打算?」   既然康太太派了長女過來謝她,可見對這個女兒行事非常的放心。   康大小姐聽著瞬時麵皮脹得通紅,嘴角翕翕,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求太太帶我們一起離開昌平。以後我做牛做馬,報答太太。」   可能是第一次求人,也可能是年輕還小,或者是覺得自己的這個要求有點過份,康大小姐的話很是直白,還沒有說完,頭就像有些支撐不住似的低了下來,更不要說看姜憲一眼了。而姜憲既然決定搭把手,就不會把人丟在這裡不管。康家是否感謝她,是否會有麻煩,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康家大小姐卻誤會,以為她準備啟程,丟下康家不管。   「我是問你們離開昌平之後有什麼打算?」姜憲還挺喜歡這小姑娘的,所以願意耐心地解釋,「這裡離京城很近,王家又是為韓家的事出面,我們不進京,你父親又只是個上林苑主薄,你們有什麼打算沒有?」   康家大小姐聞言滿臉驚愕地抬起頭來。   「太太!」她喃喃地道,起身就要給姜憲行大禮,卻被得了姜憲示意的情客上前幾步扶了起來。   康家大小姐並不是習慣給人下跪的人,如今姜憲救了他們全家卻沒有要他們全家都露出感謝之意才滿意,卻讓她心中更是感激。   她略一猶豫,就把自家的事講了出來:「我家鄉匪患肆虐,我們又是十裡八鄉有名的富戶,母親怕有人心懷不軌,借著匪患之事哄搶,這才收拾了些細軟就帶著我們幾個來京城投靠父親的。之前家父曾經寫信給家母,準備辭官回鄉……」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明天下午就能回家了。   月票雙倍,求親們的月票支援。   拜託大家了!   ※ 第404章停留   第四百零二章停留   也就是說,如果康家能夠一家團聚,康端準備辭官不做了。   可這樣的世道,就算你是一個小小的官吏也保不住全家平安,何況是個辭了官的小吏?現在康太太又身無分文,康端想辭官不做,恐怕沒有之前想的那麼容易了。   姜憲能救人一時不能救人一世,她雖然覺得康端的決定有些不妥當,卻也沒有置喙的餘地。   她微微點頭,道:「你母親和弟妹還沒有用早膳吧?王家的人還在找你們,店家又是他們的耳目,只能委屈你母親和你弟妹們依舊在馬車裡躲一躲,我等會兒讓七姑給你們送點包子饅頭充飢,其他的等我們離開昌平了再說。」   康家大小姐很是感激,屈膝行禮,由七姑相送,退了下去。   姜憲喊來雲林,吩咐他:「大家這些日子趕路都辛苦了,今天在這裡歇一天,明天啟程。」   這段時間大家急著趕路,都有點累了。眼看著就要到京城了,大家休整一天,養好了精神,等見到姜家的人和太皇太后的時候也不至於那麼狼狽,讓關心她的人擔心。   何況她來之前已經讓人帶了信給大伯父姜鎮元,只是讓他幫著瞞了宮裡,想給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一個驚喜。照理,姜家應該會派人來接他們。算算日子,這兩天就能碰頭了。   正好遇到了康家的事,到時候讓姜家幫著一併處置就是了。   可讓姜憲沒想到的是,她不願意生事,王家卻不怕生事。   用過早膳,王家的管事居然帶著家丁開始搜店。   姜憲冷笑,吩咐雲林:「誰要是敢靠近,只管往死裡打。打死打殘了,都算我的。」   這種管家家丁,平素裡不知道欺負過多少平民百姓,她今天也仗勢欺一回人,讓他們也嘗嘗投訴無門的滋味。   雲林猶豫片刻,恭聲應「是」。   姜憲心情不好,自然也就雞蛋裡面挑骨頭,見狀不悅地問雲林:「你猶豫什麼?怕我擔不起?還是怕給你們將軍惹事?」   「都不是!」雲林忙道,「之前郡主一直不想暴露行蹤,所以我怕……」   「沒事!」姜憲不以為然地道,「這世上能奈和我的人和事不多,但他們韓家肯定不是其中一個。這王家不過是攀上胡家而已,出了這麼大的醜,他一個上趕子巴結討好的,先不說有沒有臉請了韓家出頭幫忙,這種打臉的醜聞,他們肯定會藏著掖著的。就算他們想請韓家幫忙,等他去見了胡家的人,然後再告訴韓家,我們那個時候恐怕早已經回山西了。況且,」說到這裡,她抿著嘴笑了笑,道,「我這樣不遠千裡的回了趟京城,若是不讓簡王、汪幾道、熊正佩等人知道我的行蹤,豈不是浪費了我的一番心意?」   雲林不解。   姜憲道:「你能聽得懂就琢磨著聽得懂的那一部分吧!聽不懂的,好好的照著做就是了。」   雲林應諾。   得了消息的李驥卻躍躍欲試,跑來找姜憲,問道:「嫂嫂,那康家是什麼來頭?竟然讓嫂嫂為了她們在昌平停留一日……」   姜憲看著他一副抓耳撓腮的樣子,再想到他失禮地盯著康家大小姐的模樣,不由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卻分毫不顯,正色地道:「康家不過是個普通的讀書人家,在當地算得上略有薄產,在我看來也就是小小的鄉紳,我救她們家,也不過是可憐她們婦孺被人欺負,順手為之,倒不是圖謀些什麼。在這裡停留一日,是等姜家的人來接我們。至於康家,我已經吩咐雲林,等用過早膳了就送他們走……」   李驥一聽就急了。   「嫂嫂!」他有些無禮地打斷了姜憲的話,「如果我們這個時候不管她們,她們肯定逃不出王家的爪牙,那還不如昨天晚上就讓王家把人抓了去,免得給了康家母女希望又把人推進火炕,平白讓人覺得我們偽善。」   連偽善這樣的詞都用上了。   姜憲強忍著笑意,肅然地道:「那照你的意思,我們應該怎麼做才好呢?」   李驥心裡有個盤算,又怕姜憲不答應,說話不免有些心虛,喃喃地道:「嫂嫂,要不,要您讓雲林哥和我一起護著康家母女悄悄離開昌平,等康氏母女走遠了,我們再回來。」   「這主意不錯!」姜憲佯裝嚴肅地考慮了片刻,道,「那這件事就拜託你和雲林了!」   姜憲不介意陪著李驥玩些無傷大雅的遊戲,就當是鍛鍊李驥。   如果李驥能和雲林把康家母女送出城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李驥見她同意了,頓時喜出望外,站起身來就要告訴康佳母女,門外卻在此時傳來一陣喧鬧。   姜憲知道這是王家的人快要搜到這邊來了,她沒有放在心上,端起茶盅來喝了一口。   李驥卻有些發懵。   他想到姜憲是悄悄地進京,不禁有些慌張地道:「嫂嫂,我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您躲在屋裡不要出來。大不了我和雲林哥想辦法護著您出城。」   還算這孩子有點良心。   姜憲索性趁機教育他:「越是遇到這種時候越不能慌張,仔細想想我們和對方的優勢和劣勢,最後才決定要不要逃走。」   她的淡然影響了李驥。   李驥很快就鎮定下來,想了想,道:「大嫂,您出來的時候不是帶了護衛的嗎?我們肯定是能打得贏他們的,就怕驚動了旁人。要不您留幾個護衛給我,我在這裡拖住王家的人,您早去早回,到時候我們走了跑了,他們還敢找上門來不成?」   姜憲聽著忍不住微笑著點頭,道:「你這主意挺好!」   但她的話音還沒有落,外面就傳來雲林的暴喝聲:「跟你們講道理你們聽不懂是不是!那就拳頭下見真章好了!」說著,外面傳來噼裡啪啦地打架聲。   李驥哪裡還坐得住,拉開房門就衝了出去,而且就算是這個時候,他還細心地幫姜憲帶上了門。   姜憲點了點頭,對李驥更滿意了。   她始終沒有出房門半步。   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王家雖然沒有被打死的人,卻不是被打得傷了就是打殘了,滿院子的呻*吟聲。   店家知道遇到硬茬子了,一面讓人去給王家報信,一面給雲林、李驥幾個苦苦哀求。   ※   親們,月票8650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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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求月底排行榜月票排名,有票票的親們還請多多支持!   ※ 第405章迎接   雲林和李驥當然不會和這種人一般計較,而且和他計較了也沒有用,只要王家還安然無恙,店老闆就會把王家當靠山,就算他此時承認的再好,轉過身去,遇到了王家的人,還是一樣會為王家出頭,要計較,就和王家計較去。   可也不能就這樣輕易地放過他。   李驥在雲林的授意下打了店老闆一番這才住手。   昌平離京城很近,但真正從南邊上京的封疆大吏都會從保定那邊入京,從昌平過的達官富人很少,這也是為什麼王家在昌平敢這樣囂張的緣故之一。   可什麼事都有意外。   王家得到消息時第一個反應就是惹了不該惹的人。   王老爺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可是想到韓家,想到杜勝,他的膽子又大了起來。   他一面帶了家裡剩下的家丁往客棧去,一面派了人去通知昌平的縣令,說是有人劫持了他送給杜勝的婢女,盤算著他把昌平縣城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康家母女,可韓家那邊馬上就要選人,而且康氏母女的性子這樣的剛烈,萬一被那小丫頭記恨上了,以那小丫頭的模樣兒,肯定會被挑中,到時候他結親成了結仇,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還不如趁機找找那些人的麻煩,讓昌平縣的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可惜的是他算盤打得很好,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他預料之外。   那幾個外鄉人把他派去的人全都打得趴在了動上不能動彈,起不了身。   他頓時心中「咯噔」一聲,尋思著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狠角色,衙門的人已經來了。   見到院子裡情景,那些衙役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有些躊躇不前。   他們平日裡得了王家的好處,自然願意幫王家出頭,可若是搭上自己的性命,那就是兩回事了。   眾衙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吭聲。   王老爺又急又氣,想找店老闆找不到,想找個夥計也找不到,就連那些圍觀的人,也站得遠遠地,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地對著他指指點點。   他氣不打一塊兒出,抬腳就朝小廝踢去:「還不快去請大夫,站在這裡撞鐘啊!」又苦著臉去求帶隊前來的昌平縣捕快道:「大人,您看這事該麼辦好?總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打了人就走吧?那昌平府的官威何在?諸位老爺們的顏面何在?」   捕頭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的棘手,不然他也就不來了。可既然領了縣太爺的命,就算是被打了,他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他吩咐手下叫了個圍觀的旅客問起當時的情景來。   出門在外,怎麼敢得罪地頭蛇?   那旅客忙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捕快聽著臉色大變,望著院子裡還在呻\吟的人道:「你說他們只有五個人?五個人打十幾個人?」   「不是五個人打十幾個人!」那旅客忙道,「有一個人一直守在門口,可能是裡面住著女眷,是四個年輕人打的,其中一個只有十四、五歲的樣子,長得人很精神,看上去像個富家公子似的,拳腳功夫卻十分的了得。」   捕頭暗暗道了聲「糟糕」。   他們恐怕是遇到達官貴人了。   捕頭遲疑片刻就下定了決心。   他走到緊閉的房門面前,低聲地通報了身份,道:「不知道是哪位官眷從此路過,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夫人原諒!我這就把前來騷擾的人帶走。」   王老爺一聽不樂意了。   你平時吃我的喝我的,現在我有事要你們幫忙,你們就慫了!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昌平縣有幾家人會服他啊!   他還指望著靠著韓家給家裡的孩子謀個恩蔭呢!   王老爺立刻上前兩步和捕快並肩而立,大聲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路過此地,在下昌平的王吉,只因幫著簡王他老人家尋找幾個逃跑了的婢女,這才驚動大人。不知道大人怎樣稱呼?說不定和簡王,和東陽儀賓府是舊識呢!也免得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姜憲開始有點煩了。   怕韓家鎮不住就開始把簡王抬出來。   她對雲林道:「去讓那姓王的拿了簡王的名帖過來,不然算他一個冒認官親,先把他送到衙門裡再說。」   雲林應「是」,推門走了出去。   姜憲繼續和李驥說話:「沒想到你的身手這樣的好?跟誰習的武?你大哥知道嗎?」   李驥神色間流露出些許的窘然,道:「我的身手在李家不算是好的了。大堂哥和大哥的身手都比我好,是雲林他們有所顧忌,我才會看著比他們厲害的。」   並沒有回答李謙是否知道他有這樣好的身手。   姜憲想到前世李驥名聲不顯,不由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可見古人誠不欺她。   她不再和李驥談論這個問題,而是道:「康家母女那裡,可曾派人去問候過了?」   「派人過去了。」李驥答道,「我們這邊打起來,出了三個護衛,我讓其中一個去了我們放馬車的後院藏起來,若是前面擋不住了,就請他幫著護著康氏母女離開各棧。」   姜憲點頭,還想問問康氏母女的事,外面喧譁起來,把她的聲音都壓住了。   她和李驥不由支了耳朵聽。   原來是雲林等人和王家吵了起來,揪著王老爺要報官。   旁邊的人見來找麻煩的人反被別人託麻煩,都覺得有意思,看戲不怕臺高,紛紛在那裡亂起鬨,那些衙役既怕雲林等人信口雌黃,又擔心王老爺萬一真的是狐假虎威,也不去管,場面十分混亂。   姜憲抿著嘴笑了笑,對李驥道:「走,我們下棋去!」   「可我不會下棋啊!」李驥不好意思地道。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暴喝:「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亂糟糟的,成何體統?」   這聲音顯得很威嚴,喝得大家都停了下來。   院子裡一片寂靜。   雲林忙低下了頭。   那人大步走到姜憲的門口,低聲道:「嘉南,我是王瓚。」   姜憲的手一抖。   前世,王瓚也是這樣規規矩矩地稱呼著她。   不過是「嘉南」變成了「皇后」,後來變成了「太后」。   她驚喜地打開了門。   門外,身材修長的王瓚正身姿如松般含笑而立。   「嘉南,你寫信說要悄悄地回京,阿律哥太打眼了,我就自告奮勇地來接你了。」他望著姜憲,目光溫溫柔柔如同陽春三月的陽光。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這幾天不在家,更新也無力,但親們還是給我砸了很多的蛋,謝謝大家了。   最後幾個小時了,親們的投票決定了《慕南枝》的月票排名,求支援!   O(∩_∩)O~   最後,國慶節的時候會好好更新,請大家多多關注。   ※ 第406章回京   「阿瓚表哥!」笑意溢滿了姜憲的眼眸,她親親熱熱地喊著王瓚。   前世,她會稱他「王指揮使」或是「王統領」,出閣之前那個「阿瓚」表哥,早已消失在禮教的尊卑之中,這一世,她不必稱呼她親人任何的官職,他們只是她的親人。   姜憲抿了嘴笑,請了王瓚進去。   王瓚一眼看見了玉樹臨風般英俊的少年李驥。   他微微一愣。   姜憲給他們引茬:「這是我二叔李驥。這是我表哥王瓚。」   能被姜憲稱為「表哥」的,不是皇親國威就是權勢滔天的。   李驥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禮。   王瓚仔細打量了李驥幾眼,有些不悅地道:「李謙呢?他怎麼不陪著你一同回京?有什麼事比你還要重要?」   他來之前還惴惴不安,怕是姜憲在李家受了委屈,所以跑了回來,如今見送姜憲的人裡有李謙的弟弟,他的心雖然落了下來,卻對李謙不滿起來。   姜憲笑著請王瓚坐了下來,道:「既然是秘密進京,肯定不能讓人知道啦!李謙陪著我回來,還不得弄得人皆盡知啊!」   道理王瓚明白,卻咽不下那口氣,總是有些挑剔:「就算如此,他也不能讓你帶著這幾個人回來,你看,一個小小的鄉紳都敢在你門口鬧事……」   別的話,他卻說不出口,怕姜憲傷心。   對李謙的怨氣又深了幾分。   李驥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心情頗為複雜。   無所不能的大哥,在別人眼中一直以來都是金龜婿,還娶了當朝最尊貴的嘉南郡主的大哥,居然被人嫌棄……他的大哥,好像也變成了一個普通的人。   他不由抬頭飛快地睃了姜憲一眼。   姜憲只是笑,神色平靜而淡定,道:「有眼不識泰山,講的就是他這種人。還好阿瓚表哥來了,這件事就交給阿瓚表哥了,免得我露了行蹤。」   「你啊,什麼時候才能長大!」王瓚無奈地搖頭,語氣溺愛地輕嘆,卻像從前一樣,起身去給她收拾殘局。   姜憲望著王瓚的背影,表情卻漸漸地嚴肅起來。   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曾對王瓚有過期盼,可不管是前世今生,自她嫁了人之後,她就在她和王瓚之間豎起了一堵牆。   之前,她覺得可惜。   可現在,她又覺得有必要。   有些事,就讓它悄悄地淹沒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彼此各自安好就行了。   她長長地籲了口氣,抬瞼卻發現李驥好奇的視線。   姜憲不由莞爾,向李驥解釋著王瓚的身份。   外面已漸漸沒有了人語。   王瓚走了進來,笑道:「我聽雲林說,你要在這裡休整一天,要不要我帶你出去走走,昌平離京城挺近的,有很多商家的店鋪都開了過來,你從前不是總是嚷著總有一天你要吃遍京城的小吃,我看不如從昌平開始。」   若是沒有剛才王瓚的那句嘆息,她也許就和他去了,可有了剛才的插曲,她覺得她應該和王瓚保持一定的距離才對。   「說是要休整,實際上是因為救了一位太太沒辦法悄無聲息地走出昌平縣,正等著阿律哥來接我,」她笑道,「現在來接我的人來了,麻煩也解決了,我自然是要快回進京了。我想太皇太后,想大伯母了!」   王瓚從來不曾駁過她的意思,這次也不例外。   他朝著姜憲寵溺地笑了笑,去安排進京的事宜。   來的時候姜憲是兩輛馬車,走的時候是五輛馬車,加上前後的護衛,儼然權貴之家的女眷。   王老爺被人按在地上,拼命地想抬起頭來一窺那馬車的行蹤,臉再次被人狠狠地踩到了地上,他只好睜大了眼睛,用眼睛的餘光朝馬車的聲音響起的方向望去。   可惜,他只看到釘了鐵掌的馬蹄。   他後悔極了。   早知道這樣,他就不應該繼續去找康家的那個小丫頭……可那麼漂亮有靈氣的丫頭,也只有這種世代讀書的官宦人家才有,他好不容易遇到個落魄的,怎能不動心。   他可惜著。   臉上傳來的刺痛拉回了他的思緒。   他頓時又愁苦起來。   現在他好像應該愁著怎樣擺脫目前的窘境。   還有縣太爺那裡。   被他帶出來的捕快都被打了,他只怕要大出血了,不然縣衙那裡恐怕是交待不了啊……   ※   姜憲當然不會去想王老爺。   這對她來說是件根本不值得留在記憶裡的小事,就像有條賴皮狗突然衝上前來朝著她叫了幾句,讓人趕走就是了,那條狗長得什麼樣,是從什麼地方衝出來的,她都不會放在心。   她問劉冬月:「我要是沒有記錯,我在小湯山還有個宅子吧?」   這還是她做郡主的時候吩咐劉冬月去置辦的,當時用的還是內務府的銀子。   這也是劉冬月獨自辦的第一件差事。   兩人都印象深刻。   「是!」劉冬月笑著應道,「宅子重新翻修過,家具器皿都置辦整齊了,因郡主走得急,只留了兩三個老成的僕從在那邊守著。」   「我們就歇那裡吧!」姜憲吩咐,讓劉冬月去給王瓚傳話。   王瓚忙勒了馬過來和她說話:「皇上這些日子為他大婚的事忙得昏頭轉向的,如今阿律又做了五城兵馬司的都指揮使,只要我們不擺出郡主的儀仗,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至於那些朝臣,品階太低的,想去御前說幾句閒話也沒機會,品階高的,都忙明年春季官績考核之後職位的調整,重新佔地盤,哪裡有空來管我們這些事。」   在他看來,京城除了趙翌,就沒有人能讓姜憲顧忌。   而姜憲顧忌的,也不過是趙翌的那點小心事。   真要鬧起來,趙翌是贏是輸還不一定。   姜憲卻不想給鎮國公府、給慈寧宮、給北定侯府惹麻煩。   她可以一走了之,這些曾經關心過、愛護過她的親朋怎麼辦?   趙翌的小心眼,她可是領教過的。   「我有些人要見。」姜憲含蓄地道,「在小湯山方便一些。」   王瓚以為姜憲只是單純地想省親,聽她這話好像還有別的事,他亦不好當著這些人的面詳問,只好應下來,一面派了人跟著劉冬月提前去小湯山的宅子收拾,一面護著姜憲往小湯山去。   ※   親們,給吱盟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謝謝親們,九月月票榜排第三。國慶期間月票雙倍,還請親們繼續支持,我也會在家好好更新的。   ※ 第407章湯山   小湯山的溫泉宅子不愧是劉冬月辦的第一樁差事,位置好不說,在北方這種普遍缺水缺樹的地方居然綠樹成蔭,花木扶蘇,曲徑通幽,小橋流水,如江南庭院,讓人看著滿眼的濃蔭心情頓時都覺得舒暢起來。   第一次踏足這個宅子的姜憲不由微微地笑,表揚劉冬月道:「這差事辦得不錯!等會下去情客那裡領賞去。」   劉冬月大為激動,忙躬身行禮,退後幾步,跟在了姜憲的身後。   姜憲站在花廳的臺階上,看著院子裡競相盛放的芙蓉花、山茶花,心情愉悅,問劉冬月:「康氏母女都送走了?」   她並不想讓康氏母女知道自己在哪裡落腳。   劉冬月笑:「都送走了。二爺帶著幾個護衛親自送進了城。」   李驥對京城的權貴來說,是個生面孔,由他護送康氏母女進城,是個頗為妥當的安排。   姜憲笑著頷首,由劉冬月陪著去了正房。   七姑帶著幾個人已經把正房打掃出來,情客指揮著幾個臨時從鎮國公府抽調過來的丫鬟在布置房間,而王瓚則在安排姜家過來的護衛巡邏的班次和路線。   姜憲道:「其他的地方不用收拾,我們住兩、三天就走。」   「就算是住兩、三天也不能馬虎!」姜律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門口,「我看你嫁到李家別的沒有學會,這敷衍了事倒學會了——越來越懶了。」   姜憲嘻嘻笑,高興地跑了過去。   姜律穿著件杭綢直裰,手裡卻拿著個烏金馬鞭,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大哥,您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也不派人提前來說一聲?」姜憲忙請了他進屋喝茶。   姜律道:「還好我直接闖了進來。要是我讓人提前通知你,你是不是準備跑到宛平去住?或者就在昌平不回來了?過家門而不入!你是大禹嗎?好端端的鎮國公府不住,公主府不住,住到這裡來。到處都是潮氣,蓋的被子恐怕都是溼的吧?虧你住得下來。」   「我這不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嗎?」姜憲知道姜律這是在關心自己,不以為意,笑盈盈地接過了丫鬟端上來的果盤放在了姜律手邊的茶几上,有些討好地笑道,「這是剛剛劉冬月讓人上街買的秋梨,水份很足,也很甜,你嘗嘗看!」   姜律很喜歡吃梨,而且喜歡吃北京產的秋梨。   從前每年到秋梨收穫的季節,姜憲都會賞他很多梨。   孟姑娘勸她,說這兆頭不好,應該多送點蘋果才是。   可姜律不喜歡吃蘋果,姜憲也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誰知道她的命運卻應了這景,早早就和自己的親朋好友分開了……   她胡思亂想著,讓姜律派人幫她分別給曹宣和白愫送一封信過去,請兩人到這邊來敘敘舊。   姜律不願意姜憲和曹宣多接觸,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道:「你知道不知道皇上封了曹宣為禮部經歷司經歷,專門負責宗人府的事。」   姜憲不知道。   但她一點也不奇怪。   曹宣能在前世那樣艱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並且逐漸成為左右朝堂的肱骨之臣,他的能力不容置疑,那今世他從趙翌的大婚入手,進了禮部,做了個只有五品卻負責宗人府事務的官吏,這也是很正常的。   「曹宣最後和我們家不太好嗎?」她問。   姜律又蹙了蹙眉,道:「說不上好,但也說不上壞。他和簡王之間很是曖昧,但我覺得他不是那種甘心居人下的,他遲遲早早要鬧出點事來的。你最好還是離他遠點。若是有什麼事要他幫忙,大可叮囑白愫。別人說的話白愫可能不聽,你說的話她肯定聽。所以你只用交好白愫就行了,其他的,倒不必理會。」   姜憲之前一直擔心姜律,生活太過安逸順遂,就容易驕傲自大,客易出事,如今見他頗有幾分見地,她不由放下心來,笑道:「大哥的話我記住了。不過這次回來我是想見見舊友。當初我和李謙成親,他也幫我們良多,何況他是曹太后的侄兒,有些話我們說還不如他去說。」   姜律眉頭鎖了起來,道:「你要見曹太后嗎?」   「嗯!」姜憲沒有瞞姜律,「我這次來想去見見曹太后。」   「有什麼事不能讓爹出面嗎?」姜律撇了撇嘴,道,「何必去求她!她和我們家走不到一塊的。」   姜憲有自己的打算,含含糊糊應了,問起鎮國公夫妻和太皇太后等人。   「太皇太后像你之前交待的那樣,還不知道。」姜律道,「娘那邊已經知道了,但沒有想到你會住在小湯山,讓人做了一桌子的飯菜,就等著你回去呢!爹這幾天下衙也下得早,估計是在等你回來。」   姜憲很是內疚。   前世她讓這些人為她擔心,今生依舊讓這些人為她擔心。   姜律卻安慰她:「沒事!你好我們就安心了。」然後問起她嫁到李家之後的生活。   姜憲自然摘了好的告訴他。   姜家不是把姜憲丟在太原就不管了,那邊時常有消息過來,說姜憲去見了誰,做了些什麼事,只是姜律見了妹妹,少不得想聽些更具體的。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王瓚過來了,大家又坐在一起契闊了幾句,情客進來說膳食做好了,桌子擺在什麼地方。   此時正值酉時,處在午膳已遲晚膳還早的時候,也就像姜憲這樣趕了路的人會覺得餓了。   姜律趁機告辭:「得回去跟爹和娘說一聲,還有要給你辦事,分別給曹宣和清蕙送信,你今天就好好歇了吧?明天我再來看你。」   此時再不進城,就要在城外過一夜了。   姜憲想著王瓚對自己的照顧,覺得既然要斷,就斷得乾淨些,對彼此都好,因而也沒有挽留,讓劉冬月送了兩人出門,她用過膳食,盥洗了一番,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情客卻來稟她:「郡主,清蕙鄉君一早就來了,正在花廳裡等著您呢!」   「她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姜憲大驚。   白愫難道接到她的信之後,天沒有亮就起了身?   姜憲立馬地爬了起來,催著情客幫她梳頭更衣。   ※   親們,月票8700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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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 第408章八卦   正如姜憲所料,白愫寅時就起了床,算著開城門的時辰出的城,天沒有亮就趕到了小湯山姜憲的宅子,因是第一次來,還走錯了地方,繞了個圈,急了白愫一身的汗。此時在花廳的紫檀木玫瑰椅坐下,喝了口不冷不熱的茶,她的心這才定下來,吩咐情客帶她去重新淨了臉,換了件衣裳。   結果她一出來就看見姜憲像個小孩子似的衝了進來。   「掌珠!」或者是走得太急,她的臉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上前幾步就抱住了白愫,「你是第一個來看我的,我還以為你快晌午的時候才能到,都沒有吩咐廚房的人做早膳,只做了午膳……」   白愫緊緊地回抱了姜憲。   她的心情很激動。   這種激動不僅僅是因為見到了久別重逢的姜憲,更多的是,她有好多年沒有看見姜憲這樣的活潑了。   自從十歲以後,姜憲總是像個小老太太似的,走路、說話都慢條斯理,不動聲色。   這樣不是不好,可就是太沒有生氣了。   不像個小姑娘。   現在,她卻像個普通的小姑娘一樣,不僅衝了進來,還親暱地抱住了她。   可見,姜憲嫁得很好……   這樣,白愫就放心了。   她使勁地抱了姜憲一下,這才放了手,笑道:「你難道還不知道我,是那種重口福的人嗎?就是一碗白粥,半碗鹹菜,也能吃得飽。我主要是不放心你,現在看你過得好,比你用龍肝鳳髓招待我都強。」   姜憲嘿嘿地笑,拉著白愫的手在屋裡的羅漢床上坐下,問起別後的情景。   「這段時間我都在準備嫁妝,沒怎麼出去。」白愫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有點害羞,「嫁妝是從我出生之時起就開始準備了,但還有添一些。太皇太妃拿了自己的私房銀子補貼我,手中寬餘,東西也就置辦的整齊漂亮。沒什麼操心的。只在金家大小姐初來京城的時候攢了個局,把金家大小姐介紹給了京中那些勳貴之家的女眷。   「金家大小姐是個十分聰明的人,人雖然長得容易讓人妒忌,卻八面玲瓏,知道哪些人可以慢怠,哪些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得罪的。之前我還擔心她不能立足,想著要不要再給她攢個局,抬抬她的莊,誰知道就那一次,她就站穩了腳跟。   「當初和鄧家的親事,安陸侯夫人還有些猶豫。   「後來一見這情景,立刻就答應了。   「而且不管是聘禮還是聘金,都給足了金家大小姐面子,一點也不遜色那些豪門大戶人家的閨女,如今滿京城誰不議論金家大小姐有福氣。」   這件事畢竟是姜憲依著李謙的意思牽的媒,關係到一個女孩子的終身幸福,有這樣的結果,姜憲也很高興。   「那就好!」她有些慶幸地道,「我一直擔心著她呢!」   「你放心好了。」白愫笑道,「訂婚之前,鄧成祿是相看過金家大小姐的。」   「那鄧家大小姐的婚事呢?」姜憲問。   「兩家都挺滿意的。」白愫笑道,「蔡家家大業大,子孫能動用的私產就少。而安陸侯兩代人都是有了名的會經營,鄧家大小姐的陪嫁不少,晉安侯夫人提起這門婚事就說要感謝皇上呢!」   姜憲不由眨了眨眼睛。   這也算是天意吧?   她不禁壓低了聲音問白愫:「阿瓚表哥呢?家裡沒有給他說親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白愫若有所指地道,「韓同心如今可得意了。蔡如意嫁了趙嘯,成了靖海侯世子妃,人還沒有出閣,蔡如意的封誥就下來了,超一品。韓同心話裡說外都說是因為蔡如意和她是知交好友,皇上看她的面子呢!   「我看相信她的話的人還不少呢!   「還好那個人是蔡如意。要是我,我得糊她一臉漿糊。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以後嫁了進去,真正在宮裡過起日子來,她就知道厲害了。」說到這裡,她正色地對姜憲道,「你是怎麼嫁去山西的,別人不知道,李謙還不知道嗎?他怎麼就讓你悄悄回來了?我看你在小湯山呆個兩、三天,吃吃京城的小食,到周圍轉一轉就回去了。別被皇上發現了。上次我想進宮去看看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都被孟姑姑攔住了。太皇太后的意思,是現在有了韓家,我們也應該退避三舍,由著他們去蹦達了——那些御史先是盯了王家那麼多年,又盯了曹家這麼多年,也該盯著韓家,我們趁著這機會,把該辦的事都辦了。免得到時候那些御史回過神來,又開始嘀嘀咕咕地討人嫌。」   姜憲不由呵呵地笑。   前世,王家、曹家、姜家可是三天兩頭被那些御史彈劾的,今生,也論到別人了。   「我知道了!」姜憲笑道,「我見過太皇太后,見過曹太后就走。」   白愫和姜律一樣,聽說她要見曹太后不由皺眉,道:「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曹宣他,做了宗人府的經歷……」   她吞吞吐吐地道。   姜憲大笑,撲在她的肩膀上,道:「難怪別人都說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你這還沒有嫁過去呢,就出賣自己的夫婿……」   白愫臉色一紅,伸手就去擰姜憲的臉:「胡說些什麼呢?我什麼時候出賣他了?」   姜憲笑著躲開,又湊過來挽了白愫的胳膊,阻止著白愫再去擰她,道:「我知道。曹宣能被重用,肯定是曹太后出的力。可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曹家也是站在風口浪尖上,萬一曹太后不在了,曹家的處境會很艱難。若是曹宣能以己之力站起來,對你們才是真正的好。你也別總是擔心這是曹太后的勢力又抬頭了。若是曹家總是這樣被壓著,怎麼能抗衡皇上。何況現在還有個韓家。」   「我何嘗不知道。」白愫喃喃地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我現在什麼也不求,只求他能平平安安。」   姜憲想到前世的曹宣和白愫,她緊緊地握住了白愫的手,低聲道:「我明白!所以我們這輩子都不會走從前的老路。」   白愫看不到未來。   她只是一頭熱地投入了進去。   並且從不曾後悔過。   她只擔心自己會連累家裡人。   白愫的目光一黯。   姜憲卻想著此次前來的目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零點還有一章更新。   PS:月票雙倍,求親們給《慕南枝》加加油,投一張月票,也給我加加油唄~   ※ 第409章會客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花廳裡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半晌,姜憲先回過神來。   她「撲哧」一笑,道:「看我們,好不容易見了面,卻為了些瑣事弄得不開心起來!」   「正是!」白愫也笑了起來,道,「我們不說這些了,你跟我說說你在山西的事。怎麼前段時間聽說你還教訓了官員?」   姜憲就和她說起前因後果來。   情客進來問早膳擺在哪裡。   兩人都決定在花廳裡用膳。   用完膳,姜憲帶著白愫參觀自己的這個小宅子。   溫泉的泉眼在後花園的一個六角亭子裡面,不大,最多也就能泡六、七個人。池子砌成了海棠花的式樣,旁邊疊了幾塊青石,種了幾株芭蕉、石榴樹,泉水碧綠,頗有些野趣。   白愫道:「房夫人等會肯定會過來,不然也可以和你泡泡溫泉。」   姜憲一愣,道:「你不留下來過夜嗎?我們可以等到我大伯母走了之後一起泡溫泉啊!」   白愫聽著也一愣,道:「你不需要我進宮去給你報信嗎?」   她是太皇太妃的侄孫女,又在慈寧宮長大,離宮之後也常進宮去給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問安,由她去給太皇太后報信,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姜憲老實道:「我沒準備進宮去拜見太皇太后,我想邀她老人家出來。」   「出來?!」白愫驚訝地望著她。   姜憲點了點頭,道:「宮裡認識我的人太多了,又是皇上的地方,太危險了。何況我還想去見見曹太后,我想,能不能跟太皇太后說一聲,讓太皇太后找個理由去萬壽山,這樣,我就能和太皇太后在去萬壽山的船上見上一面了,也能趁著去的路上和太皇太后好好地說上幾句話。」   「這個主意好!」沒等她把話說完,白愫已是兩眼發亮,「即可以避開宮裡的耳目,還可以不動聲色地進入萬壽山。不過,你為什麼非要去見曹太后不可?如果有什麼為難的事,告訴我們不行嗎?」   「我不想把你們都拉下水。」面對白愫,姜憲也沒有藏著掖著,「我去見曹太后,是想為李謙謀個差事。」   白愫嚇了一大跳,隨後咯咯地笑了起來,道:「保寧,你有這一天!」   姜憲卻毫不在意,道:「你為什麼說我也有這一天?難道我從前曾經說過什麼話不成?」   「這種好強的話你是沒有說過的。」白愫掩了嘴笑,「可當初東陽郡主為韓儀賓跑官的時候,你不是諷刺過東陽郡主傻嗎?說像韓儀賓那樣的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武陽郡主居然給他謀取神機營同知之職,尸位素餐,壞了朝廷的規矩,虧得東陽郡主說得出口。」說著,她露出沉思的模樣語氣微頓,「我想想……離你說這話好像不過也就兩、三年,如今卻輪到你說這樣的話,辦這樣的事了。」   她說完,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起來。   姜憲訕訕然,也覺得自己有點好笑,坦然道:「可見這人說話做事都不能太滿,不然立刻就會給人掀了老底,惹人笑話。」   白愫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姜憲道:「反正我平時也不在,我讓劉冬月跟門房說一聲,你要是冬天想泡溫泉了,直接過來就是了。這宅子久不住人,也容易壞。」   白愫當然不會繼續笑話姜憲,順著她轉移了話題:「也好。等到冬天的時候我就過來小住幾天,正好幫你把這宅子好好地捯飭一番。等你再來的時候,肯定會大變樣,讓你住下就捨不得走。」   兩人說說笑笑,在亭子旁的美人靠上坐了下來。   有小丫鬟匆匆而來,稟道:「大公子陪著夫人過來了。」   兩人均面露喜色,整了整衣飾,往垂花門去。   垂花門前停了架灰僕僕的烏蓬馬車,戴著帷帽的房夫人由余嬤嬤扶著下了馬車。   「大伯母!」   「房夫人!」   兩人歡快地迎上前去。   房夫人掀開帷帽,露出慈愛的面龐。   兩人上前,一左一右地挽了房夫人的胳膊。   房夫人呵呵地笑,一行人進了垂花門。   「我之前還擔心你在李家受了委屈所以才回來的。」房夫人一面打量著姜憲的氣色,一面笑道,「阿律回去跟我說你過得挺好的,我還以為他是在唬弄我,現在看到你這個樣子,我總算是放心了。不過,你這次突然悄悄來了京城,我還是要說說你的。你現在可不比從前,你已經是李家的媳婦了,李將軍的妻子,丟著公公婆婆不孝順,丟著丈夫不照顧,可不是好媳婦的作為,就算是太皇太后知道了,也不會高興的……」   「知道了,知道了。」姜憲聽她一副「你不認錯我就要一直說下去」的架式,投降道,「我這次來,除了探望太皇太后和您之外,還想為李謙謀個差事的。」   自古以來大家都熱衷於迎娶高門大戶家的女兒為妻,不就是看中了高門大戶的人脈,關鍵的時候可以為自家帶來利益嗎?   房夫人聽了雖然有些意外倒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的,她道:「這麼說來,你公公是知道你來了京城的?」   「是啊!」姜憲笑道,「我公公還讓我二叔送我過來的。」   房夫人這下才算放了心,笑道:「我也聽阿律說了。阿律還說,你那二叔倒和姑爺一樣,長相出眾,英姿颯爽的,是個英俊的少年郎。既然來了,你讓他和阿律他們多多親近,到底是親戚,走動起來才能更親近。」   姜憲笑著應是,道:「這次恐怕不行了。我見過太皇太后和曹太后之後,就要趕回去了。只能等下次了。」然後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房夫人。   房夫人聽了不禁稱「好」,道:「還是你們年輕人腦子好使,像我就只能想到去姑嫂廟之類的。正好坤寧宮這幾天在修繕,吵得宮裡不安靜,可以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以此為藉口去萬壽山住幾天,你也可以陪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她說得姜憲也心動起來:「那我給太皇太后寫封信吧?」   「還是別寫信了!」白愫素來小心,笑道,「不如我進宮去給太皇太后帶個口訊。寫了信,萬一落人口實反而不美。」   三個人就把事情商定妥當了。   ※   親們,給蜜雅919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我在努力更新,親們也努力給《慕南枝》投張月票吧!   謝謝!   ※ 第410章來意   白愫總覺得姜憲呆在京城很危險,如今房夫人已經同意請太皇太后去萬壽山小住,讓姜憲和太皇太后在去萬壽山的水路上相見,她也就不多說了,商量房夫人:「您看我現在就遞貼子,明天進宮如何?」   房夫人正好有些話要單獨和姜憲說,道:「那就麻煩掌珠了!」   「不麻煩,不麻煩。」白愫笑眯眯地道,喊了情客過來,兩人去了書房給慈寧宮寫摺子。   房夫人這才道:「姑爺想讓你給他謀個什麼差事?」   姜憲覺得要先為李謙正名才是,道:「李謙不知道我過來。是我想給他謀個差事。」   房夫人大驚失色,肅然道:「嘉南,你怎麼能不經姑爺同意就給他拿主意。你們剛剛成親,一件事兩件事還好,時間長了,夫妻之間肯定會有矛盾的……」   姜憲打斷了房夫人的話,道:「我也沒準備總這樣,他也不可能因為我才能在官場上站得住腳。現在李家也算是小有家業,山西左有大同總兵府,右有榆林總兵府,中間還夾著個太原總兵府,山西總兵府簡直可以忽略不計,偏偏這又是曹太后的意思,李氏一家子擠在那裡,什麼時候能出頭?」   現在不比從前。   自英宗時候,各地衛所就已經基本劃定,除非有哪家落馬,不然各有各的地盤。像姜家,就控制著京衛和京衛附近的大同、宣府、薊鎮、天津衛等,如果姜憲是想在這其中給李謙謀個差事,那這幾個地方就得給李謙騰地方,而被挪走的官員,是姜家的人馬,姜家做為後臺,總不能只讓人犧牲不給人好處,時間長了,誰願意唯你馬首是瞻,誰還願意對你忠心耿耿,所以,最後頭痛的還是姜家。   而姜憲既然親自來給李謙跑官,就決不可能是個小小的同知或是僉事了,最少也是個指揮使。   指揮使通常都是正三品。   這樣的官職是有限的。   騰出一個來,姜憲又到哪裡去謀一個補償給別人?   房夫人立刻就緊張起來,也顧不得什麼,急急地道:「那嘉南你看中了什麼職務?」   姜憲不客氣地道:「陝西都司指揮使或是陝西行都司指揮使。」她說著,見房夫人的臉還緊繃著沒有忪懈下來,好像被她的話嚇著了似了,還沒有回過神來,她猜著房夫人是怕她在姜家的地盤裡要個職務,頓時玩心大起,笑著繼續道,「當然,如果不行,那陝西總兵也可以啊!」   「陝西?!」房夫人真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要姑爺去陝西?你呢?你也跟著去陝西嗎?你知道不知道陝西有多苦?山西就已經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喜歡了,說過了這陣子,要把姑爺調到京城來,你還要去陝西?別說太皇太后了,就是我這裡就不答應。」她說完,怕鎮不住姜憲,又道,「就是你伯父知道了,也不會同意的!」   姜憲覺得自己就算是說服了房夫人,也還是得說服大伯父才可能讓姜家的人支持她的做法,那又何必和房夫人說來說去,最終也未必能說服得了房夫人,她也就不和房夫人細說了,乾脆笑道:「我總不能在大同或是宣府給李謙謀個差事吧?」   房夫人語凝,但很快想起宣府總兵馬向遠不是自家的人馬,忙道:「有何不可?不是還有個宣府總兵嗎?」   姜憲只好笑道:「那也得皇上同意吧?」   趙翌對姜家的防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房夫人這下沒話說了。   姜憲就安撫她:「這件事能不能成,還得和大伯父商量。萬一大伯父覺得不好,我們再換個地方就是了。總之,等見到大伯父之後再定奪。」   房夫人覺得姜憲的話有道理,人也漸漸放鬆下來,道:「你大伯父說了,用了午膳就趕過來。」又向她解釋道,「午膳是兵部尚書李大人宴請,好像是有什麼事和你大伯父商量,不好推脫。」   姜憲點頭,笑道:「正事要緊,李謙的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房夫人這才徹底地鬆了口氣,笑道:「你知道就好。」   在遇到大伯父之前,姜家的態度就不能確定,姜憲說的再多也沒有用,她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正巧白愫的摺子也寫完了,派了自己的護衛護送自己的貼身丫鬟趕回京城,姜憲就和白愫陪著房夫人把這宅子又逛了一遍。   這樣一番折騰下來,也就到了用午膳的時候。   去送康氏母女的李驥從城裡折了回來。   姜憲叫了李驥過來拜見房夫人和白愫。   兩人都給了李驥見面禮,說了些讚揚的話。   李驥靦腆地笑,望著姜憲欲言又止。   可這不是說話的時候。   姜憲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退下去。   李驥眉宇間閃過一絲焦慮,恭敬地行禮,退了下去。   房夫人就問起李驥的婚事來。   「還沒有定親。」姜憲笑著,想到金媛和鄧成祿的婚事,打趣房夫人,「不如大伯母幫著關心關心。」   「那肯定是要幫你關心關心的。」誰知道房夫人卻一點不客氣地道,「他的生母是姑爺生母的婢女,以後就是一家人,姑爺的左臂右膀,他若是能娶門好點的親事,也能助你一臂之力。還真得好好地相看一番才行。」   姜憲嘖舌,笑道:「大伯母做媒人做上癮了!」   「我這是為了誰?」房夫人見她還一團孩子氣,又好笑又好氣,伸指在姜憲的額頭狠狠地點了一下。   屋裡服侍的都笑了起來。   情客在花廳擺了午膳。   三個人分尊卑坐下,安靜地用著午膳。   姜律過來了。   他遠遠地就叫著:「灶上都做了些什麼?我還沒有用膳呢?騎了快一個時辰的馬,人都要散架了!」   姜律會怕騎馬?   誰信?   大家都掩著嘴笑了起來。   一頓飯吃得雞飛狗跳,歡聲笑語不斷。   房夫人忍不住喝斥姜律:「人說食不言寢不語,就你事多。也不怕清蕙笑話!」   「清蕙也是我妹妹,她怎麼會笑我?」姜律毫不在乎地道。   白愫卻是一愣。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牽扯太多,是輕易不會認妹妹的。   姜律說她也是他的妹妹,顯然是把她當成了姜家的一份子,以後有什麼事,都會護著她。   是因為姜憲的緣故嗎?   白愫並不多去猜測。   她已經得了姜憲很多的好處,想還也還不清,那就別還了。   把姜憲當成自己的妹妹,好好地照顧,好好地痛愛,算是報答姜家對自己的示好,也就是了。   白愫微微地笑,坐在姜憲的身邊看著姜律耍寶,逗著母親和堂妹開心。   ※   親們,給小汐夕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繼續求月票……   ※ 第411章定下   姜律插科打諢了一番之後,姜鎮元過來了。   房夫人和姜律都有些意外,道:「不是說用了午膳過來的嗎?」   小湯山離京城還有一兩個時辰的路,他們剛用午膳沒有多久姜鎮元就來了。   一行人匆匆迎了出去。   姜鎮元是騎著馬來的,但換了便裝,帶著兩個隨從,姜憲等人迎出去的時候,他已跳下了馬背,把手中的鞭子甩給了其中一個隨從,大步流星地朝垂花門來。   看見房夫人等人,他目光立刻就落在了姜憲的身上,露出慈愛的笑容。   姜憲幾個忙上前行禮。   姜鎮元點頭,算是還了禮,徑直往裡走。   房夫人落後他一步跟著,溫聲地問他:「您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用過午膳了沒有?隨從帶了衣服過來沒有?要不要先更衣。」   姜鎮元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停住了腳步,道:「我已經用過午膳了,熊正佩招了漕運總督進京,讓我作陪,我等會還要趕去通州,沒時間淨臉更衣了,就在這裡和保寧說幾句話好了。」   還好天氣不錯,葡萄架雖已是殘葉枯枝,但旁邊的石榴樹正結著果,累累壓彎了樹杈,有著秋天豐收的喜悅,坐在那裡喝著情客親手沏的大紅袍,倒也別有種樂趣。   房夫人和姜律、白愫都找藉口避開了。   姜憲把剛才對房夫人說的話對姜鎮元重新說了一遍。   姜鎮元卻比房夫人有見認,他認真地聽過之後沉吟道:「陝西是個不錯的地方,東邊靠著山西,西邊靠著甘肅,北邊是九邊,進可攻,退可守,既可以休整,也可以出兵,姑爺選得這個地方不錯!」   姜憲一愣。   正確的說,這個地方是她選的。   可她選這個地方的時候並沒有考慮那麼多。   只是覺得既然前世李謙選了這個地方做為他的發跡之地肯定是有原因的,今生她照著他前世的路給他方便,他應該也能和前世一樣成功,甚至是更快的成功才是。   原來,前世李謙選陝西,也是有原因的。   可見她這個攝政的太后當的是多麼的失敗!   姜憲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只有再次把李謙摘出來:「這地方是我選的。之前也沒有想那麼多,只是覺他家裡除了庶兄弟還有異母的兄弟、堂兄弟,他總這樣呆在公公的羽翼下有些不好,陝西那邊離山西比較近,西安就是邊陲重鎮,物產沒有京城豐富,可來往的商家卻多,想必生活不會那麼困苦。再則,大家都盯著京城,京城這邊站滿了人,我們就算是擠進來,前面不知道排著多少人。與其想辦法進了京再熬資歷,不如選個好一點的城鎮,鎮守一方,更自由自在。」說到這裡,她語氣微頓,道,「若是京城這邊有什麼事,我們在陝西站住了腳根,還可以幫襯一把。都呆在京裡,容易被人一鍋端了。」   「你想得很周到!」姜鎮元連連點頭,嚴肅的眼眸帶上了幾分笑意,道:「你拿定主意了嗎?拿定了主意,我就幫你去跑吏部和兵部。」   姜憲笑道:「主意我早拿定了。不過不用伯父出面。」   姜鎮元愕然地挑了挑眉。   姜憲笑道:「這件事我準備讓曹太后幫忙。」   姜鎮元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他道:「你是怕皇上不答應嗎?」   姜憲頷首,道:「我不是怕皇上不答應,皇上他肯定不會答應。我在他選後之前突然嫁給了李謙,等於是打了他的臉,他沒有立刻找我算帳,也是因為有曹太后在,方氏和趙璽還在曹太后的手裡,他又師出無名,不想這個時候和曹太后鬧騰而已。等他找到了機會,肯定會教訓我,給我點苦頭吃的。」   姜鎮元思忖道:「請曹太后出面也可以……一來李家是曹太后的人,由她出面天經地義……二來,可以試試皇上的意思……但如果這次不成,你也別著急。姑爺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姜憲笑著應是。   姜鎮元見了揚眉笑道:「之前一直擔心你,看見你還有精神幫著姑爺綢繆,想必過得不錯。我也就沒有什麼好牽掛的了。你以後有什麼事寫信回來就行了,別自己跑過來。這樣太危險了,也容易落人口實。你現在畢竟是李家的媳婦了……」   姜憲連聲應「是」,怕姜鎮元像房夫人似的繼續囉嗦下去。   姜鎮元一笑,果然不再嘮叨她了,站起身來告辭:「我這邊事多,盯著我的人也多,你在這裡好生歇幾天,太皇太后那裡也不用太著急。你走的時候我再來看你。」   姜憲原來還想讓李驥過來給姜鎮元請個安的,看這樣子是不成了。她讓人去請了房夫人和白愫,送了姜鎮元出了門。   房夫人鬆了口氣,道:「我還怕你伯父會責怪你,還好他什麼也沒有說。   姜憲微微地笑。   白愫起身告辭:「如果明天進宮,我得早點回去準備。」   如果進宮,通常要寅時就起來按品大妝了。   姜憲不能留她,依依不捨地送了她出門,兩人約好到時候一起去拜見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   不一會,房夫人也由姜律陪著告辭了:「護院、小廝、丫鬟、灶上的媳婦都是家裡的人,你只管放心地用。我過兩天把家裡的事安排好了再來看你。你要去哪裡,記得帶上護衛和跟車的丫鬟婆子!」然後又把情客叫到跟前,耳提面授了一頓,這才坐上馬車。   姜憲如釋重負,頓時覺得身體都輕鬆了幾分。   她讓人去請了李驥:「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   李驥撓了撓頭,赧然地道:「也,也沒什麼……就是康太太的丈夫好像已經辭了官,而且是和一個工部的同僚一起辭得官,準備一起去福建。結果康太太的細軟和跟著的僕婦全都換成了藥填進康家大小姐弟弟的肚子裡,家裡也只剩下幾百畝地,卻大部分是祭田,族裡不讓賣,說如果賣,就賣給本族的,可他們又不願意出錢。這下子康大人連福建也去不成了。只好寫了信給福建那邊,請那邊的人來接他們……」   姜憲聽著心中一跳,有什麼東西從她心裡一掠而過卻又沒能抓住。   「可這關你什麼事?」她問李驥,注意力又被拉回到了這件事上。   ※   親們,月票8750的加更!   PS:抱歉,親們,家裡的網絡有問題,晚了半小時……   ⊙﹏⊙b汗……   繼續求月票……   ※ 第412章康家   李驥紅著臉,磕磕巴巴地道著:「我,我看康家連下鍋的米都沒有了,就把手裡的二十兩銀子掏給了康太太,誰知道康太太無論如何也不敢要,我只好說是大嫂叮囑我的,康太太還是不肯要,康大人卻讓康太太收下了,還說過兩天會來親自向大嫂道謝……」   姜憲一愣,道:「你把我們住在哪裡告訴了康大人?」   「沒有,沒有。」李驥忙道,「我只說我們住在郊外,離京城很遠,讓康大人不必費這個神。」   「既然如此,你擔心個什麼?」姜憲問。   李驥的臉更紅了,道:「萬一那位康大人真的找來了,那二十兩銀子豈不漏了餡?我跟大嫂說一聲,若是康家的人提起來,大嫂也好知道有這件事。」   姜憲點頭,對康家不免好奇起來。   她沉吟道:「你說康家要去福建?是康家的人說的嗎?為什麼不留在京裡?康大人不過是個小吏,就算是內閣之爭,甚至是京師破了城,也與他們這樣的小吏無關。千裡迢迢,舉家遷往福建……」   姜憲總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   李驥一聽,如同找到了知音一般,忙道:「是啊,是啊!我也這麼問康大人。可康大人說,北方剽悍,每有戰亂,總是不死不休。可南方不一樣,他們富庶,最最怕死,所以總是望風而降。自古忠孝不兩全。他既然做不成清吏,那就做個好丈夫、好父親好了。」   姜憲不由默然。   前世,有多少這樣的有志之士最終氣餒的放棄?   她低聲道:「看來這位康大人還是位能人!」   至少看出來亂世已至,開始為家人安排以後的生活。   不像有些官吏,看得很清楚,卻始終戀棧不己,不能下決心離開,最後和這個王朝一同殉葬。   想到這些,她的情緒不免有些低落。   李驥頓覺得惶惶。   他可不想惹了大嫂不高興,大哥知道了,還以為他不服大嫂的管教,說不定還會教訓他。   李驥想了想,道:「大嫂,那位康大人的確是個能人。我送康太太和康家大小姐回去的時候,已經到了掌燈時分,原想就在附近找個客棧住一夜的,可康太太非要留了我在那裡過夜,我看康大人住的地方挺破舊的,旁邊的商鋪之類賣的東西也都很一般,就在康家住下了。   「康太太把我安置在他們家靠近天井的一個廂房,推開廂房就可以看見天井。結果他們家天井裡有一口井,那井不是用手提水,而是用腳踏在踏板上就可以取水,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鬟就能取水。我很是驚訝,特意跑過去看了看。那小丫鬟說,這是康大人設計的。康大人曾經在工部任過職,會做很多這樣的小玩意。康大人的書房裡還擺著好幾艘福船的模具,全是康大人閒著無聊的時候在家裡做的。   「和康大人一起辭官的鄭大人,還會做千裡眼。用千裡眼看胡同口的茶肆,可以看見老闆嘴角的痣上長著的鬍子……」   姜憲的腦門砰砰砰地跳了起來。   會做福船的模具……會做千裡眼……   這分明有魯班之才!   她激動的再也坐不住,在屋裡來回走了起來。   如今的工匠多沒有讀過書,加之師門傳承敝帚自珍,總要留幾手,以至於一代不如一代。就算出幾個能工巧匠,也不過是靠自己天賦摸索出來的,你讓他做容易,讓他說,讓他用文字記錄下來卻不容易。   難怪前世趙嘯的水軍那樣的厲害,把整個東南的海域都封鎖了。   這個康端,肯定是投靠了趙嘯。   以趙嘯的慎重,像康端這樣的人物,必須是要深藏不露,名聲不顯才是。   因此她前世壓根就沒有聽說過康端的名字。   姜憲站在窗前,望著鬱鬱蔥蔥的庭院,差點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她前世一直想知道趙嘯那些如平川般的福船是怎麼造出來的,沒想到今生她任性地回了趟京,居然遇到了趙嘯的千裡馬。   這一世自然不能讓康端落到趙嘯的手裡!   她吩咐李驥:「你再去趟康家,帶點土儀過去,說是給他們家送行。如果康大人再問起我們的住處,你就含含糊糊地告訴他們好了,最好還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是悄悄進京的,不方便透露行蹤。」   李驥愕然,道:「大嫂,您,您要幹什麼?」   竟然一副姜憲不說清楚他就不去的樣子。   臭小子,竟然連她的話也不聽了!   姜憲道:「你是不是想讓我到你大哥面前告你一狀?」   李驥扭扭捏捏的,就是不去,非要姜憲說出個所以然來。   姜憲又好笑又好氣,道:「他們康家家徒四壁,難道我還圖謀他什麼不成?」   誰知道李驥卻道:「正因為康家家徒四壁,所以大嫂這樣才讓人覺得害怕啊!」   這可真是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   從前李驥可沒這麼精明!   「當然是想請康大人一家去山西了!」姜憲道,「那康大人會做水車,康大人的好友鄭大人會觀天象,這樣的人才自然是要請到山西去,請他們幫著李家做事了!」   李驥不明白李家為什麼要請這樣的人。而且康大人也好,鄭大人也好,都是辭官的讀書人,李家怎麼指使得動?   可如果康家去山西……李驥又興奮起來,也顧不得姜憲話裡漏洞百出,興高採烈地應了一聲,一溜煙地就跑了。   姜憲不禁望著他的背影笑。   晚上,李驥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對姜憲道:「大嫂,康大人說,他只會造船,不會做別的。去了山西也無用武之地,還不如去福建。不過,他明天會來拜訪您,親自向您道謝,謝謝您的救命之恩。」   如果康端僅憑著李驥這個還沒有弱冠的小子幾句話就決定去山西,姜憲肯定會懷疑自己找錯了人。   她不以為意地笑著點了點頭,吩咐情客準備桌宴席,對李驥道:「家裡也沒有個成年的男丁,你明天就代你哥哥招待康大人好了。」   李驥立刻緊張起來:「我?!我不行……要不,請了大公子過來吧……實在不行,請了阿瓚哥過來也行啊!」   他也隨著姜家的人稱姜律為「大公子」。   ※   親們,今天的更新哦!   PS:晚上還有一更,不過因為人感冒了,等會還要去打針,所以時間不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然後,親們投《慕南枝》張月票吧!   ※ 第413章說服   「出息!」姜憲橫了李驥一眼,「你大哥不在,我這是給你機會,你要是非要把我大堂兄和我表哥叫過來,那也成!你別以後了又後悔就行!」   李驥聞言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咬了咬牙,猶如去赴湯蹈火般悲壯地吸了口氣,道:「我去!我去招待康大人!」   「這還差不多!」姜憲滿意地點了點頭,把這件事交給了李驥。   李驥一夜都沒有怎麼睡,一直想著康大人來了之後應該怎樣做才不卑不亢,誰知道等康大人上了門,他陪著在外院的廳堂裡坐下,喝了杯茶,連茶點都沒有動,康大人就提出要見姜憲。   他自然不好攔著。   陪著康大人去了內院的花廳。   為表示尊重,姜憲穿了件嶄新的茜紅色遍地金的通袖夾衫,又怕自己的面相太稚嫩沒辦法讓康端信任,戴了祖母綠的頭面,已經明麗端方地坐在那等了。   康大人上前行了個揖禮,道:「嘉南郡主,多謝您慈悲為懷,救我的妻兒!」   他是個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的文士,清瘦儒雅,氣質溫和,一看就是個飽讀詩書之士,讓人心生好感。   康大人能這麼快就猜到她是誰,讓姜憲有些意外。   她不由笑道:「看來什麼事都瞞不過康大人!」   言下之意,是懷疑康端調查過她。   「郡主言重了!」康端像沒有聽明白姜憲的話外音似的,神色溫煦地繼續道,「我已辭官,不敢當郡主『大人』兩字。若是郡主不嫌棄,我字『祥雲』,郡主不妨稱我為康祥雲。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郡主,不過從二公子的言談中知道了一些事,來拜訪郡主的時候,郡主不是去見客,而是帶了我來這裡相見,可您的身份尊貴,我這才猜到的。郡主不必多心。」   他語氣平緩而又真誠,讓人覺得他說的話肯定是真的。   這個康祥雲的確是個人才。   姜憲把他留下來的願望更強烈了。   她笑道:「康先生說話行事如此坦蕩,我若還是藏著掖著,未免於先生不敬,我也就不和先生兜圈子了,若是言辭之間有什麼冒犯之處,還請康先生原諒則個!」   「郡主太客氣了!」康祥雲和姜憲客套了一番。   姜憲就問他:「我聽我二叔說,先生準備和好友鄭先生去福建?」   康祥雲點頭。   姜憲沒等他開口已道:「我能問問康先生為什麼要去福建嗎?」   康祥雲沒有瞞李驥,就更犯不著瞞姜憲。   他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並道:「後來李二爺又去了我那裡一趟,說想邀請我去山西。只是我已答應朋友一起去福建,而且我只懂造船,去山西,也無用武之地,倒辜負了郡主的好意!」   姜憲聽了笑道:「說起來,邀康先生去山西,也是我憐惜貴府的大小姐。她這麼聰明伶俐的一個人,又是我親手救出火坑的,就盼著她能平安順遂,這才起了這心的。」   康祥雲訝然。   姜憲已笑道:「康先生恐怕覺得南邊很安全吧?可照我看,去哪裡也比去福建好!」   康祥雲隱隱已猜到姜憲想招攬自己。   可李家壓根用不著他呀!   這也是他奇怪的地方。   所以他上門除了想親自給姜憲道謝之外,還想知道姜憲到底想要幹什麼。   他聞言不由點了點頭。   姜憲笑道:「諸葛亮出使東吳,說孫權可降,劉備卻不可降,為何?」   康祥雲神色大變,頓時目光一凝。   那是因為劉備是皇室宗親,被人視為皇室的延續。   英雄遂鹿天下,怎能容得下皇室宗親?   所以孫權可以投靠曹操,劉備卻不能降。   姜憲不好說趙氏王朝已搖搖欲墜,只好用這個做比喻。   她見康祥雲已經懂了,就笑著繼續道:「南邊的確很安全。可康先生擅長的卻是造船之術,在南邊,應該只有靖海侯府才能讓康先生一展所長了。康先生去了,肯定會受到重用。可皇上正值少年,不比先帝經歷的事多,忍得。那靖海侯在南邊鬧大了,皇上說不定就起了削藩的心思呢!   「這種事從前也不是沒有過!   「那靖海侯府不管怎麼說也趙家宗親,康先生捨棄了京城而委就靖海侯府,到時候立場恐怕就有些尷尬了。   「若是皇上沒力削藩,以後北邊不管由誰當家主做,恐怕也容不得靖海侯這樣胡鬧。   「康先生熟讀史書,正如您之前對我小叔所言,改朝換代的時候,北方頑固抵抗,南方卻素來是望風而降。到時候康先生對福建水師功勞有多大,罪責就有多大。   「若是遇到那講理的,知道康先生的才能,想繼續用康先生。可康先生到底是戴罪立功,只怕是一輩子也別想抬頭,就是子女,也難免要受到牽累,何況去了福建,康家不免要和鎮海侯府的部屬結親……」   那樣一來,若是靖海府被削藩或是被收編,康祥雲的幾個孩子不是罪臣的妻子,就有個罪臣的嶽父。   如果事情到了那個地步,那他這樣辛辛苦苦為了家人奔波又有什麼意義?   康祥雲不由打了個寒顫。   姜憲像沒有看見似的,長長地嘆了口氣,可惜道:「令千金如珠似玉,我實在是不忍看到明珠蒙塵,這才勸康先生幾句的。還望康先生不要認為我太過囉嗦。不過,若是康先生覺得能去福建幫著靖海侯府造船,能實現平生所學,一定要去福建,我也不好攔著。畢竟男子多想建功立業,總是貪念妻兒,不是大丈夫所為!」   「哪裡!哪裡!」康祥雲已沒有了剛來時的淡定自若,他額頭有細細的汗冒了出來。   靖海侯世子為何要花那麼大的力氣招攬他?   趙嘯的野心已不言而喻。   他之前只考慮到了給妻兒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卻沒有仔細地考慮這個安身立命之所是否能庇護他的妻兒安全!   可去山西,他能幹什麼呢?   留在京城,如今家逢大變,他已辭官,根本不可能京城住下來。就算是要回鄉,也沒有盤纏啊!   康祥去眼底閃過一絲黯然。   姜憲看得明白,笑道:「我這裡,還真有件事要拜託先生!」   康祥雲忙打起了精神,道:「郡主請說!」   ※   親們,給Freeskyiirr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因為感冒了,打知亂了之前的計劃,沒有及時回答評論區的提問。明天開始,和大家在評論區見面,大家想好要問我什麼了沒有?   最後,繼續求求票。   雙倍啊~   ※ 第414章借錢   康祥雲訝然,隨後笑道:「郡主請說!」   姜憲抿了抿嘴,道:「您也看到了,我二叔正值有志而學的年紀,卻遠在山西,公公一直以來都想給他找個好點的老師,教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您和鄭先生都是飽學之士,不知道可願去山西就館?李家始於微末,家中除了我二叔和三叔,還有很多李家舊屬的子弟。孔子說,有教無類。兩位先生若是能去,善莫大焉。」   康祥雲愕然。   他從來沒有想到去誰家做個教書先生。   可若是按照從前的計劃去福建……他心中一凜。   據他打聽到的消息,嘉南郡主還沒有及笄,而且養在深閨,連她都知道靖海侯府的野心,那豈不是太皇太后、太后、皇上甚至是姜家都知道了靖海侯府不妥當。他若是再去,豈不是去送死?   說不定,朝廷早就盯著那邊的動向了。   康祥雲覺得自己的背心都汗溼了。   可去坐館……康祥雲覺得那還如繼續做他的京官呢。   以後怎樣,的確得好好盤算盤算了。   姜憲端茶送客。   讓康祥雲和他的好友去李家坐館,是她一時的主意,康祥雲也不會因為自己這幾句話就立刻決定捨棄福建而就山西。   總得給他時間考慮考慮。   可如果他真的選擇了去福建,她少不得要做做那壞人,想辦法讓康祥雲去不成。   就算是弄錯了人,寧可弄錯,也不能讓靖海侯府得到這樣一個人才。   涉及到以後身家性命,康祥雲也無心繼續和姜憲應酬,起身說了幾句感激的話,送上他珍藏的一副字畫,他也就起身告辭了。   李驥恭送他出門。   康祥雲不由多看了這個陽光活潑的大男孩一眼。   李驥不由對他笑著露出了八顆牙齒,笑容裡帶著幾分恭敬,幾分羞澀的殷勤。   康祥雲失笑。   自己可能想多了。   這樣一個少年,怎麼可能在算計自己呢?   他的妻兒陷入囹圄,這少年憤而相助,又熱心送他妻兒返家,他怎麼懷疑起這少年來?   康祥雲想了想,溫聲對李驥道:「我們要過些日子才啟程。二爺援手,我銘記在心。若是二爺空閒,我想明天設宴請二爺過府一敘,不知道二爺意下如何?」   李驥愣住,半晌才回過神來。但回過神來卻不由在心裡咆哮:家裡連隔夜的米都沒有,康大人卻還有閒功夫請自己吃飯喝酒,難道要讓康太太把她的那幾根銅簪子去當了不成?   他真不理解這些文人雅士是怎麼想的?   但康大人已出言相邀,他總不能不去吧?   李驥應下,請家中的車夫送走康大人之後,他立刻去了姜憲那裡。   姜憲已換了身家常穿的衣衫,首飾也卸了下來,正坐在臨窗的大炕前喝茶。   見他進來笑著問道:「康大人走了?」   他連連點頭,涎著臉坐在了姜憲的下首,低聲道:「嫂嫂,您能不能借我一百兩銀子。等我回去之後就還給您。」   姜憲有些意外,卻非常的欣賞他的這股子坦蕩和對自己的親暱。   只有家人,才會這樣肆無忌憚地說話吧?   她不禁想和他開玩笑:「你拿什麼還我?」   李驥不由撓頭。   的確!   他雖然是李府的二公子,可李長青對幾個兒子卻管得很嚴,吃穿自不愁,可這月例卻只有五兩銀子,若是有其他的開支,銀子不夠用,卻需要向李長青說明緣由。李謙自不必說,已經當事,打理起庶務來絲毫不遜色那些老成掌柜,李家兩副能直接從外院帳房提銀子的對牌,其中一副在李長青手裡,另一副就在李謙的手裡。李謙自不缺銀子。而李駒、李冬至則有何夫人補貼,李家真正缺銀子的,是他。   李驥不禁赧然。   姜憲抿了嘴笑,喊了情客進來,讓她去拿一百兩銀票給李驥。   李驥忙起身道謝,想向姜憲說明一下銀子的用途,又不知道怎樣開口才好。   姜憲見了則溫聲道:「我知道你不是那不知輕重的人,突然要向我借銀子,肯定有你的理由。嫂嫂也不問了。這一百兩銀子你先拿去用,等有錢的時候再還給我。」   李驥嘿嘿地笑,沒再說什麼。   這才是一家人吧!   姜憲想,決定提醒提醒李謙,讓他私底下補貼點銀子給李驥用。   一個月五兩銀子,他一個半大的少年,也的確少了點。   第二天一大早,李驥跟她稟了一聲,就去了康家做客。   情客忍不住私底下對姜憲道:「二公子不會是想救濟康家吧?」   姜憲卻老神在在地道:「除了這件事,我不知道還有什麼事能讓他突然需要一百兩銀子。」   情客欲止又止。   姜憲笑道:「你擔心什麼?怕二公子看中了康家的大小姐,所以把我們的事合盤託出?如果他是那樣的孩子,那也好讓我早點死了心。」   就讓他如前世一般,老老實實地呆在李家吃閒飯好了。   情客笑道:「郡主火眼金睛,是奴婢多慮了。」   姜憲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和她說起體己話來:「你不是多慮,你是擔心我上當受騙!情客,我出宮,是點了名要你和百結的。不僅僅是因為你們服侍我時候長,還因為你們都對我忠心耿耿,我心裡都有數。我是個不喜歡費心的人,這屋裡的事,你和百結就要多擔當些。特別是你,主意正,觀察入微,實在是難得。」   情客被誇得耳朵都紅了。   她跪在了姜憲的面前,道:「郡主請放心,奴婢決不會辜負郡主信任的。」   姜憲頷首,上前攜了她起身,道:「以後我屋裡的事,就拜託你了。」   「不敢!」情客忙道,還要給姜憲道謝,卻被姜憲抓住,笑道:「這些虛禮你就不要講了。」   情客知道姜憲還不至於和她客套,低頭恭聲應「是」,見姜憲這邊沒什麼事了,退了下去。   白愫趕了過來,滿臉興奮地道:「保寧,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明天啟程前往萬壽山。」   「真的!」姜憲跳了起來,激動地抱住了白愫,「掌珠,謝謝你!」   「說什麼話呢!」白愫輕輕地撫了撫姜憲的青絲,道,「這不是我應該的嗎?」然後道,「大公子已經去看過地勢了,我們明天從紫竹院那裡登舟,當值的禁衛軍王瓚已安排好了。」   這樣一來,就只等明天和太皇太后、太皇太妃見面了!   ※   親們,給格格2009的靈獸蛋加更!   PS:等會去打針,因為藥物的關係,回來之後可能會先睡一覺再起來寫文,下午兩點的加更時間不能確定,姐妹們別等更了,下午七點的時候一起看吧!   O(∩_∩)O~   ※ 第415章水路   姜憲的整顆心都激動起來,她拉著白愫,挑挑撿撿,擺弄了一下午的衣服首飾,就是李驥晚上喝得面紅耳赤地回府,她也不過是見了他一面,沒有留他說話。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姜憲就起來了,梳洗打扮,用了早膳就往紫竹院去。   白愫陪著她。   太皇太后有沒有變老?   有沒有因為她突然遠嫁而傷懷不止?   有沒有好好的吃飯穿衣?   有沒有覺得寂寞無聊?   姜憲有好多話想問太皇太后,又不知道應該先問哪一句,再問哪一句。   她緊緊地握住了陪她同去的白愫的手。   白愫輕輕地拍著她手臂,溫聲地安慰著她:「沒事,沒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好著呢!我每個月都會進宮去給她老人家問安,陪著她老人家打牌。田醫正也每三天就去請次平安脈。太皇太后前些日子還吃了塊五花肉,身體好著呢!你不用擔心。宮裡和你走的時候一樣。」   可照著姜憲前世的記憶,她及笄三天之後,太皇太后就去了。   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強露出笑容:「我沒事,就是好久沒有看見外祖母,想得厲害!」   想當初,白愫剛進宮那會想父母也想得厲害。   她能理解姜憲的心情,一直安慰著她。   太陽漸漸地升了起來,馬車的溫度變高,紫竹院也到了。   紫竹院是萬壽寺的下院,顧名思義,種滿了竹子。   幽篁百出,翠竿累萬,景致十分優美。   她們到達的時候,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的御駕還沒有到,姜律領著七、八個隨從服侍戴著帷帽的姜憲和白愫到竹紫院裡喝茶。   姜憲不停地絞著帕子,根本不知道茶的滋味。   姜律看著好笑,道:「總算你也有這一天。看你以後還嘲不嘲笑我了!」   那應該是小時候的事了吧?   姜憲早已經不記得了。   她抿著嘴笑,眉宇間還是蹙得有點緊。   姜律只好親自給她奉了杯茶,道:「你最喜歡的大紅袍,喝幾口定定神。別見著太皇太后了,她老人家沒什麼,你先哭出來了。太皇太后如今年紀大了,傷不得神,你要克制些才好。」   姜憲連連點頭。   可當引渡的小船把她和白愫送上了官船,她蒙著臉,低著頭快步走進船艙,看見那熟悉的明黃色坐墊時,卻忍不住熱淚盈眶,差點就落下淚來。只是她的淚沒有落下來,太皇太后看著自己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外孫女如今要見她一面還要藏頭藏尾的,頓時悲從心起,沒能忍住,由幾個宮女簇擁著就朝姜憲迎了過來,張開雙臂喊了聲「我的乖乖」,眼淚籟籟地就落了下來。   「外祖母!」姜憲乳燕投懷般地撲了過去。   太皇太后一把抱住了自己最疼愛的外孫女。   「我的保寧,我的保寧!」太皇太后的眼淚落得更兇了,「還知道來看外祖母……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她的眼淚落在了姜憲身上。   趴在太皇太后肩頭的姜憲鼻尖全是太皇太后常年禮佛染上的龍涎香,味道幽遠,帶著些許刺鼻的羶味,不好聞,卻讓她如回到從前,倍覺得溫暖和安心。   「外祖母,」她喃喃地道,「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嫁得那麼遠,讓您這個年紀了還膝下空虛,沒有個承、歡的小輩……」   「傻孩子!」太皇太后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姜憲的頭髮,欣慰地道,「只要你過得好,外祖母就高興,來不來看我有什麼打緊的!我總是要走到你前頭的。難道我死了,你也不活了不成?你和李家小子好好地過日子,給我生一堆玄孫玄孫女,我就高興,就是孝順我!」   姜憲更是傷心了。   前世,她沒能拴住趙翌的心,太皇太后走的時候,不知道知不知道?   姜憲用力地抱緊了太皇太后。   就像她小時候不高興的時候那樣。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了起來。也想到姜憲小時候。終於感覺到她的小保寧又回來了。   姜憲抱了一會兒,赧然地放開了太皇太后。   孟芳苓等人忙端了水進來服侍兩人淨面。   眾人這才分主次坐了下來。   太皇太妃坐在太皇太后身邊,笑眯眯地打量著姜憲,對太皇太后道:「我們保寧不過去了山西兩、三個月,我就像半輩子沒有看見似的。瞧這模樣兒,好像又長高了一些,也長胖了一些。這樣好。我們姑爺是個高個子,站在一起才好看。」   太皇太后聽到太皇太妃提起李謙,就不滿地輕「哼」了一聲,道:「那小子為什麼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姜憲忙道:「他去了關外練兵,我正巧想您了,就悄悄地回來了。」   太皇太后聽了就有些不滿,道:「原來是李家那小子不在,你才想起來回來看我呀!」   姜憲只好往太皇太后懷裡鑽,道:「我剛嫁那會就想回來看您了,可他們說,要在李家住滿三個月才能上譜,婚禮的儀式才算完,只好等著。這不,三個月一到我就來看您了。還扮成個小官的太太,一路上餐風宿露,連好一點的客棧都不敢住,您不心痛我,還說我對您不真心,我好傷心!」   小時候,姜憲嘴甜,常常這樣哄著太皇太后。後來漸漸大了,知道害羞了,這才不說。   但老人如小孩,卻是最喜歡聽這樣的甜言蜜語了。   太皇太后頓時喜笑顏開,把她抱在懷裡喊了半天「我的小乖乖」,又讓人端了她最喜歡吃的糕點瓜果,親手削了個福桔給姜憲,這才算完。   屋裡的人都嘻嘻地笑,一團和氣。   太皇太后這才問起姜憲李家的吃穿嚼用。   姜憲就把李長青怎樣給她錢用,何夫人怎樣對她言聽計從,李謙怎樣敬重她,李謙的幾個弟妹怎樣的親近她,都一一地講給太皇太后聽。   太皇太后聽著有理有據的,還都合常理,這才放下心來,問起第二件事來:「你要去見曹太后?什麼事不能讓我或是你大伯父去辦?」   言辭中還有些不高興。   姜憲只好把對大伯父說過的話又對太皇太后說了一遍,太皇太后的面色這才微霽,好了很多,道:「既是如此,那你就陪我在萬壽山多住幾日,等得了曹氏的準信再回去也不遲。」   趙翌想趁著這次立後整治官吏,想來沒空理會萬壽山的事。   姜憲笑著應了。   太皇太后就很高興,笑著又親手剝了個福桔給她。   ※   親們,月票8800的加更!   七點的更新推遲到九點。   O(∩_∩)O~   PS:親們,大家的月票都去了哪裡?給點鼓勵吧……   ※ 第416章上山   姜憲依偎在太皇太后身邊,一路說說笑笑到了萬壽山。   百事孝為先。   曹太后就是攝政的那會還在太皇太后面前做做樣子,如今被拘禁在了萬壽山,卻沒有破罐子破摔,依舊和從前一樣每逢端午中秋春節都會派人去給太皇太后請安,太皇太后要到萬壽山來小住,她更是帶著身邊服侍的一幫子太監宮女提前站在了水木自親碼頭候駕。   姜憲從船窗裡看到水木自親碼頭黑鴉鴉的人頭,不禁對白愫感慨道:「不愧是曹太后,這種情景之下也不失其志,真是令人佩服。」   白愫畢竟沒有到那個層次,對姜憲的感慨也就沒有什麼太深的體會,聞言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要不怎麼曹宣只是任了個小小的經歷,皇上、內閣的那些大學士,甚至是都察院的那些御史都坐不住了呢?」   姜憲想了想,笑道:「他們忌憚曹宣,也是怕曹宣是曹太后的傀儡。若是曹宣能拿出自己的主張來,我想,那些人不僅不會總是盯著他,說不定還會慢慢地接受他。」   白愫一愣,若有所思。   姜憲莞爾,輕聲吩咐情客幫她系了鬥篷,等會兒等到曹太后送了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到排雲殿的配殿住下之後,她和白愫會跟著太皇太后的宮女們一起走著去排雲殿。   她靜靜地坐在那看著昆明湖的景致。   想著此時曹太后一定很頭痛。   排雲殿在大報恩寺裡,要登山,當年是為了給曹太后慶生,重新翻修過,可她只住了一夜,就被囚禁在了萬壽山。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要來萬壽山小住,考慮到兩位老人家年事已高,曹太后安排兩們老人家住在樂壽堂。可路上太皇太后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姜憲卻建議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住排雲殿,一來是那裡能登高望遠,整個昆明湖的景色盡收眼底,二來是那裡清靜,人少,她可以避開萬壽山的宮人,好好地陪陪太皇太后。   曹太后都已經收拾好了,太皇太后卻突然改變了主意,她應該有得一忙!   姜憲嘴角微翹。   太皇太后身邊一個貼身的宮女印霞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恭聲道:「郡主,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已經坐著軟轎去了排雲殿,我們也該動身了。」   姜憲點頭,和白愫跟著印霞下了船。   碼頭上只有幾個萬壽山的護衛遠遠站在四周戒備,卸船的全是慈寧宮的人,而且大多數是新面孔。   印霞低聲解釋道:「太皇太后說,慈寧宮丟了東西,所以這次帶過來的全是新人。」   姜憲「嗯」了一聲,走在印霞的身後,裝著印霞身邊的小宮女,穿過慈寧宮的太監宮女,出了水木自親碼頭。   有軟轎停在碼頭旁。   印霞道:「太皇太后說了,排雲殿路途遙遠,宮裡有品階的宮女太監等會都坐軟轎上去。」   姜憲暗自嘿嘿地笑。   曹太后這下子不僅僅是頭痛了,恐怕全身都在痛。   她毫不客氣地隨著印霞坐著軟轎去了排雲殿。   排雲殿外亂糟糟的,先期搬上來的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的箱籠就這樣散放著,也沒有個人管,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則和曹太后在偏殿說話。   印霞低聲道:「孟姑姑吩咐了,等郡主在排雲殿歇下來,我們才開始收拾箱籠。」   這是要製造混亂的場面啊!   姜憲和白愫快步進了排雲殿另一邊的偏殿。   印霞鬆了口氣。   不管是否有人認出了嘉南郡主,至少沒有人敢做聲,這就足夠了。   她去稟了孟芳苓,指使著宮女、內侍收拾箱籠。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知道這是姜憲和白愫已經到了,也就不留曹太后了,說了幾句趙翌大婚的閒話,就端了茶。   曹太后也被折騰得夠嗆,毫不留戀地走了。   太皇太后讓印霞給姜憲和白愫傳話,說是今天大家都累了,午膳各在各屋裡用,用完之後就睡個午覺,等下午精神好些了再去陪她老人家說話。   姜憲天還沒有亮就起來,這一番情緒激動,等靜了下來才覺得倦意襲來,太皇太后的話正中下懷,她連聲應了,由彩霞服侍著,草草地用了午膳,就和白愫歇下來。   等她醒來,已是夕陽西下。   她暗喊一聲「糟糕」,忙爬了起來。   情客快步上前扶了她,道:「郡主,您別急。太皇太后派印霞姐姐來看過您兩次了,知道您還沒有醒,特意吩咐下來,讓您好好地睡一覺,誰也不許打擾。而且清蕙鄉君也還沒有醒,您正好等清蕙鄉君一起去給太皇太后請安。」   姜憲心中一松。   情客讓人去叫白愫,轉身打了水進來服侍姜憲梳洗。   等姜憲收拾停當,白愫捯飭好了。   兩人像從前在慈寧宮似的,手牽著手去了太皇太后那裡。   因是為曹太后特別修繕過的,排雲殿的兩個偏殿都比普通的寺廟要修得寬敞舒適。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打葉子牌。   看見兩人進來,兩位老人家都露出慈愛的笑容,招著手讓她們過去。   姜憲頓時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從前似的。   她親熱地坐在了太皇太后的身邊,想幫太皇太后看牌,太皇太后卻丟了牌,握了姜憲的手,道:「手有點涼。山上冷,你要多加件衣裳才是。我走得急,沒能把田醫正帶上,不過,我留了話給他,他應該明天一早就能趕過來,到時候讓他給你把把脈。」   姜憲連忙道謝。   太皇太后就問起她李謙的事來:「你準備怎麼跟曹氏說?」   「不外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姜憲笑道,「要見了曹太后之後才好定奪。」   太皇太后微微頷首,道:「那我明天中午就把她叫過來用午膳好了!你們就在我這裡說。」   讓曹太后知道,這件事太皇太后也是知道的,成了,太皇太后自會承她的情。   姜憲對宮裡、官場上的那一套做法爛熟於心,哪裡還看不出太皇太后的心思。   她靠在太皇太后的肩頭,沉聲道:「外祖母,我還沒有做母親呢!你一定要好好地,長命百歲,給我的孩子也請封誥命和襲職才行。」   太皇太后聽著哈哈大笑起來,拍著她的肩膀道:「放心,我怎麼也要活著看到玄孫,給我的玄孫請了蔭恩才能安心閉眼睛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親們在評論區寫評,要註明是參加國慶節長期活動,這樣才好評獎啊!   繼續求票票!   ※ 第417章跑官   翌日,姜憲起了個大早,在綠樹蔥鬱、薄霧繚繞的大報恩寺裡轉了一圈之後,去陪太皇太后用了早膳,又陪著太皇太后去大雄寶殿進了幾炷香,然後陪著太皇太后在寺院裡散著步。   或者是覺得祖孫倆這次見面之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太皇太后說起了姜憲的母親永安公主:「……從小就冰雪聰明,像個糯米糰子似的,誰看了都喜歡。就是你外祖父,那麼偏心的一個人,見到你母親也要抱一抱……養了只白毛綠眼睛的貓,我看著磣人,可你母親喜歡,走到哪裡都帶著。有一年大年三十,你外祖父在交泰殿設家宴,我帶著你母親赴宴,半路上那貓跑了,我們找了大半夜才在英武殿的那株百年老柏樹的樹杈上找到,結果那年的年夜飯也沒吃成,你外祖父責怪她,她還和你外祖父頂嘴。你外祖父多好強的一個人,在她面前硬是沒了脾氣,這件事就這樣算了……所以後來,她瞧中了你父親,要嫁給你父親,我是沒能攔住的……」   這話姜憲曾經聽太皇太后說起來。   不過,那時候太皇太后已經病入膏肓,太醫說沒幾天好活了,宗人府、禮部都準備好了壽衣,只等著太皇太后咽氣。   姜憲的眼淚就籟籟地落了下來。   「你這孩子!」太皇太后以為姜憲是想起了從未曾謀面的母親,忙給她擦著眼淚,道,「你不用替你母親傷心,她這一生啊,可沒有受過什麼苦。她嫁給你爹之後,你爹把她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好得很。她雖然去得早,可也算是生同衾,死同槨,得償所願了。」   姜憲點頭,轉移了話題,道:「我上次帶給您的黃精你給田醫正看過了沒有?我讓孟姑姑加了蔓菁子平時給您熬點粥喝,您喝了沒有?」   太皇太后哪裡捨得!   她呵呵地笑,道:「喝了,喝了!」   「那我下次再給您帶點來。」姜憲道,「山西那裡產這個。」   「你不用管我。」太皇太后高興地拍著姜憲的手,道,「宮裡什麼沒有?你要是有好品相的黃精,就留著自己用。好藥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那裡多的是。」姜憲不在意地說著,有小丫鬟快步走了過來,屈膝行禮之後稟道:「太后娘娘過來了。」   「這麼快!」太皇太后很是意外,抬頭望了望天,日頭還沒有到正當午,曹太后的確來得早了一點。   不過,太皇太后並不是真的請曹太后來用午膳的,也就沒有太在意,讓姜憲在她住的偏殿的碧紗廚裡等著,自己坐在了明間中堂羅漢床上,召了曹太后進來。   曹太后進來後恭敬地給太皇太后行了禮,說是安國公夫人下午過來看她。   言下之意,是快點把這頓飯吃了,她下午還有事。   連表面的文章都不願意敷衍了。   太皇太后也不客氣,直接道:「找你過來,原也不是準備一起用膳。是保寧有事,我這才給她搭的這個線。」   「保寧?!」曹太后愕然,隨後眼底又浮出困惑之色來,「保寧怎麼了?」   照她看來,姜憲就算是出了錯,也求不到她的面前來。   太皇太后道:「她此時就在萬壽山排雲殿的偏殿裡,我讓她出來直接和你說話吧!」   就在萬壽山!   可她居然一點音訊也沒有聽到。   如果有人再像姜鎮元那樣帶人闖進萬壽山來,她還有命在嗎?   一時間曹太后的臉色鐵青鐵青的。   太皇太后難道還會看她的臉色不成,依舊把姜憲叫了出來,道:「太后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現在有什麼事,直接跟太后說就是了。她不會為難你們這些小輩的。至於我,就先出去走走了。等會一起用午膳好了。」   曹太后見到姜憲之後就心神俱震,直到太皇太后出門她腦子裡還一片糊的,好不容易喝了幾口茶,定了定神,曹太后這才問姜憲:「你怎麼回了京城?皇上知道嗎?」   「皇上不知道!」姜憲不以為意地笑道,「我這次來,除了拜見太皇太后,主要是來見太后的。」   「見我?」曹太后皺了皺眉。   自從李謙和姜憲成親之後,李家的事就成了她心口的一根刺。   李家到底想幹什麼?   他們有沒有背叛自己?   李謙勾引了姜憲,到底想攀上姜家這個高枝另謀出路,還是想甩開她這個已經失勢的太后重新站隊?   這些問題折騰著她,她整日整日地睡不著覺。   如今姜憲卻說是來見她的……李家打得什麼主意?姜家又打得什麼主意?   「你見我做什麼?」曹太后心中驚濤駭浪,面上卻淡定從容。   姜憲笑道:「我想讓李謙去陝西任都司指揮使或是行都司指揮使!」   曹太后訝然。   姜憲,這是來給李謙跑官的嗎?   可見姜憲當初是真的和李謙私奔了。   真是蜜罐裡長大的孩子,不知道深淺!   曹太后有點想笑。   她問:「這種事,你不是應該求你大伯父嗎?」   姜憲聞言就皺了皺鼻子,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似的道:「大伯父說,陝西那邊認識的人不多,陝西都司指揮使或是陝西行都司指揮使不太好求。現在陝西都司指揮使是兵部尚書李瑤的人,而行都司指揮使則是熊正佩推薦的,兩人都剛剛上任,板凳還沒有坐熱呢!」   實際上是因為這兩個職務都是正三品,姜鎮元想把其中一個換下來,就得拿一個正三品的武官和對方交換。之前姜鎮元已失了宣府總兵一職,此時正卯足了勁準備把馬向遠給拉下馬,怎麼捨得拿自己有限的幾個正三品武官的職務和對方交換呢?   曹太后目光微沉,像哄孩子似的笑著對姜憲道:「保寧,你年紀還小,之前又一直住在慈寧宮裡,有些事你不知道。你伯父說得對,正三品的武職,朝廷上下也就那幾個,太難了。我看你不如先給李謙謀個正四品的僉事或是同知,以後有了機會,再慢慢地升擢也不遲。」   「那怎麼能行!」姜憲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道,「李謙好歹也是皇親國戚,若是從正四品的僉事或是同知做起,豈不讓別人恥笑?我不想他那麼辛苦,還要從正四品熬起,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   親們,給晴天墨雲的靈獸蛋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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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PS:中午還有一針要打,下午2點的更新時間不定,大家還是像昨天一樣,晚上七點的時候去看文吧!   繼續求月票啊……   ※ 第419章事成   李家畢竟是因曹太后起家的。   就算是做到前世李謙那個高度,也會被視為曹太后一黨,視為曹家的人。   既然如此,為何不利用曹太后的資源?   所以,如果是其他的人問姜憲這個問題,姜憲會裝沒有聽見,或是斷然地拒絕回答,可現在,她不僅要回答,而且要回答得讓曹太后相信。   相信她看中了李謙,所以跟李謙私奔了,如今為了虛榮,還冒天下之大不韙悄悄地回京,給李謙跑官。   「這件事我會幫你的。」曹太后微微地笑,「你就在這裡好好陪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吧!」   李家打著她的烙印。   汪幾道和熊正佩這些日子也的確鬧得有些過分了,得讓他們知道,朝廷不是他們倆人的朝廷,皇上,也不是他們倆人就可以左右的。   姜憲頓時歡天喜地。   「多謝太后!」她起身給曹太后行了個福禮,「那我就等太后娘娘的好消息了!」   曹太后莞爾,突然找到了一點點當年她攝政時的威嚴。   可等到姜憲走後,她立刻冷靜下來,再仔細回想剛才發生的事,又覺得自己答應的太容易了,應該和姜家或是太皇太后講講條件的。   她自嘲地問自己的乳母:「萬壽山是不是消磨了我的毅志,讓我變老了?我對這些孩子們也開始心軟起來!」   一直陪著她的乳母笑道:「太后娘娘不是老了,是心疼承恩公呢!有李家幫襯,承恩公在朝廷上的日子也好過些。」   曹太后頷首,到底還是暗暗地嘆了口氣。   回到太皇太后身邊的姜憲卻忍不住朝外祖母露出燦爛的笑容。   太皇太后知道事成了。   外孫女是怎樣說服曹太后的呢?   她還準備姜憲不成,她就親自出馬的。   如今卻不由摟了姜憲,感慨道:「我們家保寧也開始長成大人了!」   姜憲揚著臉,笑容璀璨,道:「我現在已經嫁了人,是大人了嘛!」   可也要離開她了。   太皇太后想著,眼角泛起水光。   接下來的幾天,她走到哪裡都要姜憲陪著。   姜憲也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了陪伴太皇太后,有一天晚上,甚至是夜宿在了太皇太后的屋裡,結果第二天早上起來,寒風凜冽,烏雲密布,天氣驟然間變得刺骨的寒冷。   太皇太后吩咐點起了火盆。   姜憲最怕冬天,裹了件皮襖哪裡也不願意去,窩在臨窗的大炕上和太皇太后說著閒話。   太皇太妃突然領著白愫、孟芳苓等幾個魚貫著走了進來,孟芳苓手上還託著個熱氣騰騰的大海碗。太皇太妃則笑道:「保寧,恭喜你,又添了一歲。」   姜憲「啊」地一聲坐了起來。   今天是她滿十四歲。   她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   白愫親手把長壽麵端到了她的面前。   海碗看著大,實則湯多面少,橫了兩個雞蛋,鋪著幾根青菜,點了一點香油,聞著看著就讓人食慾大增。   「保寧,恭喜你。」白愫說著,和太皇太妃站到了一旁。   孟芳苓和幾個太皇太后身邊體己的給姜憲磕了頭。   姜憲有些手忙腳亂。   她壓根忘了這件事,自然也就沒有準備打賞的封紅。   請孟芳苓幾個起身之後,正想叮囑情客等會包了封紅送過去,太皇太后已從炕桌底下摸了幾個荷包遞給了情客,笑道:「知道你們忙得忘了這件事,我可記得。」   姜憲不好意思地抱了太皇太后的胳膊。   太皇太后只是笑,催促她:「快把面吃了。」   長壽麵講究一根到底,一口氣吃完。   姜憲大口地吃著,到底把那一小團面吃完了,然後喝了幾口湯,把剩下的分給眾人食用。   太皇太后笑道:「怎麼飯量比從前還小?」   情客嚇得就要跪下來請罪。   太皇太后卻笑道:「今天可是保寧的生辰。」   言下之意是大家都要歡歡喜喜的。   孟芳苓忙笑著把情客攙了起來。   太皇太后嘆道:「可惜是在萬壽山,不然就能給保寧好好地慶個生了。」   太皇太妃就要去問曹太后,看看萬壽山有沒有會說書的女先生:「雖不能大辦,但自家人可以熱鬧熱鬧。」說著已經吩咐下去,擺兩桌酒席,一起吃個飯。   太皇太后很是贊同。   太皇太妃就商量著要不要請曹太后。   「統共也沒有幾個人,」太皇太后想著姜憲還有事求曹太后,沉吟道,「給她下個帖子好了。她要來就來,不來也不勉強。」   太皇太妃笑著應是,親自去寫了貼子,由孟芳苓送去了宜芸館。   曹太后沒來,讓自己的乳母送了對鎏金銜祖母綠的鳳頭步搖做壽禮。   太皇太后看著冷哼了一聲,蓋上匣盒遞給姜憲,道:「好歹送了壽禮過來,你收著吧!」   姜憲笑著收下了,安慰太皇太后道:「曹太后再不好,面子上的事卻從來不曾落人口實。」   比趙翌好多了。   趙翌沒有親政的時候要藉助太皇太后的力量,在太皇太后面前裝孝孫。等到他親政就立刻翻了臉,對和他沒有任何利益衝突的太皇太后冷漠怠慢起來,那才是真正的涼薄之人。   而此時的趙翌,卻背著手在寂靜無聲的御書房裡走來走去。   他的表情興奮中帶著幾分不安,不時停下來思索片刻,顯得很激動。   小豆子不由看了垂手靜立在旁的孫德功一眼。   孫德功卻連個眼神也沒有給他。   這讓小豆子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自皇上親政以來,他這個日夜陪伴著皇上的成了乾清宮的總管太監,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孫德功卻成了司禮監大太監,每天往返於皇上和內閣大學士之間,儼然成了當朝第一紅人。   而且,孫德功好像比他更能揣摩上意。   幾次皇上發脾氣,都是孫德功出面收拾的殘局。   就好像這次,曹太后突然派人從萬壽山送來了一份摺子,皇上很是厭惡,把那摺子壓了幾天,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又讓他們給找了出來,結果一看,立刻就興奮起來,哈哈大笑著在御書房裡走來走去的。   他猜著是不是皇長子那裡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可看孫德功的樣子,他又有點拿不定主意了。   還是再等等吧!   第一個猜中了皇上心情湊上前的人自然能討了皇上的歡心,可若是猜錯了,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到了他這樣的身份地位,有些事,寧願不錯也不可冒進了。   小豆子想著,和孫德功一樣低眉順眼地恭手繼續立在那裡。   ※   親們,給月票8850加更!   O(∩_∩)O~   PS:求月票啊!   更新在十點左右。   ※ 第420章幸災   小豆子這麼做在他看來很正確,在趙翌看來,卻很是不滿。   從前他沒有親政的時候,小豆子圍在他身邊他噓寒問暖的,讓他感覺到很溫暖,讓他覺得十分貼心。可現在,該上前的時候不上前,該退後的時候不退後,遠遠不如孫德功那樣知道進退了,放在乾清宮做個大總管還可以,放在司禮監就不行了。   這讓他不由越來越依仗孫德功了。   這次也一樣。   他遣了小豆子去守門,把孫德功叫到眼前,低聲地問他:「你知道太后寫了摺子給我是幹什麼的嗎?」   肯定是有什麼讓皇上高興的事,不然他也不會這樣興奮了。   可孫德功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出有什麼事值得皇上這樣的高興。   方氏一直被關在宜芸館,他是知道的。   皇長子在太后娘娘的照顧下,如今長得白嫩可愛,他代表皇上去給太后送東西的時候有幸見過一面,也是知道的。   但這都不能是皇上高興的緣由。   因為皇上這兩三個月都和珍寶閣那個守典藉三十出頭的老宮女搞在了一起。   還沒準備讓淨事房的太監知道——雖然淨事房的太監早就知道了,可宮裡沒有主持六宮的人,皇上不讓記錄在案,他們也不敢記錄在案。   孫德功覺得,皇上很喜歡和那些年紀大、出身低微的女子搞在一起。卻又怕這樣的名聲傳出去之後影響他的聲譽,所以總是不承認。甚至為了掩飾這種事,臨幸了一個剛剛十五、六歲,長得像朵兒花,在御書房打掃的宮女。   這個宮女他卻讓記錄在案。   可也就是臨幸了一次。   之後他就把人拋在了腦後,再也不管了。   那小姑娘也是個傻子,還天天盼著皇上能再看她一眼,給她封個選侍之類的誥命呢!   孫功德在心裡感慨著,臉上卻不敢流露出分毫,而是恭敬而又嚴肅地道:「奴婢不知道!」   趙翌一副忍不住要和人分享的模樣兒,沒等孫德功的話音落下,他已壓低了嗓子道:「太后娘娘,想讓我封了嘉南的那個丈夫做陝西行都司指揮使或是行都司指揮使。」   這就是公然地要官哦!   這種事朝廷上下還少嗎?   就是他,不也想辦法從皇上這邊為人謀了幾個官位嗎!   他不動聲色地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所以我才商量你啊!」趙翌說這話的時候,表現的有些扭捏,他道,「我覺得吧,嘉南好好的,卻被太后遠嫁到了山西,而且還是和姜家作對的李家,她又是個心高氣傲的,在宮裡的時候只給我低頭,其他的人理都不理。她落到如今這個下場,心裡肯定很恨我母后。   「可我覺得吧,讓她受點教訓也好。   「我不想讓那個人做陝西行都司或是陝西都司的指揮使。   「可我又覺得,我應該把嘉南的那個丈夫調去陝西,特別是應該調到陝西行都司去。」   陝西地理位置特別,地廣人稀,小小一個總兵府根本管不過來。就設了都司,旨在管理那些邊關重鎮。之後又因為都司事務繁忙,很多事捉襟見肘,在英宗時期,索性又設了行都司,幫著都司管理那些瑣事。後來慢慢地,行都司變成了甘草,哪裡有事就往哪裡指使。先帝時,還曾讓陝西行都司的人跑去甘肅嘉峪關幫著抗韃。   孫德功還是沒能明白趙翌詭奇的心思。   因位置的特殊性,陝西都司和行都司的首領均是都指揮使,正二品。   指揮使是正三品。   這在武將裡也是排得上名的職務。   難道皇上是要讓李謙去做那行都司的都指揮使不成?   可皇上明明表現的很討厭李謙的樣子。   連李謙的名字都不願意提。   他索性茫然地望著趙翌,由著他發揮。   趙翌果然沒讓他失望,立刻跳了起來,道:「傻蛋!現在邊關多危險。那些九邊的總兵們個個削尖了腦袋往京城裡來。如果那個人做了陝西行都司的都指揮使,萬一韃子進犯,他肯定得帶兵去支援九邊,上戰場啊!」他說著,又開始激動起來,臉漲得通紅,手舞足蹈地道,「這刀槍無眼,你說,他要是萬一上了戰場,在戰場上死了,嘉南肯定不能再嫁人了,我到時候出面,把嘉南再接回宮裡來,那豈不是名正言順的。」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孫德功,道,「你覺得我這主意怎樣?」   孫德功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可不相信皇上有什麼手足之情。   他很想問問皇上,就算嘉南郡主成了寡婦,你把嘉南郡主接了回來,難道你還準備臨幸嘉南郡主不成?   皇上喜歡的,可都是那些少婦般的女子。   那皇上到底對嘉南郡主是怎樣的感情呢?   孫功德覺得自己還是不夠了解皇上。   趙翌見孫德功沒有吭聲,頓時不悅,道:「孫德功你也覺得朕做得不對嗎?嘉南應該是我的皇后才是。要不是太后,太皇太后,她怎麼會遠嫁到山西?我憐惜她不易,把她接回京城安頓,難道還有錯不成?」   「奴婢覺得皇上做得很對。」孫德功一看形勢不對,忙道,「我覺皇上這個計策再好也不過了。那個人年紀輕輕的,又出身市井,不過是走了狗\屎運,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您給他個都指揮使做,這就像小孩子拿了個狼牙棒,根本就拿不起,不把自己的腳砸了就是好的。加上那些武官都是粗鄙之輩,不分尊卑,大家都知道他是受了皇上的恩典才做的這個都指揮使,怎麼會服他!可別到時候連自己手下的兵都指使不了,那才是真正的笑話呢!」   「正是這個道理。」趙翌如遇到了知音般高興得不得了,覺得自己的決定再正確不過了,「你這就去叫了行人司當值的過來,我要擬聖旨。」   聽風就是雨的。   一刻也等不下去的樣子。   孫德功忙道:「吏部那邊,要不要說一聲?」   這種官員升擢,畢竟是吏部的事。   趙翌火大,道:「我提拔一個官員都要吏部點頭嗎?」   孫德功忙道:「不用,不用!我這就去叫行人司的人。」   趙翌臉色微霽。   想著如果姜憲在宮裡就好了。   她從前總是沉默而又溫柔地陪著他。   後來她脾氣漸長,那也是因為他總是讓她不高興。   她待他,從來都不是臣子對君王,而是女孩子對男孩子。   趙翌覺得,只有姜憲的性子、出身,才夠格做他的皇后。   其他女子,不過是用來打發無聊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親們,月票雙倍期間,求票!   ※ 第421章取捨   在趙翌的幹涉之下,李謙的任命被簡單、粗暴地確定下來。   為了安撫各自的人馬,汪幾道和熊正佩都忙得不可開交。   在文書發出去之前,趙翌緊急召見了陝西巡撫夏哲。   「嘉南郡主的儀賓,朕都沒給他封號。」趙翌斟酌著自己要說的話,怕自己說的太明白,又怕對方不懂,「不是因為朕不敬重嘉南郡主,恰恰相反,嘉南郡主是朕唯一的表妹,我們一同在宮裡長大,比誰都親近。可嘉南郡主儀賓這個人呢,怎麼說呢,是朕的母后親自給嘉南郡主挑的,如今嘉南郡主隨著他去了山西定居,朕這個做哥哥的總不能讓嘉南一輩子呆在山西吧?所以朕準備讓嘉南的儀賓去陝西,任陝西行都司的都指揮使。這次叫你來,就是把人託付給你。你呢,要把他當成自己的子侄似的。他還沒到弱冠的年紀,行事不免會有不周到的地方,你要多包涵,多給些機會讓他歷練,讓他能快點獨擋一面才是。有什麼戰事的時候,多派他上去督導,免得別人說他是靠著朕才能做這個都指揮使的。」   夏哲聽了,立刻就跪了下來,恭聲地應道:「皇上聖明,臣一定照顧好嘉南郡主的儀賓。」   他的心裡卻在咆哮。   既然要提拔自己的妹夫,那就把他放到山西大營裡去啊!山西大營的首領也是都指揮使,還是從一品呢!還不用打仗!您把您的妹夫調到陝西去算是怎麼一回事?陝西都司的都指揮使王成已經是個蠢貨了,現在又弄一個人去,您還讓不他們這些陝西的官員活命了?您還讓不讓陝西的官場正常運轉了?   如今還讓自己想辦法把嘉南郡主的儀賓弄到軍隊,難道讓他把那些將士的性命不當一回事,給您的妹夫墊腳嗎?   這是人做的事嗎?   可他不做,總有人會做吧?   而且是上趕子的做。   就像前些日子,汪幾道一個在安溪任命的學生犯了事,汪幾道寫信給閩浙總督,讓他幫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閩浙總督因被汪幾道的這個學生怠慢過,不願意幫忙,汪幾道就趁機把閔浙總督調到了雲貴做總督,把自己另一個學生調去了閩浙做總督,他學生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釜底抽薪,現在汪幾道和熊正佩都是玩軟刀子殺人。   世道不同了!   他只盼著自己能平平安安地在陝西巡撫的位置幹滿三年,想辦法調到京城裡任個侍郎什麼的,安安穩穩地直到致仕,也就心滿意足了。   夏哲從御書房裡出來,抬頭卻看見立在一旁的孫德功。   這可是個不能得罪的人。   他笑著上前,和孫德功低聲地寒暄了兩句,塞了個大大的封紅給孫德功。   孫德功這個人在士林的名聲還不錯。   主要是他這個人收多少錢,就辦多少事。明碼標題,童叟無欺。大家找他辦事,痛快!   夏哲沒什麼事找他,給他封紅,不過是抱著「寧可吃虧,不可得罪」的心理。   孫德功卻誤會了。   他想了想,道:「皇上喊你去,是跟你說嘉南郡主家李謙的事嗎?」   並不是娶了公主、郡主你就是儀賓。   這是個封號,是要在禮部備案的。   李謙雖然娶了嘉南,卻沒有得到這個封號。   好在是李謙沒有在意,姜憲更沒有把這個封號放在眼裡,也就這樣頗為詭異地沒有人提起了。   夏哲忙應了一聲「是」。   孫德功摸了摸衣袖裡厚厚的封紅,沉吟道:「夏大人,皇上是想嘉南郡主回京。」   至於其他的,就看夏哲有沒有這個本事領悟了。   他總不能什麼話都說得一清二楚。到時候兩人翻臉的時候,被人當成是把柄給晾出來吧?   什麼意思?   夏哲還真就沒有明白。   可此時此地又不是說話的地方和時機,他只好揣著這句話出了宮。   在城西一個有些複雜的旮旯胡同裡,康祥雲正在他的好朋友鄭緘喝酒。   這已經是他們這幾日第三次聚在一起喝酒了。   桌上只擺了一小碟花生米,幾塊老豆腐,酒卻是上好的汾酒。   兩個人小口小口地呷著,好像在喝瓊漿玉液似的,非常的享受。   康祥雲道:「我們真的就這樣跟著嘉南郡主去做個西席?」   鄭緘小心地呷了一口酒,這才道:「我覺得能行。」   他是個四十來歲的男子,五短的身材,皮膚微黑,偏生胖胖墩墩的,看上去像個鄉紳而不是個讀書人。可他說起話來卻條理清晰,一聽就知道不同尋常。   「你想想,嘉南郡主為什麼突然到京城來?而且還隱瞞了消息,悄悄住在了城外。又有什麼事需要一位剛剛出閣的郡主到京城裡來呢?」他說著,又呷了口酒,「我猜著,嘉南郡主十之八九是來給李家辦事的。李家如今剛剛做了山西總兵,又能有什麼事讓嘉南郡主親自上京呢?不是為了給李謙跑官,就是來京城打點那些能給李家幫得上忙的人。」   可惜姜憲不在這裡。   如果姜憲在這裡,她肯定會更看重鄭緘一些。   康祥雲素來十分信服鄭緘,自然不會對他大膽的猜測表示懷疑,而是道:「李家會不會太急了一些?」   「不急!」鄭緘胸有成竹地道,「我曾經仔細研究過李家的擢升之道。前幾年都很正常,可這兩年,李家靠上了曹太后,竄得不是一般的快。當時是什麼情景,一邊是勢單力薄的曹太后,一邊是兵強馬壯的鎮國公府和皇上,可李家卻硬生生地選擇了曹太后。之後李家又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娶了嘉南郡主為妻。你以為這些都是巧合不成?」   康祥雲眉眼一動,道:「你是說,這是李家有意為之?」   「是否有意不知道。」鄭緘淡淡地道,「謀事在人,成事還在天。可至少能看出來,李家野心勃勃,想做那稱霸一方的臣子。」   康祥雲臉色微變。   「但危險也意味著機會。」鄭緘繼續道,「南方我們是去不成了,與其繼續留在京城混日子,去山西倒是個很好的選擇——李家有志向,我們才能有立足之地啊!」   他們擁有的是治國之術,只有割據一方的梟雄,才用得上他們的才能。   ※   親們,給晴天墨雲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422章去向   但康祥雲還是有些擔心,道:「不去南邊我能理解,可跟著去山西,我心裡沒底啊!李家太單薄了!」   鄭緘目光閃了閃,笑道:「你別忘了,還有姜家!」   康祥一愣道:「你說是,如果李家成不了事,還有姜家?」   「不錯。」鄭緘道,「去福建,除了福建能讓我們一展所長之外,主要還是想避禍。可嘉南郡主說的卻很有道理。如果趙家只是想割據一方,等到天下大變,他們只有兩條路走。要不逐鹿天下,要不臣服新朝。逐鹿天下,以南制北,縱觀天下,只有太祖皇帝做到了。可太祖皇帝那會兒,外族侵略,天下豪傑盡居於南,有民族大義,民族氣節,太祖皇帝才能一統天下。除此之外,哪朝哪代的南方不是遇到戰事就望風而降?你覺得靖海侯有這樣的天時地利人和嗎?」   康祥雲搖頭,道:「如今南有靖海侯府,北有遼王,我倒覺得,遼王比靖海侯府的可能更大一些。」   「從血緣近支看來,遼王的確比靖海候更名正言順。」鄭緘不以為然地道,「可若遼王是那塊材料,曹太后攝政的時候他就能得手了,還能等到今天?可見那遼王也是銀槍蠟頭,中看不中用。   「至於皇上,那就更不要說了。雖然親政不到一年,可你看他幹的那些事,連曹太后都不如。曹太后雖然被困萬壽山,卻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僅抬了李家出來,而且還逼得皇上不得不選了簡王的外孫女為後,蟄伏於野,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動。   「你現在看四川巡撫郭永固、浙江總督李道這些名臣,都在轄地不願意進京,不是他們不想再進一步,而是京城現在形勢複雜,一不小心就會卷到朋黨之爭中,偏偏皇上無能,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與其這個時候入局,不如遠遠觀望,等形勢明朗了,再做打算也不遲。   「我們跟著嘉南郡主去山西也是同樣的道理。   「靖海侯府的事我們別摻和了,去山西給李家做西席,冷眼旁觀,等到局勢清楚了,再決定去哪裡好了。反正我們會的這些東西,別的士子不屑學之,就算是亂世,也給了我們立足之本,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康祥雲連連點頭,敬了鄭緘一杯,道:「鄭兄,如果沒有你,我恐怕連辭官的勇氣都沒有。」   「康兄也不必說這些客氣話。」鄭緘笑道,「你我脾氣相投,我引你為知己,你這樣客氣,就和我見外了。」   康祥雲果然就不再說什麼,兩人說起以後的事來。   「不知道嘉南郡主那番話是她自己想到的還是有人教給她的。」鄭緘感慨道,「若是前者,我覺得她能選了李謙做夫婿,恐怕這其中還有什麼文章,我們跟著她,我反而覺得踏實。至少全家的性命是保得住的。若是有人教她的,這必定是國士。我們無論如何也要結交一番。倒不是得他什麼指點,我們可以跟著他同進退。也免得平生所學未報,卻先丟了性命。」   康祥雲笑道:「我探過李家二公子的底了,他說他們這次來,是李長青和嘉南郡主商量之後的主意,到底來京城做什麼,他不知道。隨行的只有他和一個護衛,一個小廝,一個媳婦子,一個丫鬟。看似什麼都告訴我了,實則該說的話卻一句都沒有說。喝多了也沒有說。」說到這裡,他眉宇間流露出幾分欽佩來,「畢竟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還是庶子,不管那李長青是什麼樣的出身,他的孩子卻教得好,是個幹大事的人。就算我們在李家待不長,能認識李長青也是不錯的。」   鄭緘呵呵笑,道:「英雄豪傑,始於微末。所以我們得出去多走走看看,才知道能人奇士,藏龍臥虎,才知道這天下有多大,趣事有多少。」   康祥雲不住稱「是」。   鄭緘就把話拉了回來,道:「那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你再拜訪一下郡主,看他們什麼時候啟程,我們這邊也好打算。」   康祥雲聽了,說了句「你等等」,然後出門去,過了約半盞茶的功夫,重新折了回來,遞給了鄭緘個荷包,道:「那天李家二公子拿了一百兩銀子過來,這裡有五十兩,你先拿去用,若是不夠,我這裡還有副吳三道的真跡,怎麼也能當個二、三百兩銀子。」   二、三百兩銀子,就夠足他們兩家支持個三、四年了。   鄭緘和康祥雲不同。   康家是當地有名的地主,鄭緘卻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靠著啟蒙恩師的資助才考中的舉人,最後還給啟蒙恩師做了女婿。   鄭緘沒有客氣,接過荷包就揣在了懷裡,和康祥雲說了會家常,喝完了酒,吃了半碗麵條壓了壓腸胃,就起身告辭,去收拾東西了。   康祥雲去了小湯山,這個時候姜憲還在萬壽山,他當然沒有遇到。李驥想到自己居然在康祥雲那裡被灌醉了,非常不好意思地接待了康祥雲。康祥雲當然不會和他這樣一個毛頭小夥子說明自己的來意,只問他們什麼時候啟程回山西。   姜憲根本就沒有定下歸期。   李驥只好道:「若是嫂嫂定下了時間,我一定提早告訴先生。」   康祥雲想到鄭緘說姜憲不是來給李謙跑官的就是來給李家疏通關係的,他不由道:「你不知道郡主去了哪裡嗎?」   「不知道!」李驥想也沒想地道,「我大嫂在京城有很多的親戚,她出去串門,幾家只怕都要走一走,今天在哪家,我的確不知道。」   康祥雲知道李驥嘴緊,也就不再繼續追問,反覆叮囑他,姜憲回來了,一定要告訴姜憲他來過了。   李驥肅然應諾。   康祥雲起身告辭。   迎面卻碰到個身材中等,相貌清秀的男子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他看見李驥眼睛一亮,忙道:「二爺,您來的正好。大爺派了人給郡主送了東西來,說是慶祝郡主生辰,可郡主……」他說到這裡,突然發現還有旁人,立刻打住了話題,笑著站到了一旁,把通道讓給李驥和康祥雲。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PS:被感冒折騰著,吃藥打針之後總是想睡覺,這幾天更新時候就不定了,當是給過節,讓我任性一把。不過,不管怎樣,肯定會保證月票雙倍期間都四更的。   我挑戰了我自己,親們也挑戰一下自己,給《慕南枝》投幾張月票吧!   O(∩_∩)O~   ※ 第423章如願   李驥笑著做了個送客的手勢,對康祥雲說了聲「請」,沒有介紹那男子。   康祥雲也不好盯著問,笑著和李驥說了幾句話,就上了馬車,回了城。   李驥這邊快步轉過身去,問雲林:「大哥知道大嫂不在太原了?」   雲林擺了擺手,神色間少有的浮現出焦慮之色:「還不知道。但東西算好了,在郡主生辰當日送到的。以郡主的心性,肯定會當場就拆了,給大爺回封信去的,可如今郡主不在,誰也不敢拆那壽禮,大爺向來心細,這幾天耽擱下來,我怕會看出端倪來。」   李驥遲疑道:「應該不會吧!大哥應該還在進蜀的路上,就算是我們送信過去,也不可能把時間掐得那麼緊,早幾天,遲幾天怎麼看得出來?」   雲林聽著一愣,想了想,道:「但願如此。」   李驥大笑,道:「我看你是關心則亂。」   雲林也笑了起來,可笑容有些勉強,道:「反正我總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太妥當,若是大爺知道了,只怕不會輕饒。」   「我大哥應該沒有這麼小氣吧?」李驥不以為意,笑道,「我大哥不是那種人!」   有些事李驥不知道。   比如說當初姜憲是怎麼跟李謙走的,那個所謂的御婚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李驥知道,就能明白李謙為什麼擔心了!   李謙不過是怕姜憲後悔嫁給了他而已。   想到這裡,雲林心頭一陣煩躁。   早知道這樣,他就應該跟著姜憲去的,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提心弔膽的。   然後他又想到了李謙專程給姜憲送的壽禮。   但願不是什麼出格的東西。   山西那邊八百裡傳書,說如果郡主答應,就先拆了,等郡主的信到了,再佯裝從太原發出去的就行了。   這東西一拆,只怕是闔府上下都知道大爺送了什麼東西給郡主。   他只盼著李長青在這件事上長點心眼,要拆,也找個避靜的角落由他自己悄悄拆了……   雲林輕輕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得到消息的鄭緘則面露古怪之色,問康祥云:「出小湯山出來之後,你可曾打聽郡主的行蹤?」   「打聽了!」康祥雲道著,喝了口茶。   這次他們在鄭家租的一個小小的三間宅院仄窄的院子裡面,就坐在鄭家那株比屋簷還要高的刺槐樹下。   康祥雲繼續道:「但我沒有敢打聽郡主的行蹤,怕引起別人的注意,反而暴露了郡主來京之事,給她惹了麻煩。我問了問鎮國公的行蹤和宮裡的動靜。鎮國公倒是每天按時上衙下衙,可太皇太后和太后太妃卻突然出京,去了萬壽山。說是修繕坤寧宮,吵得她老人家不安神,決定去萬壽山住幾日,等坤寧宮修繕得差不多了再回來。」   鄭緘一聽來了精神,道:「曹太后和太皇太后不和已經多年,太皇太后若是真的覺得宮裡太吵,大可去瓊華島,何必捨近求遠去了萬壽山。」   康祥雲道:「鄭兄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我覺得那嘉南郡主十之八九和太皇太后在萬壽山。」   兩人相視一笑。   鄭緘道:「如果嘉南郡主是來為李家疏通關係的,應該住進鎮國公府才是。可她卻悄悄地去見了太皇太后,而且還以太皇太后的名義去了萬壽山。萬壽山住著誰?那可是以女子之身攝政十年的曹太后,嘉南郡主此次前來,肯定是為李謙求官的!」   他說得十分肯定,康祥雲不由微微地笑,然後又皺了皺眉,道:「那姜家……」   他們之前還想,如果是李家不能成氣,那就投靠姜家。   姜憲比靖海侯還要強上幾分。只是這樣一來,他們所學就無一展之處,但性命卻無憂。   可如果姜憲和姜家的關係不太好,這件事就不好說了。   鄭緘卻無所謂地搖了搖頭,道:「那是無奈之舉。只要李家有割據一方,甚至是問鼎天下的意圖,那二十年之內,至少二十年之內我們都沒有事。」說著,他有些激動起來,道,「現在就看郡主為李謙求的是什麼差事了。如果能去陝西就好了。自古得洛陽者得天下,可如今,兩湖才是產糧之地,若是想逐鹿中原肯定是不行的,可若是割據一方,以陝西為糧倉,卻是再好不過的地方了。我們也不要亂想了,跟著郡主去山西。」   他激動地在院子裡打轉轉。   康祥雲看著很是感慨。   老鄭,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高興過了。   他又何嘗不是。   人生在世,總要雁過留聲。   他也希望自己所學能有一展之時。   那就去山西吧?   反正靖海侯世子也不過是無意間遇上,無意間說起,並不是覺得非他們不可。   而且他給靖海侯府早就寫了封信過去,如果他們真的很重視他和鄭緘,就應該派靖海侯府在京城的人親自登門,給他們送來盤纏,安排他們南下的行程才是。   靖海侯府到今天都沒有動靜,說不定還覺得他和鄭緘是個騙子,臨到要南下了,卻說家中發生了變故,以為他們騙錢呢!   如果不是發生了昌平那件事,他們早就離開京城了。   有些事,是緣分,也是天意。   那就去山西吧!   姜憲不知道她幾天不在,就發生了這麼多事。   過完生日,她就應該啟程回山西了,可她捨不得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在萬壽山又陪了她們幾日,眼看九月下旬了,再不回去,就趕不上十月初一的祭祖了,她這才依依不捨地向兩位老人家告辭,並對太皇太后道:「明年我早點來看您。您可要保重身體,別讓我撲個空。我自小就和那韓同心不對盤,我可不想跑去看她的臉色。」   言下之意,兩人依舊在萬壽山見面。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摸了摸她的手,喊採霞把自己慣用的那個手爐給姜憲帶上,道:「我的乖乖,你放心,外祖母一定好好的等著你來京城看我。你不是說還要求我給蔭恩子孫的嗎?外祖母別的事做不到,這件事一定幫你辦到!」   姜憲笑眯眯地點頭,坐著轎子離開萬壽山,撩著轎簾看到一直站在臺階上望著她遠去的太皇太后時,她眼淚再也忍不住籟籟落下來。   明年,她要趕自己及笄禮之前來見太皇太后。   如果能說服李謙讓她的及笄禮由太皇太后幫著插笄,那就更好不過了。   至於她求曹太后的事到底怎樣了,她沒有問曹太后,曹太后也沒有說。   她們都不是真正的後宅女人。   什麼事都會有意外。   辦成了,吏部自有公布發出來。   沒辦成,她還得想辦法幫李謙調到陝西。   特別是和她大伯父談過,知道陝西的重要性了之後。   只是不知道康祥雲和他那個姓鄭的朋友怎樣了?   ※   親們,月票8900的加更!   O(∩_∩)O~   ※ 第424章隨行   姜憲一回到小湯山的宅院就叫了李驥過來問話。   李驥把這幾天發生的事一一講給姜憲聽:「……康先生招待我吃飯,盛情難卻,我只好留了下來。誰知道康先生卻讓人上了一瓶青葉竹,非要我陪著喝一杯不可,我幾番推脫都未能成,只好陪著康先生喝了一杯。可康先生卻像上了癮似的,一杯又一杯的,我怕我會說出不該說的話,就一直閉著嘴,只埋頭喝酒。最後實在不行了,怕酒醉之後失態,就裝著喝多了,在他們家的官房裡吐了一遭……不過,我敢保證,不該說的話我一句也沒有說……前幾天康先生突然來拜訪您,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山西?我說不知道。您出去走親戚了。康先生沒有多問,只是反覆地叮囑我,若是您回來了,一定要告訴他一聲。您看,我們什麼時候告訴他適合呢?」   「就今天派個人去跟他說一聲吧!」姜憲笑道,「說我們兩日之後啟程。」   李驥欲言又止。   姜憲隱隱有些知道他的心情,不由笑道:「放心吧!康先生這次肯定是決定跟著我們一起去山西了。以後他就是你的老師了,你這個做弟子的,可得小心服侍著。」   康家畢竟是讀書人。   李驥再好,也不可能科舉入仕,這對康家來說,就是最大的遺憾。   所以李驥和康家大小姐會如何,她也不好說。更不能信口開河地給李驥希望,但她又希望李驥能幸福。   身邊的人都幸福了,這氣氛才會好,在一起過日子才會歡歡喜喜,高高興興的。   李驥也覺察到姜憲窺破了自己的那點小心思。   說實在話,他並沒有想娶康家大小姐的意思。   兩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太懸殊了。   他不要勉強來的婚姻。   婚姻應該像他大哥和大嫂那樣,兩情相悅,那才是過日子。   康家願意去山西,就能得到李家的庇護,康家大小姐也就不用像在昌平那樣受委屈了。這對他來說,已經夠足了。   他紅著臉應了一聲「是」,派了人去給康祥雲送信,然後說起了李謙給她送了壽禮的事:「……您要是再不回來,我們只好模仿您的筆跡給大哥寫一封信了。」   姜憲有些意外。   李謙在趕往四川的路上,她以為李謙就算是記得她的生辰也不可能給也置辦壽禮,就算是給她置辦壽禮,也不可能在生辰的當日送到……   她頓時大感興趣,問李驥:「知道你大哥送來的是什麼嗎?」   李驥搖頭,笑道:「我爹還不知道該不該拆開呢!」   姜憲真想插上翅膀飛回山西,原本準備三天之後啟程的,最後決定明天就走。   大家連夜收拾行李。   結果等第二天康祥雲趕過來,姜憲這邊已經收拾好了準備離開。   康祥雲有些不悅。   姜憲只好解釋說山西那邊有點急事,她需要立刻趕回去:「這件事是我失禮了,還請康先生和鄭先生不要放在心裡,我已經留下了小叔和貼身的小廝,他們會跟著你們一起回山西的。」   康祥雲和鄭緘已經決定跟著姜憲去山西了,只好勉強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和姜憲說定了啟程的時間,康祥雲就回去了。   姜憲想著這件事的確是自己對不起康祥雲和鄭緘,既然要禮賢下士,少不得要千金買骨,索性吩咐雲林,打聽了康家和鄭家的情況,知道鄭家只有三口人時,她讓劉冬月去新添置了三輛馬車,康家兩輛,鄭家一輛,家僕就和劉冬月擁在一起,路上正好可以打聽一下兩家的事情。   所以等到康祥雲和鄭緘看見那三輛嶄新的馬車時,都頗為驚訝。   李家現在用不上他們,而且,姜憲也未必知道他們所擅長的到底對李家有多大的幫助,特別是鄭緘,是以康祥雲好友的身份同去的,李家卻給了他一樣的待遇。   鄭緘在私底下不禁對康祥雲道:「不管怎樣,李家有這樣的氣度,就已經成功了一半,我們就是去做西席先生也不虧。說不定還能結個善緣。」   康祥雲很是贊同。   一路上行來,李家不僅安排他們住進了最好的客棧,而且吃穿用度都撿最好的,不僅讓康祥雲和鄭緘賓至如歸,而且讓他們見識了李家的財力和姜家的人力。   康家大小姐就有些不安,她問母親:「爹爹為什麼要跟著郡主去山西李家做西席?」   家中巨變讓她見識了人情冷暖,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康太太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尋夫的路上全仗有大女兒幫著拿主意,如今跟著丈夫,自然丈夫去哪裡她去哪裡,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夫妻在一起,她就覺得什麼也不怕。   「你爹爹既然覺得好,那就肯定好。」康太太遇到了丈夫,神色間已全然沒有從前的悲苦,她笑容溫柔而嫻靜,輕輕地拍著小兒子,柔聲對女兒道,「你不用擔心,萬事有你爹爹呢!何況還有鄭家大伯。」   丈夫對鄭緘的信任她看在眼裡。   康大小姐想到李驥看自己的目光,定定的目不轉睛,仿佛要把她印在眼底,有時候又痴痴的,好像看呆了似的,心中就覺得不安,可這樣的話,她怎好跟母親說。   郡主是個心善之人,她怕李驥慫恿著郡主收留了他們家。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多心了。   據說李家二公子是家中的庶子,他應該沒有這樣的能力才是。   這樣惴惴不安地走了幾天路之後,康家大小姐始終沒有看見李驥。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是,又感覺有些失落。   那邊,劉冬月已經把康、鄭兩家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康家自不必說,鄭緘和康祥雲一樣,是兩榜進士出身,鄭家太太是鄭緘啟蒙恩師的女兒,只有一個兒子,叫鄭從,長得和鄭緘像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又黑又胖。和李驥同年。從小就會讀書。但鄭緘是個不贊成讀死書的人,鄭從十四歲中了秀才之後,鄭緘就開始讓他打理家裡的庶務,只是時間尚短,還沒有看到有什麼成效而已。   李驥知道後有些撇嘴,低聲嘀咕:「鄭家都沒有隔夜的米了,還有什麼庶務可以打理的。」   劉冬月抿了嘴笑,笑得有些遭人恨。   ※   親們,今天更新。   O(∩_∩)O~   PS:雖然有點囉嗦,但月票雙倍期間,還是要囉嗦一句,有月票的親們還請多多支持。   謝謝!   ※ 第425章西席   李驥氣呼呼地走了。   還好太原離京城不算遠,又走了四、五天,他們到了太原。   康祥雲和鄭緘不由下了馬車,站在通往城門的驛道上,觀望這座邊陲歷史名城。   「其山曰霍,藪曰揚紆,川曰漳,浸曰汾潞。」康祥雲望著由大塊土坯壘成的巍峨城門,不由道,「太原不愧是九州之首。」   鄭緘點頭,道:「踞天下之肩背,襟四塞之要衝。太原,雖是天下之險要,可右有大同,左有榆林,格局還是小了一點。」   他是針對李家所言。   康祥雲正想反駁幾句,只見前面傳來一陣喧譁聲,接著人群自然而分,讓出一條道來,幾個身材魁梧的大漢騎著馬,簇擁著個濃眉大眼的漢子直奔他們而來。   兩人嚇了一大跳,忙退讓到了一旁。   誰知那群騎馬的漢子卻「籲」地一聲,勒韁揚蹄,硬生生地把馬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被簇擁著的漢子跳下了馬,高聲道:「是京城裡來的康先生和鄭先生嗎?」   兩人面面相覷,又連連點頭。   那大漢就爽朗地笑了幾聲,道:「我是李長青。聽郡主說,她給李家請了兩位西席過來,都是兩榜進士出身,我這心裡高興的,特來迎接兩位先生。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兩位先生見諒。」   竟然是山西總兵李長青親自來迎接他們。   兩人齊齊變色,匆忙上前行禮。   「先生不必多禮。」李長青攜了兩人,笑道,「既然來了,那就是一家人。我是粗人,喜歡直來直去的,你們有什麼事就直接跟我說,太委婉了,我也聽不懂。倒白費了兩位先生的心意。」   走得近了,才發現李長青笑的時候嘴角眼角都已有了深深的笑紋。   這個人不僅愛笑,而且身體健康,所以乍眼一看,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   鄭緘在心裡琢磨著,對李長青能親自來接他們非常的感激。   有時候,人在什麼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這個地方是否受人尊敬,是否過得開心。   靖海侯府肯定比李家要顯赫,更有讓他們發揮所長的地方,可他們去了,卻未必能受到這樣的禮遇。   鄭緘此刻不免有些慶幸。   還好他選擇了來山西,不然豈不是錯過了李家,錯過了李長青。   康祥雲和鄭緘都不是那冥頑不靈之人,又感激李長青的抬愛,言辭間對李長青頗為敬重,三個人有說有笑的,倒也算是其樂融融了。   等到回李家,看到提前回來的姜憲已為他們兩家安排了兩間相鄰的小小四合院,兩人就更滿意了。   等他們一安頓下來,就聯袂去了姜憲那裡。   「先前聽郡主說,李家除了兩位少爺,還有些部屬的子弟。」康祥雲道,「我看不如就開個族學好了。以後也能給李家培養些下屬。」   「我正有此意。」姜憲很喜歡康祥雲這種做了決定,就盡心盡力地去做的態度。   她給康祥雲,鄭緘開了個十分豐厚的束修。   康祥雲和鄭緘都很驚訝。   姜憲卻笑道:「兩位先生只要到時候別嫌棄學生太鬧騰就好。」   康祥雲笑道:「孔子說有教無類。請郡主和李總兵放心。」   姜憲笑著點頭,送走了康祥雲,請了七姑去給李長青傳話。   平時找個落第的秀才都不容易,這一下子來了兩個兩榜進士,而且還不是那種因為年老精神不濟而告老還鄉的老翰林,而是正值盛年的男子,不要說開個族學了,就是開個學堂李長青也會資助的。   他立刻就把自己在外院的書房讓了出來,給康祥雲和鄭緘當書館,然後又去問自己的那些舊部,有沒有誰願意把孩子送過來的,束修全免,每日免費供應一頓午膳。   李長青的那些舊部求之不得。紛紛表示束修就不用免了,每日的午膳也不必供應了:「來你們家是讀書的,不是來享福的。你這樣,只會嬌慣壞孩子。」   他不由在心裡腹誹。   要不是為了他的兒子,他才不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與其有精力陪著郡主玩這些遊戲,還不如想想等會怎樣開口邀了兩位先生跟自己共進晚膳。   李長青這邊忙得團團轉,何夫人這邊不幹了。   她找了姜憲過來:「你上次不是說要給冬至找個從宮裡出來的,老成些的嬤嬤嗎?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了?「   姜憲汗顏。   她知道李謙在她生辰的當天送了東西給她,哪裡還坐得住?立刻就跑了回來,把給冬至請嬤嬤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這次去沒找到合適的。」姜憲只好道,「要不,我去跟兩位先生說說,讓冬至也在旁邊聽著?」   她又不是要女兒去做女夫子。   只要能識得幾個字,不被人騙就行了。   何夫人在心裡嘀咕,卻不敢反駁姜憲的話。   姜憲就真的去跟康祥雲和鄭緘說了。   兩人還沒有到年老不能動的時候,教個千金小姐好像有些不適合。   鄭緘想了想,就推了康祥雲的夫人,並道:「不知道郡主聽說過濟南花家沒有?康太太就是花家的女兒。」   前世的事太久了,姜憲想了一會才想起來。   濟南花家在北地也是數得著號的耕讀世家,不過是這幾年都沒有成年的男丁,家中漸漸沒落了。   但教李冬至是綽綽有餘了。   姜憲欣然同意了。顧及著康祥雲和鄭緘的面子,康太太的束修減半。   就這樣,也讓康家的人非常的高興。   能給子女賺個花粉胭脂錢,康太太怎不喜出望外,何況不僅給兒女賺了個花粉胭脂錢,連丈夫的酒錢都賺到了。   康太太因此特意穿著件比較新的寶藍色遍地金通袖薄襖去給何夫人道謝。   何夫人見康太太溫溫婉婉不像北方女子,反而有著江南雨鄉般的柔情,頓生三分好感,把李冬至叫出來給康太太見了禮,算是對上了面孔,又熱情地邀請康太太帶著幾個兒女過來做客,十分的真誠。   康太太回去之後對康祥雲很是感慨了一番:「之前還怕李家的人不好相處,現在看來,老爺當初的決定再正確沒有了。」   康祥雲不免有些得意。   第二天,府裡上下就傳遍了康太太給李冬至做西席的事。   高妙容愕然,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   親們,給晴天墨雲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謝謝大家,月票過萬了,可還需要大家繼續支持,有月票的請投《慕南枝》一票吧!   ※ 第426章唱和   姜憲這邊,卻正興致勃勃地給李謙寫信。   李謙送給她的是綠松石和紅寶石鑲成的一枝瓜瓞綿綿的簪子。   姜憲當時就羞紅了臉,覺得自己以後肯定沒辦法把這支簪子戴出去,而且覺得李謙肯定是故意的。   原來雀躍的心情都淡了幾分,堵著氣好幾天沒有給李謙回信,後來又忍不住,還是寫了封信去道謝,但她把這封信寄到了四川,李謙只有到了四川才接得到這封信。   讓他著急去!   李長青則正在和高伏玉說著話:「……你說,郡主這事到底成了還是沒成?她只說該說的話都說了,該見的人都見了,也沒給我交個實底,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這貴人們說話怎麼就這麼喜歡拐著彎著。她給我明說怎麼了?就算是不成,我還能怪她不成?她一個柔柔弱弱地小姑娘家,能幫著我們家宗權跑這一趟,我就會承了她的情。哎!你看我現在,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   高伏玉笑道:「您這性子,也太急了些。既然郡主已經這樣說了,我們等消息就是了。這種事您我又不是沒有經歷過。想當年,我們被招安之後,上上下下不知道打點了多少,等了快半年您的委任才下來。郡主這才剛剛回來,就算是有消息,也沒有這麼快啊!您就當沒這件事,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好了。」   「也只能這樣了。」李長青嘆氣道,然後說起了康祥雲和鄭緘,「這兩人真的是兩榜進士出身嗎?好好的,不在京城裡做他的小官,跑到我這裡做個西席,不會是在京城犯了什麼事吧?郡主畢竟年輕,要是被人哄了可就不好了。」   高伏玉的舉業到舉人止步了,兩榜進士,對他就是天壑了。他就是想打聽,也找不到人打聽。   李長青的話,讓他心中「咯噔」一聲。   姜憲嫁過來帶來的變化,他已經慢慢地感受到了。不說別的,就是這家中的僕人,從前他和李長青在書房裡說話,沉默的時候,總能聽到丫鬟媳婦子走過時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可現在,卻是半點也聽不到了。而且每次他和李長青說話,給他們上茶的都是同一個丫鬟,上完了茶,立刻就出去,不敢停留片刻。高伏玉雖然沒有主持過中饋,卻勝在聰明。他立刻就意識到,這樣的安排是為了保密——因為每次都是同一個人上茶,若是書房裡說得話傳了出去,那這個丫鬟就直接是死罪了。可能這個丫鬟自己也知道,所以行事特別的小心,一點好奇心也沒有。   如今,姜憲又帶回來了兩個兩榜進士。   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以後這個家裡還會有更多像康祥雲、鄭緘這樣的人。   那他的位置還能保得住嗎?   這些念頭在高伏玉的腦海一閃而過,卻讓他心生忌憚。   「既然是兩榜進士,肯定知道是哪一科的。」他不緊不慢地道,「李大人、丁大人都是兩榜進士,可以問問他們啊!還可以請了兩人過來飲酒,康先生和鄭先生應該和他們有很多共同的話題才是。」   李長青聽著一喜,但他的腦子快,隨後又覺得不妥,道:「萬一康先生和鄭先生在京城犯過什麼事呢?」   他怎麼也要給媳婦一個面子。   不能讓康祥雲和鄭緘沒來幾天就翻了臉。   高伏玉笑道:「您應該相信郡主才是。就算郡主年紀輕,不是還有鎮國公嗎?他怎麼會讓郡主請了兩個在京城犯事的人回來。」   李長青覺得高伏玉說的有道理,去問了康祥雲和鄭緘一聲,兩人欣然應允,康祥雲還道:「丁留比我高三科,趙熙比我高一科,我在工部的時候,有個同僚和丁留是一科的,三年前丁留進京,來找我的那個同僚,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沒想到現在居然在太原遇到了。」   說話的時候,康祥雲眉眼間全是老友重逢的喜悅,全無做作。   敢見面就好!   李長青這才放下心來。   端坐在旁邊喝茶的鄭緘卻靜靜地看了李長青一眼。   等李長青走後,康祥雲問鄭緘:「你為什麼不說和你丁留是同科的?我記得你們的關係還不錯啊!」   「有什麼說的!」鄭緘淡淡地道,「他如今是封疆大吏,我只是個辭了官,在李家討口飯吃的教書先生,說了別人還以為我是要攀附他呢!」   康祥雲頓時面露後悔,道:「鄭兄,是我考慮得不周詳,讓你為難了。要不,這宴請我們就推了吧?」   「沒事!」鄭緘說的時候,笑著站了起來,一副早已經想通了的模樣,道,「這一關我們總是要過的。」   「什麼關?」康祥雲沒明白。   鄭緘呵呵地笑了幾聲,覺得這樣不明白的康祥雲也好,有種事無不可對人說的坦蕩,遂道:「我是說,我們兩個大活人突然出現在了山西,總不能整天呆在家裡不出門吧?結交一些山西的文人也行啊!」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   這是士子之間的陋習,總是要攀攀各自是哪一科出身,拿幾篇得意之作唱合唱合,康祥雲之前就多有不屑,現在更是如此。可他卻不能免俗,感慨了一番,自去準備不說。   何夫人卻臉色通紅地找到姜憲這裡:「您看,能不能讓康太太再多教兩個孩子?」   姜憲有些意外,笑道:「你是說瞳娘嗎?可以啊!」   瞳娘就算是今年定親,三書六禮走下來,也要到明年年底或是後年才嫁。   何瞳娘總不能就這樣沒事幹地等個年餘。   和李冬至做個伴,到康太太那裡學識幾個字也算打發時間了。   誰知道何夫人卻支支吾吾地道:「不,不是瞳娘。我嫂嫂覺得瞳娘這是高攀了金家,怕金家瞧她不起,這些日子正和牙人到處看房子,準備在金家正式下聘之前搬出去,瞳娘到時候也會一心一意地備嫁。我說的是牛小姐、朱小姐幾個……」   姜憲一愣,怎麼有種她幾天不在,就改天換日了的感覺呢?   她道:「牛小姐、朱小姐又是哪裡來的?」   何夫人忙解釋道:「你些日子不是不在家嗎?你公公的一些舊部就都帶著女眷登門拜訪,見冬至行事大方又得體,不住地誇獎她,後來知道她的功課是妙容指點的,就紛紛把自己家的小姑娘都送了過來,請妙容幫著看看功課。妙容原本不答應的,可盛情難卻,我就把冬至的書房打通了,每逢一、三、五就來家裡坐坐,讓妙容給她們說幾句話……現在康太太來了,書房自然是要讓出來的,可……」   ※   親們,給冬草1125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繼續求月票……   ※ 第427章教育   可是,如果把李冬至平時用來讀書的書房讓出來,那些小姐們就沒有地方聚會了。   高妙容也就沒有地方講課了。   而何夫人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康太太接手,代替高妙容給這幾位小姐講課。   那些人是衝著高妙容去的,換了個康太太,會服嗎?能服嗎?   難道康太太還去給高妙容收拾爛攤子不成?   別人不知道這個道理,她高妙容能夠不知道?   姜憲氣得不行。   冷著臉望著何夫人,慢慢地呷著茶,等何夫人把沒有說完的話說完。   何夫人也知道這樣有些不妥當,可她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總不能把那幾位小姐都趕回家去吧?當初她之所以答應,也是想讓李冬至多幾個玩伴,以後縱然出了嫁,婆家有個紅白喜事,這些閨中密友也能去探望探望李冬至,讓李冬至的婆家知道,李冬至雖然是獨生女,卻有不少情同姐妹的好友。就算是姜憲給李冬至找了個教習嬤嬤回來,這些小姐們也都能跟著一起學,還可以讓這位教習的嬤嬤名聲大震,想必那位教習的嬤嬤也不會拒絕。還能讓人家知道李家是有本事的,連宮裡退下來的嬤嬤都能請到。   可她沒有想到姜憲沒能給李冬至請個教習嬤嬤,卻請來了個教書先生。   這讓高妙容情何以堪?   說來說去,都是她答應的太快了。   如果她再拖些日子,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如今她只想把這件事扒拉圓了,別再橫生枝節就行。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杯蓋划過茶杯的聲音,吱啦啦地,刺得人心底煩躁。   何夫人鼓起勇氣,正想把沒有說完的話說完,不曾想姜憲已沉吟道:「既然這樣,那就依舊把小姑的書房隔三岔五的讓出來給高小姐指點幾位小姐用。小姑的書房,就設在我這邊暖閣,我這就去讓人收拾出來。濟南花家,前朝出過幾位名留青史的女眷,都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十分受人尊重,具體是些什麼故事,我也不和你詳說了,你讓高小姐給你講講你就明白了。因而康太太那裡是半點不能怠慢的。就是我這邊設的書房,除了文房四寶,琴棋書畫都有備一些,好給小姑上鑑賞課。   「康太太還有兩個女兒,長女今年已經十二歲了,次女今年十歲,舉止儀態都有了模樣兒,我讓康太太給小姑啟蒙,也是想讓小姑和康家的兩位小姐多多接觸。   「至於康太太願不願意讓自己的女兒接觸小姑,那就看小姑有沒有這個造化了。   「這件事呢,你就不要管了。   「我來辦!」   最後一句話,給這件事定了性。   姜憲端茶送客。   何夫人看著面無表情卻五官凜冽的姜憲,感覺一股凍人的寒氣撲面而來。她哪裡還敢多說,忙起身稱「好」,帶著貼身的程嬤嬤退了出來。   走到外面,看到開放在暮秋正午陽光下的木芙蓉,這才覺得氣溫回暖,身上有了感覺。   「你說,郡主這是什麼意思?」她在回去的路上,不由悄聲地和程嬤嬤道,「康太太願不願意讓女兒接觸冬至,那康太太不是西席嗎?她的女兒陪著冬至,那不是天經地議的事嗎?」   程嬤嬤不知道說什麼好。   但她做下人慣了,會察顏觀色。   她支支吾吾地打發了何夫人,立刻出府去找何大舅太太,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何大舅太太。   何大舅太太把自家的小姑在心裡罵了個狗血淋頭,趕在晚膳前到了李家,見到了何夫人。   何夫人正在和高妙容說話。   「以後那書房,就讓給你講課了。」何夫人覺得自己已經解決了這件事,說話的時候紅光滿面,十分興奮,「你就不用擔心沒地方了。你們以後,依舊在那裡聚會。小姑娘們高高興興地在一起玩,多好啊!」   高妙容露出驚訝之色,道:「難道郡主答應了?」   「答應了!」何夫人高興地道,「說是以後冬至在她的書房裡讀書。」   高妙容更驚訝了,道:「難道以後冬至都不跟朱小姐、牛小姐一起玩了嗎?」   「這個……」何夫人遲疑道,「應該可以一起玩吧?不過上課的時候應該不可以……」   高妙容皺了皺眉,欲說什麼,何大舅太太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兩人的話,笑盈盈地走了進去,佯裝不知地道:「妙容在這裡啊?怎麼,今天沒有抄書!你可真是稀客,這些日子一直給牛小姐、朱小姐講課,沒課的時候還要備課。程嬤嬤,您應該燉點什麼羅漢茶給高小姐送去才對。聽說這個對嗓子特別好。福建那邊的教書先生,都喜歡喝這個!」   她說話的腔調有些陰陽怪氣的,屋裡的人都感受到了。   何夫人有些不悅。   高妙容則臉色大變。   可何大舅太太看也沒多看高妙容一眼,徑直在何夫人身邊坐下,道:「瞳娘的嫁妝,我要和你商量商量!」   金家定了十二月二十二日來下聘。   如今在何夫人眼裡,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何夫人歉意地看了高妙容一眼。   高妙容聞音知雅意,忙起身告辭。   只是她的前腳剛邁出房門,後腿還在屋裡,已聽到何夫人迫不及待地道:「瞳娘的嫁妝怎樣了?難道還缺什麼不成?」   何大舅太太慢悠悠地笑道:「到也不缺什麼,就是怕我一時忙糊塗忘了小東西,所以今天特意把她陪嫁的單子拿給你,給我把把關。」   「哎喲,我也不懂這些啊!」何夫人說著,卻一點不客氣地接過了何大舅太太遞過去的單子。   姜憲那裡,直接去見了李長青。   「常言說得好,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如今的李家可不是在福建時的李家了。小姑最好是能多和像丁家三小姐這樣的閨中女兒來往,學學別人是怎樣說話行事的。我這次去京城,聽清蕙鄉君說起安陸侯家是如何滿意金家大小姐,怎樣給金家大小姐做顏面,下聘時的聘禮是怎樣名貴豐厚的時候,我心有感觸。若是公公同意,我想把小姑帶在我身邊養著。以後出嫁,說出去也好聽一些。」   言下之意,李家不能比金家差。   李長青這一生好強,聽到這樣的話自然喜出望外,覺得自己的這個兒媳婦真是比閨女還要貼心。真可謂是「不是一家的人,不進一家的門」。   「只要郡主願意,我還有什麼不願意的。」他忙道,「長嫂如母,若是冬至不聽話,你直管打罵就是。她要是敢哭,我這個做老子的絕不輕饒了她。」   ※   親們,月票8950加更!   O(∩_∩)O~   PS:十一長期要開始倒計時了,月票雙倍也要開始倒計時了,親們看看票倉裡還有沒有票,投《慕南枝》一張。   謝謝!   ※ 第428章情竇   姜憲啼笑皆非。   她是覺得李冬至有天賦,想把她培養出來,以後李家多個明白人,對她來說也是件好事。可沒有想過棍棒之下出才女。   「您言重了。」姜憲笑道,「女孩子在娘家是客,怎麼能打呢?」   「你說的是,你說的是!」李長青受了媳婦的教訓,面色微紅,窘然地連聲認錯,「我的意思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就把冬至交給你了。」   「謝謝您這樣相信我。」姜憲對李長青的信任是感謝的,「我一定會盡我所能教導冬至的。」   「沒事,沒事。」媳婦這樣鄭重地向李長青道謝,李長青很不習慣。   姜憲就扯著李長青的這面大旗,讓李冬至搬到西跨院的一處靠近後花園的廂房住下。那兒離康家和鄭家只隔著一道花牆,以後康太太過來教書,也很方便。   康太太當然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以為李冬至搬過來是為了將就她,心中很是感激,對李冬至的教導也就越發的上心,李至冬也因此擺脫了何夫人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跡,脫胎換骨般的變成了另一個人。這當然是後話。   此時的康太太還只是緊張地備課,一會兒拿出《烈女傳》看,一會兒拿出《孝經》看,不知道是先從哪一本書開始好。還是康大小姐提醒母親:「您應該先看看李家大小姐都學了些什麼。我聽人說,李大人有位幕僚,姓高,他有個侄女,從小就跟在何夫人身邊長大的,學問很是了得,李家大小姐之前就一直跟著她讀書。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好像郡主不太瞧得上眼,這才想重新給李家大小姐找個先生。而且在這之前,那位高小姐在李家大小姐的書房裡發動了一個什麼讀書會,李家很多舊屬家的小姐都參加了這個讀書會,何夫人還出資,每個月舉辦一次詩會,贏了的有機會得澄心紙、徽墨、端硯之類的獎品,這些獎品也是由何夫人資助的。我覺得您要小心點,可別卷到李家的內部事務裡去了。」   康太太大驚,道:「你怎麼知道這些?」   康家大小姐腦海裡浮出李驥嬉皮笑臉的面孔,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道:「當然是我打聽出來的!至於是怎樣打聽出來的,您就別管了,您只要管好您自己就行了。」   康太太最怕給丈夫惹麻煩。   丈夫初來乍道,要是因為她貪圖這幾兩銀子的束修就壞了丈夫名聲或是大計,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幹的。   「要不,我去辭了郡主?」康太太遲疑道,「就說你幼弟太小,離不開人,我抽不出時間來教導李家大小姐?」   「這也不過是我聽說到的,到底是不是這樣還不知道呢!」康家大小姐覺得母親太小心,只好勸母親,「您只要上完了課就走,平時不和他們這些人來往就是了。萬一推辭不過,去跟郡主說一聲,不得罪人就行了。」隨後她想到父親是郡主請來的,就算是想和郡主劃清界線都不可能,況且郡主對他們家不薄,就算是郡主在李家式微,他們也不能背信棄義,康家大小姐想了想,索性道:「娘,您只要記住了,我們是郡主的人,做什麼事都要以郡主的利益為主就行了。其他的人,您大可不必理會。」   康太太道:「那何夫人,也不理會?」   「也不理會!」康家大小姐斬釘截鐵地道,「想腳踏兩隻船的人,最終都會落到水裡的。我們既然已經選了,就是刀山火海也要走下去的。」   康太太嘆氣,道:「我還以為到了李家就好了,誰知道還有這麼多的紛爭。」   「只要有人,就有紛爭!」康大小姐見母親還如此的天真,也在心裡嘆著氣,覺得再和母親說下去,母親說不定明天連走出這個房門的膽量都沒有了,遂轉移了話題,道,「娘,您不是說您釀了些米酒要送去給鄭家伯母嘗一嘗的嗎?哪些是要送給鄭伯母的,我讓汀香送過去。」   汀香是姜憲撥給他們家的一個丫鬟,人很穩重勤快,康太太和康家大小姐都喜歡,後來康家又買了兩個小丫鬟進來,都交給了汀香帶著。   康太太被轉移了注意力,忙下炕去找送給鄭家的酒釀了,把這件事一時拋到了腦後。   康家大小姐長長地籲了口氣,決定去姜憲那邊向姜憲體己的大丫鬟情客借幾根繡花線,順便看看姜憲都在幹什麼。   誰知道出了門,卻看見李驥站在他們家宅院和嘉南郡主正院的花牆旁東張西望。   她嚇了一大跳,正想退回去,李驥已經瞧見了她。   「康大小姐!」他高興地和她打著招呼,神色間難掩興奮之色。   康家大小姐不由警戒地道:「二公子可有什麼事?」   李驥嘿嘿笑著摸了摸頭,好像被她的問題問倒了似的,半晌才道:「也沒有什麼事。就是我大哥又讓人給我大嫂送東西回來了,我爹讓我拿給我大嫂,我正尋思著要不要去你們家看看——你們剛剛安頓下來,也不知道缺不缺什麼?我們畢竟是一起從京城過來的,你爹現在又是我的老師,我怎麼也要多照看著你們一些。對了,你們家可缺什麼東西?要是不知道到哪裡去買,可以直接讓小廝去問我。或是問我大嫂身邊的七姑也行。七姑是我大哥專門撥到我大嫂身邊照顧她的,就是幫我大嫂照顧她這些瑣事的。你有什麼事找她,一準沒錯!」   「多謝二公子。」康大小姐給李驥行了個福禮,不知道怎地,突然間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我正要去郡主那裡。有什麼事,我會去找七姑的。」   「那就好!」李驥說著,躊躇地站在那裡,好像捨不得走似的。   康大小姐隱隱有些明白,心中頓時像揣個了小鹿似的,十分不安,更是片刻也不敢多做停留,忙道:「二公子想必很忙,我也要早點去郡主那邊,那我就先走了,二公子保重!」說完,頭也不敢回地疾步往姜憲的正屋走去。   李驥伸長了脖子望著康家大小姐的背影消失在了花牆後,這才搭拉著腦袋往垂花門去。   康家大小姐的腦袋從花牆後面探出來,看著李驥無精打採的慢慢地消失在了甬道上。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捂著胸口,垂下了頭。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繼續求月票……   ※ 第429章交好   康家大小姐去姜憲的正房,當然不是為了幾根繡花線。   她是想看看李家發生了這種事,姜憲有什麼反應。   可惜,她來的真不是時候。   姜憲的心思,全在李謙送給她的禮物上。   那是一塊蜀繡的帕子。   李謙在信上說,是他剛剛進蜀的時候在當地一個老手藝人手上買的,據說此人年輕的時候曾經有一幅八面裙子被選送進了宮。如今年事已高,繡不得大幅的繡品,就只繡些帕子、荷包之類的售賣。   他還在信裡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這老嫗繡的東西很是鮮亮,因而買了送給她湊個趣兒。   姜憲拿著那方繡著瓜瓞綿綿的繡帕,覺得李謙就是成心的。   她紅著臉,把帕子覆在上面,覺得帕子上燻著的百合香一點點的就沁到了她的心裡。   李謙在信上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他今天才真正見識了「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裡江陵一日還」的盛景,他當時真希望她就在他的身邊,也看看這難得的美景,體會一下「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感覺。   行船走馬三分險,那一定也很兇險吧?   姜憲在心裡琢磨著,心裡很是後悔,不應該把給李謙的信直接寄到四川的,這一路上,他還不知道怎樣擔心她呢?   想到這裡,她哪裡還躺得住。   姜憲一骨碌地翻身坐了起來,吩咐情客磨墨。   她要給李謙回封信去。   情客笑著應了,在磨墨的期間告訴她:「康家大小姐過來了,借了幾根縹色的線過去了。」   姜憲「哦」了一聲,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等到第二天想起來,康家大小姐送了自己母親親手釀製的酒釀請情客幾個吃。   姜憲奇道:「怎麼沒有我的?」   情客掩了嘴笑道,道:「康家大小姐說了,『未諳姑食性,先遣小姑嘗』,讓我們先吃吃順胃不順胃,再做些送了給您吃。」   這比喻有意思。   姜憲因得了李謙信,心情很好,打趣道:「莫非她準備進我們家的門?」   情客忍不住笑出聲來。   知道康家大小姐是真正的千金閨秀,這樣的話只能在這個屋裡說說,萬萬是不能傳出去的,笑過之後約束當時在屋子裡服侍的,這話不準備走漏半個字。   姜憲卻不由沉思起來。   她原不想管這件事的,可何夫人的舉動卻讓她不得不給自己找個幫手。以後家裡的事還多著呢,讓她這樣總是盯著何夫人,防止何夫人出錯,還不得把人給累死啊!   可此時卻不是個好時機,也頗為愁人。   她讓情客端了碗酒釀進來,一面心不在焉地吃著,一面想著心思。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說是魯夫人下了帖子過來,想明天來拜訪她。   姜憲正巧沒事,就約了魯夫人明天一早碰面,中午在她這裡用午膳,下午請個說書先生進府講兩個笑話,等用了晚膳再回府。   魯夫人應下。   情客開始準備宴請的事宜。   姜憲考慮再三,還是決定不要「驚動」何夫人了。   不曾想到了晚上,何夫人卻來告訴她,說明天高妙容的那個詩會在李冬至的書房那邊鬥詩,邀請她過去點評。   這種事姜憲見多了。   說的是點評,可誰挑了頭,到時候就得誰出這宴請的銀子,說不定還要出獎品。   姜憲才懶得拿自己的名聲去刷別人的聲譽。   她直接拒絕了何夫人:「魯夫人明天過府,說是有要緊的事找我,我這心裡還七上八下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哪裡有心情去應酬幾個小姑娘。再說了,我已經成了親,這樣的詩會也不適合我。」   何夫人很是失望,卻也不能勉強她,只好訕訕然地走了。   姜憲讓人去喊了李冬至過來,問她知不知道這件事,並問她是否準備參加?   畢竟是自己的母親,李冬至猶豫半晌,這才道:「我已經跟母親說過了,我明天的功課很多,恐怕不能參加了。可也不能不聞不問,我準備等會讓何嬤嬤拿十兩銀子給高姐姐,就當是我給的彩頭……」   還好她沒有看錯人!   這樣的處置很妥當。   既不得罪人,又拒絕了高妙容。   姜憲很是欣慰,對李冬至道:「你以後有機會,多和康家大小姐親近親近,你就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大小姐了。」   李冬至很是意外,道:「我跟著大嫂學不行嗎?」   姜憲汗顏,道:「我的規矩也沒有學好,可你和我不同,我遇到了你大哥,所以有他護著,學不學得好都不要緊。你以後還不知道會遇到怎樣的,現在對自己嚴厲些,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李冬至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翌日,姜憲招待了魯夫人。   魯夫人是來尋問她行蹤的:「袁家大小姐三日回門你不在,李夫人生辰你也不在。你這些日子都在幹什麼?」   「相公不在家,我出了趟門。」姜憲含含糊糊地道,「你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魯夫人笑道:「也沒有什麼事。只是聽說莊大人想調到其他地方去任職,卻試了很多法子都沒能成,莊夫人為這件事跑去了京城,家長裡短地說給你聽聽,讓你也跟著笑笑。」   不知道是想試探她有沒有這個能力阻止莊家還是善意的警告,但姜憲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在她看來,就算莊家謀了他職,她也一樣能讓莊家繼續呆在太原不能動彈。   「他想折騰就折騰去。」她不以為意地道,「我到要看看,是誰在後面推薦他?」   這話說得一點不含糊,反而讓魯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很生硬地轉移了話題,說起自己前兩天去了趟京城,買了好幾匹新式的料子和首飾回來,還給姜憲帶了禮物。   姜憲連聲道謝,兩個人就說起這些日子太原城的閒話來。   等到下午女先生到了,她請了康太太作陪。   康太太和魯夫人都是官宦家的女眷,倒也能說到一塊去。   知道康太太是濟南花家的姑娘,如今又在打點李冬至的功課,魯夫人很是羨慕,邀請康太太有空了去家裡坐,也指點指點自家女兒的功課。   康太太謙遜地婉言拒絕了,但對能在山西交到一個能和自己有話說的官家太太,她還是很高興。   ※   親們,給冬草1125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月票雙翻的最後一天,繼續求票……   ※ 第430章詩會   姜憲這邊其樂融融卻也安寧舒暢,倒是高妙容這裡,幾個小姑娘嘰嘰喳喳,歡聲笑語,喧鬧不休,引得路過的婢女側目。   牛家大小姐笑得臉紅彤彤的,她親暱地挽了高妙容的胳膊,嬌滴滴地道:「高姐姐,冬至也太過分了!為了一份功課,居然不陪我們玩。那個女先生也是,這點都不通容,我看,那位女先生定是個古板刻薄之人。這樣的先生我也曾經遇到過,擺出一副聖人的面孔,還不是為了討好我娘,好讓我娘多給她幾個束修銀子。這樣的人,我最最瞧不起了!」   她軟軟地和高妙容說著話,哪裡還有初見姜憲時的傲氣,倒像個被寵壞了的小孩子。   今天是她們定下來的詩會,牛家大小姐以為大家都和她一樣的期待,等待她的將是高朋滿座,還有那些上次沒有參加,這次羨慕地追著她問上次詩會情況的各家小姐,誰知道她來了之後倒是如願地見到了很多朋友,還有上次沒有來得及參加這次上趕子要來的李家舊部的女兒,卻沒有見到最重要的人李冬至。   她一問,李冬至居然去上課去了,還說下午有功課,沒有辦法參加這次的詩會了。   沒有了李冬至,這個詩會還有什麼意思!   特別很多李家舊部的女兒都是衝著李冬至和何夫人來的。   一時間大家的情緒都低落了幾分。   甚至有人低聲地嘀咕,既然李冬至都不在,為何詩會不改日?   還好有高妙容從中調節,說這次何夫人會將前些日子偶得的一副古畫拿出來做頭獎,氣氛這才熱烈了些。   聽了牛家大小姐的話,高妙容笑道:「那位康太太是郡主請來的,據說是濟南花家的姑娘,應該有些真才實學才是。你和康太太又沒有打過交道,不要亂說話。」   牛家大小姐就有些不服氣,見朱家大小姐走了過來,眼睛珠子骨碌碌地轉了一圈,喊了朱家大小姐過來。   朱家大小姐是李長青結拜兄弟朱臣的女兒,和牛家大小姐同年,長著張圓圓的喜慶臉。她的父親是跟著李長青去了福建的,她因此和李冬至的私交很好,和高妙容也熟。她不是太看得慣牛家大小姐,覺得牛娃當初留在了山西,和李家共富貴了卻沒有共患難,不是真正的忠心於李家。但她比牛大小姐經歷的事多,不像牛小姐什麼都擺在臉上。因而心中雖然不滿,神色間卻沒有表露出來,見牛大小姐叫她,就笑盈盈地走了過去。   牛家大小姐看了一眼那些在草坪上擲壺的女孩子們,對朱家大小姐道:「我們去找冬至吧?還可以幫冬至向她的西席康太太求情,請個假,甚至是把康太太也叫過來參加我們的詩會,幫著評點評點我們的詩作。我們可以給康太太一些報酬。」   朱家和李家走得比較近,姜憲的事隱約聽到一點。   她爹說了,李家和姜家聯姻,是因為姜憲能幫到李家。   那李家肯定不願意得罪姜憲。   不管姜憲現在和何夫人過得是什麼招,她也不想卷進去,至少,要等李長青表明了態度,她們家才會決定怎麼做。   「你去吧!」朱家大小姐想也沒想地拒絕了牛家大小姐,「高姐姐不是讓我把那些詩作都掛起來,讓大家欣賞嗎?我還沒有辦好呢!」   牛家大小姐就有些不悅。   朱家大小姐才不管你高興不高興呢,她笑著和高妙容說了兩句話,就轉身走了。   牛家大小姐氣得渾身發抖。   高妙容哄了她半晌,才把她哄好。   她不依地叫了小丫鬟去打聽李冬至在幹什麼。   小丫鬟回來告訴她,李冬至在練字。   牛家大小姐愕然,道:「難道那位康太太還守著她練字不成?」   小丫鬟搖頭,道:「說是郡主那邊來了客人,請了康太太去作陪,康太太就讓大小姐在書房裡練字。我說您和高小姐找她,可大小姐說,她還有很多功課沒做完,怕等會康太太會檢查,所以不過來了。」   「真是豈有此理!」牛家大小姐漲紅了臉。   那小丫鬟還不知死活,道:「郡主她們還請了女先生在家裡說書呢!」   牛家大小姐提了裙擺就要往李冬至那裡去,卻被高妙容攔下來了:「康太太是冬至的先生,她給冬至布置怎樣的功課,是她的事。你這樣冒冒然地衝過去,那就是你的不對了。到時候會給冬至惹事的。」   高妙容耐心地勸牛大小姐。   牛大小姐氣得跺腳,到底還是顧及著會連累李冬至,把這口氣忍住了。   不過,她只要想到姜憲那邊一點也不知道她們的憤怒,還在那裡花天酒地的,牛大小姐的氣不就打一處來。   她把這件事告訴了自己幾個玩得好的姐妹。   大家都很氣憤,卻又像牛家大小姐說的似的,不想給李冬至惹禍,沒有去打擾。但大家對姜憲的印象都不太好起來。   這些人的情緒當然影響不到姜憲,她認真地聽著魯夫人講的關於哪家銀樓師傅的手藝好,哪家綢緞鋪子的花樣新,還在魯夫人的推薦下決定明天請了永豐銀樓的師傅過來給她打幾件新式樣的首飾,請了太原廣記的師傅來給自己做幾件新衣裳:「若真是滿意,到可以常常光顧他們的鋪子。」   「你肯定滿意。」魯夫人說起這些來兩眼發光,像到了自己的地盤一樣,非常的自信,「他們的手藝肯定沒有御製的精緻,可花色卻大膽,顏色也搭配得好,戴著顯年輕啊!你說這女人,穿衣打扮不就圖個年輕漂亮嗎?」說到這裡,她呵呵地笑了起來,道,「你倒不用——你比我女兒還小呢!正是戴幹什麼都好看的年紀。」   「胡說!」姜憲嗔道,「你就是想說我年輕,也不必說我比你女兒還小啊!」   魯夫人笑道:「我家死鬼前頭還有個結髮的,給他生了一女一兒。那女兒如今都二十了,是兩個孩子的娘了。我哪裡說錯了?」   姜憲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稱自己的丈夫做「死鬼」的,大感新鮮。   康太太則在旁邊笑個不停,覺得這個魯夫人也是個直爽人。   魯夫人就把話題轉到了康太太身上:「你們家那口子,怎麼就會辭了官的呢?」   如果她迂迴委婉地打探,康太太大可不回答,可她這樣直截了當地問,康太太卻不好不回答她。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月票雙倍的最後一天,也是十一長期的最後一天,出去玩的朋友不知道回來沒有,看看票倉裡還有沒有票,給《慕南枝》投上您寶貴的一張月票吧!   謝謝!   ※ 第431章讀書   康太太直言道:「我們家老爺性情耿直,做官的時候得罪了上峰,覺得沒有意思,就想辭官歸家。結果聽說郡主想請西席,就毛遂自薦,跟著郡主來了山西,想見識見識山西的風土人情,以後回老家,也不至於後悔沒有行萬裡路。」   也就是說,不過想借著給李家做西席的機會到處走走看看是主,教書是輔。   這是康祥雲對家裡的解釋。   才十二歲的康家大小姐沒有懷疑,康太太就更沒有懷疑了。   姜憲覺得這個理由挺不錯的。   魯夫人則鬆了口氣。   這句話,是魯大人讓她幫著問的。   魯大人總覺得李家不像是個安於現狀的。   如果再向上走,也是件很危險的事。   魯家到底和李家要不要走近些,到底應該走多近,魯大人心裡沒有底,特意讓魯夫人來探探口風的。   魯夫人和姜憲都非常滿意,晚宴的氣氛就更好了。姜憲甚至叫了冬至出席。   牛家大小姐等人聽了俱是一靜。   李冬至跟著郡主,卻能陪著招待魯參政的夫人,她們在這裡辦詩會,不過只是個據說還沒有被山西貴婦們接受的何夫人露了個臉。   有人就訕訕然地提出告辭,說是家裡叮囑了她早點回去的。   就有人道:「我們等會還要猜燈謎嗎?」   按照高妙容的安排,用過晚膳之後,會在東跨院那邊的池塘旁掛上各式各樣的花燈,然後大家猜燈謎,誰猜中的燈謎最多,誰就可以挑選最好的客房住一晚。   沒有了李冬至,而且嘉南郡主始終沒有露面,她們的詩會再熱鬧,也像師出無名,顯得有些心虛,那今天晚上她們還能在這裡住一晚嗎?   來參加詩會的十幾個小姑娘心裡都沒有底。   高妙容不由咬了咬唇,面上卻不露分毫地笑道:「大家要是覺得天色太晚,那我們就改在這裡開茶會好了。客房那邊早已安排好了,大家只管住下就是。等會我去找了冬至過來,給大家陪不是。」   眾人聽了就有人道:「既然如此,那我們還是猜燈謎吧?我已經跟家裡人說過了,我娘好不容易才答應我在李世伯家住一晚。我不想這麼早回去!」   也有人道:「我們不如先去請了冬至過來,也好玩一些!」   還有人道:「不是還有高姐姐嗎?若是先生給冬至布置了功課,總不能讓冬至不做功課陪著我們玩吧?等下次再開詩會的時候,我們一起罰冬至給我們每個人都斟杯茶好了。」   可她們心裡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郡主明明知道她們在家裡開詩會,郡主給李冬至請來的師傅卻沒有放李冬至的假,郡主是不是不喜歡她們這些出身寒微的女孩子,覺得李冬至現在是總兵府的大小姐了,要和她們這些舊識劃清界線……   之後她們還是去了東跨院的池塘猜燈謎,大家看上去都玩得很高興,可氣氛卻始終不如上次賞花那樣的興奮。而李府的大媳婦,未來的李氏宗婦嘉南郡主,則始終沒有出現。   姜憲在掌燈的時候就送走了魯夫人,和康太太說了一會話,就把李冬至拘在了屋裡背書。   這是她第一次表現出不願意李冬至和牛小姐等人多接觸,李冬至覺得有些誠惶誠恐。   可她不敢問。   她怕姜憲教訓她,讓她從此和李家舊部的那些小姑娘們疏遠。   在她看來,這些人的父輩都曾經幫過他們家,她不能忘恩負義。   姜憲卻沒有想這麼多。   她覺得李冬至太小,這兩年學著怎樣明辨是非,再大些了,自然就知道哪些朋友可交,哪些朋友不可交了。   好在是李冬至並沒有擔心多久,李驥過來給姜憲問安。   李冬至聽到丫鬟稟告的時候,不由睜大了眼睛。   因為何夫人做事不著調,在姜憲嫁到他們家之前,李長青就免了李駒等人對何夫人的晨昏定省,後來是姜憲要嫁過來了,李長青怕別人笑話李家沒有規矩,這才重新讓李駒等人去給何夫人問安。   而李驥又是這其中的特例。   李驥母親在的時候,何夫人還沒有嫁過來。後來何夫人嫁進來,以為自己很快會懷上孩子,李驥是由李謙的乳母、苗嬤嬤一起帶著的,誰知道何夫人和李長青成親之後,折騰了幾年也沒有孩子,何夫人不免到處求醫問藥的,好不容易懷上了李駒,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更不要說帶孩子了。等到李駒大一些了,她開始關心這個庶子了,李驥卻已經長大了,何夫人又有自己的兒子,對李驥也就淡淡的只是個面子情,李驥也很自覺,離何夫人、李駒都遠遠的。加之李謙常年不在家,他和李謙也不太親近。兄弟幾個裡,他是屬於比較「獨」的人。   他誰都不親近。   可他居然來給姜憲問安了。   李冬至起身給李驥行了個禮,眼睛就盯著筆下的明紙沒有挪地方,可一雙耳朵卻支得直直的,聽著李驥和姜憲說話:「康先生今天接著從前的西席講了《春秋》第六章。可鄭先生卻是從太原州志講起。一直講到了大同、宣府、榆林的變遷,大家都覺得很有趣,聽得津津有味。下課的時候,鍾天宇還問鄭先生,他能不能在鄭先生休沐的時候去向鄭先生請教。鄭先生很高興地答應了。我問他想問什麼,他說想問問嘉峪關志,還問我要不要一起去……」   姜憲笑眯眯地聽著,道:「從前我在宮裡的時候,熊正佩和如今的翰林院掌院學士左以明都給我講過課,像他們這樣兩榜進士出身的人,別的不好說,可書卻一等一的讀得好。諸子百家,信手拈來。若是遇到個喜歡讀雜書的,天文地理,琴棋書畫,就沒有不知道的。這樣的機會很是難得,你要好好地跟著兩位先生讀書才是。   「特別是康先生,我瞧著他為人謙遜隨和,不是那種只看中出身的人,你勤奮上進,踏實肯幹,他自會高看你一眼。   「機會是給你了,可抓不抓的住,就看你自己了!」   最後一句,姜憲若有所指。   李驥聽明白了。   他臉紅如火。   姜憲笑著端了茶。   李驥一溜煙地跑了。   李冬至還想和他說兩句話,可有姜憲在,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了。   ※   親們,月票9000的加更。   O(∩_∩)O~   PS:十一國慶長假最後幾個小時,月票雙倍的最後幾個小時,求月票……   ※ 第432章冬祭   之後李冬至被姜憲拘在東跨院裡讀書,李驥每天在學堂裡刻苦攻讀,何夫人則被何大舅太太拉著幫忙整辦何瞳娘的嫁妝,詩會的事如水過無痕,沒有人提起。   高妙容面色隱隱泛青。   居然還有那不長眼的李家舊部的女兒來問高妙容,下次詩會什麼時候舉辦,她有好姐妹聽說後想跟著她來見識見識。   高妙容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道:「這得看冬至有沒有空。我們總不能把冬至丟到一旁吧?」   偏生那小姑娘是個沒眼色的,竟然跑去問李冬至:「你什麼時候才能放假?我們都等著你放了假好辦詩會!」   李冬至是在給何夫人問了安之後準備回西跨院的時候被那小姑娘堵在路上的,她心中暗惱,答非所問地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自姜憲整頓了庶務之後,這種主子在哪裡誰都知道的情況就消失了。   從前李冬至不以為然。   如今才深刻地體會到了整頓庶務的必要性。   那小姑娘還懵懵懂懂的,睜大了一雙眼睛道:「是高姐姐告訴我的。高姐姐說,你這個時候應該來給夫人問安了。」   李冬至抿了抿嘴,沉默半晌,輕輕地道:「先生說我的底子不好,要把之前落下的全都補起來,有沒有假期,能不能參加詩會,就看功課的情況了。」   小姑娘大失所望地走了。   李冬至叮囑貼身的丫鬟小禾:「以後別讓人隨便進我的院子了。」   就算是何夫人當家的時候,也不可能讓人不經通稟就隨意進出李冬至的院子。   能有這樣殊榮的,只有高妙容。   小禾心中一凜,忙應了一聲「是」。   李冬至一路沉默地回了西跨院。   姜憲正研究李謙讓人給她送來的長命鎖。   白銀打造的,雙魚銜珠的造型,掛著長長的流蘇,不像中原的物件。   姜憲試著戴了戴。   長命鎖叮叮噹噹直響。   「真漂亮!」情客忍不住贊道,「郡主若是覺得太輕,可以讓永豐銀樓的師傅用金子再打一個。」   前些日子,永豐銀樓接了姜憲的活計,打了四支簪子,十二朵珠花,兩支步搖,簪是金填玉,珠花是點翠鑲南珠和瑪瑙、珊瑚,步搖是祥雲和孔雀團花,不同於宮裡那些雙鳳、鸞雀,看著就讓人覺得活潑可愛。姜憲很喜歡。又委託永豐銀樓打十二套頭面。永豐銀樓接了這樣的單子,不僅自家的師傅,連山西久負盛名的連記銀樓、富源銀樓都驚動了,幾家的師傅一起競爭,誰的圖型最好就用誰家的師傅。整個山西的錢莊都被驚動了,就是京城那邊,也聽到了風聲,派了人來探底,而山東那邊的銀樓更是直接求見,派了師傅過來觀摩。   姜憲自然不知道。   她拿著那長命鎖一面仔細地端詳,一面笑道:「各有各的味道,若是金器,只怕就沒有這樣的有趣了。」說到這裡,她想到自己收到李謙送給她生辰禮物時寫到四川的那封信。   照李謙的說法,他已經到了四川,並見到了郭永固。因有了左以明的名帖和信,郭永固一改之前的傲慢,很熱情地招待了他,對他所求之事也欣然應允,更是給了他一個比市面上低很多的價格,事情辦得很順利,他不日就會返家。但他卻始終提也沒有提那封信。   難道因故錯過了?   姜憲一想到那封信有可能會落到別人的手中,被別人看到,心裡就覺得很不舒服。   她吩咐情客:「你讓劉冬月聯繫四川行都司,看我們寄到他那裡的那封信可有人取走?若是還在行都司,就讓人重新寄回來。若是有人取走了,是誰取的?要查清楚了!」   情客應聲而去。   姜憲手指繞著長命鎖長長的銀鏈子,不由嘆了口氣。   李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她去京城所求之事也不知道成了沒成?   還有十月初一的祭祖,若是李謙趕不回來,怎麼向人解釋?   日子就在姜憲的擔憂中到了十月初一。   李家新貴,按李長青的想法,今年李家不僅娶了新媳婦,還如願在山西站穩了腳跟,一切順利,應該大肆慶賀一番,但因李謙之故,卻只能低調地在家裡舉行祭禮。   姜憲突然覺得自己兒媳婦的這個身份很好。   至少這些讓人傷腦筋的事不用她管。   比做太后那會兒好多了。   她佯裝什麼也不知道似的,以長媳的身份站在何夫人後面遞著祭品,在席間只管低頭吃東西。   李長青的心情倒是顯得有些煩燥,問高伏玉:「知道宗權什麼時候回來嗎?」   「應該要到十月下旬了。」高伏玉算了算道。   李長青撓了撓頭髮,道:「那就不等他了。我親自來領兵操\練。」   為了防止韃子突擊,總兵府每年春冬都會有兩次大的練兵。   坐在李長青下首,一直沒有出聲的李麟卻站起身來朝著李長青揖禮,道:「叔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還是讓我代您去練兵吧!您不如坐在一旁看著,我若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叔父再指點我也不遲。」   因要祭祖,所以他們是以古禮每人一幾,踞坐在草蓆上,他這麼一站起來,就顯得非常的突兀。   李長青明顯的感覺到非常意外。   何夫人抓著筷子的手不由緊了緊,朝著姜憲望去。   姜憲低著眉眼,仿佛沒有看見似的。   李驥目光微閃,學著姜憲的樣子低著頭,靜坐在飯幾前。   李長青則皺了皺眉,遲疑道:「你嗎……」   「是啊!」李麟笑著,眉宇間一片坦然,「那年叔父和宗權領兵去了檀香島,家裡的事還不是交給了我。叔父您放心吧,我雖然不像宗權那樣天生就是個帥才,上場就能鎮住那些**子老油條,可有您給我坐鎮,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他說得情真意切,非常得有誠意。   李長青低下頭去喝著茶,眼角的餘光卻飛快地睃了姜憲一眼,抬起頭來徐徐地道:「既然如此,那今年就由你來領兵操\練,我就坐在旁邊看著好了!」   李麟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高興,欣喜地應「是」:「叔父放心,我一定會學宗權,以身示卒,獎罰分明,不墜李家名頭的。」   李長青笑著點了點頭,很欣慰的樣子。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最後幾個小時,出去遊玩的朋友看看自己的票倉還有沒有月票,求親們的支援,投《慕南枝》一張月票!   謝謝!   ※ 第433章變化   從祠堂出來,原本走在李麟身後的李驥落在了最後,不知不覺間走在了姜憲的身後。   他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忙湊到了姜憲的身邊,低聲道:「嫂嫂,爹爹坐鎮,別人會以為爹爹支持大堂哥!」   姜憲轉過頭去,李驥英俊的面孔間滿是焦慮。   不知道為什麼,她莫名有種「吾家有男初長成」的感覺。   「我知道!」她不由低低地應答他,「畢竟是自己的子侄,若是他有這個能力,用自己人總比用外人好。可這也要他拿得起。」   李麟的本事李驥是知道的。   他既然敢開口,肯定就拿得起。   李驥還想和姜憲說幾句,可眾人已經走到了祠堂的柵欄門前,要分道揚鑣了,他沒有機會再說,只好皺著眉頭走了。   祠堂裡發生的事別人不知道,卻瞞不過劉冬月。   他這天專程進來服侍姜憲茶水,問姜憲:「家裡發生的事,要不要告訴將軍一聲?」   「不用!」姜憲老神在在,「他如果連這點事都不知道,都擺不平,還做什麼大將軍。」   前世,沒有她從中摻合,李謙不也做了李家的家主嗎?   劉冬月恭敬地應聲退了下去。   過了兩天,李長青帶著高伏玉、李麟去了山西總府的大營。   李府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中。   就是李冬至,幾次想找姜憲說什麼,見姜憲興致勃勃地和廣記的裁縫師傅討論著做什麼樣式的衣裳,到了嘴邊的話卻始終沒有說了口去。以至於她去給何夫人請安的時候,何夫人的聲音都變得尖銳起來:「你嘴這麼的拙?她是你嫂子,又願意把你帶在身邊教導,你怕什麼?你大哥已經比你哥哥大八歲了,如果讓你大堂兄佔了先,你哥哥還有什麼戲?你這孩子,怎麼也不動腦筋想一想!」   李冬至站在那裡由著何夫人指責,始終沒有吭聲。   而李麟的出現,卻在李家舊部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有的說,李謙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有的說,李長青不過是覺得李麟也不錯,想把李麟也帶出來。   還有的說,李謙有了媳婦就忘了娘,山西總兵府兩三個月都沒有發軍餉了,李謙卻不願意進京去求姜家……   一時間風起雲湧,熱鬧得很。   姜憲像沒有聽到似的,繼續打她的首飾做她的衣服,置辦著過年的年節禮,絲毫不受那些言論的影響。   牛大小姐的父親牛娃請了朱家大小姐的父親朱臣喝酒。   牛娃問朱臣:「大哥到底是什麼意思?宗權不會真的和大哥有了罅隙吧?」   「怎麼可能?」朱臣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朱娃一眼,道,「大哥腦子又沒有進水,放著青出於藍的宗權不用去用侄兒阿麟?你這是又聽了些什麼?」   牛娃不由摸了摸頭,憨憨地道:「我這不是擔心嗎?說實在的,自從嘉南郡主進了門之後,李府就變了很多。從前我們去串個門什麼的,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可現在呢?還要提前遞什麼帖子……」   他頗有些一言難盡的樣子。   朱臣沒有做聲。   李家會繼續往上走,可有哪些人能跟得上李家的腳步繼續往上走,有哪些人會被慢慢地淘汰,端看個人運氣了!   他是要跟著李家往上走的。   朱臣回到家裡,就招了女兒說話:「天年越來越冷了,你前幾天不是給你祖母和你妹妹用貂毛做了個兔兒臥嗎?把你妹妹那個送去給冬至。你以後,要分得清楚主次,冬至才是李家的大小姐。」   「可高小姐……」朱家大小姐望著父親,欲言又止。   朱臣想了想,道:「那你就去帳房裡支幾兩銀子,給高家大小姐送盒上好的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過去。」   朱小姐應是,第二天一早就派人去李府遞帖子。   因十月初一家家戶戶都要祭祖,就算是在外面,也要擺幾桌祭品上幾炷香,儘儘子孫的孝心。康太太就放了冬至五天假。   正巧還有一天就要上課了,冬至歪在康家的大炕上和康家二小姐下五子棋。   她們連下了五局,康家二小姐就連勝了五局。   李冬至有些氣餒。   平時李家那些舊部的女兒和她玩,都要讓著她幾分。可康家二小姐卻端著張小臉,絲毫也不讓她半分。而且也不看她的臉色。把記載勝負的蠶豆放了一顆在自己的那個小碟裡,做了個承讓的手勢,示意她繼續。   李冬至頓時感覺有些下不了臺。   還好康家大小姐及時撩簾而入,笑著用託盤端了兩碗糯米酒釀進來,笑道:「吃了酒釀再下吧!你們已經下了快一個時辰了。」   康家二小姐看見姐姐,露出笑容來,下炕伸手去接姐姐手中的託盤。   李冬至見了,也忙坐起身來。   康家大小姐側了側身,笑著道:「不用,不用!你們坐好別亂動就是幫我的忙了。」   兩人都有些赧然地重新坐了回去,各自端了碗酒釀,低頭吃了起來。   康家大小姐就坐在了炕邊,一面看著她們吃酒釀,一面笑道:「我剛才和娘、大弟一起畫了幅九九消寒圖,有梅花的,有桃花的,還有棋子、寶瓶的,你們到時候各自挑一副點著玩吧!」   康家二小姐連連點頭,笑道:「我要選娘畫的那副。」   李冬至神色微頓,然後笑道:「那康姐姐給我選一副吧?我也不知道選什麼好?」   「那就選梅花的吧!」康家大小姐笑道,「不過是我畫的,李妹妹不要嫌棄就好。」   李冬至高興地應了,和康家二小姐又下了兩局就藉口冬日太短,怕等會兒回去太冷,拿了康家大小姐送給她的畫卷,起身告辭了。   回到屋裡,她展開畫卷,發現畫卷裡畫著幅根須虯結的老梅樹,開滿了梅花。畫筆雖然幼稚,卻十分清麗。照說應該是幅不錯的畫,可問題是這老梅樹上的花每一朵兒都呈盛放之端,而且簇簇擁擁擠在一塊兒,並不符合高妙容所說「錯落有致,半掩半遮」的工筆畫法。   是康家大小姐的畫技太差,還是高姐姐說錯了?   李冬至有些不敢肯定,卻隱約覺高妙容應該沒有錯。   那就是康家大小姐錯了?   但她這幾日聽康太太講課,卻有高屋建瓴,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康太太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出錯呢?   李冬至想來想去,決定去問問姜憲。   ※   親們,給秦若凡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四更送上。還請大家繼續支持《慕南枝》,有月票就投給《慕南枝》。   謝謝!   明天喘口氣,先正常的更新!   ※ 第434章區別   或許與經歷有關,但凡打發寂寞的東西,姜憲都很擅長。   她拿著康家大小姐的畫瞟了一眼就笑了起來。   「這是九九消寒圖。」她笑著指了老梅樹上的梅花,「你看看,一共有八十一朵,你每天塗一朵兒,塗完就到了立春。不過,康家大小姐這畫的確畫得不太好。我小時候,左以明給我畫過一張,還細心地教我怎樣上色,完了居然是副很不錯的寒梅圖,不過早不知道被我丟哪裡去了。是那些南邊詩書世家的女孩子冬日無事用來打發時間用的。我們北邊的女孩子之前據說是不怎麼畫這些的,後來南邊在京城寓居的人多了,漸漸傳開了,這才時興起來。」說到這裡,她語氣微頓,道,「康家大小姐給你這畫的時候沒有說別的什麼嗎?」   「沒有!」李冬至紅著臉,窘然地搖頭。   姜憲笑道:「它還有個好處。那些剛開始學功筆畫的,可以用它來練練手,我看,你不妨就用這個練練手好了。若是不會,可以請教情客。後來翰林院的掌院學士林旭也曾送過我消寒圖,但我今天記得明天不記得,多是情客幫我圓得場,她很會點這消寒圖。」   小時候的事離她已經太遠,她不記得林旭是在她小時候送過她一副消寒圖,還是她做了太后之後送她的。只記得她曾經得到過一副。而林旭是當今書畫大家,他畫出來的消寒圖又豈是旁人可比。   如今左以明做了翰林院掌院學士,不知道林旭現在在幹什麼?   他這個人八面伶俐,是處理政務的一把好手。若是他也辭官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想辦法把他招攬到李謙的身邊,以後和朝廷的奏摺來往也需要一個文字功底好的人捉筆。   不知道李家有誰擅長做這個……   姜憲這邊有點走神,李冬至卻是羞赧著回了屋。   她想到自己和高妙容在一起,不是吟詩就是作畫,再不就是坐在一起做針線。   高妙容的針線和她的字一樣好。高妙容還告訴她,女孩子要上得廳堂進入廚房,高妙容還因此跟著灶上的婆子學做菜,佛跳牆,香酥雞,白切肉,都是她的拿手好菜。   有李家舊部來串門的時候,她們就坐在一起一邊做針線,一邊聊天。   她卻從沒有看見過姜憲做飯,也沒有看見姜憲和丫鬟們一邊做針線一邊聊天……若是姜憲屋裡有人在做針線,必定是她身邊的丫鬟媳婦在飛針走線,而她則倚在臨窗大炕的迎枕上翻著花樣子,指了滿意的對她的丫鬟道著:「這個好看。我要在腰帶上繡個這個?」或是指了丫鬟們繡的東西道:「這個太醜了。怎麼能這樣配色?把它給我絞了,重新做一個,按照我給你的顏色配色。」有時候她也會出錯,她就笑盈盈地道:「那就重新再繡一個,這個拿出去,誰喜歡送給誰」,姜憲總是清清爽爽、高高興興地坐在那裡,從來不曾為幾針幾線的事犯愁。   不知道康家大小姐平時都有些什麼消遣?   李冬至和康家的兩位小姐不由走得近了起來。   康大小姐和高妙容有點相似。   她除了要學女紅,還要學做菜,又因家中有幼弟要照顧,平時也幫著康太太主持中饋。可她與高妙容又不一樣。高妙容學這些東西的時候非常的使勁,康大小姐卻很輕快,仿佛這些都是很有意思的東西,在這一點上,她又和姜憲很像。   李冬至隱隱覺察到自己好像知道了高妙容等人和康家大小姐等人的區別。   在這流水般的日子,他們迎來太原知府李奎的兒子,也就是解元郎李寧取妻。   他娶的是自己家的表妹,刑部侍郎姚先知的小女兒。   姚小姐的嫁妝不多,只有三十六抬,卻另送了十一箱的書畫做陪嫁。   這個嫁妝讓山西很多士子都非常的羨慕,就是康家大小姐提起來,也是滿口的稱讚。而且康家還得到了李家管事送來的請柬。   李冬至暗暗驚訝。   姜憲告訴她:「康家就是再落魄,那也是兩榜進士出身,於李家的人來說,他們才是真正的自己人。李家有喜事,自然是要正正規規地給康家、鄭家下帖子的。」   李冬至沉默地回到自己的住處,朱小姐過來拜訪她。   因這邊是姜憲的住處,她先在高妙容那裡落腳,等著李冬至下課。   李冬至想了想,直接去了高妙容那裡。   高妙容那裡除了朱小姐,還有兩位李家舊部的小姐。大家正圍繞著坐在一起,歡聲笑語地說著前些日子去參加五臺山廟會的事。其中一個講道:「只見那男子突然口吐火焰,『撲』地一聲就點著了那火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大家紛紛朝著盆裡丟銅錢,我也丟了十文……」見李冬至到了,她忙站了起來,跟李冬至打著招呼。   李冬至朝著她笑了笑。   另一個人就道:「冬至,你來的正好,聽她說去五臺山看雜耍的事。」   李冬至早就見過,並不覺得稀奇,但還是認真地聽著,最後大家的話題不知怎地就歪到了收租的事上。那女孩子挑著眉道:「他在米裡摻石子還不承認,我親自下去篩給他看,他這才死心。他妹子不過給我爹生了個兒子,他就敢這樣囂張,在外面自稱是我舅舅。把我娘氣得不行。我就給我娘出了個主意,讓她妹子給我娘侍疾,這不,還沒有三天,就受不了了……」   李冬至聽了一會才明白。   原來是家裡主母和小妾鬥氣。   她看著那小姑娘躍躍欲試的面孔,覺得非常沒有意思,偏生高妙容還道:「你母親身邊虧得有你,不然還不知道被欺負成了什麼樣兒!」   那女孩子就得意洋洋地應了一聲「是」,好像她母親有今天,都是她的功勞似的。   李冬至始終沒有說話。   其他人都沒注意到,朱家大小姐卻注意到了。   她輕聲地對她道:「真的很沒有意思是不是?這些都是長輩的事,就算要為她母親出頭,也不能這樣生搬硬套的,最後惹怒了她爹,吃虧的還不是她娘。」   朱小姐的話打動了李冬至。   李冬至朝著她笑了笑,輕聲問她:「你找我什麼事?」   這已經是朱小姐這個月第三次找她了。   ※   親們,月票9050加更!   PS:向一萬的債務奮進……   O(∩_∩)O~   ※ 第435章吃酒   朱大小姐忙道:「家裡的農莊這幾天正收糧食,有莊頭送了幾隻錦雞過來,我看著挺漂亮的,就捉了兩隻送過來,讓你看瞧個稀罕!」   李冬至還真沒見過錦雞,聞言大感興趣。   到是來拜訪高妙容的小姑娘笑著打趣朱大小姐:「既然來了,怎麼只捉兩隻送給冬至,沒有想到高姐姐!」   高妙容忙阻止那小姑娘繼續說下去,笑道:「我這麼大了,早過了玩樂的年紀,這樣的小東西,自然是要送給冬至的。」沒有提之前朱小姐送了一支鎏金鑲南珠的簪子給她。   朱大小姐見高妙容不提,知道過了她這一關,笑著拉了大家去看錦雞。   幾個人一行去了離高抄容處不遠的一個小院子。   那錦雞就關在那裡。   眾人見那雞也不過比普通的公雞大不了多少,不過是羽毛特別的豔鮮而已,叫起來「咕咕咕」的,飛不起來,不免有些失望。   其中一個女孩子問道:「這雞的雞肉好吃嗎?」   另一個女孩子聽了嗔道:「你怎麼看見什麼都想到吃啊!難道就不能養起來嗎?這可比大公雞好看多了!」   那女孩不再說話,李冬至也有點掃興,笑著向朱大小姐道了謝,大家重新回到高妙容那裡。   高妙容就問起李冬至的功課。   李冬至隨意說了說。   高妙容知道康太太這些日子一直在跟她講《孝經》,不由直皺眉,道:「冬至,你之前不是已經讀過《孝經》了嗎?怎麼康太太還教你讀《孝經》啊!你沒有跟康太太說嗎?據說康太太的學問很好,他們這樣的人,在這裡呆不長的,你要抓住機會,好好地跟她讀幾本書才是。」   李冬至說過,但康太太告訴她,讀書是件愉悅之事,聽別人的小故事,學做人的大道理,不必求快,只求讀懂,而且康太太講課,還會旁徵博引,引出很多其他的小故事來,這讓她覺得很有意思。康太太大概看出來了,這些日子就一直圍著這些小故事給她講課,她因此還知道了不少史記上的典故。有時候她想,像康太太這樣,才是真正讀懂了、讀通了一本書。   康太太還說,女孩子,做什麼都不能急,一急,就失了風度,讓她幹什麼都先沉著一口氣,讀書如此,做人也如此。   她覺得康太太說得很有道理。   李冬至想反駁高妙容,可看到高妙容滿臉的擔心,她突然覺得,也許自己就算和高妙容說,高妙容也未必贊同。在高妙容看來,讀書就應該快,把應該讀的都讀了。   康太太讀書,像是在賞花喝茶,優閒中帶著隨意,首先要讓讀書的人舒服。   高妙容讀書,像是在趕考,只讀對自己有利的,首先是要讀大家都知道的。   李冬至的手指輕輕地磨摩著茶盅上描著的金線,笑道:「我知道了。我會跟康太太說的。」   高妙容並沒有囉嗦,笑著點頭。   可不知道為什麼,李冬至突然覺得高妙容住的地方低矮而又仄窄,讓她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那我先走了!」她放下茶盅,起身告辭,「大嫂約了廣記的剪裁師傅,讓我早點過去。」   高妙容微愣,道:「郡主,是要給你做新衣裳嗎?」   李冬至點了點頭,稚氣的小臉神色肅然,道:「還打了新首飾,說是到時候讓我和康家大小姐和二小姐一起去李家喝喜酒。」   高妙容臉色頓時有些發白,笑容也變得有些勉強,道:「夫人過去嗎?」   「過去。」李冬至道,「李夫人是大嫂的全福人,大嫂說,我娘不去說不過去。而且讓我娘提前幾天過去,就算是李家那邊沒有什麼事要幫忙,也可以幫個言。我爹讓我娘聽我大嫂的。我娘明天就過去。我們卻要等到接嫁的那天再過去。」   「是嗎!」高妙容笑著,送了李冬至出門。   朱大小姐聽著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轉,喝了半盞茶,也跟著告辭了。   李冬至並沒有誆高妙容。   第二天一大早,何夫人就去了李家幫忙。   姜憲則接到了曹宣的信。   她看了信之後哈哈直笑,竟然激動地抱著情客轉了一圈,看得當時在姜憲屋裡練字的李冬至目瞪口呆。   情客忙笑著問姜憲:「郡主,是京城那邊有什麼喜事嗎?」   「有喜事,有喜事!」姜憲笑眯眯地道,然後感慨道,「承恩公,真不愧是我的知己。我要做什麼,他就是隔這麼遠,也能猜個一二來。」   情客聽著嚇了一大跳,急急地喊了聲「郡主」。   姜憲顯得非常高興,也不管她到底想說什麼了,擺了擺手,示意情客不作聲,把信封裝進了專門的匣子裡讓情客收了,自己一個人倚在大炕的迎枕上獨自「呵呵」地笑個不停。   屋裡的人都一頭霧水。   姜憲也不說是什麼事,精神一直很亢奮,好像是盼著李寧成親的日子早點到似的。   李冬至心裡像被貓抓了似的,忍不住說給康家大小姐聽,並問她:「你說能有什麼事讓我大嫂這麼高興的?」   康家大小姐想了想,道:「會不會是清蕙縣君的事?我聽說清蕙縣君是郡主的摯友,兩人一起在慈寧宮長大的。」   李冬至覺得不是。   兩人猜了半晌也沒有猜出來。   等到去李家喝喜酒的那天,姜憲專程讓人包了好幾個大封紅。   情客以為是要去李家打賞人的,少見地多了句嘴:「郡主,今天是李家做好事,我們不能把李家壓了去。」   言下之意,這封紅太厚重。   姜憲卻不以為意,擺了擺手,和康太太及康家的兩個女兒、鄭太太一起去了李家。   李家張燈結彩,賓客如織,車水馬龍,擦肩接踵,比正月十五的燈會還熱鬧。   姜憲撩了帘子對李冬至笑道:「我看全太原城裡的人都來給李家捧場了。」   李冬至不知道說什麼好,坐在一旁的情客卻笑道:「李大人在太原已經任職九年了,按理要挪一挪了,不過,聽說今年還挪不成,估計要繼續在這裡呆一任。大家肯定要討個好彩頭。」   姜憲點了點頭,由百結扶著下了馬車。   魯夫人立刻迎了上來。   見過禮後,兩人親親熱熱地挽著手進了垂花門。   丁夫人和丁家三小姐丁挽早到了,正和已做婦人打扮的袁家三小姐說著話,見姜憲進來,主動和她打著招呼。   其他人見了,也上前跟姜憲寒暄著。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國慶期間的長評正在收集中,近日會在「作者有話要說」和官博上公布名單,敬請大家關注!   O(∩_∩)O~   ※ 第436章公文   一群貴婦人簇擁著姜憲進了李家待客的暖閣。   李夫人也聞訊趕了過來。   姜憲把康太太和鄭太太介紹給大家。   康太太自不必說,一看就是大家閨秀出身,鄭太太長相雖然普通,卻也落落大方,端莊自持,頗有當家太太氣度,讓人看著就生出敬重之心來。   大家說說笑笑,把姜憲讓到了丁夫人旁邊坐下。   其他的人紛紛圍著她們坐下。   小丫鬟人上了茶點。   眾人闊契起來。   但也說的無非是些家長裡短。   李冬至先前還認真地聽著,結果越聽越不感興趣,目光就不由四處打量起來。   她這一打量才發現,之前從來不落人後的莊夫人此時卻坐在牆角,強笑著聽姜憲她們說著話,像個縮頭縮腳被雨淋溼了的鵪鶉,哪裡還有半點從前的趾高氣昂。   李冬至看了很解氣,不由就多瞅了莊夫人幾眼。   自從姜憲的話傳了出來,就有很多人盯著莊家。而莊家也果然像之前姜憲說的,不管怎樣的上蹦下跳,都沒有辦法調到其他的地方去,甚至願意自降品階也不行。為了這件事,夫妻、父女之間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如今夫妻之間已經不說話了,莊夫人對別人的視線也就特別的敏感。   她立刻就望了過來。   發現是李冬至,她尷尬地笑了笑,笑容裡居然流露出些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討好之意。   李冬至忙側過臉去,心裡五味俱陳,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還好李家很快就來人,請她們入席,並沒有太多讓時間讓她去感受。   而莊夫人更是不願意引人注意,跟著眾人的身後去了擺宴的花廳。   何夫人早已花廳等侯,看見她們就笑著迎了上來,攬了李冬至肩膀和大家說著話。等到開始擺碗筷的時候,李冬至和康家的兩位小姐被迎去了後面的退步,那裡的酒宴是專程為這些還沒有出閣的小姐們擺的。   丁挽將康家的兩位小姐引薦給施家三小姐等人。   大家互相報了父親是進士還是舉人,是哪一年中的舉業,倒也按資排輩地大致坐下。   丫鬟們就開始擺涼盤。   李家沒有女兒,丁挽代李夫人待客,正要勸客,外面突然主來一陣喧譁聲。   幾個小姑娘不由得都側耳傾聽。   很快,就有按捺不住的小丫鬟跑了進來,給李冬至道賀:「恭喜大小姐,令兄領了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的銜,公文都已經到了太原,如今大家都在前面恭喜李大人和郡主呢!」   大哥……突然成了陝西行都司的都指揮使……   李冬至愣在那裡,要不是康家大小姐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恐怕一時半會還回不過神來。   她想到來時大嫂曾經吩咐情客多包幾個厚厚的紅封,她心中頓時跳得厲害。   「看賞!」李冬至學著姜憲的樣子,微笑著吩咐貼身的丫鬟小禾。   小禾忙把隨身帶著的封紅拿了兩個出去打發那小丫鬟。   眾人不管是怎樣的心情,見狀也都恢復了冷靜,擁上前來笑盈盈地向李冬至道喜。   丁挽更是笑道:「我們去給郡主道賀去,向郡主討幾個紅包去!陝西行都司的都指揮使,那可是正二品,比李世伯的品階還要高,可謂是連升四級,本朝開國以來也不多見吧!」   施家三小姐沒有作聲,臉色顯得有些僵硬。   陸大小姐則有沒有立場說什麼,拉著妹妹的手站在丁挽的身後,無聲地宣告著自己的立場。   康家大小姐見了,就笑眯眯地把話接了過去:「是要去向郡主討幾個紅包。像李將軍這樣的,的確是本朝頭一個。得去添添郡主的喜氣才是。」說完,朝妹妹使了個「跟上」的眼神,拉著李冬至的手就去了前面的花廳。   花廳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大家都圍著姜憲和何夫人道喜。   姜憲還好,笑容溫婉,氣度沉凝,不卑不亢地接受了大家的道賀,吩咐情客給眾人打賞。何夫人就高興得有點失態,她一面笑,一面抹著眼淚,哽咽的說著:「我就知道有這一天的!將軍自幼就能幹……」   康家大小姐嘴角微抽。   這樣的職務,是能幹就能謀得的嗎?   何況李謙今年還沒有弱冠。   只是不知道這消息是怎麼傳出來的?而且還不早不晚,恰恰出現在李家請客的當口?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姜憲。   姜憲笑著和身邊的人周旋著,既沒有特別的驚喜,也沒有特別的失落,頗有些胸有成竹的味道,好像這消息早就在她的預料之中,不值得大驚小怪。   她想到她們家和姜憲的相遇。   難道這件事與嘉南郡主有關?   如果這樣,那嘉南郡主豈不是可以左右朝廷大局?   他們和郡主綁在了一條船上,到底是福還是禍呢?   康家大小姐鬢角冒汗,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想見到自己的父親。   但她眼角的餘光一瞥,卻和丁挽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丁挽眼中的焦慮、擔憂、害怕全都藏在那雙黑白分明的明眸裡。   同樣,康家大小姐眼中擔心、害怕,焦灼也全都落在了丁挽眼中。   兩人像找到了知己似的,心底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來。   丁挽和康家大小姐不由一笑,各自都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外院就鬧得更兇了。   大家借著這個機會灌著李長青的酒,李麟雖然擋了不少,可敬酒的太多了,他也開始有些搖晃,想找李驥來幫個忙,左看右看也沒有找到人,開口想吩咐人去找了李驥過來,可一張嘴就有人堵在他面前說著恭維話,讓他脫不開身。   而就在了牆之隔的小小庭院裡,靜謐無聲。   只有丁留、李奎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庭院牆角湘妃竹下的石凳石椅上泡著茶。   「這件事,你怎麼看?」丁留望著沏茶的李奎,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個甜白瓷描金的酒盅,低聲問李奎。   「還能怎麼看?」李奎把燒開了的水注入水壺,蓋上蓋子,泡兩鐘的功夫,就可以開始分茶了,「李家是這故意的!故事在納敏的婚禮上宣布這件事,讓大家都知道他李家有靠山,而且靠山的地位還不低,想要哪個職務就能要哪個職務,我們這此老不死的,最好給他讓讓位置。」   他頗有些羨慕嫉妒恨的模樣兒。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437章畏懼   丁留能做到這個位置,畢竟比李奎多經歷了些事。   他低低地喊了一聲「李兄」,道:「這種牢騷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當著其他的人可要慎言!」   「我知道!」李奎說著,猛地舉杯,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神色間卻沒有一點和煦。   丁留只好安慰他道:「不過是武職,有什麼好放在心上的。他年紀輕輕,能不能坐穩那個位置還兩說。」   李奎嘆氣,道:「這道理我也懂,只是心裡到底不怎麼痛快罷了!」說著,他突然好奇起來,道,「丁兄,八百裡加急,直接送到李長青的手裡,你說怎麼就這巧,偏偏是在納敏成親的前一天?姚大哥不是說,皇上不是很待見姜家嗎?他們又是怎麼給李謙求到了這樣一個好差事的?姚大哥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過來?」   「這件事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說。」丁留聞言正色地道,「姚大哥早幾天就得到了消息,寫了封信給我,讓我和你好生商量商量這件事該怎麼辦。誰知道朝廷八百裡加急,兩個消息一前一後接踵而來,我想跟你說都找不到機會了。據姚大哥說,這件事他原本沒有這麼快能知道的,可當時有人去給承恩公報信的時候,說漏了嘴。好像是嘉南郡主前些日子悄悄去了一趟京城,舍了姜家去求的曹太后。曹太后親自出馬,給李謙要了這麼一個差事。把內閣的安排全都打亂了,汪閣老和熊閣老到現在還在為這件事犯愁呢!特別行都司同知和僉事一職,一個管內務,一個管外務,李謙就是再見能幹,也不過個還沒有弱冠的毛頭小夥子,總不能真的把陝西行都司當成玩具送給皇上玩吧?這兩個一定得是沉穩內斂的老臣才行。就想著能不能把貴州總兵秦青調過來給李謙當副手。   「結果是秦青寧願呆在貴州也不願意調到陝西去。   「之後又想到了廣東參將石門挺,兩湖參將陳哲……都不願意。   「現在汪閣老和熊閣老愁得不得了。   「姚大哥說,現在只要有人毛遂自薦,這陝西行都司同知或是僉事就是他的了。偏偏沒有一個人願意的。」   他說著,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皇上在這這件事上,也太任性了些!」   李奎嚇了一跳,道:「這件事,真的是嘉南郡主去求的曹太后?」   「真是她去求的!」丁留苦笑,「之前她收拾莊家,我還當她是個小姑娘,爭一時義氣。不曾想我卻小瞧了她。曹太后和鎮國公府是什麼關係啊?可以說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啊!可你看看,她居然能說動曹太后幫她出面為李謙謀取一個高位——仗勢欺人不怕,怕就怕連對手都能為你所用……」   李奎聽得臉色發白,突然起身高聲喊著貼身的隨從。   他的話音幾乎是剛落,他的隨從就快步跑了進來。   李奎問他:「嘉南郡主現在在哪裡?由誰陪著呢?」   女眷們都在內院,那隨從就是做夢也想不到李奎會去問這件事。   他呆了呆,忙道:「大人,我這就去問!」   李奎點了點頭,等那隨從出去,不由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踱起步來:「我覺得這個女人還是少惹為妙。女人心,海底針,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得罪了她。李謙去陝西任職,應該也會把她帶走吧?我覺得我們現在就像供菩薩似的好好把她供著,把她送去陝西就太平了。」   他生平沒有見過比姜憲更彪悍的女子了!   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   丁留哭笑不得。   難怪李奎在官場裡混了這麼多年也只做到了知府。   他暗中搖了搖頭,也不想再和他多說什麼了。   喝了幾口茶,隨從折了回來,道:「內院也得了消息,大家都向嘉南郡討賞呢!嘉南郡主很大方,封了一兩一個的銀錁子滿天地打賞了。弄得內院像過年似的,熱鬧得不得了。丁夫人和夫人都陪著郡主,看著郡主打賞呢!」   兩人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   誰會帶這麼多的賞銀在身邊?   除非是她一早就得了消息!   兩個人都有些坐不住了,最後一起返回現場,親自向姜憲和李長青道了喜。   姜憲還好,很平靜。   李長青卻像天下掉大餅似的,高興得面紅耳赤,喝了不少酒不說,還把李謙小時候頑皮的事都拿出來說了,惹得大家笑聲一陣高過一陣。要不是柳籬趕了過來,若有所指地咳了幾聲,李長青只怕還會繼續說下去。   姜憲不禁高看了柳籬一眼。   李府娶媳婦的事全被李謙被封為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的消息給蓋住了。   回到李府,又是一番賞賜。   大家都興高採烈的。   李長青不由得意滿滿地問找了姜憲來說話:「這次李謙能調到陝西去,都是你的功勞……」   姜憲嘴角翕翕,正想謙遜幾句,李長青已朝著她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說,並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道謝的話我也不說了。我已經派人八百裡加急送信給宗權,讓他快點回來。   「可我看那公文,要你們十一月二十八日之前到任。   「陝西離這裡不遠,十一月中旬動身足以到任了。   「去的太早,別人還以為我們迫不及待。   「這幾天,你就在家裡好好地收拾東西好了。什麼該帶的,什麼留下來的,早定下來。你的嫁妝多,又都是珍寶,留下來的,也得好生收藏著,萬一丟失了可不是件小事。   「宗權那邊,我算著他是趕不回來了。   「到時候讓他直接和你在西安碰面。」」   姜憲忙點頭應是。   李長青就問起公文的事來:「……真是太巧了!你之前就沒有得到一點消息?」   姜憲笑道:「承恩公也之前來了封信,跟我說他打賞了吏部和兵部,讓他們用八百裡加急將將軍任職的公文送過來,讓我準備些打賞的封紅,免得到時候忙手忙腳的。我算著日子,應該是這兩天會到,就提前準備了一些。倒不知道會今天來。不過,今天來更好,也免得我們去通知他們,以後該怎麼和李家相處,過了今年,他們也應該好好想想才是。」   李長青連連點頭,傻笑道:「原來只想求個三品的指揮使,沒想到卻謀了個二品的都指揮使……真是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止步三品,一輩子也沒能邁過去……這小子運氣可真好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438章打賭   李長青那語氣,怎麼聽都有點羨慕忌妒的味道。   姜憲不由抿了嘴笑。   李長青就端了茶。   姜憲屈膝行禮,退了出來。   李驥正抓耳撓腮地在李長青書房門口打著轉。   看見姜憲出來,立刻就迎了上去。   「大嫂,」他低聲道,「你上次去京城,是不是為了這件事?」   李驥的眼睛亮閃閃的,讓姜憲想起李謙看她的目光來。   她心頓時一軟,嘴角就不由地翹了起來,原本不應該跟他說的話也告訴了他——她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李驥立刻跳了起來。   「太好了!」他嚷著,隨即像想起什麼似的,忙壓低了聲,目光有閃爍地問姜憲:「大嫂,那康先生和鄭先生也應該會和你們一起去陝西吧?您是等了大哥回來一起去西安?還是和大哥在西安碰頭?大嫂,我也和您們一起去行嗎?您看,我已經跟著康先生上了一些日子的學了,正是漸入佳境的時候,總不好半途而廢吧?可您和大哥剛去西安,肯定很多的事,我怕爹不答應,您跟我向爹爹求個情唄!讓我也跟著您去西安行嗎?」   他說到,已目露哀求之色。   姜憲想到前世他的結局,心生憐惜,可面上卻不露。她知道,對有些人來說,同情好比在他的臉上打了一巴掌,只會讓人覺得丟臉,沒有尊嚴。   她索性打趣李驥道:「可我不知道康先生和鄭先生會不會跟著我去西安啊?正如你所說的,他們倆人這才做了幾天西席,就這樣跟著去了西安,我怕公公不答應啊!」   「啊?!」李驥張大嘴巴,傻了眼。   那樣子,像個被打懵了的小狗以的。   姜憲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守在李長青門前的小廝伸長了脖子朝這邊望過來。   姜憲忙止住了笑聲,對李驥道:「逗著你玩的!這些事還都沒有決定呢!我這邊要先準備去西安的行李。要過兩天才知道康先生和鄭先生會不會跟著我們去西安。」   不僅是康先生和鄭先生,還有鍾天宇、馬永盛這些人,前世跟隨了李謙,今生有了這麼多的變化,不知道會不會像前世那樣跟著李謙過去。   謝元希又不在,李謙會和她在西安碰頭,這些事就落在了她的手裡。   她畢竟是女眷,總不好找他們去說這些事,可若是現在不把這些人帶過去,以後再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姜憲頗有些頭痛。   偏偏李奎娶了媳婦這後,魯夫人一個個像商量好了似的,紛紛來給她道賀。她少不得又要請客唱戲地宴請這些人。隨後又發現今年給李謙添置的衣裳若是他還是山西總兵府的一個四品遊擊將軍顯得有些貴重,可若是以一個二品的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卻有點不夠,急著找了太原府大大小小裁縫在家裡給李謙趕製冬衣。就連情客,這樣在宮裡時見慣突然升遷了要趕製相應服官的事的人,都急得嘴裡起了泡,慶幸道:「還好從宮裡帶了很多上等的料子,不然將軍可真要出醜了。」   正在領著李府大大小小的丫鬟幫李謙趕製鞋襪的百結聽了放下手中的針線,嘻嘻地笑道:「情客,要改口了。將軍現在是都指揮使了,應該稱大人了。」   到了西安,他們就算開了府,之前的限制就放開了。   比如說,家裡有李長青,他們不能稱李謙為大人;李長青穿絲綢,他們就不能給李謙穿刻絲,可刻絲是外頭見都難見到的東西,何況是穿在身上……如今無所顧忌了,情客和百結把宮裡的那套全都拿了出來,就差沒繡上四爪龍了。   姜憲看著也很滿意。   她終於可以想穿什麼就穿什麼了。   私底下,她不由和康太太講:「從前在宮裡的時候也沒有人管著,可就覺得不大瞧得上像刻絲這樣硬梆梆的東西,若是看見有人穿,還覺得這人矯情。可現在有人管了,反而覺得刻絲、蜀繡都是好東西了,鑲在腰帶或是肩頭十分的漂亮。可見這人得不到什麼就想什麼?」   康太太呵呵直笑,道:「我公公臨去之前不能吃糖,原先多剛強的人,結果臨老了還偷糖吃。我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還要裝著不知道,沒看見。」   大家都笑了起來。   康祥雲聽到一牆之隔的內院傳來一陣陣的笑聲,忙起身關了窗欞,對在激動地在屋裡走來走去的鄭緘道:「你也別這麼激動,聽丁大人說,陝西行都司的同知都還沒有確定下來。估計汪閣老和熊閣老正為這件事明爭暗鬥呢!」   「管他確定下來沒有?」康祥雲的話不僅沒能讓鄭緘安靜下來,反而更激動了,他道,「我當時就覺得這個嘉南郡主不簡單,沒有想到她居然有這樣的魄力,直接捨棄京城而就西安。就算李大人暫時沒這個能力轄管陝西行都司,有嘉南郡主這樣一個女人坐鎮,就是拖,也會把李大人拖得修成正果的。你要是不相信,不妨和我打個堵。我敢說,不三日,不,不出七日,那位嘉南郡主就會來找你!你賭還是不賭?」   他這時指的李大人,已是指李謙。   康祥雲目瞪口呆,道:「這與我何幹?」   「你怎麼一點腦筋也不動?」鄭緘怒其不爭地道,「你想想,這種時候,李大人居然不在。他們雖然瞞得緊緊的,可我卻不相信李家放出來的那些風聲,說什麼李大人在京城還沒有回來。我看他十之八九是秘密出行了。這個季節,他不是去西北販馬就是去販鹽了。沒想到京城的公布來得這麼快,來不及趕回來了。他和郡主不是在臨潼碰頭就是在西安碰頭。在此之前,李大人的幕僚又不在,我看那個高伏玉對李家的事頗為上心,卻對李大人的事卻有些倚老賣老,未必會真心為李大人打算。李大人去山西要帶些什麼東西,帶些什麼人,多半還得郡主打主意。郡主畢竟是女流之輩,有些事卻不好親力親為,肯定要找個人幫著出面,你是她從京城帶過來的,她到時候肯定會來找你幫忙……」   康祥雲聞言覺得很有道理,他不禁問鄭緘:「那我要不要幫這個忙呢?」   在他們的計劃中,他們只是去幫著修修水利,看看天文,指點一下耕種……可沒有想過去做軍師。而且他們也不擅長給人出謀劃策是,不然他們又何至於得罪了上司被逼得只好辭官呢!   ※   親們,月票9100的加更!   O(∩_∩)O~   ※ 第439章班底   「做,怎麼不做!」鄭緘說著,坐到了康祥雲的身邊,道,「我們就算是想修渠務農,也要官府支持才行。能得了郡主的青睞,何愁大事不成?」   康祥雲想了想,道:「這樣的事我不適合。如果郡主來找我,我就推薦你,到時候你去郡主和說去。你知道,我口拙!」   「什麼口拙!」鄭緘才不相信,直接嚷道,「我看你是覺得郡主只不過比你閨女大幾歲,你拉不下這張老臉!要知道,有志不在年少,甘羅十二拜相,霍去病十七歲封侯,駱賓王七歲能作詩……」他正囉囉嗦嗦地說著,有小廝隔著門扇稟道:「老爺,郡主派了人過來,說要見您!」   怎麼樣?   我猜測得沒有錯吧!   鄭緘朝著康祥雲挑了挑眉。   康祥雲一面朝著鄭緘翹起了大拇指,一面高聲對那小廝道:「我在書房為郡主奉茶。」   小廝應聲而去。   康祥雲去開了門窗,找了之前友人送給他的碧螺春,準備沏茶。   鄭緘起身告辭,卻被康祥雲留了下來:「既然決定跟著郡主去西安,你和郡主遲早都得碰面的。與其那個時候才留個印象,不如這個時候就認個臉熟。若是我們以後真的留在陝西修渠,這種要錢要人的事,你比我擅長。到時候肯定得你出面。像你說的,郡主不是個簡單的人,和郡主相處好了,我們的事肯定也容易些。」   鄭緘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康祥雲就去燒水。   水剛剛澆好,康太太陪著姜憲過來了。   看見鄭緘,兩人俱是一愣。   鄭緘忙站了起來,垂著眼帘和姜憲、康太太打了個招呼。   姜憲不由多看了鄭緘兩眼。   相由心生。仕途選官也早有講究相貌是否周正的。那些歪瓜裂棗不管你策論做得多好,也不可能被選的。   這個鄭緘又黑又胖,沒有一點官威,卻能留在京城做了個京官,先不說這個人是否有真材實學,僅人際交往這一塊,這個黑胖子就是個能人。   李謙去陝西做官,當然是什麼樣的人才都要有。   她之前還準備把鄭緘留在山西。   畢竟康祥雲和鄭緘都是她找來的,做西席也是她提出來的,這才幾天的功夫,兩位先生都跟著去了陝西,於李長青那時有些不好交待。   但她現在改變主意了。   康祥雲向她引薦了鄭緘之後,眾人分主次坐下,喝了幾口茶,姜憲就直言不諱地說明了來意:「想必兩位先生已經知道了,將軍擢升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十一月底就要赴任。可這衙門的班底還沒有配齊,我想請康先生和鄭先生跟著一塊兒過去。」   兩人沒有想到姜憲會這麼直接,而且開口就這樣強勢,並沒有像他們想的那樣三顧茅廬,一時間被鎮住,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   姜憲雖然知道自己不比從前,可骨子裡的傲氣還在那裡,並沒有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不對。見兩人沒有立刻就回答,也沒有太在意。讀書人就是這樣,一點點小事都要權衡半天。她繼續道:「西安自古就有『八水繞城』之說,康先生擅制船,鄭先生擅天文,不管是修渠還是倉糧,我想,兩位先生都能有用武之力,與其在這裡做個西席,不如跟著將軍去了陝西。至於家中之事,也不用兩位先生擔心。康太太覺得只要跟一家人在一起,去哪裡都一樣。鄭先生的公子過了這兩年要下場了,我可以幫鄭公子拿到學籍,就在西安參加科舉,北卷向來比南卷容易。不知兩位先生意下如何?」   南方文風盛行,北地荒漠。為了顯示公平,本朝太祖皇帝的時候就以長江為壑,分了南北兩卷。錄取進士時,以南北各佔一半名額。所以南方向來比北方競爭激烈,因而蘇浙藉的官員又普通比北方的官員厲害。   鄭緘祖藉金華。   按律,他的兒子應該回金華參加科舉。   姜憲卻承諾讓他兒子在西安參加科舉。   這比同什麼金銀珠寶都讓他動心。   鄭緘頓時一陣狂喜。   可他又很快冷靜下來。   能提出這樣條件的嘉南郡主更讓他忌憚。   他想都沒敢多想,踢了康祥雲一腳之後,立刻就站了起來,恭敬地躬身行禮,道著:「謹聽郡主吩咐。」   康祥雲向來以鄭緘馬首是瞻,見狀了忙說了一句「謹聽郡主吩咐」。   姜憲對兩人的態度很滿意,笑著站了起來,道:「那就煩請兩位先生了。若是有不想去的,也不勉強。想去的,只需帶上換洗的衣裳,其他的自有府上負責。我們十一月十二日啟程。」   並沒有說是直接去西安還是在其他的地方落角。   想必這件事還要保密。   鄭緘在心裡琢磨著,和康祥雲、康太太一起送了姜憲出門。   姜憲忙完了這件事,去了李長青那裡。   「我畢竟是女流之輩,有很多事不太方便。」她恭謹地道,「這次又是秘密出行,公公能不能讓二叔護送我去西安。上次他和我去京城的時候,辦事就很穩妥,大家都很喜歡他。」   李長青有些意外,但這是小事,他自然不會潑了兒媳婦的面子。   李驥很快就知道自己會護送姜憲入陝。   而且康家和鄭家已經決定和姜憲一起過去。   學堂裡有人跟著去,也有人不想離家,決定留下來。   這幾天大家都沒有心思上課了。   他高興地在床上打了個滾,跑去了姜憲那裡。   「大嫂為什麼不說讓我一塊去?」他求著姜憲,「我也想去。學堂裡的很多人都想去。」   姜憲笑道:「這種事是我能決定的嗎?你若是真的有心,就去求你大哥!」然後她問起學堂的事,「大家沒有說別的嗎?」   「沒有!」李驥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地跟姜憲學學,做什麼事都別急,一步一步的來。就像現在,大嫂就把他先弄去了西安,等見到大哥了,說服大哥把他留下來跑腿,他爹肯定不會說什麼的,他和姜憲說著這幾天家裡發生的事,「大家都想跟著大哥去陝西看看。可有些人家裡不同意,就只能作罷了。像鍾天宇、馬永盛、李累……他們都準備過去。」   「李累?!」   李謙的那個遠房的堂兄。   「是啊!」李驥笑道,「累哥說讀萬卷書不如行千裡路,所以他也要去,而且伯父也答應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440章流言   前世,李累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角落裡。   不過,今生能跟著李謙去陝西,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就像李驥。前世是李謙不爭氣的庶弟,今生誰知道他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姜憲莞爾。   李驥繼續道:「爹不是當著外面的人說大哥要去陝西了,得把手裡的事攏一攏,所以這幾天都忙著交接的事,恐怕沒空和大家告辭了嗎?大家一聽這就是假話,都猜測大哥是去京裡跑官了,還沒有回來。爹聽了,當著丁大人和李大人的面沒作聲,讓人看著好像是默認了似的,可丁大人、李大人好精明的,問起了嫂嫂,爹雖然支支吾吾地搪塞過去了,可我看丁大人和李大人的樣了,壓根就不相信。大嫂,您說丁大人和李大人會不會私底下去查大哥的行蹤啊?」   姜憲想了想,問李驥:「知道你大哥具體的行程嗎?出了蜀沒有?」   李謙像是在和她玩捉迷藏似的,總不告訴她他行至哪裡了。   「只知道個大概!」李驥道,「大哥好像跟謝先生他們分開了,帶著衛屬走在了謝先生的前面。雲林說,大哥可能會提前回來。」   這就對了!   姜憲笑道:「那就沒事了。」   李驥不解。   姜憲道:「蜀地閉塞,自成一城,朝廷歷來對那裡都睜隻眼閉隻眼地放養。若是你大哥還在蜀地,有什麼事我們也是鞭長莫及,幫不上忙。只要出了蜀地就好辦了。丁大人和李大人知道了他的行蹤也不打緊,他們還能告到朝廷裡去不成?」   就算是想告,有了這次的擢升,他們恐怕也要掂量掂量這狀告不告得成!   姜憲又問起外面的事來:「可聽到有什麼傳聞沒有?」   李驥猶豫了片刻,道:「外面倒是沒有什麼。大家不過是說我們李家攀附了權貴,要一步登天了之類的。我們李家也不是第一次被別人這樣非議了,只要我們自己不往心裡去,別人說來說去的,時間長了,也就沒趣了,不說了。不過,家裡卻有些說法,讓我有點擔心。」他頓了頓,「大堂兄前些日子不是代大哥跟著爹去冬練了嗎?加之大哥一直沒有出現,大家都在猜是不是大哥哪裡做得不好,被爹拘在了家裡反省,偏偏爹又不能明說,這件事就越傳越盛,還有人找到我這裡來打聽的,甚至問大哥到底犯了什麼事?有沒有可能跟著大嫂去京城?如果大哥去了京城,我有什麼打算?現在大哥擢升,大家又都猜大哥是去了京城跑官還沒來得及回來,紛紛議論是不是大哥要另起爐灶了。爹不作聲,大堂兄可能沒得到爹的允許,不好說什麼,家裡的猜測就更多了。   「我覺得其他的事可以不管,這件事卻不能不管。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李家就這點家底,如果還分裂成了兩部分,特別爹如今還是山西總兵的時候,對大哥的聲望和前程都不好。」   李驥言下之意,是指李長青還活著,如果這件事不解釋清楚,讓別人誤會李謙是要自立山頭,會背上不孝的之名,對李謙的官聲不好。   姜憲有些意外。   這件事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她對李麟有了芥蒂。   連李驥都能聽到的事,他相信李麟肯定也聽說了。   若是有心,就算是李長青沉默不語,他也應該想辦法為李謙辯解才是。   至少,李麟在這件事上是消極的。   姜憲不喜歡。   「我知道了。」她皺著眉著,「這件事我會和公公商量的。」   李驥明顯地鬆了口氣,明朗的笑意又浮現在他的眉眼間。   「還有一件事。」他道,「丁大人和李大人上次來家裡恭賀爹爹的時候,說起了陝西行都司的同知,說是還沒有人選。丁大人想推薦他曾經的一個下屬,現任雲南按察使副使,我覺得,大哥若是能推薦人選,幹嘛一定要推薦丁大人的關係啊,我們可以用自己的人啊!這樣別人以後跟著我們,也覺得有奔頭,指使起別人來,別人也服氣,多好的事啊……」   姜憲聽著呵呵地笑了起來,道:「你腦子倒使得快,不學自通。」又打趣他「莫非你有什麼合適的人選?我試著幫你走走門路,看行不行?」   李驥聽著面漲得通紅,道:「大嫂,你怎麼能取笑我?我就是這麼覺得,是與不是,還是您和大哥說了算……」   「我倒覺得你想得挺好的。」姜憲收斂了笑容,正色地道,「你以後也要這樣思考問題才行。」   這是受了表揚吧?   李驥有點傻氣地笑。   姜憲半帶告誡半帶調侃地道:「你還要記住你自己說的話,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和你大哥,打斷了骨頭連著筋,你們始終是兄弟。」   李驥忙挺直了脊背站好,鄭重地應了聲「是」。   姜憲這才端了茶。   劉冬月送李驥出了門。   姜憲去了李長青那裡,把李驥的擔心告訴了李長青。   當然,她沒有說這些都是李驥的顧忌。   她總覺得李長青並沒有把李驥這個兒子放在眼裡。   可能是覺得他出身太低微了吧?   李長青聽完之後果然神色凝重,姜憲前腳剛走,他後腳就找了李麟,讓李麟以李麟自己的名義傳了話出去,說李麟之所以會在冬練的時候接手李謙的差事,是因為李家那個時候就在策謀李謙升職的事,因為八字還沒有一撇,不好對外說,這才沒有聲揚的。而李長青之所以讓李麟主持冬練,也是考慮到若是李謙升了職,李長青身邊沒有可幫襯的人,想提拔李麟的意思。   家裡流言雖然慢慢地平息了,可大家有點看戲不怕臺高的味道,始終不太相信李麟的解釋,但看著李麟依如從前那樣忙出忙進的,倒也不敢隨意亂傳話,這個話題才慢慢地消失。   李麟的心卻隨著李謙的升遷變得躁動起來。   正如李長青所言,李謙去了陝西,有了更大的發揮空間,還有鎮國公府為他背書,山西這一塊,李長青怕李驥生出別的心思,一直防著李驥,無論如何也不會用李驥,李駒年紀還小,李冬至是個女孩子,女婿還不知道在哪裡,除了他,還有誰能幫襯李長青?   只要給他五年,不,或者只要三年的時候,他肯定會在李家爭得一席之地。   到時候,高妙容還會拒絕他嗎?   ※   親們,月票9150的更新!   O(∩_∩)O~   ※ 第441章猜想   想到這裡,李麟突然非常的想見到高妙容。   他想到那天他站在福建總兵部那株鬱鬱蔥蔥的香樟樹後面,聽到小小的高妙容在那裡嘆道著「他也不容易」時,他心裡五味雜陳的感覺。   李麟大步去了高伏玉住的院子。   如往常一樣,高伏玉和高妙華都不在,高妙容正帶著兩三個小丫鬟在屋裡做針線,看見李麟來了,她笑盈盈地迎了出來,道:「你是來找我叔父還是來找我大哥的?我叔父剛去了李世伯那時裡,李大哥要升任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了,李世伯怕李大哥年紀輕,鎮不住,和叔父商量著要給李大哥帶些人手過去。我哥哥去了李知府家,李解元今天在家裡宴客,說是家裡的墨菊開了,要熱鬧熱鬧。」   她一面說,一面請李麟在廳堂坐下。   小丫鬟端了茶點上來。   李麟笑道:「這些天大家都忙得喘不過氣來,今天難得回來的早,正巧走到你這裡了,就進來看看。」他說著,不安地問道,「我沒有打擾你吧?」   「沒有,沒有!」高妙容忙道,「我也沒有什麼事,正教幾個小丫鬟打絡子呢!」   李麟想起從前高妙容曾經給李謙做過鞋,不由道:「你現在還給人做鞋嗎?」   高妙容神色微僵。   她從前給李謙做過鞋,李府的老人們都知道。   可她自認為自己沒有失禮。   她是受何夫人所託做的鞋。   而且也是以何夫人的名義送過去的。   可真正有心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她也不否認當時她的確有點小心思。   但現在李謙成了親,娶的還是可以讓李家得到天大利益的嘉南郡主,這件事再被人提及起來就不合適了。特別是在她還沒有說親的情況下。   李麟這樣不合適時宜,讓她心裡很不舒服。   她卻不能得罪李麟。   不管怎麼說,李麟也是李長青的侄兒,李謙的堂兄,比她這個平時和他們根本沒有什麼接觸的幕僚侄女要親近得多。   高妙容咬了咬牙,很快就恢復了常態,笑道:「做鞋啊!我叔父和我大哥的鞋都一直是我親手做的。這些東西不比衣衫,偶有不合身的地方,也能馬虎過去,鞋襪若是差了分毫,就會覺得怎樣也不舒服。所以家裡的人的這些東西,衣衫我可以交給針線班子上的人去做,這鞋襪卻非得親自動手不可。麟大哥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來了?莫非是看著我這些日子不怎麼做針線了?」   「那倒不是。」李麟說著,目光卻緊緊地盯著高妙容,生怕遺漏了什麼似的,慢慢地道,「只是憶起從前在福建的時光,你、我還有宗權都還年少,大家常常一起在香樟樹下乘涼時的情景……」   高妙容難得地斂了笑容,沉默了半晌。   那時候,她剛到李家,李謙像個小老虎似的,活潑好動,可也生氣勃勃,讓人看著他就想到溫暖的陽光,和煦的春風,總是能慰藉人的心。   李麟則像李謙的影子,總是跟在他的身後,不是給李謙拎東西就是在旁邊守著李謙,她直到半年之後,才注意到李麟。   那個時候,他們都圍著李謙轉悠。   她甚至想,如果能夠永遠圍著李謙轉,她是不是永遠也不會知道寒冷的滋味呢?   她努力地學這學那,照顧李冬至,服侍何夫人。   可李謙卻越走越遠。   直到有一天,李謙去了京城,娶了那個只在別人嘴中聽說過的天之嬌女姜憲……她的生活全都被打碎了。   她如晴天霹靂,不知道該怎麼辦?   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   現在,李謙就要隨著姜憲去陝西了,她卻被留在了山西,和何夫人,李長青一起留在了山西。   高妙容又笑了起來,她輕輕地道:「是啊!所以我始終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一樣。」   她會守在這裡,總有一天,在外面飛的人會累了,倦了,回到家裡的。   李麟沒有作聲。   當成自己的家?   是當成自己一生的家?   還是當成給了自己歸屬感的家?   李麟很想問她,又隱隱約約覺得,這個時候問這些並不是件好事。   他站起身來,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若是妙華回來,你告訴他我過來了。讓他沒事的時候去找我喝酒。」又道,「聽說先生給妙華說了一門親事,若是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你直管告訴我。你既然把這家當成了你的家,那我也就是你的哥哥,自家人,千萬別客氣。」   高妙容聞言卻皺起了眉頭,道:「麟大哥,你也覺得這門親事很好嗎?」   高伏玉想為高妙華求娶鍾天逸的胞妹。   覺得鍾父是李長青的結拜兄弟,留在山西的這幾年發展的不錯,鍾天逸和鍾天宇兩兄弟都比較能幹,而鍾小姐又是典型大家小姐性子,溫婉乖順不說,而且長得也十分標緻,嫁了過來,絕對不會仗著娘家的兩個兄弟敢對高妙華兄妹不敬。   高妙容卻覺得自家的叔父在哥哥的婚事上太輕率了。   就算不娶個進士、舉人的女兒,怎麼也要娶個秀才家的女兒才行吧?   那鍾家大小姐除家資豐厚,以後陪嫁多點,還有什麼好?   只怕到時候她大哥出去應酬別人都會笑話她大哥娶了個出身寒微的鄉紳之女,白白惹了人笑話。   她有點不理解叔父的做法。   李麟覺得自己應該猜出了高伏玉的想法。   從前,高伏玉自詡讀書人,李家的人也都認為他是讀書人,不管什麼事都喜歡請他幫著拿主意,他也盡心盡力,因此很受李家的人喜歡。可自從康祥雲和鄭緘來了之後,丁大人和李大人的另眼相看,太原城那些讀書人的爭相邀請,這讓高伏玉深刻地感受到了為什麼同進士都如如夫人一般——像他這樣的讀書人,在丁大人、李大人的眼裡,不過是會識幾個字罷了,根本談不上是讀書人。   讀書人是像康祥雲和鄭緘這樣的人。   儘管康祥雲和鄭緘也是靠李家吃飯,可丁留和李奎卻依舊和康祥雲、鄭緘稱兄道弟。   他清醒過來了之後,也就要為高氏兄妹打算了。   高妙華到現在也看不出什麼特別的好處,高妙容是個沒有多少嫁妝的小姑娘,他們又能找到怎樣的人家呢?   高伏玉估計算來算去,這才瞧中了家中資產頗豐而又性情軟弱的鐘家大小姐。   任著鍾家和李家的關係,高妙容娶了鍾家大小姐,至少這輩子不用愁了。   安危有李家,嚼用有鍾家……高妙華和高妙容從此就能堂堂正正地做人,擺脫李家非主非僕的尷尬身份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442章土儀   可惜高妙華和高妙容兄妹不理解,覺得高伏玉瞧中的這門親事簡直是莫名其妙。   李麟但笑不語,心中卻情緒高漲。   如果高伏玉看得中鍾家,那更應該看得中他。   家中好的資源都給了李謙,如果能把高伏玉爭取到他這邊來,他何愁大事不成?   李麟笑著離開了高伏玉的住處。   姜憲這邊把一些貴重而又不好攜帶陪嫁都留在了山西,由李長青派了專人悄悄送去了汾陽老家,銀票、金銀、珠寶之類的則裝了兩三個箱籠,隨身帶著,眼看著黃曆翻到了十一月份,李謙那邊還沒有消息,姜憲知道等不到李謙了,跟李長青商量之後,按著之前商量好的日子啟程往陝西去。   長長的馬車,如林的護衛,大紅大綠的官服夾雜其間,長長的的隊伍緩緩地經過太原城城門的時候,惹來不少百姓圍觀。   姜憲端坐在馬車裡,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做為皇后離開紫禁城前往萬壽山避暑時的情景。   與此時是如此的相似。   那時候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和趙翌會走到生死相搏的那一步。   今生,她和李謙的未來又會怎樣呢?   姜憲撩開車窗,看著太原城的城牆在自己的視線中漸漸變小,直到看不見。   他們要在路上走十二天,因而並不著急。   姜憲用了半副郡主的儀仗隊——行儀的規格用的是李謙的,車馬的規格則是用的自己的。因而她的馬車很寬大,閒著無事的時間,就和康太太、鄭太太兩家的女眷或是閒聊,或是打葉子牌消磨時光。鄭太太還好說,不過是個落第秀才的女兒,康太太卻是花家的姑娘,那些豪門恩怨可以講到六十年前,從花家老太太嘴裡聽到的。姜憲向來覺得從這些人嘴裡說出來的才是一半的真相,那些寫進書裡的,全是鬼話連篇,因此她十分地感興趣。每當這個時候地,鄭太太就笑著和情客她們一起做針線,是個脾氣溫和卻又很有主見的婦人,姜憲也很喜歡。又因為李謙不在行程裡,他們在縣府驛站落腳的時候並不接受各地官員的宴請,送的土儀則收下後登記在冊,留做以後還禮之用。   這樣走了七八天,終於進入了陝西,在華陰縣的驛站落了腳。   華陰縣的縣令叫陳飛,兩榜進士出身。從前姜憲從來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他派人過來送土儀的時候,姜憲請了鄭先生去應酬。誰知道鄭先生回來卻面露幾分窘然,道:「陳縣令有事去了鄉裡,沒有想到郡主這麼快就到了華陰,一時來不及趕回來,派出他的師爺過來給郡主請安。」   既然師爺都能趕過來,他陳飛憑什麼就趕不過來?   念頭在姜憲的腦海裡閃過,她看著鄭緘的模樣心中一動,笑道:「陳縣令都給我們送了些什麼土儀?」   這是官場上的陋習了。   有赴任的官員路過治下,當地官員都會備下厚禮贈送路過的官員,如果是一般的官員還好說,如果三品以上、主宰一方的封疆大吏,送個上百、上千兩白銀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李謙雖然是武官,可架不住他娶了個在慈寧宮長大的郡主做老婆,而且還是連跳四級,由皇帝直推做陝西行都司的都指揮使,之前還扳倒了個山西參政莊大人,刑部侍郎溫鵬,誰還敢小瞧李謙。   這一路上姜憲收了不少「土儀」。   其中最貴重的是運城縣令白吉的「土儀」。   白銀二千兩。   姜憲就讓人去打聽了一下這個白吉。   原來此人是福建大茶商之子,幾代人只供出了他這一個讀書人,平日裡並不攬錢,所用也是家中供給。   她聽著心情這才好起來,乾脆把從宮裡帶出來的一對玉如意賞了白吉。   白吉喜出望外,送回了老家福建的白氏詞堂供奉,這是後話不提。   如今陳飛甚至不願意來拜見她,這還是她遇到的第一人。   姜憲不由笑吟吟地望著鄭緘。   鄭緘頓時額頭冒出汗來。   他從前和姜憲並沒有接觸,聽到的也只是那些撲風捉影的傳聞,這次陪著去西安任上,他仔細地觀察,其他還沒有發現,卻發現姜憲對錢財看得極淡,而且頗為「粗心」,很多事都交給別人管著,自己不怎麼操心。   這讓鄭緘對「嘉南郡主不是個簡單的女人」的定論不免懷疑起來。   可就姜憲對著他這麼一笑,他突然發現,有些事還是自己想多了。   他應該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才是。   嘉南郡主,是個胸有溝壑的女子。   有些事,她不說,她不管,不是她不知道,而是她覺得沒有必要管。   他額頭上的汗更多了。   想了想,鄭緘索性一咬牙,道:「陳縣令此人出身清寒,不免有些讀書人的毛病,孤傲剛愎不擅交際,人倒是個好人。這幾年治理華陰縣,從未有流民流竄之事……」   姜憲見鄭緘一副為陳飛講好話的樣子,不由失笑,道:「我只是問問他都送了些什麼東西給我,你倒給他講了一籮筐的好話?莫非你們是同年?」   「不是,不是。」鄭緘赧然道,「他應該比我還小几屆……我只是怕郡主心中不快……」   姜憲大大的杏眼笑得更彎了,看他的目光也更暖和了,卻偏偏給人一種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感覺,讓鄭緘心虛不已。   他再說下去就無趣了。   鄭緘一閉眼,道:「陳縣令送了些大棗、小米過來。說都是今年新收的,滋陰補陽最好不過了,請郡主嘗嘗。」   這就對了。   這個陳飛不屑巴結她。   還可能非常的反感這種事。   姜憲笑著點了點頭,道:「那就送套文房四寶做回禮好了。」   這段時間鄭緘儼然成了她的師爺,有什麼事,她都交給他去辦。鄭緘也每次都能辦得讓她覺得妥貼、周到。   可見民間藏龍臥虎,不是沒有高手,只是當世世道太壞,這些人都隱藏在了民間。   姜憲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在她看來,這樣的風氣並不值得助長,不給她送禮的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她現在擔心的是陝西行都司同知的人選。   因同知多管著內務,若是配的人用著不合手,會平添很多的麻煩。   據曹宣說,吏部和兵部定下了五城兵馬司東門指揮使蔡霜任陝西行都司同知。   ※   親們,月票9200的加更!   O(∩_∩)O~   ※ 第443章赴任   姜憲當時一聽說陝西行都司的同知姓蔡就不好了,等聽說那個人叫蔡霜的時候,她差點一步跳了起來。   這個蔡霜,姜憲前世聽說過。   他是蔡霖的堂兄,也就是前世白愫的小叔子。   她曾經在白愫的嘴裡聽到過蔡霜的名字。   姜憲對蔡霜的印象是機智善變,伶俐能幹,雖然貪小便宜卻有大局觀念,人長得英俊瀟灑,有段時間京城的很多貴婦人都想做他的丈母娘,為了仕途上有所建樹,在白愫面前非常的殷勤,比他那個愚蠢的堂兄蔡霖可聰明多了。   可問題是他姓蔡。   他有個堂伯是晉安侯蔡定忠,這廝慣會見風使舵;有個堂叔娶了武陽郡主,四子七女中除了嫡長子是武陽郡主所出,其他全是妾室生的,現在更是鬧得夫妻分府而居;他還有個叔叔叫蔡定孝,前世在韃子進犯時棄城而逃……   姜憲還沒有見蔡霜就先不喜歡了。   她覺得李謙身邊應該是些能幹實事的人,而不是像蔡霜這樣,從家風就整個都歪了,大義面前根本沒有什麼立場的人!   姜憲撇了撇嘴。   蔡霜要在別人身邊幹事,還能回京城找個軍餉、軍需什麼的,跟著李謙,能幹什麼?   是她的話好使還是蔡霜的話好使?   也不知道這蔡霜是怎麼想的?   姜憲叫了劉冬月進來,讓她把曹宣寫給她的信拿過來再給她看看。   她想知道這信是什麼時候發出來的。   有沒有可能在蔡霜任職的公務下發之前把蔡霜踢掉。   李驥提醒過她,可她也沒有什麼好的人選,這件事就這樣落到了蔡霜的頭上。   姜憲嘆氣,見那信是十天前寄出來的,就只能作罷了。   把信重新收好,姜憲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   前幾天都是在小驛站裡打尖,今天好不容易在這個還有套間的驛站落腳,得好好休整休整才是。   姜憲拿了雜書斜歪在臨窗大炕的迎枕上就著炕几上的油燈隨意地看著,情客帶著幾個小丫鬟一面拿著乾燥的棉布帕子給她絞著頭髮,一面溫聲勸道:「郡主,天氣太冷了。您這兩天就將就將就吧!等到了渭南,您再好好盥洗一番好了。」   李長青讓人給李謙帶信,讓他到甘泉和她們碰頭。可甘泉是個小鎮,還不知道有沒有驛站,渭南則是離甘泉最近的縣了,那裡肯定有驛站,而且驛站的規模也應該不小才是。這才有了情客這一席話。   姜憲聞言笑道:「別的事都好忍,唯獨洗漱這件事我忍不了……」   她的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   姜憲皺眉。   她最不喜歡意外之事。   情客忙道:「我這就讓人去看一看。」   姜憲點頭。   情客還沒有來得及吩咐一聲,大門突然被人推開,一陣冷風灌了進來。   姜憲眉毛一挑,就要發作,一個高大的人影卻大步走了進來。   屋裡的人均驚愕地朝外望去。   姜憲的臉上已難掩喜色:「李謙!」   風塵僕僕的李謙露出明亮的笑容。   「李謙!」姜憲跳了起來,朝走了過來的李謙撲了過去。   李謙忙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差點蹦下了炕的姜憲。   「李謙,李謙,你怎麼回來了?」姜憲緊緊地抱著李謙,搖來搖去,不知道怎樣才能表達自己心中的喜悅之情。   一路兼程的趕過來,就是怕姜憲一個人面對沿途的官員,怕她一個人擔心害怕……還有,想見到她……想早點見到她……   如今終於如願以償。   姜憲那驚喜的神色,笑容如花般的喜悅,都讓他感覺到了千裡奔波的欣喜。   他用力地回抱著懷中的小人。   像抱著個軟玉似的。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清雅淡香又讓滿身灰塵的李謙有些自慚形穢。   早知道這樣,他就應該梳洗一番再來見她的。   可他又捨不得就這樣放開。   李謙遵循心意地在姜憲的額頭上親了兩下,這才慢慢的放開了她,溫柔含笑地望著她的眼睛輕聲地道:「我去換件衣服再來和你說話。」   姜憲不想放他走,可看著他頜下冒出的那像小樁子似的扎人鬍子,泛著血絲的紅色雙眼,她又心痛得不得了,忙催他:「快去更衣!」然後又高聲喊了情客,「去看看驛站還有沒有什麼吃的?要是沒有,就讓劉冬月想辦法給爺弄點好吃的。爺怕是趕了幾天路了……」   隨後跟進來的劉冬月已連聲道:「郡主放心,我已經吩咐下去了。正巧驛站的灶上的師傅還沒有回去,已經重新升了爐子做飯去了,將軍洗漱出來就可以用晚膳了。」   李謙這些日子一直吃著乾糧,也的確也想吃頓熱呼呼的飯菜了,因此也沒有阻止她們忙活,起身就準備去隔壁劉冬月和雲林住的客房,可一起身,卻發現姜憲的頭髮還半乾著披在身後,順手就拉起了炕上用戶來搭膝蓋的薄被把姜憲像裹粽子似的裹了起來,道:「快披著,小心著了涼。」   姜憲也不嫌棄被裹得不能動彈,眉眼彎彎地笑。   李謙看她這樣子,不知道有多可愛,心都軟了,又親了兩下這才鬆了手。   姜憲就傻呵呵地看著李謙出了門。   屋裡的人都抿了嘴笑,情客輕聲地提醒姜憲:「郡主,還是把頭髮絞乾了吧?不然等會將軍過來看見了,又要擔心了。」   姜憲就道:「那你們把炕頭清出來,我坐在炕頭把頭髮烘乾了也是一樣。」   「那怎麼能行!」情客說著,和幾個小丫鬟都圍了過來,「炕頭太熱了,烤了肯定會上火的,等到冷風一吹,您肯定得不舒服。我們快點,在將軍回來之前把您的頭髮絞了。」   姜憲想陪著李謙。   她道:「那你們讓婆子把飯擺到我這裡吧!」   從前她是最討厭在內室吃東西的,覺得會留下一股子味兒。   情客笑著和百結交換了一個眼神,高興地應下,讓人去吩咐了廚房裡。   李謙的動作很快,姜憲這邊的頭髮還沒有完全絞乾,他已經梳洗之後換了件衣服折了回來。   情客立刻去沏了杯大紅袍端上來,百結則吩咐廚房的開始上菜。   李謙接過茶盅像飲酒似的一飲而盡,然後接過了小丫鬟手裡的帕子站在了姜憲的身後,道:「我來給你絞頭髮!」   小丫鬟朝情客望去。   情客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444章重逢   小丫鬟鬆了口氣,退到一旁。   李謙就開始認真地幫著姜憲絞頭髮。   可他畢竟是從來沒有幹過這種事的,再靈巧也比不過情客她們,頭髮被勾著,頭皮就不時有刺痛感。可這種親暱太難得,姜憲一直忍著,沒有作聲。   情客看著白色棉布帕上沾著的長長青絲,心痛得嘴角都有些哆嗦起來。   偏偏李謙卻一無所覺——他覺得這是很正常的,小廝給他絞頭髮的時候,也常常有落髮。   他和姜憲說著話:「你用過晚膳了沒有?等會陪著我吃點!不吃正餐佐食,喝點湯,就當是陪我。」   姜憲輕輕地「嗯」了一聲,膚色紅潤,眼眸晶瑩,看得出來心情很好。   李謙的手上的動作卻越發的輕柔起來。   不一會兒,七姑帶了幾個小丫鬟進來擺膳。   情客忙走上前去,低聲道:「我讓小丫鬟服侍大人淨手吧?奴婢來給郡主絞頭髮。」   李謙猶豫了片刻。   姜憲的頭髮烏黑亮澤,在指頭卻又如絲綢般的順滑,讓他愛不釋手。   可姜憲每天晚上亥初必會上床歇息,現在時間不早了,又在途中,姜憲白天坐了一天的車,想必很累了,就更應該早點休息才是,而等他給她絞乾了頭髮再用完膳,恐怕要過亥時了……   他有些不舍地把帕子遞給了情客,淨了手,和姜憲一左一右地坐在炕桌上吃飯。   華陰縣的驛站算是附近比較大的一個驛站了,食材還是很豐富的,加之李家願意出錢,雖然倉促,但梅菜扣肉、紅燒鯉魚、芙蓉雞片、四喜丸子……最後還有一大碗烏雞湯,整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李謙親手幫姜憲盛了一碗雞湯,見上面一層油,想著姜憲平時只吃燙過的白菜,清淡得很,就用湯匙想把那層油湯撇了,誰知道撇了又有,原本就只有三分之二的雞湯被他撇得快見底了那油湯依舊在上面。   他不由氣餒。   姜憲已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接過他手裡的碗遞給百結,忍不住卻伸出手去,摸了了摸李謙放在炕几上的手。   在有外人的時候,這已是姜憲難得的情感外露了。   李謙不由眼睛一亮,也顧不得那碗雞湯了,有些痞氣地握住了姜憲的手,怎麼也不願意放。   姜憲耳朵都紅了,心裡也想李謙想得緊,就隨著他這樣握著,用一隻手用著湯匙,原本就不太怎麼會使餐具,這下子就更笨拙了。   可這樣的姜憲,看在李謙眼中也無比的可愛。   他在東坡肘子裡找了一小塊瘦肉,沾了沾東坡肘子的滷料遞到了姜憲的嘴邊,道:「這肘子的滷料做得好,你嘗一嘗。」   姜憲平時沾葷腥沾得少,晚膳的時候已經用了兩塊芙蓉雞片了,但她略一猶豫,還是吃了。   京城的人喜歡吃魯菜,這廚子可能在驛客做菜,迎來送往的多了,做菜的口味偏向鹹鮮,偶爾吃這麼一口,味道很不錯。   姜憲笑眯眯地點頭。   李謙卻不敢讓她再吃了。倒是自己一隻手握著姜憲,一隻手扒著飯,連吃了兩碗才慢下來。   姜憲見他吃的香,吩咐情客給廚子打賞。   情客笑著退了下去。   李謙又吃了兩碗這才放下筷子。   一桌子的肉菜都被他席捲了大半。   能吃的人身體都好!   這是田醫正說的。   姜憲就更高興了,沒敢讓李謙喝茶,而是拉著他在屋裡散步消食。   李謙有些累,但見姜憲興趣勃勃的,知道她這是擔心自己,也就任姜憲拉著自己在屋裡走來走去。   等到丫鬟收拾了東西退下去,姜憲不免就問起他四川之行來。   「多虧你向左以明要了封名帖。」李謙頗有些感慨地道,「我們這次不僅從官礦裡買了很多生鐵,還從一些私礦裡買了大量生鐵回來,而且還和那些私礦的老闆搭上了話,以後要是再需要這些東西,派衛屬過去就行了。我怕被人發現,和謝元希他們兵分兩路,東西是我親自押解的,不然也不會這麼晚才回來了。」   他說著,望得姜憲的目光帶著幾分歉意。   「自然是正事要緊!」姜憲自己是做過攝政太后的人,知道有些事忙起來是身不由己的——機會稍縱即逝,不趁機牢牢抓住,等再回頭,已落後別人很遠。就如那逆水行舟,竟爭的人太多,不進則退。   她道:「這麼說來,你已經回過太原了?」   李謙道:「我沒有回太原,而是回了汾陽。等到金宵給我找的師傅過來,安頓好了,才來和你碰頭的。「   姜憲忙道:「那金宵知道你的生鐵都囤在汾陽嗎?」   「我把那些生鐵分成了幾份。」李謙委婉地道,「大分部在汾陽,一部分讓人運去太原,一部分送給了金宵,還有一部分囤在了大同,準備寫信給伯父,看他那邊要不要。」   姜憲抿了嘴笑。   覺得這樣的安排很好。   於金宵來說,還了人情。於她大伯父來說,李家釋放出了同盟的善意。   她就尋思著是不要表揚李謙幾句。   誰知道她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李謙已臉色一沉,道:「保寧,你還敢笑!你背著我私自回京城的事,我還沒有找你算帳呢?」   他臉色很不好看,目光冽凜,頗有些前世臨潼王的影子。   可前世她都沒有怕過他,何況是今生?   姜憲揚著臉笑,十分嬌縱任性的模樣:「我公公都答應了,你憑什麼不答應?」   「他能和我比嗎?」李謙氣苦,「你知不知道我聽說了之後多擔心。」想到當時的心情,李謙簡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能讓姜憲長長記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太皇太后有一千個理由把他的保寧留在宮裡。   那他怎麼辦?   可這話,李謙說不出口。   他總不能說自己希望姜憲永遠都呆在他身邊,什麼鎮國公府、白愫的,都離得遠遠的,最好永遠都別想起……他一個大男人,娘家的人也要爭,也太沒有品了。   可他就是這麼想的。   他嘴上不說,心裡卻不願意掩飾自己想法。   李謙索性把姜憲像小孩子似的抱在懷裡打了兩下她的屁\股,佯裝生氣地無奈道:「你要再敢這樣,下次就不是打屁\股這麼簡單的事了!」   姜憲完全被他的行為給震驚了,她半晌才反應過來,紅著臉就掙扎著要從他懷裡起來:「李謙!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告訴……告訴……」   ※   親們,月票9250的加更!   O(∩_∩)O~   ※ 第445章被子   向誰告狀好?   姜憲磕磕巴巴的,還真沒有合適的人選!   李謙已呵呵笑著又拍了她兩巴掌,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嫁到我們李家,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想告狀,門都沒有!」   姜憲臉羞得通紅,心中一動,嚷著:「我告訴公公去!」   李謙愣住。   受了委屈,只有自己的父母才能夠這樣肆無忌憚嚷著讓他們為自己出頭,他的保寧,是把自己的爹當成了她父親一樣的人吧?   這不就是李謙平生所求!   幸福美滿的家庭,受人敬重的事業……突然間,他覺得全都擁有了,人生幾乎完美了。   「保寧!」他強忍著心中的悸動,眼角閃過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水光,把姜憲抱在懷裡,把臉貼在她的臉上,沉聲笑道,「你可真會找人……我爹那麼喜歡你,你要是去他面前告我的狀,他說不定真的會把我綁起來抽一頓的!」   姜憲覺得臉燒得更厲害了。   李謙就親著她的臉,低聲道著:「我每天都在想你,你想我了沒有?你還捉弄我,我送了你生辰禮物,你也不說收到了沒有,我原本就覺得對不起你,你到李家的第一個生辰我都沒能陪在你身邊,你都不知道我當時心裡有多惶恐,怕你沒有收到,怕你生氣,怕你覺得我怠慢了你……」   說得姜憲一顆心像泡在熱水裡似的,暖暖的,熱呼呼的。   她不由心虛地道:「那你還過家門而不入,先去汾陽,才來看我……」   姜憲就是想找點岔,讓這個男子為她心疼,好生地哄她。   「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好不好?」李謙捧著她的臉,看她的眼眸如漫天的星子倒映其中,明亮而又璀璨,「我這不是想早點把事辦完了,好早點回來看你嗎?」   姜憲遲疑道:「那,那你還走嗎?」   「不走了!」李謙笑著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笑道,「我這次和你一起去陝西,也和沿途的官員打打交道。誰知道什麼時候用得上這些關係呢?」   這也是各地官員給路過的封疆大吏送貴重的土地儀的緣故——萬一人家哪入了內閣,有了這份香火緣,也好求職、辦事!   姜憲嘟著嘴,把蔡霜要到陝西行都司做同知的事告訴了李謙,並道:「我不喜歡蔡家的人,都勢利,喜歡鑽營,沒什麼人品可言。你去了想辦法把他給踢走,我們用不著他去京城城裡要軍餉、要軍需!」   「好!」李謙溫溫柔柔地望著她,滿口答應。   這反倒讓姜憲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把康祥雲和鄭緘的事告訴了李謙:「我準備讓兩位先生先暫時做西席,等過些日子,我們都安定下來了,再請個西席來,這個西席就負責講課,康先生和鄭先生也能騰出手來幫你做事了。特別是鄭先生,人長得雖然普通,可行事卻頗有章法,我覺和他是個胸懷天下之人,你不防試著用一用。」   李謙笑著點頭。好像她說什麼都是對的,頗有些昏君的架勢。   可姜憲太了解他了,壓根不相信自己說什麼他就會聽什麼。她不禁捏了捏他的胳膊,嬌嗔道:「我說的話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聽進去了,聽進去了!」李謙忙道,「我在路上的時候,雲林已經經飛鴿傳書給我,把家裡發生的這些事都跟我說了,我準備明天一大早去拜訪康先生和鄭先生的。至於你說把蔡霜給踢走的事,等我見了他,看看他是什麼人之後再定奪也不遲,我們畢竟沒有見過這個人,不了解他的性子,就算是想把人踢走,也得踢得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吧?」   算這小子沒有隨便敷衍她!   姜憲冷哼著,終於結束了這個話題。   李謙雙手抱把她起來就上了床。   姜憲嚇了一大跳,忙拍著他胳膊:「喂,喂,喂,你可答應我外祖母的?」   李謙笑道:「你以為我要幹什麼?時間不早了,你難道還不累啊?我可要睡覺了。明天一早還要早起趕路呢!」說完,他把姜憲放在了床上,轉身去脫衣服。   姜憲覺得自己誤會了李謙,赧然地低頭,紅著臉脫了外面披的褙子,鑽進了塞著湯婆子的被子裡。   不一會兒,李謙也只穿了件中衣就上了床。   他打著哈欠掀開姜憲的被子就躺了下去。   「喂!」姜憲差點就跳了起來。   從前他們都各睡各的被子。   「睡吧!」李謙卻已經閉上了眼睛,翻身將姜憲抱在了懷裡,打著哈欠,迷迷糊糊地道,「我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了,乖,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好不好?我睜不開眼睛了……」   姜憲心中一軟,卻還是決定起身把李謙推起來。   可當她轉頭看見李謙年輕的面孔上深深的倦意時,她實在是不忍心把他給推醒了。   他應該是太累了,平時又是自己一個人睡慣了,所以才會見著被子就鑽了進來吧?   而且他這麼累了,倒頭就睡,哪裡還有精力做些別的?   姜憲在心裡默默地為李謙找著藉口,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由著他抱著自己睡著了。   所以她沒有看見李謙的嘴角微微地揚了起來。   半夜,姜憲卻莫名地突然醒來,覺得腰間火熱火熱的,像貼在火爐子旁邊烤似的,不僅呼吸有些不暢,而且要流汗了似的。   她半夢半醒地動了動,腰間卻被箍得更緊了。   姜憲這才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李謙的手從她的衣擺裡伸了進來,直接摟在了她的腰上。   她全身像點著了火似的迅速燒了起來,掙扎著想離開,耳邊卻傳來李謙含糊不清的嘀咕:「別動……你讓我好好睡一覺……太累了……」   黑暗中,姜憲一下子僵直了。   和一個為了早日見到你而日夜兼程滿身疲倦的人在他不清醒的時候計較這些做什麼?   反正他也不可聽得到,他也不可能認錯。   姜憲想著,見李謙睡得實在沉,只好又閉著眼睛睡了。   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李謙已經不在床上。   情客告訴她:「大人在後院打拳呢!說是郡主若是醒了,就讓我們去叫他,他好和您一起用早膳。」   不能跑馬了,就改打拳了嗎?   姜憲「嗯」了一聲,在被子裡賴了一會兒才起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雖然月票雙倍了,還是請有月票的親們給《慕南枝》投上一票!   謝謝!   ※ 第446章先生   李謙進來的時候,姜憲正在鏡臺前梳妝。   或許還睡得有些惺忪,她半睜著眼睛,滿臉的懵然,白潔的面龐泛著桃花般的紅色,紅豔豔的嘴唇微微嘟著,像個討糖吃的孩子。   他的心頓時軟了一下來,笑意忍不住就從眼角溢了出來。   屋裡服侍的矮了一半,齊齊屈膝行禮,恭敬地稱著「大人」。   李謙點頭。   姜憲一下子清醒過來,轉過身去。   身穿玄色勁服的李謙身高腿長,寬肩窄腰,或許是剛剛打過拳,又好好地休息了一夜,眉宇間神採飛揚,精神奕奕,如那早晨的太陽,生機盎然,讓人看著精神一振。   姜憲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過去了。   她問他:「用過早膳了沒有?」   李謙咧了嘴笑,道:「不是說等你一起用早膳嗎?」   姜憲面色一紅。   情客等人已經忍不住抿了嘴笑,又怕惱了姜憲,忙低下了頭。   李謙卻極喜歡姜憲看自己的目光,有點迷糊,有點茫然,還有點痴呆……特別的孩子氣,特別可愛。   他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摸了摸她的頭。   姜憲臉紅得更厲害了,心虛地道:「你快去更衣去!別把我的頭髮給弄亂了!」   那聲音,婉轉嬌脆,如嬌似嗔,不要說李謙了,就是姜憲自己,聽著也嚇了一大跳。   這是在撒嬌嗎?   李謙大笑,低頭來親了親姜憲的額頭,促狹道:「謹聽夫人吩咐。」   姜憲臉燒得慌,忙朝四周睃了睃,發現情客幾個都低著頭,臉上這才覺得清涼了一些,輕輕地踢了李謙一腳。   李謙大笑去了盥洗室。   姜憲不由坐直了身子。   情客幾個卻依舊像木頭樁子似地立在那裡。   她只好咳了一聲。   情客幾個拿的拿靶鏡,捧的捧妝盒,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忙了起來。   姜憲的嘴角則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直到坐在炕几上和李謙用早膳的時候也沒能平下來。   李謙就問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見康先生和鄭先生?」   姜憲非常的意外。   這已經屬於外院的事務了。   她遲疑道:「我去合適嗎?」   姜憲知道自己的毛病,前世自大慣了,一時間很難改正,李謙在的時候,她特別的注意,不想因為自己的一些小毛病讓李謙被人詬語。   「怎麼就去不得了!」李謙道,「我們家沒這規矩。」又怕姜憲不自在,道,「若是你不想去那又另當別論了。」可康祥雲、鄭緘這樣的,是他以後的客卿,他很希望自己身邊的人像尊敬自己一樣地尊敬姜憲,不免勸她,「我聽說熊正佩年輕的時候常常帶著他的夫人參加詩會,他的夫人就打扮成他身邊的隨從,可別人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裝的,也都一個個裝聾作啞當作不知道。江南名士、如今的帝師尚且如此,我們怎麼不行?你要是覺得不自在,就穿個男裝好了,反正也沒有人會傻裡傻氣地去揭穿你。」   哪裡有這樣的事?   那個女扮男裝的分明就是翰林學士吳輔成的妻子,也就是她大堂兄姜律未來的嶽母,怎麼傳來傳去,卻變成了熊正佩?   流言真是厲害!   姜憲見李謙說得一本正經,也不好當著丫鬟僕婦的面說他的不是,只能微微地笑。   李謙就拉著姜憲一起拜訪康祥雲。   拜姜憲治家有方之福,康祥雲和鄭緘並不知道李謙回來了。兩家人正在一起用早膳,聽到通報,兩人還慌亂了片刻才整了整衣飾出去會客。   李謙和他們想像中一樣的年輕英俊,氣宇軒昂,不然也娶不到嘉南郡主了,卻有著讓他們沒有想到謙遜有禮,熱情陽光,康祥雲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他覺得李謙比趙嘯好相處。   而鄭緘的心卻繃得更緊了。   像趙嘯那樣的,一看就出身世家,性情清傲,是個頗為自貴自愛之人。可這個李謙,小小年紀,卻已經讓人看不透了。   你說他開朗熱忱,這樣的人能娶到當朝最尊貴的女子嗎?   你說他心機深沉,可他卻笑容明朗,舉止謙和,哪裡看到得半點陰霾。   鄭緘的眼睛微眯。   李謙,應該是個梟雄吧?   戲文裡常演,英雄才能得天下。   可實現上,得天下的都是梟雄。   他望了一眼和李謙並肩而立的姜憲。   突然想到了雙劍合璧這個詞。   也許,他應該更堅定一些!   鄭緘心中微動,原本和煦的神色就多了一分慎重,對李謙請他幫著整理這段時間的文書這件事立刻就答應,並道:「我擅長曆法,也就和欽天監裡的那些人知道的差不多,我們總不能自己去印製一本曆法吧?我還擔心跟著去了陝西吃閒飯。如今可好了,正好幫大人處理一些政務,正好我在京城做了十幾年的小吏,和那些閣老侍郎沒有什麼交情,可這六部給事中,三院長主薄卻多有來往,給大人寫個奏摺之類的還是自認為拿得出手的。」   李謙自然很高興。   李家是行伍出身,請個老翰林做西席都不容易,他來之前想了一肚子的話,準備說服康祥雲和鄭緘留下來給他幫忙的,如今他的話還沒有說全乎,鄭緘就真誠地答應了他的要求,他不由笑著對姜憲道:「看來今天我們應該擺桌酒席好好地喝兩盅才行。」   姜憲立刻順著李謙的話笑道:「那今天就在這裡停留一天好了。反正西安離這裡不過二、三百裡,趕得上上任的日期。」   原來他們就準備在甘泉停留兩天,等李謙一起去西安的。   李謙點頭。   姜憲立刻就吩咐下去了。   大家就約了今天在華陰歇一天。   姜憲還和藹地道:「華陰也算是個大縣了,若是兩位太太覺得無聊,不妨上街逛一逛,明天開始就又要趕路了。」   康祥雲和鄭緘笑著應了,李謙和姜憲起身告辭。   兩人送了李氏夫妻出門。   可等李謙和姜憲一走遠,康祥雲就迫不及待地把鄭緘拉進了客房,低聲道:「你不是說我們先旁觀的嗎?怎麼突然就答應了給李謙做幕僚?我們到底是兩榜進士出身,會被人笑話的!」   鄭緘也壓低了嗓子,道:「我倒覺得這是個機會,李謙成不成,我們早點知道,也好做打算。」   康祥雲向來服氣鄭緘,心中雖然有些彆扭,還是點了點頭。   ※   親們,月票9300的加更!   O(∩_∩)O~   ※ 第447章到達   鄭緘道:「我不是要給李謙做幕僚,我是以客卿的身份暫時幫幫他。雖說現在朝廷已經沒有了什麼規矩,可我們若是去給李謙做幕僚,肯定會被人彈劾的。最好就是給他出出主意。」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而且我覺得,郡主的那個主意不錯。我們可以在陝西開個書院,我們在教書育人,等到時機成熟,你再去修渠治水,我再去給李謙做幕僚也不遲。在此之前,我們有什麼好主意,可以給李謙進言。」   康祥雲沒有說話。   他們心裡都清楚,能用進士的,只有皇上。   當鄭緘名正言順地給李謙做所謂的幕僚之時,定是李謙反了的時候。   「你真的準備一直跟著李謙嗎?」康祥雲忍不住問。   鄭緘此時還沒定下心來。   「到時候再看吧!」他道,「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太早,但我們也不可敷衍以待,我覺得李謙不是我們可以敷衍以待的人。」   康祥雲點了點頭。   兩人結束了這個話題。   中午,康祥雲、鄭緘和和李謙、李驥一起用的午膳。   大家說說笑笑,氣氛友好而又溫煦,大家對彼上都很滿意。   用過午膳,康祥雲和鄭緘事自回房,李謙卻把李驥叫到了自己的房間,沉著臉問他:「到底怎麼一回事?你不呆在太原,跟著你嫂嫂跑到陝西來幹什麼?」   李驥從小就有點怕李謙,何況李謙此時板著臉。   他嘴角翕翕,半晌才道:「先前不知道大哥這麼早就過來了,大嫂回京城是我護送的,大嫂就讓我繼續送她過來,爹爹也同意了……」   李謙還是李家二房名正言順的長子長孫,是李長青公認的繼承人,何況李家還有他留下來的人,這些日子李家發生了什麼事,他一清二楚。特別是李麟在他不在的時候代替他督促李家軍冬操都幹了些幹什麼。   他肅然地問李驥:「你這是準備和我呆在陝西嗎?」   李驥連忙點頭,道:「大哥,是大嫂同意了的。她說只要你同意了,我就可以留在西安。」   他的話說得地顛三倒四的,李謙聽明白了。   李謙隱隱知道李麟心結,如今證實了,他並沒有覺得意外。他自己也是個野心勃勃的人,很理解李麟的作法,只是他沒有想到李驥會站在他這邊。   是因為李驥的生母是自己生母的貼身婢女嗎?   還是因為李麟是他們的堂兄,李驥沒辦法接受他繼承家業?   李謙沒有多想。   他覺得既然姜憲同意,李驥畢竟是自己的弟弟,跟著他討口飯吃也未嘗不可,未嘗不是件好事。   「那你就留下來吧!爹那裡,我會去說的。」李謙淡淡地道,「記得等會去跟你大嫂說一聲。」   好像李驥能留下,全是姜憲在李謙面前幫他說項的緣故。   李驥很感激姜憲,連聲應「是」,從李謙屋裡出來去了姜憲那裡,高興地把李謙的決定告訴了姜憲,向姜憲道謝。   姜憲還以為李驥不敢和李謙說這些,笑盈盈地接受了,吩咐情客拿了一百兩銀票給李驥。   李驥不要。   姜憲執意要他收下,並道:「大丈夫不可一日無錢。你以後跟著你大哥在外面行走,誰知道會遇到什麼事,總不能讓你大哥自己去付錢吧?你把這些錢拿著,慢慢用。」   李驥不再推遲,接下了錢,鄭重地道了謝。   李謙也寫了信回去,告訴李長青想把李驥留在身邊調\教。   李長青只要幾個孩子守規矩,他還是個很大方的父親。   很快就回了信過來,讓李謙照顧李驥。   從那以後,李驥就一直跟著李謙了。   第二天,他們啟程往華縣去。   華縣的縣令是康祥雲的同科,但兩人當年都在考庶吉士的時候落了榜,再相見,一個是辭官的小吏,一個是七品的芝麻官,倒是有很多的話說,見過李驥之後,他又約了鄭緘,三個人在外面喝了個酩酊大醉才回來。   李謙求之不得。   他讓姜憲穿上小廝衣服,拉著姜憲去逛街。   華縣很小,到了晚上鋪子全都關了門,寒風瑟瑟,吹得街上的招牌哐當哐當直響。   李謙把姜憲裹得嚴嚴實實的,嘴裡直抱怨:「怎麼連夜市的小攤子也沒有?」   話音剛落,遇到了華縣巡街的捕快,要不是劉冬月遠遠地跟著他們,拿了剛剛華縣縣令留下來的拜貼,李謙和姜憲差點被抓進了府衙。   李謙臉黑如鍋!   這樣的經歷真是太有趣了!   姜憲咯咯地笑個不停。   李謙恨恨地在姜憲的臉上「啪」地親了兩口,道:「你再笑,小心我一直親你。」   「哈哈哈!」姜憲笑得更厲害了,抓著披風就朝驛站跑去。   李謙嚇了一大跳,忙道:「快停下來,小心冷風灌進了嘴裡,受了涼。」   姜憲壓根就不聽。   李謙只追了上去。   姜憲嘻嘻哈哈地,兩個人在無人的街道上你追我趕了幾步,就抱在了一起笑了起來。   被冷風吹得直流鼻涕的劉冬月搖著頭,不知道這有什麼可笑的。   他不明所以地嘀咕著,心裡很是不安。   姜憲越活越小了,大人不僅不管,還縱容著郡主胡來。   再這樣下去,他們這邊身這服侍的以後只怕要更費心了。   過了華縣,就到了渭南。   渭南是大縣,渭南的縣公更是出手大方,除了渭南的特產,還送了三隻純金打造寸高小羊,說是三羊開泰,祝李謙前程似錦。   鄭緘私下打聽,才知道這位縣令和莊大人是同科。   難怪送了這樣貴重的禮物。   姜憲讓情客登記在冊,道:「以後應酬的拿出來送人。」   情客笑著應了,卻忍不住嘆道:「難怪別人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我原還以為是誇大,可見真有此事了。」   姜憲沒有作聲。   過了渭南就是臨潼了。   前世,姜憲曾封李謙臨潼王。   當時禮問提出了很多的封號,可她覺得「臨潼」兩個字比較好聽,加之臨潼歷史悠久,她才定了這個封號的,實際上她不僅沒有來過,甚至不知道它到底離西安有多遠。所以當李謙告訴她,華清池、驪山就在這裡的時候,她非常的驚訝。   李謙就道:「要不我們明天就在這裡歇幾天,去爬爬驪山,泡泡華清池?」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求月票啊!   ※ 第448章安家   「華清池現在還在嗎?」姜憲大為驚訝。   李謙有些不確定地笑道:「應該還在吧?」   兩人嘀嘀咕咕了良久,最後決定派劉冬月去打聽打聽。   大家這些日子旅途疲勞,聽說李謙他們要去泡溫泉,那他們這些隨身服侍的也能休息一天了,都挺高興的,結果劉冬月還沒有出門,就有號稱是「原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南司師爺」送了帖子來,說他們家老爺去了兵部武選司,十二月中旬要到任,一直等著李謙到了好交接。   李謙和姜憲面面相覷。   姜憲還真不懂這些事,她叫了鄭緘過來,道:「一定要交接的嗎?」   鄭緘笑道:「若是巡撫、總督,節制一方,無頂頭上司,那是一定要交接的,可像南大人這樣,若是到任時間定得急了,大可和巡撫交接,等到新官上任,再和巡撫交接也是一樣。   姜憲道:「那他等我們做什麼?」   鄭緘看了李謙一眼,見李謙只是笑盈盈地望著姜憲,並不說話,只好笑道:「怕是覺和李大人少年有為,想在離開西安之前見上李大人一面,也好結個香火緣分。」   真是麻煩!   驪山和華清池是去不成了!   李謙安慰她:「我們以後再單獨過來。」   姜憲聽著這才重新高興起來。   大家只好改變計劃,準備接待南司。   晚上,李謙就和姜憲窩在臨窗的大炕上說著閒話:「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我們家是什麼樣子?」   當然想過!   姜憲支肘道:「要有很多人,有個大花園,種著很多的樹,養一隻貓,幾隻鳥。」   一群孩子在花園裡鬧騰,乳母、丫鬟緊張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這句話,她有點不好意思跟李謙說。   李謙聽了就寵溺地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道:「那好,我讓雲林去把甜水井的那個宅子買下來。那宅子四進兩路,內宅有個很大的花園,仿著江南的建造的,小橋流水,還有個暖房,和你喜歡的差不多。等我們住進去了,再慢慢的修繕。」   總有一天,能修繕成你滿意的樣子。   李謙在心裡道。   非常喜歡姜憲這樣和他說話。   只要她喜歡的,他都會想辦法幫她實現。   但首先要她願意敞開心扉告訴他她都喜歡些什麼。   以姜憲的性子,能對他說這些,說明在姜憲的心裡,他很重要。   李謙想著,又忍不住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姜憲覺得這樣挺好。   她不想住官署。   前世,李謙一直在西安。   甚至以西安為據點,轄制了甘肅和四川的一部分地區。   西安這麼重要,她覺得今生李謙也不會輕易地挪地方。   既然她會在西安住很長的一段時間,把自己和李謙的小家布置得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的也是很有必要的。   她笑盈盈地點頭。   李謙就去喊了劉冬月進來,讓他給雲林傳話,去把甜水井的那個宅子買下來,並道:「謝元希已經到了西安,提前幫我們看了好幾個宅子,這個宅子就是他推薦的,正好讓他去把這件事辦了。等明天見過南司,恐怕後天就要進城和他交接,正式出任陝西行都司的都指揮使了。你後天跟著我進城也有個落腳的地方。等把你安頓好了,我再去甘州行都司上任。」   「你說什麼?」姜憲像被踢了尾巴的小貓似的,一下子跳了起來,「你,你要去甘州?陝西行都司在甘州?不是在西安嗎?」   李謙也睜大了眼睛,道:「你不知道陝西行都司在甘州嗎?」   那她還給他謀了個陝西行都司的差事!   「我,我不知道!」姜憲心慌得厲害。   前世,她怕李謙被人挾制,讓她任了陝西行都司兼陝西都司的都指揮使,甚至為了讓他不被人制肘,把原陝西巡撫夏哲調到了兵部任侍郎之後,就再也沒有設陝西巡撫。   那個時候,李謙一直行署在西安。   她一直以為陝西行都司和都司都在西安。   李謙也看出來了。   趕情她的保寧什麼也不懂,以為陝西行都司和都司是一樣的,看見都是正二品大員,就隨便為他求了個都指揮使……   他有些哭笑不得。   可更多的,是感動。   「沒事,沒事。」他忍不住把姜憲抱在了懷裡,「陝西行都司隸屬陝西,那些公文啊、上諭啊,都要落在西安,所以不管是行都司還是都司,家眷都安置在西安。我雖然在甘州,但也會常常回西安的。一回西安,我就陪著你,等兩三年,我就想辦法轉到都司這邊來,就能天天陪著你了……我們不傷心,好不好?」   他說著,捧著姜憲的臉連連親了好幾口。   姜憲卻沮喪極了。   她一直以為陝西行都司和都司都在西安……   「那我隨你去甘州吧?」她不想和李謙分開,悶悶地道,「我一個人在西安不好玩。我聽說甘州的風景也不錯!」   實際上,她連甘州在哪裡都不知道。   前世,西北這片全都由李謙轄制,她根本不想管。後來,兩人鬧翻了,她聽見西北的事就頭痛,不願意管……現在好了,報應來了。   李謙當然是求之不得。   可他卻捨不得讓姜憲隨他去吃苦。   那裡離陝西騎馬要十幾天。   姜憲在他心裡就是朵嬌滴滴的花,讓她跟著他去山西,來西安已經很委屈她了,他怎麼還能讓她跟著她去甘州?   他騙她:「可那裡是軍營,女眷通常都不住在那裡的。」   也就是說,那邊只有衛所,沒有家眷。   姜憲當然不能讓李謙去破這個例。   她只好道:「那離甘州最近的城鎮是哪裡?我住在那裡行不行?」   西北最好的城鎮就是西安了,李謙壓根就沒有準備讓姜憲繼續往西。   他笑道:「陝西行都司雖然在甘州,但在西安也有個官署,不過是在北大街,陝西行司旁邊。陝西巡撫衙門和西安府衙則設在南大街,對峙而立。陝西巡撫夏哲、西安知府林玉、陝西都司都指揮使王成等人的家眷都住在衙門裡。你住在西安,正好和她們走動走動。」   言下之意,是讓她和這些官眷接交。   人都是走動的越勤越親近!   何況現在李謙要去甘州任上,平日根本就不在西安,頭上還頂著夏哲。   姜憲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會和她們好好相處的。」   通常夫人的枕邊風也是很厲害的。   她雖然不怕,但如果能輕易的解決事情又何樂而不為呢?   ※   親們,月票9350的加更。   O(∩_∩)O~   ※ 第449章想法   對於李謙,只要姜憲答應不繼續跟著他西行就行了,不然真要是到了甘州,一準露餡兒。他不由地長鬆了口氣,轉移話題般地和姜憲說著西安官場上的一些事來:「夏哲的夫人還好說,到底出身官宦世家,和李奎的夫人還是姻親。   「可那陝西都司王成的夫人卻出身行伍之家,而且習得一身好武藝,是出了名的潑辣,據說王大人在湖廣任行都司都指揮使的時候,曾經因為和人喝花酒被王夫人帶著一群娘子軍拿著棒槌追了兩條街,還曾因為小舅子惹了禍,王大人沒有及時幫著收拾爛攤子被王夫人打得眼睛青紫,事情傳到京城之後,王大人被言官彈劾,王大人也因此無顏在湖廣呆下去,走了些路子想辦法調到了陝西來。   「西安知府林玉寒門出身,夫人出身鄉紳之家,夫妻兩人都頗為老實,是不敢惹事,卻也不願意擔事的人。   「至於我手下兩個同知、四個僉事、經歷司經歷、斷事司主薄等,除其中一個姓秦的僉事沒有帶家眷,還有個蔡霜沒有上任之外,其他的人都帶眷在任上,也都住在西安的官署裡面。到時候他們來拜訪你的時候,再一一地介紹給你認識。」   姜憲點頭,已經對住在西安沒有什麼期盼了,他說一句,她就點一下頭。   李謙看著心疼得不得了,不禁親了親她的面頰,低聲道:「這幾天趕路,你清減了不少。到了西安,讓七姑給你好好補補。我從四川帶了些上等的藥材過來。」   他望著她的目光裡閃過一絲內疚之色。   姜憲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官場上又不只是她一個人像現在這樣兩地分居,從前的浙江巡撫、兩廣巡撫、雲貴巡撫哪一個不是把家眷丟在京城,她既然跟著李謙來了陝西,就應該適應這種生活才是。到了這時候說不想李謙去甘州,這不是為難李謙嗎?   她依偎在了李謙的懷裡,輕聲道:「你一有空了就要來看我哦!」   撒嬌的味道十分的濃厚。   李謙還沒有去到西安已經不想去甘州了。   「一定!」他親著姜憲面頰,鄭重地向她保證。   姜憲的心又踏實起來。   她喜歡被李謙這樣的珍愛著,仿佛她是他心尖上的人,片刻也不能馬虎似的。   姜憲問李謙:「你都帶了些什麼藥材回來?」   「川貝、黃蓮、天麻、半夏……都有!四川有名的藥材都帶了些回來,裝了滿滿十來車。」李謙笑道,「等過幾天常大夫過來了,你再讓他給你抱一些送到京城去,他們雖然不缺這些,也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常忍冬的族兄常和李謙一起去了四川。   姜憲笑道:「常大夫跟著你們去了四川,可有收穫?」   李謙點頭,道:「常大夫人已經和那邊的一個同行說好了,以後他藥鋪裡的藥材都由那邊的那家藥鋪提供。常大夫準備在我們家住的地方開間藥鋪。有疑難雜症的時候,兩位常大夫也可以商量著用藥,家裡有誰不舒服的時候,也不用跑那麼遠的地方。既然我們定下了以後住在甜水井,常大夫人也要開始找鋪面了。」   姜憲這次有久住陝西的打算,平日裡用的書籍字畫也都帶了過來,常忍冬被她授以「重任」,負責幫她押送這些有錢也買不到的珍品。   常忍冬衡量再三,覺得姜憲的身體基本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開了些藥丸給姜憲隨身攜帶,最終還是答應了。   「那等常忍冬到了藥鋪就能開起來了。」姜憲很滿意這樣的結果。   上戰場常會受傷,若是有家自己的藥鋪,不僅可以保住很多人的命,還可以讓跟著李謙的士兵覺得有一份保障。   她由此而越想越遠。   要不要建個善堂之類的,這樣那些父親戰死母親又無力撫育的孩子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還可以建個成衣坊之類的,專門為那些士兵做被服什麼的,還可以讓那些因戰爭失去丈夫的寡婦有事可做,有錢可拿……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樣事她可以做。   李謙忙著外面的事時,她可以幫李謙管著家裡的事,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專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姜憲一時間覺得生活陡然間變得繁忙起來,甚至李謙去見南司的時候,她都沒有更多的好奇心,而是拉了七姑說悄悄話:「你從前到過很多的地方,覺得能行嗎?」   「能行!當然能行!」七姑有些激動地道,「您沒有到外面看過,不知道外面那些百姓的日子有多難過。發大水或是乾旱的時候,啃樹皮、吃觀音土、活活餓死都不是最慘,最慘是易子而食……還有那些落草為寇的,淪陷煙花的,也不過是為了有口飯吃而已。您若是能做成這些事,不要說那些受了您恩惠的,就是我,也要為您立塊長生牌……」   「那倒不至於吧!」姜憲說著,見七姑熱淚盈眶的,突然覺得責任重大,打起了退堂鼓。   她只是想幫幫李謙,並不想做拯救蒼生的活菩薩。   只要一想到自己會變成那樣的人,她就打寒顫。   所以等她到了西安,她反把這件事給放下了。   她和李謙的家位於甜水井街的東頭,在綠樹成蔭,青磚灰瓦,高門林立的甜水井也是首屈一指的敞亮,可見這裡並不像李謙所說的,是隨意找的個地方,謝元希是很花了精力的。   姜憲讓劉冬月代她向謝元希道謝。   或許是這些日子太過奔波,謝元希顯得有些憔悴。   他對劉冬月笑道:「這是我應該做的,郡主這樣客氣,倒讓我受之有愧。」然後問起康祥雲和鄭緘來,「兩位先生安排住在哪裡?」   這關係到李謙如何看等康祥雲和鄭緘。   劉冬月笑道:「郡主讓人將兩位先生的家眷安置在了東路後面的芙蓉齋。說那邊寬敞,正好給幾位少爺授課。」   那裡有後門,可以直通甜水井街背面三家巷,離西安的貢院不過半個時辰的路。   倒是個頗好的安排。   謝元希笑著頷首,劉冬月起身告辭:「馬上到了午膳的時候,大人今天肯定不會回來用午膳了,灶房的婆子剛到,還沒有教規矩,這兩天暫時由家裡跟過來的嬤嬤上灶,我得過去看著點。還有康先生和鄭先生那邊的飯菜,也得讓他們好好準備,鄭少爺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餓著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周末,大家看書之餘別忘了投幾張票給《慕南枝》~~   ※ 第450章安排   謝元希送了劉冬月出門,轉身去了李謙的書房。   這宅子是原西安首富董重錦的,聽說李謙要買個住宅安頓家眷,他主動找上門來,比市場價略低了一成成交的,但卻把宅子裡的一些陳設都留下來,其中就有正擺在正廳長案上的一對三尺高的紅珊瑚樹,掛在書房裡的四張仇英花鳥圖以及上院正房的一對汝窯梅瓶,至於宅子裡一水的嶄新黑漆家具,十二扇的落地鑲百寶的屏風等等,就不一一道來了。   李謙雖然不關心這些,但他還是得把這些事告訴李謙。   但李謙和姜憲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是不會去見李謙的。   他主要是怕打擾到他們倆個人。   可今天李謙剛到,巡撫衙門那邊應該會設宴款待李謙,李謙肯定會喝酒。回來之後,他一定會到書房裡醒醒酒了再回內宅的,他正好把府裡的事和李謙商量一下。   比如說,李謙去甘州,帶哪些人去?   西安這邊的事務由誰幫著出面打理?   家裡到現在也沒有把總管確定下來,李謙是不是準備把雲林留在家裡?   他一面幫李謙整理著書房,一面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雜事。   等到了下午的酉時,李謙回來了。   正如他所料,李謙先回了書房,更衣梳洗漱口,人收拾整潔了,這才坐下來喝了杯茶,解了解酒後的乾澀的喉嚨。   謝元希問起今天去巡撫衙門的事:「夏大人等可還好?」   「有什麼不好的?」李謙笑道,「我娶了嘉南,背靠著鎮國公府和太皇太后,夏哲對我客氣得不得了。倒是王成,的確如傳言所說的,十之八九是個糊塗蛋,這種場合,居然提出來去粉街喝花酒。我看夏哲的臉都青了。」   謝元希哈哈大笑起來。   兩人說起了府裡的事。   李謙道:「先暫時讓雲林留在家裡,想辦法把家裡的護衛鍛鍊出來,至於總管,我看劉冬月就挺合適,可他年輕太小,怕是有些場合鎮不住。但好在他跟著雲林去福建歷練了一番,如今行事越發的持重有主見了,所以我準備讓雲林管外面的事,劉冬月管內宅的事,官場上的事,交給鄭先生,康先生就一心一意地把學堂辦起來。最好是能辦成西安有名的私塾。人才難求。若是能收些家境貧寒而又能為我們所用的人就更好了。   「你和衛屬都隨我去甘州。」   他說到這裡,猶豫了片刻,道:「鍾天逸向我推薦他弟弟鍾天宇,你覺得這孩子怎樣?我這些日子總在外面,家裡的倒不是很清楚了。」   謝元希笑道:「我和天宇接觸的也不多。不過,天逸看著嬉皮笑臉,心裡卻有數,他既然推薦天宇,想來也是不錯的。不過,二少爺,您準備讓他呆在西安嗎?」   「讓他和嘉南作個伴。」李謙笑道,「我看他挺能討嘉南喜歡的。就讓他暫時在西安住著,一來可以跟著康先生學些規矩,二來,西安城裡紈絝不少,他認識一些人也好。」   謝元希哭笑不得。   不知道李驥知道了他哥哥對他的安排會不會憤而甩袖。   不過,他卻很贊同李謙的安排。   李謙以後將長駐甘州,有李驥這個弟弟幫著他出席西安高門大戶之家的應酬,可以讓李謙更好地融入到西安的官場上。   兩人把一些瑣事確定下來,李謙就回了內宅。   他沒讓小丫鬟通稟,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姜憲穿了件桃紅色遍地金的褙子,抱著個掐絲琺瑯的手爐,正站在連著內室的宴息室指使著印採等幾個小丫鬟在那裡布置臨窗大炕上的多寶閣:「為什麼要用仙桃盆景?這不快過年了嗎?應該用茶花或金桔吧?」   她面色紅潤,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不知道為什麼,那樣豔麗的桃紅色穿在別人身上只覺得俗氣,姜憲穿了卻讓襯著她的肌膚玉般晶瑩剔透,看上去神採奕奕的。   李謙一見就心生歡喜。   這正是他想給姜憲的生活。   無憂無慮,高高興興,就是煩惱,也只為多寶閣上擺什麼物件而煩惱。   而印採呢,顯然不像情客和百結那樣的柔順。   她笑道:「我看暖房裡還種著金桔樹和茶花樹,再過幾天,臘梅也開了。就做拿了這個仙桃出來,想等會兒讓暖房的拿幾盆金桔和茶花擺上,過幾天,再添幾盆臘梅。」   姜憲也不過是隨口說說,並不一定要擺弄什麼,聞言不由笑道:「花園的暖房還能用?誰在那邊伺弄呢?」   印採笑道:「是原來的屋主留下來的人。說是他那邊也沒有暖房了,花木上的人也用不著了,不僅把人留下來了,賣身契也一併留了下來,在七姑手裡。那幾個人生怕郡主不要他們了,我們剛到,就急急地打聽誰管事……我去看了看,那些花木倒種得不錯。郡主要是得了閒,倒可以看一眼。」   姜憲很感興趣,道:「那就等我們忙完了帶過來我看看吧!」   採印非常的意外,忙笑著屈膝行了個禮,道:「這可是他們的造化。」   這話倒也不矯情。   家裡的事姜憲是不怎麼管的,有些下人她甚至不認識,完全是宮裡的作派。要是那幾個伺弄花木的投了姜憲的眼緣,能留下來,以後幾代人都不愁生計了。   姜憲還想問問那臘梅花的事——現在可不是開的季節,可一抬瞼,眼角的餘光卻瞟見了靜靜站在門口的李謙。   她不禁就嘟了嘴,嬌嗔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做聲,嚇我一大跳!」   李謙立刻就笑著走了過去。   想著她剛才那似笑非笑地瞥著看他的眼神,不知怎,心裡就火辣辣的,忍不住抱住了姜憲,在她的耳邊低聲道:「我看著夫人在忙,這不是敢打擾嗎?」   那熱氣撲在她的耳朵上,讓她的耳朵瞬間就紅彤彤的,腿腳有些發軟。   「又來取笑我!」姜憲想推開李謙,李謙卻穩如泰山,壓根就沒有動一下,反倒像是和李謙在戲耍似的,平添了些許的曖昧。   印採幾個忙低下頭退了下去。   姜憲的臉都紅了。   李謙索性橫抱著姜憲進了內室。   進去的時候還不忙吩咐印採:「半個時辰之後用晚膳。」   印採幾個隔著帘子應諾。   姜憲羞得抬不起頭來,硬著嘴道:「幹嘛要半個時辰之後用晚膳?現在用晚膳不行嗎?」   ※   親們,月票9400的加更!   O(∩_∩)O~   ※ 第451章爭取   李謙咬著她的耳朵笑道:「你說呢?」   姜憲說不出話來,臉紅得像霞雲。   自那日李謙和她睡到了一個被子裡,李謙就不願意自己一個人睡了。說是太麻煩了。急著趕路,還那麼多的講究。她反駁他,說既然嫌麻煩,幹嘛還帶著會做飯的嬤嬤?李謙卻說,那不一樣,衣食住行,穿得暖,吃得飯才是正道,其他的,就不用那麼講究。不然像他,在外奔波的時候,隨便一個破廟就能歇下。她說不過他,索性卷了被子背對著他一個人睡了。結果他也不讓丫鬟拿床被子進來,就那樣靠在她身邊睡著了。她原來就和他賭著氣,還等著他還哄自己幾句的,自然沒有真的睡著。半晌見身邊的人沒有動靜,回過頭去一看,嚇了一大跳。   那麼冷的天,驛站也就點了個火盆。   她怎麼捨得讓他就這樣睡了。   只好掀了被子又把他給裹進去。   他倒好,立刻貼了過來,把她抱在了懷裡。   她被他摟在懷裡,背貼著他的胸,李謙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像悠長的鼓點,仿佛透過他的身體直擊到了她的心上。   姜憲頓時生出種與他生死與共的感覺來。   她說不出來的舒服,就這樣沉沉地睡著了。   等到第二天,她翻臉不理他。   他也不惱,該幹什麼幹什麼。   只是到了晚上床上又只有一床被子。   她要去叫丫鬟添一床被子。   他卻道,連著兩天兩人都只蓋一床被子,這下子突然要加一床被子,那些服侍的丫鬟婆子怎麼想?讓她無論如何也要給他留幾份面子。大不了去了西安,他去書房裡睡。   姜憲怕他像昨天晚上一樣不蓋被子就這樣睡了。   這的天氣,要是著了涼,可是要人命的!   她只好妥協了。   好在是再也沒有發生像那天那樣把手伸進了她衣襟裡的事。   她也就慢慢地釋懷。   誰知道就在第三天晚上,李謙又過界了……手在在她腰間纏綿,親得她差點透不過氣來……她心旌搖曳,要不是有人來拜訪李謙,她只怕是……會任他把手伸了進來……   想到這些,她就有點惱火。   偏生李謙還要和她談條件,說什麼到了西安他就去書房住,但她得答應他一個條件,每天得和他說說話,不然夫妻兩人一個住在院內,一個住在院外,讓人看了還以為他們兩個要分室而居呢?   「對我的名聲也不好!」   姜憲看不出來這對李謙的名聲有什麼不好?   難道是怕別人說他在家裡的沒有夫綱?   可她治下很嚴,就算是有人這麼想,也不可能傳出去啊!   或者是覺得在僕婦面前沒有面子?   姜憲被怕他繼續纏著,只好答應了。   他果真不再來打擾她。   今天是他們在自己家裡過的第一夜,李謙這是在暗示她實踐諾言嗎?   姜憲不由掙扎道:「那,那你也不用這樣抱著我啊?」說到這裡,她的臉更紅了,聲音也低得幾不可聞,「我又沒有趕你去書房睡,你,你繼續睡這裡好了?不過得答應要鋪兩床被子……」   「不行!」李謙在她耳邊道,「我怕我忍不住!」   什麼忍不住?   姜憲有片刻的茫然,但她很快就明白過來,羞得恨不得一巴掌把李謙給拍出去,因而等李謙把她放在炕上的時候,她不由瞪了李謙一眼。   李謙只是笑眯眯地望著她,厚著臉皮地坐在了她的身邊,拉了她的手道:「保寧,我和你是夫妻,是最親近的人。我瞞著誰也不想瞞著你,所以才會對你說實話的。你難道讓我對說謊不成?」   「當然不是!」姜憲脫口而出,又苦惱地道,「可有些,有些話你也不必對我說得那麼明白……」   李謙聽了面露驚喜之色,又把她抱在了懷裡,道:「也就是說,我的保寧是知道我心裡是怎麼想的了?」   她怎麼知道?   只是還沒有等她開口,李謙已低啞地喊了一聲「保寧」,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嘴。   熱熱呼吸被放大,結實的身子覆在她的身上,有力的臂膀緊緊地禁錮著她,讓她透氣困難的同時又被燻得腦子暈暈的。   唇間的感覺就更明顯了。   他追遂著她,嬉戲著她,溫柔地綣繾著她,讓她清晰地感受著他的情緒,卻又不知道該怎辦好。   「好姑娘,吸口氣!」李謙突然放開了她,在她耳邊低笑。   姜憲回過神來,惱羞成怒地要推開他,卻再次被她擁入懷中。   「跟著我……」李謙聲音低沉而又愉悅地道……   等到情客的聲音隔著帘子傳了進來的時候,姜憲被李謙扶起來,還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李謙看著她水澤紅潤的唇,如那夏日盛放的花,心都要飛了起來。   他在她整著衣飾,溫聲地和她商量:「情客來叫我們用膳,我讓她們把晚膳擺在外面的宴息室好不好?」   姜憲還木木的,沉浸在剛才如墜雲端般的擁抱中,下意思地點了點頭,心裡卻想著,不是說半個時辰之後再叫他們用晚膳的嗎?怎麼沒過半盞茶的功夫就過來了?   李謙低低地笑,在她耳邊道:「以後我在家裡的時候你別戴頭飾了,我不太會插這些簪子!」   姜憲的腦了這裡漸漸地清醒過來。   想到自己剛才的退讓和順從,她羞得頭都快抬不起來,只好虛張聲勢地道:「這有什麼難的?你不會就算了,還嫌棄我戴了頭飾。」   「我知道了!」李謙說著,眉眼間除了飛揚,還有透著些許的得意。   姜憲覺得好刺眼。   兇巴巴地道:「你又知道什麼?」   李謙湊過來咬了咬她圓潤的耳垂,聲音比剛才又低了幾分,語帶幾分狡黠地道:「下次等我學會了怎樣給你插簪,我們再來……」   「誰,誰和你下次……」姜憲結結巴巴地道,「你再胡說……」   李謙喜歡逗姜憲,喜歡親近姜憲,可更願意讓姜憲高興。   他不敢再惹她,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去用晚膳吧?情客他們還在門外等著呢!」   然後他幫她整理好衣飾。   姜憲只好隨著李謙出了內室。   可沒想到的是,晚上李謙真的歇在了書房。   姜憲躺在寬大的八步床上,感受著一個人的孤單,心裡突然湧出無限的委屈來。   她讓他別碰她的時候他怎麼不聽她的,她不過是沒有如他的意讓丫鬟們只鋪一床被子,他就跑到書房裡去睡了。   姜憲把自己埋在了軟軟的被子裡,不願意別人看見她的表情。   ※   親們,今天的更新哦!   O(∩_∩)O~   ※ 第452章尋問   李謙是真不敢和姜憲同處一室了。   他自己的變化他自己清楚,索性分室而居幾天,靜下心來再說。   想到這些,他不禁苦笑。   撩姜憲沒有撩到,倒把自己給陷進去了。   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他晚上又睡不著,拉了謝元希說去甘州後的打算。   謝元希單身一人,還以為李謙和姜憲口角了,帶了壺去四川時買的白酒,幾個小菜,準備勸勸李謙。   李謙哭笑不得,道:「我把她捧在手裡還來不及,怎麼會惹她不高興?何況嘉南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縱然我有錯,她也不輕易地發脾氣。你想到哪裡去了?」   謝元希嘿嘿笑,不好說他覺得姜憲雖然心地善良,可那脾氣和作派卻也不是一般的大,他這是怕李謙少年氣勝,有些事想不明白。現在聽李謙這麼一說,他雖然放下心來,但還是忍不住勸李謙:「郡主是從來沒有吃過苦的,我們在宮裡的時候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說太皇太后那裡了,就是皇上那裡,她要是不高興了,也直接給皇上個閉門羹,皇上那時候還沒有親政,在郡主面前倒也如鄰家小子,願意做低伏小,就是有些脾氣,那也是家裡人慣著的。她跟著你孤身一人來了山西,連個朋友都沒有,更沒有個談得來的朋友,你要是都不陪著她,你想想,她還能找誰說話去。」   可今天,他的保寧一個人睡……   自他們成親以來,除非他不能著家,這還是第一次。   李謙頓時心中覺得有些不安。   他喝了幾口酒,就開始覺得食難下咽。   謝元希是過來人,看得明白,想到自己和妻子新婚之時,就有了幾分醉意。   他乾脆裝起醉來。   李謙喊了冰河進來安置謝元希,自己卻是再也坐不住,大步流星地去了上院,輕手輕腳地進了正房。   正房只點了盞如豆宮燈,突然有人走了進來,影子巨大,一看就不是女孩子,姜憲嚇得驚叫著坐了起來。   「是我!」李謙忙道。   他以為姜憲已經睡著了。   李謙不由朝屋裡的漏壺望去。   已經快丑時了。   保寧怎麼還沒有睡?   李謙大驚失色地坐了床邊,就看見了姜憲委屈的表情,還有眼角的那一抹紅,好像哭過了似的。   為什麼會傷心?   是因為自己太孟浪了嗎?   李謙心思飛快地轉著,猛然間福至心靈。   或許,姜憲只是在怨他把她一個人丟在了正房。   像謝元希說的,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李謙心中驟升憐愛之意。   他輕輕地抱住了姜憲,低聲道:「是我不對,我不應該讓你一個人的……我不好受……」   至於是什麼不好受,他不好意思跟姜憲說。   李謙來服了個軟,姜憲剛才的那些傷心失意突然間就像遇到了太陽的露水,突然間就煙消雲散,心裡只有李謙的體貼和好處。她靠在李謙的肩頭,甜甜地笑,說著「沒關係」,聲音又軟又糯,像裹著蜂蜜的飴糖,讓李謙一直甜到了心裡,哪裡還有半點的不好。   兩人重新上了床,像昨天一樣,李謙從身姜憲的身後抱著她睡,像並排的湯匙,誰也沒有去說被子的事。   第二天起來,姜憲笑盈盈地去了暖房。   或許是因為要賣給李謙,暖房裡井井有條,培育用來過冬的水仙花和茶花、臘梅都正在抽條,水壺、鏟子也都整整齊齊地放在暖房的角落裡,依舊是一派悠然自得,沒有半點慌亂。   負責暖房的是個五十來歲的老漢,姓胡,名三,帶著幾個婆子畏畏縮縮地站在那裡,眼也不敢抬一下,聲音打著顫道:「東家走的時候囑咐了,這些花花草的都要親自交給郡主的人,裡面還有幾盆墨蘭,一盆狀元及第的茶花,一盆三色錦的牡丹……」   就這幾盆花已是價值不菲了。   這個姓董的倒會做人。   姜憲並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讓那胡三依舊領著暖房的事,然後查看了暖房的花,回到屋裡,已經到了午膳的時候。   李謙還沒有回來。   今天大家給南司送行,酒宴安排在了晚上,李謙早上沒什麼事,應該沒有出門才是。   姜憲問百結李謙的蹤跡。   百結道:「剛才差了人去問。說是大人今年一早上都在和謝先生說事,臨到用午膳的時候,和謝先生一起出的書房,可走到半路上卻遇到了鍾少爺和他帶過來的人,大人又重新折回了書房,此時應該正在和鍾少爺說話。奴婢這就遣了人去催催大人。」   鍾少爺,指的是鍾天宇。   這個時候去催李謙,像趕客似的。   姜憲搖了搖頭,道:「不用!你去問問大人要不要留了客人用飯就行了。」   百結應聲而去。   可剛撩了帘子出去又重新折了回來,笑吟吟地稟道:「郡主,大人回來了。」   姜憲迎上前去。   西安的冬天比太原還要冷,李謙穿了件玄色的貂皮襖,襯得他皮膚更加白皙細膩。   他接過小丫鬟遞過來的暖爐暖了暖手,這才去牽了姜憲,笑著吩咐丫鬟們擺飯,並主動和姜憲解釋起剛才的事來:「……鍾世叔派了個管家來,鍾天宇就帶著管家來見我了。說高家有意和鍾家聯姻,問我的意思。鍾世叔估計是聽說了什麼,怕我對高伏玉不滿,所以特意來知會我一聲。可這種事我怎麼好插手?我說好,若是鍾家小姐嫁到高家去之後不如意怎麼辦?如果我說不好,若是鍾小姐以後找不到更合適女婿怎麼辦?」   姜憲卻聽著心中一動。   有很多事都是「廬山不知真面目,只緣生在此山中」。   上位者的一句無心之語,有時候也會被下位者猜測很多。   李麟代替李謙主持李家的冬練,李謙擢升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加之李謙捨棄了高伏玉的弟子李懷寅而讓謝元希跟在自己的身邊,林林總總地發生了這麼多事,怎麼能不讓有心人猜測?   但能專程派了人過來給李謙打招呼,又很明確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難怪前世鍾天宇能成為李謙麾下赫赫有名的將軍。   姜憲抿著嘴笑,道:「我倒覺得,高鍾兩家聯姻,不是什麼好事。別的不說,至少高妙華我就很是瞧不起。鍾家和我們家是通家之好,這婚事好則罷,但凡有一星半點的不好,以後只怕都要起事端。」   ※   親們,月票9450的加更!   O(∩_∩)O~   ※ 第453章發怒   李謙已經告訴姜憲他不準備管這件事,姜憲還提醒他她不願意看見高鍾兩家結親,這讓李謙頗為驚訝。但他知道,姜憲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不由得沉思了片刻,道:「保寧,你是覺得讓爹的那些舊部攪和到一起不好嗎?」   當然不是!   李長青的那些舊部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她才懶得管呢!   可她要確保鍾天宇這個未來的戰神要全心地忠於李謙,那就要像朝中的那些大臣一樣,做孤臣,才會事事保持中立,不攪和到那些勾心鬥角裡面去,只需要一心一意討皇上一個金飯碗就行了。   姜憲點了點頭,正色地道:「反正我覺得這樣不好。如今李家正是擴張的時候,聯姻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鍾世叔既然問你意見,那就是想忠於你,你們不尋思著把鍾小姐嫁出去,反而許配給了自己人,這樣下去,李家舊部抱成了一團,外面的人越發難以融進來,他們盤根錯節,你行事只怕也會受阻。百弊而無一利,我看不出兩家結親有什麼好。」   李謙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想到那麼長遠,但她覺得她應該替李謙想得更遠一些。李謙聽了微微頷首,道:「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   姜憲則破天荒地關注起這件事來。   過了幾天她問李謙:「鍾家的管家回去了嗎?」   「回去了!」李謙感覺到姜憲是真的不希望高鍾兩家聯姻,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他不禁親暱地親了親姜憲的鬢角,低聲道,「我跟鍾世叔說了,兩家人的婚事估計成不了。不過,我也答應鐘世伯了,你以後會為鍾大小姐留意的,這件事可就交給你了。」   姜憲想到已經出了閣的白愫和即將出閣的金媛,忍不住笑道:「我都快成媒婆了!」   「媒婆好啊!」李謙打趣她,「媒婆有鞋穿!」   按風俗,親事成了,說親的人家是要送媒婆鞋的,答謝媒婆跑了腿。   姜憲抿了嘴笑。   李謙又親了親她面頰,這才道:「那我去夏大人那裡去了,你要是在家裡無聊,就請了女先生進來說書。別整天就躺在床上看那個什麼曉生的詞話,全是些胡編亂造的東西。」   有一次李謙翻了幾頁,頓時瞪大了雙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知道了!」姜憲送了李謙出門。   南司已經啟程回了京城,蔡霜還沒有到任,夏哲等人卻今天你做東,明天他做東,給李謙洗塵,弄得李謙只好每日奔波在這些宴請中。夏哲的夫人甚至以家裡的山茶花開了為由,請姜憲下個月初二到巡撫衙門後面的官暑去賞花。   這也是姜憲第一次出現在西安的官宦女眷面前,她這幾天正準備新衣服和新首飾,準備赴宴。   百結進來稟道:「夫人,行都司僉事王群的夫人前來拜訪!」   姜憲有些意外。   這還是第一個來拜訪她的李謙下屬的夫人。   姜憲問百結:「這王夫人是什麼來頭?」   李謙私底下是下了狠功夫的,不僅他自己的下屬,就是夏哲、王成等人的下屬,他都摸清楚了,還給了姜憲一份。   只是姜憲這幾天忙著新衣服、新首飾,還沒有仔細地看過。   如今有人來拜訪她,她自然也就問起保管這些冊子的百結了。   百結笑道:「這位王大人乃是原山東總兵王魯的長子,武舉出身,夫人柳氏,父親曾做過日照知府,如今育有三子一女,頗有些賢名。和夏夫人、王夫人來往密切。」   難怪敢第一個來拜訪她。   可見這兩位對自己的身份頗為自信。   姜憲想了想,道:「那就把人請到暖閣喝茶吧!」   百結應聲而去。   姜憲則由印採服侍,換了件衣裳,去了暖閣。   王夫人年約三旬,容長臉,柳葉眉,一副溫柔恬靜的模樣兒,讓人看著心生好感。   她笑盈盈地給姜憲禮行,請姜憲不要責怪她不請自來,並道:「聽說郡主到了西安,前些日子我公公特意寫了一封信過來,讓我和夫君早日來拜訪李大人和郡主,說是他老人家年輕的時候,曾經和令尊一起在西山大營呆過,後來令尊去世,我公公又擢升去了山東,之後就沒有了消息……」   姜憲愕然。   這關係可拉得有點遠。   連她去世的父親都扯了出來。   要知道,她父親在西山大營裡呆了五年,卻鮮有去山西大營當值的時候,所謂的同僚,也不過是別人聽說過她父親,她父親不認識罷了……這還是她前世做了太后之後才知道。   顯然,王家的人以為她不知道。   她頓時覺得有些不舒服。   偏生這位王夫人不知道,還在那裡胡址。   好在她運氣不錯,就在姜憲快要不耐煩的時候,情客進來了,在她的耳邊低聲道:「郡主,陸大小姐託人四百裡加急,給您送了一填信過來。」   姜憲一愣,道:「陸家大小姐?太原教諭陸大人家的千金?」   「是!」情客道。   姜憲不免有些奇怪。   陸家是文官,這加急的文書卻要藉助於兵部驛站,不是普通人能走得通這關係的。陸家清貧,居然捨得花這銀子。   「拿來我看看!」姜憲流露出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焦急。   情客忙輕手輕腳地去拿了信過來。   姜憲也懶得理會那位王夫人了,拆了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她這一看不打緊,氣得差點肺都炸了。   姜憲臉色鐵青地讓人送了王夫人出門:「夫人說的我都知道了。既然來了西安,兩家少不得要常來常往。今天我有事,就不留夫人用膳了,改日我們再聚一聚。」   把王夫人趕出了門。   然後一巴掌把那封信就拍在了炕几上:「高妙容是嫌日子過得太好了,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吧?竟然什麼事都敢做!也不照照鏡子自己有沒有那個身份!」   情客在姜憲身邊服侍的十幾年,第一次看到姜憲發這麼大的脾氣。   特別是她臉色非常的不好,平日裡那雙溫和而又常常笑意盈盈的雙眸此時寒星一樣閃爍著清冷的光芒,看人的時沒有一點點的溫度,就讓她覺得不寒而粟,連上前搭句話的膽量都沒有,和百結兩個垂頭立在一旁做縮頭的烏龜。   姜憲吩咐情客:「給我準備紙墨,我要給承恩公寫封信。」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454章態度   屋裡的人全都戰戰兢兢的大氣都不敢出,以至於李謙回來的時候剛邁進了上院正房宅院就看見在門口當值的幾個小丫鬟木頭樁子似的立在那裡,刺骨的寒風颳過時連脖子都不敢縮一下,他不由暗暗稱奇。   家裡雖然有規矩,可這規矩也不是鐵板釘釘的。   三九寒暑,除了護衛是不可更改的,內院裡當值的丫鬟,天氣太熱或是太冷的的時候也會被叫進屋裡去乘涼或是取暖,像今天這樣一絲不苟地站在外面吹冷風,自姜憲嫁進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李謙的眉頭就不由緊緊地鎖成了個「川」字,他輕聲地問迎上來的冰河:「出了什麼事?」   冰河搖頭,聲都不敢太大,道:「郡主接到了一信封,就發起脾氣來,現在正在給京城的承恩公寫信。」   姜憲罵高妙容的話,大家都聽到了。   可高妙容很小就來了李家,從小在何夫人身邊長大,就差收高妙容作養女了,她的事,還論不到他們這些僕婦置喙,也就更談不上添油加醋了。   何況這家裡李謙最大,他想要知道,自會去問郡主。   給曹宣寫信嗎?   李謙的腳步頓了頓。   他發現,姜憲和曹宣的關係非常的好。   姜憲有什麼事,總是喜歡讓曹宣去幫他辦。   而曹宣呢,也很喜歡幫姜憲的忙。   包括那場頗為烏龍的賜婚。   可他又很清楚地知道,姜憲和曹宣沒有情愫,不然哪有白愫什麼事?   或者是因為白愫喜歡曹宣?   李謙忍不住這麼想,又立刻把這想法拋到了腦後——這種想法未免也太猥瑣,太沒有信心了。   他相信自己並不比曹宣差到哪裡去。   李謙大步進了廳堂。   冬天黑的早,廳堂裡沒人,給姜憲用作書房的西梢間卻透著光亮。   他徑直撩簾而入。   姜憲正端坐在書案前寫著信,雪白的臉繃得緊緊的,一雙黑白分明的妙目寒光四射,像把出鞘的劍。   這樣的姜憲,是李謙想都沒有想到過的。   他有片刻的恍然。   難道這才是保寧的真面目?   他想到保寧去抓方氏的把柄。   明明知道方氏和趙翌有染,她還是去抓了。   趙翌還是皇上呢!   她都無所顧忌。   可她在他的面前,從來都是明亮寬和,甚至帶著小小的促狹之心。   是因為他是她喜歡的人嗎?   念頭閃過,李謙心悸不已。   就像他自己有很多面,可在姜憲面前,卻永遠要擺出最好的那一面來取悅她一樣。   李謙上前,沒等姜憲反映過來,已緊緊地抱住了姜憲,低頭輕吻了她的頭頂,低聲道:「天氣這麼冷?有沒有出去?我聽鄭緘說,這幾天怕是要下雪了。我已經讓人去收購銀霜炭了,你別為難自己,使勁的用就是了。再不濟,我去夏大人那裡討一點,別把自己凍著了。」   之前他沒有想到會到陝西任職,過冬的炭買得不夠。   姜憲笑道:「你還怕沒有人孝敬不成?放心!我們都不會凍著的。到是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外面很冷吧?你身上都透著寒氣呢!」   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微霽,五官都變得和煦起來,神色間又恢復了從前的溫雅。   李謙忍不住就親了親她的面頰,道:「都是有家室的人,話說完了就散了,在外面呆那麼長的時間幹什麼?也不過是吃吃喝喝的。」   姜憲抿了嘴笑。   她知道朝中的大臣都喜歡到花街柳巷去喝花酒,倒不是人人都要去眠花宿柳,不過是有柔弱的小女人仰幕,讓那些人到黃昏的老頭子們覺得舒服而已。   夏哲也應該不例外才是。   或許是李謙自己回來了?   姜憲眨了眨眼睛。   莫名的,李謙就有種姜憲肯定知道夏哲等人去喝花酒了的感覺。   他有些不自在地輕輕咳了一聲,道:「我聽小丫鬟們說你今天心情不好?出了什麼事?」   說起這件事,姜憲的柳眉又豎了起來。   她把屋裡服侍的打發了下去,和李謙坐到了臨窗的大炕上,壓低了聲音道:「陸家大小姐給我寫信,說高妙容想讓自己的哥哥高妙華娶她為妻,不光明正大的上門求親,卻在袁家三小姐花會的時候設計讓她和高妙華同處一屋,如今這件事被有心人傳了出去,太原城裡傳得沸沸揚揚。她母親之前因為她父親得罪了莊大人吃了不少苦,如今卻再也受不住了,和她父親商量著,如果高家來求親,就認了這門親事。」   李謙張大的嘴巴,驚訝的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姜憲不禁嘆氣,道:「若是兩情相悅,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可偏偏陸家大小姐瞧不上高妙華的人品學識,寧願出家也不願意嫁給高妙華。她怕高家來求親,到時候父母會把她嫁給高妙華,就寫了信來求我。我覺得,這件事還得你幫著出面解決才行……」   李謙愕然道:「既然如此,你為何寫信給曹宣?」   姜憲道:「我是不願意看見陸家大小姐被高妙容擺布,打定了主意要說服你把高家和陸家的事壓下來的。可陸大小姐已經名譽受損,只怕以後很難嫁個如意郎君。我寫信給曹宣,是讓他幫著去吏部走一趟,看看陝西有沒有什麼空缺,把陸大人調到陝西來,陸家小姐也就可以避開那些流言蜚語了。而陸大人這人個雖然孤高,可行事卻公正,治學是把好手。若是能把他調到西安府做教諭,以後康先生和鄭先生辦書院,也有個搭手的人。倒也算得上是一舉多得了。」   李謙聽說陸家大小姐不願意的時候已是怒不可遏,姜憲表明要幫陸家大小姐的時候他倒覺得本應如此,可姜憲因此而把陸大人調到西安來,他還是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了。   「要不要這麼麻煩?」他道,「就算是調到西安來做教諭,也要費些功夫,吏部那些人,向來不怎麼好說話!」   人情是越用越少。   在他看來,陸家還沒有重要到讓姜憲去動用這些人情。   姜憲冷笑,道:「這件事若不是高妙容惹出來的,我犯得著這樣大費周折嗎?不管怎麼說,在外人眼裡,她畢竟是在你們家長大的,是何夫人教養出來的,事情傳了出去,你以為只是丟了高家的人嗎?那高家又算個什麼東西?若不是依附著李家,誰知道他們高家是從哪個旮旯角落裡冒出來的?別人會去議論他高家?他們高家又有什麼值得別人議論的?陸家又是為了什麼準備答應這門親事?」   ※   親們,月票9500的加更。   O(∩_∩)O~   ※   對不起,親們,昨天改錯字的時候把449的內容粘貼到了450,已經改正過來了,親們重新刷一遍就可以看了。   非常抱歉! 第455章果斷   陸大人是舉人,同進士尚且類似如夫人,更何況是舉人。   所以他只能做個教諭,所以莊大人敢欺負陸大人,敢欺負陸家。   高妙容又是哪裡來的膽量?   不過是仗著她和李家的關係而已!   但李家連腿上的泥都還沒有洗乾淨,在那些真正的高門大戶眼裡,是連吃飯穿衣都不會的人家,好在是他和姜憲有緣,姜憲願意嫁給他,這才給李家的門楣上鍍了一層金。可這畢竟是一層鍍金,能不能借著這個機會讓它變成純金的,還需要李家幾代人的努力。他的親弟弟李驥和李駒都還得夾著尾巴老老實實地做人,她高妙容倒好,嫌棄他李家還不夠寒酸似的,居然鬧出這種事來!   這讓李家的人以後走出去怎麼挺得起胸膛抬得起頭!   李謙氣得臉色發青。   他是李長青一手一腳帶大的,和李長青一樣,覺得這世上就應該男主外女主內。因而內宅的事他是從來不過問的。何況何夫人是他的繼母,李長青又正值壯年,家裡的事怎麼也輪不到他來管。   而他不管的結果就是這樣的!   李謙不由握住了姜憲的手。   他都這樣氣憤,更何況向來好面子的姜憲了。   李謙歉意地望著姜憲,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安慰安慰姜憲。   姜憲的表情就更溫和了。   她道:「這又不是你的錯,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麼?難道是要替高妙容向我道歉不成?」   這話說得酸滑滑的,話說出一口,連姜憲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李謙卻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他起身坐到了姜憲的身邊,摟了她的腰道,輕聲喝斥道:「胡說些什麼?她是我什麼人?你又是我什麼人?」   李謙覺得把高妙容和姜憲相提並論,都太抬舉了高妙容。   姜憲卻有自己的委屈。   她道:「這件事傳出來了之後,公公原本是想請高氏兄妹搬出去的,何夫人還為她求情,高伏玉也親自向公公道歉,說會好好管束高妙容的,這件事就這樣算了。我還以為你也會維護高妙容呢!」   李謙並不意外。   何夫人對高妙容的喜愛是闔府上下都知道的。有一段時間,何夫人還異想天開地想讓高妙容嫁給他,結果話一出口就被李長青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從此再也不敢提這件事了。   想到這裡,李謙的目光一冷。   他捧在手心裡的寶貝,自己都捨不得讓她皺一下眉頭,旁的人憑什麼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   「這件事我來跟爹說。」李謙心痛地親了親姜憲的鬢角,道,「高伏玉既然不想搬,我們也不勉強,但高妙容必須立刻遠遠地嫁了。不然,就讓高妙華自立門庭。」   總之,高家要和李家分開,絕不能讓高家影響到李家的清譽。   「還有曹宣那裡,你代我謝謝他。」李謙繼續道,「我們家的裡的事,他幫了不少忙,我都記在心裡。以後他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讓他只管開口。」   這個人情卻不能讓姜憲背了。   這是他的事。   「何夫人那裡,我也會跟爹說的。」李謙沉吟道,「如果說得通最好,她畢竟是李家的主婦,李駒的親娘,若是說不通,就把冬至接過來,由你管教。家裡的中饋,我請大堂姐幫著打理。讓她誦經念佛去。」   李長青的年紀會越來越大,身邊不可以沒有人照顧,與其再安排一個人和李長青磨合,還不如留了何夫人在他身邊。何夫人別的事不行,心地卻還不錯,沒有什麼壞心腸,不管家了,有些事也就找不到她的頭上來了。   姜憲訝然地望著李謙。   她素來知道他是個果斷之人,可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利落,三下兩下,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李謙卻有些愧對姜憲,他垂了眼瞼,輕聲地道:「保寧,家裡乍富,不免有些把持不住,有浮躁的地方,你多擔待些,也多指點他們一些。獨木難成林。我想,你既然給我找了這樣一條捷徑,我不能辜負你才是。如今邊關正是多事之秋,可也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最多三到五年,我不坐上陝西都司都指揮使的位置,也要兼陝西總兵,一定會在西安好好地陪著你的。」   姜憲壓根就不相信。   前世,李謙兼了陝西行都司和陝西都司的都指揮使時,還不是得意滿滿。可不過一年的功夫,他就把甘肅總兵給架空了……   有些人,天生就野心勃勃,不服管!   可她相信,李謙此時說這話卻是真心實意的。   因為他還沒有坐上陝西都司的都指揮使這個位置。   她抿了嘴笑,道:「你可要記得你說的話,以後,要好好地陪著我!」   姜憲覺得去哪裡都行,只要兩個人能在一起就好。   李謙鄭重地點頭,把姜憲抱在了懷裡。   姜憲依在他的肩頭,卻突然「哎呀」一聲,坐直了身子。   李謙忙道:「怎麼了?」   「這件事得快!」姜憲忙道,「之前鍾家來問你意思的時候,我還只是想著不願意讓鍾家和高家結親,如今看到陸小姐的信,這才想到一個大問題——高家之所以還沒有去陸家求親,肯定是高伏玉想和鍾家結親。如果鍾家明確地回絕高伏玉,那高伏玉豈不是會向陸家求親?畢竟事情已經這樣了,趁機娶了陸家大小姐過門才是正理。既可以平息了這場風波,還給了公公一個臺階下。偏偏曹宣那裡一時半會兒又不可能有音訊,陸家大小姐豈不是還是受了高妙容的擺布?」   這是姜憲最不想看到的。   李謙也不想看到。   若是高家和陸家結了親,也就是默認了高妙容的所作所為。   他挑了挑眉,冷笑道:「我這就寫信給爹,讓雲林回一趟太原。」說完,他略一沉思,道,「保寧,你也寫一封信給陸家大小姐,我讓雲林親自送到陸家去。給陸家吃一顆定心丸,免得他們心裡沒底,貿貿然答應了這門親事,弄出一對怨偶來,到時候連累到李家,弄得家宅不安。」   姜憲點頭,吩咐百結去拿了文房四寶過來,問李謙:「你真的準備讓小姑過來跟著我嗎?」   「那是自然!」李謙道,「你看何夫人這些年來辦的這些事。冬至要是再跟著她,恐怕要被毀了!」   弟弟妹妹的婚姻不好,姻親之間就會有矛盾,到時候一樣會牽扯到李家。   ※   親們,今天更新!   O(∩_∩)O~   ※ 第456章各異   正是因為懂得這個道理,李謙不知道則罷,知道了,肯定是要管到底的。   他立刻寫了一封長信,讓雲林帶著信去太原,並道:「你現在就動身,務必要打消高家和陸家聯姻的事。若是你回去之後兩家已經下了聘,你就去跟陸大人說一聲,讓他先拖著,等到我們這邊安排好了,自會想辦法把他調過來,等大家的關注力不在這上面了,兩家再悄悄地解除婚約。讓他不要做糊塗事。把女兒推下火坑不說,還結了個這樣的不著調的親家。」   「把女兒推下火坑」若是不能打動陸大人,後面一句「結了個不著調的親家」應該能打動陸大人。   李謙在心裡琢磨著。   雲林鄭重地點頭,道:「大人,若是高家不願意讓高小姐遠嫁……」   高家畢竟不是李家的僕婦,高伏玉如今還是李長青的第一幕僚,他一個下人,就算是想扯著李謙的大旗行事,那也得看高家願不願意。   李謙笑道:「那就讓他們搬出去。從今以後,高家和李家再也沒有關係。高妙華也好,高妙容也好,最好都別踏進李家大門一步。如果我爹對我的做法有異議,你就告訴他,一屋不掃何已掃天下。如果伏玉先生連這點都看不透,最多也就是個只能幫著處理一下文書的幕僚,讓我爹趁早換人。」   這話也太尖刻了!   也許是因為這次連郡主都惹怒了吧?   雲林硬著頭皮應下。   李謙讓他去見姜憲:「郡主還有話交待你!」   雲林恭聲應諾,去了西邊的書房。   姜憲把自己寫給陸小姐的信交給雲林,還讓雲林給陸家大小姐帶去了五百兩銀子,說是讓她留著以後做盤纏用,還讓雲林給陸家大小姐帶了個口信,說這件事她一定會給陸家大小姐做主的。   雲林一一記下,帶著乾糧就上了路。   姜憲和李謙站在屋簷的臺階下望著庭院裡開得熱熱鬧鬧的山茶花不由嘆氣:「但願能趕得上。」   雖說最後也能退親,可退親比拒親麻煩多了,那可就把高伏玉得罪得死死的了。   李謙倒是不怕。   可姜憲卻擔心李長青心裡不好受,得罪了李長青。   李長青這個人頗為念舊,又有些義薄雲天的俠氣,若是因為這件事和高伏玉生罅,他未必願意,而沒有了李長青的支持,李謙說出去的話不能落實,對李謙的尊嚴是個很大的打擊。   但現在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高妙容是絕對不能繼續留在李家,影響何夫人和李冬至的行為了。   這樣過了兩、三天,太原那邊傳來好消息,何瞳娘和金城將於明年的元月二十八訂親,次年的三月一日成親。   其他的信裡倒沒有寫,姜憲想著可能是太原和西安有些距離,有些事何大舅太太還來不及告訴她。   姜憲讓人準備了賀禮。   東西還沒有送出門,何大舅太太的信又到了。   她在信中很委婉地說起了這件事,而且提醒姜憲,高小姐年紀不小了,不能因為李家的事總是這樣的麻煩她,應該放高小姐回自己家去,好好地說門親事,準備待嫁了才是正經。   姜憲不由莞爾。   何夫人也算是個奇葩,娘家的嫂子如此精明,自己的女兒也很聰慧,卻偏偏她是個拎不清的。   姜憲回信給何大舅太太,把李謙的意思告訴了何大舅太太,讓何大舅太太幫著勸勸何夫人,免得何夫人又要替高妙容出頭。   她用八百裡加急把信寄了出去。   臘八節就到了。   家家戶戶送借八粥。   姜憲這裡也不例外。   夏大人、王大人、林大人和李謙的那些下屬她都送了些去。   大家也還了她很多吃食。   李謙就開始準備去甘州的事了。   還好之前李謙那些裝著冬季皮襖的箱籠還沒有打開,這次直接抄了冊子換了帳本把箱籠抬了一邊。   姜憲很是不舍。   李謙每天晚上都是既甜蜜又折磨地抱著姜憲,和姜憲說悄悄話。   從暖棚裡新栽了什麼新品種準備過年的時候用來迎客,灶上的婆子哪道菜做得好吃,全是些家務瑣事,可不管是李謙還是姜憲,都興致勃勃。   這是他們兩人的宅子,是除了父母之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家。一草一木,一桌子一椅,都讓李謙越看越喜歡。他甚至盼著日子快點過去,他和姜憲生三、兩個孩子,在這個屋裡看著孩子們像猴子似的胡亂折騰,看著他們娶妻生子,在這裡終老。   姜憲卻是覺得這樣的日子以後恐怕不會常有。   等到李謙去了甘州,估計就像被放出籠子裡的鳥,感覺到了天地之壯美,天空之遼闊,就再也難安安逸逸地跟她呆在這個小小的院落裡了。   她靠在李謙的肩膀上,望著牆角瓜形宮燈瑩白的燈光,緊緊地抱住了李謙的腰,把臉埋在了李謙的懷裡。   結果到了既定的日子,李謙卻沒有走成。   因為蔡霜到了。   據百結說,蔡霜是個美男子,今年不過二十一、二歲,劍眉星目,溫潤優雅,不像個武將,像個玉樹臨風的江南士子。   姜憲有些意外。   而讓她意外的是,蔡霜居然經鄧大小姐之名要來拜訪姜憲:「嫂嫂知道郡主如今在陝西,惦記得很,特意命我帶了些京中特產送給郡主,讓我代她向郡主問聲好。」   姜憲卻無意見他。   她想早點把人給踢走。   一個馬上就要被她踢走的人,她有什麼必要認識!   百結說,蔡霜很失望。   姜憲聽聽也就過了,白愫來信告訴她,她和金媛在姑嫂寺遇到了,兩人一起去上香求籤,還一起用了齋飯。據金媛說,金媛和鄧家的婚事算是把邵家得罪完了,金媛的祖母想緩和和邵家的關係,決定讓金宵娶邵家的二小姐為妻。金宵的父親金海濤不同意,但金夫人卻和金媛的祖母站到了一條線上,兩人極力要促成這門親事。金宵這次十之八九要和邵家的二小姐訂親了。   白愫言詞間頗有些可惜的味道。   姜憲卻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女子在婚姻上原本就吃虧,金宵委屈點怎樣了?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至少金城和金媛的婚事都不錯。他也應該知足了。   姜憲只關心白愫嫁過去了過得怎樣,偏偏白愫只寫了短短的一句「我一切安好,毋掛念」,讓姜憲心裡痒痒,索性派了七姑隨車去京城送年節禮,順使打探打探白愫是不是真如她所說的一切安好。   ※   親們,月票9600的加更。   O(∩_∩)O~   ※ 第457章交往   七姑走了之後,家裡的年味就更濃了。   夏夫人趁著這個機會還是舉辦了一次所謂的賞花會,正式地給姜憲接風洗塵。   姜憲穿了件鴉青色鳳尾暗色團花的褙子,梳了個墜馬髻,戴了太后賞給她的八寶點翠大花去了陝西巡撫衙門。   夏夫人四十來歲,保養得很好,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中等的個子,身段卻苗條,容長臉,單鳳眼,精明外露,看上去不像是很好相處的人。   她和夏哲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和次子都已經成親,在老家九江。幼子和長女跟著他們在任上。長女今年十四歲,和姜憲同年,幼子比姜憲小三歲。據說幼子三歲就啟了蒙,八歲就搬到了外院獨住,除了晨昏定省,等閒輕易不進內院,倒是長女夏大小姐,十二歲的時候就幫著夏夫人協理家中事務,如今家中的宴請等都已交給了夏大小姐。幾位夫人對夏夫人治家讚不絕口,姜憲見夏家大小姐行動間很是利落,說話也頗有主張,知道這幾位夫人所言不虛,對夏家倒好奇起來。   前世,她還沒有見到夏哲就讓他給李謙挪了位置,之後也沒有再安置夏哲,夏哲也沒有繼續求官,好像是回了江西的老家做了個逍遙翁。   只是不知道今生夏哲會不會和李謙好好地合作。   要是不行,還是得換個陝西巡撫才是。   或者是,弄個熟人來做陝西總督?   不過總督之職一開,接著就會雨後春筍般地冒出一大堆來,想除就有點麻煩了,李謙又是武將,別說是總督了,就是巡撫也難坐到上面去。得想個法子才是?   姜憲走了一會神,夏夫人已鄭重地向她引薦夏家大小姐。   夏家大小姐恭敬地給她行禮,可到底年輕,神色間還是流露出些許的不自在。   這也不怪夏家大小姐,誰要是在家裡被人捧慣了,突然尊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小的女子做長輩,換了她,她也受不了。   姜憲賞了她一塊喜鵲登梅的羊脂玉玉佩。   然後夏夫人向她引薦了巡撫衙門的幾位有誥命在身的夫人。   不外都是些文官的家眷,越是精明能幹的,在沒有摸清楚姜憲的性子之前,越是低調內斂的做人,連臉上的笑容都差不多,客氣而矜持,年紀都在三十五、六歲開外,比姜憲大了一個輩份,沒有特別有趣的人和事,姜憲也就是個面子情,說著些沒著落的閒話,雖然氣氛不錯,但眾人都像是在演戲似的,反而沒有在太原的時候好玩。   人家魯夫人長袖善舞,她都隨著李謙來了西安,魯夫人還給她送了年節禮不說,年節禮裡還有隻錦雞,說是聽人說她喜歡錦雞,特別叮囑鄉裡農莊的莊頭幫著買的,幾壇京城帶回來的二鍋頭,是帶給李謙的,顯得很是用心。   也不知道西安有沒有像魯夫人那樣有趣的人。   至少大家在一起可以說說哪裡的胭脂水粉好,比坐在這裡聽幾位夫人議論誰家的兒子會讀書、誰家的女兒賢淑有意思。   姜憲懶懶地,夏家大小姐已經調整好了心態,恭敬地在指使著丫鬟給姜憲沏茶添放瓜果糖食。   嘉南郡主的大名,她可是聽說已久。   兩人差不多的年紀。   小的時候她跟著父母進京拜訪在京為官的舅舅,就聽舅舅家裡的人說起嘉南郡主如何深受聖眷。她那時候聽了滿心的羨慕。   等她長大了,跟著父母在西安的任上,則聽到嘉南郡主如何的跋扈,和山西參政莊大人的夫人一言不合,把莊大人壓在了山西參政這個位子上動彈不了不說,還斷了莊夫人娘家兄弟溫大人的仕途。   她聽了深覺惶恐。   此時面對姜憲稚嫩的面孔,不要說夏家大小姐了,就是夏夫人,也在心裡咕嘀半天才壓下心底的不自在,把姜憲當成同輩之人來敬重。   好在姜憲並不像她們印象中那樣狂妄自大,目下無塵,雖談不上有多熱絡,但也時不時地應付兩句,這已經讓夏夫人長長地鬆了口氣。   直到陝西都司都指揮使王成的夫人來。   門口當值的婆子小跑著進來稟告,夏夫人親自去迎接,兩位丈夫在陝西都司任職的夫人忙跟著夏夫人一起出了門,西安知府林玉的夫人更是毫不掩飾自己的對王夫人的不屑,冷冷地笑了一聲,對身邊陝西按察使杜良的夫人道:「等會兒你記得和我一道,不然下次休想我去你們家做客!」   語氣非常的親暱,一聽就知道兩家的關係非比尋常。   立在姜憲身邊服侍的百結忙在姜憲耳邊輕聲道:「據說杜夫人娘家嫂嫂是林大人姐姐。」   姜憲沒作聲。   外面傳來一陣爽朗的說笑聲。   夏夫人陪著個身材高大的婦人走了進來。   兩位丈夫在都司任職的夫人則小心翼翼地簇擁著那位婦人。   姜憲知道是王夫人了!   她不由仔細地打量一眼。   那位王夫人看上去比夏夫人大七、八歲的樣子,五官周正,皮膚微黑,就是身材像男子一樣,不僅高大,而且健碩。夏夫人站在她身邊,像個小姑娘似的。   難怪能追著王成打。   姜憲覺得還是武將的妻子有意思。   像山西總兵王參將的妻子,就像個和藹的鄉紳太太。   都有鮮明的個性。   那些文官的太太就像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特別是品階越小,越沒有存在感。反而是到了二品或是三品的,才有變化。   可見這些人多能佯裝。   姜憲在心裡撇了撇嘴,卻和對待其他貴夫人一樣,等到夏夫人向她引薦王夫人的時候才站了起來。   王夫人應該已經私底下打聽過她了,可是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露出驚訝之色,頓了頓才道:「郡主生得真單薄,西安很冷,不知道郡主習慣不習慣?」   姜憲笑道:「還好。家裡生了地龍,倒和京城沒有什麼太大的差異。」   「那就好,那就好!」王夫人面對年紀可以當她女兒的嘉南,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姜憲抿著嘴笑了笑,請王夫人坐到自己的下首,主動和王夫人說起家長裡短來:「聽說夫家二小姐跟著您們在任上,今天怎麼沒有帶出來湊個熱鬧?」   王夫人只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已經嫁了,小女兒今年十八歲了。   她不同意王成納妾,兩人之間因此而紛爭不斷。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458章來信   王夫人對自己的兩個女兒如何的寵愛,可想而知。所以姜憲問起她的小女兒時,她的神色和表情都不由地溫和起來,喜笑顏開地道:「小姑娘家不知道輕重,今天就不帶她出來了。以後有機會再帶她去給郡主問安。」   今天的貴婦人也都沒有帶小輩,想來是第一次和姜憲見面,拿不定姜憲的脾氣,所以不敢隨意為之吧!   姜憲感受到了在京城裡的尊敬。   這也許與李謙的擢升了有關。   姜憲漫不經心地想著,和王夫人說了會兒話,那邊的宴席已經擺好了。   大家圍在夏夫人、姜憲、王夫人和林夫人身邊,說說笑笑地去了旁邊的暖閣。   吃的是京菜,姜憲說不上喜歡卻也不討厭。   飯後大家去後花園的賞梅。   說得是賞梅,也不過是種了一畝的梅林,姜憲見過上林苑的百畝梅林,這樣的景致就有點不夠瞧了,但她還是耐著性子跟著眾人在梅林裡走了一圈,說了些應景的話,等用了晚膳,就回了甜水井。   李謙早已經家裡等了,見她進來就握了握她的手,感覺還是涼涼的,忙吩咐印採給姜憲拿了個手爐過來,並笑著問她:「今天好玩嗎?」   「還行!」姜憲不想讓李謙擔心,包容地道,「幾位夫人都很穩重,別的不好說,至少不會出現像莊夫人那樣的事。」   李謙鬆了口氣。   他最怕自己不在的時候讓姜憲受了委屈。   「那我明天就和蔡霜一起去甘州了!」他已經耽擱太多的時間,不能再拖下去了。   李謙輕輕地撫了撫姜憲的臉龐,還沒有走,眼底已是依依的不舍。   姜憲鬼使神差般,踮著腳親了親李謙的嘴角,低聲道:「別擔心,我在西安等你。」   像從前在紫禁宮裡等李謙一樣,她也會用思念來度日,只為能每隔一段時間就看他一眼。   李謙心裡既難過又愧疚,他緊緊地摟住了姜憲。   夜裡,下起了雪。而且雪越下越大,等到早上他們起來的時候,已經蓋住了腳。   姜憲有些後悔。   早知道這樣,就應該讓李謙提前幾天去甘州的,如今大雪紛飛,這樣在路上染了風寒可怎麼辦。   她用早膳的時候嘴角就繃得緊緊的。   李謙不由得又心疼又歡喜,道:「我從前常在這樣的風雪天裡趕路,沒事的,我已經有經驗了。何況這次是去甘州的任上,還有個蔡霜陪著,不會有什麼事的。你高興點,不然我走得也不安心!」   姜憲勉強地朝著李謙笑了笑,知道李謙不能再留了,索性讓人去叫了常大夫進來,讓他跟著李謙一起去甘州:「……大人路上也有個照顧的人。」   常大夫當場就懵了。   他這兩天剛把藥鋪鋪子看好了,請了牙行幫著租下來,卻突然冒出個這樣的事來。   可他怎麼敢反駁姜憲?   常大夫只好求助地望著李謙。   李謙覺得姜憲有些小題大做,可姜憲的話已經說出去了,他又怎麼能駁了姜憲的面子?   他只好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低頭輕輕地咳了一聲。   常大夫好歹跟著李謙去了一趟四川,對李謙頗為了解,知道這件事已經沒有了迴旋的餘地,只好摸著鼻子準備出行。   常忍冬知道了忍不住闖了進來,要見姜憲。   姜憲知道他要說什麼,沒等他開口已道:「我只是讓常大夫護送大人去甘州,過幾天就回來了,你著什麼急?」又道,「若真有什麼急事,不是還有你嗎?」   常忍冬一口氣就這樣被堵在了嗓子眼裡,只好自己去和牙行的人商量,趕在過年之前把鋪子裡的事都收拾停當了,過了二月初二龍抬頭就開業。   這都是後話了。   姜憲見李謙聽她的話把常大夫帶在了身邊,心裡這才覺得踏實了一些。   李謙原本想把這邊的事都交給雲林的,突然出了高妙容的事,把他的安排都打亂了,只好把家裡的事都臨時交給了劉冬月,因而在吩咐劉冬月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時,他神色有些煩躁。   也不知道高妙容那腦子裡都裝的是什麼?   怎麼幾年不見,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或者,她從來沒有變過?   李謙想到高妙容剛來李家時總是喜歡用怯生生目光打量別人的情景。   自他十歲之後,他幾乎不去內院了,現在高妙容長什麼樣子,他都不怎麼記得起來了。   想起這些,他叮囑劉冬月:「郡主不是喜歡管事的人,太原那邊的事,你盯緊點,別出了什麼紕漏。若是有什麼為難的,你要及時告訴我,我來跟那邊說。」   劉冬月恭敬地應「是」,送了李謙出門。   姜憲把李謙送到了大門口。   屋頂、樹木、街道,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雪花大朵大朵如柳絮般地落下,盤踞車頂、油紙傘上、肩頭,久久不願離去。   姜憲撣了撣李謙肩頭並不存在的雪花,目光沉重地送李謙上了馬車。   今天會有很多人在城門外給李謙送行,她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李謙撩了車簾,溫聲地對姜憲道著「快回去,外面風大雪大的,別凍著了」。   姜憲笑著點頭,但還是看著李謙的馬車離開了甜水井,直到雪地裡只留下幾道深深的車輪碾過白雪的印跡和馬蹄踏雪的痕跡,她這才慢慢地折回了內院。   下午,她估摸著李謙還沒有出城,她卻收到了李雪的來信。   姜憲很是驚訝,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就把信拆開了,一目十行地讀了起來。   原來雲林已經到了太原,也把李謙的信給了李長青。   李長青之前已經原諒了高妙容,這個時候再去管高家的事,心裡還有點過不了那道坎。   可緊接著,鍾家很明確地回絕了高家,不僅如此,還是以高妙容惹出來的事為由,回絕了高家。   這就給了李長青一個機會。   他提出讓高妙容遠嫁,免得拖累了高妙華。   高伏玉自然是不答應。   他沉默良久,提出讓高妙華和高妙容兄妹般出去住。   這正好應了李謙其中一個想法。   李長青同意了。   誰知道李麟卻跳了出來。   他要娶高妙容為妻!   李雪是李麟的姐姐,她當然不同意。   所以寫了這封信,讓人八百裡加急地送到了西安,想讓姜憲跟李謙說說,讓李謙阻止這門親事。   她是絕不對同意這樣一位弟媳進門的!   ※   親們,月票9550的加更!   O(∩_∩)O~   ※ 第459章提醒   姜憲看完信,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李麟居然在這個時候跳了出來。   他是真心喜歡高妙容的吧?   可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家有賢妻禍害少!   這是在豪門大戶裡都公認的道理,所以真正百年立家的耕讀世家,不會以陪奩論婚姻,而是看子女的品行結親家。   他這是不想子嗣後代能出人投地了吧?   姜憲皺著眉頭把信放在了一旁。   若是李謙還沒有去甘州任上,她肯定就直接把信轉給了李謙,可李謙人還沒有走遠……她決定自己來處理這件事。   她先給李長青寫了一封信,闡明了自己的觀點。然後又給李雪寫了一封信,把李謙的情況告訴了她,並建議她去求李長青。只要李長青不答應這門親事,李麟就不可能如願以償。   這封信寄出去沒兩天,她收到了李冬至的信。   李冬至先是表達了對李謙和姜憲的感激,說她呆在家裡卻又無力勸阻母親,有時候不免傷心難過。李謙讓她到西安來跟著他過日子,她覺得這樣很好,她母親就可以一心一意照顧她父親了。然後告訴姜憲,高家去向陸家求親了,但陸家很明確地拒絕了。高妙華惱羞成怒,說陸大小姐不檢點,若不是因為兩人曾經同處一室,他是絕不會娶陸家大小姐這樣要家勢沒有家勢,要相貌沒有相貌,要陪嫁沒有陪嫁的「三無」小姐。之後施家三小姐等人又把這話傳得沸沸揚揚,讓陸家大小姐得了個「三無小姐」的綽號,陸夫人氣得病倒了。陸大人叫囂著說還好沒有和高家結親,不然有個這樣的親家,以後陸家幾姐妹的親事都不好找了。   就算這樣,李麟卻依舊要娶高妙容為妻。   還說,他自幼和高妙容青梅竹馬,對高妙容的德行最清楚不過,現在這些流言蜚語,不過是因為陸家大小姐自己沒有規矩弄出來的,是惡意中傷高妙容,求李長青答應他和高妙容的婚事。   最後李冬至告訴姜憲,快到年關了,她在家裡過了年就啟程去西安。   通常過完年是指元宵節過後。   姜憲看著不由著急起來。   第一次覺得西安離太原還是挺遠的。   這樣你一封信,我一封信的,等到消息傳到她這裡來,早已是昨日黃花,成了定局。   她尋思著要不是要再派個人去太原,務必把高妙容推給別人家,要害,也是去害別人家去。   因此她給李雪去了一封信,讓李雪一定要擔起李家的中饋來。不然一個何夫人,一個李麟,就能讓這個家裡雞飛狗跳的不得安寧。壞了家裡的門庭不說,還會惹事出笑話來讓市井之人議論。隨後她又讓人給李謙送了一份過去,把情況跟他說了說,讓他寫封給李長青,言詞最好嚴厲些,讓李麟別參合到這其中來。   可還是晚了。   小年夜,姜憲收到雲林的八百裡加急,陸太太實在是瞧不上高妙華,決定鋌而走險,照著姜憲的話去做。可李長青最終卻沒能頂住高伏玉和李麟的雙重壓力,答應了李麟和高妙容的婚事。   兩家年前訂親,年後下聘,趕在了三月初一成親。   不過,李麟成親之後雖然依舊在總兵府當值,但李長青已經決定讓李麟頂著李家長房的名義分府而居,正在到處幫李麟打聽合適的房子,還給李麟準備了一些私產,當是支助他重立門戶。   何夫人聽著很是歡喜,直是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非常贊同這門親事。   李雪快急瘋了,幾次去找李長青。   李長青也沒有辦法。   李麟畢竟只是他的侄兒而不是兒子。如今侄兒要成親,你一個做叔父不僅不幫著侄兒重振家業,還要處處反對,傳了出去,名聲也就完了!   他明知高妙容不妥,也只心裡抱著一絲僥倖地答應,盼著高妙容嫁給了李麟之後好好過日子。   李雪因為這件事,差點打了李麟一耳光。   李麟面無表情地走了。   自此之後就再也沒有探望過李雪了。   李雪原本覺得自己畢竟孀居之人,不吉利,不想拋頭露面地主持叔父家的中饋,可那沒能扇到李麟面上的耳光卻讓她恍然大悟了一般,不僅答應了主持李府的中饋,而且還雷厲風行地幫李麟找起房子來,恨不得李麟立刻就能搬出去。   怎麼有這麼蠢的人!   前世李麟一直幫著李謙管著軍需,應該是個精明人才是啊!   姜憲百思不得其解,還是情客勸她的話提醒了她:「……郡主,我覺得,這件事您就別管了。這個家裡到底是老爺當家,他老人家要是不同意,就算是麟大爺哭著喊著他老人家也不會同意的。照我說,說不定老爺是見麟大爺鬧得太過份了,不想管這件了呢!」   她聽著不由心中一動。   李長青早早就立了李謙做家主,甚至為此不惜要養廢了李驥,打壓李駒,和李謙年齡相當卻又佔著李家長房長子長孫位置的李麟,李長青對他向來如親生兒子般疼愛,可人到底是自私的,誰敢保證李麟娶高妙容,不是李長青縱容的結果呢?   而李謙做為李麟的兄弟,在這門親事上反對到底,還派了自己的心腹回去處理這件事,以後李麟就算是家宅不寧,也怪不到李謙的頭上來!   好比前世,李麟雖然名聲在外,可李長青早早就致了仕,沒有了消息。   那時候她對李長青不了解。   如今看來,說不定那時候李長青已經坐鎮李家,外面的事交給了李謙,家裡的事交給了李長青,父子兩人,一主內一主外,這才有了李家的顯赫,所以李麟才會有那樣的聲望。   姜憲微微地笑,對情客道:「你說得對。這件事我不應該再管。只要李雪能幫我看著何夫人,李驥能成為大人的左膀右臂,冬至能安安穩穩地嫁個好人家,這個家就大局已定,沒有什麼好擔心的——皇上還有三門窮親戚呢?何況是我!我寧願今後都為這些家庭瑣事煩惱,也不願意為其他的事煩惱。」   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如果這些煩惱能換來她和李謙的恩恩愛愛,子嗣的平安順遂,她願意一輩子為此而惱煩。   姜憲抿了嘴笑,吩咐客情:「我等會兒要去康太太那裡坐會,你去說一聲。」   李冬至要過來了,照她看來,與其讓她教養李冬至,還不如繼續把李冬至交給康太太,到時候也能和康家兩位小姐作個伴,讓她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大家閨秀。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460章突至   李家塌下來還有李長青頂著,姜憲也就不多管閒事了。   她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寫了封信給李謙。   只是她這封信還沒有寄出去,李謙的信倒是先到了。   他已經在甘州安頓下來,萬事諸順,只是沒有辦法回西安和她一起過年了,但二月份他會回一趟西安,到時候兩人一起去踏青……然後又在信裡說了一大堆關於過年的事。   姜憲看看就放到了一邊。   出門在外的人通常是報喜不報憂的,等到常大夫人回來了,她問問常大夫就知道李謙在甘州到底過得好不好了。   姜憲讓人把信寄了出去,喊了劉冬月進來,尋問他送年節禮的事。   這是李謙到西安後第一次和上司、同僚的交往,她很重視。   劉冬月把年節禮留下來的禮單報給姜憲聽:「夏大人那裡是按五百兩銀子準備的。其中金豆子三十兩,江南六月雪的大米五石,豬肉兩扇,羊肉兩扇,活雞二十隻,活鴨二十隻……王大人那裡按四百兩銀子準備的……王大人那裡二百兩銀子……」   事無巨細,說得清清楚楚。   之後又說起陝西行都司李謙幾位下屬送給他們的年節禮:「李同知送了約三百兩銀子的東西,其中湖廣的京山橋米二石,豬肉兩扇,羊肉兩扇……陳僉事送了約三百兩銀子的東西……」其中新上任的蔡霜也送了大約三百兩銀子的年節禮。   林林總總的,總共也收了約二、三千兩銀子的節禮。   姜憲沉吟道:「大人屬下人送的這些東西,你就照著還回去好了!」   劉冬月恭聲應是。   印採快步走了進來,急聲道:「郡主,七姑回來了。同來的,還有大姑奶奶……」   大姑奶奶!   誰啊?   姜憲眨了眨眼睛,試探道:「是李雪嗎?」   「是啊!」印採忙道,「說是日夜兼程趕過來的……」   「快請!」姜憲道,心裡卻很茫然,壓根猜不到李雪怎麼來了?而且還在這個時候來了?   難道太原那邊又出什麼事了?   兩邊隔的遠,消息不通,就容易出現這種事。   她一面思忖,一面梳妝換衣,迎了出去。   李雪和七姑都很憔悴,看得出一路風塵僕僕。   姜憲忙熱情上前幾步握住了李雪的手,甜甜地笑道:「大姑奶奶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也好跟大人說一聲,讓他抽空趕回來……」   李雪聽著愣住,道:「阿謙不在西安嗎?」   看來又是一個和自己一樣不知道陝西行都司在哪裡的人!   姜憲想著,笑道:「陝西行都司在甘州,大人去了任上,說是二月份才有空回來一趟……」   李雪有點傻眼,半晌無語。   姜憲覺得李雪多半是為了李麟來的。不管怎麼說,李麟到底是她兄弟!   「外面冷,我們進屋說話吧!」她笑著拉了李雪往屋裡去,又朝著七姑使了使眼色,示意她有什麼事等會兒再說,吩咐情客去把旁邊的東廂房收拾出來給李雪住下,讓廚房裡整桌酒宴送到正房來。   上院很快就動了起來。   李雪卻有懵然地隨著姜憲進了屋,直到和姜憲並肩坐在了臨窗的大炕上,她這才回過神來,忙道:「我還以為阿謙在西安……實在是冒昧了……」   「大姑奶奶說哪裡話!」姜憲用到了太原之後學會的客套話笑道,「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京城那邊的年節禮送得有些晚,我原準備讓七姑過了春節再回來的,也幫著我去給幾家的夫人請個安問個好,沒想到她居然趕了回來,還遇到了大姑奶奶……」   李雪喝了一口水,打起精神和姜憲寒暄道:「我也沒有想到。我們是在渭南的驛站遇到的……」她說著,打住了話題,露出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姜憲既然已經決定不管太原那邊的事了,也就裝著不知道的樣子,笑道:「大姑奶奶既然來了,那好好地陪我過個年吧!有什麼事,大姑奶奶若是覺得不方便的,寫信告訴大人也一樣。甘州離這裡近一些,書信書馬加鞭的,五、六天就到。」   正說著,碰巧情客進來,說客房已經收拾好了,李雪的行李也搬去了客房。   李雪就站了起來,笑容有些苦澀地道:「那我就先去更衣了!等會兒再來和郡主說話。」   姜憲笑著送了李雪出門。   印採親自陪著李雪去客房。   情客這才在姜憲的耳邊低聲道:「大姑奶奶只帶了一個隨身服侍的嬤嬤,幾個包袱,看樣了,是匆匆忙忙出的門。」   能讓李雪找過來,不是小事。   姜憲想了想,道:「你去跟驥二爺說一聲,就說大姑奶奶過來了,我等會兒設宴給大姑奶奶洗塵,讓他也來做個陪。」   有些話,李雪不會對她說,有可能會對李驥說。   如果她覺得他們都幫不了她,想找李謙,由李驥出面也好一點。   情客下去安排了。   沒等李雪收拾停當過來,李驥就喘著氣跑了過來。   「大嫂,大嫂!」他嚷道,「出了什麼事?大姐怎麼過來了?是不是有誰說大姐閒話,大姐在家裡呆不住了?」   他這些日子都跟著康祥雲在芙蓉齋準備私塾的事,李謙又不在家了,他幾乎隔個兩三天才到後院來給姜憲問個好。   姜憲聽了他的話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家裡有李長青,有李麟,有何夫人,李驥卻叫囂著李雪是受了人欺負,難道在他的心裡,這些人都不可靠嗎?   是不是這樣,所以前世李驥才會默默無聞,成了李家那個吃閒飯的人!   姜憲笑道:「又胡說八道些什麼?大姑奶奶突然過來,我也沒有想到。至於出了什麼事,問都沒問,你就冒冒然地下了決定,是不是太武斷了些?」   李驥臉一紅。   李雪由隨行的嬤嬤和印採陪著走了過來。   「大姐!」李驥立刻躥到了她身邊。   李雪眼眶微紅,臉上卻帶著笑意,輕輕地拍了拍李驥胳膊,道:「看你這樣子,紅光滿面的,個子也高了,可見過得挺好……」   她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李驥嘿嘿地笑。   姜憲笑著招呼他們:「快坐下來喝茶,飯菜馬上就好。二叔,你陪著大姑奶奶喝兩盅吧!」   「那啊!」李驥興致勃勃地道。   李雪見大家都這麼高興,不想掃興,笑著應了。   一頓飯吃了快一個時辰,李驥幾次問李雪的來意,李雪都輕描淡寫地把話題岔開了,始終沒說她是為什麼來。   ※   親們,月票9600加更!   O(∩_∩)O~   ※ 第461章來意   李驥心裡抓耳撓腮地不好過,若不是姜憲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稍安勿躁,他恐怕已經不管不顧地問了起來,可就算是這樣,等把李雪送到客房安歇下來,他立刻跟著姜憲去了正房,接過印採捧上來的茶盅遞到了姜憲的手邊,低聲道:「大嫂,這可怎麼辦?難道我們要寫封信去問爹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閃過一絲瑟縮。   姜憲看著在暗中嘆氣,道:「既然人已經來了,其他也就不多說了。你這幾天抽空多陪陪大姑奶奶,看看能不能讓她跟你說幾句體己話。然後你去打聽打聽,西安有什麼好玩的地方,等過了年,開了春,帶大姑奶奶到處走走。等冬至來了再說。」   家裡的事,李驥也聽說了。他是次子,家裡又沒有誰特意跟他提起,他只好裝作不知道的。可看著李雪這樣,他還是忍不住和姜憲說起這件事來:「大嫂,會不會是因為家裡的事……」   「十之八九。」姜憲也覺得除了這件事,沒什麼事能讓李雪只帶個貼身的嬤嬤千裡迢迢地趕到西安來。「可她不說,我們也不能亂猜。」   李驥若有所思地點頭,道:「康先生說古有『鑿壁偷光』、『瑩囊映雪』,真正的讀書人,在什麼喧囂之地都能一樣的讀書。所以到西安的第二天,芙蓉齋都還沒有收拾好,康先生和鄭先生就開始跟我們講課了。可也是因為這樣,芙蓉齋那邊收拾得就比較慢,前兩天才把住的地方安頓好,地龍恐怕要等停了課才能裝,這幾天大家用著火盆,倒也不冷。鄭先生說,今年春節就不放假了,大年三十大家圍在一起吃個團年飯,初一、初二、初三休息三天,初四就開始上課了。我那邊沒什麼事,原本準備督促他們修火龍的,現在大姐過來了,我把差事交給馬永盛就是了。」   說到這裡,他愉悅地笑了起來,道,「大嫂,馬永盛這小子挺厲害的,我看他別的不怎麼樣,可打理庶務是一把好手,什麼東西賣多少價錢,怎麼讓那些給我們修火龍的工匠心甘情願地過年也願意出門賺這個錢,他說起來頭頭是道的。挺能幹的!」   姜憲聽著在暗中撇了撇嘴。   他要是不能幹,前世李謙能用他!   「下次你大哥回來的時候,你就把這些事跟你大哥說說。」姜憲鼓勵李驥,「這些都是公公從前的舊部,對李家很忠心,如果有能力,不妨讓你大哥把人帶去甘州。」   李驥知道姜憲是想讓他在李謙面前說得上話,不由心生感激,把姜憲當成自己的親人似的,非常信任姜憲地和她商量:「大嫂,您能不能跟爹說一聲。以後我的婚事,由您幫我做主……」   姜憲一愣。   李驥垂了眼瞼,低聲道:「我總覺得,爹不應該答應麟哥的婚事,高小姐雖好,可行事太急躁,未必是個能同甘共苦的人,偏偏她叔父又是爹的軍師,主意多,麟哥未必能鎮得住高小姐……」   姜憲聞言忍俊不禁,道:「莫非你娶妻還要能鎮得住人家不成?」   「不是,不是。」李驥忙道,「我就是覺得吧,若是兩人不是一條心,這日子難得過得紅火,更不要說家族興旺了……」   姜憲越發覺得李長青同意高妙容和李麟的婚事沒有安什麼好心了。   李麟畢竟是另一個房頭的,還分得開,若是李驥的婚事不好,以後頭痛的可是她和李謙了。   「我知道!」姜憲笑著答應了他,「我會寫信跟爹說這件事的。就算我不能做主,也讓爹給你說親事的時候知會你大哥一聲。」   李驥不好意思地點頭,辭了姜憲,回去向康祥雲和鄭緘請假,把自己手頭的事交給了馬永盛。   康太太和鄭太太聽說李雪過來了,都準備在家裡設宴款待李雪。   因大家都住在一個院子裡,雖然過幾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可兩家自從來了西安之後,李謙就送了兩房僕婦給他們使喚,吃頓飯倒也不是件難事,姜憲尋問了李雪的意思,就在二十八那天在鄭家設宴,大家坐在一起契闊了一番。等過了年,姜憲來往應酬很多,一時間也顧不上李雪,康太太和鄭太太就主動邀請李雪去家裡做客。   鄭太太只有一個兒子,兒子大了不好再進內宅,康太太的幾個孩子年紀小,如今隨著父母到了個安全的地方,有吃有喝,大人之間也是其樂融融的,就恢復了原來的活潑開朗,不僅每天嘰嘰喳喳地不消停,還不知道從哪裡弄了只小野貓養在家裡,整天逗著貓跑,隔著院子都能聽到歡聲笑語,就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了心都要軟和下來,更何況像李雪這樣喪夫失子的婦人,對康家的幾個孩子喜歡得緊,僅是春節的壓歲錢,一個人就包了五兩銀子,讓康太太很是不安,還是鄭太太安慰她:「禮尚往來。以後遇到李家大姑奶奶,你讓幾個敬著點就是了。」   康太太連連點頭。   姜憲這邊忙到了正月十一才喘了口氣。   她和李雪商量了,就在家裡設宴回請了康太太和鄭太太。   等到了正月十三,姜憲收到了李謙的信,說是二月中旬可以到家,年是和蔡霜一起過的,還說蔡霜這個人不錯,挺機靈的,也來事,與其把蔡霜弄走,不如把另一個姓王的僉事弄走。   姜憲素來相信李謙。   既然李謙覺得蔡霜好,她就不管那個閒事了。   可李謙二月中旬會回西安的消息不禁讓她高興得不得了,說話行事一改往日消極,整個人都像這正月的天氣,暖和起來。   李雪看著呵呵地笑,可轉過頭去卻抹起了眼淚。   她自認沒人看見,但這是姜憲的地盤,有什麼能瞞得過姜憲?   姜憲再次派了李驥去看望李雪。   李雪這次沒能忍住,哭著和李驥說起李麟的婚事來:「他執迷不悟,叔父礙著高先生不好說什麼,我的話他又不聽,我只好放出話去,說不喜歡高妙容。他倒好,找著我吵了起來。還說什麼我是歸家的大姑奶奶,家裡的事還輪不到我管。就差沒說我是抱養的了……我心像被刀扎似的,想著只有阿謙能管得住他了,一氣之下就留了封信給叔父,跑來找阿謙了……我也知道,我這路上一走就是十來天,就算是找到阿謙,等阿謙寫信回去,也晚了,可我就是不想看見他把高妙容當菩薩似的迎進門……」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462章對策   李驥心裡很難受。   兄弟幾個裡,真正和李雪相處過並留下了記憶的是李麟和李謙。李雪在家裡的時候,李驥年紀還小,長大後知道有這麼一個姐姐,模模糊糊地還記得李雪對自己很好,因而他看到李雪過得不好,才會那麼想幫幫李雪。   現在李麟傷了李雪的心,可他們畢竟是一個房頭的,他卻幫不上什麼忙,心裡就有些埋怨李麟   大姐是個那麼好的人,既然喜歡高妙容,為何不好好地和大姐說說,就這樣置大姐於不顧,像那媳婦娶進門就忘了孝順娘的人……高妙容不是自認為自己很賢淑嗎?怎麼這個時候不勸勸李麟了?所謂的賢淑,全是假的吧?   李驥在心裡腹誹。   遠在太原的高妙容心裡卻急得不得了。   她沒有想到李雪那樣溫順的一個人,前腳剛剛答應了幫何夫人主持中饋,後腳就留了封信去找李謙去了。   別人不清楚,她卻很清楚。   李謙在李長青的心目中,有著誰也無法取代的地位。李謙的一句話,能頂別人的十句話。如果讓李謙因為李雪而厭惡她,以後她在李家的日子只怕不會太好過。   想到這裡,她讓貼身的丫鬟香苜去請高妙華過來。   自從她設計陸家大小姐的事曝露之後,高伏玉就禁了她的足,等到鍾家以此為藉口拒絕了高家的求娶,高伏玉更氣得把茶盞都砸了,置問她是不是她把消息透露給鍾家的,從事發到鍾家拒婚,還不到半個時辰,鍾家好像在等這個機會似的。這讓高伏玉有種踏進了圈套的感覺。   偏偏高妙容和高妙華卻不以為然,覺得倆人的目的達成了,急急地要高伏玉去陸家求親。   高伏玉壓根就瞧不起陸大人這樣高清而又不通庶務的舉人,想著事已至此,陸家大小姐除了嫁到高家來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索性拖了幾天,想給高妙容和高妙華一個教訓,不曾想他去求親的時候,陸家居然拒絕了。   他當時就傻了眼,直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陸家有什麼底氣敢拒絕高家的提親。   但有一點他很肯定,有人在算計自己。   結果他反覆地詰問高妙容和高妙華,卻始終沒有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關於高妙容的流言蜚語卻止不住地傳播開來。   李長青的態度也變了。   居然讓高妙容、高妙華搬出去,和李家劃清界線。   高伏玉當時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為李家謀劃了一輩子,最終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高伏玉的心都寒了。   最終他雖然讓高妙容和高妙華留了下來,可心裡已有了決斷,準備讓高妙容和高妙華從李家搬出去——他主動搬出去總比高妙容在流言的風口浪尖被趕出去體面。   所以李麟來求親的時候,他一口就回絕了。   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李麟非高妙容不娶。   甚至李長青出面阻止他也不改初衷。   高伏玉權衡再三,覺得若不論之前發生的那些事,高妙容若是能嫁給李麟,已經是最好的姻緣了。   他同意了!   高妙容知道後沉默了好幾天才慢慢緩過氣來。   她非常的後悔。她做了件傻事。   這件事她不應該自己親自動手的,她應該想辦法讓別人幫她把陸家大小姐叫到後花園的假山那裡。   現在,她要麼像街口賣豆腐腦的女子一樣,做個平凡的婦人,要麼就趁機嫁給李麟,爭上一爭!   她選擇了後者。   高伏玉很是欣慰,請了人幫她做嫁衣,卻依舊像從前那樣把她拘在家裡,哪裡也不讓她去。   高妙容猜不透自己叔父的意思,卻知道,她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叔父在李長青面前的體面了,若是她不聽話,把叔父也得罪了,以後只怕是連個娘家都沒有了。就算她能順利地嫁給李麟,時間長了,沒有兄弟幫襯的婦人,丈夫也會漸漸不把她放在眼裡的。   她哪裡也不敢去,老老實實呆在自己的屋裡做針線。   直到她無意間聽說李雪去了李謙那裡,她好奇之餘派人去問了問,這才知道李雪原來是為了反對她和李麟的婚事而離家出走了。   她當時就暗暗地把李麟罵了個狗血淋頭。   要不怎麼說李麟不如李謙呢?   如果是李謙,早在李雪有這心思的時候就把李雪安撫好了。   夫妻一體,李雪這麼一鬧,別人還以為她是個狐狸精,還沒有進門就能慫恿著未婚夫把大姑姐趕出去,就能讓未婚夫不顧家人的感受。   以後她還怎麼做人?   香苜是個聰明人,見高妙容急得不行,想想也就明白了其中厲害。   她忙去找了高妙華過來。   高妙容讓高妙華去說服李麟,讓李麟親自送李冬至去西安,然後把李雪接回來,對外只說李雪是因為馬上要主持李家的中饋了,所以趁著家裡的瑣事還沒有交給她的時候去西安探望李謙夫妻,等李冬至過去了,把李冬至安置好了就會回來了。   李麟被高妙華約出來的時候還一臉的茫然,等到高妙華把高妙容的意思告訴了他,他頓時就變了臉。   他一心一意想告訴高妙容,他娶定她了,卻忘了世俗間的閒言碎語能讓一個人身敗名裂。   但他又很慶幸。   慶幸自己下決心和叔父李長青攤牌,執意要娶高妙容。   像姜憲那樣的妻子他是想都不要想了。   首先李長青不會給他去做宮廷侍衛的機會,他壓根就接觸不到像姜憲那樣的貴女。其次他也不可能像李謙那樣得到李家全力的支持,不可能拿出那麼多的聘禮來讓他娶個貴女。   那就娶個聰明能幹的,理解他的,能在事業上助上一臂之力的好了。   高妙容是他最好的選擇。   特別是高妙容能幫著高妙華算計陸家這件事,他覺得高妙容之所以被人翻了出來,是因為高妙容是一介女流,沒有人護著她。   如果高妙容是他的妻子,有他幫她撐著,這件事說不定就成了。   以後,他和李謙要爭的地方還多著,如果有人願意這樣為他出謀劃策,他肯定會創下一片家業的。   特別是高妙容還是高伏玉的侄女。   高伏玉沒有道理不幫著高妙容。   高妙容對他的告誡,正說明了高妙容的精明幹練!   李麟立刻道:「我這就去給我叔父賠禮,親自送小妹去西安!」   ※   親們,月票9650的加更!   O(∩_∩)O~   ※ 第463章歉意   李麟以為自己向李長青提出親自送李冬至去西安,接李雪回來會讓李長青欣然應允,誰知道李長青知道他的來意之後卻少有的猶豫片刻,道:「那,和高家下聘的事,要不要推遲到三月底?這樣準備的時間也充裕一些……外面那麼多風言風語的,妙容不是李家的媳婦還好說,既然做了李家的媳婦,總得讓她有幾分體面,下聘的事,不可怠慢!」   原本兩家商量二月份下聘的。   李麟聽了心中十分的感激,覺得還是叔父考慮的周全,忙恭敬地給李長青行了個禮,道:「侄兒全聽叔父的!」   李長青笑著點了點頭,遲疑道:「阿麟,你也知道,李謙娶的是郡主,姜家的陪嫁,實在是多得讓聖人多看幾眼都要生出貪念來。我心疼你弟弟,怕他娶了個郡主做老婆被人瞧不起,踮著腳做了個高個子,把李家的家底幾乎都搬空了,才勉勉強強把這樁婚事糊弄過去了。實際上給郡主的那些聘禮不過是個禮單而已,如今還差著五萬兩銀子得想辦法填補進去。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回到山西之後,我既沒敢給你說親,也沒敢給阿驥說親的原因。」話說到這裡,李長青很是煩躁地扒了扒頭髮,道,「這件事除了李秦和柳籬,就是伏玉先生,也只知道我這邊手裡沒有多少銀子,你可不要傳出去。若是讓郡主知道了,誰也不敢擔保她不會瞧不起你弟弟。我的這一番心血可就白廢了。」   李麟愕然。   可他仔細一想,又覺得李長青說的是真話。   李謙成親的時候,銀子花得像流水,一改李家從前的低調樸素,他當時就有些擔心,怕李長青為了一時的好看,把家底搬空了。   沒想到擔心成了現實!   他能說什麼呢?   李長青是李謙的親生父親,李長青為李謙用錢是應該,哪裡輪得到他這個依屬在李家生存的侄子說三道四的?   但他馬上要成親了,難道叔父準備一分錢也不給他就讓他分府而居嗎?   雖然那些錢都是叔父賺到的!   可他不敢問。   李長青畢竟養大了他,他不能跟叔父去爭這些!   李麟的神色微黯,笑容也變得有些勉強起來,道:「叔父,您放心,我誰也不會說的……」   「我知道!」沒等他說完,李長青就欣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蒲扇般的大手溫暖,可也寬大有力。   「我跟你說這些,是覺得叔父有些對不起你。」李長青嘆氣,威嚴肅穆的面孔帶著明顯的愧疚之色,聲音也低了幾分,「你成親,除了之前我讓人在西街買的那幢三進兩路的宅子,在汾陽那邊的那個三百畝的莊子,我還讓李秦想辦法在太原附近給你買了個五百多畝的田莊,十間鋪面,一個小別院,另給你二萬兩銀子……其他的東西都好說,只是這兩萬兩銀子,明面上我只給你一萬,另一萬你自己收著,就是阿謙那裡,你也不要聲張,是這我悄悄給你的。過幾年,阿驥就要成親了,我總不能厚此薄彼,可也不能讓你們相差的太多,阿驥後面還有阿駒,你嬸嬸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要是我給了阿驥一萬兩,只給了阿駒五千兩,她當著我什麼也不說,背後還不知道要怎麼折騰呢?我現在年紀大了,耐不住她這樣三天兩頭陰陽怪氣了,何況過幾年我也要做外祖父了,總不能在孫子面前也不給你嬸嬸面子吧?   「那一萬兩銀子,你千萬不能做聲。知道了嗎?」   李長青問李麟,目光凝重。   也就是說,李驥成親,李長青將會比照他成親時花的銀子給李驥置辦家業!   叔父卻私下多給了他一萬兩銀子!   李麟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   李長青是一家之主,他要給哪個兒子置辦多少產業就置辦多少,就算是李謙,這個娶了郡主的兒子也不敢去置疑李長青的決定。   因而李長青用不著說謊。   叔父是真心想他過得好!   李麟突然對之前忤逆李長青執意要娶高妙容有些後悔。   他完全可以用另一種更溫和的辦法,卻因為害怕高妙容被李長青遠嫁而匆匆忙忙闖進了李長青的書房。   李長青當時看他的眼神滿是失望……   「叔父!」李麟眼眶溼潤地喊著李長青,嘴角翕翕要說什麼,卻又被李長青拍了兩下,笑道,「你可要記住你說的話,誰也不能告訴!」   「我記住了!」李麟連連點頭。   李長青就長長地「唉」了一聲,道:「你如今成家了,我也算對你父親有個交待了。你以後和妙容可要好好地過日子,這個媳婦是你自己願意的,有什麼事,你要想想你當初決定娶她時的心情,要多多包涵才是。就像你嬸嬸,這麼多年,我雖然也磕磕巴巴,可到底也過過來了,兩個人在一起,哪有不鬧矛盾的時候……」李長青囉囉嗦嗦地叮囑了他半晌夫妻之道,這才放李麟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李麟一路上被撲面已不再刺骨的早春的春風吹著,直到推開了書房,坐到窗前的大書案前,心情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二萬兩銀子,的確不少。可比起李謙來,卻連個零頭都算不上。   還有西街那邊的宅子,最多也就二千兩,哪裡比得上李謙,據回來的人說,他在西安僅甜水井的宅子就花了二萬兩銀子,還是別人半賣半送的……   他不由冷冷地哼了一聲。   頭痛起李雪的事來。   就算他以後搬了出去,如果不和李府常來常往,時間長了,別人就會覺得他不過是李長青一個尋常的後輩,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而和李家常來常往,就必須和以後主持李府中饋的李雪打交道。   李雪是他姐姐,她不會不給自己面子。只是這次去西安,他怎麼說服李雪好呢?   李麟發著愁。   何大舅太太拿著年前姜憲的書信也在發愁。   她把這信左看右看也只有那寥寥數語,橫豎也看不出來信中有什麼暗示性的話來。   那郡主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是同意高妙容還是不同意?   她那個姑子是個糊塗人,她可不是!   郡主的嫂子,這麼重要的位置,郡主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找個人坐了?   那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464章燙手   為著這件事,何大舅太太年都沒有過好。   如今高、李兩家結親在即,她那個沒有腦子的小姑子昨天還把她叫去,悄悄給了她一千兩銀票讓她私下裡送給高妙容,就當是給高妙容的體己,貼補她置辦嫁妝。   李謙的話已經說得那麼明白了,她小姑子卻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左耳進右耳出,還送銀票給高妙容!   何大舅太太冷哼了一聲,拿了何夫人給的那幾張銀票想了想,把銀票裝進了一個銀紅色的荷包,去了柳籬那裡。   柳籬剛用完午膳,正準備午休,聽說何大舅太太拜訪,大吃一驚,忙喊了小廝進來服侍他更衣,去了正房。   畢竟是見外男,何大舅太太很是拘謹,把荷包遞給了身邊服侍的丫鬟,道:「何夫人給了我一千兩銀票,讓我給高小姐添箱,可我總覺得這樣有點不太好,特意來求柳先生給我拿個主意。」   這哪裡是來求他給她拿個主意,分明是想讓他把這件事告訴李長青。   因為涉及到高妙容,她不好求高伏玉,只好到他面前來。   柳籬猶豫了片刻。   他是李長青的幕僚,除非是李長青明言讓他去幫李謙,他遇到任何事的時候都應該站在李長青這一邊。如果他替何大舅太太把這荷包交給了李長青,不知道李長青會不會誤會他在幫李謙說話?   還有高伏玉那裡。   會不會誤會他是在趁機踩他。   因為高妙容的緣由,高伏玉和李長青的關係現在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何大舅太太何嘗不知道柳籬在顧忌什麼,可這個家裡,除了柳籬,她也沒有別的人可求了。   她只好低聲道:「柳先生,這件事還請您幫我出個面。夫人這樣繼續鬧下去,是要出事的!您也不希望看著李家後宅不寧吧?」   這倒是。   郡主那個人看著隨和,什麼事都無所謂,可她要是和人較起真來,不要人命,也是要人前程的。   柳籬立刻就做出了決定。   「那我就幫太太轉送給大人了!」他示意小丫鬟把荷包交給他。   何大舅太太鬆了口氣,起身告辭。   柳籬不便相送,站在那裡看著何大舅太太遠去,這才折了回去。   儘管如此,何大舅太太依舊憂心忡忡,怕事情又生出什麼橫枝來,她走到半路停在那裡好一番思量之後,轉身去了李冬至那裡。   李冬至正怏怏地坐在炕上練字,她身邊的丫鬟媳婦則輕手輕腳地在給她收拾箱籠。   自從高李兩家傳出了聯姻的消息之後,她就一直像現在這樣,沒有什麼精神。   她真心沒辦法理解自己的母親。   高妙容那樣算計陸家大小姐,等於是毀了一個女孩子的一生,母親怎麼還能同情高妙容,覺得高妙容情有可原的。   難道高妙容是人,陸家大小姐就不是人嗎?   這根本就是人品問題。   她有心提醒母親幾句,母親卻覺得她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對高妙容落井下石,辜負了高妙容這些年來對她的教導,把她要說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裡。   李冬至只要一想到這些,就愁眉不展。   大哥已經說了把高妙容遠嫁,父親還是同意了讓她嫁進李家。   她很擔心父親是受了母親的影響。   若真是這樣,家裡以後還能有個安寧的時候嗎?   特別是她馬上要去西安,跟著大哥和大嫂過日子了。大姐又被麟大哥給氣走了,以後這個家裡就這樣亂了嗎?   李冬至再怎麼強迫自己,也沒辦法保持冷靜地練字了。   她長嘆了口氣,把筆放在了筆架上。   小丫鬟進來稟告,說何大舅太太過來了。   李冬至聽著心中一喜,趿著鞋就迎了上去。   何大舅太太看著自己這個機敏伶俐的外甥女,覺得這孩子肯定投錯了胎,原本應該是她的女兒,結果送子娘娘手一抖,把她託生在了小姑的肚子裡……   她忍不住就拉住了李冬至的手,眼角水光浮現:「說過了二月初二就動身,東西都收拾好了吧?」   「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李冬至拉著何大舅太太的手進了內室,道,「表姐還在家裡繡嫁妝嗎?金家那邊什麼時候過來下聘?」   「最後的日子還沒有定下來。」何大舅太太對和金家的親事滿意極了,說起來臉就開始帶著笑,「你表姐這是害羞呢?不願意出門。藉口在家裡繡嫁妝呢!」   實際上嫁妝早就準備好了!   不過是前幾天兩家安排兩個孩子見了一面,金家有個金宵,出了名的俊男美女,何瞳娘看了歡喜得不得了,生怕別人發現了,不好意思地躲在家裡。   何大舅太太見女兒滿意了,還有什麼比這更高興的。   她語重心長地叮囑李冬至:「你去了郡主那裡,記得要聽她的話。她雖然只是你嫂嫂,可她見多識廣,是在宮裡長大的,不知道有多少豪門顯貴的女兒想在她面前露個臉都不能如願以償,她自然會脾氣大一些。你切不可因為這樣就心中生怨。長嫂如母,要把她當成你母親一樣的敬重,知道嗎?」   李冬至知道舅母是為她好,連連點頭,道:「我知道。我會聽嫂嫂話的。只是,我母親那裡,還請舅母幫著照應一些,讓她別和高姐姐接觸了。會惹得父親不高興的!別把父親逼到了外院去歇了。」   父親到現在連個通房小妾也沒有,這就是對母親最大的敬重了,若是母親不惜福,最終傷了父親的心,大哥肯定會同意父親納妾的,到時候才是真正的沒臉!   何大舅太太見外甥女小小年紀就連這些事都懂了,心裡更是怨懟小姑,覺得她去跟著姜憲過也好,至少說出去好聽點,不用受何夫人的影響。   兩人說了半天的體己話,何大舅太太見李冬至心裡都明白,這才暫且把一顆擔憂的心放下,回了自己客居的小院。   誰知道剛剛回到屋裡,小丫鬟就來稟,說剛才柳先生來過了,把她讓他代為轉交的荷包送了過來,還說:「大人讓您照著夫人的意思交給高小姐。說這畢竟是做嬸嬸的一點心意。高小姐若是承情,自然是皆大歡喜。高小姐若是不承情,以後議論起來,別說他們這些做叔叔嬸嬸的對不起他們就是了!」   何大舅太太聽了這話差點跳了起來。   李長青,這是什麼意思?   ※   親們,月票9700加更。   O(∩_∩)O~   ※ 第465章會意   何大舅太太輾轉幾天都沒有睡好。   等過了元宵節,李麟在西大街的宅子都收拾停當了,李泰開始指使那些小廝、丫鬟幫著李麟搬家,不免有在李家呆了很多年的嬤嬤議論起這樁婚事來:「老爺給麟大爺買了那麼大個宅子,又是搬進去成親,這家具陳設得不少吧?高家豈不是要送很多的陪嫁?不然那宅子空蕩蕩的,吃酒的人看了也不像話嗎?還是老爺準備讓麟大爺就在李府成親?」   「應該是在新宅子那邊成親吧?高小姐如今還住在家裡呢!」   何大舅太太心中一動,去了何夫人那裡。   何夫人正氣得心角疼,看見何大舅太太就不由地抱怨起來:「總不能讓妙容就這樣嫁進來。我跟老爺商量,想讓妙容到時候借了施大人家出嫁,施大人推三阻四的不願意。虧得之前妙容和他們家三小姐還好的像一個人似的,這家人翻起臉來卻什麼也不認!」   何大舅太太目光微閃,道:「那老爺怎麼說?」   何夫人聞言眼睛都亮了起來,道:「老爺說我這件事做得對。不管怎麼說,妙容也是從小在我們家裡長大的,她和李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從前的事不論,既然進了我們家的門,就是我們家的媳婦。我們怎麼待郡主的,就應該怎麼待她。你不知道,這些日子家裡忙著給李麟和妙容訂親的事,全由我做的主,老爺事事都聽我的,還誇我辦事辦得好。這不,我等會兒還要和媒人商量請誰家的夫人來給他們做全福人才好……」她說著,眉宇間透露出股得意勁來。   何大舅太太就眨著眼睛問何夫人:「那麟大爺是搬出去成親呢?還是在家裡成親?」   何夫人聽著笑容頓時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她端起茶盅來喝了口水,這才道:「按理說呢,麟大爺一日沒有成親,就一日是個孩子,應該在家裡成了親,過上一、兩年才搬出去。可老爺覺得,阿駒他大伯去的早,麟大爺如今又跟在老爺身邊當差,如果不是這門親事定得太急了,老爺早就給麟大爺求個蔭恩回來了,也不至於成親的時候還沒有一官半職的。就想著麟大爺就在新宅子裡成親,正好為阿駒他大伯這一房正名。這親事,還是在新宅子裡。」   嘉南郡主去了一趟京城,就給李謙弄了個正二品、主事一方的武職回來。   若是嘉南郡主有心,在李麟成親之前給李麟弄個六、七品的武職簡直是信手拈來的事。   可見李長青並沒有去求嘉南郡主。   何大舅太太抬了抬眉,笑著和何夫人說一些瑣事,就回了自己住的宅院,吩咐小廝們立刻去尋了何大舅老爺回來。   何大舅老爺因金家這幾天就要來下聘了,自過了年之後就一直呆在家裡,不是幫著給李麟買田買地,就是在家裡和何大舅太太商量著還有沒有什麼好物件可以讓何瞳娘帶著當陪嫁。何大舅太太一叫,他就跑了回來,喘著氣道:「可是金家有人帶信過來了?」   何大舅太太不由瞪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沉穩些。你可是太原總兵金大人的親家!遇事就這樣毛毛躁躁的,你還準不準備讓女兒在金家站穩腳跟的啊?」   何大舅老爺憨憨地笑,道著:「我改,我改!」   何大舅太太臉色大霽,把身邊服侍的丫鬟婆子都遣了下去,夫妻倆人躲在碧紗廚裡說話。   「你去跟姑老爺說說去,」何大舅太太指使著丈夫,「說金家拿了幾個日子過來,可都在三月間,怕是要和麟大爺下聘的日子前後腳,問姑老爺要不要跟金家說說。」   何大舅老爺大吃一驚,道:「金家什麼時候定得日子?我怎麼不知道?」   何大舅太太素來知道自己的這個丈夫老實,固執,也不和他解釋,只道:「今天早上派人來跟我說的,我沒有和你商量,說要等你拿主意,把人打發走了。」   何大舅老爺一聽,這還得了,忙道:「我這就去跟姑老爺說去!」   何大舅太太滿意地點了點頭,送走何大舅老爺之後,就躺在床上想心思。   不一會兒,何大舅老爺折了回來,高興地道:「姑老爺說,各人的八字不一樣。若是金家覺得三月份是個好日子,那就定在三月裡好了。」   何大舅太太聽了不禁喜笑顏開,道:「我這就去跟金家的人說去——李麟要訂親了,萬一兩家把日子訂在了一天就麻煩了,我們這邊最好是能定下來。」   何大舅老爺聽著覺得何大舅太太的這話怎麼有些彆扭,可讓他說出到底什麼地方彆扭,他又說不出來,直到何大舅太太叮囑小丫鬟去請媒人,他也沒有想明白。何況他向來沒有老婆聰明,老婆既然覺得好,那肯定是好。   他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金夫人從媒人那裡得了何大舅太太的話很是意外,但她轉念一想,就明白了何大舅太太的意思。可李長青到底怎麼想,金夫人還有些信不過何大舅太太。她忙讓人去打聽了一下李麟是成了親之後從李家搬出來,還是在新買的宅子裡成親。等得到消息李麟是在新宅子裡成親之後,她立刻去見了金海濤。   金海濤冷笑,道:「我要是有這樣一個侄兒,也得讓他在外面成親。既是如此,我們就買郡主一個面子,李家是三月二十一下聘吧?那我們就三月二十下聘。」   金夫人會意,笑盈盈地去了,把定下來的日子用紅紙寫了,請媒婆送去了李家。   李長青叫了李麟來商量:「你看要不要把日子挪到四月份。」   何金兩家從去年就開始商量下聘的日子,總不能因為他臨時決定娶高妙容就讓何金兩家改日子吧?何況金家聲名顯赫,若不是因為姜憲,金家不可能答應這門親事,若是因為這些事惹得金家不高興,他相信,何大舅太太會把他給撕了!   「就別改日子了。」李麟笑道,「又要重新看日子,太麻煩了。」   李長青想了想,道:「也行!反正是下聘。等到正式成親的時候我們兩家再商量商量,把這日子錯開些。讓太原城的那些官吏能好好地喝兩頓酒。」   李麟笑著應了,向李長青辭行:「東西都收拾好了,我過兩天就送冬至去西安。」   李長青點頭。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466章送妹   李麟高高興興地走了。   李長青望著他的背影良久沒有說話。   高妙華的小廝在李麟的屋門口等著李麟。   見他回來,興高採烈地迎上前來,道:「大爺,我們家小姐讓我來問您一聲,您什麼時候啟程去西安?小姐給大姑奶奶和大小姐都準備了禮物,想請大爺轉交給她們。」   李麟很是欣慰。   他正愁不知道見了李雪說什麼好,高妙容就準備了禮物送給李雪。常言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李雪收到高妙容準備的禮物,再見高妙容,應該就不會像之前那樣擺臉色給高妙容看了吧?   他笑著收了禮物,回到屋裡一看,給李雪的是兩雙鞋和幾雙襪子,給李冬至的是一條杭白綢的挑線裙子,一件銀紅色焦布比甲。做工精緻,應該是高妙容的手藝。   李麟的笑意更濃了。   第二天去接李冬至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把裙子和比甲送給了李冬至,並道:「這是你高姐姐親手給你做的,她不方便來送你,讓我轉交給你。」   李冬至淡淡地說了聲「謝謝」,把東西交給了自己的貼身大丫鬟小禾。   李麟見她並不如自己想像中那樣的歡天喜地,心裡不免有些不悅,道:「冬至,這可是你高姐姐的一片心意。」   言下之意是指她不夠熱情。   李冬至欲言又止。   她心痛高妙容的轉變,卻不是反對高妙容這樣出身的人做她的嫂子。   李麟並不明白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她說得再多,也不過是得罪他們罷了。   李冬至想了想,還是說了一聲「多謝」,轉身準備上馬車。   何夫人見了直皺眉,歉意地對李麟道:「她被她爹逼著去了西安,心裡不舒服,你就不要和她一般見識了!」   李麟忙道:「嬸嬸言重了。冬至是我妹妹,不要說她此時只是不太高興,就算是有什麼誤解我的地方,我也應該多多包涵才是。」然後又問:「我成親的時候,冬至和郡主回來嗎?」   他和高妙容初步定下十一月份成親。   照李長青的說法,姜憲正好回來過年。   何夫人笑道:「那是一定要回來的。」   李麟放下心來。   他成親,若是李謙和姜憲都不到場,特別是姜憲不到場,場面未免不夠隆重。   李駒則把嘴緊抿,從頭到尾沒有和李冬至說一句話。   二哥跟著大哥去了西安,現在連妹妹冬至都過去了,只留下他一個人在太原……是爹爹捨不得他?還是大哥瞧不起他呢?   他心頭亂糟糟的,連李冬至遠行的悲傷都來不及體會,就先體會到了噬人的忌妒。   來送行的何大舅太太只是捏了捏李冬至的手就放開了,而何瞳娘則眼淚巴巴的,道:「你要是去了那邊缺什麼記得跟我說,太原買不到,我就幫你去京城買,你可別委屈自己。大表嫂為人很好,她身邊的丫鬟情客和百結也好,她們肯定會照顧你的,你有什麼就跟她們直說,她們會幫你的。」然後又悄聲地道,「我娘說我的婚事可能會提前,不是在麟表哥的前面就是後面,你記得要回來喝喜酒。」   李冬至有些意外,覺得自己回不回來喝喜酒,恐怕不是她能決定的,但她還是很鄭重地朝何瞳娘點了點頭,叮囑了幾句諸如「有事就讓那些繡娘去做,你仔細眼睛」的話,這才由何嬤嬤扶著,上了馬車。   李麟護送李冬至往西安去。   遠在西安的姜憲已經得了信,她不由奇道:「不是說二月初二龍抬頭之後才啟程的嗎?怎麼突然改了行程,提前到了元宵節之後?」   來給她送信的情客一面往九攢果盒裡添著從福建運過來的福餅,一面笑道:「說是麟大爺三月份訂親,怕耽擱了麟大爺的婚事,所以提前送了大小姐過來。」   「既然如此,為何不換個人送冬至過來?」姜憲用竹籤叉著塊冬瓜蜜餞,想吃,又覺得太甜,在那裡猶豫不決地喃喃地道,「還專程讓新郎倌送過來……是不放心冬至呢?還是要接李雪回去?可別在我這裡吵起來。我最怕處理這些家務事了,真是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從沒就沒有拉扯清楚過。」   情客抿了嘴笑,道:「郡主您這口氣,好像處理過很多這樣的事似的?」   她的確處理過很多這樣的事,不過是在前世!   姜憲不由失笑,問情客:「二爺和大姑奶奶出去的時候可曾說過是否回來用晚膳?」   年前李驥就計劃好了要帶李雪去哪些地方玩。正月十七收了燈,李驥就開始興致勃勃地拉著李雪出去玩。李雪壓根就沒有心情,卻架不住李驥的熱情,最終還是和李驥開始在西安的附近遊玩。   今天他們去了驪山。   這讓姜憲很鬱悶。   驪山,她都還沒有去過呢?   從前做太后,看著簡王每年去泡溫泉,現在她嫁了個平民百姓,結果還是只能眼睜睜地只看別人去遊玩。   她氣衝衝地寫了封信給李謙,讓人帶去甘州,心裡才好過了些。   誰知道信剛寄出去,印採進來告訴她,常大夫回來了。   姜憲剛剛消散的氣又聚集在了一起。   李謙肯定是怕她問東問西的,所以留了常大夫在甘州過年,元宵節過後才回來。   常大夫帶了些甘州的特產給姜憲,並奉了李謙之命給姜憲帶了封信過來。   姜憲不高興會對李謙撒,卻不會遷怒別人。   她問起李謙的事,常大夫滿口的讚揚,還有李謙不過去了短短的月餘,已一掃之前南司留下來的陋習,還有蔡霜,處處以李謙馬首是瞻,做事又認真仔細,沒有一點世家子弟的架子,是個難得的人才……   這還把蔡霜踢不走了!   可踢不走也得踢走。   他是晉安侯蔡家的人,若是李謙想在西邊站住腳根,肯定會和京城的達官貴族有矛盾,與其讓個姓蔡的人呆在身邊時刻提防著他給晉安侯府通風報信,不如趁早把他給弄走。   不過,弄走蔡霜容易,蔡霜走了,誰來接他的手好呢?   姜憲想了好幾天也沒有想到合適的人選。   倒是李雪,連著跟李驥跑出去了幾天,累得腿都酸了,她強烈要求在家裡歇幾天再出去玩。   李驥笑嘻嘻,把李雪送回了客房之後,去了做為族學的芙蓉齋。   ※   親們,月票9800加更!   O(∩_∩)O~   ※ 第467章壯丁   此時正值下午快放學的時候,康祥雲的課已經講完了,正坐在院子裡和一個白衣輕裘的年輕男子說話。   李驥嚇了一大跳,不由在心裡嘀咕:這是誰啊!大冷天,穿著件白色的衣裳,還披了白色的鬥蓬,像個戲子似的,特別的輕浮。   誰知道他的話還沒有嘀咕完,那男子就察覺到了他的動靜,轉過頭來。   李驥愕然,遲疑地道:「鍾,鍾大哥?!」   「是我!」鍾天逸笑得不知道有多得意,挑著眉道,「沒想到你還認得我。我去你家時,你總是躲在牆角不做聲,也不和我們玩耍,我還以為你認不出我呢!」   乍眼一看的時候,的確是沒有認出來。   正常的人會這樣打扮嗎?   可這話說出來就失禮了。   他上前給鍾天逸和康祥雲行了禮,問候了康祥雲,這才問鍾天逸:「鍾大哥怎麼來了西安?是來探望鍾二哥的嗎?芙蓉齋的房間很小,要不你就在客房裡住下吧?您可帶了小廝過來?我這就讓人去給你安置住的地方!」   帶了小廝,只需要派個人領了小廝過去。   沒有帶小廝,不僅要叮囑家裡的人給鍾天逸打點好鋪蓋行李,還要打點好這幾天的換洗衣服,安排服侍的小廝丫鬟等等。   雲林去了太原還沒有回來,李驥就代替了雲林,這些天來淨安排這些事了,此時已經很熟練了。   鍾天逸聞言笑著「咦」了一聲,道:「真是幾日不見,當刮目相看。阿驥,你可比從前能幹多了。可見世伯有時候太護著你們了,應該把你們丟在外面摔摔打打才行。」   李驥靦腆地笑。   想著父親巴不得自己一輩子都在家裡吃閒飯就好。只有大嫂,相信他,敢用他。真正幫襯他的,是大嫂而不是父親。   有時候他甚至想,如果他是個女孩子,也許父親就不會這樣對他了。   但有時候他又想,冬至也是個女孩子,卻也沒見父親在她身上多花什麼心思……   這些念頭也不過一閃而過。   康祥雲已含笑道:「阿驥的確很不錯。能幹,還能吃苦,也聰明,讀書也是個好料子。」   能得了康家大小姐父親的讚賞,李驥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鍾天逸就道:「我是去甘州見過你大哥了才過來順道看看天宇的,沒想到和你們康先生一見如故,聊著聊著就忘了時間。你們康先生告訴我,說天宇在這裡還算勤勉,和馬永盛他們相處得也很好,我也放心了。你就不用特意給我安排客房了,我今天就和天宇擠一個晚上,明天一早我就要啟程回汾陽了。以後有機會會再來西安看看的。」   最後一句話,卻是對康祥雲和李驥兩個人說的。   康祥雲頗為失望,道:「我聽你說渭河的事,還準備向你請教請教的,不曾想你走得這麼急……等過兩個月天氣暖和了,我還準備帶著天宇他們一起走走渭河水呢!你要不要一起?」   鍾天逸躍躍欲試。   康祥雲誘惑他:「來吧!還有鄭緘一起。他是我的好朋友,是個很有趣的人。你見到他就明白了。」   但鍾天逸還是道:「看我到時候有沒有空吧?」   康祥雲有些失望,李驥卻道:「先生,我們到時候要去走渭水嗎?」   「讀萬卷書不如行千裡路!」康祥雲點頭,道,「我和鄭先生打算到時候帶你們去看看。鄭先生還準備寫一本關於西安八水的書。你們要是到時候做得好,說不定還會讓你們幫著編書,參與水文的丈量什麼的。會在青史上留名的。」   這本書會不會留名都難說,更不要說那些參與的人。   康祥雲分明是拉了學生做壯丁。偏偏這些壯丁聽了每個人都倍感驕傲與榮幸,讓知道了這件事的姜憲啼笑皆非。   倒是鍾天逸,當天晚上就和鍾天宇擠在一張床上。   他告訴弟弟:「爹說了,既然選了阿謙,以後就得跟在阿謙身後,和李家的其他人死磕到底了。你現在好好地跟著康先生和鄭先生學識字,等過了夏天,就送你去甘州,跟在阿謙身邊,給他做個長隨。」   鍾天宇點頭,道:「那妹妹的婚事?」   「有阿謙做主,高家就算是心裡不舒服也得忍著。」說到這裡,他英俊的面孔不由得銳利如刀,冷冷地道,「還好之前阿謙委婉地表示覺得這門親事不好,不然若真是和高家結了親,豈不是把小妹給推進了火坑裡?」   鍾天宇想想也覺得後怕。   鍾天逸繼續道:「不過,李麟能娶高妙容,我也很佩服他。只怕以後他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了。」   這種事鍾天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他笑了笑沒有作聲。   鍾天逸也不是專程來和他討論這件事的,有些愛憐地摸了摸弟弟的頭,道:「若是要上戰場,你怕不怕?」   鍾天宇搖頭,笑道:「這有什麼好怕的?別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好吧!」鍾天逸望著自己弟弟那張淡定的臉,頗有些從容地道,「但願你到時候不會看到死人之後趴在地上哭。」   鍾天宇不屑地瞥了哥哥一眼,翻身睡去了。   鍾天逸笑著搖頭,想到李謙臨行前對他說的話:「你這次去京城,先去拜訪姜律。以後有什麼事,可以找姜律幫忙。京裡有什麼事,也要及時地告訴我。你在京中的應酬,我會讓雲林每年給你拔五千兩銀子,你還可以趁機放點印子錢。倒也不圖那點利益,和京中的官員打好關係最重要。」   父親把兩個兒子都給了李謙用,是因為看重李謙的能力吧?   這其中肯定有嘉南郡主的一份功勞。   至於他家小妹的婚事,按李謙的意思,最好是嫁到外面去,李家的舊部,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自己人抱成一團,外面的人來了卻不願意接納了。   鍾天逸東想西想的,第二天頂著個黑眼圈辭別了姜憲,慢悠悠地往京城去。   過了幾天,是二月初二。   夏夫人邀請大家去驪山踏青。   姜憲很感興趣,約了李雪和康太太、鄭太太一起去。   李雪原本不想去,見康太太和鄭太太都欣然應允,也笑著應了。   姜憲讓給李雪做了一堆黑白藍色的衣裳,到了二月初二那天,坐著馬車去了驪山。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468章踏青   驪山在西安的東北邊,離西安要半天的車程,說的是去驪山踏青,當日卻是沒有辦法趕回來的,得在驪山住上一夜。好在是西安的達官貴人常去驪山遊玩,那邊除了陝西巡撫衙門名下有個名為「翠微」的別院用來招待路過西安的封疆大吏,陝西布政司和陝西都司都在驪山都有別院,特別是在陝西布政司名下的「翠居」,還專程引了華清宮的水過去,砌了幾個溫泉池子,在陝西的顯貴圈子裡很有些名氣。   這次她們在翠微落腳。   姜憲知道後不禁問情客:「為什麼不安排在翠居?」   陝西布政使周照的夫人並不在任上,在他身邊照顧他的是他的如夫人,所以這些活動周家照例是要缺席的。所以翠居這邊,也由夏夫人支配。   情客笑道:「原本是安排在翠居的,可夏夫人叫了戲班子過來唱戲。林夫人就建議在翠微,說翠微這邊的戲臺子比翠居那邊的好,翠居也不過是有幾個泡澡的池子,如今天氣越來越熱,誰還稀罕那幾個澡池子!」   我就稀罕!   姜憲在心裡嘀咕。   她自重生到現在,還沒有機會去泡泡溫泉。   想想也蠻倒黴。   李謙說了二月中旬回來的,到現在也沒個影兒,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回來?   等他回來了,不如讓他帶著自己去泡溫泉去……   姜憲七想八想的,很快就到了驪山。   翠微山莊還要往山裡走上兩裡路。   姜憲出門晚,此時已經是晌午了。   情客幾個拿出糕點來給姜憲墊肚子。   後面有馬車過來。   李家的隨車的護衛忙護著了姜憲的馬車準備亮出李謙的官牌,誰知道那馬車卻停了下來,有隨車的小廝跳下馬車一溜煙地跑過來問:「是郡主的鸞駕嗎?我們是西安知府林大人家的家眷!」   原來是林夫人。   大家隔著馬車寒暄了幾句。   姜憲這邊帶著李雪、康太太和鄭太太以及康家大小姐。林夫人那邊帶了自己的兩個女兒,長女和康家大小姐同年,次女比康家二小姐小一歲,兩個女孩子都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笑盈盈地上來給姜憲問安,讓姜憲的心都軟了,一個人給了一荷包的金豆子做見面禮。   康大小姐不由感慨:「比我妹妹還要活潑一些!」   姜憲笑道:「那是因為沒有遇到過什麼事的緣故!」然後她問起了康家的二小姐,「沒有帶她一塊來,她不會在家裡哭鬧吧?」   「沒有!」康大小姐笑道,「家裡還有弟弟要人照看,總不能都出來!何況我承諾下次帶她去大雁塔玩的。」   康家的家教很好!   姜憲對康家大小姐越看越滿意。   她問:「你閨名叫幹什麼?」   康家大小姐紅著臉道:「叫彤管!」   姜憲驚訝地道:「『靜女其姝,俟於我於城隅。靜女其孌,貽我彤管』的彤管?」   康大小姐笑著頷首,道:「所以我妹妹叫城隅。」   這名字取得……   姜憲表示很佩服。   康家大小姐也抿了嘴笑。   兩人說說笑笑地到了翠微山莊。   夏夫人已經到了,夏家的僕婦正在大門口等著,見到姜憲和林夫人的馬車,或飛奔著去向夏夫人報信,或上前迎接兩家的家人   一時間門口熱鬧得很。   又有馬車「得得得」地馳了過來,眾人都抬頭望去。   七、八個家丁模樣的人護著兩輛油蓬馬車,前面那輛在車角掛著大紅燈籠,後面一輛掛著銅鈴,簡單樸素之中透著些許的精緻,讓人看著心生好感。   兩輛馬車從翠微山莊門前駛過,叮叮噹噹地往旁邊的甬道上駛去。   「這是誰家的馬車?」有人低聲問。   「不知道!」   「不過,看樣子是往翠居山莊去的。」   「為什麼走了這條路?」   去翠居可以直接從山腳上來,也可以從翠微山莊經過。   為了避諱,通常去翠居的人都不會從翠微山莊經過。   大家議論了幾聲也就過去了。   而姜憲和林夫人等人早已進了山莊。   姜憲幾個被安排在山莊東邊的紫氣東來閣,林夫人則住在離他們不遠的杏花村。   大家簡單地用過膳,梳洗更衣,就去拜見夏夫人。   陝西都司都指揮使王成的夫人早就來了,還帶了自己的次女,和夏夫人母女圍坐在一起說著話。   眾人見面,少不得要寒暄幾句,等大家再坐下,夏夫人就說起今天的安排來:「我們一會兒出去走走,等大家到齊了就用膳,然後聽戲。」   這就是要聽夜戲了。   據說翠微山莊的戲臺子四周掛滿了大紅的燈籠,遠遠望去,仿佛能照亮半邊天似的,想來聽夜戲很有意思了。   大家笑著應是。   還有西安府同知和僉事的夫人都沒有到,總不好這個時候就開席。   眾人隨著夏夫人往花園裡去。   還沒有走幾步,就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周大人家的如夫人帶自家的兄弟來給夫人、郡主問安!」   王夫人皺眉,沒等夏夫人開口已粗魯地道:「這是什麼地方?她也不照照鏡子,竟然還敢明目張胆地來拜會我們,她是不是輕狂得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了?」   夏夫人聽著就輕輕地咳了一聲,示意王夫人不要再說了。   打狗還得看主人。不管怎麼說,周家的這位如夫人也代表周大人,這點面子她還是要給的。   「請周家的如夫人進來吧1」   隨身服侍的嬤嬤應聲而去,很快就帶著周大人如夫人姐弟走了進來。   周大人的如夫人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樣了,相貌十分的出眾,特別是眉宇間籠罩的一陣輕愁,讓人看了恨不上得上去幫她抹平了,讓她再也不會心生哀愁才好。而周家如夫人的弟弟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眉目如畫,氣質溫婉,看上去比女子多了幾分英姿,又比男子多了幾分嫵媚,有種說不出來的風流寫意撲面而來,是個相貌十分出眾的男子。   夏夫人卻皺了皺眉。   雖然說周家這位如夫人的弟弟還沒有及冠,可到底已是三尺男兒,這邊又全是女眷,她這樣帶過來,總歸是有些不好。   可人已經來了,也不好趕走。   夏夫人耐著性子見了這姐弟兩人之後,就端了茶盅送人。   兩姐弟也沒有說什麼,麻利地起身告辭了。   林夫人忍不住道:「周大人好家教!這兩姐弟倒也規矩!」   夏夫人贊同地點了點頭,領著大家去了後花園。   ※   親們,月票9850加更!   O(∩_∩)O~   PS:早上忙完了選舉,終於可以喘一口氣了。   大家看書之餘別忘了給《慕南枝》投月票哦!   ※ 第469章聽戲   可能註定這次出來踏青不會那麼順利,眾人剛剛在後花園的涼亭坐下,商量著等會點什麼戲好,有小廝跑過來稟告夏夫人,說是夏大人的侄兒帶著幾個朋友從鹹陽過來,知道夏夫人在這邊,特意過來問個安,並道:「大公子知道這邊還有女眷,就不在這邊多做停留了。給您問過安之後,大公子和幾個朋友會去翠居那邊落腳。」   這樣也好!   夏夫人肅然地點頭,道:「就說他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就不招待他喝茶了。等他到翠居那邊安頓下來,再差了人來跟我說一聲。」   頗有些迴避的意思。   姜憲有些奇怪。   成年的侄兒和嬸嬸迴避,也說得過去,可那都是出了五服或是關係不好的。   沒聽說過夏大人家裡有事啊?   她在心裡思忖著,王夫人問夏夫人:「既是夏大人的侄兒,怎麼在鹹陽?」   夏夫人笑道:「鹹陽那邊不是有個王氏書院嗎?我們家老爺公務纏身,怕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耽擱了他的前程,就把他送去了王氏書院讀書。怕是二月初二龍抬頭,書院裡的夫子放了他們的假,他們這才跑過來遊玩的。」   王夫人聽了笑道:「也不怪這些孩子們坐不住,就是我們,不也一聽說踏青就跑了過來。」   眾人哈哈大笑。   西安府同知和僉事的夫人到了。   大家契闊一番之後,去了吃飯的花廳。   林夫人、姜憲、王夫人、夏夫人等坐在一張桌子上。   用過膳,眾人移去了戲臺。   戲臺建在一麵粉牆前,蓋著灰色的瓦,前面是條三丈來寬的小河,兩岸楊柳輕垂,假山綠蘿,對面是彎彎曲曲的朱漆長廊,長廊後面五間的抱廈,兩邊是暖閣,既可以歇人也可擺宴席,站在抱廈前的臺階上向前遠眺,還可以看見巍巍群山,景致十分的優美。   不管是來過幾次的人,都會贊一聲「好景致」。   夏夫人微微地笑,讓戲班呈上能唱的戲。   姜憲看見戲單上那眼熟的綠色卷草紋邊飾,不由笑道:「難道夫人請的是聯珠社的來唱堂會?」   夏夫人一愣,隨後又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笑道:「看我,忘了郡主是從京城出來的。不錯,聯珠社出京給致仕在家的原禮部尚書郎大人拜壽,我聽說了,特意請了他們來唱堂會,這才邀了你們踏青——原是想給大家一個驚喜的,不曾想居然被郡主看破了。郡主,您是怎麼知道的?」   姜憲指了指戲單上的花紋,笑道:「這我曾經見過,有些印象。」   夏夫人呵呵地笑,吩咐貼身服侍的嬤嬤:「去請了杜大家出來。說有他的熟人點他的戲。」   那婆子笑著應聲而去。   姜憲卻皺了皺眉。   她覺得夏夫人的態度有些輕浮。不過,她沒有來得及細想,杜慧君已隨著那婆子從戲臺後面走了過來。   杜慧君穿著和姜憲第一次見面時穿的青色杭綢褐服,用黑色的網巾網著頭髮,顯然是準備上妝了,卻被人叫了出來。   他一抬頭就看見了姜憲。   這也算是他鄉遇故知了。   杜慧君又驚又喜,忙上前給姜憲行禮。   年餘沒見,杜慧君依舊如從前那樣的漂亮,眼角甚至沒多出一分皺紋來,可姜憲隱隱覺得杜慧君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她壓住心裡的詫異,和他說了幾句話,知道今天若是點武戲就由杜慧君親自上場唱,若是點文戲就由他的弟子,藝名叫小鳳仙的唱,說是小鳳仙的扮相更漂亮些。   姜憲想了想,笑道:「那就由小鳳仙唱好了!你的曲子戲我聽過好幾次了,這個小鳳仙還沒有聽過。」   原本唱戲就是湊個熱鬧,既然姜憲已經點了要誰唱,其他人不好再堅持,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小鳳仙今年才十四歲,扮相的確非常的漂亮,唱得是《宇宙鋒》。   但比起當年的杜慧君,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火候。   夏夫人這些沒有聽過杜慧君唱的人自然不知道,姜憲心裡卻清楚。   她藉口去了官房。然後坐在官房的羅漢床上等著杜慧君。   天氣尚冷,杜慧君已換了一身玄色杭綢夾襖,映襯得白淨的皮膚更顯白皙。   他跪下來,恭恭敬敬地給姜憲行了大禮。   姜憲就問他:「怎麼一回事?」   按理,他是進宮給太后賀過壽的,就算是不留在宮裡,京城的高門大戶也都會以能請到他唱戲為榮才是。可自曹太后生辰,她已經兩次在京城以外見到他了。   這很不正常。   不能不說,江湖戲子,能做到杜慧君這樣的,已經是人精了。   他一聽就明白過來,眼眶頓時就有些溼潤,低頭思索了好一會,這才輕聲地道:「簡王家的世子爺看上了我,想讓我去簡王府唱戲,我畢竟是進宮給太后唱過堂會的,不敢應諾,得罪了簡王世子爺,在京城裡呆不下去了……」   姜憲張大了嘴巴,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簡王世子,那個父親活到了六十九歲,他自己已是不惑之年還在做世子的男子,在她的印象裡,也是個淡如水墨畫的影子……他居然包養戲子!   這是姜憲重生後第二次如被雷擊般的找不到北。   第一次有人要縛了康家大小姐送給小豆子的侄兒做通房。   第二次就是這一次了。   簡王世子包養戲子。   杜慧君看見姜憲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突然間就生出股不管不顧的悲涼來。   他索性道:「若只是去唱戲還好說,可簡王世子卻讓我扮成女子住進簡王府……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東窗事發那天,簡王不打死我也要把我剁碎了餵狗,我豈不是只有落得個萬人唾罵的結果。還不如就這樣逃出來,就算是死,也保了清白……」   姜憲已經聽不下去了。   她道:「你以後就留在陝西唱戲好了。憑著你們戲班的名聲,不愁沒有飯吃!」   杜慧君大喜,激動地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咚咚咚」地給姜憲磕了三個響頭。   姜憲頭痛,揮手讓他退了下去。   杜慧君又給姜憲磕了三個響頭才退下去。   這個時候,姜憲才發現杜慧君走路有一條腿好像有點瘸。   難怪她覺得不對勁!   可這樣的杜慧君是怎麼唱武生的呢?   不會是嗓子也出了問題了吧?   姜憲覺得肝痛!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470章煩心   情客忙端了杯熱茶捧給姜憲,低聲勸道:「簡王爺教子不嚴,與您何幹?您就別生他們家的這些閒氣了!」   「我才懶得管他們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呢!」姜憲有氣無力地道,「我是嫌丟人!」   情客只得嘆氣。   再走出去的時候,姜憲已經恢復了之前的安靜從容,她和夏夫人一起聽著戲,討論著小鳳仙的哪一句唱得好,很快就到了宵夜時分,戲也唱完了。   夏夫人就讓人叫了小鳳仙過來,笑吟吟地問了他幾句話,知道他不僅是杜慧君的親傳弟子,還是杜慧君的養子,就誇起杜慧君會教人來。   杜慧君恭敬地跪在那裡,謙遜了幾句。   夏夫人讓人打了賞。   王夫人等見了也都紛紛打了賞。   夏夫人見大家興致很高,就商量著要不要在翠微山莊多住幾天,明天讓杜慧君親自上場唱幾折戲。   杜慧君不由朝姜憲望去。   姜憲微微頷首。   杜慧君這才爽快地應了。   不免有人注意到杜慧君和姜憲的小動作,就打趣道:「沒想到杜大家這樣得郡主青睞!」   杜慧君忙道:「小人在京城的時候就得郡主提攜,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又遇到了郡主,實在是小人的福氣。」   就有人笑道:「能入了郡主的眼,的確是你的福氣。你明天可要記得好好地唱,不可丟了郡主的臉!」   杜慧君恭謹地應了。   姜憲就點了《挑滑車》。   杜慧君應諾,退了下去。   當天晚上大家就歇在了翠微山莊。   李雪、康氏母女、鄭太太是隨著姜憲來的,自然和姜憲住在一個院落裡。   時間不早了,大家洗漱了一番就準備上床睡覺了,誰知道林夫人卻帶著她的兩個女兒過來串門。   姜憲這些日子天天在家裡不是吃就是睡,閒著的時候就看百曉生詞話,有時候看起勁了,還一看一夜,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家裡沒有人敢管她,生活頓時變得很是隨性,大晚上的不睡覺,就拉著情客和百結說話,因而對林夫人這麼晚了還跑過來倒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的,換了件衣裳略略收拾打扮了一番就去了廳堂。   反倒是林夫人有些不安,解釋道:「兩個孩子吵著要來找郡主玩,我們就過來了。」   姜憲看林夫人的兩個孩子一個靠在嬤嬤的身邊打盹,一個在乳娘的懷裡打著哈欠,分明是林夫人拿孩子做了藉口,也不說破,讓百結把兩個孩子帶去了碧紗櫥,沏了茶招待林夫人。   林夫人見她如此的通透,憋在心裡的話也就不由自主地全倒了出來:「原本不該來打擾郡主的,可除了這個辦法我也沒有別的法子。我和夏夫人住一個院子,夏夫人正在院子裡發脾氣,我怕孩子們不懂事,說漏了嘴,只好把兩個孩子帶出來。王夫人是個耿直的性子,我不好去,其他院子裡就更不用說了,都是下屬的女眷,興師動眾,我怕夏夫人面子上過不去。只能到郡主這裡來——康太太帶了長女,我藉口孩子們要來找康家大小姐玩。」   可也不能就這樣往外跑啊!   姜憲道:「要不你和孩子今天就睡我這裡好了!」   林夫人很是感激,連聲道謝,在百結指使著小丫鬟給她們收拾住宿的地方時就說起了夏夫人的事:「有時候我也覺得想不通。夏夫人那樣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就想不透。夏大人的兄長只有這一個孩子,又不是不能拿錢出來,夏夫人就是看不慣這個侄兒。總說這個侄兒打著夏大人的幌子給夏大人臉上抹黑。可夏大人都不管,夏夫人就是心裡再不痛快有什麼用啊?」   姜憲這才知道原來夏夫人是為了夏大人的那個侄兒生氣。   那位夏公子能直接帶了自己學院的同窗跑到翠微山莊來打秋風,就可以想像這是個怎樣的人了。   她和林夫人寒暄道:「夏公子又幹了些什麼事啊?」   林夫人嘆氣,傾身和姜憲低語:「說不是什麼同窗,而是從前一起在西安玩的紈絝子弟,還帶了院子裡的姑娘。被周大人家的那兩位給碰了個正著……夏夫人覺得夏大人的臉都給他丟光了,讓人去傳了話,讓他連夜回西安去。夏公子壓根不聽,還招了周大人家如夫人的弟弟一起飲酒,還好那位知道深淺,避開了……」   這真是走到哪裡都有個把不省心的。   姜憲問:「難怪我之前見夏夫人聽見夏公子的名字就很浮躁,原來是因為夏公子不太聽話啊!」   「誰說不是!」林夫人就數落起夏家的事來。   姜憲不時「嗯哼」兩聲地聽著,等到林夫人去歇息,已經是半夜三更了。   第二天,夏夫人看她的目光就有些窘然,還好姜憲遇到、看到的糟心事都挺多的,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始終都神色自若,讓夏夫人也漸漸把這件事給放下了。   一群官宦家的女眷在翠微山莊玩了三、四天才決定回西安城。   因有了姜憲的話,杜慧君這幾天使出渾身解數卻又不動聲色地討好著夏夫人等人,顯得不卑不亢,又有進宮給太后祝過壽這層金,倒讓夏夫人等人另眼相看,還沒有走出翠微山莊,這唱戲的話計就已經排到了端午節,只要他小心應對,也算是在西安站住了腳,而且簡王世子畢竟還只是個世子,有姜憲在這裡鎮著,他就是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把手伸到姜憲的面前,可以說,這次遇到姜憲,解決了他的大麻煩,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他也因此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上去越發的英俊瀟灑,更受到歡迎了,這當然都是後話了。   姜憲回到家就問有沒有李謙的消息,劉冬月怯生生地搖頭,忙道:「雲林回來了!」   她就見了雲林。   「原本應該在年前趕回來的,因麟大爺的事耽擱了行程。」他敬重地向姜憲解釋,「後來又接到大人的書信,讓我去看看和金家一起煉製的刀刃。金家二爺在那裡督工,可制廢的有點多,我怕他們私下把這些東西處置了,就寫了信給大人,把那些制廢的重新回爐,製成鐵疙瘩賣給一些鐵鋪製作農具也不錯。」   卻不能讓金家的人隨意處置了。   誰知道那些制廢的刀刃是不是有意為之呢!   ※   親們,月票9900的加更!   O(∩_∩)O~   ※   給大家介紹一本書。   《堂前燕歸來》   作者:leidewen   舊時李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前世四嫁的李萍,終成宅鬥的犧牲品,子死己亡。不曾想,卻成為十歲的農家秀才之女。還在昏迷之中,被訂了親,多了個十三歲的小未婚夫。上有極品婆婆,下有呆萌豬隊友兩個小叔子。看她如何利用從前夫們那學來的技能,幫助娘家致富奔小康,領著小老公,一路向前,走向宰相之路。 第471章賀禮   姜憲問雲林:「我們這邊就沒派人去看著嗎?」   雲林不知道怎麼回答好,想了想才道:「原本大人是準備讓老爺的結拜兄弟朱五爺過去的。朱五爺和伏玉先生的關係非常的好。高家和麟大爺結親之後,大人就覺得朱五爺有些不合適了,就尋思著讓謝先生過去,可大人剛到甘州,有很多事還需要仰仗謝先生,太原城那邊的事,也就只好以金家二爺為主了……」   說來說去,還是沒有可用之人。   李家的根基太淺了。   姜憲嘆氣,讓雲林先下去了。   SX官場開始給趙翌大婚準備賀禮,姜憲也不能例外。   她想了想,從陪嫁裡找了對八寶掐絲琺瑯的花觚和一對白玉雕纏枝花紋的四角禮盒作了賀禮。   情客還有些捨不得了。   姜憲直接撇了撇嘴,道:「這花觚紅紅綠綠的,一看就是安貴妃喜歡的模樣,還不知道安貴妃用過沒用過,趕緊給我送走,免得我見一次眼睛痛一次。留下來幹什麼?」   百結不由抿了嘴笑,兩人去讓人訂做樟木箱子,從庫房裡拿了大紅彰絨把花觚和玉盒都裹好了,寫上禮單,只等過些日子云林安排好人了送進京城裡去。   夏夫人從給李家做樟木箱子的漆鋪裡知道姜憲的賀禮已經準備好,不由心中著急,趕過來向姜憲請教送什麼禮好。   姜憲也不知道。   她把自己陪嫁裡覺得不好的東西送給了李翌。只是這話卻不能說給別人聽。   「我外祖母大壽的時候,有人送衣服鞋襪,也有人送屏風香爐什麼的。」她道,「你看什麼貴重就送什麼好了?」   這說了等於沒有說!   一山還比一山高,什麼叫貴重呢?   夏夫人愁得不得了,提出來想看看姜憲送了什麼給趙翌。   姜憲能理解她的心情。   前世她過壽的時候,下面的人就絞盡腦汁送她東西,還得不重樣。   她讓情客開了櫃。   看著那花紋繁複,色彩豔麗的花觚,夏夫人突然覺查到自己很蠢。   嘉南郡主根本就是個和她們不一樣的存在,她就算是看見了嘉南郡主給皇上大婚準備的賀禮,她能仿得出來嗎?   不說別的,就這對花觚,宮中的手藝,賣個五千兩銀子一點也不稀罕。那對玉盒通體潔白,也一樣不便宜。   她們家卻只準備用五千兩銀子送禮的。   還要挑個看上去值上萬兩銀子的。   夏夫人情緒低落地回到了家裡。   夏大人正和他的侄兒夏山說著話,知道夏夫人回來,就差人去問了一聲。   夏夫人無精打採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那小丫鬟來回話的時候不免又誇大了一翻:「……說嘉南郡主隨意地在她的陪嫁裡拿了兩件成雙成對的東西做賀禮,每件最少也值一萬兩銀了。而且全是宮中製造,別人有一件就是傳家寶了。郡主還嫌棄東西不夠好。實在是不好讓郡主拿主意。」   言下之意,他們買不起。   夏大人人聽了直皺眉。   夏山則急巴巴地湊了上來,道:「叔父,你是不是在為皇上大婚送什麼東西發愁?您去跟我爹說一聲唄!別說二萬兩銀子,就是五萬兩銀子,我爹聽說是您要,立刻就會派人送來。還怕買不到個好物件送給皇帝?」然後又道,「叔父,嘉南郡主是個怎樣的人?我聽人說她身有暗疾,所以才會嫁給李謙的……」   「胡說八道!」夏大人對這個侄兒也沒有什麼辦法,板著臉拍了桌子,道,「一天到晚不學好,淨想著這些不著調的事。我問你,你這個月的月考考得怎樣?得了第幾?」   夏山立刻老實了,嘻嘻笑道:「叔父,這次您不能怪我。我們學院突然來了個叫鄭從的,是從京城來的,他一來就考了個甲等,這才把我擠到丁等去的。」   鹹陽的李氏書院每月考核一次,分甲乙丙丁四等,甲等十人,乙等二十人……依此類推,最終剩下的全是丁等。上個月夏山勉強考了個丙等,這個月就降到了丁等。這讓讀書一直名列前茅的夏大人很不理解,喝斥道:「你不好好讀書,還有藉口?這個月沐休的時候給我回西安來,由我親自檢查你的功課……」   夏山覺得生不如死,跳起來道:「您恐怕還不知道,新來的那個鄭從,就是李家西席鄭緘的兒子,他是在京裡讀得書,很厲害的,一來就考了個第一……」   夏大人聽著「咦」了一聲,道:「消息可靠嗎?」   「可靠!」夏山立刻道,「是書院裡的先生告訴我的。」   夏大人想了想,道:「你那和個鄭從的關係好嗎?」   「挺好的!」夏山雖然不靠譜,卻喜歡呼朋換友,又願意付帳,為人也還算得上風趣,在書院裡的人緣不錯。   「那好!」夏大人吩咐夏山,「你以後多和鄭從走動,他父親是兩榜進士出身,在李家不過是一時相託,不會待很久的,你要和鄭從打好關係。」   「哎喲,沒有想到那個鄭從居然是官家子弟。」夏山非常的驚訝,「他穿衣打扮,說話行事都很謙和。」   夏大人道:「腹有詩書氣自華。他們家有本事,自然也就廉和了。你不要管這些,只管和鄭從好好打交道就行了。」   夏山連連點頭,從夏大人那裡出來,順手買了十二色禮盒,去了鄭從那裡。   鄭從正在家裡讀書,聽說夏山過來,不由皺了皺眉頭。   給兒子送點心過來的鄭太太忙道:「這個同窗有什麼不妥嗎?」   鄭從是個老年少老的孩子,聽了面無表情緩緩地搖了搖頭,道:「此人不學無術,是SX巡撫夏大人的侄兒。」說著,他站起身來準備更衣,「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我還是出去看再說吧!」   鄭太太擔憂地輕「嗯」,送兒子出了門。   夏山坐在鄭從家廳堂的太師椅上左顧右盼著,覺得鄭從家住得還不錯,可見李謙都指使待鄭家不薄。   他只說自己路過李府,想到鄭從,順道來探望。   鄭從道了謝,不動聲色地招待著夏山。   夏山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   這讓鄭從有些手足無措,猜不到夏山為何來自己家裡做客。   夏山暗中得意,好像能讓鄭從無措他覺得很高興似的。   鄭從送夏山出去。   在門口遇到了情客。   她剛剛去門房問當值的有沒有李謙的消息。   都說沒有。   姜憲知道了,該傷心了!   情客尋思著,差一點就和迎面而來的夏山撞了個正著。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472章外男   情客知道她這是碰見外男了,忙向後連退了五、六步,這才站定,飛快地睃了來人一眼,垂下眼瞼屈膝福了福。   鄭從畢竟年紀還輕,遇到這樣的事有點慌張,忙拉住了夏山,道:「這位是郡主身邊的大丫鬟。」   夏山卻是個常在紅粉堆裡行走的,自然不怵這些事。   他整了整衣襟,笑嘻嘻地上前給情客行了個揖禮,親親熱熱地喊了聲「姐姐」,喊得情客臉色緋紅,卻讓夏山差點看直了眼睛。   等到情客帶著兩個小丫鬟走遠了,他才回過神來,低聲對鄭從道:「這丫鬟叫什麼?長得可真漂亮。郡主身邊的丫鬟是不是都這麼漂亮?那兩個小丫鬟也不錯?知道她們是去幹什麼的嗎?她怎麼還帶著兩個小丫鬟?」   一面說,還一面踮著腳伸著脖子望著情客的身影。   鄭從有些不齒夏山的輕浮,皺著眉頭道:「我不知道這位姐姐叫什麼。郡主身邊的丫鬟我也只見過兩個。她們都是郡主身邊的大丫鬟,平時奉郡主之命來見我娘的。至於她們去幹什麼,我就更不知道了。不過,我聽我娘說,郡主身邊的一等丫鬟有兩個小丫鬟在身邊服侍的,二等丫鬟則有一個,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還要尊貴。」   「是嗎!」夏山有些心不在焉地應著,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繼續望著情客的背影感慨道,「冶容多姿鬢,芳香已盈路……」   鄭從大怒。   「喂!」他狠狠地拍了拍夏山的肩膀,「你有點讀書人的矜持好不好!你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楚樓柳巷的登徒子也沒有你這麼輕浮的!你可別忘了,你是在什麼地方做客?要不要我跟我爹說說,讓他去見見你叔父?」   鄭緘雖然現在是白身,可他是正正經經的兩榜進士,在夏哲的眼裡,鄭緘就是自己人。別人難得一見陝西巡撫,鄭緘遞個帖子,雖然不會立刻就見,隔個兩、三天卻一定能見到的。這是那些舉人、秀才想也想不到的待遇。   夏山自然知道。   他訕訕然地收回了目光,喃喃地辯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再說了,我又不能怎樣,不過是看看罷了。你不用這麼說我吧?」   「看看,你說得輕巧。」鄭從說著,拽著夏山的胳膊就往外走,「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皇家威嚴,什麼是郡主儀仗啊!看過頭了,是會死人的!」說到這裡,他想到夏山的性子,頓時有些氣餒,道,「算了,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反正你也不懂!」   夏山卻是個厚臉皮,拉了鄭從道:「你給我說說唄!你不給我說,我就更不懂了。我還準備常來找你玩的,要是我冒犯了郡主,不也會給你添麻煩嗎?你就說說好了!」   纏著鄭從不放。   鄭從看著他這無賴樣,想著夏山到底是巡撫家的侄兒,打又打不得,罵又不聽,夏山犯起渾來,他還就真拿夏山沒有辦法。   他只好道:「那我們找個地方細細地跟你說!」   夏山就喜歡聽這些。   西安和太原並不太遠,姜憲下嫁的時候,那長長的一路嫁妝,讓西安府也沸沸揚揚了好幾天。他當時就很好奇。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哪裡還會放過。拉著鄭從就去了最近的一家茶館。   誰知進了茶館,迎面卻碰到個溫潤如玉、紅唇白齒的少年郎。   夏山眼睛一亮,大叫一聲「卓然」。   那少年郎卻是一愣,然後露出些許窘然之色地上前和夏山打招呼:「夏公子!」   夏山高興地點頭,道:「卓然,你怎麼在這裡?我還準備去找你玩,可聽周府的人說你住在二王街那邊,我正準備過幾天去找你呢!」   卓然勉強地笑了笑。   夏山已向鄭從引薦卓然:「他胞姐是陝西布政使周大人的小妾,他如今在西安書院讀書。我覺得西安書院不好,讓他轉去我們的李氏族學,可他說要商量周大人。這有什麼好商量的,要去就去唄……」   鄭從覺得很丟臉。   這樣的介紹卓然,還站在茶樓的大門口,生怕別人不知道卓然身份低微,難怪卓然看見他就一副要跑人的模樣。   「我們有什麼話進了雅間再說。」鄭從不由分說地拉著夏山就往裡走。   夏山跌跌撞撞地往裡走,還不忘朝著卓然道:「你快跟上……我們一起喝茶……」   卓然看著身邊朝他望過來的茶客,無奈地嘆氣,跟著夏山和鄭從進了雅間。   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看到鄭從毫無顧忌地拖著夏山的樣子,表情中流露出來的豔羨。   而已進了上院的情客,並沒有把遇到夏山的事放在心上。   她常奉命給姜憲傳話,這種事不可能避免,大家遇到了,互相避開就是了。   情客擔心的是怎麼跟姜憲回話。   或者因為知道李謙要回來,姜憲這些日子詞話本子都不看了,不是指揮著丫鬟們布置房間就是拿了菜譜看看有什麼好吃的,府上的人都忙得團團轉。就是情客,也有些埋怨起李謙來,既然回來的時間不定,那就別說好了,郡主還能有個驚喜,這樣****夜夜地盼著他回來,郡主的心情都變得低落起來。   好在是她去的時候兩位常大夫在和姜憲說話,姜憲的情緒看上去很好。   她不由低聲問當值的丫鬟:「兩位常大夫都和郡主說了些什麼?」   小丫鬟輕聲道:「大常大夫不是說要開藥鋪嗎?已經把地方選好了。定了三月初四開業。到時候小常大夫可能要去幫忙。就想初三的時候過來給郡主診平安脈。之後每隔幾天就會去藥鋪裡幫幫忙。郡主都答應了。正要說藥鋪開業的事。」   情客鬆了口氣。   覺得雖然李謙不在,但好歹郡主想做的事都慢慢地做成了。   郡主心裡也應該有些欣慰吧?   她就在門外等了一會。   聽大常大夫的意思,他準備把這邊的藥鋪的事理順了,想開館收幾個徒弟,在甘州那邊再開一家或是兩家的藥鋪。   「西安府乃西北一帶重鎮。」他道,「既不缺藥鋪也不缺名醫,可像甘州這樣的邊陲重鎮卻不一樣,那裡不僅缺藥還缺大夫,特別是治骨傷的大夫。我之前也跟大人說過這件事,大人卻顧著我們的藥鋪沒有名聲,覺得還是先在西安府開一家的好。我就想,開藥鋪的事有我就行,教徒弟卻得勞動忍冬……」   ※   親們,月票9950的加更!   O(∩_∩)O~   ※ 第473章小聚   常忍冬是姜憲的專屬大夫,也就是說,他是要經常跟在姜憲身邊,住在李府的。如果常忍冬要帶徒弟,勢必得住進李府來。   這才是常大夫來找她的用意吧!   姜憲微微笑,道:「我都能拔個芙蓉齋做私塾了,難道還會吝嗇個杏花村?」   常大夫也笑了起來。   姜憲就叫了劉冬月把這宅子的圖冊拿過來,和常大夫商量著哪裡合適。   私塾在東南角,常大夫就相中了西北角的一個小院。   姜憲準了。   這個小院就改名叫杏花村。   康祥雲和鄭緘聽了不由哈哈大笑,還特意跑去看了一眼。   這都是後面發生的事了。   送走了兩位常大夫,姜憲一看情客堆在臉上未達眼底的笑就知道李謙還是沒有什麼消息。   她不由嘆了口氣,道:「冬至那裡也沒有消息嗎?」   算著日子,她早該到了。   不會是路上出了什麼事吧?   可有李麟跟著,這一路過來全是駐軍重鎮,就算是出事,又能出什麼事?   姜憲琢磨著,結果用過午膳,李冬至和李麟就到了。   她親自到大門口迎接。   李冬至下了馬車,拉著她的手直喊「大嫂」,眼角都紅了。   姜憲笑道:「還怕你們有什麼事被絆著了,你要是再不來,我都要派人去找了。」   「大嫂!」李冬至聞言還就真的抱住了她的胳膊,道,「我們到華陰縣的時候,還真的遇到事了——那邊有兵變!」   姜憲嚇了一大跳,朝李麟望去。   李麟倒很沉穩,上前和姜憲見了禮,道:「聽說是去年至今年的軍餉遲遲不能發放下去,有衛所的士兵偷了農民春耕的種子,程知縣去衛所跟那邊的百戶商量,衛所的不承認,程知縣就擄了據說被告發的軍戶關進了牢裡不放,引起衛所的士兵把縣衙給圍了起來,陝西按察司副使已經親自去調解了……但還是亂糟糟的,我們的車馬又頗為吃重,我怕引得那些閒幫見財起義,索性繞道金堆鎮過來的,這才耽擱了好幾天。」   姜憲想起華陰縣知府程飛給自己送的紅糖大棗,想必這也是個頗為自大的,只怕這件事不是這麼好解決的。   她抱住了李冬至,道:「嚇著你了吧?快跟我回屋去喝口熱茶,收收驚!」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可在馬車上看到那些軍士圍攻縣城的景象還是讓李冬至兩腿發軟。她連連點頭,和姜憲往內宅去。   李驥和劉冬月接待了李麟。   李麟見李驥一副主人的模樣,煞有其事地吩咐小廝們給馬匹解套、搬運箱籠、安排客房、置辦席面,不由笑著輕輕地捶了李驥一下,道:「幾天不見,當刮目相看啊!你小子,一聲不響地就長大了!」   李驥咧了嘴笑,笑容和李謙有兩、三分相似。   「大堂哥都要娶大堂嫂了,我也應該長大了!」他親暱又不失恭敬地和李麟開著玩笑,哪裡有從前半點的畏縮。   李麟微微一愣。   李驥已攬了李麟的肩膀往客房去:「大堂哥快去梳洗一番,我和雲林給你接風洗塵。然後順道帶你去西安府逛逛。這裡可是十三朝古都啊!」   「有這麼多古都嗎?」李麟很是懷疑。   「怎麼沒有?」李驥數給他聽,「西周、秦、西漢、新莽、西晉、前趙……」   李麟哈哈大笑,道:「幾天不見,你學識也看長了。可見康先生和鄭先生把你教得不錯!」   「那是當然……」   黨兄弟倆說說笑笑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了朱紅的長廊裡。   劉冬月冷冷地瞥了李麟的身影一眼,把搬箱籠的差事推給了服侍他的一個小廝,自己去了內院安排姜憲的席面去了。   茶樓那邊,夏山和卓然圍坐在紅漆彭牙的圓桌前面,一壺碧螺春就著幾盤點心,正在聽鄭從講姜憲的事:「……郡主雖然不像公主或是藩王,不得不告而擅自離開封地,可也不能隨意進京。康家遇難的時候,郡主正是秘密進京為李大人之事奔走之時,不管怎樣暴露了身份總歸是不好,一般的人遇到這樣的事不殺人滅口就是好的了,怎麼會為陌生人伸手援助?可郡主恰恰就管了。不僅管了,還不顧自身安危把康家母女送到了京城!   「我爹和康世叔都說,郡主這樣,才是真正的俠肝義膽!巾幗鬚眉!   「還有她處置莊家的事。   「一般的女子最多不過和莊家絕交,以後在場面上給莊家母女難堪甚至是冷落、孤立。可郡主卻如男子一般,根本不和莊家計較,直接釜底抽薪,把在背後支撐莊家的溫鵬外調去了雲南,既拔了莊家的利齒,又給太原官場上那些不知道輕重的大小官吏一個警告。   「你說,這樣的女子,這天下還能找到第二個嗎?」   夏山立刻不服氣地嚷道:「怎麼就找不出來了?嗯,嗯……像梁紅玉啊……穆桂英啊……」   鄭從鄙視他道:「你看戲看多了吧?」   夏山反駁道:「你都不看《烈女傳》的嗎?我祖母說,《烈女傳》上都有她們的名字?」   這下不僅是鄭從了,就是卓然看他的目光也帶著幾分鄙視了!   夏山喃喃地說不出話來。   卓然對鄭從的印象非常好。不僅僅因為鄭從是正經的讀書人出身,還因為鄭從為人體貼謙和,把大著噪門和他打招呼的夏山拖到了雅間裡,讓他從眾目睽睽之中解脫出來。   此時他聽鄭從侃侃而談,語言樸實真誠,沒有一點世家子弟的誇張輕浮,對鄭從的印象就更好了。   他溫聲地問鄭從:「這些事都是令尊告訴你的嗎?」   鄭從以為他不相信,鄭重地道:「當然是我父親告訴我的。我不會拿了郡主的事開玩笑的。這會壞了她的名聲!」   卓然頷首,目露嚮往,輕聲道:「我身邊的女子都很柔弱,沒了男子就活不下去……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女子敢幹涉朝廷任免,還敢擅自離家進京給自己丈夫求官的……」   鄭從不以為然地道:「這就是你少見多怪了!從前兩晉、唐朝的公主們誰不為自己的丈夫求官,要不為何大家聯姻都要娶高門大戶的女子為妻,不就是想在仕途上有所提攜嗎?如今理學大盛,那些士子們覺得女人比他們厲害就是牝雞司晨,定下許多規矩,這才讓那些公主、郡主都成了木頭人。不過,郡主是在紫禁城裡長大的,前有太皇太后,後有曹太后,肯定不會守那些規矩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吱吱換了個新崗位,這兩天在做交接,很忙,過了這個月到了新崗位上就輕鬆一點了,更新偶有不及時,還請大家原諒。   月底了,求月票保排行榜位置!   拜託大家!謝謝!   ※ 第474章請客   夏山道:「反正郡主這樣做就是不對!」   他完全是為了反對鄭從而反對,說這話的時候到底還是有些心虛。   鄭從懶得理他。   倒是卓然肅然地點了點頭,道:「郡主真是如令尊所說,巾幗不讓鬚眉。別的我不知道,可是能在那樣的情景之下救了康先生一家,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可惜她是郡主,不然到可以認識一下。」   夏山嘲笑道:「就算她不是郡主,你就能認識她嗎?」   卓然因胞姐的緣故,沒少受人嘲笑,聞言臉頓時漲得通紅。   鄭從煩夏山說話太尖刻,為卓然解圍,笑道:「卓兄,夏兄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就算郡主不是郡主,只怕我們也不好相交。」   卓然面露感激之色,溫和地笑道:「是我說錯話了。」   鄭從笑笑,問起卓然書院的功課來:「……我們那邊開始講《春秋》了,你們那邊如今在講什麼?」   像李氏和府學這樣的大書院,通常都會按學生的進度分成若干個等級,卓然和鄭從是同一個等級。   卓然笑道:「那你們比我們快。我們還在上《論語》。」又道,「原本我是準備轉到你們那邊去的,可鹹陽離西安到底有些距離,我姐姐不放心,我只好在府學上學……」   實際上他姐姐是怕他受人欺負。   可這話他卻從不對朋友說。   兩人交流著互相的功課,鄭從發現卓然的學問很是不錯,話題越聊越深,夏山則越聽越無趣,耐著性子坐在那裡喝著茶,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漸暗,他忙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道:「今天大家難得碰到一起,我請大家吃飯吧!去聚安樓如何?那裡的燒鵝做得非常好,去晚了常常沒有位置!要不去小翠莊吃炙羊?小翠莊的老闆祖上是回回,他們做的羊肉最好吃了……」   鄭從正好無事,朝卓然望去。   言下之意是問他去不去,頗有些朋友相邀之意。   卓然對鄭從更有好感了。   他想和鄭從交個朋友,也就欣然應允了。   三個人起身,一面朝外走,一面商量著到底去哪裡用晚膳。   鄭從的小廝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大爺,大爺,老爺讓您回去。太原的麟大爺過來了。讓您回去作陪。」   李麟!   他來做什麼?   鄭從愕然。   小廝忙道:「說是送李家大小姐過來的——李家大小姐要跟著康太太讀書。」   原來如此!   鄭從只好不好意思地向夏山和卓然道歉。   卓然難掩失望,夏山卻好奇地問他:「麟大爺,是不是李大人的堂兄。我聽人說,他們一家都很會打仗。從前在福建,李麟曾經領著一千五百人搗了個五千人的海盜窩子,是不是真的?之前你認識他嗎?他長什麼樣?李大人今年還不到弱冠,李麟應該年紀也不大吧?」   他絮絮叨叨的,卓然驚訝道:「原來這位李麟也是個英雄人物。」   鄭從笑道:「之前只是遠遠見過,沒什麼機會打交道。你說的那些事我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可能是因為李大人不在,所以郡主讓康先生和我父親代大人招待麟大爺。等會我見了他若是有機會,就幫你問問。」   「哎喲!」夏山笑道,「問什麼問?我們明天請他吃飯吧!還有李驥,這小子不錯,我都聽人說了,他和他哥手下的幾人都相處的不錯,還能指使著他們幫他辦事,我叔父還讓我跟他學呢!」   這樣一來,他拉著李驥出來玩,他叔父應該就沒有什麼話可說了。   這件事鄭從卻做不得主,因而笑道:「到時候再說吧!還不知道李麟會在這裡呆幾天呢!」   既然鄭從不去了,卓然也不想去了。   三個人在茶樓前分了手。   鄭從急急忙忙地趕了回去,才知道原來不是他父親鄭緘奉了郡主之命幫著招待李麟,而是李麟想要請芙蓉齋的人吃飯,說他是做大哥的,既然來了西安,怎麼也要請他們出去好好地吃一頓。鄭從雖然不在芙蓉齋讀書,可他是鄭緘的兒子,也算得上是師兄弟,加之他性格好,為人和善,只要他在西安,大家出去遊玩或是吃飯都喜歡叫上他,把他當成芙蓉齋的一份子。倒是鄭緘和康祥雲沒有受到邀請,用李麟的話說,是看見了老師心裡害怕,吃不下去,所以會另外單獨叫一份席面,請鄭緘和康祥雲。   鄭緘和康祥雲都是溫和的性子,笑著直搖頭,囑咐他們少喝點酒,不許酒後鬧事,也就隨他們去折騰了。   姜憲這邊,卻是請了康太太和康家兩位小姐、鄭太太作陪。姜憲見李雪興致很高,還讓人溫了金華酒,大家小酌了幾杯,飯後又去了花廳,請了兩個女先生過來說書。   鄭太太就道:「聽說這幾天西安城裡的大戶人家都請了聯珠社的去唱堂會,難得春和日麗,我也請杜大家派個人過來唱兩折戲,算是給大小姐接風了!」   杜慧言的身價太高,鄭太太是請不起的,但可以請了聯珠社的小花旦、小青衣來唱戲。   李雪非常的感興趣,連連稱好,道:「等回了太原,只怕難得聽到這樣的好戲了!」   李麟用過午膳之後,就過來給李雪問安。   到底是自己的弟弟,已經娶了個不著調的弟媳婦,得罪了叔父和李謙,她要是再鬧下去,只會讓李麟沒臉而已。何況她已經答應了李謙,幫著主持太原李家的中饋,沒等李麟說什麼,李雪就自找臺階,說自己想來看看李謙在西安怎樣,現在知道有郡主服侍李謙,這邊一切安好,她也該回去了。   李麟喜出望外,因為還要趕回去到高家下聘,就把返程的日子定在了五日後。   李雪應下,開始著手收拾東西。   要說從前她覺得幫李長青管家是自己的情份,在李麟得罪了李長青,且自立門戶之後,李雪覺得她幫李長青管家就是責任了。   暗中傷心了一回,她遇強則強地抹乾了眼淚,再出門,已經恢復了從前的剛強,倒放開心來準備好好地玩幾天,回去之後就開始整頓姜憲走了之後又有些歪斜的門風,以後恐怕也難以出門了。   這才有了剛才那番感慨。   康太太和鄭太太這段時間和李雪有來有往的,非常的投緣,知道她這一去就難得遇到了,紛紛邀請她得了閒一定要來西安做客。   人還沒有走,卻早早地生出幾分傷感來。還是姜憲笑著道「大姑奶奶不方便出門,我們可以去看她啊」,讓兩人想起姜憲為李謙求官的事,覺得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心情才放晴。   ※   親們,月票10000加更!   O(∩_∩)O~   PS:一萬張哦!新的裡程碑啊!   求月底的保底月票!   ※ 第475章小別   李麟那邊也很熱鬧,李驥、鍾天宇、馬永盛還有鄭從和李累等人,大家喝酒說笑,一頓飯下來鍾天宇和馬永盛對李麟的印象都變得很不錯。   大家就說起了李麟的婚事。   馬永盛道:「可惜我們要跟著康先生讀書,不能去參加你的婚禮了。」   李麟也有點可惜,道:「沒事!迎娶定在下半年,到時候我再跟宗權說說,說不定到時候大家都能去呢!」   「那我就在這裡先祝麟大哥百年好合,白頭到老了!」鍾天宇向李麟敬酒。   其他幾個也跟著起了哄。   李麟來者不拒,喝了個酩酊大醉。   李驥幾個也都喝得兩眼發花,更怕回去之後被鄭緘或是康祥雲訓斥,幾個人索性找了間客棧,讓小廝煮了醒酒湯,睡到打了二更鼓,在客棧裡梳洗了一番,這才搖搖晃晃地往甜水井去。   路上遇到宵禁巡邏的鋪快,幾個人輕手輕腳地避開了,等他們回到李府,已打起了三更鼓。   李累不由笑道:「看你們還胡不胡鬧!」   他年紀比李驥等人大一些,李驥幾個喝酒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避了又避,沒有喝多少,後來他們喝多了,也是他出的主意在客棧歇了一會,指使著小廝把他們扶去客棧的。此時他也是最輕快的那個人——李驥幾個都喝得頭痛欲裂,特別是李麟,兩腿還軟著,走路都有些不利索。   可等他們回到李府,看見半夜的李府燈火通明,丫鬟小廝都穿戴得整整齊齊,正來來回回的幫著大門口的馬車卸東西呢!   眾人頓時有些傻眼。   李驥卻指著站在臺階上督促眾人卸箱籠的冰河大叫了一聲,道:「難道是我大哥回來了?」   冰河原本沒有注意到李驥等人,李驥這麼一叫,他順聲望了過來,頓時面露詫異卻快步走了過來,給李麟等人行了個揖禮,道:「麟大爺,驥二爺,這麼晚了,您們怎麼在這裡?」   李驥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忙道:「冰河,是不是我大哥回來了?大哥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冰河笑道:「是大人回來了。他剛剛回來,此時只怕還沒有走到上院。」   「哎喲!」李驥興奮地道,「我大哥回來了!」說著,拔腿就往裡去,走了幾步,這才覺得自己有些忘乎所以,又忙轉過身來,對李麟等人道:「我去看看我大哥,要不你們先回去歇了吧……」   李麟也有些日子沒有看見李謙。   或者是怕兄弟生罅,李長青並沒有告訴他,李謙曾經寫信明確地反對他和高妙容的婚事,而是把李謙的意思當成是自己的意思告訴了李麟。   李麟想到自己馬上也要成親了,而且要娶的人還是高妙容,他無論如何也應該找個機會和李謙說說體己話才好。   他攬了李驥的肩膀,笑道:「我也和你一道去看看!我還準備親自給阿謙下喜帖呢!」   李驥不好拒絕。   鄭從等人見狀也紛紛表示想一起進去和李謙打個招呼。   李驥獨木難支,只好帶著他們,浩浩蕩蕩地進了後院。   李謙正如冰河所說,只在李麟幾個前一腳進門。   所以李驥他們趕過去的時候,李謙正好進上院。   李麟就看見姜憲梳了美豔墜馬髻,戴著精緻的金飾,穿了件大紅色繡金絲鳳尾圍花的通袖襖,歡笑著像只蝴蝶似的從上房蹁躚而至,投入了李謙的懷抱。   李謙歡暢地笑著,緊緊地把姜憲抱在了懷裡。   李驥幾個人看得眼都直了,又想到了非禮勿視,忙垂下了眼帘,臉頓時紅得像塊紅布。   只有李麟,心中一震。   原來私底下,嘉南郡主在李謙的面前,是這樣的啊!   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看見李謙就高興起來。   難怪李謙會喜歡嘉南郡主。   李麟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姜憲的時候。   是在雙朝賀紅,認親的第一天。姜憲穿著大紅的禮服,雪白的面孔繃得緊緊的,看人的時候下頜微揚,高傲、冰冷、帶著目下無塵的不屑,讓人一看就是出身閥門的貴胄。   他當時想,和這樣一個女孩子一起生活,李謙應該會誠惶誠恐吧!   後來,他感到嘉南像遇到太陽的冰雕,漸漸軟和下來,可那與生俱來的倨傲卻如同刻在她的骨子裡,不可有絲毫的怠慢。   但現在,他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嘉南郡主。   像所有的小姑娘一個樣,熱情,歡愉,不顧一切地撲在了李謙的懷裡。   李謙哈哈地笑,緊緊地抱了她一會兒,然後有些依依不捨地把她放在了地上。   姜憲頭上的金燦燦的累絲花鏍卻勾住了李謙的頭髮。   李謙低下頭來,想把頭髮從花鏍上拉下來,扯了好幾下都沒能如願。   姜憲抿著嘴笑,索性把花鏍從頭上拔了下來交給了身邊的人,挽著李謙的胳膊,彎著眉眼笑了起來。   爽直得讓人覺得暢快!   李謙溺愛地點了點姜憲的鼻子。   兩人相視而笑。   隔得這麼遠,李麟也能感覺到他們望著對方時滿心的歡喜。   李麟看著,不知道為什麼,心裡莫名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和高妙容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人好像從來沒像李謙和姜憲這樣在一起時感覺到如此的輕鬆。   或者是因為李謙和姜憲已經成了親,他卻剛剛和高妙玉訂親的緣故?   李麟這樣安慰著自己,笑著拉了李驥:「你大哥這個時候哪有空理會你,我們先回去,明天再來和宗權碰頭。」   李驥幾個都是沒有訂親的小夥子,個個面紅耳赤地點頭,轉身跟著李麟往外走。   可李驥幾個還是忍不住回頭飛快地睃了李謙和姜憲一眼。   他們都能感受到姜憲見到李謙的高興。   夫妻之間,就應該這樣的恩愛吧!   幾個半大的小子都忍不住思忖著。   李謙發現有人看著他們。   可他看到姜憲,心裡就像沸騰了的水,咕嘟咕嘟地冒個不停,哪裡還顧得其他。   還沒有走進上房,他已忍不住問姜憲:「你這些日子可好?給我寫信也不說一說,我在甘州一直擔心你!」   怕她吃不好,睡不好,沒有人陪著她玩,更擔心她傷心,會害怕……   姜憲嘟了嘴,嬌嗔道:「你不也什麼都不跟我說!還把常大夫留到了年後才回來……你擔心我,難道我就不擔心你?你做事不將心比心!」   李謙一愣,立刻認錯:「是我不好,我以後一定什麼事都跟你說!」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求月票啊……眼看著第三名保不住了……   ※ 第476章家來   好不容易盼到李謙回來的姜憲笑眯眯地坐在桌子前,看著李謙大口大口地吃麵。   因為回來的太晚,吃了米飯怕積食,她特意吩咐廚房做了紅燒肉臊子的麵條。   李謙果然很喜歡吃。   「要不要喝口湯!」李謙看姜憲看得心裡熱呼呼的,抬頭笑望著她。   「不要!」姜憲的眼睛笑成月牙兒,「小常大夫不讓我晚上吃東西。」   之前常忍冬笑話過她,常忍冬的族兄來了之後,姜憲就特別喜歡喊常忍冬「小常大夫」。   李謙眯了眼睛笑。   他有快兩個月沒有看見姜憲,很想和她說話,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擦了擦嘴,道:「常大夫說回來開藥鋪、收學徒的,事情辦得怎樣了?」   姜憲也好想和李謙說話,把「食不言,寐不語」的庭訓早拋到腦後去了,低聲笑著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一一告訴李謙。   李謙一面吃麵,一面聽姜憲說著,這才知道李麟把李冬至送了過來,人還沒有走。   他不由皺了皺眉。   姜憲就有點後悔,道:「早知道你不高興,就應該等你吃飽了再說的。難怪老祖宗們要我們吃飯的時候不準說話,的確會影響食慾。」   李謙哈哈地笑,湊到姜憲的身邊低聲道:「可我看見你就高興,豈不是也能多吃一碗!」   「去你的!」姜憲用手肘拐著李謙。   屋裡還有服侍的丫鬟媳婦子,李謙不想讓姜憲沒臉,也就順勢坐直了身子,把剩下來的麵條和佐菜都吃了,放下了筷子。   百結和幾個小丫鬟忙上前收拾,姜憲吩咐印採打了水進來服侍李謙梳洗。   李謙的眼睛卻一刻也不離姜憲,拉了她的手道:「你就坐在門口,我們說說話。」   姜憲抿了嘴笑,就坐在洗漱室門口和李謙說著家長裡短:「……我聽雲林說,公公寫了摺子,想讓李麟在山西總兵府任個遊擊將軍之類的,要是聖旨下來,家裡豈不又多了位李大人?到時候你們準備怎麼稱呼……滿屋的李大人?」   等李驥大些了,她還準備給李驥討個恩蔭,封個官。   她想到那時候的情景,咯咯笑了起來。   「真是頑皮!」李謙喃喃地道,有些哭笑不得,索性轉移了話題,問姜憲:「聽說何家的表妹過些日子也要下聘了?何大舅太太這個人還不錯,到時候你記得送份賀禮過去。」   姜憲點頭,示意身邊服侍的情客記下來,道:「李麟下聘的日子和何家表妹是前後腳,那我們就送一樣的賀禮過去好了。」   但她會私底下貼份賀禮送給何瞳娘的。   「不用!」李謙聲音有些冷硬,道,「下聘是看娘家的熱鬧,何家表妹那邊多送一些,算是我們做哥嫂的給她做面子,堂兄這邊,我們是婆家的親威,犯不著給新媳婦的娘家人做面子,禮到就行了。」   李謙這是惱上李麟了?!   不過,這個結果是姜憲樂於見到的。   她有些幸災樂禍地在心裡暗笑,爽快地應下了。   之後兩人又說了會西安城過年時的事,知道姜憲處處打點的周到,還因為李謙的緣故去參加幾次春宴,梳洗好了的李謙很是感激,拉了姜憲手道:「我儘量早點調回來,免得你再幫我做這些事。」   姜憲卻覺得有點好玩,笑道:「反正是打發時間,你不在的時候,我也有個事做。」   兩人高高興興地說了半天的話,這才去了內室。   寬大的八步填漆床上,只鋪了一床被子。   李謙的嘴角就抑制不住地翹了起來。   可想到姜憲的臉薄,他又強行地把那一點點弧度壓了下去,風輕雲淡地說了聲「不早了」,率先上了床。   姜憲鬆了口氣,有點發熱的臉終於恢復了原來的溫度,笑著御了妝,上了床。   百結和情客輕手輕腳地放下了帳子,把牆角宮燈的燈芯熄了兩根,只留豆大的一點燈火,昏昏黃黃地照在屋裡,瀰漫著溫馨的味道。   李謙翻身把姜憲抱在了懷裡,心裡像把火在燒。   姜憲不由掙扎了兩下,道了聲:「你抱這麼緊做什麼?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乖!」李謙悶聲地道,低下頭來埋在姜憲頸脖間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不知名的雅香混合著姜憲身上的熱量燻出讓他熱血沸騰的味道來,讓他覺得抱也不是,不抱又捨不得,恨不得時光就此停留下來,讓他有能永遠這樣抱著懷裡的這個可人兒。   姜憲的臉騰地一下紅得仿佛給能滴出血來,脖間的熱氣仿佛爬到了她的心裡,讓她兩腿發軟,脊背酥酥麻麻,心慌意亂。   「你,你要做什麼?」她緊張地道。   「乖!」李謙又深深地吸了口氣,「別亂動!」   他放在她腰間的手根本不敢再進一步。   李謙怕控制不住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來。   他心裡既甜蜜又痛苦。   甜蜜是姜憲在他的懷裡,痛苦是他不應該想辦法和姜憲睡在一個被子裡的。   姜憲好像還有些懵懂,他卻是在婚前被人教導過的,雖然沒有經歷過,只是些畫圖,卻把男女之事講得很清楚。他爹怕他不明白,還找了對男女準備演示給他看,要不他臉皮薄,斷然拒絕了,只怕那活春宮都看幾場了。   想到這些,他的心反而慢慢地清靜下來。   姜憲太小。   過早的生育會讓女子早逝。   他想和姜憲白頭偕頭,而不是貪圖這一時的歡愉。   李謙把姜憲抱得更緊了,呢呢喃地在她耳邊低語:「乖乖,我很想你。你有沒有想我?你就讓我抱一會……」   他語氣中帶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求而不得的痛苦。   李謙就這麼想抱著自己?   姜憲想到自己,好像也很喜歡李謙這樣抱著她。   仿佛她是他手心的珍寶,被小心翼翼地呵護著。   這讓她覺得高興,更讓她覺得安心。   姜憲思忖著,身子骨早已有自己的意志,軟軟地貼在了李謙的懷裡,任由他把她箍在了懷裡,沉沉地睡著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醒來李謙手臂麻得沒有了知覺,姜憲背像被有人砸了似的,兩人都有些不舒服。   李謙低聲笑道:「多練習練習就好了。」   姜憲橫了他一眼,但心裡卻抱怨百曉生的詞話,難道書裡的那些人物就一點也不會覺得腰酸背痛?可見百曉生全是胡編亂造的……   她在心裡又把百曉生詆毀了一番。   ※   親們,月票10050的加更!   O(∩_∩)O~   PS:十月的最後兩天,別讓我們之前的努力付之東流,姐妹們看看票倉裡還沒有月票,請投《慕南枝》一張。   謝謝!   ※ 第477章回意   姜憲和李謙用過早飯,李麟和李驥就過來了。   兄弟幾個見了面,李謙先問了李驥的功課,見李驥對答如流,言之有物,很是欣慰,大方地給了李驥二百兩銀票,讓他買些自己喜歡的文房四寶。   李驥受寵若驚。   他倒不是稀罕這二百兩銀票,實在是李謙的這種肯定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李驥忙向李謙道謝。   李謙知道自己從前忽略了這個弟弟,現在說什麼也是虛的,只能以後對他好一點,慢慢肯定他,兄弟之間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生疏和客氣了。   然後他問起李麟和高妙容的婚事:「既然你已經決定了娶她,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要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成了親之後,你也要多看顧著點高小姐,讓她少做點小動作,想幹什麼就去幹,背著別人玩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只會讓人輕瞧了……」   這話說得,讓人乍耳一聽,還以為李謙是李麟的哥哥。   李麟聽著就有些不高興了。   李謙不過升了個正二品的都指揮使,說話就已經這樣大大咧咧了,要是封侯拜相了,豈不是連他這個做哥哥的也要在李謙面前低三下四了!   他不由在心裡冷哼。   李家有今天,還不是因為嘉南郡主。   他有什麼資格教訓自己?   不過是找了個好老婆,又不是自己掙來的正二品!   「我的事我自己心裡有數!」李麟不想在這個時候得罪李謙,他為了和高妙容的親事已經讓叔父有些不高興了,如果再得罪了李謙,豈不是腹背受敵,「我是真心喜歡高小姐……我們也算是青梅竹馬,知根知底的了,找別人,就算是家勢再顯赫,同床異夢,我不喜歡。」   難道那些媒妁之言成親的人,都同床異夢不成?   李謙見李麟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覺得自己再說下去,不僅不能勸動李麟,還會讓李麟對他的舉動心生不滿,他決定不再管這件事,點了點頭,算是應了李麟的話,道:「自己的日子自己過,別人還真不好說什麼。你既然覺得高小姐好,那我就在這裡恭賀你了。」   李麟笑著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想起昨天看見姜憲歡天喜地撲到李謙懷裡的情景。   他頓時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隨口和李謙說了幾句話,李冬至和李雪一起過來了。   她們昨天已經知道李謙回來了,因時間太晚,就沒有過來。此時見了李謙,李冬至恭敬地給李謙行禮,對這個兄長敬畏中帶著幾分仰慕,而李雪則直接得多,站在那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李謙一通,直言道:「比在家裡瘦了些,可精神卻更好了。」   李謙對這個堂姐是很尊敬的,聞言笑道:「甘州的事多,可對我也是個歷練,到沒覺得自己瘦了!」   能夠做出一番事業來,任何一個男人恐怕都不會覺得累。   李雪欣慰地笑了笑。   兄弟姐妹幾個坐在一起說話,鄭緘和康祥雲過來拜訪,李謙剛讓冰河把兩位請到書房坐下,又有常駐在西安的陝西都行司的僉事胡金過來問候李謙。李謙一下子忙起來,兄弟幾個只好先散了。李驥跟著李謙一起去見客人,李麟回了自己房間,李雪和李冬至則幫著姜憲安排中午的午膳,尋思著要不要在家裡擺個席面,唱個堂會,請了夏哲等人過來做客。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姜憲想想就有些捨不得,道,「華陰縣不是出了事嗎?說是汪幾道和熊正佩都氣得不得了,要衛所把鬧事的人交出來,衛所不願意交人,汪幾道和熊正佩著了陝西按擦司調查這件事,夏哲應該也受了訓斥。宗權說他最多能在家裡呆三天,可照我看,夏哲肯定會召他和王成去問話,說不定宗權還能多呆幾天!」   李雪擔心道:「衛所的百戶怎麼這麼大的膽子啊!不交人,只怕是不會幹休的!」   姜憲並不擔心,前世這種亂糟糟的事多著呢,趙氏王朝也沒有倒臺,可見還是能撐幾年不成問題的。   「管它呢!」她不以為然地道,「宗權在甘州,就算是斥責也斥責不到他身上去。我倒有點擔心遇到這件事,只怕甘州那邊的防衛要耽擱了。」   李謙到西安來是要軍需的。   他害怕春天的時候韃子會進犯嘉峪關。   可在姜憲的印象裡,今年上半年甘肅都相安無事,到了今年的下半年,九月中旬就開始飄雪,等到了十二月份,韃子的牛羊凍死了不少,十二月中旬的時候,十二部的阿拉汗部開始進關搶東西。   不過,那時李謙應該還跟著他爹在福建……要不就是已經被李長青想辦法弄去了宣府……嘉峪關的總兵應該還是魏明……而且好像是打贏了的,因為那時候太皇太后去世了,她正在宮裡守孝,記得不太清楚了。但那段時間趙翌的情緒一直挺好,並沒有責罰誰,因為這件事,她覺查到趙翌對太皇太后的死並不傷心,很是失望……   姜憲有片刻的恍神,但她很快就把思緒拉了回來。   她得提醒提醒李謙。   今生和前世有了很大的區別,可天氣卻不受人為的影響,李謙若是有準備,她相信他能應付得了。   姜憲就有點後悔見到李謙的時候淨想些雜七雜八的,這麼重要的事卻忘記了說。   事情卻比她想像的有趣。   見過鄭緘、康祥雲等人之後,李謙去了巡撫衙門見了夏哲。   夏哲和陝西布政使周照在一起,正為華陰縣的事犯愁,見到李謙,彼此客氣地寒暄了一陣子,李謙見不是好時機,也就沒有提自己的來意,請了夏哲和周照吃飯。兩人都沒有心情,委婉地拒絕了,李謙正好想回去陪姜憲用午膳,也就沒有多說,另約了時間,爽快地離開巡撫衙門,回去告訴姜憲,鄭緘覺得今年春夏都沒有什麼問題,冬天可能很難,讓他多備些糧草……   姜憲差點笑出聲來。   看樣子她真的無意間得了個寶物。   鄭緘會曆法,可她沒有想到他居然會看天象,而且準到了這樣的程度。   她立刻在李謙的面前推薦鄭緘,把鄭緘大大地誇獎了一番,讓李謙有什麼事多和這兩人商量:「……不然靖海侯府也不會請了兩人去福建。」   李謙奇道:「你相信鄭先生所說?」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求月票……   ※ 第478章推諉   姜憲不是相信鄭緘,而是因為鄭緘的預測將會變成事實。   只是這話說來太複雜,還要解釋前世的那些恩怨,她決定少說兩句。   「我相信啊!」姜憲笑道,「因為之前鄭先生說哪天要下雨了,哪天要颳風了都一一靈驗了!」   李謙是不相信的。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可他更相信姜憲的判斷。   「行都司衙門裡的一個老夥夫也說過這樣的話,只是他位輕人卑沒有人相信。」李謙沉吟道,「我回去之後,應該好好地和他說說話了。」   姜憲微微地笑。   冰河跑了進來,急急地道:「大人,夏大人請您過去商議政事。」   姜憲和李謙都吃了一驚。   李謙剛剛從巡撫衙門回來,連一杯茶都沒有喝完。   「知道是什麼事嗎?」李謙問道。   「不知道。」冰河道,「只打聽到夏大人還召了王大人。」   應該是華陰縣的事。   姜憲起身服侍李謙更衣,叮囑他:「這種事你別管,弄不好會捲入文武官的紛爭之中。」   「我知道!」李謙低聲道,「我年紀最小,剛剛來,什麼也不知道,這種事就算是讓我去我也處置不好。」   姜憲點頭,送了李謙出門。   李謙到了巡撫衙門王成還沒有到。夏哲已經迫不及待地把他拉到了一旁:「京城密旨,讓我們處置了圍攻華陰縣的百戶。」   問題是華陰縣的百戶是世襲,而且自立國之前就是華陰縣的鄉紳,親戚遍布華陰,姻親盤根錯節,這些年來華陰縣衛所的軍餉都是由這位百戶自己拿出來的,華陰縣人人皆知,那些衛所的衛士早已是只認百戶不認朝廷,陝西巡撫要拿人,就得藉助陝西都司或是陝西總兵的人馬。而夏哲卻叫了他和王成過來,可見是想借用陝西都司的人馬,那叫他過來有什麼意義?而且還這樣推心置腹地請他幫著拿主意?   李謙的腦筋飛快地轉了起來。   王成的無能是大家都知道的。   難道夏哲是想讓他帶了陝西都司的人去拿人?   李謙在心裡冷笑。   夏哲還真當他是小孩子。   自古文、武兩立,他為了個文官親自帶人把自己這邊的一個武官抓了起來,以後那些總兵、將軍們會怎麼看他?他還要不要和同僚相處了?   李謙不動聲色,急道:「密旨?!不是閣老們的意思嗎?什麼叫做『處置』?是押送進京還是就地監禁?楊大人怎麼說?華陰縣的衛所可是他的治下!」   陝西總兵楊俊長期「生病」,根本不怎麼管事。   夏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李大人,楊大人那裡,我們就不要指望了。我幾次請他過來商量華陰縣之事,都被他委婉地拒絕了,你來陝西的時間短,有些事可能不知道,他和華陰縣百戶是兒女親家,密旨的事他不知道則罷,若是知道了,恐怕不得安生。所以我只好向王大人借兵,請你走趟華陰,畢竟你是生面孔,去了不會有人注意……」   李謙不由皺眉,道:「夏大人有令,我本應義不容辭。只是這件事兵貴神速,我剛來,對陝西都司的人不熟,行軍布陣,講究如臂使指……只怕是王大人比我去更合適。當然,若是王大人不願意去,我幫王大人代勞也可。」   說話間,王成和周照從旁邊的屏風走了出來。   王成拉著李謙的手道:「老弟,這件事就拜託你了。我和那楊俊也是老朋友了,我怎麼好去拿他的親家?這件事,只有老弟出馬才最合適了!」   李謙之前就懷疑這是夏哲、周照和王成一起商量出來的結果。   畢竟他是姜家的女婿,有姜鎮元保駕,就算他做錯了什麼,別人看在姜鎮元的面子上也不敢動他。   不過,他們敢這樣的算計他,就別怪他不講情面了。   李謙道:「百戶畢竟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沒有道理說抓就抓。既然有密旨,還請夏大人讓我遵旨而行。」   言下之意是讓夏哲拿出密旨來。   這是人之常情。   總不能因為夏哲的幾句話李謙就去捉拿一個朝廷命官吧?   夏哲親自去內裡的書房拿了密折給李謙。   李謙看了看,揣在了兜裡,起身行禮道:「我這就去準備。」   夏哲幾個大喜。王成更是道:「我就說李兄弟是個能成事的人!我這就去清點人馬交給李兄弟帶過去。」   李謙點頭。   氣氛驟然間就熱烈起來。   夏哲親自向他介紹華陰縣的情況,周照坐在一旁補充,偶爾還說幾句笑話,調節著氣氛。   李謙讓小廝叫了冰河進來,打了個手勢,吩咐他回家拿他的軟甲,並道:「若是郡主問起來,只說我奉了夏大人之命,陪周大人去鹹陽公幹,五日即返。」   冰河應聲而去。   夏哲打趣道:「李兄弟和郡主真是伉儷情深啊!」   李謙不喜歡夏哲這種說話的方式,笑而不答。   周照就湊過來說著笑話,一時間到也其樂融融。   冰河飛奔回去,喘著氣闖進了上房,跪在姜憲面前就道:「大人叫我跟您說,把大人的軟甲拿去巡撫衙門,大人要陪著周大人去鹹陽公幹,五日即返!」   姜憲心頭一跳,細細地琢磨了半晌,吩咐劉冬月:「快去請了謝先生過來。」   劉冬月飛奔而去,連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謝元希到了。   姜憲對他道:「夏哲恐怕是想讓大人帶兵去華陰縣。他讓大人帶兵,也不過是看中了大人在鎮國公府和宮裡的關係,既是如此,這件事十之八九不地道。你現在想辦法以大人的名義去給華陰縣那邊鬧事的人帶個信,讓他們趕緊想辦法。實在不行,就往山裡跑,反正現在入山為匪的人不在少數。」   謝元希忍俊不禁。   別人說這樣的話還情有可原,可姜憲是皇室郡主,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她對朝廷有多不待見了。   姜憲睜大了眼睛瞪他。   謝元希忙正色地道:「郡主,我們冒冒然找去不太好,他們也未必相信我們所說的話。據我所知,陝西總兵楊俊和華陰縣百戶是兒女親家,我看,我們不如通知楊俊!」   「也行!」姜憲道,「反正要趕在大人去華陰之前讓鬧事的都不見蹤影就行了。然後再參那王成一本——他在西安不幹事,竟然還把遠在甘州的宗權調來幫他們的忙,當然會走露風聲啦!」   ※   親們,月票10100的加更!   O(∩_∩)O~   PS:姐妹們看書的時候別忘了投給《慕南枝》投張月票啊!   謝謝大家!   ※ 第479章扇面   謝元希會意,笑道:「我這就去辦!」   姜憲催他:「快去!快去!要趕在宗權前頭到華陰才行!」   謝元希點頭,立刻辭了姜憲。   姜憲安排冰河去拿了李謙的軟甲,並讓冰河給李謙帶了口信:「軟甲收到了庫房,找謝先生才拿到鑰匙。」   李謙淡淡地「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並在冰河的服侍下換好了衣服。   那邊王成還沒有安排好。   李謙坐了快一個時辰才動身。   夏哲和周照親自送李謙啟程,隨行的,還有陝西都司的一個叫王華的僉事。他是王成心腹,因是同一個姓,還認了王成做幹老子。李謙猜測他應該是王成派在自己身邊監視的人。李謙不由撇了撇嘴角。   蠢成王成這樣的,也少見了!   若天下都是他這樣的封疆大吏,百姓還有什麼盼頭?   李謙去了華陰縣。   姜憲得了準信,知道自己做對了,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下來。   第二天,陝西行都司長駐西安的僉事胡金的夫人來拜訪她,和胡夫人同來的,還有個姓江的三旬婦人,穿著鸚哥綠的潞綢夾襖,烏黑的頭髮整整齊齊地綰了纂兒,露出滿月般白淨的面孔,看上去乾淨利落又精明。   她恭敬地給姜憲行禮,自稱是楊府的僕婦,奉他們家老爺之命,給姜憲送了一匣子浣花記的竹骨描金白紙扇。   姜憲有些意外。   一是沒有想到楊家會和胡家有交情,二來是沒想到楊俊在這個時候還敢派了人來拜訪她,三是沒有想到楊家的謝禮居然是一匣子空白的扇子。   但她還是什麼也沒說的收下了匣子,讓人拿來回禮讓那婦人帶回去,那匣子就被她隨手放在了茶几上。   晚上李冬至過來向她問安,看見那匣子白紙扇,好奇地問道:「嫂嫂,這就是聞名天下的浣花扇嗎?據說它是由上好澄心紙做成的,點黑如漆,色澤持久,是最好的扇面!」   「不知道是不是最好的,」姜憲笑道,「我從前在宮裡就用浣花記和虞堂的白面扇。應該還不錯。你既然喜歡,就送給你好了。」   「那怎麼能行!」李冬至紅了臉,她真的只是隨口問問,沒想過向大嫂討東西,何況這是別人送給大嫂的。   只是她的話音剛落下,聽說李謙出了公差,怕姜憲無聊,過來陪姜憲的李雪走了進來。   見李冬至手裡捧著個匣子說著「我不要」,她不禁笑道:「這是怎麼了?」   「沒事!」姜憲把事情的緣由告訴了李雪,並道,「大姑奶奶看看要不要?讓小姑勻兩把大姑奶奶帶回去畫個扇面也不錯的。」   李冬至聽了忙把匣子遞給李雪,一副「你挑剩下了我再挑」的舉動。   李雪莞爾,道:「我一本《烈女傳》才剛剛讀明白,哪裡會畫什麼扇畫?郡主還是別浪費這麼好的扇面了!」   「那就拿幾柄回去賞人好了!」難得冬至喜歡,姜憲很是大方。   「還是嫂嫂留著吧!」李冬至推辭道,拿匣子的手一抖,落在了地上。   「哐當」聲中,竹扇全部散落在了地上,露出匣子的夾層和夾層裡一疊厚厚的銀票。   「這,這……」李冬至手足無措,惶恐地望著姜憲。   「沒事!」姜憲卻有種大石頭落地的感覺。   顯然楊家不僅得到了消息,而且承了李謙的情,這才會重禮答謝。   姜憲示意百結把東西撿起來,將銀票和竹骨扇一起推到了李冬至的面前,笑道:「既然是給了你,你就收起來。你也不小了,總有應酬的時候,你就留下來做體己銀子吧!」說到這裡,她抿了嘴對李雪笑了笑,道:「我們都是大的,也就不蹭你的銀票了,不過,那扇子卻是要分的。」   李雪愕然。   很快明白過來。   姜憲是見者有份,這是怕她多心,代李冬至向她討人情呢!   這性子,比男孩子還爽快,也不知道隨了誰?   卻讓她很喜歡!   李雪就瞥了姜憲一眼,笑道:「也行!銀票你就留下來做體己,分幾柄扇子給我,浣花記的白面扇,在士子中也是有名的好東西,我自己若是用不上,就送人。」   「這,這……」李冬至怎好拿自己哥哥嫂嫂的銀子,何況這厚厚的一疊,不用看就知道數量可觀,這麼大筆,她怎麼敢要。   李雪卻是明白了。   這麼厚一疊銀票,只怕還不在姜憲的眼裡。   她也能理解李冬至的心情,想了想,李雪索性笑道:「你要是覺得自己沒什麼地方可用的,就分一半給你二哥,你二哥天天在外面跑,多少銀子也不算多。」   李冬至雖然只來了幾天,可也聽說了,那天她大堂兄李麟請大伙兒出去吃飯,喝酒喝高了,最後還是二哥李驥去結得帳。   她琢磨著,要是二哥要用銀子,總不好找了嫂嫂要。她不如把這銀子存起來,以後二哥需要的時候給二哥。   李冬至不再堅持,笑著向姜憲道謝,收了匣子。   姜憲還真沒把這銀子放在心上。   只是這代表楊家對李謙的謝意,她無論如何也是要收下的。   用過晚膳,李冬至和李雪就告辭了。   姜憲沒有多留,讓情客送她們出門。   李冬至拉了李雪去自己屋裡,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李雪。   李雪很是贊同。   兩人數了數那疊銀票,居然有一萬兩之多。   李冬至手都發起抖來,問李雪:「大姐,我,我真的要把這銀票收下嗎?」   李雪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銀票,她思索了半晌,道:「既然郡主都說了,你就收下好了。但不可亂用,等哪天找個合適的機會,你再想辦法還給郡主。」   李冬至已經完全被這一疊銀票砸暈掉,愣愣地道:「怎麼還?什麼時候算是合適的時候?」   李雪忍不住笑起來,攬了李冬至的肩膀,道:「比如說,等郡主以後有了孩子,你把這銀子分成幾次補貼給郡主的孩子,或是你以後出了嫁,逢年過節的時候送些東西給郡主……總之,郡主是怎樣待你的,你以後就要怎樣待郡主才是。」   李冬至明白了。   她鬆了口氣。   李雪看著天色不早了,吩咐她把銀票收好了,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沒想到李麟居然在等她。   看見她回來,立刻站了起來,笑著喊了聲「大姐」,道:「我有事和大姐商量!」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求月票……   ※ 第480章醉話   「那就坐下來說。」李雪笑著,吩咐小丫鬟重新給他沏了壺茶,又添了些茶點,然後才笑盈盈地問他,「有什麼值得這麼晚了還親自跑一趟?」   李麟笑著喝了口茶,道:「我聽說阿謙出了公差?」   李雪點頭,道:「說是要去四、五天。」   李麟就笑道:「我沒有想到阿謙剛回來就要去出公差,按理說我理應跟他打聲招呼再回去的,可大姐你也知道,太原那邊,還等著我回去下聘呢!我想原來說的不變,過兩天就啟程回太原去。」   李雪握著茶杯的手不由緊了緊,想到自己的弟弟和高家結親的事已經鐵板釘釘了,她再多說什麼也不過是惹人嫌,還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索性抿了抿嘴,爽快地答應了:「那我明天去和郡主說說。來不及跟阿謙辭行,怎麼也要跟郡主打聲招呼才是。」   「那是自然!」李麟鬆了口氣,笑著起身告辭,「那我就先回去了,買了很多土儀帶回去,還得收拾收拾。」   李雪笑著應好,送李麟出門。   第二天,她去向姜憲辭行。   姜憲不用問也知道這是李麟的主意,她不太高興,但也無意讓李雪為難,笑著叮囑了她半晌,又留了她用午膳,請了李冬至過來作陪。   得到了消息的李驥則跑去找李麟。   李麟正要收拾東西。   李驥把他拉到了一旁,送了他一副浣花記獨家生產的文房四寶,並歉意地告訴他:「您定親的時候我趕不回去了,這是我的賀禮,大堂兄千萬不要和我客氣。」   浣花記生產的這套文房四寶是特別款,據說一共只做了一萬套,外面是少見的黃楊木雕花的盒子,裡面是澄心紙、端硯、徽墨、湖筆,一套最少也要銀子三十兩。   李麟早年間也跟著李謙一起啟蒙的,不過是沒有像李謙那樣堅持參加科舉,對這些文玩是很喜歡的。   他不由愛憐地摸了摸李驥的頭,笑道:「你一個月有幾個月例?還給我買這些。心意到了就行了。下次不可再這樣了。」   李驥憨笑著點頭。   李麟拿了銀子給他:「我一個做哥哥的,怎麼好讓你破費。這錢我幫你出了。你以後要是再有心,畫個什麼畫或是寫幅字送我就行了。」   李驥不要,又忍不住炫耀:「大嫂讓冬至分了我五千兩銀子。」   李麟愕然。   李驥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李麟,還感慨道:「大嫂比男孩子還要豪爽,冬至也很好,毫無怨言地分了我一半的銀票。」   至於冬至說會把剩下來的錢幫他收著,以後他有什麼事就可以找她要銀子的話,他沒有說給李麟聽。他隱隱有種感覺,李麟很在乎大哥這個身份,如果他很懦弱,李麟是非常願意照顧他的。可若是他比李麟要強,李麟就會不高興。   他應該什麼也不告訴李麟才是。   可關於銀票的事他誰也不能說,他剛才沒能忍住就跟李麟說了……實際上他應該連李麟也瞞住的。   李麟聽了,表情果然有片刻的僵直,好一會才強打起精神來對著李驥笑了笑,道:「你這小子運氣倒挺好的,坐在家裡什麼也不做,天上就掉了塊餡餅下來了。以後要是哥哥沒錢想向你借幾個銀子花花,你可不能開口拒絕啊!」   「一定,一定。」李驥忙道,岔開了這個話題。   李麟也就心不在焉地和說了幾句話。   等到晚上,鄭從幾個都知道李麟過兩天要回去了,紛紛給他送行。   李麟推脫不得,應了下來,由鄭從做東,在另一家吃魯飯的館子裡小聚。   可縱然是小聚也免不了喝酒。   幾杯下去,李麟的話多了起來,其中不知道誰提起鄭從的婚事。   鄭從面色緋紅,道:「我年紀還小,我爹說等過幾年。」說著,他想這兩年家裡的變故,頓時變得有些悵然起來,道,「我也知道,我爹是家裡一時拿不出那麼多的聘禮來……」   卓然不禁默然。   喝得有些多的李麟卻攬了李驥的肩膀,對鄭從酒氣燻天地道:「你別擔心,你師弟有。好的姻緣不等人,萬一遇到合適的人家,你只管定下來,讓阿驥借錢給你。昨天他可是發了一大筆財——郡主直接給了他五千兩銀子!」   普通農家,不買米不買菜,十兩銀子就能過得很富足了。   五千兩銀子,可以在西安最繁華的路段買個不大不小的宅子了。   眾人豔羨不已。   李驥靦腆地道:「哎喲,我也不好意思真的用我嫂子的錢,這些日子我嫂子每個月都會貼我十兩銀子的月例,不過是我嫂子既然給了,我只好收下,只能等以後有機會了再報答我嫂子了。」   夏山雖然家境富裕,但也不可能一口氣給五千兩銀票給他玩。   他咋著舌對身邊坐著的卓然道:「看見沒有,這就是娶了嘉南郡主的好處!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怎麼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呢?」   卓然只和李驥喝過兩次酒,可李驥十分乾脆,讓他心生好感,他不想聽夏山非議李驥,聞言有些不高興地為李驥辯道:「那也是李驥自己的運氣——他若是對郡主不好,郡主怎麼可能會對他好!」   「什麼運氣!」夏山冷「哼」道,「要是我有個像郡主這樣的嫂子,我也會千依百順,小心奉承。你恐怕還不知道吧?李驥的父親是招安的土匪,從前李家連飯都吃不飽,所以才會跑去做了土匪,要不是曹太后當政,他們家早就被流放了。嘉南郡主選婿的時候,李驥他哥哥根本就沒有被選上,是後來李驥他哥哥做過大內侍衛,不知怎麼地,在嘉南郡主面前露了臉,被嘉南郡主看上了,太后這才下旨賜的這門親事。這件事別人不知道,我卻聽我叔父說過,李家從上到下,都吃的是郡主的飯。就像這次李驥他哥哥能任陝西行都司的都指揮使,不也是郡主給他跑得官,李家離開了嘉南郡主,還有誰知道他們家?   「這不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是什麼?」   說完,夏山還鄙視地看了卓然一眼。   卓然卻被他這一眼看得心裡怦怦亂跳。   他一直以為李家是因為李父在做總兵,所以李謙才有機會被選為郡主的夫婿……沒想到李家出身如此的卑微。   好半天,卓然的心跳才恢復了正常。   他道:「不管怎麼說,李驥也是總兵之子,雖然配郡主身份低微了一些,可在其他人的眼裡,還是高不可攀的!」   ※   親們,月票100150的加更!   O(∩_∩)O~   ※ 第481章代入   夏山見卓然只在這上面打轉,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也懶得和卓然多說。   卓然卻想起自己那次隨他姐姐去拜訪夏夫人時的情景。   綃紗花鳥屏風後面笑嘻嘻的女眷,年輕女子的鵝黃色繡八寶紋的襴邊撇落在翠綠色的繡花鞋旁,像盛開在春日城裡的一抹麗色,撩動著他的心。   那說不定是嘉南郡主的鞋子。   滿西安府的貴婦人,只有郡主還沒有及笄,她自然打扮得極為豔麗了!   卓然在心裡思忖著,壓制不住地想知道更多關於郡主的話題:「聽說郡主是在慈寧宮長大的,皇上和郡主是一塊兒長大的,是嗎?」   夏山對這些事並不十分的關心,道:「可能吧!女眷的事,我不好打探。」   夏夫人應該知道吧?   卓然笑道:「我就是有點奇怪。我從前跟著我姐姐去過京城,可不過在朝陽門邊的一個客棧裡住了兩天,還沒有來得及逛,就跟著我姐姐去了山東任上,後來又來了陝西,可京城真的是很繁盛,至少我就沒有見過比它更繁感的地方,我當時還想,怎麼著也要再去看看,對從京城裡出來的就特別感興趣。你呢?你可曾去過京城?想再去嗎?」   夏山覺得自己在老家最好,可他爹總想讓他像他叔父一樣出人頭地,他只好跟著他叔父一起念書。並不能理解卓然的這種情緒。他有些粗糙地道:「我去過京城,也沒有覺得它有什麼好的。我現在只想熬過這幾年,讓我叔父放我回家繼承家業就好。」   兩人說著,那邊李麟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道:「宗權這樣突然被王成拉走了,郡主不惱火嗎?宗權也真是的,好不容易回來,應該多陪陪郡主才是,他這樣亂跑,讓郡主心裡怎麼想?他要是不想陪著郡主,郡主身邊多的是人想陪。」   李驥笑道:「大哥這也是沒有辦法,郡主什麼也沒有說。」又道,「大堂兄,你今天是不是喝得有點多,我讓酒樓給你弄碗醒酒湯來好了。你喝了醒酒湯,歇一會,我送了你回家。」   李麟可能真喝多了,聞言呆呆地坐在了那裡,目光都是直的。   李驥笑著搖頭,喊了小廝吩咐下去。   夏山和卓然忙關心地圍了過去,紛紛問李驥怎麼了?   李驥忙道:「沒事,沒事。只是說起我大哥突然被王都指揮使拉去出公差,我大堂兄後天就要啟程回太原,只怕沒辦法和我大哥辭行了,大堂兄就有點怨王都指揮使,據說是這件事本與我大哥無關的,王都指揮使無意在夏巡撫那裡遇到了我大哥,非拉我大哥一起去不可。我大哥沒有辦法,只好跟著去了……「   「什麼沒有辦法!」李麟真喝醉了,說起話來全然沒有一點點的顧忌,嚷道,「他多半是不想和我見面,那天我們見面,統過說了不到五句話,他肯定是覺得我不應該娶妙容,他不是一樣的冷落郡主……」   「大堂兄,你喝醉了!」李驥臉色一沉,眉宇間頗有些凌厲之色,這樣看著,倒和李謙更相像了,他高聲喊了隨身的小廝小木,「大堂兄的隨從呢?快去叫了進來,讓他們扶大堂兄回去。」又向夏山、卓然等人道歉,「我沒有想到大堂兄喝醉了是這個樣子的,今天讓大家掃興了,改天我再請大家好好地吃一頓。」   鄭從忙笑道:「這喝醉了不是常有的事嗎?你不必放在心上。快送他回去吧!等你空閒了我們再聯繫。」   李驥忙拉拽著李麟走了。   卓然的心頭卻響如擂鼓,道:「李麟大哥是什麼意思?」   鄭從覺得李家是他們家的通家之好,自然不願意說這些。   他含含糊糊地道:「喝醉了酒嘛,肯定是亂說一通了,誰會把這些當真!對了,明天董家大公子請客,你們去嗎?」   鄭從所說的董家大公子,是西安首富董重錦的長子,剛剛得了個兒子,明天請滿月酒。   夏山是個喜歡熱鬧的,笑道:「我當然會去啊!我和他的關係不錯。不過我沒有想到你也會去。」他說著,朝卓然望去,「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吧!不是有句話叫做不打不相識嗎?你整天關在家裡讀書,就算是別人想結交你也不可能啊!」   鄭從也很誠心地邀請卓然。   卓然笑著應允了。   正主子走了,他們這些請客的也應該散了。   鄭從付了帳,三個人在酒樓門口分手,卓然卻一改常態地跟夏山同行。鄭從也沒有放在心上。卓然卻在路上和夏山說起姜憲:「你知道嘉南郡主是個怎樣的人嗎?她經常去你叔父家拜訪嗎?」   夏山笑道:「那怎麼可能!她是郡主。要不是礙著年紀,應該我嬸嬸去拜見她才是。我只是遠遠地見過郡主兩次,連長相都沒有看清楚。不過,她個子在女孩子裡面算高的了,而且走路的姿態很優美,端莊,卻透著風姿,很是賞心悅目……」   兩人就聊著這個話題一直到了巡撫衙門分手。   姜憲自然不知道有人對她很好奇。   她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李謙的身上。   直到晚間傳來李謙已順利到達了華陰縣,而華陰縣百戶不僅沒有走,而且還把棺材抬在了自己家的門口,誓要和程飛同歸於盡。   李謙頭痛得不得了,只好把兩人叫去商量這件事怎麼辦。   謝元希告訴她這些事的時候,她一直很認真地聽著,直到謝元希把話說完,姜憲才沉吟道:「要是我,就告誡程飛一番。不管怎樣,他們一個管著政務,一個管著衛所,最後鬧成這樣,說明兩人的掌控力都有問題,朝廷只會想到一鍋端。若是程飛也有那百戶的勇氣,要和那百戶同歸於盡,倒可以繼續對峙下去。」   論政務,現在的姜憲甩李謙好幾條街。   包括謝元希。   謝元希兩眼發亮,立刻道:「我這就飛鴿傳信給大人!」   姜憲點頭,道:「大人不是那魯莽的性子,想必夏大人給了公文大人的,你可知道公文上都寫了些什麼?」   謝元希不屑地道:「哪有什么正式的公文,不過是一張密旨而已,而且這張所謂的密旨到底是不是皇上的意思,誰也不清楚。皇上這些日子為了大婚的事整天和戶部、禮部、內閣、內務府生氣呢!哪有空管這些。要不然大人見那百戶還橫在那裡,怎麼會想著把兩個人拉在一起說話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月票榜危險,還有最後幾個小時,求姐妹們的支援,給《慕南枝》投張月票。   拜託大家了!   ※ 第482章是非   姜憲只是關心李謙的行程和安危,對於李謙處理事務的能力還是非常的信任的,既然李謙覺得可以勸和,想必這件事已有了怎樣處置的決定,她也就不多問了。   她端了茶送客。   謝元希起身,恭敬地向姜憲行了禮,這才退出去。   姜憲不由問在身邊服侍的情客:「你有沒有覺得謝先生這些日子有些不對勁啊?」   「哪裡不對勁?」情客指使著小丫鬟收拾茶具,笑道,「我沒有看出來!」   姜憲想了想,道:「我覺得我說話的時候他聽得非常認真,只要是我的意思,他都會考慮再三才會答話,不像從前,有什麼說什麼,顯得有些拘謹。」   而且對她非常的敬重,幾乎行了僕從之禮。   按道理,謝元希是舉人出身,是正正經經的讀書人,這樣的人性情最傲氣不過了,別說她只是個內宅的女子,就算是飽讀詩書的才子,也未必能讓他這樣的恭敬。   情客笑道:「應該是大人看重郡主,所以大人身邊的人都尊重郡主。」   姜憲覺得未必。   只是這樣討論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   她笑著和情客說起別的事來。   這樣過了兩天,到了李麟和李雪啟程回太原的日子。   姜憲和康太太、鄭太太把李雪送到城門外,李驥和鄭從、李累、鍾天宇幾個則把李麟送出了十裡之外。   只是他們一回來,姜憲就接到了曹宣的書信,說是學政需要兩榜進士出身,他看著試探了內閣幾次幾位輔臣都不願意開這個口,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幫陸大人在長安縣謀了個教諭的職務,因長安縣是西安的屬城,離西安太近,陝西巡撫衙門、陝西布政司衙門、陝西按察司衙門等等都在西安,大人多如牛毛,隨隨便便就可能遇到個比你品階高的,很多人都不願意到此處任職,但陸家大小姐的事事不宜遲,讓陸大人先去長安縣任職,以後再想辦法慢慢調動。   姜憲倒覺得不錯。   長安縣離西安近,也就意味著生活方便,陸大人一把年紀了,性子又孤傲,難道還指望著他能升官不成!   她寫了信給陸家大小姐。   信比李麟要早到個七、八天,吏部公布又比李麟要早到個兩、三天。   李麟回到太原城的時候,陸大人要調走的消息已經人盡皆知。   陸大人還準備顯擺顯擺,頗有些「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意思,還是陸夫人一把奪過了陸大人的任職文書,恨其不知世事地道:「你能去長安縣,還是郡主幫得忙。如今李家就要和高家結親,那高妙容就要做郡主的嫂子了,你此時把這件事給捅出來,這不是要給郡主找事嗎?人家幫了我們,我們可不能害了別人!」   陸大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道:「也不知道李長青是怎麼想的,這麼好的媳婦不維護,反而聽信自己的侄兒,把個心如蛇蠍的女子迎進門做了侄媳婦,這不是想要亂家嗎?我看那李長青也不是個什麼明白人!」   陸夫人聽了直嘆氣,頗有些同情地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侄兒畢竟不是親生兒子,好生供著養了這麼大,這其中還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如今那李麟非要娶了高妙容過門,李大人一個做叔父的,反對一次,反以兩次,難道還能反對三次,難道還能像自己的兒子那樣趕出家門不成?現如今滿太原城裡的人誰不說李長青夫妻厚道,依著侄兒的意思幫侄兒娶了媳婦不說,還送房子送田產幫侄兒自立了門戶。就是菩薩,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照我說,李長青倒不是不知道,只是為人厚道,有些話說不出口,有些事做不出來罷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陸大人聞言也跟著嘆了口氣,道,「李家父子都很不錯了,特別是郡主,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不然我們只有把女兒嫁給高妙華那豎子,我們一家的名聲就完了,大囡這一生也算是完了。」   陸夫人不由安慰陸大人,道:「把大囡嫁給高妙華是我的主意,你當時不是說寧願辭官嗎?」   反正他們夫妻在這件事上都猶猶豫豫的,心裡最終還是想犧牲了長女來成全全家。事情過後想想,夫妻兩人都很羞愧。   「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陸大人老臉一紅,道,「去了長安縣,你記得一定要帶兩個女兒去給郡主磕頭謝恩才是。以後也要常去給郡主請安。我們家能有今天,都是拜郡主所賜。」   陸太太連連點頭。   陸大人沉思了片刻,又道:「大囡的婚事,就不要為難孩子了。有好人家就嫁了,沒有好人,就養在家裡,我有一口飯吃就有她一口飯吃,不要再委屈孩子了。」   陸夫人含淚點頭。   陸大人到底還是不甘心,道:「要不,我們就這兩天啟程算了!你放心,我絕不會和人提我這差事是怎麼回事的。」   正好唬弄唬弄那些從前欺負過他的莊大人等同僚。   陸夫人想著自己得來的消息,李家定了三月底下聘,他們若是趕在李家去下聘之前離開太原,正好可以讓那些長舌婦議論議論,也算是為女兒出了口氣。   「行!」陸太太當機立斷,道,「我這就指揮人收拾箱籠,退了房租,安排人提前去長安縣打點落腳的地方。」   陸大人覺得自己的夫人終於和自己一條心了,很是興奮,站起來就道:「反正公文已經下發,我這就去跟李大人說一說,把手中的事交出來,一心一意幫著你搬家!」   陸夫人很是贊同,親自送了陸大人出門。   而李麟得到消息還是高妙華來找他。   「你怎麼這麼慢才回來!」他頗有些抱怨地道,「你知道不知道陸大人調了長安縣教諭,這兩天就要啟程去長安縣了。」   李麟愕然地搖頭,直覺地覺得是李謙幫了陸大人。   他怎麼能這樣呢?   這不是幫著外人打自家人的臉嗎?   他的臉色很難看,只想支走了高妙華寫封信去詰問李謙,偏偏那高妙華一點眼色也沒有,在那裡埋怨道:「阿麟,這件事你一定得查一查。陸家突然被調走,肯定是有人有意為之。這不是在跟你作對嗎?我妹妹為這件事,已經氣哭了,都好幾天沒有吃飯了……」   ※   親們,月票10200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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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PS:月票!月票!大家看書的時候不要忘記了支持《慕南枝》一張月票哦!   ※ 第484章比較   高妙容把滿桌的茶皿都掃到了地上。   香苜幾個嚇得動都不敢動。   高妙容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好半天才把心中的怒火壓了下去。   分家是勢在必行了。   而且,也容不得她不分。   李麟那個沒腦子的,估計還挺感激他的叔父。   如今之計只有想辦法和李宅多聯繫,讓人覺得李長青雖然把他們分出來了,並不是和他們分家,而是因為李麟成了親,長成了大人,長房需要支應門庭了才好。   不然失去了李家這棵大樹,他們還能做什麼?   何夫人那裡,就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她思忖著,高聲喊了香芷進來,道:「你去看看前些日子送進來的繡品,有沒有合適送給何夫人的。」   到時候當成是她親自繡的送去給何夫人,何夫人肯定高興。   她在李長青那裡得不到尊重,就喜歡別人以這種形式奉承她。   香芷應聲而去。   高妙容的氣這才消了下來。   沒兩天,陸家高調地離開了太原,往長安縣就職。   姜憲這邊,卻和李謙小聚了數日。   華陰縣的事軍戶固然有錯,程飛也不佔道理。那封所謂的密旨,更是內閣所擬,趙翌估計根本不知道這件事。陝西總兵楊俊當年得罪過武英殿大學士兼兵部尚書李瑤,如今李瑤風頭正勁,他才會躲起來裝病的,並不是他這個人沒有能力,程飛算計他的親家,他氣得差點吐血,覺得不給這些人點顏色看看,他們都不知道他楊俊是個什麼樣的人了?李謙的通風報信又為他贏得了先機,他聯繫上從前的好友,走了汪幾道的關係,京城這邊算是鬆了口,治了那百戶一個藐視上峰之罪,罰沒一年俸祿完事了。   程飛氣得發抖,當場就上摺子,要辭官。   楊俊怕這件事鬧的大了,成了文武官之爭,他的親家肯定是要吃虧的。私下給那百戶出主意,讓他想辦法威脅程飛。   程飛在縣學讀書的兒子當天晚上就被不知名的人扒光了衣服跑回了家。在老家的已經出嫁的女兒被人丟了一身尿,程飛氣的在床上躺了三天,起來後要上書彈劾那百戶,卻被程夫人拉住了,苦苦哀求他:「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他們這分明是在威脅我們,你可以要你的名聲,要你的官聲,可我不能不顧孩子們的安危。你斷了他的生路,他就要和你拼命。你可別忘了,前些日子奉了巡撫大人之命來主持公道的那位李大人,還沒有弱冠,卻已是正二品的大員了,是因為他娶了當今太皇太后的外孫女、皇上的表妹嘉南郡主。那李大人的父親,可是土匪出身。據說當年也是因為走投無路了才去做的土匪。可你看,不過三十年,人家不僅是朝廷命官了,還是能和巡撫、布政使比肩的大員,你不要總是抱著你是讀書人的想法過日子,你也要通通實務才是。你要是把人家逼急了,人家落草為寇去,回頭把我們家打劫了,我們能留下性命就不錯了,有個冤屈都沒地方說去了。」   程飛恨恨地拍著椅背:「難道我就任他這樣逍遙下去?那我還做什麼父母官?還有什麼顏面在這裡做官?」   程夫人勸丈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老爺與其和那蠻子置氣,不如趁這個機會請巡撫幫你說項,換個地方為官。也免得總被那運城縣令白吉比著——老爺是清官,不像白吉,是商賈之子,哪有那麼多錢子應付過往的同僚……」   程飛老臉一紅。   程夫人說中了他的痛處。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夏哲收到程飛的求助密信,也不由鬆了口氣。   他以為李謙會照他們的意思直接把人給綁了送回西安,不曾想李謙卻把兩人拉到一起要調解彼此間的矛盾,他當時大發雷霆,覺得有必要收拾收拾李謙,可想到李謙背後是鎮國公府、是太皇太后,他又把那股無名之火壓了下去,冷眼旁觀,決定等事情鬧到不可收拾了,成為文武官之爭的時候再出面好好地教訓一下李謙,讓他知道什麼是為官之道,也乘機試探試探李謙在鎮國公府和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鎮國公府和皇上不和,在封疆大吏之中已是公開的秘密了。   可沒想到,楊俊這個時候出了手,把事情攪得一團糟,最後還以程飛的退讓隱忍作為了結局。   這個李謙,運氣真是不錯!   夏哲收起了秘信,叫了自己的幕僚進來商量程飛的事。   李謙則在和姜憲遊驪山。   山形的雄偉,山峰的秀美,山巒的飄渺,山樹的蔥鬱,山泉的蜿蜒,山花的燦爛,山路的曲折,都給姜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她實在是缺少鍛鍊,勉強爬了半個時辰就再也走不動了,揪下頭頂的小廝帽子靠在旁邊的一塊大青石上喘著氣:「我能不能不上去?」   朝元閣固然神奇,老君廟固然神聖,她也不想去看了。   李謙笑著轉身從青石臺階上往下走。   他步履輕盈,動作靈巧,臉上甚至連滴汗都沒有,讓姜憲感覺到了深深的妒忌。   「我背你上去!」他挑著眉含笑著問道,神色間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姜憲在心裡深深地鄙視他。   她說要坐滑轎上來,他非要爬山,說這樣才是對老君的尊敬。   姜憲不知道深淺,覺得反正今天晚上會歇在山頂的朝元閣,慢慢走就是了。誰知道爬山居然這樣的吃力……這傢伙只怕那時候就打定了主意,她若是爬不上去,就準備背她上去。   「劉冬月!」姜憲大聲地道,「去給我安排一頂滑轎。」然後轉過頭來,學著李謙的樣子挑了挑眉,得意地道,「這山這麼高,這麼陡,我怎麼能讓你背我呢?你要是傷了力可怎麼辦?你可是我們家的當家人!」說著,再不看李謙一眼,又往上爬了幾階,心裡卻冷「哼」了一聲。   你以為只有你會耍花腔嗎?   姜憲嘴角微翹。   李謙哈哈大笑,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來,道:「還是我背著你上去吧?你看,我們身邊都是自己人!」   姜憲目不斜視。   劉月冬左右為難。   他是專司服侍人的,這個時候,滑轎當然是早就準備好了,不僅準備好了,還準備了四、五頂,就防著郡主和情客他們爬不上去。可大人一心一意想背郡主上山,他要是把抬滑轎的人叫了來,豈不是讓大人的算盤落空了?   ※   親們,月票10250的加更!   O(∩_∩)O~   PS: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重要的事說三遍…… 第485章驪山   劉冬月覺得自己既然是郡主的人,理應聽郡主吩咐,可這夫妻間的事,他實在是拿不準。   有時候這女人說「不」,實際是在說「好」,有的時候說「好」,實際上是在說「不」。   這讓他如何判斷是好?   他搔了搔頭髮,覺得還不如留在宮裡服侍皇上,到時候只要聽皇上的就行,或者是留在宮裡服侍貴人,只聽貴人的就是。   像姜憲這樣的,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啊!   劉冬月只好在那裡拖拖拉拉的。   李謙已身輕如燕,輕輕鬆鬆地跨過了幾個臺階,轉過身來一面倒著往山上走,一面笑嘻嘻地問姜憲:「真不要我背你上山嗎?這裡離山上最少也有四分之三的距離。就算是坐滑轎,也不可能一口氣爬上去。我背著你上去,還可以趁機到前山腰的鏡湖去看看。你知道什麼是鏡湖嗎?就是一個水潭,水面如鏡子,碧綠清透不說,還有一凹處,像靶鏡的手柄,湖眼就在那裡。據說那裡的水喝了可以延年益壽。我們等會也去喝上幾口,帶點回去,你覺得如何?」   「不覺得如何!」姜憲四處觀望,欣賞著周邊的景物,依舊不理會李謙,「我要坐滑轎上山頂,然後給老君上炷香就住下來,等著看明日的日出。」   「還是讓我背你上去吧?」李謙還欲說服她,誰知道腳一歪,人頓時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姜憲嚇了一大跳,忙去扶李謙。   李謙忙穩了穩身形,這才牽了姜憲的手,笑道:「我沒事!」   姜憲卻臉都發白起來。   「我真沒事!」李謙好後悔和姜憲開這樣的玩笑,忙上前摟了她,低聲道,「我十歲的時候就被我爹丟到衛所裡跟著那些將士訓練,不能說是走山路如走平地般的健步如飛,可也不懼這種小山小溝的,所以你別害怕!」   姜憲點了點頭,伸長了脖子朝下望去,見李謙剛才差點摔下去的路邊是個斜坡,密密麻麻地種滿了碗口粗的雜樹,就算李謙真的摔下去了,也可以借著這些樹木阻力,不會有什麼閃失,心裡的一顆大石頭這才算是落了地。   「你還是好好走路吧!」她忍不住教訓李謙,又想到李謙是為什麼會差點摔下去,她的臉又有點發熱,低聲道:「到了朝元閣我們兩個人去山後轉一轉。」   也就是說,沒有人跟著他們。   李謙眼睛一亮。   姜憲麵皮子薄,沒有人的時候卻像撐脫了牢籠的鳥兒,願意和他嬉鬧。   他不由捏了捏姜憲的手,若有所指地道:「好!到時候我背你去後山轉轉。」   姜憲別過眼去,沒有說話。   這對李謙來說,已經是再好不過的結果了。   李謙呵呵笑,找著劉冬月要滑轎。   劉冬月忙疊聲應道:「這就來,這就來。」   姜憲和李謙等人坐著滑轎上了朝元閣。   朝元閣是座道觀,進觀應儘量走兩邊,他們走右邊門先邁右腳,上三炷香,磕九個頭,然後被早就等在殿外的道長請去了後山的道觀吃齋菜。   朝元閣的道長在內設了一宴招待姜憲,在外設了一宴招待李謙,可李謙實在是膩味這些,和道觀幾位道長客氣了一番,留了謝元希和幾位道長寒暄,自己則跑去了內室,和姜憲一起用膳。   姜憲抿了嘴笑,道:「是誰說要對老君尊敬些,要走著上朝元閣的?現如今不過兩三刻鐘的功夫就變了,坐了滑轎上山不說,還擠到我這裡來和我一起用膳……」   李謙笑嘻嘻地也不說話,擠到姜憲身邊坐了,拿了姜憲的碗給她盛著豆腐湯,嘴裡胡亂道著:「我這不是怕他們直接讓我捐香火錢嗎?先讓謝元希應付著,我再出去的時候直接發話也體面些……」   不管是前世今生,李謙這種時不時出現的不著調已經讓姜憲見怪不怪了。   他就是想和自己擠在一起坐吧!   姜憲似笑非笑地橫了李謙一眼。   旁邊服侍的情客見李謙拿姜憲吃飯的碗去盛湯,只好重新拿了一個碗過來。   姜憲倒無所謂,和李謙擠在一起吃飯。   飯後,李謙去見了朝元閣的幾位道長,然後藉口要消食,拉著姜憲去了後山。   後山有條能三人並行的青石路,兩人一邊賞著風景,一邊說著家長裡短的閒話。   李謙道:「我們明天回城,後天我陪著你去花市逛逛吧?家裡的暖棚都是董家留下來的,你種的那些花都在太原。來的時候天氣太冷,如今天氣回暖,也應該搬過來了。特別是幾株蘭花,是你在宮裡養的,聽百結說,有好幾年了,不能因為你來了西安就不管它們了。」   難得李謙還記得!   姜憲莞爾,道:「董家留下來的花木很多,品相也好,倒也不用專程去買花木。這花草樹木也和人一樣,可遇不可求。而且這花木和珍玩一樣,在我們手裡都是過客,好生地照看了,通常都留給了後人。好比我們在太原養的那株西府海棠,多難得,可到了西安,我們能把它搬過來嗎?如果強行搬過來,能養活嗎?最終還是要留給那宅子的主人的。」   李謙若有所思。   姜憲卻怕他聽了自己的話,變得像老太太似的消沉起來,忙笑著轉移了話題,道:「你可是定下來什麼時候回甘州了?不然怎麼突然想到要陪我去花市?」   李謙笑著把她擁入懷中,低聲道:「我覺得你比我更了解你!」   他是想說她了解他,他卻不了解她吧?   姜憲笑道:「所以想知道我都喜歡些什麼?」   李謙斂了笑容,正色地點了點頭,道:「保寧,我覺得我很幸運能夠遇到你!」   因為喜歡,所以關注,所以知道,所以了解。   他不過讓人帶了句話給姜憲,姜憲瞬間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並配合他把消息傳遞給了楊俊。   這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哪怕是他的幕僚謝元希,他們的默契也是經過長時間磨合和溝通才能達到如今的程度。   可姜憲,他和她不過認識了兩個年頭,這其中最多有兩個月的時間是在一起的,她卻知道他在想什麼。   在這樁婚姻裡,她比他更用心地經營著他們的家。   他覺得很慚愧。   更覺得對不起姜憲。   他以為他喜歡姜憲,可姜憲比他更喜歡自己,更喜歡這段婚姻。   「保寧!」他內疚地道,「我這兩年在外面的時候多一些,可能有些地方照顧不到你,你有什麼,一定要記得跟我說。」   ※   親們,抱歉,今天的後臺抽得厲害,更新有點晚。   O(∩_∩)O~   PS:求月票啊求月票……   ※ 第486章故舊   姜憲明白李謙的意思。   兩個人原本相處的時間就不多,如果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總是憋在心裡,時間長了,不免會怨氣叢生,誤會重重,最終讓兩個人的關係漸行漸遠。   她笑著點頭,在他耳邊調侃地道:「我喜歡你說背著我上山,可我不想讓別人看見怎麼辦?」   「那我就找個沒有人的時候背你!」李謙非常的高興,他知道姜憲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說著就朝四周望去,除了他們兩個人,還真沒有其他什麼人,他伸手去抓姜憲,姜憲卻早已扭身躲過,快步朝一旁竹林跑過去。   李謙笑著追了上去。   兩人在竹林裡嬉鬧起來。   好不容易笑累了,兩人並肩坐在竹林的涼亭裡歇息。   李謙摟著姜憲輕輕地吻著她的額頭,低聲道:「保寧,等到夏天的時候,西安的氣溫漸漸高起來,你就去甘州玩些日子吧!那邊涼快,你可以像今天一樣,打扮成小廝的模樣隨著我去騎馬、趕集、牧羊……看看韃子的大草原,還可以去看他們摔跤……」   「嗯!」姜憲靠在李謙的肩頭,聽著他說著話,心中覺得很踏實,爬山的倦意襲來,竟然就這樣沉沉地睡著了。   李謙不由微微地笑。   他愛憐地把姜憲垂落在耳邊的幾縷凌亂的青絲綰在了姜憲的耳後,輕輕地打了一個手勢,一直跟著他們的七姑從竹林那邊走了過來。   「去給郡主拿床氈毯來。」他吩咐七姑。   畢竟還是春寒料峭的時候,靜坐下來,還是會感覺有點冷。何況是姜憲今天一直在動,出了薄汗。   七姑含笑點頭,拿了氈毯過來。   李謙輕輕地裹了姜憲,就這樣陪她一直呆在涼亭裡,直到夜色漸漸降臨。   晚上,用過素齋之後,他們在一起下五子棋。   兩人的圍棋水平都不錯,可姜憲喜歡下五子棋,輸贏比圍棋快,這樣就可以小賭幾把。通常賭資要麼是「為對方做一件事」,要麼是「答應對方一個條件」,賭得都是未來,好像他們有無限的時間一樣,這讓姜憲覺得很歡喜,就好像李謙欠著她的債,得慢慢地、一件一件地還似的。而李謙不過下了幾盤棋就發現了姜憲的意圖,哄著姜憲高興,是李謙最喜歡做的一件事。他自然要配合。   不過一個時辰下來,李謙已經欠下很多的「債務」,這讓姜憲很高興,以至於第二天他們下山的時候姜憲還在想怎麼讓李謙「還債」才好。   可李謙沒等她開口,已經許下了一件讓她非常感動的承諾:「下次我回西安的時候,應該是暮秋初冬了,到時候我們過來泡溫泉!」   姜憲連連點頭。   李謙想到姜憲在小湯山的別院,覺得自己對姜憲的喜好又多了一些了解。   春天不是泡溫泉的好時候,他怕姜憲的身子骨受不了,索性約了下一次。   兩人回到家裡,剛剛安頓下來,冰河就道:「長安縣陸教諭家的夫人和兩位小姐遞了拜帖,想來給郡主問安。」   姜憲訝然,道:「他們這麼快就到了?」   冰河笑道:「三天前陸大人一家就到了西安。如今住在離甜水井不遠的一個客棧裡面,說是見過郡主再去長安縣任職,這些日子天天派了人來打聽郡主回來了沒有。知道郡主回來了,怕郡主旅途疲憊,遞了兩天之後的拜帖……」   李謙含笑望著姜憲沒有說話。   這是姜憲的自由,他並不想安排姜憲。   姜憲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安排在明天吧!見過我之後他們也好早點去長安縣。」   冰河應聲退下。   姜憲對李謙嘀咕道:「他們來見我幹什麼?我又不能讓他們升官發財!」   陸大人的舉業決定了他不可能再有升擢。   李謙笑,覺得這樣的姜憲非常的可愛。摸了摸她的頭,笑道:「他們到這邊也算得上是人生地不熟,你又幫了他們一個大忙,他們自然想來見你。」   姜憲就瞪了李謙一眼。   李謙愕然,到了晚上才想起,自己曾經說過,只要回來就會一直陪著她,誰也不見的話。   想必是姜憲也想和他在一起,不想見別人。   他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又覺得心酸。他如今連和姜憲在一起的時間都不能給她。   等上了床,他緊緊地抱住了姜憲。   姜憲臉上火辣辣的。   李謙卻只是吻了吻她的額頭,道著「快睡」,並沒有像從前那樣的鬧騰她。她心裡竟然有些失落。   當這念頭一閃而過的時候,她的臉就燒得更厲害了。   睡覺!   睡覺!   她暗暗地告誡自己,居然也睡著了。   但見到陸夫人和陸家兩位小姐的時候,她還是很高興的。   陸夫人和陸家兩位小姐都清減了很多,眼角紅紅的,非常的激動,特別是陸家兩位小姐,非要給姜憲磕頭不可。姜憲好不容易才把人給攔住了,請三人坐下,並道:「我們也算是舊識了,說起來,陸大人的劫難也與李家有關,陸夫人這樣的客氣,倒讓我心中愧疚。」   陸夫人覺得姜憲肯定從來沒有陷入陸家這樣的境地,不知道自己那些日子是怎樣煎熬過來的,因而也不知道她對陸家的幫襯猶如那雪中送炭,救了他們全家的性命。她也不和姜憲多說,道:「郡主若是不嫌棄,以後逢年過節,都讓大囡、小囡來給郡主問個好吧!」   姜憲想到陸大人雖然不通實務,卻也不是那迎高踩低、妄自尊大之人,和這樣的人家交往,不指望著能幫個什麼忙,卻也不會出什麼亂子,何況她還是挺欣賞陸家大小姐的,不像尋常閨秀遇到這樣的事只知道哭哭啼啼的或是認命。   她欣然應允。   陸夫人鬆了口氣之餘很是欣慰。   陸大人官不大,官僚作派卻學到了手裡。平日裡最不喜歡結黨。更不要說去結交像李謙這樣的少年權貴。可姜憲卻是他們家的恩人,她想感謝姜憲,盼著和姜憲交好。至於報答,只能以後再找機會了。姜憲能同意她們偶爾來往她已經知足了。   一個還挺喜歡,一個有意奉迎,避開了李麟和高妙容,陸夫人和姜憲說起別後之事還是其樂融融的:「……丁夫人、李夫人都讓我給您問好。魯夫人則私下裡讓我給您帶個口信,說讓您無論如何也要給她寫封邀請函,她就可以有藉口來西安看您了。」   這倒是魯夫人的作派。   姜憲呵呵直笑。   ※   親們,月票10300的加更!   O(∩_∩)O~   ※ 第487章待客   歡快的氣氛一直延續到快晌午的時候。   姜憲留了陸家母女用午膳,還請了李冬至和康太太、康家大小姐、鄭太太作陪。   都是讀書人家的女眷,康太太、康家大小姐、鄭太太和陸家母女性格相投,很快就親近起來。而李冬至和陸家是熟人,她這些日子跟著康太太讀書,受康家大小姐的影響,也比從前開朗了許多,不僅願意結交人,言行舉止間也多了幾分自信,和陸家兩位小姐說起話來不卑不亢的,頗有幾分世家小姐的作派了,場面自然也就熱鬧而又溫和,讓人覺得愉快。   姜憲索性下了張貼子去聯珠社,讓他們差兩個人來唱個堂會。   像這樣臨時的貼子,就是聯珠社沒有上京給曹太后拜壽,還沒有這麼大名氣的時候也沒辦法安排,只能是看運氣,若是聯珠社沒有演出,那自然是好,憑著李謙的品階也得派了名角過去,若是聯珠社有演出,出名的伶人都已經上場了,總不能拆了這邊的臺子去補那邊的東風,只能有誰在臺下就派誰來了。   這個道理姜憲不是不懂。   所以看到來給他們家唱堂會的居然是杜慧君的時候,她還是頗有些意外,不由關心地問他:「這些日子聯珠社的演出不多嗎?」   此時是初春,貓了一個冬的人都覺得神清氣爽出來溜達了,各種春宴、賞花層出不窮,按理應該是戲班子生意最好的時候。又有CW山莊的事,杜慧君應該忙得團團轉,沒有空親自來給她唱堂會才是。   因為是唱堂會,只撿了整齣戲裡的一折或是兩折唱唱,不用搭戲臺,杜慧君也就只帶了慣和他搭檔的琴師和配角過來,只有七、八個人。   聞言他帶著人恭敬地給姜憲磕頭行禮,謹聲道:「託郡主的福,請聯珠社去唱戲的人都排不過來了。除了小鳳仙,小的其他幾個徒弟都被迫出師了,幾位老師傅還擔心他們砸了招牌,都跟著過去了。大家都很感激郡主。想著等忙過這一陣子了,排個新戲給郡主看呢!」   這下姜憲不禁有些驚訝了,道:「你現在不唱戲了嗎?」   「還唱戲。」杜慧君笑道,「不過郡主這裡不一樣。郡主要聽戲,自然得我親自上場。」   說來說去,還是感激她庇護了他。   姜憲點了點頭,也沒太多的感觸。   前世殫精竭慮地想巴結她的人多著呢!   她幹什麼都是頭一份。   誰還能越得過攝政的太后去?   別說是戲班子,就是內閣的閣老們,她有事,也得恭恭敬敬地、有怨言吞進肚子裡的給我等著。   姜憲請了陸夫人點戲:「杜大家不僅旦角唱得好,武生也唱得不錯。不過唱了這麼多年戲,腿上不免有些舊傷,倒有點可惜。」   話是這麼說,大家卻聽出來了,姜憲這是委婉地提醒她們,讓她們不要為難杜慧君,不要點武戲。   陸夫人不知前因後果,聽了笑著打趣杜慧君:「杜大家這是得了郡主的賞識,今天可要拿出全副的精神來,好好地給郡主唱折戲才是。」   「是!」杜慧君非常的恭謹,低眉順眼地應著,仿佛姜憲的小廝似的,讓陸夫人心中暗暗奇怪。   好在是杜慧君很快就呈了折子戲的名冊上來,陸夫人是客,客氣地推辭了幾句,點了《宇宙鋒》裡趙豔蓉裝瘋的那一折戲。   李冬至覺得這戲正點在了她的心坎上,歡喜地低聲和陸家兩位小姐說起那天CW山莊的事來:「說是聯珠社傳了幾代的戲,因不符合給太后娘娘拜壽的時候唱,大家反而更熟悉《沉香救母》。我聽隨嫂嫂去了CW山莊的人說,杜大家唱得可好了。嫂嫂說,要在驪山買個避暑的宅院,等到了夏天,就請了聯珠社的人來唱戲,不拘是什麼戲目,只要聯珠社的能唱,就聽一聽。這樣才能聽到好戲。」   陸家也好,康家也好,都以讀史書為鑑,自然不愛這些聲色之戲,財力和物力也不允許他們有這樣的喜好。   陸大小姐和康大小姐還好,陸家二小姐年紀尚幼,看到杜慧君的扮相就有點挪不開眼睛了,低聲地和李冬至商量:「好妹妹,你們家要是再唱戲,你一定要請了我來。我好喜歡杜大家,他唱得可真好聽!」   李冬至覺得姜憲待她很寬和,這樣的事她若是答應了,姜憲肯定不會反對,就大著膽子應下來了,並道:「你若是在長A縣不好玩,也可以來找我玩。康家二小姐也和我們差不多的年紀,性情很好,讀書女紅樣樣都拔尖,可惜她有好幾個小弟弟,每次康太太要出來應酬的時候她怕家裡的弟弟沒有人照顧,非要留下來照顧弟弟,不然今天我們就可以一起玩了。」   陸家家貧,那也是相對市井之家而言。從小到大,陸家的兩位小姐身邊從來沒有少過服侍的。   陸二小姐不由奇道:「她的幾個小弟弟都沒有乳母的嗎?」   「說是怕弟弟們太小闖了禍幾個乳母不知道怎樣處置。」李冬至悶悶地道,「她要在家裡看著點。」   康家兩位小姐都很好,特別是康家大小姐,不過只比她大幾歲,學識修養卻比她高几個臺階,她把康家大小姐當師長敬著,卻更願意和年紀相當的康家二小姐玩,兩個人也更有話題。   陸家二小姐聽李冬至這麼說也對未曾謀面的康家二小姐很好奇,約了李冬至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引薦康家二小姐給她認識。   李冬至頷首,兩人又簡短地說了幾句話,就一心一意的開始聽戲。   戲散後,姜憲封了雙份的紅包給杜慧君,在家裡設了晚宴招待,直到華燈初上,眾人才散。   回到屋裡,李謙已洗漱完畢正依在床上看書,見姜憲進門笑道:「應酬完了!」   姜憲笑著「嗯」了一聲,道:「那個杜慧君,唱得真不錯。」   她坐在鏡臺前,一面由百結幾個服侍著卸妝,一面和李謙說著杜慧君:「我聽人說,唱旦角的名伶最好的年紀是在十二、三歲至十六、七歲。有些很有天份的,保養得好的,可以唱到二十歲。這杜慧君我要是沒有記錯,今年應該有二十一、二了吧?可看那扮相,像十四、五歲的,也太厲害了,而且嗓子也還不錯,但到底沒有那年在萬壽山唱的好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求月票支援……   ※ 第488章出席   姜憲有些可惜。   覺得杜慧君肯定是因為簡王世子那件事倒了嗓子。   簡王在外面那麼厲害,不知道是否知曉自己的兒子是個怎樣的人?到底都做了些什麼事。   可不管怎樣,這都不關她的事了。   韓同心做了皇后,簡王這一支就要得勢了,以後她再遇到韓同心,自會繞道而行。至於簡王,那也不是她能管的人——她前世之所以熟悉簡王,是因為她是太后。如今她只是個下嫁的郡主,簡王也就不會把她放在眼裡了。   她細細地琢磨著這些事,揉香脂的手不由就慢了下來。   李謙突然起身坐到了她的身邊,笑著問她:「在想什麼呢?和你說話都不理!」   「哦!」姜憲回過神來,把杜慧君的事告訴了李謙。   李謙一面含笑聽著,一面給她揉著手上的香脂,道:「這世間不平的事多著。他能遇到你,能得了你的庇護,那是他的福氣。你能幫他的也都幫了,以後如何,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還能進宮給太后的大壽祝賀,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你也不必太擔心他。」   「擔心倒沒有擔心。」姜憲笑道,「從前他沒有遇到我的時候還不是出了京。不過是替簡王感慨。從前我總覺得簡王教子有方,簡王世子雖然品貌德行都不是特別的出眾,但勝在老實。如今看來老實也未必。也不知道簡王府最後會怎樣?」   李謙此時還沒有反意,聞言笑道:「你這可真是看書替古人落淚。他再荒唐,那也是簡王世子,只要他不謀逆,這蔭及子孫的一份榮華富貴是跑不了的。不過是沒有什麼建樹而已,有什麼值得替他擔心的?」   姜憲抿嘴笑了笑,沒有說話。   李謙幫她抹完香脂,拉了她的手:「去睡了。明天我陪你去花房裡幫那些花換土剪枝。」   姜憲笑盈盈地應「好」,和李謙上了床。   第二天一大早,用過早膳,陝西總兵楊俊卻差幕僚送來了一份請帖。   說是家裡的牡丹花開了,請了李謙夫妻倆去賞花。   自華陰縣之事後,楊俊這還是第一次正面和李謙接觸。   姜憲猜道:「如今程飛要調到荊州任知府了,他也算是小勝了一把,也應該趁著這個機會在眾人面前露露臉了。」   李謙道:「他不是和李瑤不和嗎?又把程飛給扳倒了,應該不會這麼高調吧?」   「這要看是什麼樣的人了!」姜憲笑著繼續猜道,「他要是真的怕李瑤,就不會為自己的親家脫罪了。」   李謙也不和姜憲爭論,道:「只要看他都宴請了哪些賓客就知道了。」   如果只是為了答謝李謙,拉近和李謙的距離,小範圍的請幾個通家之好就行了。若是為了敲山震虎,告誡西安官場上的官吏,就會大肆請客。   姜憲點頭。   李謙笑道:「那我們不如也來打個賭。要是我賭贏了,依舊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怎樣?」   「不怎樣?」姜憲撇了撇嘴,道,「我都欠你十八件事了。你還要賭這個嗎?」   「哎呀!」李謙不以為意地道,「反正是好玩!如果這次我輸了,就可以減少一次了。你看你多划算。反正已經欠了我十八件事了,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姜憲瞪了眼睛笑道:「你還欠我五件事呢?」   「所以說,不如再賭一次。」李謙笑。   那天他們玩了大半夜,從給對方倒杯茶到給對方倒一次洗腳水,特別是倒洗腳水,姜憲已經連續讓李謙倒了三天的洗腳水了……可惜李謙只用了一次,是讓她給他沏杯大紅袍。姜憲覺得這樣很有趣,想了想就笑著應承下來了。   到了那一天,李謙和姜憲按品大妝,去了楊家。   楊家果然如姜憲所說,賓客盈門。陝西巡撫夏哲、布政使周照等人都來了,不大的牡丹花圃到處是人。   姜憲得意地朝著李謙使眼色。   李謙意會地點頭,做出個六的手勢。   姜憲滿意地頷首,登上了安排女眷賞花的閣樓。   夏夫人等人已經到了,正和林夫人站在窗欞前隔著湘妃竹的帘子打量外面的人。見姜憲進來,忙笑盈盈地和她打著招呼,比在翠微山莊的時候又熱情了幾分,而林夫人見到她就更親切,兩人畢竟一起說話八卦過夏家的閒事,姜憲還收留林夫人過了一夜。   林夫人就拉了個三旬左右的清秀婦人到姜憲的面前,道:「嘉南,你還不認識楊大人的夫人。這位就是了。楊大人養病,楊夫人也不得閒。她因而幾乎不出門應酬。難得今天楊大人的精神好,在家裡舉辦春宴,楊夫人這邊,你也應該認識認識才好。」   楊夫人的面相看上去很溫和,一雙眼睛卻十分精明,一看就知道是個幹練之人。   姜憲笑著和楊夫人見了禮,楊夫人對當初李家派人來報信的事矢口不提,只奉承姜憲的衣服穿得好,首飾漂亮,不知道在哪裡買的,能不能把師傅介紹給她等等。   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場合應該說什麼話。   姜憲喜歡這樣的人,對楊夫人頗為和顏悅色。   兩個人說了一會話,有客人過來,楊夫人這才歉意地辭了姜憲,去招待客人去了。   儘管如此,還是有人看出了楊夫人待姜憲的不同,她問姜憲:「郡主,您從前和楊夫人認識嗎?」   「不認識啊!」姜憲毫不在意地道,反問那人,「你怎麼以為我和楊夫人認識?」   那個人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有說清楚到底為什麼。   姜憲懶得理她,說了幾句就隨著林夫人去了旁邊的窗欞吹風。   林夫人低聲道:「大家都懷疑程縣令去兩湖是李大人幫得忙?」   姜憲駭然,道:「我們家李大人還沒有這麼厲害吧?吏部又不是我開的。」又道,「你可別說你相信了這通鬼話?別人不知道,林夫人可是官眷,怎麼會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   「我當然沒有相信!」林夫人忙辯解道,「我這不是看著大家都這麼說,怕你不知道,語言上被他們抓到了什麼把柄嗎?」實際上在她的心裡,此時卻在吐槽:你嘉南郡主說把溫鵬外放就外放了,說給李謙謀個差事就直接把李謙送到了正二品的位置上……這件事難道真的不是你做的?   ※   親們,月票10350的加更!   O(∩_∩)O~   PS:被臨時通知開會,這是存稿君的定時發布!   大家看書的時候不要忘了支持《慕南枝》,給《慕南枝》投票。   ※ 第489章偶然   可這話林夫人哪裡敢說,她只好心虛地道:「我這不是關心你嗎?三人成虎。就算不是你做的,別人都說是你做的,不是你也是你了。我覺得你還是應該澄清一下的好。免得給別人背了黑禍!」   姜憲瞥了林夫人一眼,道:「這種事,怕是越解釋越說不清楚吧?」   林夫人沒有想到姜憲這樣的透徹,訕訕然地笑道:「我只是覺得讓別人這樣說你,也不是個事!」   「無所謂!」姜憲毫不在意地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實際她是覺得,有膽量到自己面前問她的沒幾個人,至於那些在背後議論的——誰人背後不說人是非呢,若是字字都要當真,句句都要辯解,恐怕什麼事情也幹不成,一天到晚就惦記著闢謠了,還能不能幹點正經事了!   林夫人嘴角翕翕,還欲說什麼,楊夫人領著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走了過來。   「郡主!」她把那女孩子引薦給姜憲,「這位是董重錦董老爺家的大小姐。」   董大小姐忙屈膝給姜憲行禮問好。   沒想到董家居然是站在楊家這邊的。   姜憲見她長相平凡卻有管好聲音,不由仔細地打量了董大小姐幾眼。   楊夫人笑道:「董老爺的夫人病逝多年,董老爺沒有續弦,自五年前,董大小姐就開始代替母親管理著家中庶務,家中的應酬,也多是董大小姐出面。」   言下之意是怕姜憲以為董家不尊重她,派了家中的長女來和她打交道。   姜憲笑著點了點頭,和董大小姐寒暄:「說起來我和你們家也算是有緣了。我現在住的宅子,據說原來就是你們家的。」   董大小姐很懂事,笑道:「郡主言重了,郡主能看上我們家原來的宅子,這是我們董家的福氣。那宅子不管是位置還是風水都是頂好的,只是家中根基淺薄,家父又非要插手銀樓的生意,和人合夥開了個銀樓。幾個大宅子養起來就有些吃力,這才放了幾幢宅子出去。祖母每每提起,都要呵斥父親一頓,說他的心太大了。」   非常的會說話。   姜憲微微笑,沒有問她董家的銀樓叫什麼。   董小姐也一字不提,笑道:「聽說郡主前些日子去驪山踏青了?我們家在驪山那邊還有個小宅子,避暑最好不過了。若是夏天的時候郡主想去驪山,不妨差了人支會我一聲,郡主正好可以到那裡去小憩些日子。」   這是要把那宅子也賣給她?   董家的消息還挺靈通的。   姜憲笑道:「我怕蚊蟲,那些避暑的山莊通常都樹蔭濃密,蚊蟲眾多,我常常被叮。所以我更喜歡去泡溫泉。」   「哎呀!」董大小姐睜大了眼睛,訝然笑道,「早知道郡主喜歡泡溫泉,我應該早點來拜訪郡主的。我們家在驪山還有個小宅子,引了原來華清池的水,露天和室內都建了好幾個湯池……雖說這話說得有點早,可是郡主,您今年冬天要想去泡溫泉的時候一定要約了我,我陪著郡主去驪山泡溫泉去。」   這小姑娘有意思!   姜憲呵呵笑。   她說什麼都有解。   也不知道董家是不是真有這樣一個泡溫泉的小宅子。   不過,她既然把話說出了口,肯定人還沒有走出去,就已經吩咐身邊的大管事在驪山買個能泡溫泉的宅子了。   她喜歡這樣活絡的人。   只是不知道董家這樣攀扯她,是為了銀樓的生意呢?還是只是單純地想和她結交一番?   不過,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需要好好地觀察一段時間,看董家是不是那個料子。   姜憲不想為摻和這件事再牽扯到朝中大員甚至有可能是內閣輔臣來。   她問董大小姐:「去給夏夫人問過安了嗎?」   董大小姐有著顆與她外貌截然相反的玲瓏心腸,立馬道:「剛剛過來,原本準備先去拜訪夏夫人,可夏夫人身邊圍著很多人,正巧楊夫人喊我過來,我就先過來了。」   夏哲是陝西巡撫,夏夫人就是陝西的第一夫人。   原本以姜憲的年紀和李謙的資歷都被夏夫人甩得遠遠的,可架不住姜憲有個郡主的頭銜,這陝西第一夫人就由夏夫人和姜憲分了。當然,如果不是姜憲的年紀太小了些,這第一夫人的頭銜已經是姜憲的了,壓根沒有夏夫人什麼事了。可人家服不服姜憲排在第一位,那就另當別論了。   董大小姐這麼說,不過是想告訴姜憲,她還沒能擠進夏夫人的交際圈。   那就用這個做回禮好了。   姜憲笑道:「你隨我去見見夏夫人如何?」   到底只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她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但又很快恢復笑意,恭聲地道「好」。   姜憲就更打定了主意冷眼旁觀了。   她笑著帶董大小姐去了夏夫人那裡。   夏夫人顯然認識董大小姐,見到她時微微地吃了一驚,姜憲就像沒看見,把董家大小姐引薦給了夏夫人。   這樣的姜憲,讓董家大小姐心凜。   來之前,她不是沒有打聽過姜憲。   姜憲的陪嫁,姜憲和莊家的關係,姜憲幫丈夫跑官……這些都告訴董大小姐,姜憲不僅僅是個郡主,她還是深受紫禁城喜歡的郡主,在她的心裡,姜憲就算不飛揚跋扈,不盛氣凌人,骨子裡也是傲氣蠻橫的,可她沒有想到,姜憲這樣沉得住氣。   一個能隱忍的,而且還是一個身份地位如此的顯赫,在西安沒有一個人能壓在她頭上的時候還依舊如此的低調內斂的人,才是個真正厲害的人,才是個真正有謀略,有手段有頭腦的人。   這樣的人,通常都讓她敬畏。   她手心冒著汗,收斂著情緒,用比平時更加恭謹的態度小心翼翼地屈膝給夏夫人問安。   夏夫人,還不足以讓她放在心上。   可她怕站在她身邊的姜憲看出端倪來。   怕姜憲會覺得她驕縱不服管教。   程飛去兩湖。   不管是不是嘉南郡主動的手腳,溫鵬如今還呆在雲南是事實。   她和父親、叔父、叔公商量良久,才決定借著這次楊家請客,請楊夫人幫她引薦,在半賣半送了幢宅子之後,終於站在了嘉南郡主的面前。   董大小姐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疏忽,而給嘉南郡主留下個不好的印象。   「夏夫人!」她笑盈盈打著招呼。   夏夫人卻皺了皺眉。   ※   親們,今天的更新!   依舊由發稿箱定時發布。   寫這一章的時候心情惴惴,臨時接到通知,不知道這三天能不能保持按時的更新……   ※ 第490章吃否   夏夫人很不喜歡董家的人,特別是這位董大小姐。   夏哲上任初始,董家為了巴結夏家,和夏哲的哥哥做了一筆大買賣,以至於夏哲的哥哥提起董家就諸多讚譽,夏哲也為董家大開方便之門,這讓夏夫人心裡很不舒服,覺得自己的大伯得了好處卻只惦記著董家,而不是感激感激夏哲。而這位董大小姐更有意思,還想著嫁給夏山。   夏家就是瞎了眼,也不可能看中這位董大小姐。   所以儘管人是姜憲領來的,她還是沒辦法給個好臉色給這位董大小姐看。   「來了!」夏夫人淡淡地打了個招呼,道,「有些日子沒看見你了,好像又清減了些。聽說你爹這段時間在忙銀樓的事?董家的生意夠大的了,你不會是去給你爹幫忙了吧?女孩子家,還是在女紅針線上多下些功夫才是,理財,那是男人們的事。」   這話就說得非常不客氣了。   董大小姐肺都快氣炸了。   既然瞧不起董家,那就離得遠遠的好了,卻又每次見面都像她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似的擺出一副長輩的嘴臉,這是做給誰看呢?   可她一句話也不敢說。   旁邊站著嘉南郡主。   據說她對長輩非常的孝順,她的公公李長青出身那樣的卑微,可她還是敬李長青如父,每日晨昏定省,從不敢怠慢。   董大小姐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得心中的怨懟之氣消散的差不多了,這才恭敬地道:「夏夫人教訓的是。我這些日子一直在家服侍祖母,外面的生意有我爹和我弟弟,我不怎麼能插得上手。」   夏夫人的臉色這才好了些。   姜憲笑道:「我還以為董大小姐不認識夏夫人呢!原來是舊識啊!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夏夫人面色微變。   她只顧著去教訓董大小姐了,卻忘記了嘉南郡主還在旁邊看著。   華陰縣的事怎麼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說來說去,都是王成所託非人!   說什麼李謙年紀小,正是急著建功立業的時候,而且說不定朝廷還要委李謙以重任,只是沒有拿得出手的功勞,只要他們給李謙這個機會,年輕人不免有些毛躁,李謙一定會抓著不放的。   與其他們出馬一個不小心弄成文武官之爭,不如讓李謙去處置這件事……   結果呢?   李謙兩面討好,成了楊俊的座上賓。   夏哲卻因為王成的緣故兩邊不是人!   李謙小小年紀手段就這樣的辛辣,再過幾年可怎麼得了!   姜憲可是李謙夢寐以求的姻緣。   誰要是給姜憲沒臉,誰知道李謙會怎麼想!   姜憲來西安也有小半年了,怎麼會覺得她不認識董家大小姐呢?姜憲這是要為董家大小姐求個情吧?   她卻說出這樣一番話……   姜憲不會以為自己是在打她的臉,不給她面子吧?   夏夫人頓時有些後悔。   剛才的話也來得太快了些。   不知道此時補救還來不來得及。   夏夫人思忖著,嘴裡已不由地道:「看郡主說的,住在一座城裡,董家是西安的首富,怎麼可能不認識?不過是有些日子沒有看見董大小姐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說著,她忙笑盈盈地拿了手邊茶几上的果盤遞到了姜憲的手邊,道:「楊夫人可真厲害,剛剛上市的李子都有了,郡主也嘗嘗,我剛才吃了一個,酸酸甜甜的,挺好吃的。只是不知道郡主喜不喜歡這味道。」   姜憲看著果盤裡擺著的那紅豔豔的李子,也不去接了那果盤,就這樣任由夏夫人端著,慢悠悠地挑了兩個顏色比較好看的,遞了一個給董大小姐,這才輕輕地咬了一口,道:「還是有點酸,不好吃!」說完,像突然驚覺到自己失言一樣,忙補充道:「哎呀,這也只是我自己的口味,有的人喜歡酸一點,有的人喜歡甜一點……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和我的口味一樣。」   屋裡的人全都是人精。   在姜憲不接夏夫人盤子時眾人的神色已經有點不對了,等到姜憲的這句話一出口,屋裡的各種雜聲頓時戛然而止,萬物都如同靜止了一般,有種讓人覺得窒息的寂靜。   「這是怎麼了?」還好楊夫人就在屋外,得了信立刻就趕了過來,笑著打著圓場,「大家怎麼都不說話了?」她裝著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哈哈哈!」林夫人忙乾笑了幾聲,道,「這不,大家都在討論你們家的李子。李子應該還沒有上市吧?你從哪裡弄來的?除了李子還有沒有別的什麼早熟的瓜果,我過幾天也準備在家裡請客擺上幾桌,到時候也弄點新鮮的瓜果上桌,圖個新鮮,也圖個歡喜。」   楊夫人笑道:「自己家田莊裡種的。」說到這裡,她笑著拉了董大小姐一把,道,「說起來,你們應該問董大小姐才是。她們家老安人不是喜歡蒔弄花草嗎?就專門調/教了幾個人伺候花草,後來還弄了幾個暖棚,冬天裡開荷花,夏天掛金桔什麼的。董老爺見了,心中一動,就在暖棚裡種上了黃瓜,不僅長得挺好,還挺脆。老安人看了,索性把辣椒、茄子全種了個遍,這李子就是董家種出來的,我見了好,在自己家的田莊也弄了個大棚,派了人去董家學了一年,今年可不就吃上了自家種的李子。你要是瞧得上眼,我明天給你送些去就是了。」   眾人像紛紛知道怎麼說話了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恭維起楊夫人來。   這何嘗不是一種迴避,也何嘗不是一種選擇。   姜憲冷冷地撇了撇嘴。   董大小姐卻滿身冷汗。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姜憲的脾氣來得這麼快,這麼突兀,這麼直白,這麼的隨心所欲,而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在她們面前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夏夫人,居然會這樣的低聲下氣,這樣的隱忍不發,這樣的忍氣吞聲……她隱隱想起了她祖母曾經對她說過的話,權力從來都是相對而言的。在弱小者面前,它如一道深壑深不可測,無法邁過,可在強者的眼裡,那也不過是個紙糊的老虎,輕輕吹一口氣,就能讓它屍骨無存。   嘉南郡主,是不是就是那一口氣呢?   她很想向父親討個主意。   可賞花會還沒有結束,接下來該怎麼辦,她得自己拿主意。   雖然關係重大,她卻沒有能相助的人!   ※   親們,月票10400的加更!   O(∩_∩)O~   PS:求十一月的月票……   ※ 第491章堂會   董大小姐急得團團轉,可神色間卻不敢流露分毫。   她笑吟吟地回答著眾人的詢問,眼角的餘光卻一直沒離開姜憲。   姜憲靠坐在太師椅上,手肘撐在椅靠上,身子微傾,神色間帶幾分慵懶的鬆懈,沒有大家閨秀的端莊肅然,卻莫名地讓人感覺到一種睥睨天下的傲慢,仿佛這滿屋的貴婦人沒有一個能入她眼似的,她坐在這裡,不過是無聊了打發時間而已。   再看夏夫人,面色凝重,嘴角緊緊地抿著,像家裡死了人似的,死氣沉沉,透著形單影隻的寂寥。   董大小姐的心狂跳起來。   董家世代商賈,沒有地位。所以雖然巨富,可每一個到西安來做官的封疆大吏他們都不敢得罪,卻又不敢和這些人走得太近,一是怕被連累,成為哪個封疆大吏的人,在朝堂風雲中被犧牲掉,二是怕被惦記,覺得董家有的是錢,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今天約你逛集市要買個萬兩銀子的屏風,明天約你出去玩要你給院子裡的頭牌贖身……幾家齊上,董家就是有金山銀山也擱不住。   所以他們會給每個封疆大吏孝敬,卻只和一個人走得比較近,若是董家有什麼事,也只找這一個人。   董家最先開始看中的是夏家。夏家也如他所料,痛痛快快地收下了董家的孝敬。可讓董家沒有想到的是,夏哲收了銀子卻端著個架子不願意辦事。幾次董家的生意求他幫忙他都推諉搪塞,讓董家丟了大臉。   董家沒有辦法,幾經試探,找上了楊家。   可楊家卻怕出了風頭被李瑤清算,只敢在暗中幫襯董家,而不敢出頭。   只是這樣一來,董家的生意也受到了限制。   董重錦只嘆自己運氣不好,準備著熬過夏哲的任期再做打算。   就在這時,楊俊卻向董家討了兩萬兩銀子。   沒幾天,華陰縣的事就傳開了。   董重錦有些後悔攀上了楊俊。   除了開國立朝之時,自古以來就沒有哪個武官鬥過了文官的。   可事情卻急轉直下,讓所有的人都出乎意料之外。   程飛去了荊州任知府,華陰縣百戶毫髮無傷,繼續在華陰縣稱雄稱霸。   明面上,程飛贏了。   可實際上,文官沒能鬥過武官,已經是輸了,而且是碾壓性的輸了。   就在這時,楊俊想向他介紹李謙,並有些愧疚地道:「我自來西安任上,得到董老爺很多的照顧,只是我年事已高,壯志消磨,志不在仕途,恐怕要辜負董老爺的厚愛了。好在是我還認識幾個人,想趁此機會借董老爺幾盆花,辦個賞花會,請了嘉南郡主和陝西行都司的李都指揮使來家裡做客,董老爺和令愛幫我陪陪客人,不知道董老爺意下如何?」   董重錦不知道程飛是怎麼去的湖廣,可他卻聽說過鼎鼎大名的嘉南郡主和因為娶了嘉南郡主而一躍晉升正二品的李謙。   這樣的人物,他並不想認識。   兩人都是還在年少,又都是天之驕子,特別是嘉南郡主,據說是能讓皇上都退讓的人物,這樣的人,一句話說錯了,就有可能惹來滅門之災,一句話說對了,也有可能魚躍龍門,董家從此成為朝中新貴。   一念之間是生死,風險太大。   這並不是董家的立家之本。   可楊俊的話已經說出了口,他卻不能拒絕。   董重錦是硬著頭皮答應下來的。   董大小姐也是硬著頭皮來的。   她在如雷的心跳聲中陡然做了一個決定。   「郡主!」董大小姐找了個機會笑盈盈地望向了姜憲,「家裡除了李子,還種成了桃子。只是個兒比較小,品相不怎麼好,吃著卻脆生生的,甜津津的。要不明天給您送點去嘗嘗吧!」   姜憲笑了起來。   這個小姑娘,膽子真大。   卻也不能否認,這樣的小姑娘很討人喜歡。   她若有所指地道:「那就順便派兩個人來看看你們家留下來的暖房吧!我想今年冬天能吃上小黃瓜和心裡美蘿蔔。」   這都是京城裡的品種。若是想種出來,就需要長駐甜水井李家。   董大小姐的臉龐都亮了起來,她屈膝向姜憲行禮,道:「謹遵郡主的吩咐!」   姜憲點了點頭,問楊夫人:「不是說今天還安排了唱戲嗎?唱得是哪一折?哪個戲班唱的?」   楊俊得了董家不少好處卻沒能好好地幫上董家的忙,楊俊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正巧李謙遞了個好過來,楊俊就想乾脆把董家引薦給李謙算了,一來賣了董家一個好,二來董家有錢,他也算是給李謙找了個錢簍子,兩好合一好,他也算是功得圓滿了。   和李家搭上關係,把董家的人介紹給李家。   這才是他辦這次賞花會的目的。   現在目的達到了,楊夫人頓時滿面春風,道:「還能是哪家戲班?當然是聯珠社了!杜大家親自登臺唱《遊園驚夢》。」   「哎呀,是杜大家親自登臺啊!」幾個杜慧君的戲迷立刻激動地脫口而出。   楊夫人呵呵地笑,道:「等前院幾位大人喝完了酒,戲就開鑼了。」   大家嘻笑著議論著杜慧君的戲。   有小丫鬟走了進來,向楊夫人稟道:「杜大家聽說郡主在這裡,想過來給郡主磕個頭,問郡主允是不允?」   眾人並不知道在翠微山莊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杜慧君進宮獻藝的時候就得到過嘉南郡主的賞識,如今在西安唱戲又重新遇到,想奉承郡主,特意進來給郡主請安問好,也是正常。   姜憲前世和李謙吵翻了之後,每每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召了人進宮唱戲,卻不是愛聽戲,只是喜歡那鑼鼓喧天的熱鬧,對杜慧君這樣的戲子也就少了一份喜愛。不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杜慧君又十分有誠意,她也就給了杜慧君一個面子,又因為這裡全是女眷,若是迴避,不免茲事體大,鬧得後院不得安寧,姜憲就讓他隔著帘子給自己磕了個頭。   杜慧君常在內院行走,自然熟知高門大戶的規矩,垂著頭進來給姜憲磕了頭就走,非常的規矩,讓那些喜歡他的內宅婦人們誇獎不已,還因此又接了幾場戲約,名聲也更顯赫了。   這當然都是之後的事了。   只說杜慧君剛從二樓下來,就在一樓的抄手遊廊裡遇到了一個人。   「杜大家!」那人喊他,笑道,「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您。今天唱什麼戲?這就要開鑼了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大家都在過周末吧?我還在開會……   求月票啊!   ※ 第492章誤會   杜慧君抬頭,看見一位溫潤如玉的少年。   「你是……」他覺得這少年面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   「我姓卓,」少年赧然地道,「單名一個然字,還沒有弱冠,因而也沒有字……」   杜慧君記起來了。   這些日子他常去給高門大戶唱戲,應該在什麼場合見過卓然。   實際上,卓然在西安還頗有些「名氣」。   他是良家子,但家中有嗜酒的父親,把他母親和姐姐賣人。他母親如何了不得而知,但她姐姐卻被沒有生育的周夫人相中,給她放了藉,做了周大人的妾室,並為周大人生下了二子一女。三個孩子都養在周夫人屋裡。卓氏不僅貌美,而且對周夫人非常的尊重,很得周夫人的喜歡。周大人升擢至SX布政使,周夫人藉口年事已高,帶著三個孩子回了老家,主持打理庶務,由卓氏陪著周大人在任上。   別人都說,周夫人這是要想辦法軟化三個孩子和卓氏的母子之情。   卓氏卻像不知道似的,跟在周大人身邊非常的安守本分,逢年過節必派人去問候周夫人,從來不曾有過半點的輕狂,不僅周夫人滿意,就是周大人,對這個如夫人也頗為敬重起來。   因為這個原因,周大人和周夫人也願意提攜卓然。不僅給卓然啟蒙,還承諾只要他能讀得出來,就會支持他科舉。   卓然也很爭氣,小小年紀,已過了縣試和院試,只等明年六月過了府試,就是正經的秀才了。   大家都覺得周夫人治家有方,周大人品行端方,對卓然也頗關注。   杜慧君忙上前行禮,道:「卓公子,恕小的一時眼拙,沒有認出公了來。」   卓然輕輕擺手,態度溫和有禮,讓人看了很容易心生好感:「杜大家言重了,我很喜歡聽杜大家的戲,看見杜大家,就忍不住出來打個招呼。上面是幾位夫人的觀戲之處嗎?幾位夫人都點了什麼戲?」   楊俊真正的意圖是趁著這個機會把董家的人介紹給李謙,但夏哲和周照、林玉等人都在,而且他也不知道李謙到底是什麼想法,和董家的人商量之後,董重錦沒有出席賞花會,而是董大小姐先去給姜憲請安,照他們的分析,覺得李謙應該會「懼內」,若是姜憲喜歡董家,恐怕比奉承上李謙更能讓彼此之間的關係穩定。前院也就以品茶賞花、交際應酬為主,點戲的事就交給了後院的婦人們。   杜慧君笑道:「夫人們點了《沉香救母》。」   這是典型的大戲,而且是講忠孝兩全的大戲,頗得那些老太太們的喜歡。   卓然聽了目光微閃,道:「沒有想到郡主喜歡聽這樣的戲!」   說起這個,杜慧君也有些茫然,忍不住道:「這戲並不是郡主點的。說實話,我給郡主不僅唱戲,也唱過堂會,不是一次、兩次打交道了,可郡主從來不曾點過戲,我壓根就不知道郡主喜歡聽什麼戲。」   他只好準備重新排一出大戲獻給姜憲。   卓然訝然,沉吟道:「從來不點戲嗎?」   「是啊!」杜慧君嘆氣,道,「也許這是宮裡的規矩吧?喜歡吃什麼,喜歡幹什麼,據說那些貴人都不會表現出來,所以宮裡的那些大宮女都是察言觀色的高手,拿到外面那可是一頂一的能幹人……」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打斷了:「卓然,卓然,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讓我好一通找!」   兩人齊齊循聲望了過去。   夏山不知道什麼時候找了過來。   他看見杜慧君也頗為驚訝,笑道:「原來是杜大家!我說呢,卓然怎麼一去不復返了,原來是遇到了你啊!上次我在翠居,想請你去唱戲,結果你去了CW山莊,既然這次遇到了,過兩天是我生辰,你到時候給我去唱個堂會吧!別人出多少,我出雙倍。你這次可不能再推我了!」話到最後,他臉色一沉,很有些仗勢欺人的味道。   杜慧君心中一跳。   自簡王世子之後,他寧願給那些老太太們唱戲也不願意給這些公子哥們唱戲了。   「夏公子言重了。」杜慧君恭敬地給他行禮,露出苦澀的笑容,「您能不能換個時候,郡主那邊來了客人,之後的五天我都在甜水井唱戲……」他為難地看著夏山,和夏山商量道,「要不,你再定個時間?」   「定個屁的時間!」夏山氣得不得了,道,「你要是真是去郡主家唱戲,我到時候去就是了。我和郡主府上的西席鄭先生的兒子是好友,你等著瞧好了!」   說完,颶風一樣地拉著卓然走了。   杜慧君並沒有說謊。   姜憲的確是讓他去府上唱戲,但並不是讓他明天就去,而是讓他得了閒去。   她見冬至和康大小姐、陸家兩位小姐都非常的喜歡聽杜慧君唱戲,就決定請他過來唱堂會。   在姜憲看來,讀書固然重要,可享受生活的樂趣更重要。   而且,有了這個由頭,她就可以藉口後院太吵,偷偷地溜去見李謙,而且還可以和李謙躲在書房裡不出來。   李謙覺得這樣的姜憲很有趣。   他摟著姜憲哈哈大笑,在不倒翁的椅子上說話:「人家陸夫人都已經準備去長安了,你一句話把人家給留了下來,還怪人家不走……」他說著,忍不住親了姜憲一口,「可憐陸大人,只好一個人去了長安任上,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見了誤會他沒有帶家眷上任,送他揚州瘦馬!」   姜憲只聽到了「揚州瘦馬」四個字。   她陡然起身,道:「也有人送你嗎?」   李謙沒想到她還知道這個,面露詫異。   姜憲得意道:「你以後有事可別想逃過我的耳目!」   她斜睨著李謙,有種居高臨下的嬌縱,讓他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姜憲時的模樣,她也是像這樣看他,可眼睛是冰冷的,不像現在,眼神是溫暖的,就算是嬌縱也像是在撒嬌,讓他的心像被羽毛掠過,痒痒的,更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驕傲。   他大笑著把她拉著跌進了他的懷裡,揉著她的腦袋,打趣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跟周大人學,夫人不開口,我決不自作主張……」   姜憲聽著,莫名心中一跳,很多畫面從她的腦海裡掠過,又很快地消失不見,讓她突然間心慌意亂。   「如果,如果我和你有緣無分,你又一直沒有成親,一直沒有子嗣,我若賞你一個人,你會讓那個人成為你子嗣唯一的生母嗎?」   她磕磕巴巴地問。   ※   親們,月票10450的加更!   O(∩_∩)O~   ※ 第493章解開   李謙再次哈哈大笑起來,親暱地用鼻尖碰了碰姜憲的面頰,道:「這小腦袋都在想什麼呢?我這不是和你成親了嗎?你別總是想這些有的沒的?」   姜憲有的時候會像個孩子似的,問些異想天開的問題。   他以為她是像之前那樣無聊,在和他開玩笑。   可當他回答完她的問題,她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嘻笑著一筆帶過,而是原本紅潤的面色變得有些蒼白起來,歡快的眼眸也像被烏雲卷過的晴空,變得灰暗消沉起來。   李謙心裡「咯噔」一下。   成親前,房夫人特意把他叫過去,叮囑他在姜憲及笄之前不能同房……姜憲嫁了過來,陪嫁的人裡居然還有太醫院田醫正推薦的大夫……還有姜憲小小年紀,卻一年四季都在養生,而且手腳冰冷……難道,難道……姜憲不育!   所以說起周照家裡的事,她才趁機和自己提起來?   突然的打擊,讓李謙有片刻的懵然。   他還年輕,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沒有孩子。   在他的未來裡,有姜憲,還有姜憲和他生的孩子。   而他這樣的努力,這樣的奮鬥,就是想給他和姜憲生的孩子留下一筆財富,讓他和姜憲的孩子以後能無憂無慮、有尊嚴、受人尊敬地活在眾人的面前。   如果他和姜憲沒有孩子……只有彼此……   李謙想了想,只覺得心酸。   他們沒有子嗣,如果他走在姜憲的後面,當然是什麼都好。可若是他走在了姜憲的前面,姜憲怎麼辦?   到時候鎮國公不在了,說不定姜律也不在了,姜律的兒子從小不是在姜憲身邊長大的,對這個姑母根本沒有感情,等有了自己的妻子兒女,怎麼會把姜憲放在首位,怎麼會心甘情願地照顧姜憲。   李謙突然覺得,他應該把李驥放在身邊教養的。   這樣,李驥生了兒子,就可以養在姜憲的名下。雖說不如親生兒子,可若是養得好了,等他走了,也會孝順姜憲吧?   想到這裡,他心中又是一凜。   姜憲,自嫁到李家之後,就對李驥特別的好。   難道,她也是這麼想的嗎?   她是不希望自己有別的女人嗎?   他的保寧,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就是沒有嫁人,憑著她郡主的頭銜,雙親王的俸祿,也一樣能過得很好。   是因為嫁給了他,所以才會這樣的擔心和害怕嗎?   才會為這樣的事未雨綢繆嗎?   李謙很揪心。   姜憲所受的委屈,全都是因為他!   可她卻從來不曾和他說過。   李謙想著,就抑制不住地把姜憲緊緊地抱在了懷裡,低聲道:「萬一真有那一天,我們就收養李驥的孩子。李驥年輕力壯,你親自給他挑門親事,讓他多生幾個兒子,我們就挑一個你最喜歡的養在你身邊。要是你不喜歡,那就在李驥和李駒的兒子裡選一個。我到時候創下一大片家業,你喜歡誰,我們就過繼誰。我就不相信了,那幾個小子不會動心!」說到最後,他輕「嗯」一聲,語氣裡已經帶著幾分冷屑。   這都是什麼事啊?!   姜憲聽著啼笑皆非。   還讓她別胡思亂想,他這念頭也拉得夠遠的了!   姜憲就輕輕地推了李謙一下,嬌嗔道:「你都在想些什麼呢?我就是假設一下,你怎麼一點想像力也沒有啊!你讓我以後怎麼和你說話啊!」   前世,李謙身邊一直沒有人,也沒有子嗣。可她賞了他幾個房中人,他卻求了百結,並且準備正兒八經地立百結做妾室……她當時就隱隱地覺得,那是因為百結是服侍她的人,是她身邊數一數二的大宮女,在外人看來,就等同於她的人一樣。   那時候,她們的關係已經非常差。   而且,就算是百結給李謙生了子嗣,那也是庶子。李謙已是異姓王,除非他以後的王妃生不出兒子來,或者……他所有的兒子都是庶子……就算是這樣,庶子繼承家業也會被人詬語。   李謙算無遺策,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他是因為自己,才會討了百結去,才會想納百結為妾室嗎?   姜憲緊緊地回抱著李謙。   前世那些像藤蔓一樣糾纏著她的猜疑,再一次成為她心中的陰影。   她想弄清楚。   到底是自己自作聰明,還是她曾經辜負過眼前的這個人!   李謙覺得自己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不知道姜憲為什麼還要執著於這樣的念頭不放。   但他總覺得,姜憲從來不無緣無故地糾纏著某些事。   就像她執意看清楚和皇上***的人是誰,然後她一腳踹了和她青梅竹馬的皇上……就像她暗示他跟著曹太后,然後曹太后把李家當成了最後效忠於她的人,用自己餘力把李家送上了青雲之路……就像她執意要去京城,然後他被擢升為正二品的都指揮使……   那姜憲到底想知道什麼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本能地知道,越是這個時候,他越要說實話,越要在姜憲面前坦誠。   如果錯了,她應該會原諒自己。   如果他說了謊……他想到皇帝趙翌的下場。   趙翌恐怕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姜憲踹了吧?   李謙吸取趙翌的教訓,想了想,正色地道:「若是你我無緣,我大約會一輩子都想著你,只要有一絲希望,肯定都不會放棄。所以我自己肯定是不能成親的。要是我成了親,豈不是和你永遠沒有可能了。不過,如果你賞了個女子給我,我肯定是要給她幾分體面的,畢竟是你送的人嘛。至於說到子嗣,應該不會要吧?」話到這裡的時候他有些猶豫,「不過也難說……雖嗣子比庶子說出去體面,特別是我沒有成親的情況下,就算是家業交給庶子,那孩子被人指指點點的,十之八、九會被養偏,未必能撐得起這份家業……可想到這個孩子的生母到底是你身邊服侍的人,和你的關係親近一些……」   是這樣的!   就是這樣的人!   前世,她是攝政的太后,就算是假死,都沒有辦法嫁給他!   他求而不得。   所以在她賞他人的時候,開始很氣憤,後來卻要了百結去……那時候,他是怎樣想的,她從來沒有細想過……   姜憲的眼淚自有主張地簌簌而下,很快就打溼了李謙的衣襟。   「你怎麼了?」李謙感覺到了胸前的異樣,有些緊張地去捧姜憲的臉。   時隔一年雲霓教主終於發新書啦《覆手繁華》書號:1003670130   簡介:她是個瞎子,在黑暗中生活了二十年。   最終被冠上**罪名害死。   當她重新睜開眼睛,看到了這個多彩的世界。   ——翻手蒼涼,覆手繁華。   一切不過都在她一念之間。 第494章軍需   姜憲把頭埋在李謙的懷裡,不願意抬起來。   她有很多話想跟李謙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一世,他們在一起了,應該就不會發生前世的那些事了吧?   姜憲淚如雨下。   李謙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的哪一句讓姜憲這樣的流淚,可這流淚又不僅僅是傷心那麼簡單,更多的,好像是感慨。李謙決定不去追究那些,先好好地安慰姜憲。   「乖,別哭了!」嘴裡說著甜言蜜語,手輕輕地拍著她脊背,還不時地親親她額頭和鬢角,姜憲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她抽泣著打了個嗝,又為自己的失態有些驚慌地捂住了嘴,惹李謙又一次哈哈大笑起來。   姜憲赧然,從李謙懷裡坐起來,嗔道:「你還不去辦你的事去?」   李謙這次回來,主要想讓夏哲把SX行都司去年的糧草軍備撥給他,但夏哲一直在推諉,還把李謙派去華陰出了趟公差也沒有給他解決這件事,加上鄭緘和姜憲都告誡他,今年冬天肯定是個寒冬,有備無患,他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把過冬的物資籌集齊了,否則萬一韃子打過來,他們會傷亡慘重,他就別想調到SX都司來了。   不過,他出門之前姜憲來送他,結果兩個人說著說著,又粘到了一塊兒去了,離他預定出門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時辰了。   巡撫衙門一般下午申正就下了衙,這個時候趕過去,也不知道夏哲在不在。   不過,姜憲臉皮薄,剛才在他懷裡不管不顧地哭了一通,他避一避也好。大不了夏哲不在,他白跑一趟。   「那你回去聽戲去吧!」李謙笑道,「沒想到你會喜歡聽戲!這次居然請了杜慧君連唱三天。」   「算是給冬至她們找點樂子吧!」姜憲抿著嘴笑了笑,道,「女眷的日子沒什麼意思。」   李謙直笑,叮囑她:「要是覺得鬧,就回屋裡歇著。我今天去,恐怕又不成,坐一坐,喝杯茶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們一起用晚膳。」   免得她留了康太太等人,他又一個人吃飯。   姜憲笑盈盈地點頭,隨後又有些擔心地問:「軍需的事,你可有什麼法子?」   「暫時沒有。」李謙直言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一面磨夏哲,一面想辦法。」隨後他想到了姜憲的足智多謀,笑道,「若是你有什麼好辦法,記得告訴我!」   姜憲笑著點頭,送李謙出門。   路上,遇到李累和鍾天宇幾個。   鍾天宇還好說,是外男,李累卻是李謙的堂兄,姜憲見了少不得跟人打招呼。   姜憲尊敬李長青,李家的三姑六眷對姜憲的印象都很好。又因有李謙在場,李累和姜憲開著玩笑:「郡主哪天也安排杜大家給我們唱兩齣戲唄!花費由我們芙蓉齋出。算是我們這些做學生的孝敬老師的。」   「鄭先生和康先生知不知道?」姜憲對李累的感覺也不差,感覺這個人精明又不至於勢利,遂笑道,「我可不想被兩位先生責罵!」   「我們怎麼會拖了郡主下水!」李累笑嘻嘻地道,「是師母回去說杜大家的戲唱的如何如何好,先生才起了心。不過去聯珠社一打聽,說是每日都排滿了,但只要是郡主這邊有安排,聯珠社是巡撫衙門的戲都敢推的。」   姜憲笑道:「你這是聽誰說的?好像我是戲霸似的。」   「這可不是我聽別人說的。」李累笑道,「這可是杜大家親口說的。杜大家說了,郡主對他有救命之恩……言下之意,是讓別人都不要和郡主攀比。」   姜憲就覺得杜慧君有點傻。   站隊是最要不得的,誰知道她哪天就有可能不在西安了,人走茶涼,失去了她的庇護,難道聯珠社不在西安唱戲了不成?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她答應幫李累他們安排一天聯珠社的戲,就繼續送李謙往外走。   路上,姜憲問李謙:「金城那邊的差事,我們這邊還沒有適合的人選派過去嗎?」   「讓衛屬過去了。」李謙有些無奈地道,「可他是個直腸子,讓幹事還可以,協調兩家的關係,管理工匠卻不行,因為他,那邊的工期都開始滯後了。可除了他,也沒有旁的人可過去了。」   姜憲沉吟道:「能不能從芙蓉齋的這些人裡選拔一個?他們是從太原跟著我們過來的,你總得為他們的前程負責。不然以後誰還敢跟著你跑。可你以後要用人的地方多著呢!」   李謙有些意外,笑道:「我總覺得他們還小……」   「你又比他們大幾歲?」姜憲笑道。   李謙失笑,半晌才斂了笑,問姜憲:「你可有推薦的人選?」   「沒有!」姜憲覺得前世的事因為自己的參與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她不能再繼續影響鐘天宇等人的未來了,但又忍不住不想讓李謙為難,給他出主意道,「你可以去問問鄭先生。」   李謙思忖著點了點頭,在大門口的轎廳和姜憲辭別。   姜憲有些捨不得走,李謙卻覺得姜憲先是大哭了一場,又陪著他走了這麼多的路,應該好好去歇息歇息。當著簇擁著他們的丫鬟媳婦他不好摟摟抱抱的,就只幫她整了整鬢角的珠花,低聲吩咐她:「別累著了!冬至也不小了,有些事讓她辦去。」   冬至才九歲,幫她管事,至少也要等到十二歲。   「我知道!」姜憲含笑道,送走了李謙就回了上院。   轎廳旁轉出兩個人來。   穿墨色直裰的是夏山,穿青竹色直裰的卓然。   「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李大人和郡主。」卓然喃喃地道,神色有些恍惚。   夏山卻皺著眉嘟囔道:「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拉著我躲到了一旁?不就是郡主和李大人在一起嗎?我們衝上去,說不定還能在郡主面前留個印象。你是不知道,現在西安官場上的那些個官員誰不想認識郡主啊!只不過男女有別,沒有機會,你倒好,送上門的機會都推掉了!也不知道你是讀書讀多變得傻了,還是讀書讀多了變得張狂了,連郡主都不稀罕了……」   卓然沒有作聲,而是拉了拉夏山的胳膊,道:「鄭從不在家,我們就先回去吧!等改天他在的時候我們再來找他。」說完,像逃避什麼似的道,「你不是說你和鄭從是同窗嗎?怎麼他在鹹陽讀書,你卻在家裡晃悠……」   ※   親們,月票10500的加更。   O(∩_∩)O~   ※ 第495章找到   這個問題顯然對夏山有點難回答。   他推搡著卓然出了李家,滿臉通紅地答非所問地道:「今天天氣這樣的好,我們去護城河邊吃侯家白煮肉去吧?我聽說那家的白煮肉做得特別好吃,去晚一點了就沒得賣了……」   卓然道:「我不去!我還要回家練字。明天先生還要檢查功課。我的《中庸》還沒有背會呢?」   「民以食為天!一天不吃就會餓得慌。走吧!走吧!先吃了再說!」夏山不由分說,強拽著卓然往護城河那邊去。   卓然沒有辦法,怕他把自己這件新做的杭綢直裰給扯破了,無奈何地應諾,道著「這衣裳可是我姐做的,你可別扯壞了,扯壞了是要賠的。」   「你怎麼這麼小氣?」夏山嚷著,和卓然漸行漸遠,消失在了甜水井。   這只是很普通的一幕,並沒有誰放在心上。   杜慧君在李家唱了三天的戲,終於擺脫了夏山,心裡很是高興。因而姜憲問他能不能明天繼續唱一場的時候,他非常高興地應諾了。   戲班裡的人都非常的高興。   能這樣單純地唱戲,對他們這些四處漂泊的戲子來說,太難得了。特別是姜憲一出手,誰都得避讓,而姜憲又是個非常和善的人,既不會對他們唱得戲指指點點,更不會有那些齷齪之事,以至於聯珠社的副班主甚至向杜慧君進言,問杜慧君能不能和郡主商量,以後聯珠社專程給李府調/教幾個伶人,聯珠社則掛靠在李府的名下。   杜慧君乍耳一聽也有些心動,可仔細想過之後,卻覺得他們有些高攀了。思量再三,他還是放棄了:「以後再說吧!郡主面前,不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郡主不是那看不明白的人。」   這件事才就此打住。   可滿戲班的人都喜歡去給姜憲唱戲。   因為這個緣由,去芙蓉齋唱堂會的時候大家都歡歡喜喜地,遇到馬永盛幾個半大的小子問起唱戲的事,還都笑著臉答著,與一般的戲班有些不同,顯得非常的親暱。鍾天宇是不喜歡這些,看著馬永盛和聯珠社的人嬉笑,不由就皺起了眉頭,低聲對站在旁邊觀看的李累道:「我還有幾頁大字沒有寫完,我先回房去了。麻煩累哥幫我和馬永盛打個招呼。」   這次請了聯珠社的過來唱戲就是馬永盛的主意,打理庶務的則是李驥。不知道是因為經歷的多了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原本很喜歡熱鬧的李驥在請聯珠社唱戲的事上一板一眼的,不怎麼熱衷,反倒是馬永盛,一直跟在小鳳仙的身邊問這問那的,很感興趣。   李累在這幾個人中算是年長的,平時很照顧李驥等人。知道鍾天宇和他的哥哥鍾天逸是截然相反的性子,為人頗有些古板,因而笑著點了點頭,溫聲道:「那你練完了大字就過來看看,聯珠社的杜大家的唱功真的很了得,你不妨來湊個熱鬧。」   鍾天宇不以為然地「嗯」一聲,轉身就走。   李累笑著搖頭。   李驥走了過來,喊著李累:「堂兄,我哥在鄭先生那裡,讓我請了你過去說話。」   李累有些詫異,但還是很快和李驥去了鄭緘的書房。   李謙和鄭緘正喝著茶聊著天,見兩人進來,笑著指了旁邊的太師椅,請李累坐下。   李驥見狀就退了下去。   小丫鬟上了茶點。   鄭緘問了問李累的功課,然後朝李謙望去。   李謙含笑地,朝著鄭緘點了點頭。   鄭緘這才笑著對李累道:「李家在太原有處產業,現在缺個人打點。找到我,讓我幫著推薦一個,我看你平時謹言慎行卻又老成持重,想推薦你去,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李累大吃一驚,忙道:「我能力微薄,不知能不能勝任?」   李謙笑道:「那你想不想試試呢?」   李累總覺得李長青早就應該把李麟分了出去,像之前那樣把人拘在一個鍋裡吃飯,遲遲早早要出大問題的。所以他壓根沒想摻和到李家的事務裡。之後康祥雲和鄭緘要跟著李謙到西安來,他知道,他若是不跟著過來,此生就再也難以遇到比康祥雲和鄭緘更好的老師。思前想後,他還是跟了過來。   但讓他幫李謙辦事……   李累腦子飛快地轉著。   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   李謙,總比李麟要好一點。   何況他跟著康祥雲和鄭緘讀書,認真的說起來,還應該感謝李謙。   就當是報答李謙和鄭先生吧?   李累立刻就做出了決定:「那我就試試。可若是做得不好,還請宗權指教,多多包涵。」   鄭緘和李謙都滿意地笑著頷首。   李謙這才再次認真地想起姜憲的話:「挑選些寒門子弟到芙蓉齋來讀書,若是能讀出來自然好,讀不出來,跟著康先生、鄭先生學些實用的技藝,幫著家裡做事也不錯。」   他送走了李累,不由問鄭緘:「跟著您讀書的這幾個小子,有沒有誰能去甘州幫我一把的。」   鄭緘笑道:「那要看宗權是需要哪一方面的幫忙了?若說是交際應酬,我覺得馬永盛不錯。若是打仗,鍾天宇不錯!」   李謙猶豫道:「會不會太年少了些?」   「現在看來當然年少。」鄭緘道,「可跟著你歷練些日子,能不能行就看出來了。若是我走了眼,宗權正好及時換人,免得臨陣的時候發現,就是想換人也沒人可換。」   李謙沉思著輕「嗯」了一聲,起身告辭:「今天是難得阿驥他們知道孝敬您和康先生,我就不打擾您和康先生聽戲了。等哪天您和康先生閒下來了,我們再一起好好地喝兩盅。我還想請教鄭先生些天文日曆之說。」   鄭緘猜著他是為了之前所說的今年是個寒冬之事,遂也不客氣,笑著點頭,和李謙出了書房門。   他們迎面卻碰到了剛剛歸家的鄭從和好不容易等到了鄭從的夏山、卓然。   雙方俱是一愣。   鄭從忙上前行禮。   李謙立刻上前幾步攜了鄭從,溫聲笑道:「鄭先生學富五車,我很是佩服,敬其如師。從兄既然是鄭先生的公子,如同我的兄弟,大家不必如此多禮。」   言語間對鄭緘非常的敬重。   當著鄭從的朋友,也非常的給面子。   鄭從忙稱不敢。   鄭緘卻不以為然。   覺得以自己的資歷和才學,完全能當得起李謙的老師,見兩人在那裡客氣來客氣去的,不由笑道:「你們平輩相稱吧!免得把宗權弄得像七老八十了似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文中有兩個人名錯,一個是鄭緘的兒子應該叫鄭從,一個是李謙那個五服的兄弟應該叫李累,寫錯的地方已經改了過來,影響大家看文,非常的抱歉!   ※ 第496章心緒   父親開了口,鄭從自然是恭敬地稱「是」。   李謙就笑著拍了拍鄭從的肩膀。   鄭從只比他小一歲,鄭緘的學問讓李謙非常的佩服,尊鄭緘為長輩,認下鄭從這個同輩,對李謙來說正和他意。   他笑著和鄭從寒暄了幾句。   鄭從趁機把夏山和卓然介紹給李謙。   夏山雖然比李謙還大一歲,可面對能和自己叔父比肩的李謙,夏山還是很緊張。   他磕磕巴巴地奉承了李謙幾句,李謙倒沒有擺架子,和顏悅色地順著他開了幾句玩笑,頓時讓夏山激動不已,覺得李謙這個人位高權重還幽默風趣,說起話來如春風拂面,讓人心生好感,實在是個非常出眾的男子。而本應該在這個場合更容易引起人好感的卓然卻只是沉默地站在夏山的身後,除了最開始的一句問候,直到李謙告辭,都沒有說話。   等到李謙的影子不見了,鄭從去送鄭緘回書房,夏山不由責怪卓然:「你怎麼一句話也不說!那可是李謙!你要是在他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指不定哪天就能用得上。別的不說,如果朝廷禁了馬市,很多人從甘州悄悄地販馬和販鹽,被捉到的話不僅要罰重金,還有可能被冤枉叛國罪,被流放到嶺南等地。可如果能讓李謙說一句話,就能把這些人都放了。」說到這裡,他壓低了嗓子道,「我可聽說了,黑市上有人叫價,一個人五十兩銀子。錢我是不稀罕,可若是能辦成這樣的事,誰敢不正眼看你?到時候西安城我們就可以橫著走了……」   不好好讀書,一天到晚就知道想這些歪門邪道。   卓然聽了直皺眉,不願意理他,思緒卻飄到了李謙的身上。   能娶到郡主,的確是個美男子,而且五官俊朗,氣質溫和。   他想到剛才和夏山躲在轎廳時看到的情景。   李謙看嘉南郡主溫柔的目光,還有,嘉南郡主如雪的肌膚,明亮的眼睛,燦爛的笑容……一看就是個好脾氣的……根本不是別人所說的「母夜叉」什麼的……李謙出身平常……他根本就配不上郡主……   可人家卻是夫妻!   卓然剎時覺得有些洩氣。   連鄭從出來,領了夏山和他去看戲,他都一直怏怏的。   夏山不禁和他低語:「你這是怎麼了?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難道是嫌棄我耽誤了你的功課?」話說到最後,已經有點兇巴巴的。   卓然瞥了這個二百五一眼,道:「我是起來的太早了……」   天還沒有亮夏山就跑到他那裡去了,他姐姐聽說了不僅沒有阻止夏山,還私下裡叮囑他要好好和夏山交往。他只好跟著夏山來李家等鄭從,好在是聽說聯珠社這幾天都在李家唱戲,杜慧君沒有食言,讓夏山的心情好了很多,揚言要杜慧君好看的事也不了了之了。   夏山不再理睬卓然,他正和新認識的馬永盛小聲議論著西安有名的酒樓,杜慧君一折戲還沒有唱完,兩人已約好了後天一起出去用晚膳。   李驥看著不由微微地笑,他覺得馬永盛真是個人物,不管是和誰都能一見如故,就是他堂兄李麟,也很欣賞馬永盛,還曾問過馬永盛以後有什麼打算。   要不是李麟自己都得靠李長青吃飯,說不定他就直接招攬馬永盛了。   和外院的熱鬧喧囂不同,內院卻是安靜從容的。   連唱三天戲,就算是難得出一趟門的內宅女眷也有些累了,一大早,陸家母女就來辭了姜憲,陪著陸大人去了長安縣。   走的時候姜憲熱情地邀請陸夫人帶著女兒常來做客,康太太和鄭太太也多有挽留,直到太陽出來,時候不早了,陸夫人母女才帶著姜憲和康太太、鄭太太送的大包小包出了甜水井。   客人都走了,康太太則趁著天氣放晴帶冬至和康家兩位小姐去了後花園的暖房。   這些日子康太太在教他們水粉畫。   暖房裡一株三色牡丹就成了康太太她們的最愛。   姜憲半躺在羅漢床上,隨意搭了床猩猩紅的漳絨夾被,陽光透過鑲著琉璃玻璃的槅扇灑落在她的身上,溫暖而明快,而外院不時傳來的笑聲和鑼鼓聲又為暖閣增添了些許的幽靜沉寧。   李謙看著,不由欣慰地笑了起來。   這正是他想給姜憲的日子。   把她擋在自己的身後,庇護在羽冀之下,讓她永遠可以這樣安寧休閒,無憂無慮。   「保寧!」他大步上前,坐在羅漢床前的繡墩上,輕輕地握了她放在被子上的手。   姜憲的手軟綿綿的,白淨的讓李謙想起剛剛蒸出來的饅頭,很想咬一口。   他情不自禁地把她的手舉了起來,到了嘴邊又怕姜憲疼,只是輕輕地親了一口。   姜憲面色緋紅,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掙脫。   自從她解了百結這個心結之後,對李謙又縱容了幾分。   姜憲喊了小丫鬟給李謙沏茶,問他去鄭緘那裡的事:「鄭先生給你推薦了誰?」   「李累!」李謙握著她的手不放,笑道,「我有點意外。我以為他會向我推薦馬永盛。」   看來李謙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很喜歡馬永盛。   姜憲不由撇了撇嘴。   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姜憲身上的李謙自然注意到了。   他不由笑道:「怎麼?你不喜歡馬永盛?」   姜憲是不喜歡馬永盛,不過,馬永盛對李謙到是很忠心,曹宣曾經想收買他未遂,就憑這一點,她就能容忍馬永盛。   「你是太喜歡他好不好?」姜憲和李謙胡攪蠻纏,「李累不好嗎?你好像不太滿意的樣子?」   李謙失笑,道:「我哪裡對李累不滿意了?這不是在和你說這件事嗎?」   兩人就為這句話,都你來我往地說了半天,等情客進來問他們飯擺到哪裡時,兩人這才發現爭論了半天,對於這件事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李謙呵呵地笑,揉了揉姜憲的頭髮,起身拉了她:「我們吃飯去!」   姜憲點頭,順著李謙的手下了羅漢床,回內屋整理了一下妝容,去了用膳的暖閣。   碗筷已經擺好了,李謙坐在四方桌前,只等她坐下好上菜了。   姜憲問他:「李累什麼時候啟程?」   「就這兩天吧!」李謙笑道,「正好讓他把給何家表妹和大堂兄的賀禮帶過去。」   ※   親們,月票10550張的加更!   O(∩_∩)O~   ※ 第497章兩樁   姜憲又問:「那他們成親,我們回西安去嗎?」   兩家都選在下半年成親,可邊關的防禦就在冬春兩季,若是讓姜憲一個人回去……   沒有一個人管得住她,她肯定又會隨心所欲,想吃就吃,想睡才睡,沒有個約束她的人,雖然不至於晝夜顛倒,可也會打破正常的休息時間,這對於身體剛剛養好的姜憲來說,是非常危險的。   什麼也沒有姜憲的安危重要!   念頭一起,李謙立刻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我們不回去!」他果斷地道,「他們都選在了下半年成親,偏偏下半年的事多,我那邊就不說了,你也要準備給京城和夏大人他們的年禮,哪裡有空?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會寫信回去跟爹說的。」   姜憲還挺喜歡何瞳娘的,不過考慮到何瞳娘和高妙容下聘的日子在前後腳,她就沒有了回去的欲/望,正好李謙又這麼說,姜憲兩好合一好,立刻笑盈盈地應了。   不幾日,禮部因趙翌大婚給各封疆大吏的回禮到了西安。   幾盒御製的點心而已,但用杏黃緞子繫著,又是三品以上大員才有的,身份立刻尊貴起來。   姜憲讓人把點心送給了李冬至,讓她分幾塊給李驥,其他的去康家上課的時候帶過去給康家和鄭家的人嘗嘗。   李冬至接到東西還有些小小的惶恐,道:「嫂嫂不吃嗎?」   姜憲大笑,道:「這些點心我從小吃到大,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從京城送過來,又走的是官道,只怕是一個月前的東西了。還好天氣冷,怎麼也不會壞掉,還能吃。給你們,也是讓你們開開眼界罷了。沒什麼了不起的。你們要是喜歡吃,我讓劉冬月召個擅長做京城糕點的師傅過來,保證你們吃得不想吃。」又道,「除了那點皇家氣派,要說點心,還是江南的點心好吃!」   李冬至抿了嘴笑。   她很喜歡姜憲。   姜憲身上有股子男孩子的磊落和爽快,這是在其他女孩子身上看不到的。至於言談舉止間不時透露出來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無畏,她覺得這是在公主郡主的身上才有的,別人是學也學不來的。   「那我就去和二哥分了。」李冬至笑道。   住進甜水井不過二十來天,李冬至已有了明顯的變化,蒼白的小臉變得紅潤了不說,眉宇間那若隱若現的輕愁也不見了影子,敢抬頭看人了,笑的時候也敢出聲了,讓她整個人都像春風裡的小樹苗,秀麗挺拔,姿容都變得出色了起來。   姜憲點頭。   李冬至歡歡喜喜地去了李驥那裡。   李驥剛從外面回來,見李冬至給他送點心,自然很是高興,吩咐貼身的大丫鬟小竹去把前幾天姜憲讓人送過來的苦菊茶拿兩包給李冬至帶回去喝:「大嫂說,春天的時候喝這個好。」   李冬至掩了嘴笑,道:「大嫂也給我了。二哥還是留著自己喝吧!要不,送人也好。大嫂想讓我和康姐姐多多接觸,如今讓我跟著康太太在康家的內院小書房裡和康姐姐一起讀書。」   李驥有事沒事就去康家晃悠,聽到有人說康小姐耳朵就豎了起來,只要那眼沒有瞎的,都知道他打得什麼主意。   好在是康祥雲和康太太睜隻眼閉隻眼的,不知道是覺得李驥這個人不錯,還是壓根不同意這件事,卻擔心事情說開了尷尬……這讓李驥抓耳撓腮的很不好過。   儘管如此,他卻不願意讓康家大小姐受到非議。   「胡說八道些什麼?」李驥面色緋紅,道,「我要送東西不會自己去送?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他實際很想問問康大小姐的事,卻知道這話若是說出了口,只會給康家大小姐惹了是非。   李冬至也是個知道輕重的,先前只顧著打趣自己的兄長了,卻忘了男女之別,此時得了李驥的提醒,她忙向李驥道歉:「是我不對!我以後再也不會亂說了。」   李驥見妹妹因自己的事受了委屈,心裡就有點不好受,忙笑著轉移了話題,指著李冬至拿過來的點心道:「我們吃的喝的都是大嫂的,得買點什麼東西答謝大嫂才是。你平時見到大嫂的時候多,你留個心才好。」   李冬至笑著應下了這件事,說起李累回太原的事:「……還回來嗎?我想給表姐和娘、舅母他們帶點東西過去……」   「累堂兄可能不回來。」李驥道,「大哥說累堂兄年紀不小了,家裡早就催著他成親了。他這次回去就會成親了。成了親,就是大人,自然不能再在外面亂跑了。以後在汾陽的祖房,也會請了累堂兄一家幫著照看。你要帶什麼東西過去就儘早收拾好,累堂兄這兩天就要啟程了。」   李累回太原的事要保密,李謙和鄭緘、李累商量之後,找了這樣一個藉口,李驥並不知情。   李冬至聞言回屋就收拾了一堆東西託了李累帶回太原。   李累這次和雲林同行。   雲林說的是代李謙回去給李麟和何瞳娘送賀禮,實則是帶著李累和衛屬交接,和金城共事。   兩人日夜兼程,趕在了三月中旬到太原。   李長青知道李謙和姜憲都不回來,不由皺了皺眉,道:「宗權不回來我能理解,眼看到了下半年,怎麼郡主也不回來?」   正在和李長青說事的高伏玉看上去風輕雲淡,可端著茶盅的手半晌也沒有挪地方,還是洩露了他心中所想。   雲林只當沒有看見,恭敬地道:「郡主前些日子和大人去了驪山回來,怕是累著了,人一直沒什麼精神。大人怕郡主來回奔波傷了身子骨,回不回來就沒敢定下來。若是到時候郡主沒什麼大礙才能再做打算。」   李長青聽了很緊張,細細地問了半天姜憲的身體,得知常忍冬還是像從前那樣每隔三天就會去給姜憲把一次平安脈,他這才鬆了口氣。但等到雲林和李累下去歇了,他頗有些忍不住似的對高伏玉感慨道:「可見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郡主哪裡都好,就是身子單薄了些,也不知道子嗣緣厚不厚重。我看我得趁著浴佛節親自去趟五臺山才好。」   子嗣是大事!   李家娶了郡主,若是沒能生下有著郡主血脈的孩子,聯姻還有什麼意義?   但浴佛節是四月初八,李長青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大員,若他去五臺山敬佛,這一路上的儀仗是少不了的。李麟和高妙容馬上就要訂親了,府裡忙著李長青出行,就會慢怠李麟和高妙容的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看了今天的月票榜,好危險啊,求姐妹們看書的時候給慕南枝投張月票吧!   謝謝。   ※ 第498章連手   高伏玉握著茶盅的手一緊。   李長青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他是故意的嗎?   高伏玉和李長青賓主快二十年,他不敢說李長青眼睛珠子一轉他就能猜到李長青想幹什麼,可李長青這個人他太清楚了。就是個沒讀過書卻運氣炸天的泥腿子。他那點家業,是不可能給侄子的。就算李麟是他從小養大的也一樣。   這也是為什麼他不想讓高妙容嫁給李麟的緣故。   可惜這個侄女太不聽話了,好好的前程讓她自己給攪和了,就是大羅神仙也沒辦法幫她。他只好同意她嫁給了李麟。   也不知道她以後會不會後悔!   想到這些,高伏玉就覺得有些頭痛。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道:「既然大人決定去五臺山為郡主祈福,那我就吩咐他們早點準備吧!」   「不用那麼早。」誰知道李長青卻笑眯眯地道,「等我幫阿麟下了聘再去。妙容可是我們李家的長房長媳,以後可是要主持長房中饋的。阿驥的媳婦以後都得跟她學。可不能馬虎。」   他沒有提姜憲。   姜憲可不是普通的兒媳婦。   他可管不了!   李長青殷勤地笑道:「伏玉,你我也是幾十年的交情了,要是我這邊還有什麼準備得不周全的,你可要開口說。別委屈了孩子。」   高伏玉點頭,笑道:「你的性子我還不知道,虧待了宗權也不會虧待阿麟的。如今滿太原城誰不知道你待阿麟親厚,不僅把他養大了,給他娶了媳婦,還送了萬貫家財給他。」   李長青聽了十分的得意,嘴裡說著客氣話神態間卻全是得意之色:「哪裡,哪裡!這不是我這個做叔叔的責任嗎?」   高伏玉暗暗在心裡嘆了口氣,不想再管高妙容的事。   等到李長青從書房出來,進了上房,見何夫人正和貼身的丫鬟小穗在整理箱籠,他不由道:「這不年不節的,怎麼把東西都搬了出來?你這是要幹什麼呢?」   「我這不是惦記著妙容的婚事嗎?」何夫人笑道,「我記得我出嫁的時候我爹給我從土蕃謀了床雲絲被,我想送給妙容做陪嫁……」   她一句話還沒有說話,李長青就變了臉,沉聲道:「冬至已經去了快一個月了吧?你沒有帶個信去問問她缺什麼嗎?據說西安的天氣比太原還冷呢!」   何夫人不以為然,一面繼續埋頭找她的雲絲被,一面道:「如今都開了春,冷也冷不到哪裡去。何況還有郡主照顧著她,我沒什麼好擔心的。」   一席話說得李長青的臉都黑了。   他轉身就把何大舅叫了進來,直言不諱地把這件事告訴了何大舅,並道:「我不是捨不得那床被子,你說這是人幹的事嗎?自己親生的不管,去管個旁邊隔壁的,她是不是準備一個念想都不留給冬至,讓冬至就這樣出嫁的。」   何大舅聽得冷汗淋淋,回到家裡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何大舅太太,催著她去李家勸勸何夫人。   女兒馬上就要正式下聘,何大舅太太這幾天正高興著,腳不沾地的忙裡忙外,生怕下聘的那天哪裡不對,讓女兒被人笑話。聞言頓時氣得直踩腳,朝著何大舅罵道:「你這妹妹是從哪裡揀來的吧?怎麼三五不分,青紅不管。我跟你說,她的事我不想管了。金家來人說了,婚事就定在下半年,我還想著請郡主身邊那個常大夫給瞳娘調理調理身體,讓我們早點抱上外孫。等到有了外孫,我還得隔三岔五地幫著照顧外孫,我哪有空天天盯著你那個腦袋裡進水了的妹妹。我看她就是手裡的錢多了閒著慌。我要是你,就把她的陪嫁都封了,一分多的銀子也不給她,讓她去找李家的大姑奶奶要零花錢使去,你看她還像不像現在這樣的作死!」   何大舅沒有兒子,金城那樣的女婿又不可能入贅,等到他百年,這份家業還是得給嗣子的,所以趁著他還年富力壯,又當著家,他把家裡的大半產業都給了女兒做陪嫁。他也不想再補貼這個指頭漏沙的妹妹。   「行!」何大舅一咬牙,只得答應了何大舅太太,「我這就去把她的嫁妝都收起來。等到阿駒和冬至大了再拿出來給他們兄妹分了。」   何大舅太太忙道:「那你可得記得給郡主寫封信去。有了郡主作證,也免得到時候說不清楚。」   何大舅點頭,去了李府。   何夫人知道哥哥過來,忙收拾了一番請何大舅去了花廳裡喝茶。   何大舅也不客氣,開門見山地道:「你侄女馬上就要嫁去金家了,金家的底子厚,兄弟又多,你要是心疼她,就把你陪嫁裡的東西借幾件給你侄女壓箱底。等到冬至出嫁的時候,再讓你侄女還回來。」   當年何家嫁何夫人的時候,也是怕她在李家受了委屈,陪嫁豐厚。   可何夫人怎麼聽怎麼覺得這話不對,但他哥哥當著她的面逼著向她要東西,還說這些東西都會打了欠條給她,並且由李長青作證,她也不好意思和自己的哥哥頂真,只好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何大舅知道自己妹妹的性情,何夫人一答應,他立刻就叫了人來取東西。   不要說雲絲被了,就是好一點的玉如意都被何大舅「借」走了。   何夫人心中有氣,讓小穗把這件事告訴李長青,請李長青回來看看。   李長青人雖然來了,卻是滿臉的不高興,不僅沒有給她做主,還喝斥她道:「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小氣?那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哥哥,嫡嫡親親的侄女,借你點東西怎麼了?你用得著這樣巴著不放嗎?」   何夫人氣得發抖,可何大舅就站在旁邊,她也不好說話,等到李長青和何大舅聯袂去喝酒了,她伏在床上哭了一場,哭完抹了眼淚,又茫然地不知道怎麼跟高妙容交待——她之前曾經說過,要送高妙容一床雲絲被的。   小穗看著在心裡暗暗嘆氣,只好幫她出主意:「要不,您請了大姑奶奶來商量商量?」   李雪畢竟是李麟的姐姐。   因為孀居,李雪沒辦法操辦李麟的婚事,可李麟那邊有什麼事,那邊的僕婦還是會請李雪拿主意。   何夫人一聽有理,抹了眼淚就讓小穗把李雪叫過來。   李雪從前沒有和何夫人接觸過。   她管了快一個月的家,這才發現何夫人的問題。   ※   親們,月票10600的加更!   O(∩_∩)O~   PS:求月票啊……   ※ 第499章奈何   何夫人不僅自己沒有主意,還耳根子軟,在家裡得不到李長青和孩子們的敬重,就在比自己身份地位低的人身上尋求存在感,特別容易同情那些比她不如的人。   比如高妙容。   書讀得多,人長得好,可架不住出身不好,沒爹沒娘,看著是位讀書人家的小姐,卻是個連陪嫁也最多不過二、三千兩的小姑娘。   何夫人頓時同情心大發,恨不得把自己的好東西都送給高妙容做面子。   所以李雪知道了小穗的來意之後,把小穗晾到了一邊,硬是把手裡的帳算完了,又仔細地核對了一遍之後,這才抬起頭來問小穗:「你說,何夫人讓我過去,是想請我去跟高小姐說一聲,原本何夫人許諾給高小姐的雲絲被被何大舅爺要了去,所以沒有了?」   小穗聽著都替何夫人臉紅,可她不得不硬著頭皮點頭,溫聲道:「何夫人原本是一心一意要留給高小姐的,可誰知道出了這樣的事……」   李雪在心裡冷笑。   她敬重自己的嬸嬸,可她心裡的嬸嬸卻是那個在她年幼時親手給她餵食,親手給她做過衣裳的李謙的生母,她雖不至於對何夫人不敬,卻也沒有辦法對她生愛。   李雪覺得何夫人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照著她的脾氣,是不會管的。可看在叔父李長青的份上,她卻不能不管。她也有點理解李謙為什麼讓她一個大歸回來的姑奶奶幫著管家了。   李長青是正三品的總兵,而還沒有弱冠的李謙已是正二品的都指揮使了,李家會越走越遠,越走遠高,她就是看在李家的養育之恩上都不能讓李家的後院在這個時候拖了李長青和李謙的後腿。   所以這件事,她不管也得管。   李雪起身,對小穗道:「你回去吧!跟夫人說一聲,我這就去趟高家。兩家馬上就要下聘,讓夫人這幾天好生休息,養足了精神,迎接賓客就行了,其他的事,交給我好了。」說完,想了想,又道,「夫人雖然已過花信,看上去卻像未出閣的小姑娘。小穗你得勸勸夫人才是。家裡有喜事,夫人打扮得年輕漂亮,大家臉上也有光不是嗎?」   言下之意,是讓何夫人這幾天把心情花在梳妝打扮上,不要管家裡的事了。   小穗會意,忙笑道:「大姑奶奶說得是。昨天夫人還說要請了銀樓的師傅過來重新打一批首飾。說是郡主從前在家裡的時候就曾經說過,郡主的首飾是從來不重樣子的。」   李雪非常滿意小穗的伶俐,笑道:「你好生陪著夫人,老爺和大人都不會虧待你的。」   李謙升了官,李長青成了「老爺」,李謙成了「大人」。   小穗忙屈膝行禮,退了下去。   李雪嘆氣,讓身邊自己的乳娘李嬤嬤去見高妙容:「就說夫人記錯了,那雲絲被早被冬至帶去了西安。夫人心裡過意不去,拿出一百兩銀子給她,讓她買幾床自己喜歡的被面。」   李嬤嬤跟著李雪吃了不少苦,皺紋叢生的臉沉下來的時候看上去冷冷的有點嚇人。她是從前李謙的生母給李雪找的人,李雪非常的敬重她。李嬤嬤聽著不由道:「一百兩銀子?從哪裡支出?難道還要大姑奶奶您出不成?」   因李雪是和夫家吵翻了回的李家,李嬤嬤也就開始按著李家的規矩稱李雪為「大姑奶奶」。   李雪煩怒何夫人,道:「從何夫人的月例裡支出。」   何夫人的月例是五十兩銀子。   李嬤嬤沉沉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恭聲應「是」,帶著服侍她的兩個小丫鬟去了高家。   高妙容望著自己一百二十六抬的嫁妝,心裡很不是滋味。   李長青很大方,這些年來叔父高伏玉跟著李長青沒有少撈銀子。可叔父卻喜歡買些古玩金石,存下來的銀子不過所得的三分之一,還要留一部分給高妙華娶妻科舉,留一部分養老,能給她的銀子不多,除了這一百二十六抬嫁妝,就只有二千兩銀子的壓箱錢。   這樣的嫁妝,照理來說已經很可觀了。   可架不住她前面有個郡主的妯娌,後面有個富庶的何瞳娘。   高妙容輕輕地嘆了口氣。   小丫鬟跑進來說李雪身邊的李嬤嬤求見。   何妙容愕然。   她從來沒有見過李嬤嬤。而且就算是李嬤嬤奉了李雪之命來見她,李雪也應該提前給她下張帖子問她同不同意才是。   這樣的行徑,根本就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高妙容氣得指頭髮顫,但想到李雪是李麟唯一的姐姐,李雪又主持著李府的中饋,她還是壓下心裡的憤怒,見了李嬤嬤。   待李嬤嬤呆板地說了來意之後,她簡直要氣瘋了,再也忍不住地對李嬤嬤冷潮熱諷地道:「請嬤嬤回去之後轉告大姑奶奶,高家雖然清貧,卻也是詩書禮儀傳世之家,不勞而取的事,我們高家的人都做不出來。請大姑奶奶放心,一床雲絲被而已,我還沒有放在心上。」   李嬤嬤自然是和李雪一條心。   李雪不喜歡高妙容,她也跟著不喜歡。   見狀也不多說什麼,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就筆直如松地走了出去。   她高妙容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僕婦來告訴了?!   高妙容氣得把茶几上的茶具全都掃到了地上。   李嬤嬤回去還告高妙容的狀:「沒有一點大家氣度,還不如那市井裡長大的女子有胸襟。我不過是說了一句,她就變了臉,還讓我帶信給大姑奶奶。家裡也沒有個長輩,您又要幫著這邊管著嚼用,家裡以後可怎麼得了啊!大姑奶奶您得經常回去看看才是。想當初,您剛出閣那會,照著《孝經》、《烈女傳》上行事,可結果怎樣了?還不是人善被人欺。你可得吸取從前的教訓,不能讓大爺那邊的家風給歪了。」   李雪從前跟著李謙的生母讀過幾天書,覺得自己是個識字的人,很多事不和婆家講究,能忍則忍,能讓則讓,結果婆家的人卻覺得她軟弱可欺,最後她不僅失去了丈夫,還失去了孩了。   「我知道該怎麼做!」想到從前,她目光暗黯,低聲道,「何夫人已經這樣了,我不會讓阿麟屋裡也亂七八糟的。」   不然李長青和李謙在官場上做官肯定會被牽連的。   李嬤嬤連連點頭,道:「大姑奶奶可不能辜負了謙大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00章小定   李雪心裡自有一桿秤。   她低聲地和李嬤嬤道:「叔父把家裡內院的開支交給了我,以後少不得會得罪何夫人。我畢竟是做侄女的,只有請乳娘來唱這個白臉了。」   「你放心!」李嬤嬤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大姑奶奶讓怎麼辦我就怎麼辦!」   她無兒無女,若不是李謙的生母,早就被凍死在了雪地裡,能給李雪當乳娘,陪著李雪去了夫家,幫著李雪照顧孩子,在她的心裡,李雪就像她早夭的女兒一樣,而李雪也非常的敬重她,把她當長輩一樣。她壓根就沒有想過離開李雪。不要說這點虛無飄渺的名聲,就是要她的性命,她也會二話不說地給李雪的。   李雪嘆氣,握了握李嬤嬤的手。   等到金家到何家下聘的那一天,她因是個寡婦,沒有出席,而是讓李嬤嬤低調地帶著賀禮從偏門進了何家的內院。   何大舅太太知道了很是心酸,可這是風俗,她也沒有旁的辦法,只好拉了李嬤嬤的手謝了又謝,不僅準備了一份厚重的回禮,還封了李嬤嬤雙份的封紅,請了李嬤嬤帶話給李雪,讓李雪閒暇的時候就過來做客,李嬤嬤走的時候,還親自把李嬤嬤送到了垂花門前,等李嬤嬤上了馬車,這才折回去。   李嬤嬤回來不由地抱怨:「也不知道那高妙容給麟大爺灌了什麼迷魂湯,我看,就是娶了何家的大小姐也比娶高小姐強啊!不說別的,就何家大小姐那嫁妝,堆了兩間廂房,就是那掃帚,也成對成雙的系了上紅線,還墜著一個個步步高升的銀錁子。還好何大小姐是嫁到金家去,要是尋常的人家,只怕鬧洞房的時候這些銀錁子就會被人順了去……可惜我沒有見到郡主嫁進來時是怎麼樣的。但我聽何家的那些僕婦說,紅絲線上系了銀錁子,是何大舅太太見識過郡主的陪嫁照著葫蘆畫得瓢,聽說,好一些的物件,還系的是玉石,您說,郡主得多有錢啊……」   李雪聽了忍俊不禁,想到李麟和高妙容,又不禁苦笑,道:「你也說是迷魂湯了,可見一時半會是醒不過來了。」她知道李嬤嬤不是個多嘴多舌的人,在她面前這樣說,實在是忍不住了。可木已成舟,多說無益。她也不想多說,轉移了話題問起李嬤嬤何家的事:「金家派了誰來給何大小姐插簪?應該很熱鬧吧?我聽說何家開了流水席?」   李嬤嬤連連點頭,道:「金家倒是極給何家面子,來幫著插簪的是金家的二太太。金家的女眷到了不少,就是丁夫人、李夫人也看在老爺的份上隨了禮,何大舅太太高興得不得了,穿了件大紅色寶瓶紋遍地金的褙子,像個花蝴蝶似的飛在宴席間,興奮的有些過了頭。」   李雪聽著,笑著點頭,卻想著明天是李麟下聘的日子,李家的親戚雖多,卻沒幾個能上得了臺面的,高家更是沒什麼親戚,明天的小定只怕會冷冷清清的。   可惜姜憲沒有回來。   如果有姜憲在場,由姜憲去給高妙容插簪,這才是難得的體面。   還有高妙容的陪嫁,怎麼比得上何瞳娘,只怕到時候會有人非議。   但這是李麟的選擇,她又有什麼辦法?好的是她不用去參加李麟和高妙容的小定,就是有人說什麼,她也聽不到。   這麼一想,李雪的心情也就慢慢地平靜下來。   倒是何夫人,要去給高妙容插釵,倒是好好地打扮了一通,等到了高家,她見到高妙容的時候還有些尷尬,高妙容卻依舊如從前,親親熱熱地喊她,問她用過茶沒有,這些天都在幹什麼?   何夫人不免有些慚愧,道:「你只管安安心心地嫁過來,萬事有我給你做主呢!」   高妙容紅著臉點了點頭。   就有李家跟著何夫人過來下小定的婦人打趣:「新娘子倒是大方,不像何家大小姐,金家二太太跟她說句話,她半天也沒有答上來。」   高妙容面色微凝。   何夫人卻高興地道:「那是!妙容是我看著長大的,情同母女,當然不一樣啦。」   何大舅太太在旁邊聽著氣得差點吐血,想到小定是看夫家,這關係到李家的顏面,她雖然忍住了,但到底心不甘,問起了高妙容的婚期:「我看不如早點定下來。西街那邊的宅子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聽姑老爺那口氣,四月初十是個好日子,到時候麟大爺就要搬過去了。這屋裡沒有個當家理事的人不成啊!」   這件事何夫人和李長青還沒有商量過,何夫人哪裡敢做主把成親的日子定下來。   她笑道:「不急,不急!這才三月份呢!」   何大舅太太聽了就笑道:「說急的是你,說不急的也是你,你這邊到底是怎麼打算的?金家想把婚期定在九月份,一來是瞳娘的陪嫁我早就準備好了,二來是金家嫁到安陸侯府做世子夫人的大姑奶奶前兩天差人報了喜訊過來,說是懷了身e孕,算著十月份就要生了。到時候金家得到京城送洗三禮,怕怠慢了瞳娘,想把瞳娘和金家二少爺的婚事提前,到時候瞳娘這個做嫂子的也要跟著金夫人一起進京給大姑奶奶祝賀的。正好也讓瞳娘進京去認認人。」   眾人一聽,「恭喜」聲不斷。   就是何夫人,也歡喜的道:「沒想到金家這樣的看重瞳娘,她表哥倒做了件好事,給她說了這麼好的一門親事。」   「可不!」何大舅太太笑得更加燦爛了。   高妙容的雙手握成了拳頭。   何大舅太太心中得意,面上卻矜持地道謝,對何夫人道:「我給我們瞳娘準備陪嫁也不過是花了兩三個月,這還有一個夏天,你擔心什麼?高小姐的陪嫁肯定能準備好。不如把兩個孩子出閣的日子也定得一前一後,不然我們家瞳娘去了京城,就看不到高小姐出閣了。不管怎麼說,高小姐和我們家瞳娘也是閨中好友,高小姐出閣,就算是我們家瞳娘不送嫁,也要去喝喝喜酒才行。」   送嫁的小姐妹都得是未出閣的。   何大舅太太這是在逼她快點出嫁吧?   高妙容在心裡冷笑。   她出不出嫁,與何大舅太太有什麼關係,何大舅太太也管得太寬了吧?   ※   親們,月票10650的加更!   O(∩_∩)O~   PS:應該沒債了吧?   ※ 第501章指點   高妙容出不出嫁,的確和何大舅太太沒有什麼關係。   可架不住李長青對高妙容不滿意啊!   何大舅太太的立場向來站得穩。   何家雖然是因何夫人才和李家攀上關係,可何夫人向來不著調,想入了李長青的眼,就得管住何夫人,就得和李長青共同進退。   既然李長青給李麟挖坑跳,那她做為李家的姻親,自然要幫李長青一把。   何況那李麟又不是他何家的外甥,就算是有什麼事,也與他們何家不相干。   何大舅太太望著高妙容的目光,在外人看來,充滿了慈愛。但在高妙容的眼裡,卻虛偽又做作。但她還沒有嫁到李家去,並不適合和李家的任何人有衝突或是矛盾,她心裡再不舒服,也只能忍著。   偏偏何大舅太太好像不知道似的,催著何夫人:「這件事你得快點定下來才是。還有冬至,我們瞳娘要出閣了,她怎麼也得回來送一程吧!郡主是個精細的人,你把冬至交給了她,她肯定會好好照顧冬至的,別的不說,這功課上恐怕是一天也不能耽擱的。你不早做安排,冬至的功課怎麼辦?」   她沒有問姜憲會不會回來。   因為李麟訂親,李謙和姜憲都沒有回來。   李謙在任上,不能隨意離開,大家都能理解。可姜憲也不回來,李長青聽說她身體不好,不僅沒有說句重話,還要去五臺山為姜憲求平安符,可見在李長青的心目中,什麼事也不如姜憲的身體重要。   她可不是何夫人,遇事不動腦筋,好好的一件小事,落到她手裡就十之八九會惹了李長青不快。   何夫人是個沒心的,倒沒有覺得何大舅太太這句話有什麼不好的,她正色道:「我回去了就和老爺商量,最好讓她們像今天似的,一前一後出閣。別人說起來,也是一樁佳話!」   狗/屁的佳話!   高妙容差點忍不住罵出聲來。   她此時才明白何大舅太太的險惡!   何瞳娘和她前後腳定親,若是在何瞳娘之後很長時候才出閣,加上之前李長青又曾經反對過這門親事,在別人看來,會覺得李家並不重視這門親事,並不重視她這個新娘子。但她若是和何瞳娘一起出嫁,就不能避免太原城裡的人將她和何瞳娘相比較。不管是成親時擺的酒宴還是迎親的隊伍,都會被人一一列舉。李麟是李家長房長孫,李長青是個好面子的人,而金城卻是庶子,而且生母去世,父親金海濤從來沒有把這個兒子放在眼裡,還是因為這個兒子和李家成了姻親,李家嫁進來了一個郡主,金城這才在金海濤面前露了個臉,論兩人的婚事,她肯定比何瞳娘風光。   可有一樁。   何瞳娘肯定比她的嫁妝豐厚。   兩相對比,別人只會說她出身寒微,入不了大雅之堂。   高妙容此時把何大舅太太恨死了。   她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出風頭,就拉了她高妙容來墊背,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當別人都是傻瓜嗎?   在接下來的小定儀式上,高妙容就算是勉強自己,都沒有辦法笑出來。   她好不容易熬到李家的女眷打道回府,立刻去找自己的叔父高伏玉。   高伏玉正教訓高妙華:「……你以後對李麟的態度好一點。說起來,你們也算得上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李謙雖然優秀,但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他有些目中無人,反而是李麟待你更溫和可親。現在既然成了你妹夫,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應該有一家人的樣子。」   他見高妙容走了進來,就打住了話題,問起高妙容的來意來。   高伏玉的話高妙容只聽了一個尾巴,但她不用細想也知道自己的哥哥做了些什麼事。   自從她哥哥開始讀書,就以讀書人自居,並和李奎的兒子李寧玩到了一塊之後,就不大瞧得起李麟的。   她想到這些,是一陣頭痛。   覺得自從陸家大小姐隨著父母去了長安縣之後,她好像就諸事不順……   高妙容此時沒有空和哥哥說這些,笑著和高伏玉道:「您也知道,李家的家底薄,李麟不比李謙,他從小跟著他生母在鄉下長到了五、六歲才被送到李府來,我想請叔父以後有空,多指點他一些。不能下馬狂草書,至少也要看得懂邸報吧!」   高伏玉很是贊同,笑著點頭道:「你倒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我過兩天會請他過府,和他商量這件事的。」   高妙容笑著向高伏玉道了謝,這才說出自己的所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讀書,李麟是指望不上了,叔父能不能把收藏的書籍字畫送些給我帶去李家……」   讓他的孩子能早點啟蒙,出個讀書種子。   高伏玉不是小氣的人,聞言大為讚賞,誇高妙容有眼光。不僅同意送她三百冊書,還把自己收藏的幾幅字畫送給了高妙容做陪嫁。   高妙容這才鬆了口氣。   這樣一來,還有誰敢說她不如何瞳娘。   高妙容回到屋裡,把自己的陪嫁又仔細地清點了一遍。   李長青派了媒人上門,想把婚期定在八月初八。   因為金家把和何家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初二。   果然還是讓何大舅太太得逞了。   高妙容氣得唇色發白。   李麟卻喜出望外,每天除了跟著李長青去總兵衙門點個卯,就是在太原城裡到處閒逛,不是買個桌子就是買個醉翁椅送去西街的宅子,把他對成親的喜悅溢於言表。   李雪知道了直搖頭,私底下和李嬤嬤道:「我如今很擔心李麟,他是半點也不知道掩飾自己的情緒。叔父把他分了出去,他就爽爽快快地準備搬去西街。就是養只狗這個時候也要衝著主人叫幾聲,叔父把他從小養到大,他卻是連滴眼淚也沒落的,被別人看在眼裡了,會怎樣議論他?他這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不知道的說不定還會誤會叔父虧待了他呢!」   李嬤嬤遲疑道:「要不,請大人說說麟大爺?」   李雪搖頭,道:「要是他聽宗權的,就不會娶高妙容了。真是紅顏禍水,還沒有嫁進來,就讓他們兄弟不和……」   她小聲嘀咕著,心裡卻著了火似的不安生。   李雪有種感覺,李麟仿佛離她越來越遠了,離這個家也越來越遠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02章蔡霜   李嬤嬤只好言不由衷地勸李雪:「麟大爺年紀還輕,過幾年就好了。男子誰不是這樣過來的。」   李雪想到李謙。   比李麟還小,做事卻不知道比李麟妥貼多少。   就是李驥,感覺也比李麟懂事。   她暗中搖頭,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李長青則在浴佛節之後去了五臺山,給姜憲求了幾道平安符,讓雲林帶回來了西安。   雲林是和衛屬一起回去的,見過姜憲之後,他就和衛屬一道趕去了甘州。   李謙在小書房裡見兩人。   衛屬感慨道:「真是沒有想到,累爺平時不吭聲不吭氣的,遇到誰都是一副笑臉,做起事來卻細緻周到,不過幾天的功夫,不僅把鐵鋪的帳本明白了,就是那些小到幾錢幾毫的損耗,也算了個清清楚楚,還能笑著臉和金城、和那些鐵匠說話,把鐵鋪管得滴水不漏。」他佩服地道,「大人,您怎麼想到讓李累去接我的手?這次可真是找對人了!」   李謙腦海裡閃過姜憲的影子。   他毫不自知地咧著嘴傻笑了一會,道:「這件事你別管了,既然已經交給了李累,李累也做得不錯,那邊的事就由他負責好了。你們調幾個護衛去給他差遣就是了。現在那邊的鐵鋪剛剛建起來,不會有人注意,時間長了,肯定會招人注意,護衛這塊,你們一定要上心。再就是金城那裡,也提醒一下金家。」   兩人齊齊點頭。   說起了李累的婚事:「說是把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十。李老爺的意思,成了家,就能安安心心地給大人辦事了。」   李累和父親的關係非常好,李父也是個頗有見識的人,這件事李累並沒有瞞著李父,李父甚至讓李累帶話給李謙,若是少個帳房,他還可以去臨時幫個忙。   考慮到這樁買賣有金家參合,李謙婉言拒絕了,但還是讓雲林雲打聽了一下李父。   「李累成親的事,你可告訴了郡主?」李謙道。   雲林忙道:「已經告訴了郡主。我來的時候,郡主正和情客姑娘準備給累爺的賀禮。應該這兩天就會送汾陽了。」   李謙這才問起李累的父親:「這個人怎樣?」   「據說年輕的時候曾經江南那一帶的大商鋪裡呆過,後來想落葉歸根,還是帶著妻兒回了汾陽老家。」   「那行!」李謙笑道,「若是少帳房,就讓他幫幫忙。」然後他叫了謝元希進來,商量著什麼時候由雲林領隊,帶闖一次榆林,「夏哲那裡要不到軍需糧草,若是如鄭先生所言,今年是個寒冬,我們總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下面衛所的將士吃不飽穿不暖吧?不過,這件事別讓蔡霜知道。」   蔡霜雖然是晉安侯府的,姜憲也明確地表示過不喜歡蔡霜,可他剛接觸蔡霜,對蔡霜的印象還是挺好的,覺得他年紀雖輕,卻進退有度,說話風趣,辦事也很有能力,不能因為姜憲的一句話就讓蔡霜連任都沒上就踢走,讓別人知道,只會說蔡霜不會做人,以後還有誰願意和蔡霜共事,這等於是毀了一個人的前程。   李家是在泥沼中掙扎出來的,他們只會瞧不起那種懶惰不上進的的,從來不會輕視那些為了前程汲汲營營的。相反,他們甚至更尊重這樣的人。因此也就不會輕易地去破壞別人的前程。除非這個人和李家是死敵。   蔡霜對李謙則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不僅在公事上全力地配合李謙,私底下,也很喜歡和李謙喝茶閒談,甚至把自己小時候的一些事拿來和李謙分享。   儘管如此,李謙該瞞著蔡霜的事還是一樣的瞞著他。   他沒有那麼天真覺得自己和蔡霜真的能有什麼交情。   在李謙看來,他和蔡霜雖然沒有私人恩怨,可正如姜憲討厭蔡霜一樣,蔡霜是蔡家的人,當蔡家和李家的利益,甚至是和姜家的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他和蔡霜也不可避免地會成為兩個陣營的人。   與其那個時候再防範和阻止已經晚了。   還不如像現在這樣互相之間客客氣氣的,維護著表面上的尊敬和友和。   雲林和衛屬點頭稱是。   幾個人在小書房裡商量了半天「路過」榆林的細節,直到覺得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了,才叫了小廝擺膳。   小廝卻進來告訴李謙,蔡霜來拜訪他,知道他在書房裡忙著,就一直在花廳等。   李謙的家眷不在甘州,蔡霜乾脆就沒有成親,兩個人都住在行都司的衙門裡,有時候用了晚膳還會一起散散步,說說話。兩人之間也就沒有那麼多的講究,蔡霜想來就來,和李謙走得比較勤。   「那就讓他進來吧!」反正事情已經談完了,李謙一面坐在了桌子前,一面吩咐小廝。   小廝一溜煙地跑了,很快就領著蔡霜進來了。   「用過飯了沒有?」李謙不待蔡霜說話,已道,「要不要在我這裡再加一點?」   蔡霜指了指外面,笑道:「您看這都什麼點了?我早用過晚膳了!原本來找您散步的,聽說甜水井的雲管事來,我就在花廳裡等了一會。是不是郡主那邊有什麼事?您要不要趕回去?若是您要回去,直管回去好了。這邊有我和幾位僉事頂著,不會出事的。」   李謙不喜歡別人向他問起姜憲的事。   他覺得姜憲是他「屋裡的人」,除了他,別人都不應該隨意問及。   「沒事什麼事。」他簡短地道,「只是有些日子沒見,讓去林過來看看。」   雲林因近日要去一趟榆林,不想引起人注意,匆匆和蔡霜打了個招呼就退了下去,由謝元希應酬著蔡霜。   蔡霜就向李謙告假,說是想去趟西安:「馬上就要過端午節,我想買點東西送給我母親。她的生辰就在端午節。」   「這可是個好日子!」李謙和他應酬道,批了他的假,第二天更是讓人送了一尊玉觀音像給蔡霜的母親祝壽。   蔡霜謝又謝,去了西安。   他進城後並沒有立刻就去給母親買賀禮,而是在一家最繁華的茶樓坐下,聽了半天別人閒言碎語,這才去銀樓給母親買了一套頭面差人送回京城,然後他去了聯珠社唱戲的戲園子。   那天杜慧君沒有堂會,親自上臺唱《沉香救母》。   因這戲是進宮敬獻過太后,因此戲園子裡一席難求。   蔡霜就站在戲園子旁杜慧君唱戲。   ※   五百章哦……我寫到了五百章……親們是不是來張月票鼓勵一下……   PS:月票10700的加更!   終於還請了五月份的債,也謝謝大家的包容,讓我這樣慢慢地還。之後會一心一意地還靈獸蛋的債了。   ※ 第503章宅子   蔡家雖然奢靡,可蔡霜是旁支,像這樣靜靜地坐下來聽戲的機會並不多。   杜慧君唱得的確不錯,難得的是,他能得到嘉南郡主的庇護,還被嘉南郡主常常召到家裡去唱堂會。   在京城的時候,簡王世子可沒有少打杜慧君的主意。   沒想到他卻跑到西安來了。   蔡霜想到茶樓裡聽到的那些家長裡短,嘴角不由輕翹,露出了個淺淺的笑容。   舞臺上,杜慧君一個沉腰,人如風中柳似的緩緩向下壓去。   園子裡響起一陣喝彩聲。   來給杜慧君捧場的夏山更是激動的站了起來,朝著身邊的卓然道:「快看,快看!」   卓然卻興趣闌珊。   在他看來,捧個戲子的場,有什麼值得驕傲?   他湊到夏山的耳邊低聲道:「我去趟官房。」   夏山正看得精彩,哪裡還顧得上他,眼睛盯著戲臺子,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道:「那你快去快回。等會我還要去後臺恭賀杜大家呢!他唱得太好了!」   卓然隨意地「嗯」了一聲,出了戲園子,在外面透了透氣,估摸著這折戲應該唱完了,這才進去。   夏山拉著他去了後臺。   杜慧君的嗓子有些不行了,但相比一般的名伶還是強很多,這樣糊弄一下外行人還是沒有什麼破綻的。   此時他正坐在後面喝著小徒弟泡得潤喉茶,見夏山又跑了進來,他頭痛欲裂。   他根本無意和夏山這樣的公子哥打交道,夏山卻每場必到,讓他想拒絕也沒辦法拒絕。   杜慧君正要起身和夏山打招呼,聯珠社副班主低頭哈腰帶著個男子走了進來。   「這裡是杜大家休息的地方嗎?」那男子笑道。   副班主連聲應「是」,抬頭看見杜慧君和夏山,來不及像從前那樣巴結夏山了,高聲道:「慧君,陝西行都司僉事蔡大人來看你了!你快過來打聲招呼!」   杜慧君是伶人,見過他的人很多,給他留下印象的人卻有限。   他不認識蔡霜,卻通過副班主的聲音知道這個姓蔡的估計是個不好惹的。   果然,他和副班主擦身而過的時候,副班主小聲地提醒他:「晉安侯府的。」   晉安侯和簡王世子的關係非常好,這人既然是晉安侯府的,想必是知道他的事的。   他目光微閃,迎上前去。   ※   甜水井街,姜憲卻有些興奮。   她對康太太和鄭太太道:「我在驪山那邊買了個五畝左右的別院,正讓劉冬月在修繕,等過幾天就可以住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驪山避暑吧?」   只是沒等兩位太太說話,坐在旁邊的康家二小姐已道:「郡主,不是過六月六才去避暑的嗎?我們這個時候去能行嗎?」   她沒有她姐姐漂亮,可也明眸皓齒,非常的可愛。   姜憲很喜歡她。   聞言笑著逗她:「是啊!一般都是過了六月六才出門避暑,可我們又不用曬書?我們留在城裡做什麼呢?難道城隅要曬漂亮的衣服?」   康家二小姐想了想,嘟著嘴道:「曬書是我爹的事,曬衣服是我姐姐的事。」   她和她姐姐是完全兩個性格的人。   如果說康家大小姐嫻靜、懂事,那康家二小姐就有點像小書呆的性子,書讀得極好,為人認真、規矩,心思單純,卻有自己的可愛。   姜憲每次看見她就會想起翰林院的那些老學究,就會忍不住發笑。   她道:「我要去避暑,你去嗎?」   康家二小姐皺著鼻子想了半天,這才無奈地道:「好吧!我隨郡主去驪山避暑。」   她很喜歡姜憲。   因為姜憲不像她的那些堂兄妹,看見她看書的時候總說些「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話,而是會好奇地問她在讀什麼書,書裡都講了些什麼。   這讓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事很受尊重。   眾人都笑了起來。   康太太就有些啼笑皆非,對姜憲道:「郡主可把她都慣壞了。大人還沒有說話,她倒先埋怨上了。」說著,已一記眼刀劈向了康家二小姐。   康家的規矩嚴,都是從小教的,可不會因為一句「孩子還小」就放鬆。   康家二小姐縮了縮脖子。   姜憲只好呵呵地笑。   鄭太太忙過來打圓場,道:「我們什麼時候啟程去驪山?」   姜憲笑著詢問大家的意見:「要不就這幾天?」   「那就這幾天吧!」康太太道。   康祥雲和鄭緘過兩天要帶著芙蓉齋的學生去五臺山禮佛。   鄭太太自然同意。   康大小姐和李冬至都非常的高興。   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   收拾箱籠,打掃避暑的別院,甜水井頓時繁忙起來。   董家大小姐來訪,說是聽說姜憲要去驪山避署,送了些自己做的消暑之物過來。   當時康太太等人正坐在姜憲屋裡乘涼,聞言不由奇道:「董家大小姐怎麼知道我們要去驪山避暑。」   姜憲笑道:「這宅子就是董家幫著找的啊!聽說董家的避暑山莊就在我們的宅子的後面,離我們的宅子不過一刻鐘的路程。」   康太太很是意外。   鄭太太卻瞭然於心,笑道:「難得董家這樣的熱心,兩家住隔壁,有事也有個照應,挺好,挺好!」   一番話打去了康太太的困惑,和姜憲一起見了董家大小姐。   而太原這邊的李家,也忙得不得了。   婚期定下來了,西街那邊的宅子就要開始打家具了,這原本是女方家的事,可高家沒什麼親戚,高妙華又自認為是讀書人,不願意和這些庶務打交道,又是臨時置辦家具,找了幾家鋪子,不是師傅早就預定出去了,就是手藝不怎麼樣的,急得高伏玉嘴角都起了泡,偏生高妙華還嚷著什麼:「誰家娶媳婦會置辦那麼大的一個宅子,三進兩路,這要把宅子填滿,得做多少家具。哪裡來得及?我看不如先把新房布置出來,其他的東西以後再說。」   高伏玉氣得不得了,道:「你以後就是把屋子裡堆成個金山銀山別人也看不見,不趁著成親的時候把屋裡家具都布置齊整了,你準備你妹妹以後被別人指指點點嗎?」   可高家實在是無人,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高伏玉只好求助於柳籬。   柳籬幫著高伏玉跑了幾天,終於把這件事辦妥當了,可也花了不少銀子。   李麟知道後悄悄拿了筆銀子給高伏玉,算是貼補高家。   高伏玉怎麼會要這銀子。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PS:今天是周末,祝大家周末愉快,求張月票……   ※ 第504章管制   兩人推來推去,這件事被李長青知道了。   他私底下和何大舅道:「阿麟長大了,知道心疼人了。自己的幾個體己錢都是從我手裡拿的,卻全補了老丈人家。難怪別人說這媳婦娶進門,媒人拋過牆。好在是我還有三個兒子,宗權媳婦娘家不要貼宗權就不錯了,還輪不到他去補貼。不然我這養兒養女一回,指不定怎麼難受呢!」   何大舅是做生意的,雖然老實,可也不是那呆板木訥之輩,聽話聽音,知道李長青這是在感慨自己把李麟養到這麼大了,李麟沒怎麼孝順李長青,卻對高伏玉掏心掏肺……   他只好安慰李長青:「這聯姻,不就是結兩姓之好嗎?阿麟的婚事要是辦得不漂亮,李家也沒有臉面啊!」   李長青沒有說話。   何大舅就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了。   那他是什麼意思呢?   何大舅回去把這件事告訴了何大舅太太。   何大舅太太「哎呀」一聲,道:「你這個榆木腦袋,姑老爺這分明是嫌棄李麟忘恩負義。你以後,少跟他走得太近。李謙才是這個家裡正經的當家人。」   何大舅連連點頭。   不幾日,不知怎地,這話就傳了出去。   而通常被人議論的人都是最後才知道自己被議論了。   李麟一無所察,李長青放了他的長假,他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裝飾西街的宅子上。   在他看來,這宅子就是他以後的祖屋了。就算是以後他跟著李長青去了其他地方做官,這處也是他葉落歸根之處,所以一磚一瓦都非常的上心。   好不容易等過了七月半,西安那邊帶了信過來,說是立了秋,天氣轉涼,路上太過顛簸,姜憲和李謙都不能回來參加李麟和何瞳娘的婚禮了,到時候李驥會護送李冬至回太原,等過了九九重陽節再返回西安。   何夫人就有些不高興,問李長青:「就不能讓冬至在家裡過完了年再過去嗎?她年紀還小,學問什麼的,慢慢學就是了。倒是女紅針線得抓緊了,不然到時候連給自家的孩子做雙鞋襪都不會,豈不是惹得婆家不喜。」   李長青最不喜歡和何夫人說這些家長裡短的了,每次何夫人給他出主意,最後事情都變得一團糟。   他不悅道:「既然把冬至交給了郡主,那就一切都聽郡主的。你不要從中摻合,讓冬至不知道聽誰的好。」說到這裡,他就更不放心了,道:「不行,這件事我得交待郡主一聲,也要跟冬至說說,別讓人把事情給攪黃了。」   何夫人氣得不得了,卻沒有辦法反抗李長青,只好問李駒:「他這些日子的功課怎樣?是不是還每天早上都要起來跟著你練習騎射啊!」   李駒五、六歲的時候就被分出去獨住了。   這次回到山西,李長青更是將東南角的那個小院子賞了李駒,讓他好生在那裡讀書,何夫人因此一個月也見不到幾次。   「男主外,女主內。」李長青不高興地道,「你問這麼多幹什麼?」   何夫人語塞。   李長青索性道:「你有這功夫,不如把阿驥和冬至的房間收拾出來,等他們回來了也有個熱湯熱水的。」   何夫人只好憤憤然地去收拾屋子。   李雪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叔父把家裡的事都交給我了,按理,這些也是我的事才是……」   「我還給她請僕婦呢?難道她吃飯也要別人餵到嘴裡不成?」李長青道,「畢竟這裡是阿驥和冬至的家,他們回來了,她總不能一點表示也沒有。再說了,我不找點事她做,她只怕又要胡思亂想,亂出主意。」說完,他不禁長嘆了口氣,歉意地對李雪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她是你嬸嬸,你就看在叔父的份上,別和她計較了。」   何夫人知道自己的月例被扣了二十兩,而且剩下來的八十兩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扣完為止,氣得在床上躺了半天,起來之後就叫了何大舅太太進府,讓何大舅太太去跟何大舅說,讓何大舅把她田莊的收益算一算,送幾千兩銀子進府。   她的陪嫁向來是何大舅管著的,那些收益也都由何大舅收著。之前她管家,這些收益就交給何大舅幫她買田買鋪子,並不落她的手。如今李雪當家,居然敢扣她的月例,敢情是李長青吩咐的,她在心裡冷哼,她有陪嫁,沒有李長青,她一樣能過日子。   誰知道何大舅太太卻為難地道:「你也知道,瞳娘出閣,我們花了不少銀子……」   何夫人一聽就跳了起來,道:「你們不會是把我的銀子挪用了吧?」   何大舅太太不高興地道:「怎麼叫『挪用』呢?我這是向你『借』!何況又不是不還……」   「我什麼時候答應借你們銀子?」何夫人見自家嫂嫂沒有一點愧色,頓時目瞪口呆,道,「你們就算是要給瞳娘做面子,也不能拿了我的銀子做面子?我那些田莊、鋪子還在不在?你這就去請了我大哥進府,我有話跟他說。」   何大舅太太聽了立刻不悅地站了起來,道:「那天我不是跟你說了嗎?瞳娘出閣,東西準備的不齊全,要借你的陪嫁用用,你可是答應了的。怎麼此時卻倒打我們一耙?瞳娘可你是嫡嫡親親的侄女,你可是她姑母,你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讓瞳娘知道了怎麼想?你難道是有幾個侄女嗎?有你這樣做姑母的嗎?虧得我們瞳娘還一心一意地惦記著你,覺得把你的陪嫁拿去充了場面,覺得對不起你,金家認親的鞋襪都請繡娘幫著做的,卻挑燈給你繡了條裙子……」   何夫人一下被踩住了尾巴,她頓時氣焰全無,喃喃地道:「我,我又沒說不借給她……只是我如今不管家了,手頭有些緊……再說了,老爺是個什麼樣子,你們也看到了。等到阿駒長大了,這個家只怕早就交到了李謙的手裡,他能喝口李謙剩下的湯就算是好的了。我怎麼能不為他早做打算,我這不也是沒有了辦法嗎?」   何大舅太太冷笑,道:「我看姑老爺對李驥那個庶子都沒有虧待過,何況是阿駒!我覺得你就是想多了。不過,你既然手頭缺銀子,我就先拿些進來給你用著。等阿瞳出了閣,我到底花了你多少銀子,我們再坐下來好好算算。有帳不怕,我難道還會欠你的不成?」   ※   親們,給花蟲007的盟主加更!   O(∩_∩)O~   PS:求月票啊……我都快叨嘮成祥林嫂了……   ※ 第505章婚前   何夫人立刻熄了火。   她想著自己手裡還有三、四千兩銀子的體己,就算何大舅一時不還銀子,她也夠用了,遂不再去追究放在何大舅那裡的銀子了。   可何大舅太太卻怕李家誤會,回家之後就催促著何大舅去見了李長青,把剛才發生的事都告訴了李長青,並道:「我只有瞳娘這一個女兒,她嫁了,我也沒有什麼要用銀子的地方了。您放心,我妹子的陪嫁我一分錢都不會動,只是暫時放在我這裡罷了。您要是不放心,可以讓帳房上的人每個月都去我那裡查帳。」   「我怎麼會信不過你呢!」李長青目光誠懇地望著何大舅,真切地道,「說起來,這件事全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治家無方,哪裡會讓你背了這個黑鍋。可我也沒有辦法了,總不能讓她鬧出笑話來,耽擱了宗權的前程吧?自夫人嫁到我們家來之後,舅兄你幫李家良多,我都記在心裡。這一次也只能再麻煩你,等阿駒娶了媳婦就好了。」   言下之意,是要把李府主持中饋的事交給李駒的媳婦。   何大舅訝然。   李長青解釋道:「郡主畢竟不是一般人,又是嬌生慣養著長大的,總不能讓她去主持中饋吧?」   何大舅想到憲姜居然不吃雞肉只喝雞湯的做派,覺得李長青言之有理。又得了李長青這一番肺腑之言,越發覺得自己肩上擔子很重,限制何夫人花錢的事還是得幫李長青挑起來。   「姑老爺放心。」他沉吟道,「我也知道錢是人的膽,我妹妹這些年做事有些出格,與姑老爺待她寬厚,從來不曾在吃穿用度上虧待她有關,也與她手有大筆陪嫁有關。我會打理好她的陪嫁的,到時候一定會完完整整地把她的東西交到阿駒和冬至手上的。」   李長青向何大舅道謝,留了何大舅用午膳。   何夫人這邊氣來的快去的也快,讓小穗關了門,清點了自己的庫房之後,發現除了銀子,還有些福建的剔紅錦盒、景德鎮的官窯的梅瓶花觚、江南的綾羅綢緞,足以夠她打發人,給人隨禮了,心裡又平靜下來,親自去了冬至的宅子,指使著丫鬟婆子把冬至住的地方打掃了個乾淨,不管手摸到哪裡都沒有粉塵,她這才作罷。   這樣過了兩、三天,李驥和冬至到家了。   看到女兒,何夫人還是很高興的。   她在垂花門前迎到了冬至。   冬至比去的時候高了半個頭,從前做的衣裳都不能穿了,下了馬車,箍著鎏金珠花丫髻,銀紅色焦布比甲,月白色水墨畫的月華裙,挺直的腰杆,從容的神態,不慌不忙地舉止,讓何夫人差點認不出來了。   「冬至!」她遲疑地喊了女兒一聲。   李冬至綻開一個略帶幾分靦腆的笑容。   她身上這才流露出些許屬於從前那個小姑娘的模樣兒。   「冬至!」何夫人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她上前幾步摟住了李冬至,急聲地道,「你在西安可好?有沒有想娘?吃得好不好?功課難不難?」   李冬至摟了母親的腰,笑道:「我在那裡一切都很好,您不用擔心我。大嫂很照顧我和二哥。」   何夫人知道姜憲不會虧待李冬至的,可女兒到眼前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上上下下地將李冬至打量了半晌,在李冬至的身上的確是沒有看見半點的不好,她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來。   跟著轎子走過來的李驥這才有機會上前給何夫人行禮。   何夫人笑呵呵地看著他,覺得不過幾個月不見,李驥也長高了一些,看上去更精神了。   她訕訕然地問了李驥幾句話,就打發了李驥:「你快去洗漱更衣去!你爹聽說你們這兩天回來,衙門都不去了,一直在家裡等著你們呢!等你們收拾好了,我們一起去給你爹請安。」   李驥應聲退了下去。   晚膳的時候,他碰到了被李長青叫回來的李麟。   李驥悄悄地打趣李麟:「大嫂還沒有進門,你就住進了新房,也太急了些吧?」   李麟給了李驥一拳,笑道:「小孩子懂什麼?等你成親的時候就知道了。別笑話早了!」   李驥嘿嘿笑,見李長青已經坐到了桌子旁,忙斂了笑容,恭敬坐了下來。   但用過晚膳之後,李驥和李麟悄悄跑出去宵夜,還把為了參加李麟的婚禮還在太原的李累叫了出來。   大家你一句我一言的,喝到半夜才結伴去了沒有長輩在的西街李麟的宅子歇了。   第二天起來,三個人都頭痛欲裂,到了晌午才去了總兵府后街的李府。   媒人已經把高妙容的嫁妝單子送了過來。   何夫人看著非常的歡喜。   李麟的婚禮李家請的全福人是李長青的結拜兄弟朱臣朱五爺的太太。   她指著高妙容的嫁妝單子與有榮焉地道:「夫人,您看,高小姐的陪嫁裡面,還有三百冊書呢?」   「是啊,是啊!」何夫人喜上眉梢地道,「這孩子從小就是個矜貴的樣子,讀書、女紅,樣樣都精通,就是出嫁,也安排得妥妥噹噹的。」   朱太太笑著奉承何夫人:「誰說不是!要不然您怎麼像女兒似的疼著她呢!」   何夫人大為得意。   一直坐在旁邊喝茶的李冬至卻突然道:「是高姐姐的嫁妝單子嗎?給我看看!」   何夫人不悅地道:「小姑娘家,看這些做什麼?」   若是從前,李冬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對是錯,是一句多的話也不敢說的。可她跟了姜憲一段日子,姜憲從來不管這些,覺得不對的地方就問,問過就得照著她的改過來,有種一力降十會的痛快。所以李冬至沒有理會母親的不快,而是沉著臉道:「母親還是給我看看的好。我聽著怎麼覺得這嫁妝單子不對勁!」   何夫人和朱太太不由面面相覷。   朱太太到底還是顧忌著李冬至是李家唯一的大小姐,一面笑著把嫁妝單子遞給了李冬至,一面對何夫人道:「冬至想看,就給她看看唄!小姑娘家好奇嫁妝單子上寫了些什麼也是常情……」   李至冬沒有理會何夫人和朱太太,接過高妙容的嫁妝單子一目十行,還沒有看完已是眉頭緊鎖,指了那三百冊書道:「這是我們家要求的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繼續念叨你們,看書的時候別忘了給《慕南枝》投張月票!   ※ 第506章機智   新婚夫妻,婆家給私產新郎官,娘家給陪嫁新娘子,也不過是想他們婚後過得好一點而已。所以有時候,兩家會商量著新娘子家都置辦些什麼,新郎官家置辦些什麼。   這些,通常都是下聘之後就商量好的。   何夫人望著女兒指的地方一愣,道:「沒有啊……」   李冬至一聽,目光頓時一凝,厲聲道:「那就趕緊和媒人商量,這三百冊書不能做為陪嫁!」   「為什麼?」何夫人和朱太太異口同聲地道。何夫人更是抬頭就想呵斥女兒幾句,卻被女兒凌厲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顫,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地沒有說出來。   「我們家雖不是讀書人家,可也沒有到連書都買不起的地步。」李冬至寒聲道,「陪嫁三百冊,這算是怎麼一回事?是告訴別人說我們家底子太薄,還是說她高家是山西大儒,世代詩書禮儀傳家?」   何夫人和朱太太半天也沒有說話,等靜下心來回味著李冬至的話,又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有道理。   朱太太朝何夫人望去,見何夫人一副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樣子,她只好道:「這不還有幾張書畫嗎?郡主當初嫁進來的時候,也有書畫做陪嫁的……」   李冬至面色微沉,道:「郡主那些書畫又不同。郡主陪嫁的書畫,全是孤本古籍,而且大多數是郡主平時很喜歡,時常翻看的,這才帶了過來。而那些書畫,更是價值連城,就是李解元,也曾經讚不絕口,還曾找到大哥的好友出面說項,想在我們家的書房裡臨摹,不敢借回家,怕有個閃失,他陪不起。高姐姐的這些書冊和字畫能和大嫂的相提並論嗎?」   「這……」朱太太很是為難。   當初商量聘禮的時候李家可是什麼也沒有說的。如今眼看著就要接嫁妝了,卻弄出這樣的事來。這讓她怎麼去跟媒人說,怎麼去跟高家的人說!   在何夫人的印象裡,書是好東西。有些人家窮其一生也收集不到三百冊書,所以當時高家提出陪嫁三百冊書的時候,她還是挺高興的。可現在聽李冬至這麼一說,覺得李冬至說的也有道理,她原本就不是個有主見的,此時更是拿不定主意,心裡七上八下的,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李冬至了解母親的性子,知道今天要是等她做決斷,這件事十之八九只能就這樣了。   「我們不如請爹過來。」她冷靜地道,「爹見多識廣,就算他老人家一時拿不定主意,爹身邊不是還有柳先生嗎?」   也對哦!   何夫人的眼睛都亮了。   把這件事推給李長青,最後不管是怎樣處理,也與她無關了。   「那就快去請了你爹過來。」她迭聲催道。   李冬至朝著自己的大丫鬟小禾點頭。   小禾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很快,李長青就隨著小禾過來了,和李長青一道過來的,還有柳籬。   李冬至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麼簡單的事,一涉及到讀書的事,他爹就像鄉下人進城,沒有個主張。   好在是她爹也算是個聰明的,把柳先生請了來。   何夫人忙把事情跟李長青說了一遍。   李長青也愣住了。   他朝柳籬望去。   柳籬沉默了片刻,這才慢悠悠地道:「這原是古時候的風俗。那時候字都是刻在竹簡上的,一文難求。若是哪家的姑娘出嫁有幾塊竹簡,那可是大手筆……」   李長青心裡急得冒煙,哪裡有耐心聽柳籬這樣慢條斯理地繞圈子,一聽就急急地打斷了柳籬的話:「你也別說從前了,你就說現在,說這件事,我們該怎麼辦好?」   柳籬是幕僚,他的責任是給李長青出主意,而不是代替李長青做決定。儘管李長青這麼說了,他還是不慌不忙地道:「冬至小姐說得對!現在雖然也有像這樣做的人家,可那都是夫家貧寒,女方是百年詩書耕讀之家,為了幫女婿讀書舉業,這才會陪送些書冊。若是夫家富貴,就得像郡主那樣,陪嫁就是傳世之作,可做傳家寶的東西,是女方身份地位的象徵,而不是為了幫襯夫家……」   李長青的臉色都青了。   柳籬忙道:「什麼事都要因人而論。高小姐陪嫁的書冊我們都沒有看到。也許是伏玉先生這些年來的珍藏也不一定。我看這件事,還是問問高家的為好。免得生出什麼誤會,就不好了!」   高伏玉在跟著李長青之前也不過是個窮困潦倒、三餐不繼的窮書生,他能有什麼傳世珍藏?何況他們高家又不是沒有兒子,如果是珍藏,他也會留給高妙華,怎麼會給高妙容?」   李長青的臉色更難看了。   而通常誰出的主意誰去解決。   李長青拉著柳籬就道:「這種事我們也不懂,就拜託柳先生去趟高家,跟伏玉先生商量商量了。」   這不是讓他去得罪人嗎?   柳籬苦笑。   李冬至卻突然道:「柳先生,我覺得不管這三百冊書是怎麼一回事都不適合寫在陪嫁的單子裡。就像我大嫂,她有很多平時把玩的東西就只登記上冊,卻不在陪嫁的單子裡。我大嫂還說,這些東西她百年以後都會帶走的,所以還是別麻煩後人了……您也可以這麼說。那三百冊書若是高姐姐喜歡,平時常常拿出來看的,登記在冊帶過來就行了。這樣寫在陪嫁的單子上,書畫又是脆弱之物,若是有些許的損傷會很麻煩的。不如重新擬一張嫁妝單子。」   一席話說得柳籬對李家這位平日裡不吭不響的大小姐刮目相看。   他笑著誇獎道:「我們都只知道大人足智多謀,沒想到大小姐也是巾幗不讓鬚眉。」   李冬至赧然。   李長青則神色大霽,因為高妙容鬧出來的煩心事都消散了不少,謙遜道:「哪裡,哪裡!」驟然間想到李冬至是去了西安才有的這變化,不禁道,「這也是她嫂嫂教得好。」   柳籬想到如今活潑開朗、神採飛揚的李驥,不由點頭笑道:「郡主的性子好,這也是李家的福氣。」   「可不是!」李長青毫不掩飾對姜憲的滿意,笑道,「我總覺得我們家祖墳埋得不錯。之前我還準備請個風水先生把我祖父祖母、我爹娘的墳移一移的,後來聽說太后作主,給宗權和郡主賜婚,可把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還好之前要請的那個風水先生拿喬,我晾了晾他,不然這墳就移了,也就沒有了今天的富貴運氣了。我有時候想,你還別說,我們家還真有點運道,不然怎麼這個風水先生不找,那個風水先生不找,找的這個風水先生又拿起喬來,硬是沒能把我家的祖墳挪個地方的,可見我們家還真是菩薩保佑著。」   ※   親們,給花蟲007盟蟲的加更!   O(∩_∩)O~   ※ 第507章矛盾   怪力亂神。   柳籬是讀書人,自然不太相信這些。聽到李長青這麼說,他只是在一旁笑。   李長青就催他:「這件事就麻煩先生去跟伏玉先生說一聲了。」   柳籬只好硬著頭皮去了高家。   高伏玉是個聰明人,柳籬開了個頭,他就知道了柳籬的來意。高伏玉頓時心中一堵,被氣得半晌沒說出句話來,讓他不知道該責怪高妙容不懂事好,還是責怪李長青一點虧也不願意吃,非要和一個小輩這麼認真幹什麼?   李家的出身誰不知道,高家祖上好歹出過秀才,高家又不會到處去嚷,李家收下這三百冊書,給高家一個面子有什麼不好?   讓高妙華在士林裡也有幾分體面,何樂而不為?   高伏玉閉著眼睛歇了一會才把那口氣咽下去,抬了眼瞼對柳籬道:「那就如李大人所言,把這三百冊書當作妙容的喜好,登記上冊,不放在陪嫁之列。」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非常的冷淡,不要說柳籬這樣察顏觀色的,就連旁邊敬茶的小丫鬟也可以看出他的不悅。   柳籬想了想,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慢條斯理地呷了口茶,低聲道:「伏玉兄,李大人始於微末的時候您就幫著李大人出謀劃策了,是我的前輩。以伏玉兄的審時度勢,有些話本不應該由我來說,可我見伏玉兄這些日子一直為侄女的婚事忙著,可能沒心思顧及李家這邊的情況。照我看來,李家已呈魚躍龍門之勢,李大人蟄伏多年,恐怕一直在等著這個機會。   「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那李家整頓內務,樹立家風就迫在眼睫,勢在必行了。   「伏玉兄和李大人是多年的朋友,知交好友,李大人的心思伏玉兄應該很明白才是。   「偏生何夫人又是個不管事的。   「這個時候,他就要更堅定才行。   「想必伏玉兄是能明白李大人的一片苦心的。」   什麼苦心,不過就是飛鳥盡,良弓藏嗎?   高伏玉在心裡冷笑,面上卻不顯,道:「是李大人讓你來勸我的嗎?」   「不是。」柳籬想也沒想地道,「李大人是什麼性子,伏玉兄還不知道嗎?是我看伏玉兄心中不快,所以冒昧地勸伏玉兄幾句。也不知道講得對不對,還請伏玉兄不要責怪!」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高伏玉和柳籬寒暄道,可到底太過客氣了,讓人感覺有些言不由衷。   柳籬在心裡暗暗搖頭。   李家這還沒有富貴呢,高伏玉就和李長青有了罅隙。這要是李家顯赫了……   他搖了搖頭,離開了高家。   自有李家的媒人提了重禮去找高家的媒人商量嫁妝單子的事。   高妙容知道後勃然大怒,直接衝進了高伏玉的書房,紅著眼睛道:「叔父,您不能這樣幫著李家……」   高伏玉卻疲憊地閉了閉眼睛,低聲道:「妙容,李家已經不是從前的李家了,李麟也不是李謙,我更不可能一輩子護著你。你現在做事,要多動些腦筋才是。」   高妙容愣住。   高伏玉朝著她擺擺手,道:「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一心一意地待嫁好了。其他的事,自有我和你哥哥。你要記得我給你的告誡才是。」   因為李麟不是李謙,所以李長青對她也就沒有了寬容之心嗎?   高妙容緊抿著嘴,離開高伏玉的書房。   高伏玉嘆氣,問服侍了他十幾年的隨從:「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回老家養老了?」   那隨從沉默而又順從地道:「我聽您的,永遠都跟著您。」   高伏玉聞言苦笑,道:「有些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隨從沒有作聲,心裡想,如果真要離開,還管那些做什麼,可見還是惦記著高妙華和高妙容。   高伏玉好像也意識到了自己真正的心態,呆坐在那裡,半天也沒有回過神來。   等到李家來接嫁妝的時候,那三百冊書做為了高妙容的心愛之物跟隨著陪嫁的丫鬟進了西街的李府。   李家來看熱鬧的不免把她和前幾天剛剛出閣的何瞳娘做比較。   「雖然都是一百二十六抬,可何家大小姐的嫁妝可比高家大小姐的嫁妝實在多了。不說別的,單就這綾羅綢緞,何家大小姐的喜盒塞得滿滿的,手都插不進去。高家大小姐的卻是兩三匹疊著,高低立現啊!   「還有那陳設,何家大小姐的玉石盆景都是佛手、石榴、仙桃之類的,全是整塊整塊的玉石雕琢而成,有些還帶著顏色,遠遠望去,那些顏色就像天生的似的,讓那玉石盆景也變得栩栩如生,猶如活的。可你們看高家大小姐的,都是些花啊草啊的,看著花團錦簇的一堆,實際上都是些碎玉雕成的。要論價值,可就差遠了。」   周邊來觀看高妙容嫁妝的有笑話這婦人多事的:「你倒什麼都知道?何家的喜盒,難道你用手去插了?還插不進去,我看是你隨口說的吧?至於玉石,應該看成色而不是看大小吧?」   也有看戲不怕臺高的,道:「嫂子是最能幹不過的了,這麼說也有些道理。」   眾人嘻嘻哈哈的,卻誰也不能否定何瞳娘的陪嫁不僅比高妙容豐厚,而且何家連掃床用的馬鬃帚子、洗手用的澡豆都準備了,而高家卻只準備了兩套二百八十頭的餐具,非常的敷衍。   大家雖然嘻嘻地笑,心裡卻覺得高家不敦厚,行事做派浮於表面。   李累聽著這些議論,不由暗中搖頭。   李麟選的這個媳婦,正如李長青擔心的那樣,不僅不能給他帶來好的影響,還壞了李家人對他的印象。   如果李謙無意擔任李家的族長,那李麟就是不二的人選。   可現在……就算是李長青支持李麟做族長,那也要看李家的族人服不服他了。   他娶的這個媳婦,可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累搖著頭回了汾陽。   可關於嫁妝的事沒幾天就傳到了高妙容的耳朵裡。   她氣得咬牙切齒,想來想去,決定把自己從高家帶過來的三百冊書單獨擺在一個暖閣裡,然後有事沒事的時候邀了李家的那些三姑六眷來家裡做客,然後不時地請朱家大小姐或是牛家大小姐過來喝喝茶,讀讀書,讓這些長舌婦們也長長見識。   正巧家裡種的幾株桂花都提前開了,高妙容想趁機辦個茶會或是賞花宴。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508章羞憤   這也是高妙容成為李家長房長媳之後第一次出現在公眾面前。   不僅高妙容重視,就是高伏玉,也派人來說了一聲。   高妙容就尋思著,這件事還得得到李家的支持,就跟李麟說了一聲,想以李家的名義給太原城的官宦人家下請帖。   李麟和高妙容正值新婚燕爾,高妙容又對他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體貼,李麟哪裡還說得出個「不」字,自然是連夜就去拜見李長青。   李長青很爽快地答應了。   在他看來,李麟不僅是他嫡親的侄兒,還在他的身邊長大,不知情的人,常常把李麟認成他的長子,李麟現在甚至還跟在他身邊做事,李謙已有了自己的前程,李駒年少,能頂事最少也要十年,等到十年過後,李謙早已經能夠照顧李駒,至於李駒,他並不想讓李駒出頭跟李謙爭,他甚至想讓李駒以後靠李謙生活,他因而準備把自己的恩蔭給李麟。這樣一來,李麟就算是分了出去,在別人的眼裡,他對李麟也是恩重如山,兩家於情於理都不能斷了關係。可若是李麟有一天做了對不起李謙的事,他什麼話也不說,只讓自己家裡的人不登李麟的門,不忠不孝、忘恩負義的帽子就能讓李麟從此在這個世上沒有了立足之地。   他現在答應李麟以李府的名義下請帖,給李麟壯壯聲威又有什麼關係呢!   李麟並不傻。   他年紀輕,雖然看不透李長青的用意,但李長青不再像對待兒子一樣親近他,他是能感受到的。可這樣的距離需要拿他和高妙容的婚姻來彌補,他又是不願意的。所以他答應的痛快,來求李長青的時候心裡還是有點惴惴不安的。   李長青親切爽快的態度不由讓他心中大喜。   他真誠向李長青道謝,並委婉地服了個軟:「高氏之前也是太擔心妙華了,她已經知道錯了。所以想趁這個機會請親戚朋友到家裡來聚一聚。」   李長青才懶得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他的主意已定,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他是不會去管那些內宅的娘們怎樣折騰的。   「行啊!」李長青笑道,「到時候別忘了請你姐姐和冬至過去。冬至過了重陽節就準備回西安了。」   李麟笑著應「是」,回了西街。   高妙容知道結果後,心情舒爽,親自下廚做了道油潑茄條給李麟。   這才是李麟心目中家的樣子。   他笑眯了眼睛,第二天下衙回來,給高妙容帶了一對南珠珠花回來。   收到禮物,沒有誰不高興的。   高妙容坐在鏡臺前,不停地把珠花插在發間,看怎樣佩戴最漂亮,香苜滿臉欣喜地走了進來,一面行禮嘴裡一邊嚷著「恭喜大少奶奶」,道:「大舅爺過來給大爺報信,說是高先生說的,今天下午,老爺讓柳師爺給禮部寫了一份摺子,要把從前給李大人的差事給大爺呢!」   「你說什麼?」高妙容震驚地一下子站了起來,道,「你再說一遍。」   她的心卻不受控制地怦怦亂跳起來。   香苜忙勻了勻氣息,道:「高先生說,今天下午老爺讓柳師傅給禮部寫摺子了,讓大爺繼承他老人家名下的那個四品的遊擊將軍銜。」   這可真是謝天謝地!   高妙容忍不住雙手合十,朝著西邊揖了揖。   真是沒有想到,李長青待這個侄兒這樣好。   居然把他名下這個恩蔭的名額給了李麟。   能不能認為,李麟在李長青心目中還是有點地位的。   當然,這也與李謙有了能耐,李家不再希罕這點恩蔭有關係——可她沒有想到,李家還有個李駒。   李長青並沒有隱瞞這件事。   等到何夫人知道的時候,把李麟吃了的心都有了。   李謙的東西她不敢宵想,可李麟憑什麼和她的李駒爭?   她想也沒想就衝到了李長青的面前,和李長青吵了起來。   還是李冬至急急忙忙地去給何大舅報信,何大舅帶著何大舅太太及時趕過來把何夫人拉走了,柳籬又一直守在門口,才沒有讓總兵府的人瞧熱鬧。儘管如此,高伏玉還是知道了這件事。   他不由嘆氣,揉著陣痛的額頭,不知道說什麼好。   清官難斷家務事。要說李長青這麼做有壞心,他是半信半疑的,他覺得李長青沒有這樣的心機。可若說李長青完全沒有錯,事實上他的這番舉動不僅傷害了何氏母子,還讓李麟和何夫人母子產生了不可磨滅的罅隙。   家和萬事興。他覺得以李長青的性子,這肯定是他不願意看見的。   這件事,應該是無心之舉?   高伏玉皺眉。   李長青卻早就不以為意地出門喝酒去了。   他的一個屬下添了兒子,請了他去熱鬧熱鬧。   何夫人則氣得躺在了床上,李冬至在床邊侍疾。   李駒繃著張小臉坐在床邊的繡墩上生著氣。   內室的氣氛壓抑而又傷感。   何夫人流著眼淚對安撫她的何大舅太太道著:「你們今天勸我什麼也沒有用,我對李長青算是死了心。我是外人,難道阿駒也是!李謙是長子,家業由他繼承,我不和他爭,也不應該和他爭,可我們家阿駒呢?就因為託生在我的肚子裡,所以連個侄子都不如嗎……」   何大舅太太無奈地在心裡嘆氣。   有些情景是子憑母貴,有些情景是母憑子貴。   李駒走到今天這一步,何不與何夫人遇事糊塗,沒有心計有關?   只是何夫人正是傷心的時候,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還是李冬至聽了不悅地道:「娘,哥哥在這裡,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不是父親親生的,父親不想著為我們好?您看大哥,沒有靠父親,不也成就了自己的一番事業嗎?古有嶽母刺字,有孟母三遷,母親怎麼就不為哥哥想想,總是讓哥哥去爭父親留下來的東西有什麼意思。我覺得這件事爹爹雖然沒有提前和您商量,有些不對,可爹爹的做法卻是為了哥哥好,怕哥哥年紀小,有了這恩蔭就不求上進,反而把哥哥養成了個紈絝子弟,反而害了哥哥!何況爹和大哥都年輕,若是哥哥是個可造之材,就算是爹爹忽略了,不是還有大哥嗎?大哥一時想不到的,還有大嫂啊!我在西安的這大半年,就多虧了大嫂照顧我……」   一個兩個都這樣沒心沒肺。   何夫人憤然而起,抓起旁邊茶几的茶盅就朝李冬至扔去。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509章罅隙   李冬至身體一扭,本能地避開何夫人甩過來的茶盅。   茶盅「叭啦」一聲,在地上開了花,綠色的茶葉賤在了她白色的挑線裙子上。   不要說李冬至了,就是屋裡的其他人也嚇了一大跳。李駒更是「騰」地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直奔李冬至而來,一把李冬至拉到了旁邊,緊張地道:「你怎麼樣了?有沒有被燙著?」   「沒有!」李冬至搖了搖頭,心裡卻委屈得不得了。   小的時候,明明她是最小的孩子,可母親的目光卻總是落在自己的哥哥李駒的身上,如今,她的母親更是為了她一句不中聽的話砸她。   她有什麼地方比哥哥差?   李冬至的眼淚就止不住地簌簌落了下來來:「我沒事,娘沒有砸到我。」   李駒見李冬至哭了起來,不由一陣惱火,他衝著何夫人就是一頓吼:「您這是要幹什麼?鬥不過我大哥,鬥不過李麟,就拿小妹出氣!小妹說得有錯嗎?東西是爹的,爹想給誰就給誰,就算我以後一分錢也分不到,大哥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難道在你的心裡,我就那麼不堪,連大哥的一根汗毛也比不上?沒有了爹的庇護,我就什麼事也幹不成了?」   兒子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這樣大聲地跟她說話。   何夫人一下子就哭了起來:「我這是為了誰?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不領我的情。不敢去你爹那裡說,就衝著我嚷嚷,是看我好欺負吧?」   李冬至聽了,也跟著哭了起來:「娘,我和哥哥都沒有嫌棄過您。您從小對我們的愛護,我們也都看在眼裡。只不過家業是大事,一不小心就會讓兄弟鬩牆,姐妹反目,讓旁人看笑話。我們也不過是不想讓您惹了是非,被人嘲笑而已。」   李駒看母親這樣,則有些後悔。   他的聲音頓時低了下來,喃喃地道:「娘,我,我不該那樣跟您說話。可您剛才也太過份了……」   何夫人聽了又是一陣氣。   何大舅太太只好坐在一旁給她順著氣。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西街那邊的少奶奶過來了。」   西街那邊的少奶奶,是李家對高妙容的稱呼。   何夫人心裡正煩著,聽說高妙容過來了,想到正是高妙容的丈夫搶走了自己兒子的東西,她頓時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想也沒想地高聲道著:「不見!」   昨天還看高妙容像親閨女似的,今天就看高妙容像仇人似的,這臉也翻得太快了吧!   屋裡的人都看著何夫人。   何夫人不免有些心虛,小聲道:「她既然要過來,怎麼不提前送個信來。你去跟西街的少奶奶說,我這邊正忙著,今天沒空見她。她若是有事拜訪,就明天遞了帖子過來,讓人安排時間。」   就算是一品大員家的女眷,最要緊的還是主持家中的中饋,而不是每天串門。可是像何夫人這樣連家中中饋都交給了別人主持的人,又怎麼會忙呢?有什麼可忙的呢?還要提前一天下帖子……她們是一家人,用得著這樣嗎?   高妙容站在李家大門旁的轎廳裡,忍受著眾人路過時悄悄投來的目光,恨不得此時地上突然裂開一道縫讓她跳進去……   她恨恨地踩了踩腳,陰沉著臉就上了轎。   隨行的婆子忙朝著轎夫說了一聲「走」,轎夫抬起轎子,晃晃悠悠地往西街去。   何夫人把李長青關在正房外面。   李長青也不理她,直接去了書房,晚上更是邀了柳籬過來喝酒。   何夫人知道了氣得胸口疼痛難忍。   高妙容卻和李麟吵了起來:「……你不是說叔父已經答應你幫著我們請客的事嗎,嬸嬸怎麼對我避而不見!」   李麟有些意外,但他又很快就清楚地認識到了這其中的緣故。   他繼承了李長青的蔭恩,那就意味著沒李駒什麼事了,何夫人還怎麼可能對高妙容和顏悅色。   李麟不由苦笑,道:「妙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難道就沒有仔細地考慮過嗎?」   高妙容神色微變,低頭沉默了半晌,這才輕輕地道:「我只是沒有想到,何夫人會為了這件事和我生分起來……」   利益面前,很少有人能保持本心吧?   李麟想著,道:「以後,你做什麼事,還是多個心眼吧?」   高妙容點了點頭,進了內室,並沒有像之前何夫人所說的那樣第二天去李家遞帖子,而是去見了施家三小姐。   原來總在一起玩耍的幾個人,袁家三小姐出了閣,陸家兩位小姐去了西安,莊小姐現在被母親拘在家裡,每天抄四個時辰的《女誡》,已經不出來走動了,算來算去,也就只有施家三小姐和從前一樣了。   「三妹幫我給丁家大小姐和袁家三小姐遞張貼子吧?」高妙容求施家三小姐,「我想辦個賞花會,除了想請你們,還準備請些我叔父從前屬下的女眷,大家一起玩耍。」   施家三小姐還挺瞧得起高妙容的,不然也不會事事處處都幫著高妙容了。   她笑道:「行啊!你只管把請帖給我,袁姐姐和丁小姐那裡,我去就行了。你只管請你平時玩得好的朋友。」   高妙容很是感激。   施家三小姐就和她說著悄悄話:「聽說城西家吳秀才家的女兒明天就及笄了,所以想找個好點的人家,你要不要問問你大哥?」   高妙容心中一動,可想起之前受到的教訓,她的心情又慢慢地平靜下來。   「還是算了!」她嘆氣道,「我叔父估計也不喜歡我插手我哥哥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操心去吧!」   「也好!」施家三小姐見狀笑道,「那你把名單給我,我幫你把帖子遞過去。」   像丁挽那樣的人,如果不是施家三小姐幫著送貼子過去,她肯定不會參加高妙容所謂的賞花會的。   高妙容真誠地向施家三小姐道了謝,回去之後就開始準備賞花會的事。   布置景點,確定菜單,開箱挑選待客用的碗碟茶皿,她忙了兩、三天才有些眉目。   結果施家三小姐派了人過來跟她說:「丁家老安人過來了,丁家大小姐要陪著老安人,這個月月底才能輕閒一些。」袁家小姐的回答就更乾脆了:「家裡沒人,我要看鋪子!」包括施家三小姐,也因為「受了風寒,全身無力」而沒辦法參加她主辦的賞花會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10章不去   高妙容勃然大怒。   施三妹也瞧不起她嗎?   那幹嘛答應幫她請客?   高妙容自認不是個脾氣暴躁的人,可也忍不住跳了起,吩咐備轎,直接往施家去。但走到半路的時候,她漸漸地冷靜下來。   這個時候去找施三小姐有什麼用?   就像她去找何夫人,何夫人一句話,平時對她來說如走平地的李家就對她關上了大門。   現在不是去找施家三小姐理論的時候,而是應該想清楚以後怎麼辦才是。   她淡然地吩咐隨轎的婆子:「轉頭!我們回去!」   隨轎的婆子猶豫了片刻,見轎簾靜垂,轎子裡沒有一點聲響,忙吩咐轎夫轉頭。   坐在轎子裡的高妙容撩著轎簾,冷漠地望著轎外人頭攢動的街道,靜靜地想著自己的心思。   陸家大小姐真是個馬蜂窩!   早知如此,她就應該逼著陸家大小姐嫁給她哥哥的,看這些人還會不會為陸家大小姐出頭!   施家三小姐那裡,是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的。不僅要去,而且還要得到施夫人的支持,讓施夫人為自己說話。   至於何夫人那裡……不如等李長青的恩蔭確定下來了再說。   如果一切順利,反正該得的已經得了,沒辦法還回去了,何夫人肯定會不滿意,她自然要在何夫人面前伏低做小。她可不是那些沒有見識的婦人,得了些許李長青的好處就以為自己得了天下,再也不用求李家了。   如果最後李長青的恩蔭沒有落在李麟的身上,那就更要去見何夫人了。怎麼也要在何夫人面前哭訴哭訴李麟沒有和李駒爭奪的意思,從何夫人那裡討點好過處來才是。   端看事態怎樣發展,她才能決定說什麼話。   不過,眼前最重要的卻是賞花會。   大家都知道她在準備在這件事,若是突然不開了,丁小姐等人也沒有來參加賞花會的意思,在別人眼裡,她估計就成了「剃頭的挑子,一頭熱了」,還不得被人笑一輩子。   她得想個折中的辦法。   高妙容皺了皺眉。   只能讓牛小姐、朱小姐等人來湊個熱鬧了。對外說只請通家之好……既保留了體面,又和李長青的那些舊部交好,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高妙容越想越覺得只能用這個辦法挽救一下自己的顏面了。   她回到家先是給施家三小姐寫了一封信,謝謝施家三小姐幫自己送信,然後關心地問了問施家三小姐的的身體,囑咐施家三小姐多休息,等她忙完了賞花會再去探望施家三小姐。   接著她讓人去李府遞了貼子,給牛家小姐、朱家小姐等送去了請帖。   李家舊部的家眷收到請帖都非常的高興,打首飾、做新衣,準備在高妙容的賞花會上露露臉面。   何夫人這邊卻拒絕了高妙容的邀請。   她連著三天找到了李長青鬧騰,要求李長青收回成命,李長青不僅沒有搭理她,還諷刺說她「不是把高妙容當親生女兒看的嗎?既然如此,我把恩蔭給了女婿,也不算為過吧」,當場就把她氣得掀了茶几上的器皿。   李長青變了臉,喊了李冬至過來,讓她送了何夫人回房。   自那天起,何夫人就「臥病在床」了。   接到高妙容的請帖,何夫人只覺得自己荒謬。   自己在這裡受罪,高妙容還在那邊歌舞昇平,不是自己生的就不是自己生的,那些所謂的孝順和心意,也不過表面上的東西。   何夫人生平第一次後悔對高妙容太好了。   因而她不僅賞花會那天沒去,在高妙容舉辦賞花會那天,她還在家裡設宴,為即將和婆婆一起去京城探望懷孕的小姑金媛的何瞳娘送行。   雖說是庶子的姻緣,可何瞳娘既然嫁進了金家,那金家和李家就成了姻親。金夫人可以不給金城面子,卻不能不給何夫人面子。   何夫人請客的那天,不僅何瞳娘到了,金夫人也到了。   為表重視,何夫人親自帶著李冬至在門口迎接金夫人婆媳。   既然決定交好,金夫人和藹起來那也是能讓人如沐春風的,何夫人、何大舅太太又有意巴結,加上李冬至在姜憲身邊跟著薰陶了些日子,何瞳娘又是個溫柔馴從的性子,一頓飯吃得和樂融融,讓何大舅太太笑得合不攏嘴,等到用了午膳,大家去花廳聽女先生說書的時候,何大舅太太不顧身份,親自給金夫人端茶倒水,熱情得不得了。   金夫人看了不由心生感觸。   這些年來,金家一心一意要和邵家聯姻,她可沒因為這件事少看邵家的臉色。   如今說了個市井之家的親家,可心裡暢快,不會給她添堵啊!   她想到了金宵的婚事,忍不住和何大舅太太說起體己話來:「瞳娘的性子可真好,可見親家也是個會教孩子的。只可惜之前大爺的婚事定不下來,他們的婚事也跟著一改再改。好在親家心胸寬廣,要是別人家,只怕兩家的婚事又要再生波瀾。」   金夫人說的「大爺」,是指金宵。   何大舅太太是極會說話的人,聞言忙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家不是先收大麥再割小麥?要怪,只能怪你們家大爺人品太好了,這家那家的姑娘都嚷著要嫁,花中選花,不知道選誰好了!」   金夫人被逗得笑了起來,心裡卻苦澀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因為金媛的緣故,邵瑞把金家怪上了,兩姓結秦晉之好,只要是兩家的子女就行了,金海濤為了誠意,甚至把長子金宵的婚事拿了出來,想娶個邵家女回來,結果邵瑞卻生硬地拒絕了金家。   本來這與她無關。   反正金宵又不是她兒子,她這個後媽摻和這些事只會讓人厭煩,可這求親的事金海濤卻交給了她,她在邵家的人面前賠小心,看臉色……比那些管事的婆子還沒有臉,想想她就想丟手不管。   金夫人暗自嘆氣。   「只是委屈了我們瞳娘!」她輕輕地拍了拍站在她身邊服侍的何瞳娘,道,「你難得回來一趟,和你表妹們玩去吧!別在我們跟前服侍了,免得拘謹。」   何大舅太太也是這麼想的。   可如今女兒已經嫁了人,輪不到她說話了,她就是再心疼,也只能忍著。金夫人能如此地體貼女兒,何大舅太太很是感激金夫人。   ※   親們,給秦若凡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求月票啊……   ※ 第511章憂心   可是儘管如此,金夫人讓何瞳娘去找自己表妹玩的時候,何大舅太太依舊不敢附和。   她不了解金夫人,誰知道金夫人此時說的是客氣話還是真心話?   不僅如此,她還要笑盈盈地道著:「夫人也別慣著她了,她難得陪你出來走走,自己跑出去玩去了,那算是怎麼一回事?」說著,還嗔怪般地看了何瞳娘一眼,示意她不要自主作張。   何瞳娘未出嫁前何大舅太太就已經耳提面令過,她自然不會婆婆說什麼她就信什麼。   她矜持地站在那裡,溫暖地微笑著。   金夫人也是從新媳婦,還是續弦的新媳婦一步步熬到今天的,哪裡不知道何氏母女的想法,她從來說不上喜歡何瞳娘,可也不討厭,今天卻因為那麼一點點的感觸對何瞳娘心生柔軟之意。她笑道:「親家太太也別嚴於律己,寬於待人,我也不是那心口不一的婆婆,既然讓瞳娘去和表妹玩耍,瞳娘只管去就是了。正好留了我和你娘、你姑母說說話兒。」   何大舅太太這才飛快地朝著女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聽命行事。   何瞳娘微笑著給金夫人、何大舅太太、何夫人屈膝行禮,說了幾句客氣話,這才和冬至一起出了花廳,去了花廳旁不遠處的暖閣。   天氣雖然轉涼,卻還不至於要燒地龍的地步,暖閣糊了軟羅,秋日正午的陽光照進來,明亮又溫暖。   何瞳娘一下子像沒有了骨頭,癱仰在了臨窗的大炕上,笑著嘆氣道:「冬至,你以後可要比我嫁得更晚一些才好。成了親,好多規矩的!」   李冬至倒比何瞳娘顯得更穩重,她不急不慢地走了過去,坐到了炕邊,由小丫鬟服侍著脫了鞋,上了炕,盤腿坐下,等上了茶果點心,遣了屋裡服侍的,端起茶盅來小小地呷了一口,這才笑道:「表姐夫不向著你嗎?」   何瞳娘臉色頓時緋紅,支支吾吾地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李冬至笑道:「不是你要和我說這些嗎?」   「哎呀!」何瞳娘的臉更紅了。   可她實在是沒有什麼兄弟姐妹,沒有第二個可以傾訴的人。   她爬起來喝了幾口茶,吃了塊點心,還是忍不住道:「你表姐夫對我很好。雖說他是庶子,在家裡說不上話,婆婆要我幹什麼的時候他總是裝作看不見的樣子,可回到屋裡,卻會體貼地幫我洗腳……」她說著,眼裡冒出夢幻般的迷茫之色,「別看他什麼也不說,可事情都在他心裡,總是默默地幫我……他也可憐,從小就沒了生母……難怪他的人溫和又體貼……」   李冬至聽著「撲哧」地笑。   何瞳娘又惱又羞,撲過去撓她的痒痒。   李冬至忙低聲救饒。   何瞳娘不敢多鬧,怕亂了鬢角花了妝,給婆婆留下來輕浮的印象,對金城不好。也就順勢放開了李冬至,叫了貼身的丫鬟進來看她妝容有沒有亂。   小丫鬟重新幫她梳整了一番,笑著退了下去。   何瞳娘這才重新坐下和李冬至喝茶。   李冬至不由道:「我以後想像大嫂那樣的嫁人。」   「咦!」何瞳娘睜大了眼睛。   李冬至就皺著鼻子道:「我大哥難得回來一趟,我大嫂就敢用桃木簪子綰個纂兒就跑出去迎接我大哥,我大哥也不以為意,有一次,我還看到我大哥背著我大嫂回屋,我大嫂就在在我大哥的背上揪著我大哥的頭髮玩,我大哥哭笑不得,可那眼神,卻像春天的湖水一般的深邃……我從來沒看見過我大哥露出那樣的表情來……也沒有在別人的臉上看見過……情客姐姐還怕我弄出動靜來,忙捂了我的嘴……」   何瞳娘一愣,隨後嘻嘻地笑了起來,和李冬至耳語:「大表哥肯定很喜歡大表嫂。他們都說大表哥是為了前程才娶得大表嫂,大表哥肯定不是……」   李冬至聽了很生氣,豎著眉道:「是誰說的這話?太過份了?你就沒有反駁回去嗎?」   何瞳娘從前遇到這種事的時候都是忍讓,可自從上次出了莊家的事她知道了,原來忍讓並不能換來別人的住嘴,所以她就再也不怕為了維護自己的家人而和別人去爭吵、去辯駁了。   「如果是我一個人的時候,我當然會反駁啊!」何瞳娘掩了嘴笑,道,「可那天我大伯也在。沒等邵家的人把話說話,就被我大伯一腳踹了出去……我沒有機會辯解啊!」   李冬至很是意外,覺得自己錯怪了何瞳娘,不好意思地沉默了片刻,訕然地道:「那金宵,金宵也是個好人!」   何瞳娘聽了笑眯眯地點著頭,肯定地道:「我大伯的確是個好人。就是婚事有點困難。」   她就把這些日子在金家發現的事告訴了李冬至:「……我婆婆哪裡是想去探望我小姑,她是想避開我大伯的婚事。這些日子為了我大伯的婚事,我婆婆可沒少看邵家的臉色。照我說,邵家也太過分了些。他們還以為他們是原來的那個一手庶天的邵家呢!你在西安,肯定沒有聽說,我有一次無意間聽我三叔和我婆婆說,邵家不是在抽那些過往商賈的稅嗎?結果那些抽來的稅在運往總兵府的時候,被人搶了!」   「啊!」李冬至睜大了眼睛,「還有這種事?」   「誰說不是!」何瞳娘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據說是光天化日之下搶的。搶了人就往城外跑,城裡都吹起了號角,還是讓那幫子人搶了。不僅如此,還有商隊強行衝破了榆林關。而且還不是一支商隊,是好幾支商隊。邵總兵沒有辦法,聽說還親自出了一趟關,去和關外的那些馬匪去講和了,以後榆林關的商稅,也算那些馬匪一份。」說到這裡,她困惑地道,「你說,那些馬匪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邵總兵這樣,豈不是官匪勾結!萬一有人彈劾他,他豈不是死路一條?」   李冬至也不明白,她猜測道:「也許是因為他想抓住那些搶稅銀的人吧?」   何瞳娘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她只是和李冬至八卦家裡的事。   她聞言點了點頭,道:「反正吧,我三叔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挺高興的,還說什麼邵家要是繼續這樣,還得出大亂子,金家要是真的和邵家聯了姻,說不定還會被牽連,讓我婆婆去京城裡避一避,我大伯的婚事誰願意管誰去管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求月票啊……   ※ 第512章臨近   李冬至聽著這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道:「那這件事表姐夫知道嗎?」   何瞳娘聽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虛道:「我在家裡也沒有別的什麼事,更不敢亂說話,所以你表姐夫回來之後,我總喜歡和他東拉西扯的……」   言下之意就是說過這樣的話。   李冬至忙道:「那表姐夫怎麼說?」   何瞳娘赧然地小聲道:「你表姐夫讓我以後再遇到我婆婆和我三叔說話就離得遠一點,免得被他們發現對我印象不好……」   李冬至莫名就鬆了口氣。   她好怕金城讓何瞳娘探聽金夫人和金家三爺的動向。   金家三爺明明知道金宵娶了邵家女會落得怎樣一個下場,卻不願意提醒金宵,可見金夫人未必就像表面看起來那樣的心如淡水。何瞳娘不是過金家一個庶子的妻子,金夫人和金宵之間的矛盾於何瞳娘猶如神仙打架,萬一被波及,何瞳娘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還好金城能愛護何瞳娘,沒有讓她去幹那麼危險的事。   「表姐夫待表姐真好!」李冬至不由表揚金城。   何瞳娘面紅如霞,繼續低聲和李冬至說著金城:「我走了之後,他也要去商行主事了。我聽你表姐夫說,李累表哥求大表哥給他謀個差事,大表哥讓他暫時跟著你表姐夫幹一段時間。你表姐夫還跟我說,讓我去京城的時候最好去拜訪一下鎮國公府的房夫人,我們的婚事,多虧了郡主,我好歹是郡主婆家的小姑子,應該去鎮國公府給房夫人請個安才是。不過,我有些擔心房夫人不會見我,但你表姐夫也說了,我們盡我的心好了,房夫人每天那麼忙,沒空見我也是很正常的,讓不要在意那些事……」   李冬至「嗯」地點頭,思緒卻飄到高妙容那裡。   不知道高妙容的賞花會辦得怎樣了?   她把李家舊部的適齡的女孩子全都請去了,不知道有什麼用意?   李冬至想到自己小的時候,那樣的仰慕高妙容,結果高妙容卻一直在有意無意地算計她……或者也不是算計,只是太過精明,太過勢力了……她不想把高妙容想得那樣的卑劣,畢竟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把高妙容當姐姐。   而此時在西街李府主持著賞花會的高妙容面帶著親切得體的笑容,心裡卻煩得不得了。   沒有了丁小姐、施家三小姐,賞花會果然失色了不少。   這些李家舊屬的小姐,只知道爭奇鬥豔,既沒辦法欣賞自己那滿滿一屋子的書畫,說起話來也極為粗俗,不是嫌棄自己家鄉下的親戚常來打秋風,就是說自家的小妾如何恃寵欺人,根本不知道這樣的場合什麼話當講,什麼話不當講。   朱家大小姐冷眼旁觀,覺得自己以後還是和高妙容離得遠一點的好。   牛家大小姐則恰恰相反。她很喜歡這樣的氛圍,因為她家既沒有姨娘也沒有窮親戚,眾人都羨慕她能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因而當高妙容提出女人應該識字才能好好地主持家裡中饋的時候,她索性提議大家組織成一個幫學會,她可以告訴大家讀書寫字,幫大家看懂契書上都寫了些什麼,免得像睜眼瞎似的,上當受騙。   她的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大家的響應。   高妙容這才鬆了口氣,覺得這位牛大小姐嬌縱歸嬌縱,關鍵的時候卻能成事,不由對她更多了兩份親暱。   之後兩人交往的密切起來,高妙容還帶她去拜訪了施家三小姐。   兩人矢口不提賞花會施家三小姐失約之事,大家說說笑笑,施夫人留了高妙容和朱家大小姐用了午膳,倆人才打道回道。可等她們倆人一走,施夫人就不由交待施家三小姐:「你們小孩子家家,不知道厲害。像高氏這樣的女子,為了一己私利就能陷身邊的朋友於不義,心腸丈歹毒了。誰知道她以後會不會故計重施,你也要和她漸漸開始疏遠才是。你看丁家大小姐,不就不和她來往了嗎?」   施家三小姐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有傳言說丁挽要嫁到京城去了,夫家是丁大人的同年,在翰林院任職,所以她不想得罪嘉南郡主……可不管怎樣,有一點她娘說對了,她要是繼續和高妙容這樣的親近,她恐怕會被這個圈子排斥了,為了一個高妙容,不值得!   施家三小姐尋思著怎樣不動聲色地和高妙容淡下來,姜憲那邊卻有些坐立不安。   白愫的貼身丫鬟柳眉悄悄地給她來信,說白愫小產了。   沒有人推搡她,沒有人惹她生氣,更沒有人怠慢她,可她就是小產了。   據說曹宣的眼睛紅了好幾天,白夫人更是哭得不能自己。   前世,白愫在她之後出嫁。   她是三月,白愫是五月。   然後也是在這個季節,白愫小產了。   她以為,那是因為蔡霜和家裡的小丫鬟偷歡,給白愫氣受,晉安侯夫人還說是因為白愫沒有管好自己的丈夫,才會發生這樣的事。   可這一世,明明不同了,白愫還是沒能留下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難道這是天意?!   姜憲很害怕。   太皇太后是在她及笄之後的第二天昏迷,第三天去世的。   大家都沒有想到。   她當時在坤寧宮,得到消息的時候,太皇太后再也沒清醒過來。她的外祖母,甚至沒有給她留下一句話。   九月二十二,是她的生辰。   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這一世,她在西安。   離太皇太后更遠。   姜憲捏著柳眉的信,心裡像長滿了雜草似的,坐立不安。   情客是最知道她心事的,悄聲問她:「郡主,要不要我替你回京探望清蕙鄉君?」   姜憲搖了搖頭,突然站了起來,道:「我要回京探望太皇太后!」   「啊!」滿屋子服侍的人面面相覷。   心中所想所念被宣之於口,就像洪流找到了洩口,一發不可收拾,什麼事也攔不住。   「我要回去守在太皇太后身邊。」姜憲說著,眉宇間露出堅毅之色。   如果太皇太后註定在這個時候去世,那就讓她守在太皇太后身邊,讓她陪著太皇太后度過最後的時光。   她吩咐情客:「我要寫奏摺。」   送到禮部去。   光明正大的進京去探望太皇太后,守在太皇太后的身邊,陪太皇太后度過最後的時光,讓前世的那些遺憾不再來一次。   「這……」情客額頭上冒出汗來,「要不要和鎮國夫人說一聲?」   ※   親們,給考兒幸運的盟主的加更!   O(∩_∩)O~   ※ 第513章執意   「當然。」姜憲道。   她就是這樣的性格。   做決定之前會考慮很多,但一旦做了決定,就會義無反顧、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回京的話已經說了口,會遇到怎樣的事也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她現在要考慮的,是怎樣讓禮部同意她回京,怎樣光明正大地進宮服侍太皇太后。   「禮部恐怕不會同意我直接住進宮裡。」她沉吟道,「剛回去的時候說不定要住鎮國公府。如今韓同心做了皇后,宮裡有什麼變化我們一律不知,這還得請大伯母幫著打探,而且我們若是進了宮,有些瑣事還得請大伯母幫著打點。」   宮裡的人都有一副捧高踩低的作派。女人出嫁之前看娘家,女人出嫁之後看夫家。姜憲沒有出嫁之前是被太皇太后捧在手心裡的郡主,出嫁之後卻只是個無爵無位、依靠郡主的周旋才擢了正二品武將家的夫人,若是說從前別人怕姜憲做了皇后,姜憲在宮裡一呼百應,現在姜憲已如那塵埃落地,做皇后的還是和她少年時不太和睦的韓同心,誰知道宮裡的那些人會不會作踐姜憲。而且宮裡自有一套生存法則,不懂的人,連口茶水都討不到。   這才是情客猶豫的主要原因。   她覺得姜憲不是那種能忍氣吞聲的人。   而且,她也捨不得讓姜憲去看別人的臉色。   「我去給房夫人寫封信吧?」情客越僭地主動請纓,她希望房夫人能說服姜憲放棄回京的事,「郡主馬上要及笄了,前兩天大人還寫了信回來,問是您是想請韓夫人插笄還是請康太太或是鄭太太幫插笄……」   按照之前和姜家的約定,及笄之後姜憲和李謙就應該圓房了。   圓了房,就會誕生子嗣。   有了流著李、姜兩家血脈的孩子,兩家才是名正言順的姻親。   李長青非常的重視這件事,去五臺山的時候,還專程給姜憲和李謙請了一卦,據說是上上籤,李長青高興得不得了,派了人把那籤文快馬加鞭地送到了甘州。   這些事,都被李謙當成笑話講給了姜憲聽。   可也不能否認,李謙一直盼著姜憲能早點及笄。   姜憲心裡有點亂。   她既盤算著怎麼跟李謙說這件事,又想著要帶些什麼東西回京城,太皇太后去世之前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有沒有能避開的,能不能想辦法讓太皇太后多活些時日,還有白愫那裡,她都不知道怎麼安慰白愫好。前世,在子嗣上白愫吃了太多的苦,到了最後,每當白愫小產她去探望白愫的時候,兩人都相對無語。有一次她甚至給白愫出主意,別自己生了,乾脆給蔡霖納七、八個妾室,生一大堆庶子庶女,從中挑一個好了。反正都不是自己肚子裡落下來的,誰做世子都行。甚至立蔡霖弟弟的兒子做世子也行。   可惜兩人也只是氣憤的時候想一想,白愫覺得婚姻無望,就更想有自己的子嗣,有個全心全意依賴著她的人。   如今白愫喜歡著曹宣,孩子卻沒了,得多傷心啊!   想想姜憲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你去給大伯母寫信吧!」她蔫蔫地道,「就說我做夢夢到太皇太后想見我,我也想念太皇太后了,想回京去探望太皇太后,讓大伯母幫著打探一下宮裡的事,若是有必要,還需請大伯母跟大伯父說一聲,讓禮部同意我進京。」   情客應聲而去。除了照著姜憲的吩咐寫了一封信給房夫人,還私底下另寫了一封信,委婉說了說李長青和李謙對姜憲及笄禮的期盼。當然,給姜憲看的時候,她只拿出了第一封寫給房夫人的信,別一封,則準備隨這封信一併寄給房夫人。   姜憲並不太擔心房夫人那邊,那些就算是房夫人不願意幫她,她也能找白愫幫忙,只是白愫正在月子裡,她不想讓白愫操心而已。關鍵還是在給禮部的摺子上。她因此又給曹宣和王瓚各寫了一封信,隨著給禮部的摺子一起走的。   之後她就開始收拾箱籠。   情客猶豫道:「要不要跟大人說一聲。大人還說要請您去甘州住幾天。」   「我寫信給他吧!」姜憲道,卻有點心不在焉。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等李謙回來,她和李謙道個別再去京城,可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生辰一****臨近,她心裡就惴惴不安,沒有一刻安寧的時候。   沒兩天,情客和百結這些近身服侍的都發現了姜憲的異樣。   情客就有點後悔自己私下寫了封信給房夫人。   回京城,郡主應該也很忐忑吧?   她沒有幫姜憲排憂解難,反而去阻止她……她開始沉默地幫姜憲打理各種瑣事。   甜水井李府的氣氛開始變得沉悶起來。   可姜憲卻不能不告而別。   眼看著沒幾天就是重陽節了,她還是硬著頭皮給了封信寫李謙,把家裡的事務都交給鄭太太幫看著,自己帶著情客、七姑等,由劉冬月和雲林等人護著,啟程往京城去。   因要在九月二十二之前回京,他們急匆匆地趕著路,不過幾天的功夫,就到了運城縣。   姜憲滿身疲憊,到了驛站只想睡覺。   運城縣令白吉命人送上了白銀兩千兩的土儀。   姜憲立刻想起這上人來。   她不由啼笑皆非。   只是這次她走得急,身邊不僅沒有什麼合適的東西作為還禮,而且一路上都沒有驚動地方官府,自然也就沒有收土儀。   沒想卻被白吉發現了。   她無心應酬,口頭表示了謝意,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就啟程往保定府的方向去。   進京,走那條路比較快!   可沒想到中午他們在一個小鎮外的茶棚打尖的時候,衛屬追了過來。   他呼啦啦帶了二、三十人,騎著馬,一下子把茶棚圍了起來。   剛開始姜憲還以為遇到了劫匪,嚇得臉色都白了,雲林立刻帶著人出了茶棚,劉冬月則從馬靴裡抽了把匕首出來橫在胸口,擋在了她面前,她的心這才鎮定下來。   結果沒半盞功的功夫,雲林就沉著臉色走了進來,告訴她是衛屬奉了李謙之命,護送她回京。   姜憲鬆了口氣。   雲林卻少見地抱怨道:「來就來,一點章程也沒有,任誰看見這陣式都會以為是遇到了強盜……」   姜憲不由抿了嘴笑。   雲林是看見她被嚇著了吧?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也不知道怎麼會一下子腦殘了,把姜憲的生日打成了「十一月初四」,事實上姜憲的生日是「九月二十二」。文中已經改過來了。在此也特意說明一聲。   ~~~~(&amp;gt;_&amp;lt;)~~~~   ※ 第514章趕路   看見姜憲臉上淡淡的笑意,雲林鬆了口氣。   在他的印象裡,姜憲不管遇到什麼事也是鎮定自若的,可這次陪姜憲進京,姜憲卻顯得焦慮而浮燥,仿佛京城有什麼不好的事等著她似的,她想解決又無力解決,人恍恍惚惚,常常走神。   他不由仔細地詢問劉冬月。   劉冬月也不知道為什麼,還正準備請教他。   最讓他不解的是從前不管遇到什麼事,姜憲和李謙都是有商有量的,而這次姜憲卻只是草率地寫了一封信給李謙,就決定回京。   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事。   好在是李謙及時派了衛屬過來。   這樣路上他也可以輕鬆一些了。   不然帶著幾個半吊子的護衛,他可是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就怕出了什麼紕漏,到時候他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雲林問姜憲:「衛屬就在外面,您要見他嗎?」   「讓他進來吧!」姜憲笑道,「他這是從甘州趕過來的嗎?一路辛苦了。」   雲林笑著應「是」,去請了衛屬進來。   衛屬眼觀鼻,鼻觀心,恭敬地給姜憲請了安,遞了封李謙的書信,並道:「我來的有些急,只帶了大人身邊的精衛,大人讓我們都聽郡主吩咐。不過,我們在半路上遇到了蔡大人,他奉大人之命回京去兵部和戶部要軍餉,聽說我們也要去京城,非要和我們一道不可。我沒有辦法,只好把來意告訴了蔡大人,蔡大人聽說了也很著急……如今和我們一起等在外面呢!」   他說這件事的時候非常的緊張。   想必也覺得這件事處理的不太妥當。   「蔡大人?!」姜憲皺眉,「行都司僉事蔡霜?」   「是!」衛屬道,聲音繃得緊緊的。   姜憲雖然不歡迎這個不速之客,可她卻能理解衛屬的無奈。不管怎麼說,蔡霜是李謙的下屬,而李謙還沒有和蔡霜翻臉,蔡霜要求和衛屬同行,又願意和衛屬一樣趕路,衛屬恐怕想委婉地甩掉蔡霜都不太可能,加之衛屬又急著尋她,肯定沒有辦法顧及太多。   「一路就一路好了!」姜憲不以為然地道,「你好好招待他就行了。」   李謙都不知道她為什麼回京,更何況蔡霜。   衛屬鬆了口氣,恭聲應諾,遲疑道:「蔡大人在外面候著,您看……」   「我不方便見外男!」姜憲淡淡地道,「你代我去向蔡大人道聲謝就行了。」   姜憲突然得做個深宅女子也不錯,她不想見人的時候,就可以冠冕堂皇地拿出來用。   衛屬還太年輕,不太懂官場上的那些門道,想著蔡霜出身顯赫,怕得罪了蔡霜給李謙惹來麻煩,又隱隱覺得姜憲應該不太喜歡有人知道她回京的事,一路上左右為難,此時一顆心才算落了地。   他躬身行禮退了下去,委婉地給蔡霜傳了話。   蔡霜沒有任何的懷疑,只是對姜憲突然進京心存很多困惑,幾次向衛屬打聽,衛屬只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半句口風也不透,弄得他很鬱悶,又無計可尋。可他不死心,就這樣一直跟著姜憲到了保定府。   情客不免有些擔心。   她們還沒有接到禮部的文書,就這樣進了京,可就屬於「私自進京」了,雖說郡主不比公主和藩王,可到底是有皇家誥命的,認真追究起來,一頂「藐視聖意」的帽子戴在頭頂,也很讓人頭痛的。   姜憲卻不慌不忙。   到了保定府,離京城也就五、六天的功夫,完全可以在她及笄之前趕到京城。   她問劉冬月:「還沒碰到姜家的人嗎?」   住進了保定府的驛站後,劉冬月已經出去轉了一圈。   「還沒有!」劉冬月心裡也很忐忑,但他還是安慰姜憲,「怕是沒想到我們會這麼快,耽擱了幾天。」   姜憲點頭,道:「明天一早照原來的時辰啟程,我們在路上耽擱不起。」   為什麼耽擱不起?   劉冬月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正要恭謹地應是,百結滿面春風地跑了進來,急急地喊著「郡主」,道:「大公子來了!大公子親自來接郡主了!」   姜律!   是姜律來迎接她!   姜憲大喜,情不自禁地站起來就往外走。   姜律風塵僕僕,手裡還握著馬鞭,大步流星地進了院子。   「大堂兄!」姜憲歡喜地迎上前去。   姜律卻是哭笑不得,道:「你怎麼嫁了人還這麼頑皮,想回來就回來……你可知道為了你的事,爹的頭髮都要急白了!」   姜憲赧然,只好像小時候犯了錯般拉了拉姜律的衣袖,道:「我下次再也不這樣了!」   姜律看著她佯裝出來的一副委屈模樣,無奈地搖頭,從懷裡掏出一份公文來:「給!禮部的文書!」   姜憲喜上眉梢。   雖然沒有這份公文她也是要回京的,可有了這份公文,她回京就可以減少很多的麻煩。   「謝謝哥哥!謝謝伯父!」她甜甜地笑。   姜律不由被晃了下神。   姜憲從小就像個小大人似的,什麼時候流露出如此孩子般的笑容?   這才是她這個年紀應該有的笑容!   姜律心中微酸,卻忍著異樣的情緒笑道:「你回京幹什麼?真的只是想太皇太后了?不會是李謙給了你氣受,你決定回京城吧?」   「你就不能說幾句好話!」姜憲不由嗔怪,「我成親才幾天,你就一副盼著我大歸的樣子……」   姜律嘿嘿地笑,道:「我這不是盼著你搬回京城嗎?」說到這裡,他神色微正,壓低了嗓子道,「我聽爹說,今年是個寒冬,你跟李謙說一聲,讓他長個心眼。萬一那邊要是打起仗來,怎麼也要掙幾個軍功,爹好在朝廷上幫他謀劃,就算不能封爵也有藉口把他調到京城來,到時候你就可以跟著他一起回來了。」   姜憲訝然。   她沒有想到她大伯父也知道今年是個寒冬。   姜律挑著眉笑道:「我們家到底也是開國公爵,這點手段都沒有,怎麼能立於不敗之地。爹的手段還多著呢,你以後就知道了。」   姜憲抿了嘴笑,陪著姜律進了堂屋,吩咐情客給姜律準備客房之後,兄妹倆坐下來喝茶。   姜律問姜憲:「李謙在那邊怎樣?爹說夏哲的摺子上對他推祟備至,怕夏哲玩『捧殺』,來的時候還跟我說,讓提醒你。」   ※   親們,給索輪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515章結伴   姜憲從來不擔心李謙在公事上會犯錯誤,而且就算是會犯錯誤,李謙還年輕,有時候也是一種歷練。她不希望今生對李謙過多的庇護讓李謙像被剪了指甲的野獸,沒有了自保的能力。   「我會提醒他的。」她淡淡地道,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問起了宮裡的事,「韓同心入主坤寧宮也快半年了,她還適應吧?」   「應該還適應吧!」姜律有些不確定地道,「反正沒聽到什麼不好傳言,簡王約束著東陽郡主,韓家倒也老老實實,沒出來攪和什麼事。不過以後就難說了,晉安侯蔡定忠這段時間和和韓忠走得比較近……」   姜憲想到蔡霜,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正尋思著要不要跟姜律說說,劉冬月就滿臉笑容,快步走了進來:「大公子,郡主,世子爺過來了。」   能被劉冬月這樣親切地稱作「世子爺」的,除了王瓚,沒有第二個。   姜律和姜憲齊齊站了起來,姜律更是「哎呀」了一聲,笑道:「這傢伙怎麼還是趕了過來?不是說這些日子要準備皇上秋狩的事嗎?他怎麼又請得動假了?」   幾句話間,王瓚已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進來。   「嘉南!」他笑著和姜憲打招呼。   姜憲聽著這稱呼不由得眉頭微皺。   從前王瓚都是稱她的乳名。   前世,是她嫁了趙翌之後,他才開始和她生分,稱她為皇后。   這一世,他則稱了她的封號。   雖然知道禮應如此,姜憲還是覺得這樣比較生分,不太喜歡這樣的生疏。   「快到屋裡坐!」遠來的是客,姜憲招待王瓚,「用過午膳了沒有?」她這時才想起自己見到姜律只顧著高興了,也沒有問問姜律用過午膳了沒有。她朝姜律望去,姜律已毫不客氣地道,「我就吃了點乾糧,你這邊要是有能做菜的廚子,就給我整桌飯,來點酒,下午在保定府的驛站休息半天,明天我們一早啟程回京城。」然後又對王瓚道,「你也和我一起吃點,下午休整一下。保寧既然回了京城,怎麼也要住上幾個月。有什麼話也不急在這一時。」   王瓚比他出發晚,卻和他前後腳到,可見這一路是怎樣的辛苦。   「好!」王瓚沒推遲,由劉冬月陪著下去梳洗去了。   姜憲望著王瓚的背影,暗暗地嘆了口氣。   王瓚瘦了很多,官服穿在身上晃晃噹噹的,這不是關鍵,關鍵是王瓚的精神也不好,像突然間萎靡了下去一般,非常的憔悴。   她不由問姜律:「阿瓚表哥在禁衛軍裡混得不好嗎?」   「怎麼可能?」或者是天天在一起的緣故,王瓚的變化,姜律沒有姜憲感覺的深,他笑道,「你別看阿瓚在我們面前什麼都不說,在外人面前可不是這樣的。他穩沉著呢?禁衛軍的統領高嶺非常的喜歡他,還想把侄女嫁給他,後來可能是考慮到太皇太后和皇上的關係,最終沒有開這個口……」   前世,王瓚娶的是翰林院石家的嫡長女,還生了一兒一女。   好像是這個時候定的親。   後來過得還不錯。   若是有機會,就在太皇太后面前提一提好了。   還有吳兆,若是能早點娶回來,就早點娶回來好了。當年大伯母為了大堂兄的婚事,可沒有少操心。   三個人吃了一頓既不是午膳也不是晚膳的飯,姜憲就催著兩人快點去歇息:「明天又要開始趕路,得養養精神才是。」   王瓚這時才和她說話:「你也好生歇息,我看你臉色有些疲倦。」   任誰日夜兼程趕了十幾天路臉色也不會好啊!   「回去養養就好了。」姜憲笑道,劉冬月走了進來,低聲道:「大公子,郡主,世子爺,陝西行都司的僉事蔡霜求見。」說完,怕姜律不知道蔡霜的身份,解釋道,「他是晉安侯蔡定忠的侄兒。」   姜律並不是那種目中無人之士,相反,他模樣兒雖然文雅可性子卻非常豪爽,這讓他笑起來帶著幾分雅痞之氣,非常的吸引人,成為京中數得著的美男子。   「那就帶過來見見!」他不以為意地道。   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從他懂事起,每天想認識他的人無數。若他事事計較,早就不活了。何況這個蔡霜是李謙的同僚,他怎麼也要給李謙幾分面子。   姜憲不想見這個蔡霜。   她迴避了。   蔡霜見到姜律,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的巴結奉承,就像個他鄉遇舊識的人,客氣又不失風趣,不卑不亢地和姜律應酬了一番就告辭了。以至於第二天在路上無聊的時候姜律和姜憲聊天的時候說起蔡霜,對他的印象還不錯,並勸姜憲:「兩家雖然立場不同,可不攸關生死的時候,也犯不著像個刺猥似的,看見別人就把刺豎了起來。」   姜憲想到前世蔡家像牆頭草般的一直兩邊倒,就實在是忍受不了蔡家。   她想到昨天晚上李謙那封殷殷囑咐她的信,索性轉移了話題:「宗權說,衛屬幾個是精衛,讓我只帶幾個人進京,其他的想辦法放在京郊。我想讓他們住到我在小湯山的別院去。大堂兄找人幫他們帶帶路。」   「這麼麻煩幹什麼?」姜律道,「不就是怕別人知道他養私兵嗎?你讓人住到我們家在西郊的馬場就是了。小湯山離京城太遠,有事也不方便。」   姜憲卻有自己的想法。   她是姜家的女兒不錯,大伯父和大伯母從來沒有和她見外也不錯,可她不能總是依附這些人,她想和李謙有自己的生活,並且能在某一天幫助這些曾經愛護和庇護過她的人。   「還是讓他們去小湯山吧!」姜憲道,「那是我的產業,他們趁機熟悉熟悉。」   在姜律看來,姜憲進了京,她的安危就由姜家負責了,李謙的那些精衛對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讓他們護著姜憲,怎如姜家的精衛方便?   「行啊!」他沒有和姜憲爭論這些,不以為意地道,「那就讓他們去小湯山好了。你打小身子骨就弱,別這樣硬撐著,有我和阿瓚給你當護衛,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快睡一會兒,今天晚上我們不打尖,連夜趕路,爭取早點回到京城。」   而且他們回到京城之後,趙翌也去京郊秋狩,韓同心剛剛被策封為皇后,趙翌肯定會帶了韓同心一塊兒去。姜憲正好可以避開這兩個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求月票……   ※ 第516章親自   聽了姜律的話,姜憲有些意外。   她問道:「皇上要去秋狩?什麼時候?」   姜律點頭,道:「這是皇上親政後遇到的第一個秋季,他肯定要去秋狩,彰顯一下自己的武力。據說定在了九月十二啟程,我們最快也要十五才能趕到京城,正好錯開了。」   秋狩通常是一個月,有時候也會延長到兩個月。前世,因為九月二十二她的及笄禮,所以秋狩改在了九月初十,陪太皇太后過了重陽節才走的。又趕在了九月二十回的宮。   今生沒有她的緣故,趙翌應該會在京郊呆到十月中旬吧?   那個時候,說不定太皇太后已經殯天了。   她留在京城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姜憲想著,心情就有些低落,接下來的幾天人都焉焉的,情客和百結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非常的擔心。姜律只在第一天陪著姜憲坐了半天的馬車,之後就改了騎馬,和王瓚以及蔡霜同行。因三個人都是在京城長大,交流起來不僅沒有困難,而且還能找到彼此生活過的痕跡,自然是越說越投機,而姜律見衛屬馬術了得,十分感興趣,索性考校起衛屬的騎射功夫來,一路上倒也歡聲笑語,其樂融融。因而在知道了姜憲情緒不佳的時候,他專程來問姜憲:「是不是走得太快,你不舒服?要不我們就歇兩天,反正也不爭著這一時半會兒!」   姜憲既然進了京,他爹和他娘自然會留了姜憲過年。   如今才九月份,這樣算下來姜憲的時間的確還有很多。   姜憲卻在心裡嘆氣,道:「不用,我只是近鄉情怯!」   可姜律卻覺得自己壓根就沒有在姜憲的臉上看到什麼「情怯」,想來是小姑娘家心思多,不願意讓他知道吧?   這麼一想,姜律也就把這件事丟到了腦後。   他們很快就到了房山縣。   姜家的管事早已在房山縣驛站等著他們。   姜憲下了馬車,房夫人由余嬤嬤陪著從驛站的廂房裡走了出來。   她大吃一驚。   「大伯母!」人卻忍不住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過去。   「保寧!」房夫人笑盈盈地把姜憲抱在懷裡,「你這孩子,回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急急忙忙的,讓我擔心。」   「是我不對!」姜憲迭聲道歉,「我就是想回來了,特別想……」一刻鐘也不想等,生怕留下前世的遺憾!   房夫人愛憐地拍了拍她。   小姑娘家,遠遠地嫁到山西,怎麼會不想家呢?   還好李家沒有說什麼。   不過,就算是李家說什麼,姜憲想回來還是要回來的。   房夫人想著姜鎮元的話,笑著拉了姜憲的手上下地打量著她。   比出嫁的那個時候還高了一點,人也看著胖了一點,感覺更有精神了,可見在李家過得不錯。應該不是和李謙吵架了,就算是吵架,也估計是口角,不是什麼大事。   房夫人緊繃著的心弦這才鬆懈下來。   等彼此身邊的人見過了禮,房夫人就攬著姜憲的肩膀進了客棧:「今天先將就著在這兒歇一晚,明天我們就回京城。我來之前已經跟慈寧宮遞了貼子,在家歇一天,大後天我們就進宮去拜訪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   姜憲一點歇息的心情都沒有。但她已經出嫁了,慈寧宮不像從前,她想進就進,這是規矩,她等不得也得等。但她不想就這樣乾等著。   「掌珠怎樣了?」她問房夫人,「那我後天去看看掌珠吧!她如今是住在承國公府還是住別院?」   前世,白愫小產之後住在晉安侯府在京郊的別院裡養了大半年的身體才回京。   當然是住承恩公府。」房夫人奇道,「你怎麼想到她會去別院居住?她還要主持承恩公府的中饋呢?」   姜憲不悅道:「曹宣沒有照顧她嗎?她都小產了,還主持什麼中饋啊?」   「你這孩子!」房夫人哭笑不得地道,「曹大人怎麼就不照顧掌珠了?那不是曹家沒有長輩嗎?掌珠若是避去山莊別院,府裡的事交給誰?」說到這裡,房夫人語氣微頓,這才低聲道,「曹大人看上去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樣,不曾想人品還不錯。掌珠小產,曹太后送了兩個近身服侍的給掌珠,都讓曹大人送了人。掌珠怎麼好避去山莊別院修養?」   難道這不是應該的嗎?   姜憲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房夫人呵呵笑著搖頭。   就是來前,房夫人還和姜鎮元感慨,要是早知道曹宣是個管得住自己的,當初讓姜憲嫁給曹宣也是不錯的。   不過,趙翌也就不能親政了……   姜憲和房夫人親親熱熱地說了大半宿的話,這才各自歇了。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就起來趕路了,總算是趕在了城門落鎖的時候進了城。   永安公主的公主府一直沒有被宗人府收回去,姜憲嫁人的時候還因為太皇太后的爭取改成了郡主府,可到底是多少年都沒有住過了。姜憲這次回來,房夫人奉姜鎮元之命將鎮國公府後花園一處小院子撥給了姜憲做為了暫時落腳之處。   七姑前前後後的走了幾趟,見這小院子自成一體,又裝飾精美,角門可直接通鎮國公府的夾巷,巷盡頭就是鎮國公府的腰門,出了腰門就是大街,而腰門處還有個閒置的轎廳。房夫人為了讓姜憲進出方便,還臨時調了兩頂轎子、幾個健婦給姜憲使喚。   可這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   七姑讓香兒和墜兒領家中帶來的幾個健婦負責小院的巡邏,自己則帶了禮物去拜訪了餘嬤嬤那裡,以求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能讓姜憲隨心所欲,過得舒服。   姜憲在姜家是什麼身份,七姑就是不送禮她也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七姑送禮給她,那也是錦上添花,讓她感嘆一聲姜憲嫁了人之後更會做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姑爺教得好……至於姜憲,壓根都不會管這些事,她洗了個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因為神清氣爽了,心情也格外的舒暢。   她問情客:「把我的拜帖送去了承恩公府了嗎?」   「送去了。」情客笑著一面答著她的話,一面沏了杯茶放了她的手邊,「清蕙鄉君知道您回了京城,高興得眼淚都差點落下來,起身趿了鞋就要過來,還是清蕙鄉君的乳娘和清蕙鄉君的大丫鬟柳眉把清蕙鄉君給攔住了,說清蕙鄉君還沒有出月子,不能出門……」   ※   親們,給考兒幸運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517章傷心   那倒也是。   姜憲眼睛不由得一澀,道:「她可還好?」   情客猶豫了片刻,這才委婉地道:「精神不太好。人倒是胖了一圈。聽乳娘說,這些日子宮裡的,北定侯府的,萬壽山那邊的補品一直就沒有斷過,承恩公的應酬全都推了,下了衙就在家裡陪著鄉君……」說到這裡的時候,她也有些唏噓。   「那我們明天一早就去看她。」姜憲心情凝重,道,「給我找件素點的衣裳出來。」   情客低聲應諾,退了下去。   姜憲卻是輾轉反側幾乎一夜都沒有合眼,天亮後去了房夫人那裡,陪著房夫人和姜鎮元用了早膳就去了承恩公府。   曹宣封爵的時候,正是曹太后攝政的時候,承恩公府不僅離皇宮近,而且佔據著京城裡最好的位置,原來是孝宗皇帝胞弟安惠王的府邸,安惠王早逝,沒留下子嗣,後來這座府邸被宗人府收回,曹太后改賜給了曹家,府第的風光山水、亭臺樓閣就不用說了,在京城裡也是數一數二的。   姜憲前世曾經來過這兒兩次。   一次早上,一次晚上。早上那次是和李謙在朝堂上有了爭議,把她氣了半天,她實在是忍不住了,正巧曹宣身體微恙在家休息,她藉口探病來找曹宣吐苦水,把李謙大罵了了一頓。晚上那次是李謙知道她常召了戲班進宮唱戲,說她玩物喪志,一聲不響地把她喜歡的戲子給殺了,她知道李謙借宿在承恩公府,來找李謙算帳。   兩次都匆匆忙忙,承恩公府的小橋流水般的江南布置卻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像前世一樣,她無心欣賞,跟著白愫的乳娘,繞過一片翠山疊巒,直接去了承恩公府上院。   白愫還是沒有聽乳娘的話,戴著個白貂毛的臥兔兒,披著青蓮色鬥篷,臉色蒼白地由柳眉扶著站在門口等她。   如今還沒立冬,她已是一副寒冬臘月的打扮。   姜憲看著眼淚就簌簌地落了下來。   「掌珠!」她伸出手去,緊緊地握住了白愫的手。   白愫的手冰冷冰冷。   姜憲淚如雨下。   「別哭!別哭!」白愫慌慌忙忙地給她擦著眼淚,「你這樣,我心裡難受!」   姜憲搖著頭,想勸慰她幾句,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白愫的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   乳娘在旁邊急得快要跳起來:「可不能哭,可不能哭,這還沒有出月子呢!小心哭壞了眼睛!」   姜憲這才驚覺得自己的不對,她忙接過白愫手中的帕子,狠狠地擦了擦眼睛,強忍著心中的苦楚,道:「掌珠,我們屋裡說話。」   那邊白愫的乳娘已拿了熱帕子幫白愫敷了敷眼睛,白愫也止了眼淚,挽著姜憲胳膊進了廳堂。   乳娘把兩人往宴息室裡領。   姜憲卻道:「去內室吧!讓掌珠躺著說話,免得累著了。」   兩人小的時候還一個被窩裡睡覺,這個時候曹宣又不在,白愫也沒有和姜憲客氣,穿過宴息室,去了白愫的內室。   姜憲讓白愫上床去,她們在床上說話。   白愫卻搖了搖頭,道:「我這些日子都沒有下床,難得你來,我們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說會兒話。」   姜憲自然是都依著白愫。   柳眉幾個上了茶點就退了下去,留下姜憲和白愫說著體己話。   孩子沒了,她傷心欲絕,卻知道日子總是要過,不能因為這個就看見誰都哭訴,而姜憲兩世為人,也沒有做過母親,雖然心疼,卻總是隔著一層紗,加之實在是不擅長這樣的家長裡短,生怕自己說錯了話,惹得白愫更傷心,一時間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還是白愫先開口,道:「你怎麼突然回了京城?可是和李大人絆嘴了?」   姜憲搖了搖頭,道:「李謙對我挺好的,你不用擔心,而且我也不是那種吃了虧不吭聲的人,什麼時候都不會吃虧的。倒是你……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說。不然成了習慣,子嗣艱難不說,你太受罪了。」   「我知道。」白愫輕輕地道,嘴角雖然帶著笑,可眉宇間卻依舊縈繞著些許的輕愁,「太皇太后親自下旨,讓田醫正來給我把過脈,田醫正也是像你這麼說的。讓我好好養個兩、三年再說。所以太后才會送人來。我只是沒有想到,國公爺會拒絕……他可是曹家唯一的血脈。」   那是因為曹宣想得明白。   嫡庶不分更麻煩。   他前世甚至沒有成親,沒有要孩子。   「不愧是你看中的人。」姜憲安慰她,「你還記不得記你出閣之前我們在東三所說的悄悄話?承恩公成親之前總喜歡在紅粉堆裡湊,太皇太妃還說,承恩公要是得桃花病了,今天一個,明天一個的往家裡領,誰要是做他的正妻被這樣的打臉,不要說家風了,不被他氣死也要被他煩死,誰也沒有料到他居然能在家裡呆得住。」   白愫抿了嘴笑,面頰終於有了幾分紅潤。   姜憲不禁鬆了口氣,繼續道:「那你就是為了承恩公,也要保重才是。」   白愫重重地點了點頭。   姜憲就把自己的來意告訴了她:「……做夢夢到太皇太后病了,我就覺得這肯定是菩薩託夢給我。可我寫信回來,太皇太后卻從來不曾說過自己不好。西安離這裡這麼遠,萬一真有什麼我就是插翅也難飛到。就索性回來探望太皇太后,趁著自己沒什麼事的時候回趟京城。也來看看你。」   白愫高興地拍了拍姜憲的手,溫聲道:「回來一趟不容易,過了年再回去吧!我們可以去香山賞葉,還可以去什剎海嬉冰,你在小湯山的宅院也可以派得上用場了……我們現在都出了嫁,可不是養深閨的千金小姐,可以隨意走動了!」   姜憲呵呵地笑。   萬一太皇太后……她會守孝一年,根本就不可能和白愫去這些地方遊玩……   只是這話既不能說,說出來也不吉利,她笑著揭了過去。   兩人又說了金媛的事,知道她懷孕後安陸侯夫人就差沒有把她供起來了,而安家大小姐嫁到晉安侯府之後卻一直沒有動靜,晉安侯夫人對此很是不滿。白愫還提起韓同心:「坤寧宮的女官說,皇上根本沒有和她圓房。安昌伯家丟不起這個臉,拿了很多銀子打點敬事房裡的人……」   韓同心被立為皇后之後,她的父親韓忠被封為安昌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18章亂麻   姜憲神色微妙。   難道趙翌只能臨幸年紀大的婦人?!   還好她嫁的時候年紀還小,太皇太后曾經反覆地叮囑趙翌,她沒有受此羞辱……   她不禁有些同情韓同心。   韓家就算是知道了趙翌的毛病,估計也不會允許韓同心和趙翌和離吧?   當然,這世上她還沒有聽說過有哪位皇后和皇帝和離了的。   宮裡恐怕從此會多了一位熬日子的女子了。   姜憲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   白愫聞聲道:「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聽太皇太妃說,皇上如今寵幸的是一位珍寶閣的姓陳的女官,今年都花信年華了,長得一副狐媚相,兩人在皇上大婚之前就在一起了,如今還聖眷不減。可嘆的是韓同心卻一無所知的樣子。我看,照這樣下去,等到明年,皇上肯定會冊封那個陳女官的。若是讓那位陳女官生出庶次子來,宮裡可就熱鬧了。」   皇家有時候也和普通的大戶人家一樣,給正妻體面,成親一年之內是不會納妾的。   趙翌是給韓家或是簡王體面還是像前世一樣,就喜歡偷情,姜憲一時間還真答不上來。   不過,這樣一來那位「奉聖夫人」恐怕就沒有什麼價值了。   曹太后應該會出手吧?   不過話又說過來了,她真想知道方氏知道了趙翌和陳姓女官攪和到了一起了之後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方氏不會以為趙翌會一直惦記著她吧?   姜憲就尋思著,自己是不是沒事找點事做……   白愫卻覺得這都是些不光彩的糟心事,說給姜憲聽都是汙了姜憲的耳朵,虧她之前還覺得姜憲若是願意嫁給趙翌也是不錯的,可見這人都不可估量的。誰都覺得曹宣重女色,誰知道曹宣成親之後卻是規規矩矩的,誰都覺得趙翌是雄才大略之人,結果他卻優柔寡斷,剛愎自用……   想到這裡,她就覺得有些頭痛。   保寧難得回來一回,她還是別和她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題了。   她道:「告訴你這些,也是讓你知道京裡的形勢,免得一腳踏了進去。不過,你有太皇太后護著,又已遠嫁陝西,想必她們也不會來煩你。倒是你給我說說你在李家的事,我看你比從前又長高了不說,精神也好了很多,想必李謙待你不錯。」   她不告回京,也不知道那傢伙會不會早就氣得炸了!   前世,她的事總是很容易就激怒他。   但他也就只是發發脾氣,找她糊言亂語地氣她一通,讓她也跟著理智全無地和他爭執起來。   姜憲想著,心裡突然湧動一股陌生的情緒,好像有點心疼,又好像有點惚然,又好像有點興奮……心情莫名的覺得激動。   他們那個時候不管怎麼吵,她心裡卻不曾真正的害怕過。   她那個時候總是固執地想,自己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大不了讓李謙再堵在慈寧宮一回,因而從無所懼。   可她如今已兩世為人,在茶棚裡被人一圍,以為是強盜的時候還嚇得心怦怦亂跳呢?   她是不怕死,還是怕殺死自己的不是李謙……或者,在慈寧宮之後,他沒有殺她,她心裡已經篤定,他不會殺她,沒有了生死攸關,她的心早已先於她理智知道,他不會殺她,之後才會那麼不管不顧地和他鬧騰呢?   姜憲閉上了眼睛,心裡一團亂麻。   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行事了。   有些事,她得仔細想想……或者,從李謙的角度去想想。   那麼好一個機會,殺了她就能挾天子以號諸侯,他卻放棄了。   前世,她覺得那是因為他還沒有掌控天下,令內閣支持他的緣故。   可他若真是要造反,要內閣的支持幹什麼?   她當年不就把內閣換了個遍嗎?   姜憲心如擂鼓,跳得厲害。   她不停地告誡自己,要冷靜,要仔細地想想,不要被前世的那些恩怨蒙蔽了眼睛……白愫卻沒有給她思考的機會。她調侃姜憲道:「你不會是害羞吧?那我就不問你那些詳細了,你只告訴我李家有沒有人為難你就是了!」   姜憲瞬間收斂了思緒,撇著嘴道:「李家有誰敢為難我?而且自從我把那個莊家的小舅子給弄下來了之後,就是那些官場上的官員也不大敢惹我了。可見這君子怕小人,橫得怕愣得。」   一番話說得白愫大笑。   白愫的乳娘和近身服侍的在外面聽了,都不由鬆了口氣,面露喜色。   還是嘉南郡主厲害,她們家夫人已經好些日子沒有笑了,嘉南郡主一來就把她們家夫人逗笑了,兩人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同姐妹。   用過午膳,兩人又膩歪在一起說著體己話。   姜憲沒想到曹宣還有那麼溫柔體貼的一面。   等天色漸暗,曹宣下衙,身後還跟著姜律和王瓚,大家倒也沒有拘束,在暖閣裡豎了一道屏風,姜憲和白愫在內,曹宣等人在外,大家一起用了晚膳又開始聊天,姜憲和白愫就坐在屏風裡聽他們東扯西拉帶吹牛,覺得很有意思,就是白愫,嘴角也一直高高地翹著。   走的時候,曹宣親自把他們送到大門口,還叮囑姜憲:「沒事的時候你就常來家裡坐坐,掌珠和你最親。你若是留在宮裡,也跟我說一聲,掌珠還有兩天就滿月了,我把她送到宮裡住些日子,她也算是從小在慈寧宮裡長大的了,有太皇太后、太皇太妃和你,她肯定也很想回宮裡住些日子。」   姜憲笑眯眯地點頭。   想著剛才曹宣特意留了姜律和王瓚說話,又不避嫌地讓她們在屏風後面聽著,十之八、九都是為了給白愫解悶。   白愫能嫁個這樣的,姜憲這才徹底地放了心。   人的一生既長又短,有一個人始終把你放在心上陪伴著你,人也就不會那麼的寂寞孤單。   姜憲前世喜歡的人離開了,她一個人住在宮裡,最怕那些寂寥的氣息。   回到鎮國公府,姜憲先給李謙寫了一封信,然後才去見她的伯父姜鎮元。   「怎麼突然回來了?」姜鎮元正在練字,放下手中的筆,把身邊服侍的都遣了下去,自己拿了條小廝們早已經準備好的溼帕子擦著手。   姜憲苦著臉道:「我真的是想太皇太后了,你們怎麼都不相信呢?」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今天是周末,祝大家周末愉快!   看書的時候不要忘了支持《慕南枝》,給《慕南枝》投月票哦~   ※ 第519章喜悅   姜鎮元定定地看著姜憲,沒有說話,卻滿臉寫著「我不相信」。   他昨天強忍著什麼也沒有說,是覺得姜憲大了,嫁了人,肯定有了自己的小心思,這些體己的話自然是和房夫人說比較好。他也因此特意給了姜憲一天的時間整理自己思緒,誰知道一天過去了,他問房夫人,姜憲卻什麼也沒有跟房夫人說,他不免有些著急起來,這才會用過晚膳就急匆匆地把姜憲拉到旁邊說話。   姜憲能猜到姜鎮元的用意,她很是頭痛。   可她總不能無中生有,明明在李家過得挺好的,非要找出點什麼不好的地方吧?   「大伯父,我真是回來看望外祖母的。」姜憲只好再道,「我出嫁的時候沒能辭別外祖母,心裡一直覺得是個遺憾,加之我馬上就要及笄了,我想在此之前,還能四處走動的時候回來探望外祖母……」   按照姜李兩家的協商,姜憲及笄之後就要和李謙圓房,之後姜憲肯定要生兒育女,恐怕再沒有機會單獨地離開夫家,四處遊玩,走親探友了。   姜鎮元滿心不是滋味,有種自家的牡丹花被別人抱走了的感覺。   他不容置疑地道:「既然如此,那就過了年再回去。李謙在甘州,難得回來一次,你也不用那麼急著回去。」   反正姜憲還小。   量他李家也不敢在姜憲之前給李謙安排通房妾室。   姜憲真心希望姜鎮元能言中——她留在京城過年,肯定是因為太皇太后還活著!   她希望太皇太后能活到那個時候!   姜憲笑著點頭。   姜鎮元面色微霽,道:「曹太后那邊,你要不要去看看?上次的事,多虧有她從中周旋,李家又是曹太后的人,於情於理你都應該走一趟。不過,也用不著覺得欠了她人情,在她面前就低人一頭似的。她沒有李家,不可能站得這麼穩。李家沒有了他,也不可能這樣的順利。你們是互利互惠的關係……「   姜憲明白。   她的大伯父最怕的就是她向別人低頭,這讓姜鎮元有種他保護不了姜憲的感覺,他非常的不喜歡。   「我知道了。」姜憲連忙笑道,「就是要不卑不亢嘛!不過,大伯父,外祖母常常說我心氣太高,我就怕我在她面前大放厥詞,最後把太后娘娘給氣病了……」   「都嫁了人,還這麼口無遮攔!」姜鎮元笑道,心裡的那一點困惑終於消夫不見,又親自問了問她在李家的日常起居,這才放心地讓姜憲回了房夫人那裡。   晚上,宮裡的旨意來了,明天早上太皇太后會在慈寧宮召見姜憲。   姜憲喜極,拉著情客選衣裳挑首飾。   她不希望太皇太后擔心她,那就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見太皇太后。   兩人忙了大半宿,好不容易歇了,姜憲又想著這麼長時間沒有看見太皇太后了,不知道太皇太后的身體好不好,太皇太妃是不是還像從前那樣每天陪著太皇太后不是念經就是打牌,明天她見到太皇太后應該說些什麼,帖子早就遞到了宮裡,太皇太后肯定早就知道她來了京城,可惜她想給太皇太后一個驚喜都沒有辦法……腦子裡七七八八的,姜憲好不容易閉上眼睛,還沒有睡熟,情客已輕聲地喊她,說起床的時候到了,再不起來,會耽擱進宮的時辰。   姜憲強忍著睡意爬了起來,等到熱帕子敷在臉上,睡意更濃了,讓小丫鬟換了冷帕子,這才打起了精神,去房夫人那裡草草用過早膳,一起去了宮裡。   趙翌和韓同心去了京郊秋狩,宮裡空蕩蕩的沒有什麼人,太皇太后顧不得那些虛禮,由太皇太妃陪著,在慈寧宮的大門口等姜憲。   姜憲看見太皇太后就撲到她老人家的懷裡。   「怎麼又回來了?」太皇太后抱著她,滿臉的擔心,「李謙在甘州可還好?李家沒有苛待你吧?」   「沒有!」姜憲撒著嬌,幫做嬌縱地道,「李謙敢苛待我,我立馬回京不要他了。」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非常難得地打趣道:「難道不是李謙苛待了你?那你怎麼回了京!」   姜憲目瞪口呆。   太皇太后和孟芳苓等人都哈哈大笑。   姜憲這才反應過來,拉著太皇太后的手不依,直到太皇太后許諾把從前戴的一串珊瑚手串送給姜憲,姜憲這才消停。   可她這一鬧,倒把氣氛鬧起來了,大家笑嘻嘻的,沒有遠離的傷心,只有重逢的喜悅。   姜憲扶著太皇太后去了正殿後面的東暖閣。   上次回京,她沒有進宮。   明黃色的帷帳,深紅色的葡萄松鼠鏤空落地罩和隔斷,猩猩紅五蝠奉福的坐墊,姜憲從小看到大,此時再闖入眼帘,卻如此的熟悉又陌生,讓她百感交集,不由慢慢撫著茶几上用金粉描著的牡丹花,道:「外祖母,您這些日子可好?」   「好,好,好。」太皇太后笑吟吟地道。   相比上次見面,她老人家看上去清減了一些,可精神卻很好,雙目炯炯有神,舉止間也頗為幹練,一點也不像快六旬的老人。   前世太皇太后怎麼就老死了呢?   姜憲有點後悔。   她應該先去見了田醫正再來看望太皇太后的。   太皇太后卻另有心思。她正色地問姜憲:「你這次到底是為什麼進京?還選在了皇上不在的時候。是不是李謙遇到了什麼事?」   為什麼大家都不相信她只是來探望太皇太后的呢?   姜憲又重新說了一次自己進京的緣由。   太皇太后神色明顯的一松。   「算你有良心!」老人家縱容的笑著摸了摸姜憲的頭。   姜憲嘿嘿笑。   太皇太后就道:「你是怎麼來的?李謙送你的嗎?他怎麼走得脫身?」   「我自己過來的。」姜憲笑道,「他派了貼身的護衛送我。」   「你這孩子!」太皇太后見她不以為意,有些無奈地看了太皇太妃一眼,道,「行船走馬三分險。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姜憲笑嘻嘻地應「是」。   太皇太后就道:「來,保寧你坐到我身邊來。」老人家拉著她的手不放,「這裡亮敞,讓我仔細看看。」   姜憲忙坐了過去。   太皇太后舉著老花鏡把她左右看了一通,見她的臉像新剝的雞蛋般白皙嫩滑,眉眼間全是歡快,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還是像小孩子似的,以後可怎麼辦啊!」   非常擔心的樣子。   ※   親們,不好意思,臨時大修了這一章,更新的時間比較晚了。   抱歉!   ※ 第520章後悔   太皇太妃知道太皇太后這是想起了姜憲馬上要及笄了,擔心姜憲不耐煩打理府中的庶務。她不由勸慰太皇太后:「這不還有李大人嗎?如今李大人在陝西任職,郡主隨著李大人在任上,和分府了也差不多。只要李大人不說,還有誰敢指責郡主不成?再說了,這日子得自己過著舒心,又不是給別人看的,關起門來,誰知道誰家是個什麼樣子?」   太皇太后聽了不住地點頭,道:「只有一樣不好——李謙在甘州!」她說著,朝姜憲望去,眉宇間流露出些許的歉意,嘆了口氣,「我哪裡知道那陝西行都司竟然在甘州,早知道,就應該讓李謙去做那個陝西都司了。我當時想,你們小倆口子剛剛成親,你又跟著去了任上,應該很想在一起出去遊玩一番或是會會朋友,行都司不打仗的時候都沒有什麼事,覺得李謙去了行都司比去都司好,誰知道……哎!完全弄反了。」太皇太后說著,又嘆了口氣,目光卻漸漸堅毅起來,道:「不行!這件事不能就這樣算了。得想辦法把李謙調回京城才行。」她問孟芳苓,「如今的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是誰呢?」   李謙年紀輕輕的,怎麼能謀個閒職賦閒在家呢?   孟芳苓想著李謙那八面玲瓏的樣子,想到李家在曹太后倒黴時的選擇的,覺得只怕李家未必喜歡這樣的安排。   這不是沒事找事,給姜憲的姻緣添亂嗎?   許多少年夫妻不就因為長輩所謂的「好意」生出罅隙來的嗎?   她頓時嚇了一身的冷汗,忙道:「太皇太后,如今的五城兵馬司都指揮是姜律。」   這就有點不好辦了!   太皇太后皺著眉,尋思著是不是給姜律挪個地方,給姜律另找個差事補償補償姜律。   「那山西大營的都指揮是誰啊?」老人家不死心地道,「西山大營也不錯啊!要不讓姜律去西山大營……」   這下子不止是孟芳苓了,就是姜憲自己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西山大營一直是姜家的地盤,而五城兵馬司因為治理京城城內的治安,姜家反而不好插了。姜律能掌管五城兵馬司,她大伯父只怕費了不少的功夫。要是讓太皇太后這麼兩句話就挪了地方,大伯父豈不是要氣個半死。   她忙道:「外祖母,您就別管這件事了。相比京城,我覺得西安更好。山高皇帝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也不敢管我,是女子,那些言官彈劾我都沒有意思。」   太皇太妃也知道這件事的厲害,在一旁幫著腔:「是啊!京城雖好,可到底是皇城根下,這亂七八糟的事也多。」她說著,意有所指朝著坤寧宮的方向指了指,繼續道,「他們少年夫妻,不如在外面快活地過上幾年,等生了孩子,孩子要啟蒙上學了,再回京城也不遲。」   坤寧宮那位和皇上還沒有圓房,簡王和韓家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可這宮裡的事,只要太皇太后有心,哪能不知道。   如今韓同心嫁過來的日子還短,這時間一長,肯定有得折騰。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聽,道:「這樣也好,就讓他們呆在西安。不過,李謙總這樣在甘州不行,那就讓那個陝西都司的讓位置,要不,就讓陝西總兵讓位置……」說到這裡,太皇太后問孟芳苓,「陝西總兵是幾品?可別弄得像上次似的,我們都以為陝西行都司也在西安,結果卻在甘州……」說起這件事,太后太后後悔地拉了姜憲的手,「都怪我,沒有問清楚,就這樣貿貿然地做了決定……」   「這件事怎麼能怪您!」姜憲笑著寬慰太皇太后,「連我這個進京來給李謙求職的人都不知道,更不要說您了!」   太皇太后這一生雖然尊貴,可到底是深宮婦人,她一個做過攝政太后的人都不知道,更何況是太皇太后。可太皇太后卻不這麼想:「你一個小孩子家家懂什麼的,還是我疏忽了。」   孟芳苓見這架勢,太皇太后和姜憲要沒完沒了的自責似的,想到田醫正囑咐她說太皇太后身體在不如前,最後時不時地進些人參補氣,怕太皇太后自責自怨傷了精神,想了想,勸太皇太后道:「你之前不是沒管過這些事,不知道嗎?如今知道了這事,肯定是要管一管的。李大人剛剛升了正二品,郡主又要及笄了,他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以後郡主給你添了重孫,重孫女,還指望著你給幫他們爭個襲爵。你不能總惦記著從前的事,得往後看才是。」   她不是第一次提到姜憲還需要太皇太后撐腰的事了。   從前太皇太后總是笑著說自己老了,姜憲最終還是得靠自己。可這一次,也許想到了韓同心那亂糟糟的日子,心有所觸,太皇太后第一次沒有在口頭上推脫,而是點了點頭,道:「小姑娘家不知道厲害,是得長輩指點指點才行。保寧的事,我心裡有數。別的先不說了,先把他從甘州弄回來再說。」   恐怕王成的位置保不住了!   姜憲笑眯眯地望著太皇太后,道:「這件事也不急,慢慢來。皇上不是去秋狩了,等他回來了再說。」然後親暱地抱住了太皇太后的胳膊,道,「我想進宮來住些日子,您下個旨給我唄!」   「哎呀!」太皇太后聞言喜不自禁,道,「這趕情好,這趕情好!下什麼旨,你直接搬進來。我讓芳苓給禮部那邊補個旨就行了。」說到這裡,她已有些迫不及待,「那今天就別回去了。就住在這裡。你從前住的東三所,我都沒讓人收拾,想著要是你哪天進京來看我,不能讓你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她的人立刻顯得精神了不少。   還好自己決定回來了!   姜憲見了不禁暗暗慶幸,又覺得自古忠孝真的難兩全。她顧得了李謙就顧不了太皇太后,顧了太皇太后就顧不了李謙。   若是外祖母不是太皇太后就好了。   她可以把太皇太后帶去西安。   這念頭一閃而過,她暗自失笑。   就算外祖母不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有庶子,也動彈不了啊!   她搖著太皇太后的胳膊撒著嬌:「今天可不行!我什麼都沒有帶。我明天再過來。把掌珠也叫進來,她不是馬上就滿月了嗎?我們都回娘家,您和太皇太妃可得好好給我們補補。您看,我都瘦了!」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大家看書的時候不要忘了給《慕南枝》投張月票啊!   ※ 第521章皇上   人年紀大了,就喜歡小輩們在自己面前撒撒嬌。   太皇太后見姜憲這樣呵呵地直笑,把她摟在懷裡直道「好」:「給你做好吃的。五香仔鴿,八寶兔丁,香麻鹿肉餅,你想吃什麼我就讓御膳房裡的人給你做什麼!」   這些菜從前太皇太后覺得味道大,怕姜憲吃了腸胃不好,不怎麼讓她吃。姜憲呢,越是不讓她吃她就越饞,越惦記。可如今,她畢竟不是真的只有十四、五歲,已經不像前世那樣饞這些東西。不過,太皇太后這麼說,還是讓她很感動,她往太皇太后懷裡直鑽,道著:「外祖母,您真好!」   太皇太后笑得歡暢,親自剝了個桔子給姜憲,並對太皇太妃道:「那就這樣說定了,過兩天把掌珠也接進宮來,是得好好給這兩個孩子補補。」   太皇太妃抿了嘴笑。   孟芳苓則去擬了懿旨過來給太皇太后過目。   太皇太后看也沒看一眼已道著「行了,就這樣好了」,對孟芳苓非常的信任。   姜憲就想起件事來,對太皇太后道:「我還是過兩天再搬進來好了——我先去給太后娘娘請個安,上次李謙的事還沒有向她道謝呢!」   太皇太后已毫不掩飾對曹太后的討厭,聞言不屑地撇了撇嘴角,道:「那你就快去快回。」   姜憲應下,兩人說了半天的體己話,姜憲在宮裡用了午膳,這才起身告辭。   太皇太后依依不捨地拉著她的手不想放手,只好承諾去給曹太后請過安之後就一直陪著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的心裡這才好受了一些,但還是叮囑孟芳苓:「你送保寧出宮。」   孟芳苓是慈寧宮的女官,就是武陽郡主,也是因為做了皇上的丈母娘,才有資格讓孟芳苓送。   她笑吟吟地應是,代太皇太后送姜憲。   姜憲正巧要找她,路上,她悄悄地問孟芳苓:「這些日子太皇太后的身子骨怎樣?」   孟芳苓愕然。   姜憲索性道:「我做了個不好的夢,所以才從西安趕過來的……」   可見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孟芳苓不由苦笑,想到太皇太后總說自己沒有什麼好操/心的了,她心裡都不是滋味,不禁對姜憲道:「怎麼可能好?畢竟是快六旬的人了。田醫正也說了,要我們不要惹太皇太后生氣,別讓她老人家多思多慮……」   原來前世的這個時候,太皇太后已經有些不好了。   可她卻一無所察。   那個時候,她總覺得太皇太后是自己的依仗,是她的保護傘,她只想到去依靠太皇太后卻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太皇太后也會老去,會離她而去,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太皇太后的身體怎樣……   姜憲有些哽咽,她問孟芳苓:「田太醫還說了些什麼?」   「其他的倒沒說。」孟芳苓想了想,壓低了聲音又道,「就是這些日子太皇太后總說起永安公主小時候的事,還說,郡主如今也嫁得很好,不用她管了……這老人家,若是心無所念,精神就容易變得很差。」   姜憲心有所悟。   回到家裡,和房夫人說起這件事來。房夫人也道:「照理說呢,這人老了就應該享福了,可若是事事都不用她牽掛,卻很容易老……」   前世,她嫁給了趙翌,太皇太后覺得已經把她安排好了,再無牽掛,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太皇太后才會走的呢?   姜憲心潮起伏,大半夜都沒有睡著,好在是去萬壽山走得水路,她在船上睡了一覺,不然見到曹太后的時候恐怕早已哈欠連連。   曹太后和上次她來見的時候有了很大的變化,她居然拉著姜憲說起了白愫的事:「……你既然進了京,就去看看掌珠。他們少年夫妻,孩子的事不著急。讓她好好養著身體,孩子以後還會有的。我這邊還有些血燕,你等會回京的時候幫我帶給她。」   姜憲睜大了眼睛,半晌才回過神來。   這還是她印象中的曹太后嗎?   可見年紀大了,人就變得柔軟起來。   她忙道:「我前天已經去見過掌珠了。我想進宮去陪陪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說,讓掌珠也進宮住些日子。好好給掌珠調養調養。」   曹太后頷首,說起李謙的事來:「讓他好好地在甘州呆著,想辦法立些軍功,爭取兼個陝西總兵或是陝西都司都指揮使。」   語氣十分冷酷,好像打仗很容易似的,又變回了原來的那個曹太后。   果然,柔軟這種東西都是給自己最親近的人的。   但曹太后能想著白愫,她還是挺高興的。   姜憲在她那裡勉強呆了一個時辰,就趕緊起身道別。   曹太后留了她午膳,她以要趕回去收拾東西,明天進宮陪太皇太后為由婉言拒絕了。   她雖然佩服曹太后,可和曹太后在一起的時候實在話不投機。   曹太后估計也差不多,言不由衷地客氣了幾句,就讓貼身的大太監閔州送了姜憲出門。   姜憲就賞了閔州一袋子金豆子。   閔州的腰彎得更低了,殷勤地對姜憲笑道:「太后娘娘最喜歡李大人,常在我們跟前說李大人如何如何的能幹。我們聽著都很羨慕。郡主真是嫁了個好夫婿。」   姜憲微微地笑,若有所指地道:「這名聲都是人捧出來的,好名聲,也要有人捧才行。」   閔州聞音知雅,道:「郡主放心,太后娘娘面前,還沒有誰說李大人一個不字的。」   姜憲輕輕地「嗯」了一聲,登船上舟,離開萬壽山。   可她剛踏進鎮國公府的大門,就看見得了信的房夫人由一群僕婦簇擁著,神色焦慮地走了過來:「保寧,還好你趕了回來。你要今天晚上不回來,我就讓人去給你報信了。皇上派了杜公公過來,說要接您去京郊的圍場。」說著,眼睛一紅,道,「也不知道是哪個碎嘴的在皇上面前提到了你,他知道你回了京,連夜派杜公公回京,杜公公連午膳也沒來得及吃,正在由你大哥陪著在花廳裡吃飯呢!」   姜憲臉色一冷,道:「趙翌是不是發病了!不知道我從來不去秋狩的嗎?」   她的父親姜鎮英就是死於秋狩,秋狩對她來說,就是修羅場。   趙翌這是什麼意思?   房夫人則是一愣,她沒有想到姜憲敢直呼皇上的名字,而且說翻臉就翻臉!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22章秋狩   「保寧!」房夫人告誡般地喊了姜憲一聲,壓低了嗓子道,「他現在畢竟是皇上了,你這話當著我們說說也就算了,可不能在外面亂說。現在外面想巴結皇上的人多著呢!還有韓家,雖說沒什麼動靜,可你我都知道,像他們這種乍貴新富起來的人家,肯定爭著找個場合露面,你別控制不住脾氣,被韓家的人抓住了把柄,當了槍使。」   姜憲冷笑,道:「韓家是個什麼東西?他們不打這主意就罷,他們若是打這主意,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他們。」   前世,韓家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她知道韓家的破事,也是因為有人要巴結她,在她面前當著是個笑話說。   今生,她就更不可能注意韓家了,那些事到底有沒有發生,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簡王。   前世,簡王態度模糊,曾經有段時間讓她很擔心簡王這邊會變卦,她對簡王的事也就很上心。而簡王的把柄,可不是一件兩件,很多事都是發生在十歲之前,韓家惹火了她,她不介意讓簡王去收拾殘局。   房夫人不知道,還以為她說的是氣話,忙安慰她:「你也別太擔心。你大伯父也不是吃素的,你只管安安心心地做你的貴夫人就行了,和他們這幫人置氣,犯不著。」然後忙轉移了話題,道,「不過,皇上那裡總得應付一下,他畢竟是九五至尊,又專程派了人來接你去圍場,你就是不願意,也要給皇上一個臺階下,編個理由。」   姜憲忍李謙,是因為喜歡他,盼著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歡歡喜喜的。   讓她忍趙翌,趙翌還沒有那麼大的臉。   姜憲道:「那就讓小豆子過來說話。」   小豆子,那可是人家杜公公從前的稱呼,現在,人家可是正兒八經掌權的乾清宮大總管,皇上身邊一等一的紅人,除了皇上,還有誰敢直呼他一聲「小豆子」?   房夫人苦笑,想提醒姜憲幾句,可見姜憲面色陰沉,又想到剛才她突然間如雷霆般的震怒,她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弱弱的叮囑了她一句「你有什麼話好好說,別發脾氣」,起身吩咐人去請了杜勝過來。   杜勝是由姜律陪著一道過來的。   見姜憲四平八穩地坐在羅漢床上,很不以為然的樣子,依舊如從前般恭敬地笑著上前給姜憲行了個禮,道:「有些日子沒見郡主了,郡主看上去清減了不少。皇上一直惦記著郡主呢!要是知道郡主去了西安不僅沒胖還瘦了,肯定要責怪李大人……」   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有意羞辱李謙,趙翌直到今天也沒有封李謙為「儀賓」。   李謙在無人的時候有沒有去深究這件事姜憲不知道,她是不稀罕。   前世,李謙可是靠著自己稱霸西北,不是要比靠著老婆封個「儀賓」榮耀得多!   姜憲懶得和杜勝多說,打斷了他的話,道:「我爹是死在秋狩的,你難道不知道?圍場我肯定是不會去的。你找個理由也好,直說也好,回去幫我回皇上。」語氣冰冷,斬釘截鐵,毫無轉圜。   杜勝可能自趙翌親政之後就再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應該說,就算是在曹太皇攝政的時候,做為名正言順的皇帝,趙翌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就算是當時得了曹太后全心賞識的內閣首輔嚴年華,拒絕趙翌的時候還得想些委婉而又不傷趙翌自尊的招術,像姜憲這樣直白,可真是沒有!   他愣在那裡,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姜憲已不耐煩,目光如刀光般掃他,道:「怎麼?你連這個都想不出招來?」   杜勝頓時就打了個寒顫,忙垂下了眼瞼,猶豫道:「奴婢可不敢隱瞞皇上……」   「你別在我面前說這些有的沒的。」姜憲冷漠地道,「你們要是一個個都這麼老實,在外面置辦的那些宅子都是從哪裡來的?還是杜公公覺得今非昔比了,我也得打點打點杜公公?」   「不敢,不敢!」杜勝嘴裡這麼說,哪可能一點都沒有變,見姜憲這麼咄咄逼人,心裡到底還是生出一些不悅來,可他能成為趙翌的心腹,不就是因為討趙翌喜歡,他哪裡受過這樣的氣?他索性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照郡主的話回皇上了!」   「隨你拿主意!」姜憲卻是一點面子也不給,說完這句話,直接端茶送客。   杜勝氣得不得了,冷笑著起身告辭。   姜律已是目瞪口呆,悄悄地朝姜憲豎了豎大拇指,笑著送了杜勝出門。   房夫人得到消息不由跳腳,讓人帶了信給姜鎮元:「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就怕到時候杜勝會在皇上面前變本加厲地胡說八道。」   姜鎮元不以為然,道:「不過一個小小的閹人罷了!他若是敢多嘴,我自有辦法收拾他!」   一個兩個都是這樣!   房夫人語凝。   最後決定不管他們了。   但不出房夫人所料,杜勝回去給趙翌回話的時候還是添油加醋地說了幾句:「……郡主讓奴婢給找個藉口,奴婢可沒這個膽子,只敢照直了說。」   他說完,飛快地睃了一眼在屋裡服侍的司禮監大太監孫德功。   孫德功卻像沒有聽見似的,低眉順目地挽著衣袖在那裡幫趙翌磨墨。   「她真這麼說嗎?」趙翌聞言皺著眉問,看得出來不太高興,卻沒有發火。   杜勝忙道:「奴婢不敢說謊!」   趙翌聽著莫名地出了一會兒神,然後輕輕地嘆了口氣,道:「這件事是我不對,她素來不喜歡狩獵的……那就別叫她了。你回去跟郡主說,讓她回宮裡住幾天,太皇太后一直惦記著她呢!她不是要給李謙求官嗎?我過幾天就回去了,有什麼事都等我回去了再說。」   他也不喜歡狄狩,可天子守國門,不這麼走一遭那些內閣大臣們又要在那裡嘰嘰歪歪的討人厭。   這還是個皇帝說的話嗎?   被人這樣的拒絕,就算是不勃然大怒也應該把這個人從此打入冷宮吧?   杜勝張大了嘴巴。   孫德功猛地抬瞼飛快地看了趙翌一眼。   兩人眼底都流露出深深地震驚。   作為皇帝的趙翌才不會去注意身邊這些奴才都想了些什麼,他見杜勝沒有立刻遵照他的意思行事,很是不悅,眉頭鎖成了一個「川」字,道:「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沒聽見我說什麼嗎?」   ※   親們,給ParadiseFar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523章將就   杜勝回過神來,忙行了個禮,回道「我這就去」,匆匆去了行宮。   倒是孫德功,在杜勝走後立刻重新給趙翌換了杯茶,和趙翌說起軍餉的事來:「各地都上了摺子,我去戶部那邊問過了,最多能調出三十萬兩白銀來,您看是先扣留一半撥到宮裡來還是用作其他的安排?」   趙翌聽著就有點煩,道:「全撥下去好了。那些總兵們不是在私底下說朕不知民間疾苦嗎?朕就讓他們看看,朕是不是不知道民間疾苦——每年要花銀子的地方多著呢,總不能只顧著他們吧?那河道總督府那邊怎麼辦?官員們的俸祿怎麼辦?明年開春的春耕怎麼辦?」   每年春耕,官府都要象徵性的送農民種子,這些銀子都要由朝廷開支的,更不要說其他了。   孫德功笑道:「皇上統籌全局,他們自然沒有皇上這樣的眼光,所以才這樣胡亂叫喚。」   不過,內廷也的確缺銀子。   特別是娶了韓同心之後。   大約花了三百多萬兩銀子。   雖說一百多萬兩銀子置辦的聘禮韓同心都帶進了宮,可都成了韓同心的私房,他半分錢也不能動。   想到這些趙翌就更煩心了,遷怒般地道:「那就只撥二十萬兩銀子好了,其他撥到內廷來,今年是皇后進宮過的第一個年,怎麼也要熱鬧熱鬧。」   孫德功笑著應「是」。   趙翌就猶豫了片刻,道:「珍寶閣如今是誰在管事?」   孫德功嘴角抽了抽,道:「是個叫劉清明的。」   「把他叫過來問問,看看珍寶閣那邊還有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趙翌淡淡地道,「嘉南郡主進了宮,得送幾件有趣的東西過去才行。」   孫德功心頭大動。   皇上和皇后成親也快半年了,皇上卻從來不曾送過皇后什麼東西,甚至有些討厭和皇后在一起。如今皇上卻要賞嘉南郡主,就因為嘉南郡主進了宮!可見這從小一起長大的就是不一樣,就算是嘉南郡主遠嫁,皇上還記得他們當初的情份。   孫德功低聲應諾,讓人去叫了劉清明過來。   只是此時已是夕陽西下,劉清明在宮裡,恐怕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了。   那劉清明也是個極會鑽營之人,如今讓他得了這樣的機會,不知道他能不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同為太監的孫德功心生防備。   等到他抱了裝著趙翌批紅的摺子走出行宮正殿之後,他尋思著派身邊的誰去打聽打聽劉清明的事好,轉過彎來卻看見我韓同心身邊的女官採盈。   採盈笑盈盈地屈膝給孫德功行了禮,嬌滴滴地笑道:「公公這是要去哪裡?我們家皇后娘娘閒著無事,命御膳房的做了些點心,特意讓我來送給公公。多謝上次公公在皇上面前替我們家皇后娘娘美言,我們家皇后娘娘說了,孫公公的好她記著呢!」   趙翌娶妻之後並沒有立刻策封韓忠,韓家輾轉著求到了他的面前,他就在禮部提及明年選秀的時候旁敲側擊地說了一句,趙翌不知怎麼想的,居然同意了,並且當時就命禮部想了幾個封號,最後用了「會昌」。   韓同心不由對孫德功刮目相看。   韓同心剛進宮的時候一看就知道是個還不知道宮裡深淺的女子,可這不到小半年,不僅學會了謙遜謹慎,而且還知道拉攏人了。進步不小。照這樣下去,只怕也是個心機深沉之人。   越是這樣的人,在她微末的時候越不能得罪。   否則等到她們揚眉吐氣的時候,就是你屍骨無存的時候。   孫德功不由打起幾分精神,謙遜地笑道:「姑娘哪裡話,皇后娘娘既然交待,奴婢無論如何也得幫皇后娘娘辦到才是。」   採盈聽了就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道:「可惜宮裡像公公這樣想的人不多!」說完,又作出一副失言的樣子,忙轉移了話題,道:「公公這是剛從皇上那裡出來吧?皇上還忙著嗎?皇后娘娘想請皇上一起用晚膳,特意讓奴婢來看看……」說著,飛快地拿個出荷包揣在孫德功的懷裡,笑道:「這是娘娘給的,說是請公公喝茶。」   這樣的賄賂,孫德功一天不知道要接到多少。   可韓同心的他不敢要。   他把東西重新塞了回去,道:「姑娘不必如此,有什麼話只管吩咐。「說到這裡,他心中一動,笑道,「皇上此時應該沒有什麼事!嘉南郡主回了京,皇上特命杜公公去了鎮國公府,說是想請郡主回宮小住幾日,太皇太后很是想念……」   採盈神色微變。   就算是皇后進宮,也不可能把在家裡服侍過她的婢女帶進宮來,現在服侍韓同心的,全是她進宮之後「挑選」的,這些人多是從小就進了宮,對宮裡的事務非常的熟悉。   嘉南郡主姜憲的大名,內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初採盈可是想盡了辦法也沒能被選進慈寧宮服侍嘉南郡主,如今聽到姜憲的封號她心裡不免有些彆扭——如今她成了皇后身邊的紅人,而從前被人傳說要被立後的嘉南郡主卻遠嫁到了陝西,成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武官之妻。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可見老祖宗的話是不錯的。   她笑著向孫德功道謝,目送孫德功離開之後,立刻去了韓同心行宮的別殿。   而正準備進宮的姜憲剛剛把東西收拾好,就聽到杜勝又從京郊趕了過來的消息。   她不由生氣道:「他來幹什麼?有什麼話不能明天再說嗎?」   來給她傳話的姜律苦笑,道:「說是皇上讓他來的,還說,皇上有口諭,你既然不想去圍場,就讓你別去了。還讓你進宮住幾天。你若是想為李謙求官,等他回來再說。」   姜憲愕然,道:「他有病吧!我什麼時候說我是為了李謙求官才進的京?他怎麼一點沒變,還是那麼自以為是。」   姜律不好評價。   姜憲想到趙翌前世做的那些事,話都懶得多說,道:「他可說了他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姜律道,「只說會儘快趕回來。」   姜憲點了點頭,道:「那就跟小豆子說一聲,我明天就會進宮。讓他也別來回折騰了,立刻回去復命就是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要歇息了,說來說去還不是那些事,讓他早點回去歇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24章約束   姜憲說完,丟下姜律就回了房。   她明天進宮,今天得養足了精神,不然明天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看到她精神不好,又要擔心了。   姜律望著姜憲的背影,半晌才回過神來。   姜憲不是嫁了人嗎?怎麼還這麼任性啊!難道李謙也不教一教她嗎?   姜律摸著腦袋,只好去打發了杜勝。   京郊的行宮裡,韓同心盤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如豆的燈光飄忽不定地搖拽著,讓她面容時隱時現,陰晴不定。   「姜憲來了京城,還準備住進慈寧宮?」她難掩滿臉震驚地望著採盈。   採盈點頭,低聲道:「是孫公公的徒弟說的,肯定不會有錯。據說,杜公公還被皇上派去了鎮國公府,現在還沒有回來!」   韓同心張了張嘴,最後了恨恨地抿成了一道線,冷笑道:「回宮也好!正好讓她看看,這宮裡如今是怎樣一個局面?宮裡是誰在當家作主。」   採盈笑著低頭應「是」,沒有多說一句話,心裡卻琢磨著,太皇太后素來是不管事的,可遇到嘉南郡主,那就不一樣了。曹太后在她手裡都吃了虧的,皇后只怕是不夠看。不過,皇后說得也有道理,從前皇上被曹太后管著,太皇太后是因為站在了皇上的這一邊才能和曹太后分庭抗禮,如今皇上親政了,太皇太后若是和皇上有了分歧,皇上只怕不會站在太皇太后那邊了……可站在皇后這一邊……那也得皇上攏絡得住皇上才行。   想到前些日子陳女官身邊的宮女那得意勁兒,她頓時又覺得有些洩氣。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嘉南郡主那裡,肯定是不能得罪的。   採盈想著自己的心思,在韓同心面前奉承了幾句,服侍著韓同心歇下,這才鬆了口氣,出了韓同心的寢宮。   有和她相好的宮女朝著她招手。   她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   那宮女就壓低嗓子道:「皇上準備明天就起駕回宮,不過準備偷偷地回去,說是嘉南郡主明天進宮,皇上要回宮去看看。還有,孫公公身邊的一個徒弟連夜回了宮,說是去見太皇太后了,要和太皇太后商量著郡主住在哪裡……」   採盈一愣。   不要說嘉南郡主現在出了閣,就是沒有出閣,宮裡也不是隨便留宿的地方,自然是住在慈寧宮或是皇后的坤寧宮,難道還住進東、西六宮不成?   這個念頭在她心裡一閃而過,又很快被她嫌棄般地拋到了腦後。   皇上要是愛慕嘉南郡主,又怎麼會輪到韓同心當皇后呢?   她叮囑那宮女:「你幫我盯著,有什麼事就來告訴我。」說著,塞了一個荷包給那宮女。   那宮女會意,忙將荷包揣進了兜裡,朝她笑著道了一聲謝,一溜煙地跑了。   採盈不由撇了撇嘴。   再好的關係,沒有銀錢疏通,最終別人也不會盡心盡力地幫她。   在宮裡,她早就看透了。   不過,嘉南郡主還是挺厲害的,和皇上的關係這麼好。要不,讓韓皇后走走嘉南郡主的路子?   韓皇后為什麼不得皇上的喜歡,大家都想不出原因來。大多數的人都猜是因為皇上和曹太后博奕輸了,所以遷怒到了韓皇后的身上。如果是這樣,皇上和嘉南郡主親近,嘉南郡主的話,皇上應該聽得進去才是。   不過,韓皇后不是那種聽進得別人勸導的人。   聽說韓皇后從前做姑娘的時候和晉安侯府的大小姐很好……她想起了前些日子韓皇后讓人快馬加鞭遞往福建的書信。   如果靖海候世子夫人能勸勸皇后就好了。   不過,皇上也真是奇怪了,嘉南郡主的丈夫沒有被封為「儀賓」……皇上到底和嘉南郡主是親還是不親呢?   她心裡隱隱有個念頭,卻是想也不敢想,折磨著她一宿幾乎沒有合眼。   ※   姜憲卻是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神採飛揚,紅光滿面,氣色極好。   陪著房夫人用過早膳,被房夫人拉著叮囑了半天,她這才被房夫人送上了馬車。   姜憲一路雀躍著進了宮。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還有劉小滿等人都在慈寧宮門前迎接她。   劉小滿上前給她請過安之後還笑道:「太皇太后已經下了旨,明天清蕙就會進宮了。」   姜憲聽了高興地挽了太皇太后的胳膊,笑眯眯地道:「這下好了,我們又可以一起打牌了!」   太皇太后一面往裡走,一面笑呵呵地道:「你在李家難道沒人陪你打牌?」   「那不一樣!」姜憲逗著太皇太后高興,嘟了嘴道,「在李家我最大,只有我賞給別人的道理。在這裡我最小,大家都要讓著我。」   「看這小模小眼的樣兒!」太皇太后果然被逗笑了,道,「不過出去了幾天,連打賞的錢都心疼起來了。枉我給了你那麼多的陪嫁,難道還不夠你花銷的?」   「哎喲,我這不是得給我以後的孩子們攢家當嗎?」姜憲胡言亂語。   太皇太后無奈又縱容:「李謙都把你教壞了,什麼話都敢亂說了。」   姜憲嘿嘿地笑。   情客和百結一個指使內侍們搬箱籠,一個布置房子。   姜憲則陪著太皇太后說著話,太皇太妃、劉小滿、孟芳苓在旁邊湊著趣,一時間慈寧宮的東暖閣歡聲笑語,熱鬧得不得了,就是過年,也沒有這個喜慶勁兒,太皇太后更是歡喜的一直沒有合攏嘴。可用午膳的時候太皇太后卻只吃了半碗白粥一個饅頭就不吃了。   孟芳苓等人不由奇怪。   太皇太后若有所指地看了孟芳苓一眼。   孟芳苓等人沒有吱聲。   姜憲卻是沒有感覺到異樣——因為她出宮之前,太皇太后就是這麼養生的。   可待到午膳過後太皇太后和姜憲各自回屋歇午覺的時候,太皇太后忍不住對孟芳苓道:「保寧還小呢,皇上又是個薄情的,我要是不保重身體,多活幾年,她以後可怎麼得了。我就是走,怎麼也得扶持著李謙封了爵,立了軍功,做了超一品的大員才能走啊!不然我沒辦法閉眼啊!」說完,又道,「你上次提到的那個練太極的是誰家的,把她叫進宮裡來,以後每天陪著我練一練,聽說那個能延年益壽。」   自姜憲嫁了,太皇太后就有些縱容自己。   吃的穿的都隨著性子來,誰聽也不勸。   如今為了姜憲,又重新約束起自己來。   ※   新們,給牧羊的漢子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下午要去醫院掛針,今天的更新推遲到晚上十點左右,不便之處,還請親們諒解!   ※ 第525章親近   孟芳苓不由動容,她恭聲地笑道:「那位夫人娘家姓陳,是鼎鼎有名的陳氏太極拳家的姑娘,據說她們家是傳男不傳女的,可她從小就有這天賦,平時給叔伯兄弟端茶遞水的時就偷偷地學幾招,可就這樣,比她的一些兄弟還強。她哥哥見了,就私底下傳藝給她。家裡的長輩知道後,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後來又精挑細選地把她嫁到了田家,她又跟著田家的人學了些針炙。因有這太極的底子,針扎得很準。如今在京裡已經小有名氣了。」   這位田太太,是田醫正族裡的一個弟媳婦,前些日子太皇太后積了食,吃了幾味藥都不好,人也折磨得蔫蔫的,田醫正就推薦了他這個弟媳婦,結果針紮下去就好了。因而也在京城裡出名。太皇太后就隱隱聽到她的一些事。   「那就讓她進宮來服侍好了。」太皇太后道,「還可以教保寧幾手,她從小身子骨就差,練這個能強身健體。」   可這是人家娘家的家傳!   孟芳苓也只是在心裡嘟呶兩聲。   在太皇太后和皇上的眼裡,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學了文武藝的,能賣給皇王家,那是祖上積了德……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麼家傳不家傳,密學不密學。   等到太皇太后午覺醒來,姜憲已經和孟芳苓在那裡嘀嘀咕咕了:「我怎麼不知道田醫正家裡還有這樣一個弟媳婦?真是她弟媳婦嗎?」   「真是田醫正家的弟媳婦。」孟芳苓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從前在老家,丈夫去世了,帶著兩個兒子到了京裡,想跟著田醫正再好好學學醫術,這才在京城旅居。聽田醫正說,兩位田公子的醫術得了父親的真傳,很不錯。只是在老家田家長輩太多,輪不到這兩位田公子出手,經驗差了一點。跟著他,也不過是到京裡來見見世面。田醫正準備把兩位田公子推薦到金陵那邊去行醫,說是有田家的一個本家兄長在那裡開藥鋪,膝下無子又年事已高,想回老家葉落歸根。兩位公子去那裡跟著家裡的長輩學個一、兩年,應該就可以接手了。」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才錯過了呢!   「那好,把那位田陳氏召進宮裡來陪太皇太后。」姜憲興致勃勃,急切地道,「你這就去擬旨,外祖母一醒,我就讓她蓋印。」   如果因此能讓外祖母多活幾日,她一定給田家立長生牌。   孟芳苓笑著應「是」,就聽見太皇太后提醒似的咳嗽聲。   姜憲和孟芳苓忙起身迎接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就佯裝嗔怒地道:「我還沒同意呢,你就慫恿著芳苓給我下絆子!芳苓也是,保寧不在的時候多老實,她一回來你就什麼事都聽她的,她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   孟芳苓站在一旁抿了嘴直笑。   姜憲則不依抱了太皇太后的胳膊道:「我這不是想看看陳氏太極的傳人是怎樣的嗎?」   太皇太后生氣地「哼」了一聲,卻對孟芳苓道:「那就去傳旨讓她進宮好了。」   田陳氏是孀居之人,進慈寧宮陪太皇太后是再好不過的了。   孟芳苓笑著去擬旨了。   姜憲扶著太皇太后在東暖閣坐下。   不一會,太皇太妃也過來了。   幾個人正坐著商量著白愫進宮的事,太皇太后身邊的大宮女印霞氣惴籲籲地跑了進來,道:「剛才乾清宮的傳來消息,皇上回京了,已經在乾清宮更過衣了,正準備往這邊來。」   「他回來幹什麼?」姜憲皺眉。   太皇太后卻若有所思,道:「皇上是從什麼地方回來的?什麼時候回的宮?身邊都跟了哪些人?」   印霞忙道:「皇上回宮還沒有兩刻鐘,說是直接從獵場回來的,身邊只跟了禁衛軍的人和孫公公和他幾個徒弟。」又道,「杜公公得了消息,已經趕回了宮,正要往乾清宮去。」   杜勝這樣的大太監通常都在外面有宅院,杜勝昨天就歇在外面的宅院裡。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道:「也不用慌張,該怎樣就怎樣。皇上來了再說。」   姜憲卻有點煩他,等印霞走了,她對太皇太后道:「我能不能裝病不見他。」   「胡鬧!」太皇太后立刻生氣地喝斥她道,「誰好生生的說自己生病了。快給我坐好了。我知道你不待見他,我等會兒打發他以後少來就是了。你卻不可為了不見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姜憲赧然:「我知道了!」   太皇太后把她捧在手心裡,她小時候生病,慈寧宮裡沒有一個人敢提個「病」字,就算是沒辦法避免提及她生病了,也只能說「不舒服」。   若是太皇太后能活到七十三或是八十四,甚至更大的歲數該有多好啊!   姜憲靠在了太皇太后的肩膀上,閉上了微微有些溼意的眼睛。   很快,趙翌就過來了。   姜憲隨著太皇太后在東暖閣裡等趙翌。   趙翌給太皇太后行過禮之後就朝著姜憲抱怨起來:「你怎麼沒有去迎我?」   姜憲不喜歡趙翌說話的口吻。   好像這天上就應該圍著他轉似的。   雖然這是事實,可她還是不悅地道:「我這也算是回娘家吧?沒聽說過回娘家的大姑奶奶要到門口去迎接自家兄長的,我只聽說過娘家嫂子和侄兒到門口去迎接大姑奶奶的!」   姜憲的伶牙俐齒讓劉趙翌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   保寧從小就有主見,可也從來不曾像現在這裡對他毫不客氣,甚至可以說是頤指氣使。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覺得這才是真正的保寧,而且讓他覺得親切——自保寧知道他是皇帝之後,就多次被太皇太后教訓,保寧對他也越來越客氣,不像小時候,她只能吃白粥,所有的人都要陪著她吃白粥,就他來慈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被留膳,也不例外地要跟著保寧吃白粥一樣。   在他看來,這才是真正親近的人之間的相處。   越是客套,越是見外,越是別有用心。   趙翌很高興姜憲沒有和他見外,道:「你還是我們家的大姑奶奶啊!那行,今天韓氏沒回來,等你下次進宮,我就讓她去迎接你。」   有病吧?!   讓韓同心以皇后之尊去迎接她這個外嫁的郡主?   難道趙翌有專門打自己皇后臉的習慣?   前世不是因為不尊敬她,而是因為她是他的皇后?   姜憲不由得面色微冷,道:「清儀不管怎麼說現在已經是皇后了,你居然讓她去迎接我,你是不是得給她點體面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求月票……   ※   有親們跟我說起趙翌娶韓同心用了多少銀子,為前世的姜憲抱屈,咳,這個怪我沒有說清楚。通常皇后的陪嫁是由宮裡準備的,加上修繕房子等費用,三百萬兩算得上是奢侈了,但前世宮裡只送了少量的黃金、茶、酒,那是去送聘書,並不是正式的下定。這個要區分開來。當然,娶妻關係到皇家體面,趙翌成親,親世今生花的銀子都差不多。 第526章不樂   趙翌顯然壓根也沒有想到過這有什麼不對,他愣愣地望了姜憲幾息功夫,道:「這不是開玩笑的嗎?你生什麼氣啊!」   姜憲想到前世自己的遭遇,冷笑道:「這種事也能開玩笑?」   趙翌雖然做了十年的傀儡皇帝,可也沒人敢像姜憲這樣和他說話,生氣道:「這不是你說的嗎?要娘家的嫂子站在門口去迎接你!我讓韓同心去接你也不對,不去接你也不對,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希望你能尊重一下你的妻子!   姜憲在心裡喊著,話到了嘴邊,還是強行的咽了下去。   韓同心不是前世的她,趙翌也不是原來的趙翌,她也有了李謙,大家各過各的,她又何必去管這些閒事呢?   姜憲想著,心情慢慢地平靜下來。   「算了,這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她淡淡地道,「你想怎樣就怎樣吧!不過,你不必讓皇后來迎接我,我和她從前就不對頭,如今只怕更是兩兩相厭。」想到這裡,她問,「你不是在秋狩嗎?怎麼突然跑了回來?那些朝臣難道沒有阻止你?還是那些功勳子弟就顧著在你面前邀功,打了一大堆死豹子死鹿的堆在了你面前?」   趙翌和她一樣,都是在宮裡長大的,喜歡精緻漂亮的東西,什麼郊外踏青、打獵飛鷹,一律覺得又髒又亂,不喜歡。   唯一能忍受的可能就是冰嬉了。   那個時候天地一片白茫茫,不仔細看,到處都是乾淨的。   趙翌聞言眼神一亮。   他就知道,只有姜憲懂他。   知道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現在的功勳子弟有幾個會用弓的?」趙翌不由朝姜憲抱怨,「他們以為我不知道,都是那些下人把獵物趕到一起,讓他們亂射一通,總能射中一、兩個。就這樣,豹子馴鹿一個沒見,全是些錦雞兔子,我看都不想看,無聊極了。結果聽說你回來了,我就趕回來看看你,還想讓你到宮裡住些日子,沒想到太皇太后已經下了旨。你就在宮裡多住些日子好了。」他說著,自作主張地道,「等過完年了再說。」   若是太皇太后能僥倖度過這個難關,她的確準備在京裡過年,若是那邊真像前世那樣打起來了,她還能幫李謙和他的屬下討個軍功什麼的——軍人可是最重軍功的,若是李謙能幫他們討了軍功,以後這些人肯定唯李謙馬首是瞻,對李謙以後治軍會有極大的幫助。如果太皇太后像前世一樣,沒能過這道坎,她會在京城裡為太皇太后守孝一百天,然後再回西安守孝九個月……為太皇太后服大功。   「到時候再說吧!」姜憲蔫蔫地道。   趙翌頓時有些不滿,面色一沉,道:「你回京來幹什麼?李謙呢?是不是他讓你回來跑官的?難道朕留你過年,他還敢說個『不』字不成?」   在趙翌心中,李謙就是這樣的人?   還是覺得她姜憲就是個能被人如此指使的人?   姜憲神色竣竣,道:「是不是你不準,我就不能回京,李謙不準,我就不能留在京裡過年?」   趙翌眼睛瞪得圓圓的,道:「說李謙呢,你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不是你非要留了我在京裡過年嗎?」姜憲懶得再和他多說,道,「李謙既沒有阻止我進京,也沒有不準我留在京城裡過年,我回來,更不是為了給李謙跑官。我是想念外祖母了,特意回來看看她老人家的。你別給我搗亂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小心那些言官彈劾你。」   「呸!」趙翌冷笑道,「朕是天子,還怕他們不成!」   「不是怕,是嫌麻煩。」姜憲瞥了趙翌一眼,「難道你不嫌麻煩嗎?」   這倒也是。   趙翌道:「朕只在路上吃了些乾糧,今天早點擺晚膳。」   聽著他們倆鬥嘴的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呵呵地笑,忙吩咐御膳房裡準備。   趙翌就問起姜憲出嫁之後的事。   姜憲壓根不想讓趙翌知道,敷衍地回答著他,要是敷衍不過去了,就刺趙翌兩句,趙翌不以為忤,要不爭執兩句,要不幾句話揭過。姜憲心裡不由奇怪,從前她做皇后時候對趙翌恭敬有加,把他當成主心骨對待,事事都按他的意思來辦,他對自己很是冷淡,現在把他當令人討厭的隔壁鄰居,趙翌卻笑嘻嘻地把她當貴賓……趙翌難道像那鄉下老嫗說的是頭倔驢,牽著不走打著才走?   好在這個人再也不是自己的丈夫了,他想怎麼瘋就怎麼瘋去好了!   姜憲打定了主意,一起用過晚膳,就催著他回去:「那麼多朝臣等著,你一天不見,別人還有為你出了什麼事,你就別惹事了!」   趙翌卻問姜憲:「你和韓同心怎麼不好了?」   「女人家的事,你一個大男人問什麼?」姜憲不願意告訴他。   趙翌聞言露出恍然之色,笑道:「她從前肯定忌妒你。」   「你連這個都知道啊!」姜憲插科打諢,「你明天什麼時候走?我不方便去送你,不過會跟著太后太后去佛堂念經,為你祈平安的。」   趙翌想到小時候聽常常聽到曹太后暗中詛咒秦貴妃的事,笑而不語,回了乾清宮。   姜憲鬆了一口氣。   覺得到時候韓同心回了宮,她要去請安,只怕又是一番折騰。   不過,為了太皇太后,她忍了!   過了兩天,白愫進了宮。   宮裡立刻又熱鬧了幾分。   田醫正趁機把田陳氏帶進宮來給太后太后請安。   她是個四旬婦人,身材高佻,長相只能算是周正,卻面色紅潤,氣色極好,要不是神色穩沉透露了她真實的年紀,遠遠瞧著,說是十七、八歲也能唬得住人。   姜憲和白愫都大感興趣,拉著田陳氏問她有什麼秘方保養得這樣好。   田陳氏看著就是個有主見的人,知道什麼時候說什麼話,笑語盈盈地道著「不過是從小習武」之類的話,讓姜憲和白愫都對她心生好感之餘,當即就拉了田陳氏要跟她學太極。田陳氏也不扭捏,隨著宮女去換了身衣裳,在太皇太皇和太皇太妃等人面前舞起拳來。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這屋裡的全是外行。   可架不住田陳氏聰明,她舞起拳來身輕如燕,矯健如龍,四旬的人了,一個下腰,頭居然貼著小腿。   眾人面面相覷,隨後叫好,請她再來一個,倒像看雜耍的。   ※   親們,給《慕南枝》的第一個白銀盟主天外仙仙的加更!   O(∩_∩)O~   ※ 第527章陪伴   田陳氏也不生氣,順著姜憲等人的意思笑著又舞了一套拳法。   姜憲和白愫等人紛紛打賞。   田陳氏笑盈盈地道謝。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看著高興,當場賞令牌,讓她可以聽宣後就直接入宮,並讓田陳氏回去安排安排,過兩、三天就接她入宮,教姜憲和白愫等人太極拳。   田陳氏自然是恭敬地應下。之後又擺了幾個姿勢讓姜憲和白愫跟著學,姜憲試了試,簡單易懂,就是站的時候長了有些受不了,不過,什麼都是循序漸進,急不得的。她索性拉了太皇太后下炕,和她一起跟著田陳氏學。   太皇太后尊貴了一生,像這樣在眾人面前伸胳臂伸腿,還是四十年前的事,心裡不免有些不大自在,不停地道著:「我不行,我不行!我看你們學就成了!」   「不是說一起學嗎?」姜憲不依,執意地把太皇太后接下了炕,「孔子都說有教無類,你也應該跟著學學。」   「這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太皇太后忍俊不禁,「人家孔聖人是這樣說的嗎?你又胡說話。」   「哎喲!」姜憲不以為意地道,「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就是了。您總是坐在炕上,最多也不過是去院子裡走走,您看田太太多年輕啊!我們也得學著點才是。你看,這麼簡單,您肯定做得好。」說著,她擺了個剛剛學會的金雞獨立。   太皇太后倔不過她,由孟芳苓扶著抬起了一隻腿。   「簡單吧!」姜憲笑嘻嘻地問太皇太后,孟芳苓卻片刻也不敢鬆手。   就這樣,太皇太后還感覺有點吃力,道:「還行!」   「若是能流汗就更好了。」前世,她對養生也有一番研究。   太皇太后點頭,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雖然由孟芳苓扶著,也有些站不住了。   畢竟是長時間不活動了,姜憲不敢勉強太皇太后,忙扶著太皇太后在炕邊坐了,親自絞了熱帕子遞給太皇太后擦汗。   太皇太后接過帕子不由笑道:「真是不服老不行。想當初,我還能一口氣踢兩百多個毽子呢!」   那大概是太皇太后像嘉南郡主這個年紀的時候。   孟芳苓想著,抿了嘴直笑。   太皇太后就對姜憲白愫道:「你們年輕人記憶好,你們學,學會了教我和太皇太妃。」   兩人齊齊應下。   姜憲慫恿著太皇太后把田陳氏召進宮裡看看,就存著讓太皇太后學這太極拳的意思。如今太皇太后疲憊不堪,不想學了,她自然也沒有了興致。   「那我們就下次再學。」她道,「而且我們這身衣裳也不方便,還得請針工局的人過幫著做幾件像田太太那樣的衣裳才行。」   提起做衣裳打首飾女人很少有不歡喜的。特別是像太皇太妃這樣整在宮裡閒著無事的。   「好啊!好啊!」她興致勃勃地道,「我這就讓人去找針工局的人過來。」   太皇太后也被這歡樂的氣氛帶動了,笑道:「那就讓他們快點來,照著田太太這一身做。」又想著這田太太身體這樣好,也應該讓孟芳苓他們跟著學學的,又道,「她們幾個跟著學的也每人做個兩、三套,銀好就從我的庫房裡出。」   只有過年的時候才這樣的熱鬧。   大家都像炸了鍋似的紛紛給太皇太后道謝,說著感謝的話,把太皇太后逗得直笑。   劉小滿看著也過來湊趣,苦著個臉道:「太皇太后也太偏心了些。我一直等著您發話讓我也跟著學學,誰知道您不僅不發話,連做衣裳也沒有我們的份……」   太皇太后哈哈地笑,知道他這是逗她開心,遂做出副紆尊降貴模樣,施恩般地道:「那就給你也做兩件好了。」   劉小滿忙跪下去,像戲裡的高力士般給太皇太后謝恩,又逗得大家一陣笑。   劉冬月很是佩服,私底下不由對劉小滿道:「我就是怎麼都難得把郡主逗笑了。也不知道郡主以後會不會嫌棄我!」   「蠢貨!」劉小滿罵道,「郡主和太皇太后能一樣嗎?太皇太后是一個人,郡主和李大人新婚燕爾,這逗樂哄人自然是李大人的事,你從中摻合什麼。逗不樂才是正經。」   「哦!」劉冬月訕訕然地應是。   劉小滿就支了他去鎮國公府報信:「這個田陳氏,得請國公爺查查才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以後是要進宮近身服侍太皇太后和郡主的,可不能馬虎了。」   劉冬月應諾,換了身衣裳就出了宮。   不曾想剛走到鎮國公府附近的一家茶館,迎面碰到了蔡霜。   兩人不免要打個招呼。   蔡霜和姜憲結伴而行,姜憲雖然之後再也沒有見過他,但他卻一直注意著姜憲那邊的動靜。他看劉冬月長得五官俊秀,眉宇還透露出股子掩也掩飾不住的機靈勁,還不避嫌地頻頻進出姜憲閨房,就有點懷疑他是個閹人。但那些閹人無一不是削尖了腦袋往宮裡爬,不是犯了事、不是呆不下去,主動自請出宮的幾乎是沒有——閹人在宮外生存不易,好多人他們寧願死在宮裡也不願意出宮。   姜憲是沒有資格用內侍的,而劉冬月又不像是被迫呆姜憲身邊的。他又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   蔡霜不免對劉冬月有些好奇,遇到了劉冬月,他不免問:「你這是要出去還是要回鎮國公府呢?我今天在這邊辦事,結果沒有遇到人。你要是不忙著回府,一起吃個飯吧!你一路上對我照顧有加,我還沒有謝謝你呢!」   劉冬月學的就是服侍人,時間長了,這服侍人的習慣就帶到了行事作派裡,在往京城的路上,雲林等人對蔡霜客氣禮貌卻疏離,只有劉冬月,殷勤又不卑不亢,熱情又不過分,讓蔡霜心生好感,覺得這樣下去,劉冬月遲遲早早會成為李謙府上的大管家,就算不能成為大管家,至少也會是姜憲的心腹。和劉冬月交好,就等於在李謙府牽了一根線。   「不了!」劉冬月委婉地拒絕,「我奉命去鎮國公府給國公爺報平安,這還沒走到國公府呢!」   「給國公府報信?」蔡霜愕然,道,「嘉南郡主……這是去了哪裡?」   姜憲進宮的事雖然沒有大張旗鼓,可也沒有遮遮掩掩,京城有些人家早已知道了,姜憲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劉冬月就道:「郡主進了宮,我這是奉了郡主之命來給鎮國公府報平安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28章打聽   蔡霜愕然。   姜憲這才進京幾天,就已經被召入宮了嗎?   看來她果然如傳言的那樣得太皇太后的恩寵。   他不由笑道:「那我等你報了信出來吧!我去戶部討軍餉,之前說得好好的,結果我去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人,也不知道是因為真有事還是假有事,我心裡正煩著,原本在翠華樓把酒宴都訂好了……我們一起吃個飯,說說話。我下午還得去戶部盯著呢!」   到底是為陝西行都司辦事,為李謙辦事。   劉冬月笑道:「若是大人不讓我喝酒,我就去。我奉命出來,喝得醉醺醺的回去,郡主肯定是要責怪的。」   蔡霜聽著心中一動,道:「你晚上歇在宮裡嗎?」   劉冬月立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他的確是歇在宮裡,可現在他既不是侍衛又不是內侍,按禮是不能歇在宮裡的。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開恩。」他補救道,「把我安排在了慈寧宮侍衛的值房,郡主有什麼事吩咐也方便一些。」   蔡霜對姜憲就更好奇了。   他是在功勳之家長大的,豪門恩怨看得太多了。雖然大家都說太皇太后恩寵嘉南郡主,可是以他的身份地位,之前從未接觸過姜憲,心裡不免存著困惑。就像他那個在外面名頭響亮,如今嫁到了靖海侯府做了世子夫人的堂妹蔡如意,在外人看來她是嫡長女,長得漂亮,讀書聰明,應該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可因為晉安侯夫人生她的時候是頭胎,年紀又輕,不懂事,難產,差點就丟了性命,晉安侯夫人認為蔡如意和她的八字不合,從小就把蔡如意抱得遠遠的,由個乳娘帶著幾個穩重的丫鬟服侍著,面上的事花團錦簇,從來不曾缺過蔡如意的,卻從來沒有親手抱過蔡如意,沒有像其他的母女親暱地在一起說過體己話。   看來,姜憲是真的受寵。   不過,從前姜憲好像和韓同心不合,韓同心現在是皇后了,不知道姜憲有沒有後悔?會不會巴結韓同心。   吃飯的時候,他找了個機會仿佛無意般的和劉冬月提起了姜憲:「郡主進宮住幾天?我最多能呆到下個月中旬就得回甘州了,到時候你們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劉冬月笑道:「郡主是回來過及笄禮的。皇上知道郡主回了京,還曾特意回宮來探望郡主,若是沒有什麼其他的事,郡主可能會在宮裡住到過年,但這也難說,李大人那邊還沒有說定。郡主肯定是要看李大人是什麼意思。皇上的意思倒是讓郡主多住些日子……」   「皇上曾經回過宮?!」蔡霜難掩震驚,道,「我怎麼不知道?」   「這種事不是通常皇上已經落定大家才知道皇上去做了些什麼嗎?」劉冬月笑著打趣他。   不錯。   再往深裡說,就變成了「窺視聖意」了。   蔡霜忙轉移了話題:「原來郡主是回來過及笄禮的。不是說女孩子嫁了人就成年了嗎?郡主還舉行及笄禮啊!」   劉冬月當然不會告訴蔡霜李謙和姜憲還沒有圓房,他只是笑著道:「這不郡主回了京嗎?太皇太后沒有旁的事可做,就尋思要給郡主辦個及笄禮,要請了鎮國公府的房夫人為郡主插簪,北定侯府侯夫人為郡主做贊者。」   越是富貴人家的女兒,出嫁越晚。及笄禮通常都是給沒有出嫁的女兒舉辦的,出了嫁,就是大人,也就提早成人了,通常是不辦及笄禮的。不過,姜憲的情況又比較特殊,太皇太后想尋開心,要給姜憲辦個及笄禮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蔡霜又試探道:「怎麼沒有請皇后娘娘?鎮國公鎮雖然尊貴,可到底比皇后娘娘還差了一點……」   劉冬月笑道:「太皇太后說,慈寧宮多是孀居之人,還是請房夫人和北定侯夫人比較好。」   她們都是京中有名的貴婦,太皇太后覺得讓她們來主持及笄禮可以讓姜憲沾沾她們的福氣,畢竟在太皇太后的心中,還是覺得女人應該像房夫人或是北定侯夫人那樣,夫婿敬重,兒女繞膝才是幸福的女人。   劉冬月的話雖然說得含蓄,蔡霜還是聽懂了。   難道太皇太后瞧不起韓同心?或者是知道韓同心從前和姜憲關係不太好,怕姜憲糟心?   蔡霜在心裡琢磨著,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繼續試探著劉冬月:「郡主及笄,皇后娘娘回來嗎?」   及笄禮通常都是女人的事,男人是不會去觀禮也不會參加的!   「不知道啊!」劉冬月笑道,「不過皇上的賀禮已經送過來了,沒有說皇后娘娘的,應該會回來參加郡主的及笄禮的。但也說不定,據說秋狩要下個月初四才完,也許皇后娘娘要陪著皇上,不回來呢!」   不管女子還是男子,生辰八字是不能輕易讓人知道的,劉冬月也就不可能告訴蔡霜姜憲具體定在哪天舉行及笄禮。   蔡霜也不會去問,回到家裡,讓母親準備了一份賀禮送去鎮國公府。   房夫人正巧要入宮,匆匆見了蔡霜的母親一面,收下了賀禮,叮囑餘嬤嬤記得這件事,等從宮裡回來了跟負責鎮國公府庶務的管事說一聲,記在帳冊上,等到蔡霜家裡有紅白喜事的時候,隨份禮去。   餘嬤嬤應下,幫房夫人整了整衣飾,這才扶著房夫人上了轎子。   太皇太后找欽天監的算過,姜憲的及笄禮會在黃昏的時候舉行,今天晚上她會在宮裡住一晚,明天才出宮。   蔡霜知道母親送賀禮的時候直接遇到了房夫人,是房夫人親自收的賀禮,不免覺得慶幸。   想巴結姜家的太多了,但真正能給姜家人留下印象的太少了。   他覺得自己的運氣還不錯,就去了晉安侯府。   聽說蔡如意嫁過去之後和趙嘯相敬如賓,相處的不錯,他想他的伯父蔡定忠肯定很高興,他決定去和蔡定忠聊聊天,看能不能請蔡定忠出面給戶部打個招呼,讓他把陝西行都司的軍餉要到手,這畢竟是他第一次單獨當差,辦得好了,於他的仕途有利。   誰知道他到了晉安侯府之後,蔡定忠貼身的隨從卻告訴他,蔡定忠在和幾個幕僚在書房裡說話,並道:「大人要是等得就等會,若是等不得不妨明天再來。侯爺出來了,我會跟侯爺說你剛走的。」   ※   親們,給天外仙仙的白銀盟主的加更。   O(∩_∩)O~   ※ 第529章驚訝   蔡霜是晉安侯府的旁支,而且快出三服了,但他能被晉安侯蔡定忠承認是自己的侄兒,還能在仕途上提攜他,與他自己的能力有關,也與他不遺餘地又會不動聲色地恭維蔡定忠有很大的關係。蔡定忠身邊的人他自然也是打點的妥妥貼貼的,這種時候自然有人出面替他在蔡定忠面前說好話。   可今天蔡霜卻很想見到蔡定忠,他笑著向那隨從道了謝,低聲問:「可知道我伯父是為什麼事召了幕僚們說事?」   那隨從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這才壓低了嗓子道:「聽說是皇上昨天晚上又悄悄回京了……」   蔡霜心頭一跳。   蔡家能有今天,就靠擅於揣摩上意。   這也養成了蔡家的人遇到事就喜歡琢磨一番的行事作派。   皇上有異動,他伯父自然要關注。   不過,「又」,說明皇上最少也回來兩次了。   他想到了劉冬月說的話,不由地也跟著壓低了嗓子,道:「皇上什麼時候還回來過?」   隨從小聲地道:「嘉南郡主回京,皇上悄悄地回了宮,還在慈寧宮用了晚膳,過了兩、三天的功夫,就賞了郡主很多的東西,全是從珍寶閣裡拿出來的,郡主說不要,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皇上就說是給郡主及笄的賀禮,又送了一斛金豆子過去,還說,這下子能吃能喝了吧?嘉南郡主就全都收下了。皇上很高興,讓珍寶閣的大太監劉清明去服侍嘉南郡主,說嘉南郡主在宮裡暫居的時候,劉清明負責嘉南郡主的事。」他說到這裡,又慎重地朝四朝張望了片刻,道,「侯爺說,簡王那邊得了消息,郡主把這些東西全都運去了她在小湯山的宅子,而且那小湯山的宅子裡住著李家護送郡主回京的護衛,個個都是高手。郡主還想幫李謙討了陝西撫巡的差事。會昌伯知道了氣得不得了,要找皇上理論,被簡王攔下來了。還禁了會昌伯的足。說這件事要等皇后娘娘回來了再說。」   蔡霜聽著難掩心中的驚駭。   他們蔡家沒有姜家那麼有本事,可若是論消靈通,卻不比姜家差,甚至有時候還會比姜家快上兩分。既然這些事是從他伯父身邊最親近的隨從口裡傳出來的,那肯定不會有錯。   皇上這是要幹什麼?   若是瞧上了嘉南郡主,當初為何不想辦法娶了嘉南郡主?   若只是兄妹之情,有誰會這樣看重自己的表妹?   還是皇上現在突然醒悟了,成了親之後才發現自己喜歡的人是嘉南郡主?   蔡霜腦子裡亂糟糟的,有種李謙以後恐怕會夫綱不振的感覺。   而且這件事他都能往這方面想,其他人就更會這樣的懷疑了。若是傳了出去,不管有沒有,都是樁醜聞。而且還是皇家醜聞。這不是他一個依靠族叔好不容易才爬到正三品武官應該聽到的。   「陝西撫巡不是文職嗎?」蔡霜心不在蔫,急匆匆地道,「就算郡主有這個意思,皇上應該也不會答應,伯父多慮了。」說完,他就準備告辭。   誰知道那隨從可能覺得蔡霜是個穩妥人,平時錦衣夜行,知道的事都不能說出去,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和他說話的,他反倒說上了:「話也不能這麼說。那李謙娶了郡主,就是皇上的妹夫了。只要皇上封他個儀賓,他就是朝廷超品的大員了。也就不分文官武職了。只是擔心內閣的幾位閣老會不答應。可上次嘉南郡主回京給李謙跑官的時候,雖然走的是曹太后的路子,可事情能那麼順利,也是因為熊正佩、左以明都幫嘉南郡主說話了。   「公子可能不知道,那熊正佩和左以明從前都教過郡主讀書。當時汪幾道質問左以明的時候,左以明就是這麼回答的。還說什么女孩子家,哪有不為自己小家的。陝西行都司正二品的都指揮使縱然重要,陝西不是還有個都司嗎?就當是皇上孝敬太后的。這個官銜就毫無懸念地落在了李謙的身上。」話說到這裡,他不禁豔羨道,「你說這個李謙怎麼就這麼好的運氣呢?簡直是娶了個如意,升官發財、功名利祿,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而且我還聽說嘉南郡主是個美人。你和李謙是同僚,你可見過嘉南郡主的模樣?照我說,這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既然有權有勢,那模樣兒肯定一般。你沒看汪閣老家的閨女,上次我隨著侯爺去相國寺上香的時候遇到了,那模樣,長得可和汪閣老一模一樣,國字臉,短脖子,身材高大,這要是放在男人身上,倒是副好相貌,可偏偏長在個女人身上了……」   蔡霜想起輕紗幔帳後面那朦朦朧朧的纖細身影,抿著嘴,沒有說話。   而姜憲在自己及笄前的兩個時辰突然看到了趙翌,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   偏偏趙翌還笑著問好:「是不是被嚇了一大跳?我讓他們都不準說,你果然沒有想到我會回宮。」   姜憲拍了拍胸,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又接過情客遞到手邊的茶喝了幾口,這才回過神來,道:「你回來幹什麼?狄狩不是要到下個月初嗎?你又把朝堂的事丟到了一旁?再說了,我及笄,是女人的事,關你什麼事啊!你回來幹什麼?」   趙翌不悅道:「你怎麼能這麼說?我不是擔心你一個人在宮裡不好玩嗎?我又不參加你的及笄禮,我只是在這裡坐一會兒,我等會兒就走。」他說話間隨手拿起了姜憲放在炕几上的把鏡看了看,道,「劉清明這幾天可還合你心意?他這個人挺不錯的,若大個珍寶閣交給他打理,他打理的有條不紊的,從來沒有出過錯……」   那是當然!   特別是那位陳女官如今還在珍寶閣當差,由劉清明親自侍奉著,這差事自然當得好了!   姜憲嘴角輕輕地撇了撇,很想問問趙翌還記不記得方氏,不過看他一副興高採烈的模樣子,又覺得算了。   既然兩人已經不相干了,這些刺激人的話也少說。   「還好!」姜憲敷衍他道,「這個人辦事還真不錯。就是怕他在我這裡會委屈了他,我出宮之後你要好好地打賞打賞他才是。」   趙翌聽她說要出宮心裡就不痛快,又見有梳頭的女官進來要給姜憲梳頭,他不方便繼續坐在這裡,就起身去了太皇太后那裡。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30章及笄   太皇太后看到趙翌也有些嫌棄。   姜憲的及笄禮,她沒有大辦。   做了這麼多年六宮甚至朝野最尊貴的女人,她經歷過了太多的浮華,熱情喧囂容易,真情實意卻難。姜憲已經嫁了人,在旁人的眼裡她已經是大人了,辦不辦及笄禮都不重要了,可太皇太后還是給她辦了這個及笄禮,一來是姜憲及笄之後就會和李謙圓房了,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人,二來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幾年,還能給姜憲過幾個生辰,希望借著這次機會好好地為姜憲祝賀個生辰。所以請的人全都是家裡的親戚和知交,而且還全都是真心關心和寵愛姜憲的人,希望姜憲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困苦,想到今天這些人聚在一起給她做過壽,真心的祝福過她,就能有前行的勇氣和堅決。   「這裡全是些女眷。皇上還是回乾清宮去吧!」太皇太后勸著趙翌,「等及笄禮完了,會在慈寧宮擺幾桌酒席,到時候皇上再來坐坐吧!」   說的是酒席,但因為很晚了,也就是些茶點。   趙翌很想觀禮,但太皇太后的話說得這樣直白了,他也不好多坐。但在起身時,他心中突然一動,眼珠子就轉了轉,笑著對太皇太后道:「郡主的生辰,李謙沒有送來賀禮嗎?這也太馬虎了一些。」   自太皇太后知道陝西行都司在甘州之後,她對趙翌就起了芥蒂。   別人不知道,難道他一個做皇帝的還不知道陝西行都司的衙門在哪裡?   當初說好了在陝西行都司和都司之間選一個的,可他卻偏偏讓李謙去了陝西行都司!   一字之差,卻距離千裡。   後來她知道原來陝西都司是轄治陝西各衛所的,而陝西行都司則是負責輔助陝西都司的,若是哪裡打起仗來,陝西巡撫是有權讓陝西行都司的人去幫著打仗的,就對趙翌的印象更差了。   她的女兒永安公主已經因為先帝落得如此的下場,難道趙翌還想讓她的外孫女守寡不成?   李謙雖然沒有送賀禮過來,太皇太后還是道:「送了!不過是送到了鎮國公府。我已經讓人去取了!」   她打定了主意,若是趙翌要看,就讓孟芳苓現在弄一份賀禮出來。   趙翌聽了不免有些失望,道:「這麼遠,他還送了賀禮過來,算他有心了。」   太皇太后在心裡冷笑,臉上卻露出欣慰的笑容來,道:「可不是!嘉南這次跑回來也是,就敢只留一封信給李謙,李長青都不知道,太任性了。這也是被李謙寵壞了。為這個,我還讓孟芳苓給李長青寫了封信去,賜了些東西。」   趙翌聽了,心裡很高興,覺得姜憲還是從前的那個姜憲,並不因為嫁了人就有所改變。   這讓他覺得熟悉又安全。   他道:「那我去乾清宮了。等會再過來坐坐。也算是給表妹長長臉。」   好像她們稀罕他來長臉似的。   太皇太后在心裡冷嘲,讓劉小滿送了趙翌出門。   誰知道趙翌圍著慈寧宮走了圈,又進了慈寧宮。   不過,這次他沒有讓人通稟,也沒有讓人告訴太皇太后和劉小滿,而是帶著兩三個內侍悄悄去了平時沒有什麼人的西暖閣。   「我想看看姜憲怎麼辦及笄禮。」他悄悄地對劉清明和孫德功道,「你們想辦法不要讓她們發現我。」   劉清明和孫德功不由得面面相覷,一個留在趙翌身邊服侍,一個去打點那些看見趙翌進了西暖閣的人。   姜律和王瓚進了宮。   趙翌在窗邊看到,面色立刻陰沉下來。   既然不能有男子觀看,為何姜律和王瓚會進宮?   他吩咐劉清明:「你去看看他們為什麼進宮?」   劉清明猶豫了片刻,應聲而去。   他現在的地位有點尷尬。說他不得皇上賞識吧,皇上又把最重要的珍寶閣交給了他,還讓他看著陳女官。說看得起賞識他吧,可他一直是個少監,不管是品階還是實權都沒能升上來。而李謙這兩天雖沒和他多聯繫,但逢年過節的孝敬卻沒有少,這也是為什麼趙翌讓他過來服侍姜憲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牴觸的緣故。   吃了的嘴軟,拿了的手軟。   劉清明沒少得李謙的好處,何況姜憲依舊得寵,他這個時候自然是要通風報信的,更何況還可以討好姜律和王瓚!   姜律聞言冷哼,道:「我和阿瓚進宮來給嘉南送賀禮,立刻就走!」   劉清明陪在一旁訕訕然地笑。   王瓚卻皺眉道:「皇上怎麼會這麼快就知道我們進宮了?」   劉清明當然不敢說趙翌在西暖閣,只好兩邊糊弄,道:「皇上讓我在這裡看著呢!怕郡主有吩咐沒人當差。」   姜律和王瓚都知道這是推托之詞,可也用不著和個當差的內侍計較,兩人去了姜憲的東三所。   姜憲剛剛化完妝,原來就端秀的面孔更是熠熠生輝,豔若桃李,與平時的淡然恬靜大為不同。   王瓚進門的腳步不由一頓。   姜律也擊掌贊道:「可見還是人靠衣裝馬靠鞍,保寧這麼一打扮,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漂亮極了!」   姜憲覺得偶爾這樣打扮一下也挺有趣的,可被姜律這樣直白的讚揚,從來沒有過這樣經歷的姜憲還是覺得有些赧然——前世她是皇后,是攝政的太后,誰敢在她面前說這樣的話!   「大堂兄和阿瓚表哥快坐下來喝茶!」她起身招待著姜律和王瓚。   「不用那麼麻煩。」姜律大大咧咧地道,「你是不是把趙翌給趕走了?他派了人守在這裡,我們還是別給你惹麻煩了。喏,給你的東西。四百裡加急,今天一早送來的。李謙估計是算好了日子,正好今天到。我怕你著急,就趕著給你送了過來。」   姜憲接過姜律手中小匣子打開一看,是枚金簪,而且是枚很普通的祥雲紋如意金簪。   她非常的意外,沒想到李謙會送她這麼尋常的及笄禮。就是姜律也嘖嘖道:「李謙也太不解風情了,至少送個鑲百寶或大內御製的。」   王瓚更是眉頭皺得死死的,低聲道:「我給李謙寫封信。」   「不用了!」姜憲從來不曾覺得李謙怠慢過自己,那他送來這枚金簪說不定是有什麼用意的,「這是在宮裡。我不想讓趙翌知道我的事。」   到時候誰知道他會發什麼病!   兩人卻誤會姜憲是要面子,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   親們,給天外仙仙的白銀盟主的加更。   O(∩_∩)O~   ※ 第531章求見   等到姜律和王瓚兩人出了慈寧宮,姜律忍不住忿然道:「這個李謙,搗什麼鬼?送什麼不好,送了一支不過三、四兩的金簪。他要是沒辦法弄到珍品,就應該跟我說一聲,我怎麼也給他想辦法謀個獨一無二的物件給保寧做賀禮。難道他和那些出身寒微的士子一樣,覺得求了妻子娘家的人就丟了面子不成?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打開那匣子看一看,給保寧換個好點的簪子!」   「可別!」王瓚比姜律細心,或者說,對於姜憲的事,他向來想得比較多,他忙阻止姜律,「李謙是保寧選的人,不管是好是壞,保寧沒有開口之前,我們可別插手。夫妻間的事,是最說不清楚的。再說了,你看保寧的樣子,接到了李謙的賀禮,她可曾不悅?說不定這是人家夫妻間不為外人道的典故,我還怕你插了手,弄了堆莫名其妙的東西,反惹得保寧不虞。這樣挺好!」   「真是這樣的嗎?」姜律困惑地道。   他從來不曾有過這些小情小愛的,看不透姜憲是礙著情面沒有發作還是那簪子有什麼講究。   不過,王瓚的心情他多多少少都能猜出一些。   原本他想,要是姜憲喜歡王瓚,王瓚也願意為姜憲出頭,他就是拼了一頓打也想辦法撮合了他們,結果是姜憲不出聲,王瓚就當不知道,然後他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姜憲嫁給了李謙。   說來說去,王瓚還是沒有李謙有擔當。   至少李謙敢去搶這個親,王瓚卻連和長輩爭執幾句的勇氣都沒有。   只能說姜憲和王瓚沒這個緣分。   而一直守在窗邊的趙翌看著姜律和王瓚沒停留多久就離開了慈寧宮,心裡覺得舒坦了不少。他盤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決定坐在這裡看看書,等到姜憲的及笄禮完了,用過晚膳,再回乾清宮裡去。   反正乾清宮裡大部分的人都去了京郊的圍場,他回去也是冷清清的。   他剛剛打開書,孫德功急步走了進來,恭聲稟道:「簡王求見。」   趙翌微愣,道:「他怎麼知道我回來了?這個時候求見!」   簡王是先帝的嫡親皇叔,雖說有封地,卻一直沒有去就蕃,孝宗皇帝還在京城給他開了府,先帝在位時,他更是低調,從來不曾參與任何事,有些人甚至不知道簡王在京中,還是後來先帝重病,把宗人府的事務交給了簡王,簡王這才慢慢開始在朝廷中走動,等到先帝殯天,他支持曹太后攝政,聲望更是達到了頂點,也不曾行錯半步,是朝野中有名的賢王,曹太后也待他不薄,特賜了他宮中行走的令牌,讓他可以不用先遞帖子,直接進宮求見。   但他幾乎從來不曾用過這樣的特權。   曹太后去了萬壽山靜修,趙翌親政,也是因為有了簡王的大力支持,趙翌也就壓根忘了這塊能在宮中行走的令牌了,更不要說收回來。   孫德功委婉地道:「皇上進城,雖然輕車簡從,有些儀駕卻也必不可少。有心的人是能看出來的。簡王說,他找皇上有要緊的事,簡王現在東華門那裡侯著呢!我看這天寒地凍的,怎麼也得來通稟一聲才行。」   朝中大臣上朝,多走東華門,然後從景運門到乾清宮前。   簡王倒老老實實地等著趙翌召見。   趙翌聽了,心裡不免少了幾分怒氣,想了想,簡王不僅是四朝元老,而且還是他的親叔祖,這樣站在東華門,他若是不見,也太不給簡王面子了。當初可是他去哭的簡王,簡王聽了,立刻幫他想辦法親政的。   他起身趿鞋,道:「那就快去快回,別錯失了嘉南郡主的及笄禮。」   孫德功忙上前跪下來給趙翌穿鞋,笑著應是,虛扶著趙翌去了乾清宮。   不一會,簡王就隨小內侍進了乾清宮旁邊的偏殿。   「皇上!」簡王穿著朝服,恭敬地給趙翌行禮。   趙翌上前幾步親自攜了簡王,笑道:「皇叔祖不必多禮,你這個時候進宮找我,可見是有急事。先坐下來喝口茶,朕在這裡聽著呢!」   言下之意,你最好是有急事找我,不然我就生氣了。   簡王眼底飛快地閃過異樣的情緒,仿若蜉蝣,讓人來不及看清楚已經逝去。   他堅持先行完了禮,半坐在了小內侍端過來的太師椅上,接過宮女奉的茶象徵性地呷了一小口,這才慢條斯理地道:「臣這麼急著來見皇上,是聽說了一件事。」他說完,嘴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縫。   這就是要趙翌清場的意思。   趙翌有些不耐煩的朝著孫德功揮了揮手。   孫德功領著屋裡服侍的退了下去。   簡王突然就站了起來,沉聲道:「皇上,我聽說皇上還沒有和皇后圓房!」   這麼私密的事,以這種方式從長輩的口裡說了出來,趙翌頓時像炸了毛的貓跳了起來。   「你是聽誰說的?」他咄咄地道,可還是止不住面色通紅。   「朝中很多大臣都在傳。」簡王道,神色間沒有興師問罪的憤怒,反而流露出憂心忡忡的凝重,這讓趙翌愕然。   「這本是皇上的家事,老臣就算是您的皇叔祖也不應該多問。可皇上有沒有想過,這件事卻關係著皇上的安危!」簡王沉聲道,「可朝廷上下卻沒有一個人提醒皇上,老臣每每思及此事,都如坐針氈,如臨深淵啊……」   趙翌張大了嘴巴,翕了翕,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不僅不喜歡韓同心,還很厭惡韓同心還沒有正式嫁過來就當著外面的人說什麼蔡如意是因為她的緣故,才沒有出閣就被冊封為了「夫人」,說得她有多大臉似的。   從前他們這些人在一起玩,韓同心也就是個在旁邊捧腳的角色,現在機緣巧合,讓她母儀天下了,她不僅不謹小慎微地做人,還張狂起來。一想到要和這樣的女人同床共枕,他心裡就膩味得不得了。就忍不住想打打她的臉。偏偏她不知道收斂,新婚之夜拉著他不讓他走,比那市井婦人還不要臉。   簡王危言聳聽,肯定是韓同心去向她外祖父或母親告了狀的。   趙翌的臉色一時間變得非常難看起來。   簡王看著,在心裡嘆氣。   他低聲道:「皇上難道忘記了在萬壽山由太后娘娘撫養的皇長子嗎?」   ※   親們,今天更新!   PS:周末了,大家看書別忘記了支持《慕南枝》。,給《慕南枝》投張月票哦!   ※ 第532章深意   趙翌立刻黑了臉。   簡王忙道:「宋選侍去世,老臣也為皇上傷心不己。只是皇子事關社稷,太后娘娘在萬壽山靜養,只是皇上不願意親近皇后,皇長子又長於婦人之手,時間長了,畢竟不是件好事。還請皇上三思才是。」   說來說去,也不過是想讓他和韓同心圓房。   簡王這樣大咧咧地跑來管他的房中事,趙翌非常的反感。可簡王不管是從輩份還是情份上來說,他都要給簡王幾分面子。   「朕知道了!」趙翌忍了又忍,最終吐出了這句話。   簡王見他根本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還欲再說幾句,誰知道趙翌已起身道:「皇叔祖還有什麼話要說的沒有?嘉南今天行及笄禮,我答應了太皇太后等會要參加及笄禮之後的聽酒宴,皇叔祖要是沒有什麼要緊的事,那我就行走了。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簡王大怒。   難道皇嗣不比姜憲的及笄禮要緊?   「女子許嫁,笄而嫁之」。   那嘉南郡主已經嫁了人,還舉辦什麼及笄禮?   皇上不知道,難道太皇太后也糊塗了。   太皇太后糊塗了,姜鎮元也跟著糊塗了嗎?   就是寵孫女,寵侄女,也不是這樣個寵法!   可他看到趙翌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他只得把這腔怒意壓下去。   之前他支持曹太后親政,是因為他和胞兄孝宗皇帝都是靜肅皇后所出,他對孝宗皇帝恩寵靜妃安氏很不以為然,可太皇太后沒能生出兒子,先帝是庶長子,繼承大統也是應該。因而先帝殯天時,他覺得內廷應該撥亂反正,不可再任意妄為,這才支持曹太后攝政的。之後曹太后卻學起了呂后,不僅不願意放權皇上,還洩私憤般先後害死了秦氏所生的三個兒子,要不是遼王年長,又有遼東指揮使廖修文庇護,只怕遼王也活不到今天。   這就讓他沒辦法容忍了。   秦氏和曹太后之間的恩怨他不管,卻不能謀害皇家子嗣,特別是皇家自孝宗皇帝之後就沒有留下幾個子嗣,曹太后這麼一來,趙家成年的男子已經沒有幾個。若是讓她繼續下去,趙氏王朝就變成了曹氏王朝,說不定還會重蹈覆轍,走上武后的路子。   他那些日子非常的不好過。   輾轉反側地想著怎麼知會趙翌一聲才好。   所以趙翌來找他哭訴的時候他才會那麼爽快地答應了。   在他看來,趙翌既然有這個心,也算是個明白人,以後這天下交給趙翌,他也算對得起祖宗對得起皇兄對得起天下了。   可不曾想,趙翌卻是個志高才疏之人。   想得挺好,真讓趙翌做起來,趙翌又畏畏縮縮地拿不定主意了。這都不說,治大國若烹小鮮,慎重點也有慎重點的好處,可麻煩的是,趙翌還是軟耳朵,汪幾道一說,他聽汪幾道的,熊正佩一說,他又覺得熊正佩說得有道理,朝廷決議,朝令夕改,讓那些想幹事的朝臣們不知所措,那些尸位素餐的卻越發高興,溜須拍馬,不幹正事……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他若是再不和趙翌處理好關係,這朝廷上下還有誰能拘束得了趙翌?   簡王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這才覺得自己能不帶怒氣地說話:「老臣不知道今天是嘉南郡主的及笄禮,來得真不是時候。不過,這件事也不能怪老臣!」他說著,還勉強地笑了笑,「太皇太后可是一聲沒吭。不然老妻肯定是要進宮給郡主道賀的。」   趙翌聽著這話還不錯,也跟著笑了起來,溫聲道:「太皇太后說,嘉南如今已經出了嫁,按理不應該辦及笄禮,只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心裡過意不去,思來想後,還是覺得應該熱鬧熱鬧,可到底是於理不合,為避免麻煩,這才只請了家裡人。」   簡王聞言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外人!   所謂的麻煩又是指什麼?   簡王原本就笑得勉強,此時更是連表面的和善都維持不住了,冷著臉道:「話雖這麼說,可這禮卻不可廢。雖說這及笄禮是內院婦人們的事,可到底是遇到了,我就和皇上一起去給嘉南郡主道個賀好了。順便跟家裡人說一聲,讓東陽和武陽都進宮一趟。人多更熱鬧。」   趙翌有心討好姜憲,覺得簡王去了,姜憲更有面子,不僅連聲應好,而且還叮囑孫德功:「你去跟小豆子說一聲,讓他帶人去把慈寧宮的花園布置布置,點些燈籠放幾個煙火,我們今天都去慈寧宮用晚膳。」又對簡王嘆道:「可惜天氣太冷,不然可以像八月十五似的在花園裡觀燈賞月,也是件趣事。」   「皇上說得是。」簡王已無力再和趙翌生氣,他覺得自己若是再氣下去,除了把自己氣死之外,不會有任何的作用。   兩人去了慈寧宮。   姜憲聽到後臉都青了。   她問情客:「他來幹什麼?還把簡王也帶來了?他是不是看不得我高興,非要來搗亂不可?」   情客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朝白愫投去求助的目光。   「皇上可能是覺得好玩吧!」白愫笑著上前幫姜憲整了整頭飾,道,「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你就別管他們了。李謙不是還給你送了他自己打的金簪嗎?他對你多好啊!你想想他,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說到這裡,姜憲就算是臉上敷了粉也擋不住面色緋紅。   剛拿到李謙的及笄禮時她還納悶,以李謙的性子,應該不會這樣敷衍她才是。   等到姜律和王瓚走了,她拿起簪子來仔細一看,那匣子下面還壓著張用雪濤紙裁成的便箋,寫著「在天願做比冀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詩句。詩句下面還有兩行小字。說這簪子是他在甘州每天都惦記著她,公務之餘就請了個銀樓的師傅告訴他打了這支簪子,願他們能情比金堅,萬事如意,白頭偕老。   她當時就覺得臉燒得慌。   再仔細一看,那簪子上還刻著她和李謙的名字。   李謙還把她的名字刻在了前頭,自己的名字刻在了她的後面。   她拿在手裡,一時間心都化了,哪裡還捨得放下,叫孟芳苓進來,期期艾艾的請孟芳苓幫忙,能不能行及笄禮的時候用李謙送來的這支簪子。   那刻在簪子上的名字自然也就沒能瞞住。   ※   親們,給天外仙仙的白銀盟主的加更。   O(∩_∩)O~   ※ 第533章插簪   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攏嘴,毫不避諱地當著屋裡參加姜憲的及笄禮的房夫人等人,以及幫忙準備及笄禮的宮女、內侍對太皇太妃道:「所以我常說,什麼和田玉、羊脂玉、紅寶石、象牙的,都不如金好。又實在又不怕摔打。這金簪做得好。及笄的時候就用這個給嘉南插簪。」   房夫人等人抿著嘴笑,宮女、內侍們紛紛附和著太皇太后的話,就連北定侯夫人也忍不住笑道:「誰說不是這個理。要不然下小定的時候怎麼不用玉如意要用金簪,還要用如意金簪,你看李大人這手藝,雲祥紋的如意金簪,事事順遂,吉祥如意,選得可真好!」說著,不由想到了曹宣。   這女婿什麼都好,可惜是曹太后的侄兒,又是曹家唯一的男嗣,太后和皇上對峙,也不知道以後會怎樣。   她現在什麼也不求,只求翻天覆地的時候能保護女兒一家人的性命就好。   幾位夫人說了一會兒話,吉時也就差不多快到了。   孟芳苓去請姜憲。   姜憲卻在那裡發脾氣,對情客道:「你去跟他說一聲,讓他去乾清宮裡等著。這裡一堆婦人,他在這裡像什麼話?等我這邊差不多了,自然會去請他過來。」   情客硬著頭髮應著「是」。   孟芳苓看著這情景不對,道:「是皇上過來了嗎?」   「何止是他。」姜憲不高興地道,「還把簡王也帶過來了。簡王還說什麼不知道,通知了武陽郡主和東陽郡主,皇上倒挺高興的,發了令牌,等會這兩位郡主也要過來。這都成什麼了!亂糟糟的,像集市似的。」   孟芳苓嚇了一大跳。   武陽郡主還好說,這東陽郡主可是皇上的嶽母,她過來了,那房夫人怎麼辦?難道要讓東陽郡主給姜憲插簪不成?可除了太皇太后,在座的女眷中東陽郡主的身份就最尊貴了。太皇太后不願意自己給姜憲插簪,是覺得自己是孀居,不吉利,可讓給東陽郡主,只怕太皇太后寧願自己親自上陣給姜憲插簪。   那豈不是違背太皇太后的初衷!   太皇太后肯定會覺得遺憾的。   姜憲知道情客是沒這膽量去跟趙翌這麼說話的,她索性舍了情客去求孟芳苓:「孟姑姑代我走一趟吧!讓皇上別搗亂了。就說吉時已定,而且是之前太皇太后託了欽天監算出來的,總不能就這樣等著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吧!讓他帶著人去乾清宮坐一會。」   李謙都沒看見她插簪,她憑什麼讓趙翌一睹為快。   孟芳苓點頭,匆匆去見了趙翌。   趙翌早知道笄禮是看了時辰的,又聽孟芳苓說要在大殿舉辦及笄禮,不禁訕訕然地笑,道:「是我沒想到。平日裡見太皇太后和嘉南多是在東暖閣,我還以為會在東暖閣行禮。既是這樣,那我和簡王就去乾清宮等著。至於兩位姑母,也不用非得等著,吉時要緊。」   孟芳苓就笑盈盈地把趙翌送出了慈寧宮。   趙翌和簡王慢慢溜達著往乾清宮去。   簡王氣得要命。   他為著進宮,中午只來得及吃了兩塊點心墊肚子,進了宮,又在東華門等了半天,景運門吹了冷風,好不容易見到了趙翌,怕上官房,殿前失儀,連熱茶都不敢多喝一口,接著陪趙翌來了慈寧宮,結果是人還沒有坐穩,又隨著趙翌出了慈寧宮。偏偏趙翌還不好好地坐轎,要這麼慢吞吞的在路上走,他又飢又冷,兩條腿像灌了鉛般,拖都拖不動了。   「皇上,要不我們去慈寧宮花園裡坐坐?」簡王只好建議道,「皇上不是讓孫德功他們幫著布置花園嗎?皇上正巧可以去瞧瞧。」   趙翌聽了果然很感興趣,兩人往慈寧宮花園去。   路上,趙翌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停下了腳步,吩咐杜勝:「你去傳朕的旨意,讓黔安等幾位在京裡的長公主也進宮,今天是家宴,給嘉南熱鬧熱鬧。」   都這個時候了……   杜勝是不敢說,簡王是對趙翌的聽風就是雨木然了,不願意說什麼了。   在晚上快要宵禁的時候,這道聖旨就這麼詭異地頒了下去。   而姜憲這邊,知道吉時快到了之後,就由白愫幫著整了整衣飾,由孟芳苓帶著去了慈寧宮的大殿。   此時慈寧宮的大殿已是燈火通明,宮女、內侍個個靜聲斂息地站在各處,擔任贊禮的親恩伯夫人,也就是王瓚的母親已笑容滿臉地站在了大殿的正中。   「郡主!」她笑著和姜憲打招呼,想到姜憲是她眼看著從個糯米糰子長成了高挑漂亮的少女,縱然因為姜憲不能做自己的兒媳婦和姜憲有所疏遠,可也不由得感慨萬千,替已逝的永安公主高興,「您今天可真漂亮。」   「親恩伯夫人這是犯規!」站在一旁等著做贊者的北定侯府夫人笑道,「這麼端重嚴肅的時候,您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快站直了!」   大家聽了都不由莞爾一笑,眾人臉上都帶了幾分笑意,原來肅穆的氣氛也變得輕快起來,卻讓人感覺更溫馨了。   親恩伯夫人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姜憲雖然沒有父母緣,身邊的人卻都如此地愛護她,菩薩保佑,讓她以後也這麼順順利利的吧!   親恩伯夫人在心裡祈禱著,示意樂師們可以奏樂了。   在悠揚的古樂聲中,她開始致辭。   跪拜,梳頭,插笄、插簪、釵冠、聽訓、答謝……   前世,她也舉行了及笄儀禮。   而且及笄儀禮盛大空前。   京城四品以上的內、外命婦全部來賀。   那時候她欣喜又激動,想著自己很快就能成為趙翌名正言順的妻子了,等生下子嗣,太皇太后就可以徹底放心了。   可沒想到,等待她的卻是太皇太后的殯天。   今世,她的及笄禮隆重而溫馨。   她的心卻亂糟糟的,浮躁不安。   姜憲在心裡向諸天的神佛祈求。   既然重生這種匪夷所思的事都發生在了她的身上,可見神佛是厚愛她的,那能不能也保佑她的外祖母能長命百歲,多活幾年,讓她不必一成年就再失去一位對她至關重要的親人呢?   她的眼淚都快落下來。   若她的重生是她前世做了什麼善事換來的,那能不能用她的善果去換她外祖母的一段生機呢?   姜憲虔誠地朝天跪拜,喃喃自語地求著菩薩的憐憫。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34章流言   眾人並不知道姜憲的悲傷。   及笄禮安靜、肅穆卻又充滿了溫情,不僅房夫人,就是北定候夫人也覺得好,拉著禮成之後的姜憲,笑盈盈地點頭,道:「是大姑娘了,以後行事可要穩重點。」   不可再像現在這樣,動不動就往京裡跑了。   只是這句話此時說來不太合適,北定候夫人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姜憲到慈寧宮來辦及笄禮,不過是想讓太皇太后高興,若說持重,她也不是前世的那個姜憲了,自認遇事的時候還是沉得住氣的,倒也沒駁北定候夫人的話,權當是哄長輩們歡喜了。   一行人去了太皇太后那裡。   太皇太后摟著姜憲不放手,道:「我就是見了你母親,也能安心了。」說著,還是忍不住眼角泛起了水光。   「外祖母!」姜憲回抱著太皇太后,想到若是如前世一般,太皇太后最多也就這幾天可活,心裡拔涼拔涼的,寒意直浸到骨頭裡。   房夫人忙在一旁笑著勸道:「今天這麼高興,保寧,你可不能惹了太皇太后傷心。太皇太后,您也是,不能想從前的那些事。」   「不想,不想。」太皇太后接過孟芳苓遞過來的帕子擦著眼角,笑道,「今天我高興,大家等會可要吃好喝好了,不然我要發脾氣的。」   「那是自然!」大家笑語殷殷地哄著太皇太后。   有小宮女跑了進來,道:「太皇太后,東陽郡主、武陽郡主還有黔安長公主聽說今天是郡主的生辰,都趕了過來,說是要給郡主慶生。還有皇上那邊,命杜公公過來傳話,說是皇上命內務府的人把慈寧宮的後花園裝點出來了,在鹹若館擺了酒宴,讓大家去鹹若館飲酒。」   這個小豆子,也太不規矩了。   慈寧宮是讓個小宮女來傳話就可以的嗎?   劉小滿皺了眉頭,問那小宮女:「杜公公呢?他讓你來傳話,他自己幹什麼去了?」   那小宮女忙道:「皇上臨時起意,杜公公忙得腳不沾地,此時去迎東陽郡主等人去了。孫公公則在御膳房裡布置酒宴,劉公公在皇上身邊服侍皇上和簡王爺……還請劉公公恕罪,此時大家都有些慌亂。」   房夫人見兩邊有了罅隙,想著今天是姜憲及笄禮又是姜憲的生辰,若是鬧出什麼事來就不好了,上前打著圓場:「既然是如此,我們也不必那麼講究了,就移去鹹若殿好了,畢竟是皇上的一片心意,難得皇上還記得嘉南這個做表妹的。」   太皇太后也不想和趙翌計較,呵呵笑兩聲,牽了姜憲的手,率先往鹹若館去。   其他的人自然也沒什麼怨言了。   大家說說笑笑,到了鹹若館。   因是家宴,太皇太后和簡王均年事已高,另一個貴為天下至尊,也就沒有避嫌,在鹹若館的正殿開了席。   大家一陣寒暄,分主次坐下。   杜勝陪著東陽郡主等人走了進來。   眾人少不得又重新站起來,彼此見禮,契闊一番,重新按主次坐下。   東陽郡主就半嗔半笑責怪起姜憲來:「這麼重要的事也不告訴我。這宮裡宮外的還有幾個女子,你要不和我們走動,準備和誰走動?」   畢竟是皇后的母親了,說起話來比從前要有氣勢多了,但態度謙和,語氣熱情,倒也讓人不反感。   姜憲就似真似假的賠了個禮。   武陽郡主代表她們幾位郡主和公主把送給姜憲的賀禮交給了孟芳苓,並道:「嘉南,你什麼時候回陝西?我和姐姐想請你到府上去玩幾天?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   姜憲想到此次來京的目的,正要委婉謝絕,坐在上位的趙翌卻突然插嘴道:「怎麼也要過了元宵節再走。應該有空去出宮玩。」   眾人一片愕然。   特別是東陽郡主,想到晉安侯夫人給她傳的話,神色忍不住驟然一冷。   簡王則低下頭,掩飾著眼底的冰冷。   偏偏趙翌還不知死活,笑著對姜憲道:「還是京裡好玩吧?要不我跟李謙說說,讓你回京住著,他有空的時候到京城裡來看看你好了。」   這是做表哥的能說出來的話嗎?   東陽郡主一口氣堵在了胸口,半天透不過氣來。   幾家公卿私底下說了些什麼,房夫人也隱約聽了一耳朵。   不過是說皇上真心喜歡的是姜憲,可曹太后不同意,背著太皇太后給姜憲賜了婚,而且還是賜給了寒微出身的李家,並且讓姜憲遠嫁到了太原……如今皇上越來越強勢,就想接了姜憲回宮,可姜憲畢竟已經嫁了人,皇上不能背上奪取臣妻之名,就趁著姜憲及笄,秘密地宣了姜憲進京……   看這樣子,東陽郡主和簡王應該也聽說了。   房夫人見氣氛不對,立刻笑道:「嘉南剛回來,肯定是要陪太皇太后一些日子。我想接嘉南回府住幾天,還要等著排隊呢!太皇太后也太霸道了些。」話說到最後,佯裝出了些許玩笑的抱怨。   北定侯府也看出簡王幾個神色不對,猜到是為了那些私底下的傳聞,忙應景地附和,笑道:「太皇太后,您可得快點放人!我還準備排在鎮國公府的後面呢!」   黔安長公主就笑了起來,道:「算了,算了,我總是排在最後。嘉南,你這幾天就好好地養足了精神,等著出宮之後一家一家的聽戲喝酒了。」   太皇太后聞言笑了起來。   簡王和東陽郡主好像也緩過氣來,跟著笑了起來。   一時間大殿裡歡聲笑語,熱鬧極了。   趙翌側身俯首,低聲問姜憲:「你想去她們這些人府上做客嗎?要是不想去,直管跟我說一聲,我把你留在宮裡,她們誰也不敢說什麼!」   姜憲從小就不願意應酬,趙翌是知道的。   她正想找藉口推脫,見趙翌願意幫忙,也不客氣,道:「我會說太皇太后太想我了,想留我在宮裡多住幾天。你到時候別被她們慫恿著就行了。」   趙翌聽了很是不滿,沉著臉道:「我是那種人嗎?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的!」   難道不是!   姜憲有意撇了趙翌一眼。   趙翌立刻像只鬥雞豎起了脖子,道:「你別小瞧我。我早不是當初的趙翌了。我們走著瞧。」   但願這激將法能管個三、五天吧!   姜憲不以為然,在心裡暗忖著。   ※   親們,給白金盟主天外仙仙的加更。   O(∩_∩)O~   ※ 第535章告訴   仿佛為了換一個話題似的,太皇太后接了姜憲過去坐下,吩咐可以上菜了。   翠玉豆糕、甜酸乳瓜、五香仔鴿、八寶兔丁、金絲燒麥、琵琶大蝦、龍舟厥魚……原本普通的茶會,因為趙翌的介入,變成了一場四乾果、四蜜餞、四醬菜、四涼盤、八熱菜的盛宴。偏偏在座的一半都是老頭老太,就算不是的,也極講養生,菜端上來,一個人夾不到一筷子就被放下,白白浪費了御膳房師傅的手藝。   姜憲冷眼旁觀,覺得還不如和太皇太妃、白愫幾個躲在慈寧宮的茶房裡喝杯熱茶吃兩塊點心說幾句體己的話更舒心自在。   都怪趙翌,把她好好的一個生辰宴弄成了這個樣子。   簡王還不安生,幾次沒話找話地跟趙翌低語。   趙翌的心思全放在姜憲的身上,一會招呼她喝湯,一會兒招呼她吃菜,心不在焉地敷衍著簡王。   坐在趙翌下首的姜憲都不禁有些可憐簡王的用心良苦。   簡王再次湊過來跟趙翌說話的時候,她不禁就留心聽了幾句。   可就這斷章取義的幾句話,就讓姜憲心中一凜。   簡王幾次提到了趙璽和曹太后,還提到韓同心……   姜憲看了趙翌一眼,趙翌好像全無察覺,在和身邊的太皇太后說著今天的酒席上的鮮豆苗:「……從前嘉南在宮裡的時候,有一次我們聽說用溼布蓋著就可以發豆芽,就悄悄地在乾清宮裡發豆芽,結果還真的長出豆苗來了。嘉南高興得不得了,我們就在您的東暖閣裡又發了一盆豆芽,可惜那豆芽沒長几日就死了。宮裡的姑姑說,是因為水澆得太多了。如今想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當時還有王瓚好不好!   姜憲在心裡嘀咕著。   簡王又喊了趙翌一聲「皇上」,他道:「您這幾天都在宮裡嗎?要不把皇后娘娘也接了回來吧!你不在圍場,她一個人在圍場也不方便,回了宮,正好可以陪陪嘉南郡主。」   韓同心做清儀縣主的時候,自然是她陪著姜憲。可現在韓同心是皇后了,怎麼也該是姜憲陪著她了吧?!   東陽郡主也聽見了自己父親的話,她面色不虞,有些不滿地瞥了簡王一眼。   就算皇上心裡喜歡的是姜憲又怎樣?他還能休了她的女兒不成?就算休了她女兒,他還能立了姜憲做皇后不成?   除非趙翌想做個名流千史的昏君。   可看趙翌那樣,還是挺在乎名聲的。   這種事,估計他是做不出來的。   所以,只要韓同心一日是皇后,姜憲就得一日敬著恭順著她的女兒。   父親卻說什麼讓韓同心陪著姜憲,父親這是老糊塗了吧?   東陽郡主正想提醒簡王幾句,趙翌已笑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不過,嘉南這幾天要陪太皇太后,也沒空和皇后玩,等過幾天,我秋狩回來了再說。」   也就是說,皇上過幾天還是會去京郊的圍場。   簡王懸著的一顆心這才落了下來。   趙翌總混在慈寧宮,這慈寧宮又是鎮國公府、北定侯府和親恩伯府的地盤,有些話,他還真不敢跟趙翌講。趙翌去了圍場,汪幾道幾個畢竟是臣,需要和趙翌保持一定的距離,正好給了他一個說話的機會。   姜憲欲言又止。   趙翌陡然站了起來,道:「我們去花園裡賞燈吧?今天雖說有些冷,卻是無雨無風,正是賞夜景的好日子。」又打趣姜憲,「你看,你今天生辰,老天爺都站在你這邊。」   大家哈哈地笑,或扶著太皇太后,或三兩成群,去了慈寧宮的花園。   孫德功的厲害此時就體現過來了。   他天色快亮的時候才得了趙翌的示下,不過短短一個半時辰,花園裡不僅燭光點點如繁星,而且幾盞明亮的五連珠的燈籠下,還盛開著牡丹、茶花和玉簪,花園裡暗香浮動,牡丹的雍容,茶花的嬌美和玉簪的潔白無暇夾雜著女眷們走動時的衣香鬢影,到處瀰漫著盛唐畫卷般的繁華和奢靡。   太皇太后等人不由佇足讚嘆。   趙翌卻朝著姜憲使眼色,悄悄地招手。   姜憲原本準備佯裝沒看見,抬眼間卻和簡王的視線碰在了一起。   簡王頓時目如刀鋒,在她的身上冷冷地掃過。   姜憲頓覺好笑。   前世,簡王可謂是袖手旁觀,看著她在萬丈紅塵裡沉浮卻不動如山。今生,因為韓同心的緣故,他被拉進了漩渦內,他還能像前世那樣高高在上嗎?   姜憲很想讓簡王也嘗嘗她曾經嘗過的苦澀,體會一下她曾經體會過的無奈與痛苦、掙扎。   她微微地笑,找了個機會站在了旁邊的香樟樹下。   宮裡多的是百年大樹。   姜憲站的那棵香樟樹也是如此。   樹身合抱粗,樹冠亭亭如蓋,雖然是秋天,卻也枝繁葉茂,鬱鬱蔥蔥,在夜晚沒有掛燈的時候,更是影影綽綽,看不清楚樹下的景象。   趙翌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地竄了過去。   「你找我幹什麼?」姜憲在黑暗中靜靜地望著簡王,開門見山地問道。   「怎麼樣?今天的燈好看吧?」趙翌問她,頗有些邀功的意思。   姜憲笑,道:「你怎麼把簡王招來了?如果沒有簡王這一家子,我恐怕會更高興。」   「是因為韓同心的緣故嗎?」趙翌聽她這麼說,就有點後悔,「我記得你從前和東陽郡主還不錯的。」   「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姜憲打斷了他的話,道,「從前韓同心要拜我,我現在卻要拜朝同心。怎可同日而語。」   「那你就不拜。」趙翌不以為意地,道,「我給個令牌你。量她也不敢強行要你跪拜她。」   姜憲無語。   這種給人留話柄的事還是少幹為妙。   她含糊地道:「現在我還用不上,以後再說吧!」然後她問趙翌,「簡王到底來找你幹什麼?是個人就知道他如今是賴著不走了,你就不能早點打發了他嗎?」   「哎!」趙翌道,「他是來勸和我帶韓同心回京的事。」關於他和韓同心的一些事趙翌沒有說,他覺得在姜憲面前說這些有點丟臉,「可我實在是不想讓韓同心回宮,她這個人,你從前也沒有仔細地接觸過,肯定不知道,煩人的很。好歹也是郡主家的女兒,卻生怕別人嫌棄她的出身似的,走到哪裡都端著,說話也是,讓人聽著就想睡,多看一眼我都覺得累。你就讓我好好地歇幾天吧!」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求月票啊……   ※ 第536章說破   可這是你們家的事吧?   關我什麼事?   姜憲瞥了一眼簡王,覺得他的面色好像更陰沉了,覺得自己也鬧得差不多了,遂對趙翌道:「簡王是皇后娘娘的外祖父,擔心她也是常理,讓你下次回京的時候把她帶回宮也是應當,你就別惹得大伙兒都不高興了,把皇后接回來又能怎樣了!你不喜歡她,她喜歡你就行了。要求那麼高幹什麼?」   她信口開河,只盼著韓同心能把趙翌死死拴在身邊,以後別再管她的事就好。   誰知道趙翌聽了臉色更差了,道:「你知不知道簡王來找我幹什麼?他來告誡我別忘記了萬壽山的皇長子!如果不是韓同心去跟東陽郡主或是簡王說了些什麼,簡王怎麼會突然想到在萬壽山的趙璽。還說什麼我這樣於皇室不利,應該早讓韓同心生下皇子……」   姜憲看著神色煩燥的趙翌,愣在了那裡半晌都沒有說話。   還好先帝死得早。   要是先帝活到現在,烏泱泱好幾個兒子,幾位皇子爭帝,趙翌應該會第一個被淘汰吧?   而趙翌抱怨了半天卻沒有回音,不由仔細地朝姜憲望去,他這才發現姜憲正神色複雜地望著他。   他不禁摸了摸臉,道:「怎麼了?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是不是又覺得我說錯了話……」   姜憲輕輕地搖頭,想到曹宣,想到白愫,就特別不希望打破現在的政治格局。   因為動蕩,就意味著混亂,而混亂就意味著世事無常。   她希望曹太后就這樣遠離紫禁城,遠離朝堂,用她的積威制衡著趙翌,待曹宣慢慢地強大起來,直到趙翌再也沒有辦法傷害他。   「簡王都說了些什麼?你一字不錯地學給我聽聽。」姜憲有些心不在焉地對趙翌道,心裡還有些猶豫。   趙翌卻毫不疑她,把簡王和他的對話一五一十的全告訴了姜憲,並抱怨道:「要是韓同心生不出孩子呢?難道我的兒子就不能繼承大寶不成?真是笑話!誰家的叔祖父管到孫兒房裡的事來了……」   姜憲奇怪地望著趙翌,道:「你真沒有聽出來他話中的意思?」   趙翌的抱怨戛然而止,困惑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姜憲也不管趙翌怎麼想了,撇了撇嘴道:「簡王這是在提醒你,別到時候有人『挾天子以令諸侯』。你倒好,滿腦子是韓同心怎麼在簡王面前或是東陽郡主面前告你的狀!你那腦子能不能動一動,別整天只知道惦記著看汪幾道和熊正佩鬥來鬥去好不好?」   趙翌臉色大變。   他是怎麼親政的,他比誰都清楚。   偏偏曹太后又除不得。   他心中很是不安。   這也是為什麼他要朝廷裡玩平衡的重要原因。   姜憲的話卻把他身上那襲錦袍給扒了下來,逼著他去直視自己和曹太后的關係。   他苦澀而又難堪。   當初曹太后非要把趙璽養在身邊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脅迫他嗎?不就是為了警告他嗎——他若是不聽話,曹太后大可殺了他抱著趙璽重新回到金鑾殿上來垂簾聽政!   他做皇帝久了,安逸的日子過慣了,倒把這柄懸在他頭頂的劍給忘了。   趙翌不由審視這兩年他自己做過的事,有沒有得罪曹太后的地方。   可在親政前日日夜夜都要做的事在他攝政之後再想起來卻是滿腹的委屈和憤怒。   他忿然地在原地打了幾個圈圈,從小一起長大的認同感讓他情不自禁地就對姜憲說出了心底的話:「你能不能幫我跟你大伯父說一聲,萬壽山那邊,不能留……」   然後讓你再把鎮國公府當刀使!   姜憲在心裡冷笑。   趙翌前世不是沒幹過這種事。   他在她心目中早已失去了信用。   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鎮國公府再陷入前世的那種困境裡的。   「不能留?」姜憲挑了挑眉,道,「是趙璽不能留?還是太后不能留?」   趙翌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眉宇間晦澀難明。   這還要考慮。   可見是兩個都不想留了。   真是狼心狗肺的傢伙。   自己前世怎麼就幫了他的。   姜憲在心裡把自己鄙視了一通,道:「我看這件事,你也不用想得太複雜。我覺得簡王的建議就不錯。只要你生下嫡子,萬壽山之圍也就解開了。」   只是一個兒子從出生到長大成人,需要花費很多的精力,這個孩子能不能長大,卻不好說。   姜憲覺得自己沒有義務去提醒趙翌。   她覺得自己比前世更了解趙翌了。   簡王不是一直自持身份,仿佛跳出三界外的出家人似的看著宮中內鬥、朝廷紛爭嗎?   她偏不讓他如意。   既然大家都下了場在蹚這渾水,他憑什麼就能作壁上觀?!   姜憲閒閒地繼續道:「你也別擔心。如果皇后生下嫡長子,那孩子好歹也是簡王的重外孫,韓家怎麼也會保護他的。你正好可以一心一心地打理朝中大事。」   趙翌聽著眼睛一亮,道:「你是說,讓簡王去對付母后。」   話能不能別說得這麼直白。   姜憲在心裡腹誹。   趙翌卻像找到解決的辦法一樣興奮起來。   他搓著手道:「我怎麼沒有想到?我之前總覺得母后同意讓韓同心嫁到宮裡來,肯定是因為簡王說了什麼。你是不知道,母后很相信簡王。我小的時候,她還曾和我說過,不管怎麼樣,簡王和我是一家,就算是有什麼,也應該關起門來好好地說……讓他們關起門來自己理論去,我正好幹我自己想幹的事……」   趙翌說著,有些情不自禁地去拉姜憲的手:「保寧,還是你厲害!什麼事到了你手裡都不是事了……」   姜憲不動聲色向後退了一小步,抬手揪了一片香樟樹的葉子,心裡卻把曹太后罵了個狗血淋頭。   難怪趙翌從始至終都不相信姜家,就算姜家為他的親政立下了汗馬功勞,他還是忌諱姜家,算計姜家。   今天可算是找到原因了。   她這算不是算是誤打誤著呢?   可見有些小手段偶爾使一使,還是挺有效的。   特別是在面對趙翌的時候。   「我是旁觀者清。」姜憲笑道,「你是這幾天都不得安生,自然想不到。」   她淡淡地敷衍著。   身後卻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你們表兄妹躲在這裡說什麼呢?」   ※   親們,給白金盟主天外仙仙的加更!   O(∩_∩)O~   ※ 第537章告誡   姜憲和趙翌齊齊回頭,看見簡王笑眯眯地走了過來,正站在香樟樹的樹冠外面。   「沒說什麼!」趙翌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想來是不知道簡王什麼時候走過來的,有些擔心簡王聽到他說的話。   姜憲卻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兒,笑道:「皇上正恭賀我的及笄禮呢!」然後道,「若不是皇上提起來,我還不知道原來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都是您幫著叫來的。真是謝謝您了!原也準備請兩位姨母一起進宮慶賀的,可兩位姨母畢竟是長輩,斷然沒有讓她們將就我的意思,所以最後思來想去的,還是決定不驚動兩位姨母,沒想到最終兩位姨母還是來了。我這及笄禮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多謝簡王了!」她說著,屈膝給簡王行了個禮。   趙翌見狀,慌亂的心緒就漸漸鎮定下來。   就算簡王聽見了又能怎樣?難道還敢質問他不成?   還是姜憲的膽子大,不管什麼時候都落落大方的不為人言所動。   他也應該學姜憲才是。   趙翌看著不動聲色的姜憲,心中莫名有種與有榮焉的高興。他笑著對姜憲道:「一家人,這麼多禮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說著,就要親自去攙扶姜憲,還好孫德功是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在趙翌過來的時間就留了心,等到簡王也湊堆的時候,他更是三步並用兩步地站到了一旁,姜憲行禮的時候,他聽到趙翌如此一說,立刻就上前兩步,趕在了趙翌伸手前把姜憲扶了起來。   宮裡的這些大太監可真是厲害啊!   姜憲在心裡咕嘀著,朝著孫德功笑了笑。   趙翌則看著孫德功滿意地點了點頭。   只有簡王的神色還是有些陰沉,他看著順勢站了起來的姜憲,眼底冒出一絲火星來,讓他腦海裡情不自禁地飄過安靜妃和秦貴妃的面孔。   若是趙翌像他的祖父和父親一樣的痴情,那可就麻煩了!   簡王心中有事,勉強地笑著和趙翌、姜憲應酬了幾句,就去了太皇太后那裡。   太皇太后正在和太皇太妃、親恩伯夫人說著話,並沒有注意到剛才在香樟樹那邊發生的事:「……男子二十慢慢悠,還有長個子的時候。照我說,用不著這麼快就成親,如果有好的,先看著,免得娶個阿瓚不喜歡的回來,每天的日子過得雞飛狗跳的,還不如不娶呢!」   簡王知道這是在跟王瓚說媳婦。   可惜他那邊五服裡已經沒幾個女孩子,要不比王瓚大三歲以上,要不比王瓚小三歲以上,他就是想做個媒,也沒有太好的人選。   簡王索性在一旁聽著。   可這些老太太說起兒女的婚事來,一個比一個話多,一個比一個話長,他聽著直搖頭,一陣寒風吹過來,他這才有機會催著太皇太后:「外面風大,我們不如去鹹若館二樓看燈。」   「這個主意好!」太皇太后笑著,眾人一起去了鹹若館的二樓。   簡王當然不好和這些女眷一起,走在了最後。   東陽郡主趁機慢下了腳步,問父親:「皇上和嘉南都說了些什麼?從前皇上和嘉南就好,如今嘉南嫁了人,皇上也應該僻避嫌才是。」   「胡說八道些什麼?」簡王聞言低聲喝斥,「這種話誰都能講,你這個做嶽母的卻不能講……」   「我知道,我知道!」東陽有些不耐煩地道,「我這不是當著您的面嗎?」   從前她也不是個心急的人,可如今為了女兒,卻有些失了方寸。   真是關心則亂!   簡王嘆氣,有些言不由衷地安撫著女兒:「皇上也不過是好久沒有看見嘉南郡主了,和他說說話而已。你們不要總是聽風就是雨,沒事也被說出事來,你可別到時候後悔就是。你看你妹妹,就是最好的的例子。怎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也沒有吃一塹長一智變得聰明起來。」   東陽郡主的臉頓時通紅,朝後睃了一眼,就看見趙翌和姜憲還站在香樟樹下說話,她頓時有些不服氣,道:「爹,皇上對嘉南也太寵愛了一些!」   「所以你們這些女人就難成大事!」簡王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低聲叮囑女兒,「當著皇后的面可不能這樣說。若是連你對嘉南都是這樣一個態度,你還指望著皇后娘娘能給她好臉色看?嘉南是小事,皇上那裡不痛快才是大事。你可別忘了,珍寶閣還有個陳氏呢!你們這麼多天連個劉清明都沒有搞定,還好意思去惹嘉南!」   「我……」東陽郡主憋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簡王搖了搖頭,慢慢地進了鹹若館。   沒想到,嘉南居然如此沉的住氣,就憑這一點,就比東陽和清儀強多了。   姜家到底是樹立百年不倒的閥門貴胄,在教育子女的問題上,他不如姜鎮元。   簡王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輕聲叮囑東陽郡主:「你要是有腦子,這個時候就不要找嘉南的麻煩,而是想辦法聯合嘉南把皇上的心抓在手裡,讓皇上早點生下嫡長子才是正經。其他的,都是假的。」   東陽郡主是個聰明人,不然也不可能把韓忠抓在手裡幾十年恩愛如初。   父親的提點讓她腦子立刻變得清明起來。   她鄭重地點頭,道:「爹,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簡王點了點頭,快步追上了太皇太后。   姜憲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和趙翌挺好,不遠不近,想見就見,不想見可以不見,也就無意和他拉近關係。見太皇太后他們都去了鹹若館,她也不想再和趙翌說什麼,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們也快點跟過去,免得太皇太后沒有看見我們又派人來找。」   從前他們經常在慈寧宮的後花園裡玩,太皇太后生怕姜憲涼著熱著,一會兒不見就要派人來找。   趙翌聽著這話就想起了當初。   他心裡不由湧現出幾分柔情來:「好啊!我們去鹹若館好了。」可他還有點捨不得剛才的話題,遂壓低了嗓子道:「保寧,你就聽我一句,在宮裡多住些日子吧!我也不想去秋狩了,這就叮囑下去把韓同心接回宮。太皇太后從前不是常說沒人陪著打葉子牌嗎?我讓她來陪你們打牌。」   姜憲還準備讓太皇太后跟著田陳氏學養生的太極呢,若是又讓太皇太后坐到了桌子上,那算是怎麼一回事?   她毫不猶豫地回絕了趙翌。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又到了月底,求月票啊……   ※ 第538章修身   趙翌愕然。   姜憲怕他把韓同心引來,然後慈寧宮每天人來人往的應酬,索性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他。   「學太極啊!」趙翌聽了很感興趣,「你怎麼突然想到學太極?太極好學嗎?真的可以強身健體嗎?」   姜憲就選要緊的跟他說了說。   趙翌聽了笑道:「那你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出宮了吧?」   「不會。」姜憲猶豫了片刻,還是第一次在趙翌面前如此肯定地回答。   若是太皇太后走了前世的那條路,她最少會在宮裡守二十七天,若是太皇太后能挺過這一劫,她可能會在十一月中旬趕回西安。   她想和李謙一起過春節。   趙翌卻高興起來。   他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等過幾天我就接韓同心回宮,讓她跟你一起陪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學太極。」   「你能不能別什麼事都把她扯進來啊?!」姜憲心中很是不安,等待著三天之後的結果,壓根就沒有心情去應酬別人,她不由發起脾氣來,「你能不能讓我安安生生地在慈寧宮呆幾天啊?我回京是來探望外祖母的,又不是和京中那些顯貴攀交情的。你幹嘛非得讓我應酬這些人啊?!」   趙翌知道姜憲是輕易不願意見人的,知道她真生氣了,忙道:「行,行,行。我讓他們都裝著不知道你回宮了的樣子,這樣總行了吧!」   姜憲火氣消了不少。   趙翌就道:「我好歹是個皇帝,你就不能好好地和我說說話。」   姜憲想了想,也覺得自己對趙翌太苛刻了些。   前世的事又沒有發生,今生兩人各走各的道,她又何必苦苦相逼!   「也是我的脾氣太壞了點!」姜憲向趙翌道歉,「我就想安安靜靜地陪陪太皇太后,不想和京中的這些所謂名媛貴胄打交道,挺沒意思的!」   「好,好,好。」趙翌迭聲應諾,「我保證她們都不會跑來看你,好了吧?」   姜憲勉強點了點頭。   趙翌就和她說起別的事來:「我送你的珊瑚樹好看不好看?是福建那邊送過來的。你要是喜歡,就擺在東三所你屋裡的廳堂裡,或者是讓工匠做成個燭臺也挺好。最少也能點上二、三十支蠟燭,到時候肯定有火樹銀花的感覺……」   姜憲心不在焉地應著。   拾階而上的簡王卻朝他身後的東陽郡主使了個眼色,彎下腰下低聲對她道:「你看,剛才還在吵架。皇上立刻就認了錯。兩人這才和好。有些事,你得動動腦筋才行。」   東陽郡主非常冷靜地應了聲「是」,等到眾人都在鹹若館的二樓坐下歇息喝茶觀燈,她悄然地走到了大殿的一角,低聲吩咐跟過來服侍的一個女官:「把嘉南郡主回宮,受簡王爺所託勸皇上接皇后回宮的事告訴珍寶閣的那位。」   也讓她心裡急一急。   帝後大婚沒有一年,皇上策封皇后的時候沒有一同策封其他的妃嬪,這個時候就不太好策封陳女官。雖然大家都說皇上策封陳女官是遲早的事,可這沒有到手和到了手卻是兩碼事。她就不相信,陳女官會一點心結都沒有,聽到這個消息會無動於衷。   東陽郡主冷笑。   沒等這邊席散,她就得了消息,說陳女官派了人請劉清明過去說話。   劉清明如今卻被撥給了姜憲使喚,他既不敢得罪姜憲也不敢得罪陳女官,急得團團轉,還是孟芳苓不知道內容,答應幫劉清明在姜憲面前擔著,他這才一路小跑著去了珍寶閣。   東陽郡主以為坐在鹹若館喝茶的這些人裡只有自己知道,卻不知道等這邊的席散了,太皇太后婉言拒絕了姜憲陪她的請求,把姜憲打發去和白愫做伴之後,孟芳苓立刻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今天歡喜,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也不生氣,笑道:「讓她們自己撕去,我們這些日子好好地陪著保寧就是了。」隨後說起明天的事來,「保寧說明天就找了田陳氏進宮,明天東陽郡主還沒有走呢,她怎麼那麼急?是不是田醫正對她說了些什麼?」   這次姜憲回來,對她的身體太過關注,讓太皇太后不由地浮想聯翩。   孟芳苓笑道:「太醫院的方子您又不是沒有看過,若您的身子骨真有什麼不好,太醫院肯定要記載的啊!他們不敢亂來的。」   太皇太后只得暫時按捺住心中的困惑,陪著姜憲玩遊戲——等送走了頭條晚上留宿的那些貴婦人,就招了田陳氏跟著學太極。   姜憲緊張地跟在旁邊幫太皇太后遞帕子。   珍寶閣的陳女官卻急得要發瘋了。   她剛得到消息,皇上已經傳旨,讓韓同心回宮。   嘉南郡主姜憲,一回宮就能說動皇讓韓同心回來,可見確如外面所傳的那樣,皇上對嘉南郡主懷著別樣的心思。   就算大家都猜錯了,沒有這回事,可至少嘉南郡主的影響力在那裡。   她能讓皇上改變主意。   這樣人,都是她要巴結奉承的人。   她把劉清明叫來商量:「怎麼才能見到嘉南郡主?和嘉南郡主說上話?」   劉清明可不敢亂出主意。   他睜著眼睛說瞎話:「要不,您也跟著去學太極?據說皇上親自去見過那個田陳氏了,還讓她好好服侍太皇太后和嘉南郡主,以後賞她兒子一個正四品的世襲指揮使!」   這帶兵打仗立了軍功的千方百計也得不到一個封賞,田陳氏告訴宮裡的女眷學太極,居然可以蔭子,這要是讓那些邊關的將士知道了,得多不值啊!   這些念頭也不過是在陳女官的腦裡一閃而過。   她第二天就去慈寧宮拜見。   姜憲正坐在臨窗的大炕邊給太皇太后講《阿彌陀佛》經,聞言不由皺眉,道:「她是以什麼名義來的?若是不合規矩,就讓她走吧!」   她要抓緊每一息的功夫陪著太皇太后,甚至希望今生與前世的不同能改變太皇太后的命運,哪裡有空和這些小東西們計較!   印霞應聲而去。   姜憲就問太皇太后:「您要不要睡個回籠覺?您早上也起得太早了。」   太后太后呵呵地笑,道:「這人上了年紀就躺著睡不著,坐著打瞌睡。你別管我了,和白愫去玩去吧!我找了太皇太妃說話。」   因姜憲要陪太皇太后,白愫就趁機和太皇太妃說說體己話。   ※   親們,給白金盟主天外仙仙的加更!   O(∩_∩)O~   ※ 第539章度劫   姜憲怎麼敢離開太皇太后半步。   她笑著抱了外祖母的胳膊撒著嬌:「我想多陪陪您嘛!晚上的時候再和掌珠說話。」   這都是小事,太皇太后自然不會駁了她。   太皇太后又跟著田陳氏學了一個動作就歇了下來。   姜憲親自遞了熱帕子過去,孟芳苓去徹了茶,眾人重新回到東暖閣坐下。   太皇太后面露些許的疲憊,笑道:「不行了,老胳膊老腿的,不過兩個動作,已經很吃力了。我年輕的時候,還曾經從坤寧宮走到慈寧宮來呢!」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   大家哈哈地笑。   太皇太妃和白愫得了信過來。   太皇太后就嚷著打葉子牌。   姜憲千依百順地陪著太皇太后取樂。   田陳氏也乖覺,見姜憲和白愫都陪著上了桌,孟芳苓幫著太皇太后看牌,她就坐到了太皇太妃身後幫著出主意。等到打完了牌一起去用晚膳,趙翌下旨宣了韓同心回宮的消息已傳遍了三宮六院。   慈寧宮卻安靜如昔。   姜憲和白愫陪著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喝茶,太皇太后則和太皇太妃商量著王瓚的婚事:「前兩天說是瞧中了兩家,保寧回宮,我也沒有心思理會,昨天親恩伯夫人走的時候又問我哪家好,結果她們走了我又被保寧拉著去學太極,到現在也沒有個準信。阿瓚的年紀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好姑娘都嫁人了。」   太皇太妃就道:「是哪兩家的姑娘?」   姜憲和白愫支了耳朵聽。   「一家是兩湖總兵陳魏家的姑娘,一家是翰林院石大人家的女兒。」太皇太后道,「這兩家我都不熟悉。她讓我給她拿主意,我能拿什麼主意。」   那前世怎麼就選了石家小姐的呢?   姜憲拿著美人捶給太皇太后捶著腿。   太皇太妃就道:「要不,兩個人都讓世子爺相看相看?」   「只怕是姑娘家裡會覺得怠慢了。」太皇太后有些意動。   白愫朝著姜憲使眼色。   姜憲當著太皇太后的面不好問,她又想今天晚上陪著太皇太后,只好朝著白愫搖了搖頭,等到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的話說得都差不多了,太皇太后打起瞌睡來,姜憲這才叫了司寢的人進來給外祖母鋪床,並道:「今天晚上我想和您一起睡。」又怕太皇太后不答應,嘟了嘴道,「您看我都多久沒有和你一起睡了。」   太皇太后覺得自己不吉利,姜憲小的時候就不怎麼抱姜憲,等大些了,更寧願她去和白愫睡在一起,這次她也沒有答應,並道:「我睡眠淺,又早習慣一個人,你在我身邊我會睡不著的。」   姜憲總不能說「我怕您從此就昏迷不醒」,說了幾個理由都被太皇太后駁了回去,她只好把情客留在了慈寧宮,讓她有什麼事就立刻去告訴她,神色蔫蔫地跟著白愫和太皇太妃出了門。   太皇太妃倒理解太皇太后,她也不願意和白愫多接觸,吩咐白愫「好好地陪著保寧」,就回了自己的寢殿,留下姜憲和白愫兩人面面相覷。   姜憲只好問白愫:「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   白愫笑著把姜憲拉到了一旁,低聲道:「親恩伯夫人現在正為阿瓚的婚事發愁呢!若是訂了下來,估計今年年底就會把媳婦娶進門。你不如在京裡多留兩日,吃了阿瓚的喜酒再走。」   姜憲攤手,道:「那李謙怎麼辦?」   白愫眼睛骨碌碌地轉,道:「讓他進京來接你。」   若是今年冬天下大雪,九邊肯定有戰事,李謙怎麼可能來接她。   「他那裡還有一大攤子事,哪能說走就走!」姜憲嘆氣道。   前世王瓚是這個時候訂的親,但太皇太后殯天之後,她和王瓚都自請為太皇太后守了一年的孝。這樣耽擱下去,不知道王瓚還能不能娶到石氏。   姜憲想了想,辭了白愫,轉身去了太皇太后那裡。   太皇太后正準備歇息,聽說她來了也沒有裝扮,隨意披了件袷衣,請她去內室說話。   「外祖母,」姜憲也不囉嗦,直言道,「剛才太皇太妃在那裡,我不好多說。照我說來,若是阿瓚表哥真的要娶妻,不如娶了石家姑娘。石家畢竟是讀書人,阿瓚表哥性子溫和,心地又好,如果姑娘家的性子太強勢,怕是過不到一塊兒去。」   太皇太后笑道:「我也是這麼想,不過,到底怎樣,還得等我得了閒再去看看。」   姜憲笑道:「阿瓚表哥知道了肯定會怪我的——要不是我突然趕回來,他早就定親了。」   太皇太后呵呵笑,道:「這怎麼能怪你!是他的躲不掉,不是他的爭不來。婚姻,是要講緣分的。」   從前姜憲自然是信的,可自從她被李謙「劫持」了之後,卻覺得有些事成與不成還得看是什麼人。   像王瓚這樣總是只在心裡想的,估計就是喜歡上誰也難以成事。   想到這裡,她突然非常的想念李謙。   希望他在自己的身邊,能和她一起面對接下來的變化。   直到打了三更敲才在太皇太后等人不斷的催促聲中回寢所的姜憲怎麼也睡不著,她縮在床上,腦子裡空空的,聽著呼嘯而過的風聲,眼睜睜看著窗欞漸漸泛白,就再也忍不住地爬了起來。   值夜的百結聽到動靜急急地跑了進來,道著「郡主」:「這天才剛亮,您怎麼就起來了?您要不要再睡一會……」   姜憲地披著襖趿著鞋就朝太皇太后寢殿跑。   暮秋的京城非常寒冷。   姜憲上牙齒和下牙齒打著架,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去拍著太皇太后的門。   「這是誰呢?」當值的印霞披著件棉袍打著哈欠過來開門。   姜憲一把推開印霞就闖了進去。   太皇太后還在睡。   姜憲進去的時候心跳如擂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到太皇太后床邊的——太皇太后曾經說過,她瞌睡少,所以很早就起床。這個時候對別人來說還早,可對太后太后來說,卻已經是大天亮了。   「外祖母!」姜憲輕輕地推著太皇太后,聲音裡已帶哭腔。   她好害怕!   怕她就算是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無力改變。   「外祖母!」她抽泣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嗯……」太皇太后拖長了尾音,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保寧啊!你這是在幹什麼呢?怎麼哭起來了?誰讓你覺得委屈了?」話說到最後,原本有些濁渾的眼睛頓時銳利起來,迸射出刺骨的寒意。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最後兩天,求保底月票……   ※ 第540章醒來   姜憲的眼淚就掛在了臉上。   外祖母,外祖母,居然醒了過來!   是不是說,今生已經和前世不一樣了呢?   姜憲撲到了太皇太后的懷裡。   「我,我只是害怕!」她喃喃地道。   「害怕什麼?」太皇太后坐了起來,笑眯眯地摸了摸姜憲的頭髮,慈祥又和藹,哪裡還有半點剛才的銳利,「是做惡夢了嗎?還是聽到什麼聲響嚇著了?」   太皇太后語氣和煦,如果秋日正午的陽光,灑落在姜憲的心裡。   「是做惡夢了!」她趴在太皇太后的懷裡,「我做了一個惡夢!」   太皇太后醒了過來。   是不是明天她老人家也不會逝世呢?   姜憲緊緊地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道:「是個惡夢!」   那對她來說,就是一場惡夢。   現在,夢醒了一半,就看明天了。   姜憲喜極而泣,一整天都不離太皇太后半步。   太皇太后好不容易趁著她累極了午睡時悄聲對太皇太妃道:「這孩子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怎麼今天像三歲的小孩子似的,一不看到我就神色慌張。難道真的是做了惡夢?」   皇上是真龍天子,身邊是沒有汙穢的,所以沒辦法說是撞了邪。   太皇太妃含蓄地笑道:「小孩遇到娘,無事也哭三場。郡主遠嫁到西安,哪有不想家的時候。遇到了您,肯定是要撒撒嬌的,您不用擔心。我等會兒叮囑芳苓和掌珠都看著郡主一些,郡主若是有什麼事,肯定瞞過不她們倆個的。」   太皇太后安下心來。   下午跟著田陳氏學太極的時候一定要拉了姜憲和白愫跟著一起學。   白愫就當是舒展身體了,跟著田陳氏學得還挺認真的。   晚上,姜憲又吵著要和太皇太后一起睡,太皇太后想起白天太皇太妃說的話,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笑著答應了。   姜憲高興極了,脫了鞋襪就爬上了太皇太后的床。   太皇太后就想起姜憲小的時候,不願意和乳娘睡的時候就吵著要她,她偶爾答應讓姜憲和自己睡,那孩子就小時候,歡歡喜喜地脫鞋脫襪爬到床角裹了被子閉上眼睛裝已經睡著了,生怕她後悔似的。   她的心頓時就軟得一塌糊塗,親手幫姜憲掖了被角,笑道:「也不知道你急什麼?還好你爹和你娘只生了你一個,要是再多幾個姐妹,你豈不是要把他們都擠到床底下去了?」   姜憲裹著被子笑,只露了雙眼睛在外面,黑漆漆的,卻又澄清透亮,讓人想起秋日的湖水,冬日的星晨。   太皇太后看著就喜歡,摸著她頭道:「睡吧!睡吧!可不能頑皮了。」   姜憲無聲地點著頭。   孟芳苓進來親自給她們放了帳子,小宮女們點香爐,滅了通明的宮燈,移了一盞燈火如豆的瓜燈進來。   拔步床的光線就暗了下來。   淡淡的龍涎香從鬆柔的被子裡瀰漫開來,縈繞在她的鼻尖,讓她像回到小時候,被太皇太后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原本應該睜大了雙眼的夜晚,卻很快支撐不下去,沉沉地睡去。   等姜憲猛地驚醒,她騰地就坐了起來,還沒有看清楚周圍的事物就心裡發慌地嚷道:「外祖母呢?」   她耳邊就傳來太皇太后不緊不慢,含著笑意的聲音:「這才出宮了幾個月?怎麼還越活越小了?醒了也不睜開眼睛緩口氣就瞎嚷嚷,知道的你這是還沒醒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遇到賊了。這都是跟誰學的!」   姜憲循聲望去,就看見太皇太后正手捻著十八羅漢的佛珠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面前還攤著本佛經,正笑著望著她和孟芳苓打趣。   高麗紙糊著的窗欞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可見天色已經大亮。   姜憲情忍不住淚流滿面,雙手合十,在心底念了聲「阿彌陀佛」。   菩薩保佑,太皇太后還活著。   沒有像前世那樣,她一睜開眼睛,太皇太后已經沒有了呼吸。   她忙問孟芳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孟芳苓掏出懷表來看一眼,道:「巳正已過了一刻鐘!」   前世,太皇太后是辰正還差一刻鐘的時候走的。   如果已過了辰正。   是不是說,太皇太后這一關挺過來了呢?!   姜憲閉上眼睛,虔誠地向諸天神佛祈求。   太皇太后不由和孟芳苓交換了一個眼神。   姜憲不對勁!   而且是很不對勁。   從前她雖然關心自己身邊的人,卻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情緒外露,而且可以看得出來,是情不自禁的情緒外露。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孟芳苓和白愫想盡了辦法也沒能讓姜憲開口,可大家都能看得出來,姜憲好像卸下了身上的包袱,變得活潑開朗了很多。   這畢竟是件好事。   太皇太后追問了幾天不得其果之後,也就暫時把這件事放下了。   到是珍寶閣的陳女官,幾次來求見姜憲都被她打發了。   白愫忍不住勸她:「好歹是皇上的人,你給別人幾分體面吧!」   姜憲道:「是為了面子卷到後宮的爭寵之中去還是得罪個把人卻能袖手旁觀的好?」   「可我們很難袖手旁觀啊!」白愫苦惱地道,「你看你那東廂房,東陽郡主送的東西都能堆半個屋了吧?你這才回京幾天啊!」   姜憲不為所動,冷冷地道:「她們怎麼想我管不著,但我要是不擺明了態度,黏黏糊糊的,那就更說不清楚了。」   白愫不禁嘆氣。   自欽天監算出九月二十八是出行的吉時,韓同心將於那天從京郊的圍場反京之後,東陽郡主除了下帖子想要宴請姜憲之外,還隔三岔五地送東西給姜憲,好像韓同心能回宮,都是姜憲的功勞似的。   姜憲畢竟只是個出了閣的郡主,東陽郡主這樣,豈不是把姜憲放在火上烤?   白愫看著壓根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姜憲,不禁在心裡暗暗擔心。   姜憲只好拉了白愫:「走了!走了!我們跟著田太太學太極去,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她們再怎麼蹦騰,趙翌不和她們站在一邊都是白搭。」   不過,話說到這裡,姜憲心裡也有些納悶。若是從前趙翌像現在這樣聽她的話,他們恐怕也鬧不到兵戎相見的地步吧!   是他們沒有緣份呢?還是因為趙翌不再是她的丈夫,她在他面前變得很強勢,而一直被曹太后管著的趙翌偏偏就吃這一套呢?   姜憲心裡隱隱有個答案,卻不願意多想。   ※   親們,給白金盟主天外仙仙的加更!   PS:求月底的保底月票……   ※ 第541章巴結   姜憲拉著白愫去了慈寧宮的偏殿。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就在這裡跟著田陳氏學太極。   她們到的時候,田陳氏和太皇太后幾個已經換好了衣服,田陳氏正帶著太皇太后在那裡伸腿蹬腿。看見姜憲,太皇太后笑道:「快去換衣服!我們都等你們好半天了。」   姜憲和白愫笑嘻嘻地去換了衣裳。   昨天告訴太皇太后的動作,太皇太后今天就記得不清楚了。田陳氏只好重新再教。好在她知道自己進宮也就是來哄老太太們高興的,頗為耐心細緻,不管是太皇太后還是姜憲,都對她非常的滿意。有點讓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孟芳苓。田陳氏一教她就懂,一懂就會,偶爾還能指點指點其他人。   大家都笑著說孟芳苓「文武雙全」。   孟芳苓就學著戲文裡的動作向大家抱拳道謝。   惹得太皇太后和太后太妃哈哈直笑。   學太極成了件有趣的事,大家都對此感興趣起來,加之又有太皇太后的參與,宮裡一時倒興起練太極的事,當然,這是後話了。   姜憲每天就盯著太皇太后,生怕有個什麼變故。眼看著快要到十月初一,家家戶戶都要祭祖了,太皇太后因跟著田陳氏動了幾天,精神越發的好了起來,姜憲這才覺得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想起「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那句話。太皇太后今年才六十三,照這樣,最少也能再活十幾年……總歸是比前世要好。   她覺得自己不能太貪心,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姜憲就提出去大相國寺敬香。   她要去答謝菩薩。   太皇太后卻想著十月初一的祭祖,笑道:「等過了十月初一再說。」   姜憲是出嫁女,不用回鎮國公府,可白愫卻要回承恩公府主持祭祀。   太皇太后跟太皇太妃和姜憲說體己話:「我是想多留掌珠在宮裡住些時日的。早年我就聽田醫正的父親說過,這女孩子不宜早嫁人。你看那些江南的大戶人家,誰家的姑娘不是過了十七、八歲才出嫁,就是留到二十也不稀奇。到是北方的姑娘家,子嗣普遍都艱難,個個就盼著開枝散葉,反而嫁得早。可越是嫁得早,越是容易出事。像永安,像掌珠……你再看黔安,她沒有人管,我也不好多說,十九歲才出嫁,可兩個孩子都穩穩地站住了。掌珠如今又遇到了樣的事,我不好和她明說,怕她傷心。你們就想法子幫我把她留在宮裡。怎麼也要住兩年了再回承恩公府去。」   姜憲連連點頭。   太皇太后看了失笑,指了她的額頭道:「你也是!別總想著回西安。既然進了京,就和掌珠一起陪著我住些日子。不要以為及了笄我就會放你出宮的。」   李謙恐怕會在心裡怨您的!   姜憲抿了嘴笑,想著李謙要是知道自己暫時回不去了會是怎樣的表情。   太皇太妃則是感激不盡。   白愫小產,與白愫年紀小有很大的關係,她心裡也清楚,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就是貴為太皇太妃也不能說什麼。何況那邊還有一個急著抱侄孫的曹太后。   「我知道了!」她感慨地對太皇太后道,「這件事我來和北定侯夫人、太后娘娘說。想必那兩位也是明白人,不會為難孩子的。」   「那倒未必!」太皇太后冷笑道,「誰家的孩子誰心疼……」   三個人說著話,有小丫鬟隔著帘子稟,說韓同心明天就會回宮,這會兒派了人過來給太皇太后請安,想回宮之後就來拜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和簡王的關係不錯,姜憲行及笄禮的那會兒,簡王還當著那麼多的人請太皇太后照顧韓同心,太皇太后自然要給他幾分面子,讓宮女把韓同心派來請安的人叫了進來,問了韓同心的行程,就應了下來。   來人沒想到慈寧宮這麼好說話,喜出望外,奉承的話說了一籮筐才走。   太皇太后卻嘆道:「東陽是個精明人,怎麼養出來的女兒卻從來都不動腦子。進宮之後挑的幾個人都小眉小眼的,像那市井裡巷裡出來的。以後只怕會生出事端來。」   市井裡巷的人多口舌,而宮裡最忌諱的就是多口舌。   姜憲不好評價。   太皇太后已吩咐孟芳苓:「以後坤寧宮的事你們都給我繞著走。」   孟芳苓等人忙恭聲應「是」。   晚上,陳女官又讓人送了據說是自己親手做的扇套給姜憲。   姜憲收下,交給了情客。   等到了韓同心回宮的那天,姜憲和白愫代表太皇太后在慈寧宮大門口迎接她。   和出嫁之前相比,韓同心瘦了很多,神色也有些憔悴。   她穿著真紅色通袖袍,戴著點翠鳳頭步搖,珠環玉繞地由身邊的大宮女採盈扶著下了鳳駕。   姜憲和白愫上前給她行了個福禮,正尋思著要不要和她寒暄兩句,韓同心卻冷冷地瞥了她們一眼,一聲不響地和她們擦肩而過,直接進了東暖閣。   她有點覺得好笑。   白愫卻急急地上前摟了她,低聲道:「算了!她現在是皇后了,你也別和她一般見識。大家禮數上不差就是了!」   姜憲也是這麼想的。   她笑著點頭,和白愫進了東暖閣。   韓同心正跪在太皇太后面前伏在太皇太后的膝頭哭泣,太皇太妃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的尷尬表情。   姜憲忙朝著太皇太后使了個眼色,詢問她出了什麼事。   太皇太妃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   太皇太后就掏了帕子給韓同心擦眼淚,並溫聲道:「別哭!別哭!你都是做皇后的人了,怎麼能還像小時候一樣!你外祖父一直牽掛著你,只是礙於身份不好來看你。前幾天和我遇到了還拜託我照顧你呢!他要是看著你這樣的傷心,得多心痛啊!快站起來,別哭了。我們有事說事,哭能幹什麼?」說著,示意孟芳苓把韓同心扶起來。   韓同心卻像終於找到了發洩的地方似的,不哭完了不算完,不僅不願意起來,還哭著道:「我也不想這樣。可皇上他也太不應該了。他就這樣把我丟在圍場,讓文武百官看我的笑話,我還有什麼體面可言?偏偏我還一句話也不能講。我只要一抱怨,大家都說是我的錯。皇祖母,除了您這裡,我可是連個哭的地方都沒有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42章請安   韓同心的哭訴讓太皇太后想起了早年間的曹太后。   在先帝那裡受了委屈,也會這樣趴在她的膝頭抽泣。   可後來呢?   太皇太后只要一想到曹太后最後為了保住曹宣,居然使手段想辦法想讓姜憲嫁給曹宣,對著韓同心心裡就沒有辦法蕩起一絲的漪漣。   可宮裡人多口雜,韓同心現在又是皇后了,以後姜憲少不得要和她打交道,太皇太后也不好得罪韓同心。   她輕輕地拍了拍韓同心的肩膀,嘆氣道:「別哭了!宮裡的女人就是這樣的。你看我,看太后,不也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韓同心聞言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已經腫得像核桃,哽咽道:「若不是想著這宮裡還有您老人家心疼,我就在圍場不回來了。」   太皇太后差一點沒忍住笑出來。   自己什麼時候就成了韓同心的靠山了。   她進宮之前自己也就逢年過節的時候受她一拜,她進了宮,也不過是每月的初一隨著趙翌過來給自己請個安,做做樣子給天下人看罷了。她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以為這麼趴在自己膝頭一哭,下臺階的話一說,自己就會感恩戴德,立馬抱著她「兒啊」、「肉啊」地一通疼愛?   要說這世上有誰在自己的心上,那也就只有保寧了。   從前自己還惦記著皇上,可自從皇上和那方氏攪和在一起了之後,皇上也不在自己心上了。   這世上最羈絆人的,是血親。   沒有血緣關係,誰又是真心為誰呢?   有的時候,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就是血親也不頂用。   像曹氏……   太皇太后覺得自己想得有點遠了。   她親手攜了韓同心起來,溫聲地道:「不哭了!你統領六宮,讓人看了會笑話的。」說著,把手裡的帕子遞給了韓同心,「把眼淚擦乾淨了,回宮去歇一歇,明天皇祖母給你接風洗塵。」   韓同心接過帕子,訕訕然地擦了擦眼角,突然轉過身來,笑著對姜憲和白愫道:「讓兩位妹妹看笑話了,我,我這也是太傷心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聽皇上說嘉南妹妹回了宮,你都不知道,我這心裡有多高興。我們好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是從小的交情,不管以後大家走到哪裡,也應該像從前一樣親親熱熱才是。」   姜憲微微地笑著應「好」。   有小內侍飛快地跑了進來,草草地給暖閣內的人行個禮就喘著氣道:「皇上去坤寧宮了。」   韓同心愕然,眼底有掩飾不住的驚喜溢出來,也顧不得在這裡裝腔作勢了,忙道著「快回宮」,「快回宮」。   她近身服侍的更是一片兵亂馬亂的。   姜憲看著不由抿了抿嘴角。   採盈看著就拉了拉韓同心的衣角。   韓同心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慈寧宮,她露出個笑容,向太皇太后辭行。   太皇太后慈祥地呵呵笑,不僅沒有責怪,反而道:「快去!快去!皇上這些日子正為河道的事操心,你見了皇上,可得好好地安慰安慰他,別為圍場的事犯小孩子的脾氣。」   韓同心忙躬身應諾,帶著她的人匆匆出了慈寧宮。   太皇太后的臉色上頓時沒有了笑容,對姜憲和白愫道:「她要是再來,你們不願意見,就在屋裡玩。我自有話應付她。」   姜憲的白愫齊齊應「是」,孟芳苓就笑:「太皇太后,田太太教您的動作你可記下了?可還要我再和你一起練一練?」   「哎呀!」太皇太后聽著立刻站了起來,笑道,「我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明天田太太過來我又不記得了。」   她滿臉笑容,把韓同心的事拋在了腦後,一心一意地跟著孟芳苓練起太極來。   姜憲和白愫相視一笑,陪在一旁跟著練。   到了快用晚膳的時候,趙翌過來了。   大家都在練太極,他也很感興趣,脫掉外袍丟給了杜勝,跟著太皇太后比劃了兩下,逗得太皇太后笑了一場,眾人這才收手。趙翌先去了東暖閣喝茶,太皇太后和姜憲等人則回房換了件衣裳這才過去。   趙翌就歉意地對太皇太后道:「聽說皇后回宮還沒有到坤寧宮就跑您這裡來訴苦了?她就是那個樣子,您別放在心上。」   太皇太后的話答得十分有委婉:「我年紀大了,只盼著你們這些做小輩的夫妻恩愛,琴瑟和鳴。你呢,這脾氣也要改一改了。尋常人家的結髮夫妻就是性格再不合適,也要互相忍讓著給彼此留個體面,何況你們是帝後,是表率天下的夫妻!以後啊,別總是到處亂跑,好生生地呆在坤寧宮裡,陪著她說說話,吃吃飯什麼的,我也能少惦記著你們。」   趙翌聽著神色一凜,但很快就笑著道:「皇祖母說得對!從前是我太任性了,以後不會再讓皇祖母擔心了。」   從前就是曹太后攝政的時候,他被架空,也不曾這樣溫和順從地和太皇太后說話,他這樣的態度,不僅沒有讓人放心,反而生出些許的擔憂來。   可這畢竟是趙翌屋裡的事,太皇太后又不是言官,話說到這裡也就可以了。   她索性說起晚膳來:「御膳房的說今天既有新鮮的乳黃瓜也有剛剛送進宮來的蓮藕。保寧讓御膳房裡包了蓮藕餃子,也不知道這蓮藕餃子是怎麼包的?她出去了這一趟,別的沒學會,這饞嘴的毛病卻是一點也沒有變!」   趙翌就笑著看了姜憲一眼,道:「這宮裡也沒什麼好玩的,保寧也就喜歡吃點東西,我記得從前阿瓚還常從宮外帶吃食進宮討好保寧,可保寧每次都會留點給我吃。如今他們一個嫁了一個要娶妻,只苦了我,想吃點什麼東西都吃不到了。」   大傢伙都哈哈地笑了起來。   趙翌留下來吃了蓮藕餃,並對蓮藕餃子讚不絕口。   用完了膳,姜憲和白愫代太皇太后送他出門。   有小內侍手足無措地等在慈寧宮的門外,見到趙翌就跑了上來,行了禮了站起來著:「皇后娘娘……」   趙翌冷冷地瞥了那小內侍一眼,硬生生地把那小內侍的話給憋了回去,冷著臉問杜勝:「這是哪裡冒出來的小內侍?怎麼這麼沒規矩?把他交給孫德功,讓他好好管教管教!這宮裡的人,越來越沒規矩了!」   ※   親們,給白金盟主天外仙仙加更!   O(∩_∩)O~   PS:12月的第一天,求月票~~   ※ 第543章可憐   小內侍當場就嚇得癱在了地上。   杜勝也臉色煞白。   任誰聽說了那小內侍的話也知道他是奉了韓同心之命來見趙翌的,可趙翌卻前腳承諾了太皇太后會好好地對待韓同心,轉身就把韓同心身邊的人教訓了一頓,豈不是在向人表明,他之前在太皇太后面前所說的話不過是敷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他原來是怎樣對待韓同心的,以後還會怎樣對待韓同心。   杜勝也管不得去找孫德功了,朝著身邊的徒弟使了個眼色,幾個內侍就機敏地架起那個小內侍,快步地消失在了趙翌的眼前。   趙翌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和姜憲、白愫道別。   兩人只也只裝作什麼也沒有看見,笑著送了趙翌離開。   可當趙翌的鑾駕漸行漸遠之後,折回慈寧宮的白愫忍不住對姜憲低聲道:「皇后娘娘也挺可憐的,皇上根本就沒有把她放在心上。若是我,早就離得遠遠的了,壓根就不會到太皇太后面前哭訴。只怕是傳到皇上耳朵裡,又會是一樁罪。」   「你倒看得清楚!」姜憲呵呵地笑,想起前世,自己不管做什麼趙翌都不滿意,今生當他是隔壁鄰居,他反倒看自己處處順眼。可見前世是被曹太后壓制厲害了,覺得她也在壓制他,不管她做了什麼,他看著都不舒服。   如今,她算是逃出來了,韓同心卻一頭扎了進去。   姜憲不由嘆道:「你用不著同情她。她若真是傷心,怎麼會跑到慈寧宮來哭訴?她也是從小在宮裡走動的,難道不知道這宮裡就像個篩子,你剛乾的事,立馬就能傳得三宮六院全都知道。她惺惺作態,也不過是想讓大家同情她而已,至於她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只怕誰也猜不透。不過,皇上不吃她這一招,倒讓我有些意外……」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情客在她們身後喊她。   姜憲回頭,情客滿臉窘然地走了過來,給倆人行了禮之後,她低聲道:「珍寶閣的那位陳女官,又過來了……」   這下子就是白愫也來了興趣,笑著問情客:「她這次又送了什麼東西?」   情客尷尬地道:「她這次讓人送了兩個貂毛額帕過來了,說是天氣越來越冷,給郡主和鄉君應個景。」   姜憲點了點頭。   白愫卻道:「讓她費心了,替我和郡主謝謝她就是了。」   至於人,還是不見為好。   情客應聲退了下去。   白愫不由感慨:「你說這一個兩個的都這樣,有什麼意思?韓同心這皇后當得也不怎麼地!」   的確。   還不如大戶人家的正妻。   至少那些大戶人家的通房沒誰敢這樣挑釁正房的。   這天下最沒有規矩的地方,也就是這皇宮了。   姜憲默默地和白愫回了東三所。   傍晚,下起了雪。   雪紛紛揚揚,越下越大,到了第二天早上,積雪已經齊了腳踝,雪花也像棉絮似的往下落,等到姜憲和白愫陪太皇后和太皇太妃念了經書,吩咐小丫們上茶點的時候,雪已經到了小腿。   劉小滿指使著宮裡的內侍宮女們掃雪。   太皇太妃隔著琉璃窗戶望著外面熱火朝的內侍宮女,擔心地道:「這雪下得這麼大,等會兒掌珠怎麼出宮啊!」   明天就是三十了,白愫該回府準備十月初一的祭祀了。   太皇太后當機立斷,道:「那就讓掌珠早點走。別留來留去的,反讓孩子們遭罪。」   太皇太妃也是這個意思,立刻叫了孟芳苓過來,幫著白愫收拾東西。   ※   從戶部衙門走出來的蔡霜面無表情地望著漫天的大雪,狠狠地揉了揉面頰。   託他的叔父晉安侯蔡定忠的福,他這幾天跑戶部和兵部都卓有成效。別的行都司、都司和總兵府還在請客送禮,他已經打聽到今年戶部會撥三十萬兩銀子到各衛所。至於這三十萬兩銀子會怎麼分配,那就是內閣的事了。可怎麼走通內閣的關係,那就是他們這些僉事和同知的事。   他想在李謙面前說得上話,就得想辦法從這張大餅上啃個角出來。   可他該從哪裡下手呢?   晉安侯府是去不成了——這幾天晉安侯一直和會昌伯在一起,兩人嘀嘀咕咕的雖然不知道具體說了些什麼,可也不外乎是關於皇后韓氏的。   皇上在皇后回宮的那天晚上,就和皇后圓了房。   照理說,這應該是件普天同慶的高興事。可之前韓家一直壓著皇上宮中的事,很多人都不知道皇上新婚之夜並沒有回坤寧宮的事,這個時候也就不好慶賀了。可令他有些費解的是,會昌伯好像並不十分高興,昨天在晉安侯府呆到了晚上快亥時才離開,今天一早又來了晉安侯府,像是有什麼為難的事在和晉安侯討論似的。   蔡霜覺得他得把這件事弄清楚才行。   軍餉的事他的叔父蔡定忠雖然不願意出面,可他也沒有其他求得著的人,如果能趕在他心情很好的時候,說不定會有所轉機呢?   他抱著這樣的想法,去了晉安侯府。   蔡定忠的貼身隨從悄悄地告訴他:「皇上接了皇后回宮,聽說是嘉南郡主出面勸的皇上,東陽郡主為這件事還特意趕到圍場去見了皇后一面,讓皇后回宮之後去拜訪太皇太后,向嘉南郡主道謝。不過,東陽郡主也挺膩味的,說若是嘉南郡總是這麼插手皇上和皇后的事可就麻煩了。打算想個法子讓嘉南郡主早點回西安去。這不,會昌伯自己沒有主意,請跑來請侯爺給他拿個主意。」   可如今風向不明,晉安侯不會那麼輕易的就站隊吧?   蔡霜尋思著,笑道:「那我叔父怎麼說?」   那隨從不屑地輕笑了一聲,道:「侯爺當然是勸會昌伯慎重。畢竟皇后才剛回宮,皇上態度不明……反正嘉南郡主不可能一輩子住在宮裡,等嘉南郡回了西安,時間一長,皇上身邊又有了新鮮事件,嘉南郡主說話也就不頂用了。」   蔡霜微微點頭。   那隨從就幫他出主意:「您這不也是在為李大人跑腿嗎?我看您與其這樣求著侯爺,不如去求鎮國公或是郡主,兵部的事,他們說話更有份量!」   蔡霜有些猶豫。   如果求鎮國公或是嘉南郡主就可以把事情辦妥,那李謙還要他幹什麼?   「我現想想!」他沉吟道。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這個月的月底月票會翻番哦,大家是不是提前給《慕南枝》留幾張?   ※ 第544章下雪   那隨從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厲害。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這才各自走開。   蔡霜冒著風雪回了家。   接下來的幾天,他不是泡在兵部就是泡在戶部,可眼看著軍餉的事要內閣廷議了,他還沒能見到戶部的侍郎或是兵部的侍郎,更不要說是兼任著內閣大學士的尚書了,更糟糕的是,他這些日子花大價錢結交的一個戶部九品的主薄悄悄地告訴他,說那三十萬兩銀子已經內定了,所謂的內閣廷議,不過是走個過場,讓皇上批個紅而已。而皇上這些日子下了早朝就在內宮裡不出來,大家都說皇上這是和皇后和好了,每天都在內宮裡陪著皇后,朝廷的上的事也不怎麼上心,都是汪閣老或是熊閣老說了算,他最後還朝著蔡霜擠了擠眼睛,道:「你想想你自己,要是剛剛成親,還有心思管旁的嗎?」   蔡霜心裡一片冰涼,比那外頭刺骨的寒風還冷。   他強打起精神來笑著請那小吏去吃飯,這小吏這些日子幾乎天天吃蔡霜的喝蔡霜的拿蔡霜的,事情又黃了,也不好意思再佔蔡霜的便宜了,笑著找了個藉口,回了蔡霜的邀請。   蔡霜也沒有心情繼續和這小吏應酬,可讓他回家,他想到自己來京城大半個月,卻什麼事也沒有做成,回去怎麼跟李謙交差,又心中發愁,不願就這樣坐以待斃似的呆在家裡。   他索性讓轎夫跟在他身邊,打了把傘在雪地走。   街道兩旁的積雪都堆得有他的腰高了,四處隨時可見一個個像小山似的大雪堆。   前面有人開道。   孤零零的幾個路人吐著熱氣在那裡好奇地道:「這麼冷的天,這麼大的雪,這是誰家的女眷出行?要去哪裡?」   有知道的人笑道:「承恩公府的國公夫人,說是奉召進宮陪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妃說話。」又羨慕道,「你還別說,這承恩公府的國公夫人就是命好,之前養在慈寧宮,出了嫁也沒有被當成外人,隔三岔五的進宮不說,皇上前些日子還賞了三牲給承恩公府祭祖。反倒是嘉南郡主,嫁到西安去了。離這裡遠遠的,等閒進不了一次宮。真是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東,誰也說不準的事!」   可姜憲起手卻能讓一位前途無量的政員斬於手下。   蔡霜只覺得腦子一清。   他之前總怕李謙瞧不起他,所以要在李謙的面前爭一口氣。可現在,已經不是爭一口氣的事。若是他從戶部和兵部連一點銀子都弄不到,他以後在陝西行都司恐怕都會抬不起頭來。而京城離甘州千裡迢迢,這裡發生了什麼,只要姜憲不說,不,只要姜憲不添油加醋地告訴李謙,他完全可想辦法混淆李謙的視聽,甚至可以把這件事推給姜憲。   蔡霜越想越興奮。   他立刻拍了拍衣角的雪,上了馬車:「去鎮國公府拜見世子爺。」   這段時間他專程打聽過姜憲,知道她和姜律的關係非常好。要求姜憲,必須得通過姜律,不然他一個外男,根本見不到姜憲。   姜律知道他的來意之後眉頭皺得緊緊的,道:「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點來說!」   蔡霜見姜律一副願意幫忙的口吻,頓時精神一振,做出現副赧然的樣子道:「李大人把這麼大的一件事交給了我,我卻出了紕漏,哪裡還有臉來找國公爺和郡主幫忙?這不是想了很多辦法,撞了很多壁,把我叔父出搬了出來,最終還是沒有辦成,怕耽擱了邊關的戰事,這才不得不硬著頭皮來找世子爺嗎?」   姜律的眉頭皺得就更緊了,心裡想著,這蔡霜畢竟還太年輕,把個人榮耀看得重於國家社稷,還好是沒有糊塗到底,知道事情不對了來找他。可惜還是來得晚了點,如果蔡霜一聽到消息就過來,可操/作的餘地會多很多。這個時候找來,那三十萬兩銀子該怎麼分、要照顧哪幾位封疆大吏,幾位閣老只怕早已經商量好了。想排隊分一份雖然難,卻比臨時插隊強行分一份要容易。   姜律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這件事你先別聲張,從別人口裡扒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這件事只怕得去找皇上,你就別管了,我明天想辦法進宮一趟,看能不能讓郡主想想辦法。我這邊是沒得法子了。」   他也不可能去找他爹。   因為他爹之前幫大同總兵府要了三萬兩銀子。已經不好再把陝西行都司加進去了。朝中大吏那麼多,一個人一份都攤不上,他爹要兩個名額,閣老們是決不會答應的,說不定還會引起其他的紛爭。   蔡霜也知道這其中的難度非常大,來之前是打算就算失敗了,他也找過人了,就連鎮國公鎮的世子爺姜律都不能行,更何況他了,能給李謙一個交待就行,因此並不失望,又想到承恩公府國公夫人今天冒雪進宮,不由生出幾分和姜律套近乎的心思,笑道:「郡主還在宮裡住著啊!難怪我來的時候看到承恩公夫人進宮。這十月初一的冬祭才過了幾天啊……」   姜律一愣,道:「承恩公夫人今天進宮去了?你什麼時候碰到的?知道她走到哪裡了嗎?」   蔡霜不解,但還是道:「就在來您這的時候撞到的,我那個時候剛出戶部的衙門,這個時候應該快到神武門了吧!」   姜律跳起來喊小廝伺候筆墨,並對蔡霜道:「女眷出行帶一大堆的東西,本來就慢,今天的雪又特別的大,我這就派人去追承恩公夫人,若是她能給郡主帶一封信,就不用等到明天了。事不宜遲。越拖越容易出岔子。」   還可以這樣嗎?   蔡霜有些發愣。   那邊姜律已經草草地寫了封信交給了小廝,叮囑他去追趕白愫。   蔡霜就陪著姜律一面閒聊,一面等消息。   姜律話裡話外都問的是李謙。   他的話雖然委婉,但蔡霜還是聽出來了,姜律對李謙不熟。   那當初怎麼就把金人般尊貴的嘉南郡主嫁給了李謙的呢?   難怪真如另一個傳言所說的,鎮國公府支持皇上親政,曹太后為了報復鎮國公府,趁太皇太后不察,把姜憲下嫁給了李謙?   不過半炷香的功夫,姜律的小廝就披著雪花跑了進來,興奮地道:「小的在神武門門口追上了承恩公夫人,把信給了夫人。夫人說,讓大公子放心,她會儘快把信交給郡主的。」   姜律長舒了口氣,又派了人去打聽內閣下一次廷議是什麼時候。   ※   親們,給白銀盟主天外仙仙的加更!   O(∩_∩)O~   ※ 第545章撥銀   姜憲攝過政,接到白愫轉過來的書信,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厲害。   那三十萬兩銀子怎麼用,估計內閣已經明爭暗鬥了一番,大致上已經達成了共識。她這個時候再插一腳,銀子就得重新分配了。那些大學士們又得為自己的利益爭鬥不休,不管是哪位閣老都是不願意的。   況且京中自九月二十九開始下大雪以來,就一直沒有停過,她派了人去打聽甘州那邊的天氣,欽天監卻不敢給個準信,只說今年西北、東北都可能是個寒冬,已寫了摺子給內閣,怕雪太大,京城會凍死人。   若是和前世一樣,甘州那邊肯定有戰事。   李謙只派了個蔡霜進京要軍餉,可見他早有準備。但如果軍餉能充足一些,大小能補貼一下李謙的私庫,總歸是件好事。   她立刻叫了劉清明過來:「你去看看皇上什麼時候有空,我要見皇上。」   劉清明壓抑不住心底的詫異,到底是流露出些許來。   他到了姜憲身邊服侍才看清楚,姜憲壓根就不喜歡趙翌,甚至可以說有點討厭他,而且對著別人都沒有什麼脾氣,看到趙翌就特別容易動怒,而趙翌呢,也非常的奇怪,在別人面前都非常大的火氣,見到了姜憲就像見到了太皇太后似的,輕易不敢駁她一句。   聽說姜憲要找趙翌,他自然是屁顛屁顛地跑去了乾清宮。   趙翌剛剛下朝,正和幾位閣老在說話。汪幾道就把這幾天他們商量好的那三十萬兩銀子怎麼用的摺子呈給了趙翌。趙翌拿起來看了看,也看不出什麼不同來,心裡已經同意了。不過,他小時候看曹太后看大臣的摺子時,不管看懂沒看懂,都得留中一夜,第二天才發下去,說這樣「穩重」,他當時非常的羨慕——你們這些十年寒窗苦讀的兩榜進士又怎樣,辛辛苦苦地好不容易爬到這個位置,我不給你們用印,你們就要等著,覺得那是權力的象徵。所以他親政之後,也特別喜歡用這一招。   幾位閣老也知道,沒指望著他今天就給答覆,笑著又說了些別的,其中還提到帝後和鳴的事。   趙翌心裡就有點討厭了。   原本他覺得簡王說得對,他要是不生下嫡長子,等曹太皇緩過氣來,說不定會殺了他,像他小時候一樣,抱著趙璽垂簾聽政。因而他也怨恨起姜鎮元來。要是他聽自己的,當時把曹太后殺了,也就不會出現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連帶著,他也不想見姜憲。   如今他們提到韓同心,他頓時又覺得自己想和哪個女人在一起都不能自由,韓同心簡單是自己的恥辱。   姜憲和韓同心一比,姜憲至少不知道姜鎮元的所作所為,她和他一樣,是被迫的。韓同心卻不一樣,她不僅知道簡王是什麼意思,而且還配合著簡王逼他留在坤寧宮……等韓同心生下兒子,他就一腳把她踹到慈寧宮去服侍太皇太后,看她還有沒有臉留自己過夜。   趙翌很想扒扒自己的頭髮,可這樣失禮的舉止從小就不知道被曹太后打過多少次,他想想就覺得丟臉,索性抬頭朝外望去,正巧看到孫德功在帘子後面探頭探腦的,他不由大聲道:「你在那裡幹嘛呢?鬼鬼祟祟的!你是沒品的小太監嗎?說個話連腰都挺不直……」   直接就開罵起來。   孫德功看著一個個低頭在那裡喝著茶裝沒有看見的內閣大學士,訕訕然地走了進來,行了個禮,低聲道:「是珍寶閣的劉清明,說郡主要見您,讓我看看您得閒不得閒?」   在這紫禁城裡,能被稱為郡主的只有嘉南郡主姜憲。   可珍寶閣的劉清明不是服侍陳女官的嗎?什麼時候被撥去了嘉南郡主身邊。   汪幾道、熊正佩幾個面面相覷。   覺得皇上怎麼連後宮裡的事都拎不清似的。   趙翌卻來了興趣,忙道:「郡主可說了為什麼要見我?你去回郡主一聲,說我這就去慈寧宮。她用過午膳了沒有?我還沒用午膳,你跟御膳房的人說,我的午膳就擺在了慈寧宮。」   這不是杜勝的事嗎?   可孫德功什麼也沒有敢說,笑著恭聲應「是」,一路小跑著去了慈寧宮。   姜憲原本還沒有傳膳,聽說趙翌要和自己一起吃飯,立刻覺得胃都開始隱隱作痛。她吩咐情客:「給我先端碗面來墊墊肚子。和皇上吃飯,就像宮裡大年三十的團年飯似的,永遠別想吃飽了。」   情客笑著去慈寧宮的茶房親自下了碗青菜面。   姜憲剛吃完面,趙翌過來了,進門就問她:「找我幹什麼?」   她也沒和趙翌客氣,開門見山地把李謙的事說了:「……三十萬兩銀子,一點也不撥過去。我還在宮裡呢,讓人怎麼說我。我就連這點面子都沒有。皇上無論如何也得撥點銀子過去。要不然,你用你自己的私庫撥去戶部,我拿我的私房銀還你。怎麼也不能讓我被別人笑話。」   趙翌聽得目瞪口呆,道:「你急急地把我叫過來,就為了這事?」   「這事難道還不要緊?」姜憲不知道趙翌是怎麼想的,反問道。   趙翌沉默地望著姜憲,突然覺得姜憲有點可憐。   就這樣嫁給了李謙,外面肯定說什麼的都有。她之前折了那個姓溫的,現在又要在軍餉的事上強人一頭,想必也是不得已而已。就像從前曹太后執政的時候,他不也得在那些內侍和女官們面前擺架子,不然別人就更拿他不當一回事了。   他問姜憲:「我們從小在一起長大,你那個時候為什麼覺得有好吃的,好喝的東西總要給我留一份?」   姜憲聞言也想起過去的事。   對於趙翌來說,不過是四、五年前的事,可對於姜憲來說,已經是十四、五年前的事了,可她還始終記得那時候的心情。   「這宮裡只有我們三個。」她喃喃地道,「我不對你們好,對誰好啊!」   而且,她又能對誰好呢?   趙翌低下了頭。   脫去了那一身華麗的外衣,姜憲也挺可憐的。沒爹沒娘,從小跟著外祖母看著舅母的眼色長大,嫡親的伯父伯母和堂兄一年也難得來探望她一眼。所以她這兩年才會和姜家走得這麼近吧?任誰也得有個親戚不是嗎?   所以……有些事,就算了吧!   趙翌的心情又平和不少,道:「軍餉的事,你別擔心,我肯定讓你有面子的。」然後他就轉移了話題。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46章後悔   三十萬兩銀子,天下一萬多個衛所,僧多粥少,能見幾顆米就不錯了。主要還是個面子問題。體現了這個衛所的指揮使的關係、人脈,關係到衛所的將士立了軍功能不能幫他們爭到手,死了的人能不能得到撫恤金等等。倒不在乎銀子的多少了。   姜憲也不問了。   可等到第二天,劉清明抑制不住激動地跑進來告訴她:「郡主,皇上給李大人撥銀了,撥了二十萬兩!」   「你說什麼?」姜憲大驚,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內閣正在議呢!」劉清明滿臉的得意,「汪幾道和熊正佩都不同意,可皇上說了,不同意也得同意。還計較起戶部的事來,說戶部這幾年尸位素餐,連個帳都管不好,每到朝廷要用銀子的時候,就開始哭著喊窮,既然知道國庫空虛,早幹什麼去了?還說梅城要是覺得自己幹不了,那就趁早換個人來管。」   因為姜憲的出現,胡以良與戶部尚書無緣。   她有些日子沒有關注朝廷變遷了,沒想到梅城還是做了戶部尚書。   可見梅城還是真有點官運的!   劉清明怕姜憲不知道,忙道:「梅城是原來禮部的一個郎中,偶然間入了熊正佩的眼,幫著籌辦皇上的大婚,皇上見他辦事老道,很得皇上的心思,就連提幾級,讓他做戶部的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這才上任不到一個月呢!」   難怪沒有聽說。   之前她一直忙著趕路和擔心太皇太后的生死了。   姜憲點了點頭,皺了眉道:「現在廷議還沒有結束嗎?」   「還沒有。」劉清明訝然地看了姜憲一眼。皇上這樣為她出頭,她卻並不高興,難道是怕流言蜚語?他尋思著,笑道:「郡主,我再去探探消息吧?我看那梅城是個挺機靈的人,應該會想出辦法來的。」   「那你去吧!」姜憲也想儘快地知道結果。   劉清明飛快地跑了。   白愫笑道:「這下好了,你又要出名了!」   姜憲知道她是指溫鵬的事。   她拜託曹憲幫的忙,白愫自然知道。而且還很氣憤,覺得姜憲讓那個姓溫的最後還做了三品的大員,太便宜他了。事後朝廷裡的人都議論說嘉南郡主太過驕縱了,可言談舉止間也流露出幾分避諱的意思。在白愫看來,姜憲嫁去那鄉間市井,若是沒有點厲害的名聲,怕是保不住自己的東西。這樣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姜憲聞言苦笑,道:「我都不知道趙翌這是在幫我還是在害我!二十萬兩銀子,他可真想得出來。要是事成了,李謙吃肉還霸著湯,別人只能聞聞味,到時候李謙還不得成為眾矢之的啊!不過,趙翌也算厲害的,連軍餉這種大事都能當成兒戲……」和他相比,自己前世能稱得上「賢德」了。   大趙王朝照這麼讓趙翌當下去,也不知道趙璽有沒有機會繼位?   姜憲胡思亂想著,得了消息的劉清明又折了回來。   「郡主,鄉君。」他草草地給兩人行了禮,急急地道,「乾清宮那邊的廷議已經完了,皇上正往這邊來。最後皇上只給李大人撥了八萬兩銀子……」   姜憲和白愫非常的意外。   趙翌並不是個能聽得進別人勸諫的人。   劉清明把姜憲和白愫都當成了尋常的內宮婦人,覺得皇上最後的決定是下了姜憲的面子,遂作出一副憤憤然的樣子,道,「郡主,這件事都怪梅城。原本汪幾道和熊正佩都妥協了,雖然沒有二十萬兩銀子,可也同意撥十萬兩銀子。結果梅城不同意,說什麼樹大招風,皇上若是真的有心,不如動用內庫的銀子……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被梅城幾句話就打動了,最後同意只撥八萬兩銀子,其他十二萬兩銀子,從內庫裡走……」   雖然有點離譜,但只撥八萬兩銀子的話,倒也合情合理。   從前梅城做過姜憲的戶部尚書,那時候姜憲就對他很滿意,現在就更滿意了。   不過,內庫是趙翌的私庫,從內庫走十二萬兩銀子,就是從趙翌的手中掏出十二萬兩銀子,而內庫現銀很少,多是些古玩字畫之類的,趙翌願意拿出來?拿得出來嗎?   她看著義憤填膺的劉清明,不由道:「梅大人做得很對。李大人畢竟是朝廷命官,以後還要和內閣六部打交道,一上來就要了三分之二的軍餉,你讓別人怎麼想?總不能事事都找皇上幫他出頭吧?」   劉清明也是從小內侍爬上來的,姜憲提點,他立刻就明白過來。想到之前他的態度,頓時嚇了一身的冷汗,怕姜憲誤會他沒有眼色,也怕姜憲誤會他別有用心,他忙跪下來請罪。   姜憲趁機教訓了他幾句,這才讓他退下。   而覺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準備和姜憲分享,並且準備在姜憲面前邀功的趙翌,走進東暖閣就後悔了。   十二萬兩銀子,那他的內庫也就沒錢了,那怎麼能行?   何況是給李謙。   他巴不得李謙戰死沙場,拿了自己的體己銀子去貼李謙,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可惜梅城這個人太認真了,只怕會催著他把那十二萬兩銀子快點到位。   早知道這樣,就應該同意汪幾道和熊正佩的話,撥個十萬兩銀子完事。   現在該怎麼辦?   簡直是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嘛!   趙翌頭痛欲裂,見到姜憲之後矢口不提那十二萬兩銀子,只說軍餉的事幫姜憲辦好了。   姜憲一看就知道趙翌打得什麼主意,她可不能讓他就這樣糊弄過去,說了幾句感激的話之後,她乾脆道:「如今年關已近,皇上要用銀子的地方多著呢?我知道皇上怕我在李家沒有面子,可有了那八萬兩餉銀已經足夠了,怎麼還好讓皇上拿自己內庫的銀子補貼李謙?若是皇上不嫌棄,這十二萬兩銀子就由我來出好了。反正太皇太后給我置辦的嫁妝多,我的那些我銀子放著也是放著,皇上可千萬別推辭,不然就是沒有真的把我當表妹。」   趙翌覺得這簡直是想瞌睡的時候有人送了枕頭過來,心花怒放,但他是天子之言,總不能說推翻就推翻吧?   他客氣地道:「這怎麼能行呢?我既然開了口,自然是由我來出。你放心,我短誰的也短不了給你的。」   ※   親們,給紫星綺月的盟主加更。   O(∩_∩)O~   ※ 第547章厲害   姜憲壓根不相信趙翌。   當年他全心全意地寵愛著方氏,也不過是拿了官銜誥命去哄方氏,金銀首飾、古玩字畫卻藏得深,不然也不會他們在姜憲的眼皮子底下來往了兩、三年,姜憲也沒有懷疑方氏了。   讓他從自己的體己銀子裡拿出十二萬兩給李謙,那和割了他的肉沒什麼兩樣。   人通常都對處境比自己好的人心生妒忌,可若是那個人比自己不是好了一點兩點,而是好了一大截,估計也就只會心裡酸溜溜地在背後說道兩句了。   既然開了局,那就不妨玩大些。   姜憲暗忖著,和趙翌翻來覆去的客套了良久,並詛咒發誓般的再三保證,絕不把這個秘密說出去,就是李謙也不告訴,趙翌這才「勉強」答應了由姜憲悄悄地補上這十二萬兩銀子。姜憲見目的達到了,索性更乾脆些,從太皇太后庫房裡借了一尊八仙過海的羊脂玉雕像送給了趙翌,說是報答趙翌的幫忙。   趙翌望著雕像半天都沒有回神。   他不知道給別人撥過多少銀子,可給他回禮的,姜憲還是第一個。   說不上是什麼樣的感覺,卻不壞,甚至心裡隱隱有些喜悅。   趙翌讓人收到了珍寶閣,讓他們每天擦試,等到過年的時候拿出來擺到乾清宮的書房裡去。   白愫知道了半天都沒說出話來,等回過神來,已笑得直不起腰來:「你,你真的給皇上,送禮了?……他還收了?」   姜憲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淡淡地道:「皇上也是人嘛!」   白愫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半晌才道:「你真的什麼人都不說嗎?十二萬兩銀子,不是二萬兩銀子,你哪裡來那麼多的現銀?只怕要賣宅子吧?動靜搞得太大,別人還以為是李家出了問題……你還是三思而行的好。」   「怎麼可能誰都不告訴。你不就知道了嗎?」姜憲抿了嘴笑,道,「不過,你得為我們保密才行。李謙要打仗了,沒有銀子這仗打起來就沒有那麼輕鬆了。人是活的,銀子是死的。只要人活著,還怕沒有銀子!我不能因為他缺銀子,就拿部下的命去拼。所以這次不管趙翌給不給李謙撥銀子,我都會想辦法變賣一些產業給李謙做軍餉的。   「但你也知道,這種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我要是拿到明面上,李謙就等著御史使勁的彈劾吧!   「說不定還會說李謙心存反意,那就麻煩了。正巧趙翌心裡反悔了,我拿著他做了擋箭牌,若是有人問起來,就可以說是從皇上的私庫裡拿出來的,雖不合規矩,可也沒有出什麼大錯。   「要不然,我怎麼會拿自己的銀子去給趙翌的臉上帖金?   「讓別人都以為這十二萬兩銀子是趙翌所賜的……」   軍餉、糧草都是很敏感的事,就是有銀子等閒人也不敢幫,一個不小心,就會變成謀逆。   白愫明白姜憲的顧忌,沉吟道:「那告不告訴李謙呢?「   「當然要告訴他。」姜憲想也沒想地道,「萬一李謙誤會這銀子真是趙翌私底下貼補給他的,覺得要報答趙翌怎麼辦?而且我伯父那邊和太皇太后那邊都得說一聲。免得他們還把這份功勞都算在趙翌的頭上。」   白愫很是贊成。   第二天,關於那三十萬兩軍餉的分配就寫進了公文裡,作為邸報發了下去。   蔡霜拿著蔡定忠遞給他的公文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後,久久都沒有說話,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他好歹也是世家子弟,還有個交友甚廣的族叔,而且這位族叔還願意幫他,每當他打著蔡定忠的旗號在外面行事的時候,有人問到蔡定忠的面前,蔡定忠都默認了,就這樣,他在戶部和兵部泡了大半個月,軍餉的事硬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可他前兩天只不過是跟姜律說了一聲,姜律胡亂寫了張條子讓承恩公府的夫人帶給了嘉南郡主,三十萬兩銀子的軍餉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陝西行都司不僅榜上有名,而且還名列榜首,成為撥銀最多的衛所,讓別的衛所來京中辦事的人經過他身邊時,都忍不住流露出些許的妒忌羨慕的眼光。   陝西行都司成了最大贏家。   可這樣的博弈,卻不是因為陝西行都司比別人厲害,只不過是因為陝西行都司的都指揮使碰巧是李謙,而李謙又碰巧娶了嘉南郡主。   蔡霜不由嘆氣,道:「別人都說朝廷有人好做官,我是不相信的,現在卻由不得我不相信。」   嘉南郡主的一句話,他卻跑斷了腿也沒能辦成。   蔡定忠聽著忍不住「撲哧」一聲笑,道:「說得你好像不是官宦子弟似的。」   可這官宦子弟也分三六九等吧?   像嘉南這樣的,一個女人比男人還厲害。   他突然生出股對未來不知所措的茫然來。   叔父雖對他不錯,可若不是他巴得緊,也不會這樣喜歡他。可叔父再怎麼喜歡他,也不可能越過蔡霖。   但就算是這樣的高枝,有的時候也會束手無策。   比如這次撥軍餉的事……還有,他想攫升更高的職位的時候……   良久,蔡霜才收斂了心緒,向自己的叔父求助道:「這件事還是託了郡主的福才辦成的。我回去之後怎麼跟李謙說好?」   蔡定忠明白他的意思。   他沉吟道:「你還是照直說吧!這件事沒辦成,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李謙。你才多大的年紀,這麼重要的事,他卻派了你一個人前來,連個幕僚都沒帶,怎麼可能辦得成!至於郡主那裡,你若是有可能搭得上話,還是想辦法搭上話。那天在乾清宮的書房,要不是汪閣老和熊閣老攔著,皇上就把三十萬兩銀軍餉一口氣拿出二十萬兩來給李大人了……」   他把上房書那天廷議關於軍餉的內容告訴蔡霜。   蔡霜大驚失色,說話都有些不利落了:「您是說,因為內閣不答應,所以皇上決定拿十二萬兩銀子的帑幣給李謙做軍餉?」   蔡定忠點頭,低聲道:「這是熊閣老的一個學生說的。熊閣老為這件事在私底下大發雷霆,說皇上把國家社稷當兒戲,居然會為了嘉南郡主一句話就要把三分之二的軍餉都撥到陝西行都司去。朝臣們反對,皇上就動用自己的內庫……」   ※   親們,今天的更新哦的!   O(∩_∩)O~   ※ 第548章復命   蔡定忠最後嘆了口聲,道:「這樣下去不行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面容冷峻,目中還含著隱隱的寒光。這讓蔡霜莫名地想起了曹太后的遭遇,他不由得心底發冷,低聲道:「叔父的意思是?」   蔡定忠瞥了蔡霜一眼,面無表情地道:「你以為我在說什麼?我們蔡家可不是他們姜家,一言不合就要弄死人。不過,他們姜家也算厲害的,滿打滿算就那幾個人,卻能幾代人都和皇帝硬抗著。不過,也許是能抗得住皇帝上,不免就得意起來。居然插手到皇帝的家事裡面去了,還囚禁了曹太后,如今不僅被皇上猜疑不敢用,而且還被世家功勳忌憚,偏偏還不知道收斂,出了更囂張的嘉南郡主!你看著好了,不過兩年,會昌伯就會想辦法對付姜家。不然這宮裡的事由著個出了閣的郡主說話,韓家的臉面往哪裡擺!那皇親國威做著還有什麼意思?只是我們家要怎麼站隊,卻得從長計議!不然到時候什麼準備都沒有可就來不及了。」   蔡霜有些意外。   他的叔父這個人在外面看著一團和氣,在家裡卻是很嚴肅冷峻頗有城府的。這還是第一次這樣和他說話,也是第一次和他說這些。   他猜測著蔡定忠的心思,道:「叔父,我能幫著家裡做些什麼?」   蔡定忠裝模作樣的思忖了片刻,道:「幫家裡做什麼啊……你就幫家裡探探嘉南郡主的底好了!」   就知道會這樣。   蔡霜在心裡冷笑著,面上卻一派溫順,道:「叔父想讓我怎麼做?」   蔡定忠目光微閃,道:「也不用做什麼特別的事,想辦法讓家裡和嘉南郡主搭上話就成了。她雖是女眷,可我瞧著她那樣子,恐怕在李家也是高高在上,李謙肯定管不著她,估計也不敢管。你得幫我想辦法探探她的口風,看她到底是怎麼打算的?是想著回京呢?還是想著在外面做一方的霸主?」   蔡霜忍不住問:「這有什麼區別?」   蔡定忠還有事要他辦,不說明不行,道:「若是她想回京,那我們就不能和會昌伯走得太近。鹿死誰手還不知道。若她只是想借著皇上之力在外面稱霸,我們不妨和她走得近一些。嘉南郡主說到底還是得藉助皇上的威名,可她在外面時間長了,和皇上的情份也就淡了,我們和她走近些,於她也有好處。」說到這裡,他不禁有些後悔,道,「早知道這樣,我們就應該想辦法幫她爭取那三十萬兩的餉銀的,就算是爭不到手,可我們也算是幫了忙,能在她心裡留點印象。」   蔡霜聞言像被刺骨的寒風颳在身上,指頭都是涼的。   原來叔父不是不能幫忙他,而是覺得他沒有幫的價值,所以在敷衍他。   他不由陰謀地想,自己在蔡家是最優秀的一個,叔父突然給他謀了陝西行都司之職,不會是想把他困死在甘州吧?他畢竟被外放了,若是想回京,還得他這個叔父在吏部和兵部幫著周旋才是。   這麼思量,前些日子的得意洋洋,志得意滿突然間就成了一個笑話。   京城的初冬,他背上冒出一層細細地的汗來,是怎麼走出晉安侯府的,之後他都想不起來了,只知道出侯府的大門就差點摔了一跤,還惹得附近的幾個小孩子遮著嘴笑了一通。   雪一直沒有停,雖然有人掃雪,卻立刻被如絮雪花覆蓋,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蔡霜看著蒼茫的天地,只覺得和自己的命運一樣,荒涼的可怕。   他去京城最好的點心坊買了幾盒點心,去了鎮國公府。   姜律顯然已經在練武堂裡活動過一番,見蔡霜的時候頭髮還帶著些許的溼意,跟在他身邊的小廝嘮叨著:「這要是被夫人看見了,又要說我沒有好好照顧您了。您就不能把頭髮絞乾了再出來?今天您屋裡是誰當值啊?我得說說她……」說著,抬頭看見了坐在花廳裡等著姜律的蔡霜,他忙收了音,低眉順眼地跟進去服侍著姜律坐下,吩咐小丫鬟去點了火盆進來,又怕姜律不悅,低聲解釋道:「這樣頭髮也容易幹一點。等會您進宮見了郡主,也免得郡主念叨您。」   姜律聽了不再管他,徑直和蔡霜說話:「事情辦妥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回甘州?我昨天看到陝西巡撫送往兵部的公文,你們那邊應該很快就有戰事了。李謙可能會上戰場,你回去的時候,記得來我這裡一趟,幫我捎點東西給李謙。」   李謙要上戰場?   蔡霜訝然。   姜律也有些不滿,道:「我也覺得沒必要,不過,李謙說得也有道理。男子漢頂天立地,不在戰場上爭軍功,難道在廟堂上和那些文士打嘴仗不成?他要去就去吧,這樣的戰士,應該應了他才是。」   蔡霜笑著應是。   別人都覺得李謙娶了嘉南郡主就可以躺著吃喝,一輩子不愁了。可和李謙接觸過的蔡霜卻覺得,李謙遠比這更有野心,一輩子躺著吃喝,只怕滿足不了李謙。   李謙主動請戰,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他笑道:「我今天是來向世子爺道謝的。沒想到世子爺等著要進宮。我沒有打擾您吧?要不我先告辭,改天再來拜訪您?」   「我下午才進宮。」姜律對蔡霜倒客氣,笑道,「你就在這裡用了午膳再回去吧!」   反正也快餉午了,好客的姜律常留同僚朋友吃飯。   蔡霜聽說過姜律的豪爽,笑著應了,問姜律進宮的事:「您進宮有什麼事?怎麼安排在了下午。」   「我是臨時決定進宮的。」姜律讓廚房去做桌席面送到自己這裡來,這才轉身和蔡霜說話,「早上突然收到了李謙的信,還捎了一箱子的東西給嘉南,我原想就放在公主府等她回來,結果她說讓我給她送進宮去,我只好去給她送東西了。」   蔡霜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他的叔父蔡定忠一直以來都很忌妒姜家能和皇家走得那麼近,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姜家已經到了能夠隨意進出宮廷的地步了。   想他們若是要進宮,誰不是提前幾天就寫了摺子遞進去,然後等到宮裡有了答覆之後,按品著裝,恭敬謹慎、不敢行錯一步說錯一句地跟著宮裡的內侍、宮女身後……這樣像串門似乎的,想去就去,姜律還是他遇到的第一個人。   ※   親們,給給飛光為錯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549章發作   豪門之中也分三六九等。   蔡霜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了。   而且還發現自己可能屬於最末一等。   他勉強陪著姜律吃了午膳,約了下次上門的時間,就起身告辭了。   姜律並沒有把蔡霜放在心上,他匆匆去了紫禁城。   姜憲已得了消息,在慈寧宮的大門口等她。   姜律見了不由皺眉,道:「你站在這裡做什麼?風大雪大的!李謙的東西還會跑了不成?」   姜憲赧然,笑道:「若是別人送進來,我會在這裡等著嗎?」   姜律聽著心裡覺得好受了不少,笑道:「快進屋去,小心受了涼。」   姜憲瞥了姜律身後抬著的那口箱子一眼,笑吟吟地和姜律去了太皇太后那裡。   給太皇太后行了禮,太皇太后就問起李謙送的東西來:「都是些什麼?」   「玩的、吃的都有。」姜律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開了姜憲的箱籠有什麼不對,道,「還有幾本百曉生新出的詞話本。」   姜憲訝然,忍不住抿了嘴笑。   太皇太后雖然不知道姜憲為什麼這麼高興,猜測可能是小夫妻倆之間的軼事,心裡高興,也就不多問了,和姜律說了幾句話,就放他們堂兄妹回東三所說體己話去了。   李謙讓人捎了東西給姜憲,姜律完全可以託了在紫禁宮當差的王瓚送到姜憲手中,他來送東西是小,主要是奉了姜鎮元之命,來和姜憲商量那十二萬兩餉銀的事:「……爹已經悄悄地親自見過慶豐銀樓大當家的了,他們會把銀子送去甘州的,你不用擔心。你現在只要把銀子交給慶豐銀樓京城的分店就行了。」   姜憲不由挑了挑眉。   前世,她掌權的時候,慶豐銀樓已經慢慢地從給人家打首飾兌小額銀票逐漸開始接觸朝廷的事務,幫著運轉軍餉,兌換鹽引等等。   原來慶豐銀樓這個時候就已經開始尋求新業績了。   她點了點頭,笑道:「我在宮裡住著,不方便出宮。到時候我讓劉冬月找你,該怎麼辦,你讓人吩咐劉冬月就行了。」   姜律頷首,見姜憲和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卻不時往箱子上瞟,覺得眼睛很辣,不想再呆在這裡,朝著姜憲揮了揮手,道著:「你去收拾李謙送來的東西,我先回去了。」也不理會姜憲的挽留,出了宮。   姜憲有些不好意思,可想看看李謙到底送些什麼東西給她還是佔了上風。   姜律一走,她就迫不及待地開了箱籠。   正如姜律所說,除了幾本詞話,還有福建的福餅,兩湖的酥糖,天津的麻花,杭州的桂花糊……甚至還有楊柳青的年畫。   這些宮裡當然都有,可李謙在甘州,收集這些東西卻不簡單。   姜憲就挑了兩副年年有餘的年畫,去了太皇太后那裡,送給太皇太后討個吉利。   太皇太后呵呵直笑,讓孟芳苓收好了,叮囑她過年的時候貼在東暖閣的大門上,並道:「這可是李謙大老遠的送來的。」   孟芳苓笑盈盈地收下了,正準備放去庫房,太皇太妃和白愫一起過來了,和太皇太妃商量過年的事:「按禮今天應該在謹身殿設年夜飯,可聽坤寧宮裡的人說,皇后身子骨不大舒服,這年夜飯到底怎麼個擺法,還有待商量。不過,我想過了臘八就讓掌珠回去,您看要不要讓保寧和掌珠一起做個伴。」   韓同心沒什麼不好的。   只是趙翌在她屋裡連著過了好幾天,然後又聽說自趙翌要去參加狄狩齋戒三日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陳女官的面。韓同心可能覺得自己有點把握,昨天特意把陳女官叫了過去,說是馬上要過年了,要在謹身殿擺年夜飯招待皇親國戚和皇上的寵臣,讓陳女官把珍寶閣的藏品抄一份給她,她也好決定謹身殿用什麼樣的陳設。   陳女官當時一句多的話也沒有說,躬聲應是,退了下去。   今天一早就把冊子交了過來。   韓同心當場問起陳女官什麼東西放在什麼地方起來。   陳女官倒也對答如流。   韓同心就讓人照著陳女官說的地方去取。   去取的人回來當然是說東西不在那處。   韓同心趁機就發落陳女官,讓陳女官就這樣跪在坤寧宮的大殿上,直到趙翌下朝往坤寧宮去,她這才讓陳女官回了珍寶閣。   可陳女官走到半路就暈了過去。   身邊的宮女來求劉清明給杜勝遞話,請杜勝給陳女官派個御醫過來瞧瞧,說是陳女官的膝蓋跪腫了,沒辦法走路了……   這個時候趙翌恐怕還不知道。   但韓同心攪事的功夫大家已經見識過了。   太皇太妃不想讓白愫和姜憲捲入其中,想提早送她們出宮。   太皇太后是知道這件事的,可她捨不得姜憲,遂笑道:「等到了那天再說。反正都在京城,隨時可以進宮。」   太皇太妃不再堅持,嘆道:「這孩子,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是清算陳女官的時候嗎?去了個陳女官,說不定來了個王女官,李女官,她除的淨嗎?與其這樣針尖對麥芒的,還不如就把陳女官留在宮裡,至少在她眼皮子底下,可以知道皇上都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事?」   太皇太后卻勸太皇太妃:「我們都老了,說得話孩子們未必喜歡聽,還是別自討沒趣的好。」   她老人家的話還沒有落,姜憲和白愫還在琢磨著韓同心的事,有小宮女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草草地給在座的人行了個禮,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妃,皇上和皇后吵起來了。杜公公讓請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過去看看。」   眾人面面相覷。   太皇太后半晌才問那小宮女道:「這是誰的意思?」   小宮女忙道:「是杜公公的意思……」   太皇太后就顯得有些不耐煩地道:「皇上都沒有開口,我去了,讓皇上以為我是去看熱鬧的?你就這麼回了杜勝。讓他學學怎麼說話。」   小宮女剎時嚇得面色蒼白,身子不住地發抖。   太皇太后示意孟芳苓把人給拎走,並告誡姜憲和白愫:「你們都當不知道的。這夫妻打架,床頭打了床尾合,什麼道理也沒有。你們可不要自不量力。特別是保寧,別以為你和皇上一起長大的就有什麼不同。」   「我知道了!」姜憲連聲保證。   太皇太后吩咐關了慈寧宮的大門。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550章毒殺   這就是不管趙翌和韓同心的意思。   慈寧宮裡的人都明白,連腳步聲都輕了幾分,生怕吵著乾清宮和坤寧宮,把兩宮的戰火燒到了慈寧宮來。   姜憲看了笑道:「不必如此戰戰兢兢吧?乾清宮和坤寧宮離這裡隔著最少一裡路,等他們那邊吵完了,我們還得兩盞茶的功夫才知道他們吵了什麼。」   此時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已經歇下了,白愫和孟芳苓幾個在姜憲的東三所暖閣裡喝茶聊天。   孟芳苓聽了不由苦笑,卻又欲言又止。   姜憲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拉著孟芳苓笑道:「難道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難得她有興趣,孟芳苓想了想,低聲道:「皇后娘娘剛嫁進來的時候,半夜三更的跑到慈寧宮來找太皇太后哭訴,說皇上把她陪嫁的一柄玉如意賞給了陳女官。太皇太后當然不相信。皇上就是再糊塗,也不可能動她的陪嫁。說她的陪嫁都是宮裡幫著置辦的,玉如意之類的,宮裡多的是,怕是她看走了眼,把珍寶閣的東西當成了她的陪嫁,讓她好好查查自己的陪嫁再說。   「她一口咬定那玉如意是她的陪嫁,不願意走,吵得太皇太后睡不著。只好把皇上叫來了,讓他把皇后帶走。   「結果她一看到皇上又改了口,說是自己看錯了,在皇上面前陪著小心。   「把太皇太后氣得肝痛,一夜都沒有睡。   「當時太皇太后就說,皇后這性子誰若是幫她出頭,誰就會被她當槍使。從那以後,不管是乾清宮還是坤寧宮有什麼動靜,我們這邊都不管的……」   姜憲和白愫聽了氣得夠嗆。   白愫道:「虧得我還挺可憐她的,原來我們都是驢肝肺!這種人,不能幫她出頭。」   姜憲冷哼,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沒有出閣那會兒大家一起玩的時候,她就特別喜歡推了蔡如意出頭。可見三歲看老這句話是沒有說錯的……」   三個人正說著韓同心,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宮裡是不能這樣走路的,就是剛當差的小宮女、小內侍也是知道的。   三個人面面相覷。   姜憲就聽見劉清明隔著帘子稟道:「郡主,鄉君,皇上過來了,派了杜勝過來叩門。」   此時已經是落鑰的時間,按規定是誰來也不給開門的。可這天下都是趙翌的,那些內侍們誰敢死守著規矩不給趙翌開門?   姜憲嘆氣,道:「太皇太后那邊怎麼說?」   劉小滿在太皇太后那邊服侍。   劉清明道:「劉公公說,讓郡主幫著擋一擋。太皇太后剛剛洗漱完,正靠在床上聽小宮女讀李大人送進來的詞話呢!」   也就是說,太皇太后此時心情正好著。   姜憲和白愫交換了一個眼神,道:「好!你請皇上到前殿喝茶,我這就來。」   白愫忙道:「我陪著你一塊兒去。」   姜憲猜著趙翌多半是和韓同心吵了架,無處可去,來這裡訴苦的。   走了個韓同心,又來了個趙翌。   太皇太后可一刻也不能消停!   姜憲臉色不太好看,更不願意聽趙翌廢話,白愫主動請纓,她就拉了白愫一道去了正殿。   誰知道她們一踏進正殿,就看見趙翌臉色鐵青,神色焦慮地在正殿裡打著轉轉。   他聽到動靜轉過頭來,見是姜憲和白愫,頓時眼睛一亮,立刻就奔了過來,仿佛沒有看見白愫似的,一把就抓住了姜憲的胳膊,氣急敗壞地道:「保寧,還好你沒有驚動太皇太后!我真是氣死了。知道韓同心怎麼說嗎?說她就是嫁個破落戶也沒有寵妾滅妻打她臉的……我打她臉了嗎?我要是打她臉,早就冊立嬪妃了!她還要怎麼樣?要我像服侍老佛爺似的服侍她嗎?」   趙翌被曹太后壓制了太多年,最討厭、最反感的,就是有人逼著他幹這幹那。   韓同心正好犯了他的忌諱。   姜憲被他抓疼了胳膊,加之不願意管他這些破亂事,只道:「你快放手啦!你不知道你的手勁有多大嗎?我的胳膊都快被你折斷了!」   「是我的不是!」趙翌忙放開了手,滿臉歉意地向她賠不是,「我都是被韓同心氣糊塗了。你說,原來我們在一起玩的時候,韓同心雖然討厭,可也沒有這麼討厭。說話行事一點譜都沒有。和那些市井婦人似的,爭風吃醋,撒潑蠻橫……」   姜憲無力地安慰他:「皇后娘娘那也是太在乎你的原因。」   趙翌微愣,隨後神情大霽,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嗎?可她的脾氣也太壞了些……」   言辭間到底溫柔了很多。   姜憲和白愫就坐在那裡聽他抱怨:「……說起來我們也是打小的情份。可她嫁進宮裡來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什麼事都要斤斤計較,就連個宮女給她沏的茶太熱,她都要教訓幾句,你說,為著這種小事,犯得著嗎?」   的確犯不著!   丈夫和表哥是不一樣的,所以要求也不一樣。   可若是有人把我當成個擺設似的,對我百般的要求,對自己卻放任自流,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心裡也會不平衡。   前世,趙翌也是這麼看她的嗎?   姜憲坐在那裡聽著,幾乎要打起瞌睡了。   杜勝一副屁滾尿流的樣子跑了進來。   「皇上!皇上!」他「撲通」一聲就跪在了趙翌的面前,聲音顫抖地道,「珍寶閣的陳女官,陳女官沒了!」   姜憲和白愫駭然,瞪著眼睛坐在那裡,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而趙翌依舊沉浸在剛才的抱怨中,不解地道:「陳女官沒了?怎麼沒了?沒哪去了?」   杜勝這個時候好像才鎮定了些,勻了勻氣息,紅著眼睛道:「珍寶閣的陳女官剛剛被皇后娘娘身邊的嬤嬤叫了過去,被灌了一碗毒藥,奴婢和劉清明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陳女官已經,已經沒了。」   「你說什麼?!」趙翌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他氣極敗壞,暴跳如雷,「韓同心,你這潑婦!太過份了!居然在內宮毒殺女官!你還是個女人嗎?朕要廢了你……」   他說著,看也沒看姜憲和白愫一眼,直接就衝了出去。   杜勝爬了起來,匆匆給姜憲和白愫行了個禮,帶著一群內侍、宮女,跌跌撞撞追了過去。   姜憲突然想起她殺了方氏之後趙翌罵她的那些話。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551章廢留   姜憲覺得她這輩子離趙翌遠遠的,甚至把方氏給摘了出來,趙翌恩寵的女人還是死了,可見這並不是她一個人的錯。   她慢慢地呷著溫熱的茶水,心情都舒暢起來。   白愫卻擔心地道:「出了這麼大的事,要不要告訴太皇太后?」   「不用!」姜憲斬釘截鐵地道,「陳女官已經去了,太皇太后知道了她也不可能活過來,只會平白讓太皇太后擔憂、傷心而已。有什麼話,還是明天再說吧!現在過去,也只會夾在趙翌和韓同心的中間被他們倆拉著訴苦而已。你以為有誰會為陳女官傷心不成?說不定明天早上我們起來,陳女官還沒有收殮。」   「不會吧?!」白愫遲疑道,「死者為大!」   「那是你的想法。」姜憲站了起來,冷冷地道,「可不是他們倆人的想法。我們還是回屋歇了吧!明天派人去給陳女官上炷香,跟宗人府的打個招呼,讓他們好好地給陳女官做幾場法事,讓陳女官早點轉世投胎,下輩子不要再進宮了。好生生的做個平頭百姓。雖然沒有宮裡的榮華富貴,但有人心疼,有人護著,總比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好。」   白愫嘆了口氣,久久沒有說話,和姜憲各自回屋歇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她忍不住派了宮女去打聽陳女官的事。   那宮女回來的時候臉色發白,低聲道:「皇上和皇后昨天晚上吵了一夜,陳女官屍體還躺在坤寧宮後殿裡沒有管呢!」   死者為大。   那宮女回話的時候頗有些兔死狐悲的悵然。   白愫良久沒有出聲。   難怪姜憲不願意嫁給趙翌。   姜憲真是太了解趙翌了。   那天趙翌沒有上朝,等到中午,簡王、東陽郡主、武陽郡主、會昌伯、曹宣、汪幾道、熊正佩、左以明全都進了宮。   簡王是來勸和的,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是來給皇上賠禮的,會昌伯韓忠,也就是韓同心的父親,站在坤寧宮的大門口狠狠地把韓同心罵了一頓。   據說韓同心哭得不能自已。   曹宣和汪幾道、熊正佩、左以明則是趙翌叫來的。   他要廢后。   曹宣自然是勸,汪幾道和熊正佩都沒有吭聲。左以明如今是翰林院大學士兼行人司司正,平時裡就負責擬聖旨,趙翌把他叫來,肯定是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廢后。   汪幾道和熊正佩頭痛得不得了,可這年餘來鬥智鬥勇又讓他們明白,直接反駁趙翌的意思是沒有任何作用的,而且還會讓他對這個人反感。   兩個人都只好不疼不癢地勸著趙翌,並把曹宣拖下了水:「國舅爺在這裡呢?皇后是太后娘娘親選的,如今要廢后,還是請國舅爺說句話吧?」   直接把責任推到了曹太后的身上。   曹宣也不是吃素的,笑道:「皇家無小事。照我說,這件事很好解決。若是以國事論,皇后娘娘殺了個不願意奉承自己的女官,有什麼好奇怪的?若是以家事論,皇后娘娘這脾氣也太大了些,三從四德是一點沒有學會,也應該找了娘家的人來理論理論。還好會昌伯和簡王都是講理的人。我看皇上看在結髮夫妻的份上,這次就小懲大戒一番算了。若是以後還有這樣的事發生,皇上再發作也不遲。」   說來說去,就是壓著趙翌放過韓同心。   趙翌氣得發抖,指著曹宣的鼻子就是一通罵:「你還是不是我表兄?」   曹宣只好朝汪幾道和熊正佩使眼色。   左以明把兩人拉到旁邊宴息處。   曹宣小聲地勸道:「皇上,您是天子,是天下人的父母,一言一行都要記入史冊。有些事就不能不講規矩。皇后娘娘既然失德,大家都站在您這一邊,您就暫時先放過她一次。既可贏得個大度的名聲,還可以讓簡王和會昌伯欠您一個人情。您又何必非得這個時候要和皇后爭個長短呢?皇后不痛快了,只能呆在宮裡。您若是不痛快了,還可以去別宮住住。廢后這件事,關係重大,您可不能順著自己的脾氣來。怎麼著也要三思而後行。實在是不行,去萬壽山看看太后娘娘也成啊!不管怎麼說,您和太后娘娘總歸是母子,比這些外人強!」   趙翌想起簡王讓他和韓同心圓房的理由,用得是怕曹太后抱著趙璽重新垂簾聽政。   可他現在想想,曹宣的話也有他的道理。   那他們到底誰說得對呢?   趙翌丟下滿屋的皇親國威,朝廷重臣,去了慈寧宮。   慈寧宮自昨天夜裡趙翌走後就閉門不出,所有的人都裝聾作啞,仿佛不知道乾清宮和坤寧宮發現了什麼事似的。   趙翌過來,大家雖然驚愕,卻個個忍著,神色間不敢流露出半分。趙翌就覺得很舒服,覺得宮裡就應該像慈寧宮這樣,安靜、規矩、恭敬,而不是像坤寧宮那般吵吵鬧鬧,喧囂嘈雜,總是有人往他身邊湊,好像他是傻瓜似的,不知道他們那些人接近他都是別有用心的。   他問姜憲:「你說,我應不應該廢后?」   姜憲已無力吐槽,道:「那你想不想廢后?」   趙翌仔細想了一會,道:「有點麻煩。再就是太后那邊……」   姜憲在心裡冷笑。   想當初,她毒殺了方氏,逼著他和嬪妃同房,他不也一邊罵一邊上了床。   「那就別廢后了。」姜憲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在乾清宮,她在坤寧宮,你要是覺得心煩,就少來往吧!但還是生個嫡子嫡女的好。」   免得韓同心被你逼瘋了。   趙翌點頭,道:「我曉得了。」臉卻一側,眼角冒出些許水色來。   這宮裡的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只有姜憲,心如澄水,始終在做自己。   他回了乾清宮,對曹宣等人道:「不廢后可以,簡王要保證韓同心這是最後一次。」   曹宣等人面面相覷,卻也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帝後成親還不到一年就要廢后,不管是什麼原因,記在皇帝起居錄上總歸是不好看。   簡王更是莫名其妙,試著問來傳旨的杜勝:「看來還得多謝承恩公啊!」   杜勝笑道:「還要謝謝嘉南郡主。剛才皇上去了慈寧宮。」   簡王一愣,和東陽郡主交換了一個眼神,東陽郡主立刻塞了個封紅給杜勝,笑道:「多謝公公提點。」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52章心結   杜明笑著接了。   簡王和會昌伯、東陽郡主給趙翌賠了禮,道了歉,再三保證韓同心不會再犯,直到宮裡要落匙了,才留下了東陽郡主繼續勸告韓同心,簡王帶著會昌伯、武陽郡主出了宮。   可一出宮,簡王的臉就沉了下來。   他沒有想到姜憲對趙翌的影響這麼深。他們幾個外戚老臣怎麼也說不動趙翌,趙翌在姜憲那裡坐了不到兩炷香的功夫,就讓趙翌不再提廢后的事。   當初姜家為什麼沒讓姜憲入宮呢?   簡王心裡留下了一片陰影。   趙翌卻不管這些。   簡王給他低了頭,他又可以好好地睡一覺了。   他決定睡覺之前去探望探望姜憲,並把這個消息告訴姜憲,然後留了姜憲在宮裡過年。還可以像他們小時候一樣,放炮竹、讓制辦處給他們做燈籠、捏年糕、包餃子。讓韓同心一個人玩去。就像從前那樣,他和姜憲一起玩,韓同心眼巴巴地在旁邊看著。   這讓他的心情更愉快了。   但出了乾清宮,迎面走來兩個不知道深淺的小太監,差一點撞著他的燈籠了。   杜勝面如寒霜。   趙翌卻不以為意,招了兩個小內侍,道:「你們在哪個公公手下當差?這麼晚了,要去哪裡?」   兩個小內侍沒想到這麼晚了,趙翌還會只帶著十幾個內侍只挑了兩盞燈籠在內宮行走,早嚇得如篩糠,打著顫兒道著:「皇,皇上,奴婢兩個是在劉清明劉公公手下當差,劉公公奉了郡主之命,去給陳女官收殮,奴婢兩個,剛剛去了內務府,領了了些香燭紙線,請內務府明天撥兩個懂規矩的嬤嬤過來幫忙布置穿衣梳頭……」   趙翌張大了嘴巴,道:「你說什麼?陳女官還沒有入殮?」   兩個小內侍腿一軟,就癱跪在趙翌的面前:「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趙翌大怒,道:「這關你們什麼事!都是韓同心……」他說到這裡,眼角瞟到周圍戰戰兢兢的那些內侍,把到了嘴邊的話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   他不能當著這些下人的面辱罵韓同心,那只會顯得他沒有度量涵養。   趙翌怒氣衝衝去了坤寧宮。   東陽郡主正在勸韓同心:「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不過是個小小的女官,連個侍寢的名份都沒有,你和她計較什麼?現在好了,惹怒了皇上要廢你。你就有體面了?」   比起寵愛他人,當然是被皇上叫囂著要廢后更沒面子!   可韓同心心裡那個氣,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出出來,嘴角翕翕,就要反駁母親幾句,誰知道卻有小丫鬟跑了進來,白著臉道:「皇后娘娘,東陽郡主,皇上來了!」   母女倆不知所措,互相看了對方一眼,趙翌已直闖內室,嚷道:「好你個韓同心,簡王的話還沒有落音呢,你就又開始折騰!毒死了陳女官不說,居然讓她陳屍大殿,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我知道你心思歹毒,連我身邊的人都不放過,可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歹毒到這個地步……」   東陽郡主聽了直皺眉。   今天他們聽到消息就趕了過來,之前皇上一直和皇后在吵架,他們進宮之後,皇上被曹宣和左以明拉走了,皇后則被他們押在坤寧宮裡說教,皇后心中也有很多的委曲,哪裡有空去理會那個被毒死了的陳女官。可皇上不知道聽了誰的話,不分青紅皂白,沒有問皇后一句,就衝著皇后發起火來。   這樣的態度,除非皇后能像個妾室似的不要顏面,哭哭泣泣地拉著皇上的衣袖跪地求饒,不然,這日子還真沒法子過下去了。   東陽郡主不由撫額。   外祖父出馬,皇上果然不再提廢后之事。   原來趙翌可以退讓到這個地步。   韓同心不禁就覺得自己有了一身看不見的盔甲般,底氣足了,膽子也更大了。   她跳起來就道:「陳屍大殿!這是我的錯嗎?不是你再也不允許我靠近她三尺嗎?我照著皇上的聖意迴避,怎麼,我又錯了嗎?原來在皇上眼裡,我是這樣的人……」   坤寧宮的東暖閣裡又開始吵鬧不休。   東陽郡主拉都拉不住,恨不得捂了女兒那張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嘴,可趙翌在面前,她又不能這麼做——她雖然是韓同心的母親,可在韓同心貴為皇后的時候,她也是韓同心的臣屬,她若是做出這樣的舉動,趙翌發起恨來,是可以治她個殿前失儀之罪的。   她急得團團轉,最後只好裝受了刺激昏癱在了地上,這才讓東暖閣安靜下來。   趙翌拂袖而去。   東陽郡主幽幽地睜開了眼睛,熱淚盈眶,喃喃地道:「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應該那麼寵著你。如今可怎麼收場?難道真的讓我去求嘉南不成?」   正端著茶水在床頭服侍的韓同心聽著一愣,隨後怒容滿面,道:「我就知道姜憲會看我的笑話。從小就是這樣,明明可以拉我一把的,她偏偏要站在旁邊看著,等我出了醜,她又假惺惺像沒看見似的,一言不發地走掉。」她說著,落下淚來,「如今可好了,她下嫁了個土匪,在家裡肯定是說一不二,被夫婿像菩薩似的供著,身心暢快,冷眼旁觀我被皇上嫌棄!」   「你給我住口!」東陽郡主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喝斥道:「要不是嘉南給你求情,你早就被廢了,你竟然還敢說這樣的話!這要是讓嘉南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她以後還會幫你嗎?你今年已經十七歲了,怎麼說話、行事一點腦子也不用!你以後怎麼在這內宮裡生存下去。」   母親說了那麼多,韓同心卻只聽見一句「如果不是嘉南給你求情,你早就被廢了」。   她腦子嗡嗡直響,騰地就站了起來,手中的茶水濺出來落在她的手背上也感覺不到:「我不要她求情,我的事,我自己承擔,要她假惺惺地做什麼好人來幫著我說話……」   東陽郡主撐起身來揚就要扇她,可惜韓同心已經站了起來,手掌落在了她的身上,卻比落在了韓同心的臉上還要讓韓同心難堪。   「娘,您,您怎麼能為了她打我?」她瞪大了眼睛望著東陽郡主,眼底有震驚的絕望。   這樣的女兒,讓東陽郡主的心都快碎了。   她哪裡是要打女兒,她是想到姜憲對趙翌的影響力,心裡發寒。不想再在這個時候多生事端,橫生枝節,讓女兒的前程和未來更加黯淡無光。   ※   親們,給弦歌幾重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553章夜行   「皇后,您聽我說!」東陽郡主艱難地道。   韓同心卻一甩衣袖跑了出去。   採盈幾個宮女忙跟了過去。   東陽郡主望著寢宮裡如豆的燈燭,頹然地躺在了床上。   這個女兒,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宮裡可不像家裡,沒有誰會無條件地疼惜她的女兒。   一次錯了,就足以要命。   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要保住女兒的平安。   東陽郡主黯然地在床上躺了半晌,吩咐身邊服侍的宮女:「皇后娘娘回來了就知會我一聲。」   宮女們屏息靜氣地應「是」。   東陽郡主就望著帳頂百年好合的銀紅色香囊發起呆來。   趙翌大婚不久,除了韓同心,還沒有其他的嬪妃,入了夜,東、西六宮黑漆漆的一片,韓同心跑出坤寧宮就後悔了,還好採盈幾個把她攔住了,她順勢跟著採盈幾個折了回去。   趙翌卻不同,這整個天下都是他的,更何況是他自幼生長的宮廷。   他直接去了慈寧宮。   慈寧宮已經落了鎖。   趙翌很不高興,讓杜勝去叩門。   杜勝不由在心裡嘀咕。   整個紫禁城有誰不知道乾清宮和坤寧宮發生了什麼事,慈寧宮卻依舊像往日那樣落了鎖,分明是不想管皇上和皇后的事,偏生皇上還以為這宮裡只有嘉南郡主是真心關心他,有什麼事都喜歡來找嘉南郡主說說。   他用力地叩著門。   來開門的是太皇太后身邊服侍的孟芳苓。   她笑著給趙翌行了禮,溫聲道:「太皇太后正惦記著皇上,怕皇上還在和皇后娘娘置氣,讓奴婢明天吩咐御膳房的做些新式的點心送到乾清宮去,不曾想皇上就來了。皇上快請進來,太皇太后正和太皇太妃說話,還沒有歇下呢!」   小的時候,他在曹太后那裡受了委屈,就喜歡跑到慈寧宮來。姜憲就會請他吃點心。   趙翌道:「郡主呢?也在陪皇祖母說話嗎?」   「郡主歇下了!」孟芳苓笑道,「郡主昨天一夜都沒怎麼睡,坤寧宮那邊的事又沒敢告訴太皇太后,直到後來看著瞞不住了,喊了田醫正過來,才跟太皇太后說。太皇太后傷心得不得了,郡主又一直陪著太皇太后。後來太皇太后見郡主精神不大好,喊了太皇太妃陪著,郡主才去歇了。怕是累狠了,郡主一躺下就睡著了,到現在連個身都沒有翻。皇上先請進來。我這就去叫郡主。」   「不用了!」趙翌情緒低落地道,「讓郡主好生歇了吧!我陪著皇祖母說會兒話就走。」   孟芳苓恭聲應諾,把趙翌迎去了東暖閣。   互相見了禮,沒有姜憲的慈寧宮,趙翌並不想多呆,答了太皇太后幾句話,他就藉口夜太深,辭了太皇太后,從慈寧宮出來了。   夜色沉沉,抬眼望去,一片靜寂。   趙翌突然想起了方氏。   小的時候,方氏就是這樣摟著他輕聲細語地給他講故事。   他也想到了方氏雪白的胸脯和溫暖的體溫。   趙翌突然覺得熱血沸騰。   他一揮手,道:「我們去萬壽山。」   服侍趙翌的人嚇了一大跳。杜勝更是上前幾步像是要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似的道:「皇上,這個時候去萬壽山嗎?」   「對,這個時候去!」他想起曹太后還在宮裡的時候,曹太后在前面大殿召見大臣,他和方氏在鸚哥綠的帷帳後面廝混,方氏嚇得臉都白了,緊緊地抱著他時,他心裡湧動的滿足感。   「我要去見母后!」趙翌道。   方氏被囚禁在了宜芸館,曹太后還把宜芸館的前殿和朝外的過道都用磚砌死了,只留了一道掩飾在花樹旁的角門出入,而角門鑰匙,就在程德海手裡。   若是從前,程德海自然不會理會他。   可現在,曹太后讓程德海服侍方氏,不管大小事務,一律由程德海經手,又因為怕別人知道了方氏的事,所以程德海哪裡也不能去,和方氏像綁在了一條繩上的蚱蜢,而且還是生死同存的那種。   這也是因為萬壽山之變,姜鎮元等人衝進去的時候程德海卻不知道去了哪裡。事後曹太后很快被軟禁,程德海到底有沒有背叛曹太后,曹太后既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去求證了。程德海的存在,也就變得岌岌可危。程德海是個明白人。他這個時候若是伸把手,程德海肯定會站在他這邊。   趙翌在心裡琢磨著。   整個紫禁宮卻因為他的一句話人囂馬嘶,沸騰起來。   就是偏居一隅的慈寧宮也聽到動靜被吵醒了。   太皇太后皺著眉道:「這是在幹什麼呢?」   姜憲卻被驚了一身的冷汗。   前世,李謙闖進慈寧宮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聲勢。   難道今生又有人造反了?!   她趿著鞋就跑了出去。   迎面遇到披著灰鼠皮鬥篷穿著小襖的孟芳苓。   「郡主快回屋躺下,天氣太冷,小心涼著。」她匆匆地往外走,道,「我這就去打聽出了什麼事?」也顧不上把姜憲攙回去。   姜憲索性跑去了太皇太后的屋裡,鑽進了太皇太后的被子裡。   她如今手無寸鐵,就算是像前世似的被人破了宮,大不了一個死字。可在死之前,她得安撫住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哪裡曉得她的那些心思,用一雙雖然保養得宜卻皮膚松馳但依舊溫暖如故的手緊緊握住了姜憲的腳,道:「小祖宗,嫁了人也不知道照顧自己,你離了我可怎麼辦?」   「那我就一輩子陪著您!」姜憲哄著太皇太后高興,把頭靠在了太皇太后的肩上。   「沒事,沒事!」孟芳苓冒著雪走了進來,「是皇上突然要出宮去萬壽山,高統領勸他不住,那孫德功也有意思,居然跑來找郡主,想請了郡主去勸勸皇上。我把他給打發回去了。」   「這個時候去萬壽山?!」太皇太后和姜憲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朝窗欞望去。   連著快半個月的大雪,就沒有停過,風一吹,冷得刺骨,太皇太后開了庫房,讓針工局的繡娘連夜給姜憲做了件大衣皮襖。   「是啊!」孟芳苓苦笑。   太皇太后和姜憲都震驚於趙翌的任性,並沒有把那句孫德功讓姜憲勸趙翌不要出宮的話放在心上,而是有些擔心地道:「今夜當值的是哪位大學士?也沒有勸阻皇上嗎?」   孟芳苓的笑容就更苦澀了,道:「今晚當值的是熊閣老。」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54章母子   姜憲明白孟芳苓為什麼苦笑。   熊正佩是趙翌的老師,他對趙翌有著長輩般的縱容,等到他入閣拜相之後,對趙翌的態度依舊沒變,趙翌若是做了什麼不靠譜的事,汪幾道等人告誡趙翌的時候,熊正佩總是為趙翌說話,時間長了,趙翌越來越喜歡熊正佩,越來越依仗熊正佩,熊正佩一個翰林院出身的學士,不到一年的時間已經能和當了好幾年內閣大學士的汪幾道分庭抗禮,與趙翌對他的支持和寵信是分不開的。熊正佩也因此而更為順從趙翌。   趙翌這樣不合規矩半夜出宮,若是遇到其他的大學士值夜,肯定會苦苦勸諫的。   可他偏偏遇到了熊正佩。   趙翌因此而得償所願。   皇上是九五至尊,原本就沒有人敢管束,熊正佩繼續這樣下去,趙翌會不會變成一匹脫了韁的野馬呢?   前世他早早遠離了權勢的中心,享受著「帝師」的榮譽在老家被人供奉,她並不了解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如今他成了內閣大學士,左右著朝廷的政局,這對趙翌來說到底是件好事還是件壞事呢?   姜憲陷入沉思。   趙翌那邊,卻因為雪下得太大,他又是臨時決定出行,沒辦法及時掃街,加之天亮之後又颳起了北風,河裡結了冰,不能走水道,只能走陸路,帝駕跌跌撞撞地,直到下午酉時才到萬壽山。   曹太后已得了信,閔川正在東營前的排樓候駕。   見到趙翌,閔川等人上前行禮、問候,趙翌換了肩輿,往玉瀾堂去。   冬天的夜黑得早,加上路上不好走,等見到曹太后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   大紅的燈籠映在雪白的地上,帶著幾分年節時才有的喜慶,讓因車馬勞累已經有點後悔的趙翌精神一振,覺得心情又好了起來。   曹太后勒著黑貂毛的鑲祖母綠的額帕,鴿蛋大小的祖母綠鑲嵌在毛茸茸的黑色貂皮上,華麗而奢侈。   她半臥在臨窗的大炕上,撫著食指上戴著的掐絲琺瑯燒藍鑲珠護甲,眉宇間一片冷漠,淡淡地道了聲「皇上過來了」。   曹太后經過這兩年的休養生息,沒有了剛剛被囚在萬壽山時的憔悴,胖了一些,可不知道為什麼,臉上沒有絲毫豐腴之後的柔和,五官反而變得更犀利,更像男子的相貌了。   趙翌看著就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恭敬地上前給曹太后行了禮,喃喃地問了好。   曹太后點頭,也沒有問他過來是幹什麼,道:「皇上是準備住在仁壽殿呢?還是準備住在樂壽堂?」   趙翌想到了方氏,道:「朕準備住在樂壽堂。」   曹太后輕輕地「嗯」了一聲,吩咐閔川去準備地方,然後拿起帕子來遮著嘴打了個哈欠。   就是傻瓜也知道曹太后這是在趕人。   趙翌一時間臉色鐵青,勉強和曹太后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辭。   曹太后自然沒有留他。   他一出暖閣就忍不住發起脾氣來。   隨行的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地做木頭樁子。   趙翌覺得沒有意思,板著臉去了樂壽堂。   一夜輾轉反側幾乎沒有睡,到了天亮等來了好消息。   杜勝告訴趙翌:「已經和程德海說上了話,他聽說皇上是專程來看方氏的,哭著說皇上是個情深義重之人,把角門的鑰匙給了我。」   趙翌心情又變好了。用過早膳,還頗有興致地在窗前看了會雪,這才去給曹太后請安。   遠在京城慈寧宮的姜憲一早起來也看了會雪,相比趙翌的輕快,她就顯得沉重了很多。   趙翌離宮,韓同心裝病,整個紫禁城像個安靜無語的婦人。   她索性派人把自己給李謙準備的冬衣皮襖等讓情客送去了鎮國公府,託姜律送到甘州去。   誰知道情客回來卻告訴她,她隱約聽說甘州那邊要打仗了,拿到了軍餉之後,原本預定這兩天啟程回甘州的蔡霜已經提前趕往甘州,還說,姜律怕她擔心,讓人瞞著姜憲,不給她帶信。   姜憲又急又氣,忙催著情客又去了鎮國公府,仔細地問問姜律具體的情況。   可能是昨天夜裡風雪太大,情客出宮晚,到了宵禁的時候,房夫人留了情客歇在了鎮國公府,情客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前世這個時候,李謙是在大同總兵府。   他也遇到了戰事,贏了。   可今生,他去了甘州,也不知道會遇到韃子哪個部汗的人,戰況最終會如何?   從前李謙就是吃了不了解北方天氣的虧,那年打哈密衛,就敗了。   她越想就越心焦,早膳吃得沒滋沒味的,就連像從前一樣陪她用早膳的白愫都明顯地感覺到了,問她:「是不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還打趣她,「不會是夢到了李謙吧?」   這成了親的婦人就是不一樣。從前白愫何嘗這樣的打趣她?   她似笑非笑地睇著白愫,笑道:「是啊!我夢到了李謙。掌珠這些日子沒有回去,國公爺一個人獨守空閨,不知道會不會覺得被褥太冷。我看我不如向太皇太后求個情,放了你早點回去。免得國公爺在背後嘀咕太皇太后不近人情!」   「尖牙利嘴的,我說一句,你倒好,不回個十句就不甘心。」白愫說著,上前去捂姜憲的嘴。   姜憲笑著躲開。   兩人在炕上嬉鬧了好一會,到了快去給太皇太后問安的時候才安靜下來,重新整理了衣飾,披了鬥篷,由小宮女打著傘往東暖閣去。   姜憲的心情好了很多。   見到太皇太后,見太皇太后、太皇太妃正和田陳氏說話,她不禁笑道:「田太太今天來得好早。」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道:「也不知道這孩子昨天幹什麼去了?田太太昨天晚上歇在宮裡,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卻問人家怎麼來得這麼早。」   姜憲訕訕然地笑。   昨天她滿心都是李謙,哪裡注意到這些。   大家坐下來說著話,喝著茶,田陳氏把話題引到了這幾天學的太極招數上,還和太皇太后細細地分析起每個動作有什麼好處來。姜憲心中一動,覺得這太極好像真的可以養生,等到用午膳的時候,私底下問田陳氏:「你娘家可還有兄弟願意出來做事的,我想帶一個回西安。」   田陳氏訝然,道:「郡主不準備在京城過年嗎?」   前幾天太皇太后還駁了太皇太妃讓白愫提前出宮的話,那就是要留姜憲在宮裡過年了。   ※   親們,給言果(QQ閱讀)的盟主加更。   O(∩_∩)O~   ※ 第555章心焦   姜憲惦記著李謙,道:「若不是這場大雪,我已經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提了。」   因是大雪,路上不好走,與其這樣慢慢地趕回去,不如留在宮裡多陪太皇太后幾天,等雪停了,快馬加鞭地趕回去,特別是聽說甘州要打仗了,她已是歸心如箭。   田陳氏畢竟是出了嫁的女兒,這雖然是個好機會,但陳家的人到底怎樣打算,她也不敢斷言,只能笑著向姜憲道謝,委婉地道:「我幾年難得回娘家一次,家裡的幾個侄兒倒是正當年,只是不知道修為如何?我這就寫封信回去,問問陳家的長輩之後再來稟了郡主。」   姜憲笑著點頭。   可事情到了下午就變了。   情客帶來了李謙的書信,李謙擔心她回了西安不好玩,他又要打仗,讓姜憲就呆在京城,好生生地陪著太皇太后,等到明天三月份開春,他進京述職的時候來接她回西安。而且告訴她,李長青那裡他已經提早打了招呼,李長青不僅同意了,還讓人帶了兩千兩銀子給她過年,讓她派了人去小湯山的別莊拿,因為李謙派來護送她回京的人都在小湯山她的別莊住著,來送銀子的人和這些人相熟。   姜憲的臉立刻就變了,陪著太皇太后用晚膳的時候笑得頗為勉強。   太皇太后知道緣由後,把李謙大讚了一番,不僅誇李謙孝順懂事、細緻貼心、大度豁達,以姜憲為先,還誇了李長青粗中有細:「不知道京裡是怎樣個情景,怕貿貿然送了銀子來給你惹事,就送去了小湯山。你看這滿京城的,有誰像你的公爹,把你當女兒似的疼愛。你要是這嘴上還像要掛油瓶似的嘟著,我可要為李家父子叫屈了。」   「你就望著李家好了!」姜憲不悅地哼哼,心中的那點不快卻已煙消雲散。   正如太皇太后所說,李謙和李長青對她都非常的好。   她就向太皇太后討賞:「既然這樣,您就賞點東西給李家過年唄!」   這對李家來說,正是現在需要的。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轉過頭去對太皇太妃道:「你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從前多心疼我啊,如今卻把我的東西往她婆家搬,我誇了她婆家幾句,就要打賞。我這心啊,拔涼拔涼的。」   太皇太妃哈哈地笑。   「外祖母!」姜憲羞紅了臉,往太皇太后懷裡直鑽。   太皇太后「哎喲」、「哎喲」地直喊,道著:「我這把老骨頭都要被你撞散架了。」   屋裡服侍的人見了都抿著嘴笑。   氣氛溫馨又寧和,讓姜憲覺得好像回到了她重生前,從心底都是快活的。   如今也好,可到底多了很多心思,不能像從前那樣的輕快了。   她道:「那太皇太后要幫我盯著兵部,讓他們不可缺了李謙的糧草。」   「好,好,好!」太皇太后縱容地迭聲應諾,問孟芳苓,「兵部尚書還是李瑤嗎?你明天就出宮一趟,拿了我的貼子去拜訪那李瑤,讓他短了誰的也不能短了我們姑爺的糧草,知道了嗎?」   「知道了!」孟芳苓笑著,揶揄的朝著姜憲笑。   越經事臉皮就越厚。   姜憲裝沒有看見,笑盈盈地朝著太皇太后道謝。   太皇太后索性讓人叫了劉小滿進來,問他:「離甘州最近的是什麼地方?」   劉小滿一時不知道太皇太后的用意。   太皇太后道:「我讓人也給那邊寫封信,若是李謙求援,讓他不管手中有什麼事都放下來,去支援李謙。」   這個劉小滿就不知道了。   他決定跑去兵部問一問:「他們肯定知道!」   太皇太后就催著劉小滿快去快回。   眾人又是一陣笑。   可等姜憲和白愫回了東三所,太皇太后的笑就冷了下來,擔憂地對太皇太妃道:「這幾天我們抽個空去大相國寺禮佛吧?李謙這一去,我心裡空蕩蕩的。這孩子我之前不了解,之後做的幾件事都甚合我心。他把保寧留在宮裡,我怕就怕是他自己對戰事也沒有把握,怕他出了事之後,保寧身邊沒有她熟悉親近的人,連個安慰她的人也沒有,這才找了這個藉口。我這一生,有丈夫等於沒有,中年喪女,晚年若是看著保寧落得個和我一樣的下場,我還活著有什麼意思!」   「不會的,不會的!」太皇太妃聽著心裡怦怦亂跳,忙安慰太皇太后,「郡主吉人自有天相,李大人也是福壽雙全之人,不會這樣的。您忘記了保寧成親之後,您特意請了道衍法師進宮給李大人算命的時候道衍法師所說的話了?他可是說了,李大人是個長壽又多福的人。郡主嫁了他,自會受他庇護,一生平安順遂。」   有幾個人會在皇家面前說真話!   太皇太后嘆氣,還是決定去大相國寺禮佛。   只是她老人家身份尊貴,這樣的天氣出門,若是有個閃失,誰敢擔這個責任。   偏偏太皇太后堅持,孟芳苓只好請了親恩伯夫人,也就是王瓚的母親,太皇太后的娘家侄媳婦來勸她老人家,結果親恩伯夫人也無功而返。眾人沒有辦法,只能去跟宗人府和禮部的人說,準備太皇太后出行的事宜。   太皇太后卻留了親恩伯夫人問起王瓚的婚事來:「前些日子保寧回京,也沒空問。你相看得怎樣了?」   親恩伯夫人頓時喜笑顏開,道:「相中了翰林院石大人家的長女。這兩天正準備進宮和您說說呢!」   太皇太后頓時來了興趣,道:「那石小姐怎樣?我去大相國寺的時候,你帶了她過來給我瞧瞧。」   親恩伯夫人笑得眼睛都不見了,道:「長得好看不說,那模樣兒,一看就是個溫順的。我們家阿瓚是個老實的,正好配個老實的,也免得吵架置氣,家裡和和美美的,再生幾個孫子孫女,我這心裡就落了定。」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頷首。   等姜憲聽到這個消息,已經是晚上了。   還是和前世一樣。   真好!   姜憲想著,決定從大相國寺回來就跟自家的伯母說說翰林院的吳大人。   但等她們剛剛把去大相國寺的日子定下來,又發生了一件事,以至於太皇太后和姜憲只能改期再去大相國寺禮佛。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要參加一個活動,原本想克服一下存點稿子繼續保持雙更的,結果遇到大綱調整期,寫得非常慢,沒辦法存稿。8日至18日期間只能單更。   求親們不要拋棄我,繼續支持《慕南枝》,等我從上海回來一定補償大家。   謝謝理解和包容!   ※ 第556章觸怒   方氏被曹太后賜死了!   太皇太后、太皇太妃、姜憲和白愫聽到消息都滿臉震驚,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半天都沒有人說話。   到底還是落得和前世一樣的下場。   不過是前世方氏囂張了三年,好歹享受過一陣子的榮華富貴。今生卻就這樣走了!   姜憲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得心底塵埃好像又少了一些。   太皇太后已嘆著氣問劉小滿:「知道是怎麼死的嗎?」   劉小滿欲言又止。   太皇太后也就跳過了這個話題,又問:「皇上也在萬壽山嗎?」   「是的!」劉小滿低著頭,神色恭敬而又順從,卻沒有一句多的話。   按理,這種事劉小滿應該打聽的清清楚楚,不管太皇太后問什麼他都能言之有物才是。   這不正常。   難道方氏的死有問題?   姜憲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裡聽了兩句話,就被太皇太后打發回屋去睡午覺了。   她知道太皇太后這是要私底下詢問劉小滿,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和白愫出了東暖閣。   可她一出東暖閣就叫住了劉清明:「方氏死了,知道是什麼罪名嗎?」   劉清明四處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說是『意圖謀害皇嗣』!」   姜憲一愣。突然間很想笑。   曹太后還挺幽默的,方氏意圖謀害皇嗣,這可不是一般的可笑。   姜憲也不是一般的佩服曹太后。   要賜方氏死,連個藉口都不用。   她問劉清明:「知道方氏是怎麼死的嗎?」   劉清明的聲音壓得更低了,道:「說是被拖到了太后娘娘面前,當著皇上的面被灌了毒藥。皇上跪在那裡痛哭流涕地給方氏求情,都沒有讓太后娘娘心軟。」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太后娘娘身邊的程德海也死了,說是和方氏勾結……」   那方氏的兒子和丈夫也活不長了!   姜憲冷漠地點了點頭,覺得劉清明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但也有可能是孫德功想巴結她,沒有為難劉清明,劉清明想打聽點什麼都由著他在打聽。她索性道:「太后為何要賜死方氏?」   劉清明猶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奴婢們也不知道,只是聽說方氏不太安分,太后娘娘見她照顧過皇上,就把皇長孫交給了她幫著照看,結果她不安心服侍皇長孫,慫恿著皇上把她帶回宮來,太后娘娘就發起脾氣來……」   姜憲愕然,道:「你是說,皇上這次去萬壽山,見到方氏了?」   「是啊!」劉清明目光微縮,道,「也不知道程德海吃錯了什麼藥,太后娘娘那麼相信他,讓他專司服侍皇長孫和方氏,皇上去的時候,他卻領著皇上去見了方氏,太后娘娘氣得不得了,當場就叫人把他按在了地上,在臉上貼了張溼了的桑皮紙。」   桑皮紙很柔韌,因此溼了的桑皮紙也就不容易爛。宮裡有時候有犯了大錯的人被刑罰,就會按了那人的四肢,在他的臉上貼張溼了的桑皮紙,讓那人活活的悶死,非常痛苦。   姜憲就算是前世做過攝政的太后,也不曾親眼見到過這樣的刑罰。   她不禁道:「皇上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劉清明鬆了口氣,道,「皇上當時就在大殿裡。」他思忖了片刻,又道,「方氏也在大殿裡,當場就嚇得昏死過去……」   姜憲想到前世自己逼趙翌讓陳美人侍寢的事。   趙翌應該也嚇壞了吧?   姜憲道:「皇上現在在哪裡?」   「還在萬壽山。」劉清明垂著眼眸,擋住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同情,道,「方氏死後,皇上就病了,一直高熱不退,好像是被嚇著了。太醫院的田醫正帶了七、八個太醫趕去了萬壽山,如今還沒有信過來。若是郡主想知道,我這就讓人去探探消息,儘快地讓您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你去吧!」姜憲淡淡地道,思索著剛才劉清明的話。   程德海引了趙翌去見方氏,方氏卻讓趙翌帶他回宮。趙璽如今也已經快兩歲了,有方氏這個生母在那裡照顧他固然是好,可隨著趙璽漸漸長大,曹太后又不能整天跟著趙璽,若是方氏悄悄地把趙璽的身份告訴了趙璽,在趙璽的心裡,方氏肯定會是最重要的,曹太后想指使他肯定就不是那麼容易了。這個時候趁機除了方氏,趙璽沒有印象,很快就會適應新的僕婦,也正好把趙璽的身份深深地埋藏起來,讓趙璽的心目中,只有相依為命的祖母,沒有早已逝世的母妃和他根本不認識的父皇。可見方氏應該是感覺到了自己的處境非常危險,這才想辦法說服了同樣在萬壽山之事後失去了曹太后信任的程德海,私底下見了趙翌。   只是不知道她是用什麼手段說服趙翌帶她走的。   趙翌又不知道是怎麼被方氏說服的。   可他們都沒有料到曹太后的厲害,被曹太后堵在門口。   然後方氏被賜死,趙翌被嚇病了。   姜憲覺得,相比曹太后,自己簡直是太弱小了。   不過,這也是件好事。   以後她不必擔心方氏又出什麼么蛾子了!   這齣朝廷大戲也終於唱了起來。   只是不知道這一次是趙翌贏了,還是曹太后贏了?   不過,這都不關她的事了。   等到明天開春,她就會和李謙回西安了。   她不喜歡宮裡這種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的日子。   去安排人打聽萬壽山消息的劉清明一腳邁出了東三所的大門,心裡的一塊大石頭才落了地。   他雖然不知道趙翌和方氏的人,可也看得出來趙翌對方氏的態度很不正常。而曹太后一句話也不說,直接闖進宜芸館,把方氏拖出來沒等方氏說出一句話來就用帕子堵了她的嘴,連灌了五碗毒藥,那架勢,若不是怕見了血宮裡不太平,恐怕皇太后早已親手執劍把方氏刺死了。   這件事,他得好好打聽打聽才是。   在東暖閣的太皇太后,卻比姜憲知道的多一點。   劉小滿低聲告訴太皇太后:「……皇上和方氏舊情復燃,方氏在和皇上情濃時求皇上答應帶她走。皇上年紀輕,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就同意了。誰知道太后一直派人盯著程德海呢!程德海前腳把人給領過去,後腿就被太后堵在了床上……」   「真是丟人!」太皇太后氣得臉色發白,「不是什麼好事,別在嘉南和清蕙面前說漏了嘴。」   她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不然劉小滿也不會開不了口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57章訴苦   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沒幾日,姜憲就收到了她安排之人的消息,說方氏的丈夫和兒子、兒媳一家因方氏的事被牽連,被下旨滿門抄斬了。   姜憲奇了,道:「是聖旨嗎?哪來的聖旨?」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知道自己說錯了。   當初她賜婚的那聖旨哪裡來的,別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   何況曹太后當著趙翌的面賜死了方氏,強勢得根本不怕趙翌知道,說不定這聖旨還是曹太后壓著趙翌蓋的玉璽呢!   姜憲把這件事暫時拋到了腦後,問情客:「劉冬月的差事辦得怎樣了?」   劉冬月是去勢之人,自然能在內宮行走。可之前太皇太后已經把他放出宮去了,還改了個名字,劉冬月在別人眼裡就是個正常的少年郎,他就不能進宮了。正巧李長青託人帶來了兩千兩銀子的銀票,姜憲就讓劉冬月把銀票兌成現銀,然後鑄成二分、四分、六分、八分不等的各式銀錁子,準備用來過年的時候打賞。   他不能進宮了,有事就只能讓人帶信給情客。   情客笑道:「都照郡主的吩咐鑄好了。百結也正督促著針工局的把我們要的荷包繡好了送過來。等到荷包來了,我和採霞幾個就開始幫著包封紅了。」   姜憲微微點頭,問起了西安的事:「康太太和鄭太太他們回老家過年嗎?冬至和李驥我公公怎樣安排的?還有陸家、魯家他們的年節禮由誰張羅?來送銀子的人知道嗎?」   「知道!」情客笑道,「劉冬月已經問過了。康太太和鄭太太他們今年準備就在西安過年。鄭先生和康先生卻準備趁著私塾裡放假,去五臺山走走。二少爺跟著大少爺去了甘州,大小姐由康太太照顧著,這個月月中會啟程回太原。等明年正月十五過了就回西安。那邊的年節禮由鄭先生幫著張羅呢,您就放心好了。」   那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宮裡陪太皇太后了。   姜憲又恢復了前些日子的無憂無慮,跑去問太皇太后:「我們到底什麼時候去大相國寺?」   如果太皇太后一時去不了,她決定和白愫一起去。   她去求菩薩保佑她的李謙,讓白愫去求菩薩保佑曹宣好了。   太皇太后笑道:「就這兩天,就這兩天。」   最終事情又起波瀾。   過了兩天,趙翌從萬壽山回來了。   按禮,他回宮稍作休息之後就應該第一時間來給太皇太后請安,告訴她老人家他雖然出門在外,但一切平安順利,安撫長輩的心。可趙翌連乾清宮都沒有落,就直接來了慈寧宮。到了慈寧宮沒有去見太皇太后,反而讓人瞞著太皇太后去了姜憲的東三所。   姜憲有點煩他不守規矩,但想到方氏的死,她還是讓他進了門。   可當她看到進了門的趙翌時,嚇了一大跳。   不過幾天的功夫,趙翌就瘦了一大圈,從前穿在身上頗為挺括的龍袍如今卻空蕩蕩地掛在身上,白淨的面孔沒有血色,眼窩深陷,顴骨凸起,一副在鬼門關邊走了一遭的樣子。   姜憲忙請他在宴息室坐下,讓人端杯參茶進來。看到小丫鬟去沏茶,她又道「等一會」,問跟著他進來的孫德功:「皇上這時候能喝參茶嗎?」   參是補強不補弱,她怕趙翌這個時候受不住,補出問題來。   前世,她就餵了不少人參湯給趙翌喝,趙翌死的時候還流了鼻血。   孫德功也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道:「能喝!前兩天田醫正給皇上把脈,也說了讓晚上睡覺之前含枚參片。」   姜憲就朝著小丫鬟點了點頭。   小丫鬟快步走了出去。   趙翌也吩咐孫德功:「我想和郡主說幾句話,你們也退了下去吧!」   孫德功應「是」,很快屋裡就只剩下了姜憲和趙翌。   趙翌像一直強撐著,此時見到了可以庇護自己的人似的,突然崩塌了,捂著臉在姜憲面前哭了起來。   一世的夫妻,兩世的兄妹,姜憲還是第一次看見趙翌在他面前哭得這樣的傷心和沒有態勢,好一會都沒有回過來神來。而趙翌則像只想找個人說話似的,哭了幾聲就自顧自地哽咽道:「你知道不知道,母后殺了方氏。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母后就這樣在我面前讓人毒死了方氏……方氏在地衣上掙扎,四肢痙攣,口吐白沫地朝我伸出手,想讓我救她……可我不能……身邊全是母后的人……我難道還能為了個乳娘弒母不成……」   姜憲望著像被抽了骨頭的趙翌,覺得他既可憐又可憎。   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又怎麼可能掌握自己的喜好。   趙翌的懦弱,誰也幫不了他的忙!   好在是知道趙翌和方氏真正關係的人不多,大家對方氏的死、趙翌的傷心並沒有深想。   姜憲和白愫陪著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去了大相國寺。   大相國寺建寺千餘年,幾經戰火,可每一次它的重修,都會比原來更雄偉壯觀,到了趙氏王朝,已佔了城東半個坊,非常的巍峨。今天又是接待太皇太后,寺裡七天前就開始清掃,兩天前就開始淨街,等到姜憲等人從翟車中下來的時候,大相國寺的住持和德高望重的大和尚都早已恭手垂立在儀門前,整個大相國寺看上去肅穆莊重,靜謐巍然。   太皇太后早年間每年都要來一次大相國寺,近些年不願意動了,這才幾年都沒有來。太皇太后最後一次來的時候,如今的住持還只是主持戒律堂的大和尚,兩人見面,少不得要寒暄幾句,說說已經坐化了的上一任住持。   姜憲見太皇太后下車的時候沒有像從前那樣輕喘,不由長舒了口氣。   這些日子太皇太后每天跟著田陳氏學太極,雖說到現在也沒學會一整套最簡單的,可每天跟著活動手腳,動作敏捷了不少,牌也打得少了。   看來把田陳氏召進宮裡陪太皇太后是件非常正確的事。   若是陳家能派幾個人跟她回西安,那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李謙現在怎樣了?   甘州離京城太遠了,就算是八百裡加急,也要走上大半個月,遇到事了,一個月也是常事。   姜憲在心裡琢磨著,隨著太皇太后去大雄寶殿參拜了佛祖,抽了支上上籤,又隨著太皇太后的意思點了盞祈福的長明燈,走得出了薄汗,這才在後殿旁的廂房坐下來喝茶,吃素席的午膳。   ※   親們,今天的更新,由定時發稿箱君幫著發布的~~   ※ 第558章綢繆   太皇太后就道:「希望甘州這仗打不起來。若是打起來了,也要陝西行都司贏才行。到時候我給李謙請軍功去,我看有誰敢說個不字。」   朝廷就這樣崩壞了!   姜憲在心裡念叨,可受益人是李謙,她心中卻有淡淡的喜悅。   所以說,人都是自私的!   姜憲暗中笑了自己一回。   回到宮裡,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大家都有些疲憊不堪,韓同心卻在這個時候來給太皇太后請安。   姜憲直皺眉,道:「不會是她又和皇上吵架了吧?」   現在她聽到這倆口子的名字就覺得累。   太皇太后估計也不太想見她,先是讓孟芳苓跟韓同心說今天太累了,已經歇下了,等到孟芳苓轉身去傳話,又把孟芳苓叫了回來,猶豫了好一會,最後還是決定見見韓同心。   姜憲和白愫又幫剛剛卸了妝的太皇太后重新梳妝。   看著太皇太后帶著幾分倦意的面孔,姜憲心裡對韓同心不由生出一絲的怨念來,等見了韓同心,知道她只是來給太皇太后請安的,她的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了,等到韓同心起身告辭,姜憲代太皇太后把她送到了慈寧宮的大門口時,她道:「太皇太后今天去了大相國寺,皇后娘娘若是有心,不妨早點過來。」   她說這話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和韓同心吵一架,可沒有想到的是,韓同心只是神色木然地點了點頭,就轉身上了輿轎。   「她這是怎麼了?」不放心姜憲,跟了過來的白愫從慈寧宮的大門後面走了出來,擔心地道,「不會是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和皇上吵架了吧?」   「別管他們的事了。」姜憲有些煩燥地道,「兩人鬧來鬧去也就只能鬧鬧,還能和離不成!還是太皇太后之前看得透徹,把慈寧宮的大門關了,不然我們這裡可有得熱鬧了。」   宮裡沒有其他的長輩,韓同心想壓制趙翌,就只能來找太皇太后。   白愫嘆氣。   接下來的日子,韓同心前所未有的規矩起來,每天都來慈寧宮給太皇太后晨昏定省。   姜憲為了不傷眼睛,每次韓同心來的時候都找藉口在自己居住的東三所臨窗的大炕上看書,然後聽情客告訴她韓同心每次來給太皇太后請安都說了些什麼。   白愫在旁邊聽著,開始有點同情韓同心了:「皇上對她不假顏色,她有心和皇上修補裂痕,親自端了茶水過去卻被皇上一點臉面也不給的拒之門外,而且那些來廷議的閣老、侍書還坐在書房裡,皇后做成她這樣,也是件奇事了。」   「這有什麼稀奇的。」姜憲不以為意地道,「我們的幾任皇上都是情種,韓同心非要和一個死人去爭,還能有什麼好。我要是她,就老老實實地在坤寧宮呆著,該幹什麼幹什麼。等個十年八載的,想辦法生個一男半女完事。像她這樣之前不想清楚,之後又送上門去給人作賤,到現在還沒有醒悟,誰都救不了她。」   白愫直嘆氣。   姜憲不想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讓白愫的心情也變壞,笑著道:「你什麼時候出宮?」   「就這兩天吧!」白愫打起精神來道,把韓同心的事拋到了腦後,露出甜蜜的笑容,「曹宣說,他到時候來接我。正好進宮來給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道謝。」   姜憲有點捨不得她,道:「那你以後常進宮來看我。我要住到明年三月份呢!」   白愫抿了嘴笑,道:「我會進宮陪你過元宵節的。」   姜憲眼睛一亮,道:「曹宣同意嗎?」   「是他說的。」白愫笑道,「他說你難得回京一趟,我也難得有個藉口可以回娘家小住,讓我多陪陪你……」   就憑這樣一點,就比那個蔡霖強上百倍千倍!   姜憲滿意地點頭,打趣白愫:「好啊!原來你不是真心的要陪我,是因為曹宣讓你來陪我,你才來的!」   「你這麼編排我有意思嗎?」白愫笑著去撓姜憲的痒痒。   兩人又笑著鬧成了一團。   結果晚上情客過來說起韓同心時道:「郡主,鄉君,皇后娘娘今天看上去挺高興的,我聽皇后娘娘身邊的人說,是靖海侯世子夫人給皇后娘娘寫信了,而且還送了很多福建的土儀。不過,她除了拿出幾個柚子分給我們和會昌伯俯、簡王府之外,其他的東西都讓採盈收到了庫房裡。惹得宮裡的那些老嬤嬤們都說皇后娘娘小氣,隨了會昌伯。」   韓忠雖然也是世家子弟出身,只是這出身和簡王、鎮國公府相比就顯得有點單薄,也難怪宮裡的那些老嬤嬤沒有把韓忠放在眼裡。   「不會吧?」白愫道:「從前在宮裡一起玩的時候,她也不是小氣的人啊!」   姜憲卻能理解,道:「可能是因為東西是蔡如意送給她的,她特別的珍惜吧!」   就像別人送她東西,她會和人分享,可若是李謙送給她的東西,她會倍覺珍貴,不願意拿出來一樣。   但自從這之後,韓同心的心情好了很多,也不再去試圖和趙翌修復關係,福建和宮中的來往也更密切了。   姜憲太了解後宮了。   更了解那些梟雄的真實面目。   以趙嘯的性子,在自己和李謙面前折了自尊,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   這讓姜憲隱隱有些不安。   可有趙翌在,有太皇太后在,事情也不至於非常的糟糕。   卻也不可不防微杜漸。   姜憲想了想,決定拉攏劉清明。   劉清明先是因為陳女官被困在了珍寶閣多年,現在又因為姜憲被困在了慈寧宮,心中實際上有說不出來的苦悶,姜憲有心提拔他,又有之前和李謙的幾面之緣,劉清明自然是喜出望外,對姜憲的安排諾諾稱「好」。   姜憲還找了個機會和孟芳苓說了些悄悄話,讓她想辦法在坤寧宮裡安排幾個人:「……我怕到時候靖海侯全力支持皇后,你也知道我之前和趙嘯差點就訂了親。」   趙嘯未必珍愛她,可被人強行奪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省得。」孟芳苓也一直覺得這件事不會就這樣完了,她低聲道,「郡主的擔心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知道。你就放心好了。我知道該怎麼辦。」   姜憲向孟芳苓道謝,不僅是因為這件事,還有前世她對自己的幫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59章打仗   孟芳苓也是看著姜憲長大的,雖有主僕之名,可心底卻把姜憲當侄女看待,忙笑著稱「不敢」。   姜憲則沒有和她客氣。   前世的經歷告訴她,日久見人心。孟芳苓這樣待她,她也應該這樣待孟芳苓才是。現在多說沒有太多的意義。   她執掌六宮多年,還想和孟芳苓仔細說說坤寧宮的事,包括前世有哪些人可再用,哪些人是不能用的,百結就找了過來,神色有些慌張地道:「郡主,房夫人過來了,說是甘州那邊打起來了!」   「什麼?!」雖然有心裡準備,可當這個消息實實在在地砸下來的時候,姜憲心裡還是非常的震驚和害怕,「走,我們去看看去!」她三步並作兩步往東暖閣去。   孟芳苓和百結匆忙跟上。   房夫人已經和太皇太后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姜憲衝進來之後,她就把事情的經過重新又說了一遍,因為是第二遍,她的聲音顯得很鎮定:「今年年前韃子十二盟選了新可汗,叫什麼布日……」   這個人姜憲了解:「布日固德!」   「對,就是叫這個名。」房夫人心裡有些急,也顧不得問姜憲怎麼知道這個名了,「他當了新可汗。然後今年西北大雪,凍死了很多的人和家畜,那布日固……德,就糾集了十二盟的人來攻打甘肅和榆林。五軍都督府和兵部得到消息,已經開戰十來天了。現在只知道榆林那邊有邵瑞頂著,還有太原增援,不會有太大的事。就是甘肅那邊,甘肅總兵徐鳴年事已高,甘肅巡撫曾顏又是個文人,是熊正佩的門生,之前一直在戶部,後來得了熊正佩的舉薦,才外放到了甘肅做了巡撫,他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陝西都司王成是人人皆知的草包,總不能讓陝西總兵楊俊上吧?所以你伯父非常的擔心,已經派人去了嘉峪關。嘉峪關的總兵胡魏明是沙場老將了,和你伯父的交情很好,有你伯父派去的死士,還有他的幫忙,李謙不會有事的。你伯父特意讓我進宮跟太皇太后和你說一聲,讓您放心,大不了就是戰敗,李謙絕不會有事的。」說到最後,房夫人笑著朝太皇太后望去。   太皇太后並不是好糊弄的人。她雖然不懂戰事,可她懂用人之道。如果姜鎮元只是一味的說西北戰事無恙,她肯定不相信。可現在姜鎮元一條一條地把優劣都擺了出來,頓時讓太皇太后對李謙在戰場上不會有什麼事充滿了信心。她忍不住又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真誠地對房夫人道:「讓國公爺費心了!」   「看您說的!」房夫人笑道,滿面的春風,好像西北的戰事不過是過家家似的,「李大人也是我們家的姑爺,國公爺不看護著他還看護誰啊?」   如果姜憲沒有做過攝政的太后,對房夫人的話當然也會深信不疑。可她看到太皇太后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就把疑問壓在了心底,笑著向房夫人道謝,還耐著性子和太皇太后、房夫人說了半天的話,直到房夫人告辭,她笑著像從前那樣挽著房夫人的胳膊送她出了東暖閣,這才在東暖閣前那株冬天裡依舊枝葉繁茂,落滿了白雪的黃楊樹下站定,低聲道:「您說實話給我聽,是不是李謙那邊遇到什麼事了?不然伯父決不會特意讓你進宮一趟的。以伯父的性子,應該會瞞著我,直到李謙那邊傳來捷報……」   她以為房夫人會敷衍她,誰知道房夫人聞言苦笑,道:「保寧,有的時候我覺得你也太聰明了些。不錯,李謙那邊的確遇到了一點事。你伯父讓我進宮是來找你的。可怕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擔心,所以才會……」   姜憲明白過來。   她只覺得手腳一下子冰冷,心跳得厲害,深深地吸了口氣,讓那寒冷的氣流在她的五臟六腑間遊歷了一圈,這才道:「李謙遇到什麼事了?」   房夫人面色凝重,道:「之前我對太皇太后說的都是真的。你伯父在開戰之前就已派人去了嘉峪關,魏大人也答應了若是事情緊急,會想盡一切辦法保住李謙的性命。可現在是,李謙在甘州遇到了那個什麼固德,他是新可汗,帶著韃子九部,可能打聽到了李謙駐守甘州,從來沒有帶過兵打過仗……你伯父現在就擔心李謙經驗不足,已經寫了信讓齊勝把手下的大將胡撥臘調過去增援李謙,現在就是怕糧草有問題,你伯父的意思,讓你跟皇上說一聲,只要皇上的一旨軍令,具體的事,由你伯父幫著操持,甚至可以模糊皇上的意思,想辦法從榆林關或是寧夏行都司和寧夏都司調些兵過去,這仗就打得沒問題了。只要李謙死守,不丟一城,軍功就妥妥地到了手。」   說到這裡,她愉悅地笑了起來,神色間充滿了憧憬地道,「十七歲的少年將軍,能帶兵打仗,天下也沒有幾個。到時候太皇太后再跟皇上提一提,怎麼也可以到五軍都督府來謀個閒差。你也可以跟著一起回京了。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團聚,和和美美的,多好啊!」   世間多的是趨炎附勢之人。   皇帝的恩寵,能讓官場上所有的人趨之若鶩。   而李謙想要打勝仗,除了需要有經驗的將領之外,還需要兵力和糧草。   前世姜憲做太后的時候九邊吃空餉就已經很嚴重了,可想而知,李謙手裡根本沒有那麼多的兵力。加上邵瑞在榆林關經營多年,和兵部和戶部的官吏已形成了共同利益關係,他那邊有戰事的時候,兵部和戶部肯定會優先邵瑞。李謙要對抗韃子七成的兵力,卻在兵力上和糧草上不如邵瑞,但趙翌向來忌憚鎮國公府,她伯父沒辦法在皇上面前幫李謙說話,甚至會因為幫著說話的人是她伯父而讓趙翌反感,能辦的事都辦砸了。   所以他伯父才會讓她伯母來找她吧?   姜憲絲毫沒有猶豫,道:「我這就去見皇上。」   房夫人想到姜憲的性子,遲疑了片刻,道:「這件事會不會讓你覺得為難?要不,你想辦法讓王瓚或是其他人去求皇上好了。」   若不是怕太皇太后憂心,他們又怎麼會輾轉反側不知道找誰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60章密旨   「不用找別人!」姜憲冷靜地道,「最終還是要皇上點頭。我們還欠別人一份大人情。」   太皇太后向來不太喜歡王瓚和姜家的人走得太近,可又怕王瓚和姜家的人疏遠,關鍵的時候沒有人幫襯。   她從前完全站在太皇太后這邊,和姜家的關係也頗為冷淡。再世為人,她能理解太皇太后,卻沒有辦法像前世那樣毫無心理負擔地利用姜家。   「我去見皇上。」她淡然地道,「李謙這也是在為皇上徵戰,為皇上守疆土。皇上憑什麼不幫襯李謙一把。」   她並不覺得為這件事去求趙翌有什麼不好的。   房夫人這才放下心來。   姜憲送走了房夫人,先讓劉清明打聽趙翌在幹什麼,有沒有可能立刻就能見到,然後換了件衣裳等消息。   她的運氣不錯,趙翌正閒著無事在御書房裡練字,熊正佩陪在一旁指點。   姜憲想到之前熊正佩給趙翌當老師的時候,趙翌每次都最煩熊正佩評點他那一手爛字。   她讓劉清明去遞話。   趙翌頓時覺得逃脫升天,忙道:「快請郡主過來,我沒什麼事!」   熊正佩在心裡嘆氣,起身告辭。   趙翌假惺惺地把熊正佩送到了門口。   熊正佩忍不住回頭道:「皇上,別的字你可以不練,可這『福、祿、壽』幾個字您卻得好好練練,馬上要過年了。」   每年快到過年的時候,皇上除了會在臘八這天給肱骨之臣送臘八粥之外,還會送御筆親寫的「福」字,若是遇到了臣子的生辰或是家裡的老太君、老爺子生辰,還會贈個「祿」字或是「壽」字,這比送金銀財寶都好——送金銀財寶反正也不能用,只能供在祠堂裡,一般的人看不到,還得防著有人偷。賜個字還能貼在大門或是廳堂裡顯擺一下。   正巧國庫空虛……   趙翌難得的沉默了片刻。   姜憲緊趕慢趕地趕了過來,額頭上有薄薄的汗。   趙翌吩咐孫德功:「幫郡主準備一副肩輿。」   言下之意,是以後姜憲有資格在紫禁宮裡坐轎子。   這可是無上的殊榮。   內宮裡有這資格的,目前為止只有趙翌、韓同心、太后太后和曹太后。   她是第五人。   姜憲前世已經習慣了肩輿,習慣了前呼後擁的排場,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她笑著向趙翌道了謝,坐在了趙翌下首的太師椅上。   和從前一樣。   趙翌看著就很滿意,笑道:「你來得太是時候了,熊太傅在指點我寫字呢!」   前幾天,趙翌封了熊正佩為太子太傅,這讓姜憲不由猜測,這是不是趙翌給熊正佩那天晚上放他出宮的獎賞。   她知道趙翌這是想起了小時候跟著熊正佩讀書的事。   那個時候她也跟著熊正佩和左以明讀書。   姜憲不由地笑了笑。   趙翌知道姜憲來找自己肯定有事,他不想為難她,忙道:「你有什麼事找我?」   姜憲也沒有藏著掖著,把李謙的處境告訴了趙翌,並道:「只要你一道密旨,讓邵瑞看顧著李謙一點就是了。」   但這道密旨最好是傳出去。   讓大家都知道皇上在私下裡擔心著李謙的安危,姜鎮元就可以扯著趙翌這面大旗為李謙調兵遣將了。   趙翌聽著心中一陣歡喜。   最好李謙戰死沙場,他到時候追封李謙個侯爺、國公爺甚至是王爺都行啊!   他興致勃勃地道:「我這就寫道密旨給邵瑞。」   不過,這密旨怎麼寫,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總不能直言地告訴邵瑞,李謙遇到危險的時候不用管他。   下面的人總喜歡討好上面的人,若是被邵瑞拿出來討好誰,把事情傳了出去,姜憲知道是他讓她做寡婦的,肯定要找自己拼命。   想到這裡,他不禁責怪起夏哲來。   自己給他的密旨都說得很明白了,李謙年紀輕,讓夏哲有什麼事直管讓李謙去做,讓李謙歷練歷練,結果夏哲到現在也沒有個影子。   趙翌卻沒有想到自己是怎樣抬舉姜憲的,夏哲做夢也沒有想到趙翌說的是反話啊!   他想找左以明商量商量。   可姜憲坐在這裡不走,一副我要看看密旨裡都寫了些什麼的樣子,他又不好找左以明來。   要不,讓孫德功擬個章程?   但很快就被趙翌否定了。   讓孫德功隨便寫個條子還可以,擬旨,還是算了吧?   早知道這樣就應該把熊正佩留下的。   不過,熊正佩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肯定心中不悅委婉地規勸自己,而且還會時不時地把這件事拿出來做例子。   他已經受夠了!   趙翌思來想去,只好問姜憲:「我怎麼寫?」   姜憲對這個熟悉,張口就來:「你就寫李謙是你妹婿,新婚燕爾,若是李謙戰敗,讓邵瑞儘量保住他的性命就行了。」   不要軍功嗎?   不要升官發財嗎?   趙翌困惑地望著姜憲。   姜憲道:「他是去打仗的,若是戰敗,是他沒有這能耐。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還敢宵想其他?你讓那些出身寒門的將士怎麼想?」   可若是戰敗,李謙就算是留下性命也只會遭人唾棄,被人鄙視,那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甚至比死了還好,戰死至少保住了清譽,這樣戰敗而不死,靠著裙帶關係苟延殘喘地活著,他就是把他派到什麼嶺南或者是哈蜜衛之類的地方都沒有人會站出來為他說一句話吧?   趙翌越想越覺得這道密旨擬得好。   他三下五除二的就寫好了,不僅用了自己的私印,還用了國璽,還叫來了孫德功,當著姜憲的面漆封,讓孫德功送去了兵部。   就這樣,姜憲還不放心,朝著劉清明使了個眼色,劉清明找了個藉口跟著孫德功去了兵部衙門,看著那些人用八百裡加急把密旨送出京城,這才回宮復命。   姜憲要掩飾劉清明,就只能坐在那裡和趙翌說話。   趙翌自那天哭過之後還是第一次和姜憲見面,那天他如同在姜憲面前脫下了一件衣服暴露出不堪的一面,行事也就不像從前那樣「端」著了,居然歡喜地和姜憲說起他在御書房跟著熊正佩讀書的那些糗事來。   姜憲望著他閃閃發亮的面孔,不禁感慨萬千。   若是前世她有點主見,沒有為圖簡便嫁給了趙翌,他們會不會也像今生似的,能成為一對關係密切的表兄妹呢?   可惜,有些傷害在心底留下一道印記,就很難消除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61章再演   姜憲一出乾清宮就把密旨的內容告訴了等在乾清宮外姜鎮元的人,這才一邊想著李謙的事,一邊慢悠悠地往慈寧宮去。   前世,李謙唯一的敗績是在哈密衛,當時和李謙對陣的是布日固德的胞弟慶格爾泰。布日固德去世後,慶格爾泰做了十二盟的新可汗。只是後來他忙著收拾布日固德留下來的爛攤子,鞏固家族在十二盟的地位,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參與到邊關的戰事裡了。李謙也因為日漸權重,很少親自帶兵打仗了,這兩人自哈密衛之後,居然沒有再碰上。而在此之前的戰事中,布日固德在李謙的手上從來沒有討到好去,最後還差點就死在了李謙的手裡。   李謙又對上了布日固德,而且比前世更早的遇到,是件好事還是件壞事呢?   姜憲的理智告訴他,也許李謙就是布日固德的剋星,遇到了布日固德肯定會贏,可感情卻告訴她,因為她的出現,很多事情都已經不一樣了,說不定李謙的遭遇也會不一樣了,他也許會因為這樣的改變敗在了布日固德手下。   到時候她該怎麼辦?   是她改變了李謙的命運!   姜憲心緒不寧,每天早上都花大力氣抄寫金剛經供奉給菩薩。   太皇太后並不知道姜憲的痛苦,笑著和太后太妃打趣姜憲:「她要是小時候像這樣用功,早做女先生了。」   白愫掩了嘴笑。   她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只等曹宣去乾清宮見過趙翌之後,過來給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請了安,就會隨曹宣回府了。   太皇太后問她:「還要去曹氏那裡嗎?」   「後天去。」白愫知道太皇太后不喜歡曹太后,可現在曹太后成了她的姑母,她不喜歡也得喜歡,因而只能在每次太皇太后提起來時儘量少說幾句,「等到大年初二的時候再去趟萬壽山。正月十四就會回宮陪您和太皇太妃了。」   太皇太后聽著神色微霽。   有小宮女進來說曹宣過來了。   太皇太后依舊不喜歡曹宣。可看在白愫的面子上,對曹宣還是挺熱情的,不僅賜了座,叮囑小丫鬟用前些日子王瓚送給她的大紅袍招待曹宣,還留了曹宣用午膳。   曹宣受寵若驚,覺得老太太現在是不是年紀越來越大了,待小輩們也越發的和善了。   正好他找姜憲有事。   曹宣恭敬地道謝,在慈寧宮除他之外空無一人的偏殿用了個水煮燉菜的午膳。   姜憲送了曹宣和白愫出門。   曹宣這才有機會不落痕跡地和姜憲說話:「聽說李謙上了戰場,皇上擔心他出事,還特意寫了秘旨給邵瑞,讓邵瑞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李謙的命?」   消息竟然傳得這樣快!   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   姜憲對自家伯父的能力非常的佩服。   她點了點頭,道:「是我去求的皇上。」   免得有人覺得這是李謙的手筆,壞了他的名聲。   曹宣猶豫了片刻,道:「那你知不知道韃子的新可汗布日固德將七成兵力集中在了甘州?」   「我知道!」說起這件事姜憲就忍不住面露擔憂之色,「我只要想起這件事就很擔心,也不知道……李謙怎樣了?」   她實際上是想說,不知道她的伯父安排的怎樣了?糧草能不能保證?兵力有沒有及時得到增援……話到了嘴邊,還好她及時想起這一世曹宣和她隸屬兩個陣營,有些話不適宜跟曹宣講。   曹宣皺眉,道:「我總覺得這件事有點奇怪。若是從榆林關過來,不幾日就可以到陝西。而甘州卻地勢偏遠,從那裡入關,還要經過好幾座重鎮才能到達物產富饒之地,一路上阻攔不少。那布日固德為什麼要就難捨易……」   姜憲聽著心中一跳。   她想到了前世,馬向遠背叛朝廷,突然帶著布日固德偷襲宣府的事。   今生,馬向遠沒有被冤枉,他也沒有背叛朝廷……   姜憲不由佇足凝眉。   曹宣停下腳步來看著她。   白愫則有些不安地輕聲問曹宣:「保寧這是怎麼了?」   曹宣示意白愫不要說話,自己卻望著姜憲嚴肅卻白嫩的面孔驟然間覺得自己也有點奇怪。   他怎麼莫名其妙的就和姜憲成了好朋友。   明明之前兩個人如同要老死不相往來了似的。   這世上的事真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曹宣思忖著,就看見姜憲抬起頭來,沉吟道:「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們都是久經沙場之人,你能想到,他們也應該能想到才是。」   言下之意是不太相信曹宣的判斷。   曹宣道:「兵部和五軍都督府都有人認為那布日固德是拿了甘州做幌子,實際上還是想攻打太原。可我總覺得這件事透著蹊蹺。你想想,就算那布日固德是拿了甘州做幌子,可榆林衛那邊兵強馬壯,他這樣聲東擊西有什麼意義……」   姜憲的汗流了出來。   的確沒有意義。   可如果布日固德如前世那樣,是想去攻打宣府,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特別是她的伯父還寫信給齊勝,讓齊勝將手下最得力的大員胡撥臘悄悄地調去了甘州幫李謙。一旦布日固德是去攻打宣府,大同不可能袖手旁觀,肯定是要去增援宣府的。但胡撥臘卻在甘州……   姜憲高聲喊著情客,道:「你這就跟著承恩公出宮,讓大公子來見我。我有要緊的事吩咐大公子。」   得把胡撥臘追回來。   不然東窗事發,她伯父脫不了干係,齊家、鎮國公府脫不了干係。   情客恭聲應諾。   曹宣卻狐惑地望著姜憲。   姜憲沒有辦法向他解釋自己的擔心,只能含含糊糊地道:「多謝你來給我通風報信,我得讓我大堂兄快點把這個消息告訴李謙。」   曹宣沒有懷疑,叮囑了她幾句,帶著白愫回了府。   姜憲苦思冥想,最後只好兩邊瞞著,見到了姜律只說是李長青發現了馬向遠不妥,卻苦於沒有證據,只好讓她幫著跟姜家說一聲。給李謙的密信卻說是她伯父覺得不對勁,讓李謙小心,並飛鴿傳信給李謙,讓李謙派人去攔截胡撥臘。   但事情到底會朝著怎樣的方向發展,姜憲心裡卻亂糟糟的,沒有底。   她開始一天不斷地跟著太皇太后禮佛,祈求萬事都順利,一切都來得及。   就在這樣的擔憂中,趙翌接到戰報,布日固德帶領五萬人突然攻打宣府。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62章戰事   姜憲一瞬間汗毛都豎起來了。   難道這一世馬向遠還是背叛了朝廷?   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又很快被她否定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個道理用在中原,也同樣用在邊關。   馬向遠前世那樣為布日固德謀劃,可布日固德一戰敗,就把責任和怒火全都發洩在了馬向遠的身上,說到底,是因為馬向遠是漢人,就算他對布日固德掏心掏肺、肝腦塗地,也不可能得到布日固德的信任。他怎麼可能輕易地就投靠異族?何況他的妻兒都生活在京城,他人品如何姑且不論,可他對妻兒的愛護卻是毋庸置疑的。他不可能丟下妻兒不管。   會不會是布日固德早就對宣府有了野心,只是前世有馬向遠,他仔細地籌謀,然後一舉攻破了宣府,而今生沒了馬向遠的投靠,他沒有了依仗,就按照自己的計劃開始攻打宣府呢?   姜憲很想知道,她隔三岔五地讓劉清明向孫德功打聽前方的戰事。   孫德功覺得她是在擔心李謙,也不隱瞞,劉清明問什麼就告訴劉清明什麼,有些事不能回答的,或是委婉地暗示劉清明,或是直言請劉清明搬了姜憲去問趙翌,邊關的戰事倒源源不絕地反饋到了姜憲這裡。   是馬向遠的斥侯最早發現布日固德的人馬的,立刻去報馬向遠,馬向遠嚇得不得了,一面寫信請求朝廷增派兵力,一面日夜堅守。朝廷下旨讓太原總兵金海濤和大同總兵齊勝隨時增援。金海濤還好說,齊勝卻被嚇了一身的冷汗。   之前姜鎮元為了保住李謙的性命把他手下的第一將領胡撥臘悄悄地借去了甘州。誰知道胡撥臘走了一半的路,李謙那邊卻派人在半路上截住了胡撥臘,讓他趕緊回大同,說是怕布日固德是聲東擊西,虛晃一槍,實際上是要攻打宣府,讓他給齊勝帶信,讓齊勝睜大了眼睛盯著宣府,小心宣府那邊有事,大同跟著遭殃。   齊勝當時將信將疑的,可現在,他只想知道這消息到底是李謙判斷出來的還是姜鎮元私底下告訴了李謙。   但以他對姜鎮元的了解,姜鎮元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到底是誰呢?   還好是李謙也頗為仗義,讓胡撥臘及時趕了回來。不然宣府被圍,需要大同增援的時候他的參將不見了,難道還讓他親自上陣不成?   傍晚時分,齊勝站在大同的城牆上朝著宣府的方向望去,那邊炊煙嫋嫋,好像有很多人安營紮寨似的,但憑他的經驗,最多也就只有兩、三萬人馬的樣子。   那麼多的人去了哪裡呢?   齊勝猶豫了片刻。   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馬向遠誇大其詞為了多撈軍功,其後想到了布日固德是不是為了攻下宣府在調兵遣將,把兵力派到了其他的地方,否則他被發現了為什麼不立刻攻城而是在這對峙不戰。   齊勝忙吩咐自己的斥侯去打探消息。   得到的結果令他詫異不己。   駐紮在宣府城外的韃子最多也就一兩萬人。   「不好!」齊勝在心中暗喊不妙,忙讓人八百裡加急往鎮國公府遞信。   他懷疑布日固德的目標還是李謙。   姜鎮元收到他的來信嘆了口氣。   五天前布日固德已開始圍攻甘州。   他對姜律道:「這件事你可千萬別說漏了嘴!」   自從布日固德對朝廷開戰以來,姜憲和太皇太后都非常的緊張,每隔幾天就會把姜律叫去問問戰事,有時候還會連著兩天讓姜律進宮。昨天太皇太后就又派了人來讓姜律進宮。   「我知道!」姜律苦笑,不由向父親訴苦,「太皇太后那裡還好說。保寧卻不好騙。我也不知道她身邊都是些什麼人在給她出主意,她每次都送我出來,問的一些問題讓我差點就說漏了嘴。爹,我覺得你與其讓我進宮滿口胡言地哄保寧,還不如去見見保寧,把戰事告訴保寧,保寧壓根就不相信我在太皇太后面前說的那些,我覺得我快要兜不住了。」   姜鎮元現在也有點怕見這個侄女。   忙沒有幫上,萬一李謙有個三長兩短的……他到時候怎麼跟保寧交待。   想到這裡,他腦子裡就不由浮現出房夫人曾經跟他說的話:「……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直很後悔,覺得如果不是她老人家,李謙不會去陝西的行都司做都指揮使,總想找個機會讓李謙回西安。你得找個機會把李謙調回西安才是。太皇太后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小倆口這樣總是分居兩地也不是個辦法。」   姜鎮元就道:「你先挺著,真兜不住了再說。」   在他看來,這對李謙未嘗不是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如果是他,他就不會放棄。   可李謙娶的是姜憲,太皇太后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姜家唯一的女孩子,這就意味著他不可能像其他的男孩子那樣能夠橫衝直撞。   姜律只好硬著頭皮進了宮。   姜憲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對姜律很是不滿,直接當著姜律的面吩咐劉清明:「你去叫了孫德功來給我回話。」   姜律卻鬆了口氣。   汪幾道和熊正佩商量,西北的戰事也暫時瞞著皇上,免得皇上什麼也不知道突然想起個主意讓邊關的將領照著他的意思行事,弄得他們不好收場。   姜憲當然不可能在孫德功那裡打聽到什麼。   可她心裡隱隱不安。   誰知道卻在臘八節那天收到李謙讓人悄悄送給她的一對象牙赤金鑲百寶的朝鳳朝陽篦箕。   其精美的製作和雕飾讓見慣了好東西的太皇太后也讚不絕口。   偏偏李謙還在帶給她的紙條上寫了是偶爾去集市經過的時候見到一個胡商想回老家變賣的傳家之寶,他一眼看上去想到了姜憲,因此命人特意送過來,順帶問她在京城好不好。讓她有空的時候多出去串串門,陪太皇太后打打牌。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從來不覺得截了李謙給姜憲的書信拆了就看有什麼不好的,兩人都尤其喜歡最後一句,把書信給姜憲的時候太皇太后非常的高興,笑吟吟地道:「我們今天下午不打太極了,我們來打葉子牌。」   姜憲有種自己努力了很久卻一朝崩塌的感覺。   「不行!」她接過書信立刻跳起來道,「您看您這些日子走路都不像從前那樣吃力了。就是因為跟著陳氏學了太極的緣故,您不能中途而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63章破綻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依了姜憲的沒有打牌而是去學太極,晚上的時候則不免和孟芳苓念叨著:「我還真不能出事。眼看著李謙就要立下軍功,我能幫他們一把了,我得好好保重身體才行。」   這已經不是太皇太后第一次說這樣的話,孟芳苓覺得這樣也好,太皇太后有了牽掛,可能會活的時間更長。   她抿了嘴笑。   姜憲卻拿著那一對精美的篦箕在鏡臺前坐了良久,直到情客輕手輕腳地過來催她歇息,她這才對情客輕聲道:「這個時候,就算李謙那邊的戰事沒有那麼激烈,他那裡好歹有韃子進犯,他怎麼有閒情給我買了對篦箕,並派了人千裡迢迢地送到京城來……」   情客笑道:「郡主為什麼這麼說?大人再忙,難道就不吃飯不出門了?大公子不是說了,這是大人偶然看見的,多半是大人覺得今年不能陪著您過年了,心中愧疚,所以一看見這對篦箕就想到了郡主。」   姜憲知道李謙對自己的喜愛,她想想情客說的也有道理,遂笑著點了點頭,讓情客拿了靶鏡過來,把那對篦箕在發間比劃了半天,覺得像太皇太后說的那樣,精美絕倫,真的非常漂亮,這才讓情客好生收藏了,道:「我也有些時候沒有打首飾,好在是在宮裡,不用出門,這對篦箕正好留著明年開春了出去踏青的時候戴。」   明年春天,李謙就應該來京城接姜憲了。   情客知道姜憲這是想李謙了,笑著應「是」,鄭重地把那對篦箕收在了箱籠裡。   趙翌過來給太皇太后請安,請了姜憲在東暖閣說話。   他問姜憲:「我讓人送過來的臘八粥好吃嗎?是御膳房裡根據你的口味特別做出來的。」   對於臘八粥,她有什麼喜好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而且她覺得她今年吃到的臘八粥和往年吃的沒有什麼不同。不過,趙翌既然這麼說,姜憲也就隨口應道:「是挺好吃的。皇上您費心了。」   「算不上什麼費心。」趙翌頗有些得意的道,「不過是前幾天禮部把賞粥的大臣名單拿給我看,我想著你今年在京裡過年,就把你的名字添上去了。你喜歡吃就好。」   姜憲聽著冒汗。   有小內侍在門口探頭探腦的。   姜憲認出那是坤寧宮的一個小內侍。她見趙翌好像沒有看見似的,就提醒了趙翌一句,誰知道趙翌卻道:「這件事你別管了,多半是韓同心讓他來看我在幹什麼?」   因為涉及到韓同心,她就當自己沒有看見好了。   趙翌就和姜憲說了很多倆人小時候一起過年時的事,半天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現在趙翌和韓同心的關係頗為詭異。趙翌因為要上朝,所以每天下朝之後用了午膳就會來太皇太后這裡坐會兒,晚上就不過來了。韓同心卻恰恰相反,循規蹈矩的,每天晨昏定省。這樣一來,兩人就錯過了。據孟芳苓說,有一次趙翌走得比較晚,韓同心又來得比較早,兩人就在慈寧宮門前碰到了,韓同心冷冷地和趙翌請了個安,就面無表情地和趙翌擦肩而過。姜憲想想都能知道當時的情景,不由在心裡暗暗慶幸太皇太后找了一個「抄經」的藉口給她,每次韓同心過來問安的時候她都正好不在,她沒在現場不用尷尬。不過,韓同心的心思好像不在這宮裡似的,並沒有在意這些,每天呆在坤寧宮裡,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姜憲只好勸趙翌:「你還是問問那小內侍有什麼事吧?別總是想當然。要是皇后真有急事找你,你是不是就準備這樣不理呢?你也別讓人看了鬧笑話。」   趙翌不以為然,可姜憲都這樣說他了,又是為了他好,他想了想,把那小內侍叫了過來,問他有什麼事。   那小內侍受寵若驚,忙道:「皇后娘娘讓我來看看皇上在幹什麼?說是等會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會進宮來看皇后娘娘,問皇上什麼時候得閒了好過去坐坐。」   趙翌滿臉的嫌棄,對姜憲道:「你看,我就說她沒有什麼事吧?不過就是想在兩位郡主的面前炫耀一下罷了。」   姜憲皺眉,道:「東陽郡主畢竟是你嶽母,她來了,你過去打個招呼也應該吧?」   趙翌很任性地道:「我不想給她做面子。」   姜憲無語。   趙翌卻遲疑了片刻,道:「保寧,你也知道,我和母后之前大吵了一架,可她畢竟是我娘,熊先生就讓我這兩天去看看母后。可你也知道,邊關的戰事那麼急,我哪有時間去給母后問安啊!你能不能代我去一趟?」   姜憲目瞪口呆。   曹太后好像從來沒有真正地喜歡過她吧?   之前不過是為了敷衍太皇太后做樣子給別人看的吧?   姜憲望著眼前滿臉期待的趙翌,索性道:「這件事我去不合適,我看你最好還是讓皇后去吧!我知道你忙,但陪東陽郡主說兩句的時間還是有的吧?我看你不如等會兒去坤寧宮陪著兩位郡主說說話,然後順道讓皇后代你去趟萬壽山。你正好全心全意地關注九邊的戰事。」   趙翌聽著眼睛發亮,覺得姜憲這個主意好,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了。   姜憲直搖頭,甚至都懶得告訴太皇太后了。   等過了臘八節,年關的氣氛一日比一日的濃烈。   李謙那邊既沒有捷報傳過來也沒有噩耗傳過來,而且宣府那邊也沒有什麼消息傳過來。   這很不對勁!   姜憲心中生警。   她藉口出宮去看白愫,卻去了李家位於帽子胡同的宅第,和住在那裡的劉冬月碰了個頭。   劉冬月正擔心著李謙,看見姜憲,就像看見了主心骨似的,慌慌張張就跑了過來把姜憲迎進了大門,急急地道:「郡主出宮是為了大人的事吧?不知道郡主有什麼吩咐?我聽說大人已經被圍攻了二十幾天了,朝廷這才姍姍來遲的下旨讓榆林關總兵邵將軍去增援大人。也不知道大人現在怎樣了?」   姜憲一個沒有站穩,趔趄著差點就摔在了地上。   還好情客在她身邊攙扶住了她,不然她可要出大醜了。   她心裡如驚濤拍岸,做過攝政太后的經歷卻讓她表面上風輕雲淡,她不悅地道:「你這都是聽誰說的?哪有這種事!如今韃子正在攻打宣府,宣府離京城太近,閣老們怕引起百姓的慌亂,這才誇大了甘州的戰事。你不要跟著亂傳!」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64章助力   劉冬月自然是相信姜憲的,他赧然道:「外面的人都這麼傳,我也以為是這樣了……」   姜憲笑道:「外面人?外面的什麼人?」   劉冬月忙道:「大人不是派了幾個護衛護送郡主來京城嗎?他們一直待在小湯山就沒有出來過。這不是快過年了嗎?我就尋思著他們來了京城一回,不能看看京城的景致,怎麼也得買些土儀帶回去做禮物,以後若是還有這樣的差事,也不至於讓他們覺得跟著出來了一點好處也沒有吧?所以我就做主問了問他們,上街去給他們買了些大家都覺得合適的東西帶回去。可巧就在街上遇到了大公子身邊的人,當時就說起了大人的事……」   那就不會有假了!   姜憲手腳冰涼,半天才回過神來。   她這些天來一直就想著李謙了,把小湯山的那一群護衛全都丟到了腦後。她在京城過年,卻沒有想到那些護衛需不需要回家過年,能夠奉李謙之命送她來京城的,肯定是李謙的心腹,除了金銀錢財高官厚祿之外還要以情動人,這些人才會信服,才會心甘情願地為李謙做事。姜憲不由在心中感慨,還好她身邊有劉冬月和情客這樣精明能幹之人為她分憂,幫她注意這些小事,不然她肯定會因為疏忽而錯失一些機緣的。   「小湯山的人得照顧好。」姜憲強打起精神來叮囑劉冬月道,「你做得很好。等會兒去情客那裡支五百兩銀,其中四百兩是給在小湯山的護衛們過年的,另一百兩是給你過年的。」   「郡主!」劉冬月激動地跪了下去。   他孤家寡人,又還年輕著,以後有的是機會,並不稀罕那一百兩銀子,他稀罕的是姜憲的看重和以後在李家的地位。   現在得到了姜憲的肯定,他如何能不激動?!   姜憲就親自攜了他起身,溫聲道:「大人那邊這些日子不太平,我也沒有精力去管旁的,我身邊的事,你就多擔待了!」   劉冬月連聲應「是」,姜憲耐著性子和他說了幾句,就急匆匆地去了鎮國公府。   姜鎮元不在家裡,房夫人出來迎她。   姜憲見面就問姜律在不在家。   房夫人見她面色不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擔心地道:「你大哥一早就去了衙門。可是出了什麼事?」   姜憲無意讓房夫人擔心,強笑道:「就是找他說說話。」   自姜憲和家裡親近起來,哪一次登門不是有事?房夫人自是不信,想了想,道:「郡主,既然到了家裡,怎麼也要喝杯茶。這眼看著就到了用膳的時候,我讓人把阿律叫回來,你們兄妹正好一起吃個飯,有什麼事也可以慢慢地說。」   姜憲想著自己若是突然出現在姜律任職的衙門的確有些不好,遂點頭應下。   房夫人派了人去請姜律,自己則陪姜憲在暖閣臨窗的大炕上坐下喝茶說話。   姜憲突然想起了吳兆,不由問房夫人:「大堂兄的婚事如何了?大伯父可有話要說?」   這是房夫人的一塊心病,此時聽姜憲提起就苦笑著嘆氣,道:「你大伯父那個人你還不知道?他看著和誰都好,可實際瞧得上眼的沒有幾個。我們家人丁單薄,經不起折騰。如果親家對得不合意,以後恐怕是連個走動的親戚都沒有。對你大堂兄的婚事,他嘴裡說全依我,可我尋思著,這親家的人品恐怕還是排在第一位的。」   吳兆的父親吳輔成在姜憲的眼裡只是個正經的讀書人,至於人品有多好,倒沒看出來。不過,前世吳家能和姜家結親,想必人品不錯。   她道:「我前幾天在宮裡有聽到有人提起翰林院學士吳輔成家的長女,您要是覺得吳家不錯,不妨打聽打聽。何況娶妻娶德,長輩的為人要看,可最要緊的還是姑娘家——詩書禮儀傳家的孩子養歪的人家不知凡幾,若是舉起例子來,只怕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房夫人連連點頭。   姜律趕了回來。   房夫人吩咐人擺膳,親自去了廚房。   姜憲一把就將姜律拉進了旁邊的書房,揪著他的衣袖不放,咬著牙齒低聲道:「李謙那邊到底怎樣了?你要再在我面前粉飾太平,你相不相信,我跟伯父說你欺負我,讓伯父打你五軍棍,把你趕到天津衛去當都指揮使。」   做為鎮國公府的世子,姜律在五城兵馬司當都指揮使才符合姜家的利益。   可對於弟弟早逝的痛心,和對侄女的憐愛,若是姜憲真的鬧騰起來,姜鎮元為了安撫姜憲,說不定真的會把他調去天律衛。   反正離他接班還早著!   可這樣被堂妹趕去了天津衛,恐怕會成為他一生的黑點吧!   姜律瞠目,卻也只好搪塞道:「如今邊關的戰事是機密,我怎麼能知道?你要問就去問我爹去。要不問皇上也行,你怎麼偏偏來問我這個什麼也不知道的?」   姜憲冷笑,霸道地道:「我不管這些!我要知道,你就得給我去打聽。事成之後,我自有酬謝。要是壞了我的事,你信不信,我給你找個無鹽當媳婦。」   姜律自然知道父親對親家的要求是怎樣的,聽了不禁心裡慌張。據說王瓚的媳婦就長得很一般,就因為王廷看中了石家是讀書人。姜憲說得有些危言聳聽,可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頓時就有些洩氣。   父親出這主意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妥當,現在好了,全報應到他身上來了。   這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姜律的眼睛就瞪得更大了,叫嚷著:「這與我有什麼關係?要不是爹的吩咐,你以為我願意在你面前說謊?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我妹妹,李謙也是我妹夫。他要是有什麼事,我能安生嗎?你以為我這些日子心裡就不擔心……」話說到最後,他眉宇間泛起些許的擔憂。   這下什麼也不用說了,劉冬月的話是事實。   姜憲急起來,道:「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布日固德要打的是宣府嗎?」   「聲東擊西唄!」姜律嘆道,「他所謂的攻打宣府,不過是障眼法。最終還是覺得李謙那邊雖然戰線頗長,可李謙是新手,更容易攻克一些。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我聽爹和兵部尚書李瑤李大人議論,說李謙雖然從來不曾帶兵打仗,可守城卻有模有樣,就是嘉峪關的魏明,也對他讚賞有加。只要李謙不貪功冒進,就不會出什麼問題。我爹已專門派人去了甘州,讓李謙千萬不要急功近利,只要這次能把甘州守住了,就算是贏了。縱然皇上那裡不能請個封,肯定能讓他立個軍功的,讓他不要著急。」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65章瞬息   「就算是這樣,你們也不應該瞞著我才是!」姜憲不滿意地道,「我又不是那經不起事的人。而且我還可以幫著勸勸李謙。」   李謙向來有主意,她現在擔心李謙未必會聽她大伯父的話。   姜律不以為意地道:「我爹這不是怕你說漏了嘴,驚動了太皇太后嗎?」   姜憲要姜律答應她:「以後有什麼事你一定得告訴我。我知道了那邊的動態,也好給李謙在這邊使使勁兒。別的不敢說,像要個模稜兩可的聖旨什麼的,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姜律想到之前讓姜憲幫著弄聖旨的事,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後突然面露狡黠地道:「爹可是說了的,讓我瞞著你。我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幫了你,你也得幫幫我才行。」   姜憲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地方能幫得上姜律的,但還是道:「你說!」   姜律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低聲道:「我的婚事,你也得給我通風報信才行。我要娶個漂亮點的媳婦。」   吳兆不很漂亮!   姜憲一樂,嘴上卻道:「通風報信可以,可這漂亮媳婦卻由不得我,這得看大伯母的意思……」   她的話音未落,房夫人走了進來,聽了半句話,不由奇道:「什麼事要聽我的?」   姜憲和姜律交換了一個眼神,異口同聲地道:「自然是等會兒吃什麼。」   兩人的神色太自然,房夫人半點沒有起疑,笑呵呵地道:「你們都是多大的人了,為了點吃的還說得這麼一本正經的。放心好了,今天做了你們兩個人都喜歡吃的……」把這話揭了過去。   姜憲和姜律又彼此對視了一眼,達成了協議。   之後姜憲又幫著吳兆說了半天的好話,這才悄悄地回了宮。   太皇太后剛剛睡了午覺起來,正由田劉氏陪著說話,見她進來問安,笑道:「這一大早的,去了哪裡?」   姜憲笑道:「快過年了,小湯山那邊的人要安置安置,所以出去了一趟。」   太皇太后笑著點頭,正想和她說說自己學太極的事,劉小滿走了進來,站在門旁沒有說話。   田劉氏和姜憲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辭了。   到了晚上,姜憲聽情客說,韓同心奉趙翌之命,前呼後擁,浩浩蕩蕩去了萬壽山,卻被太后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說是邊關正在打仗,各衛所的軍餉都不足,皇后娘娘還擺出這樣的一副架勢來,是要唱『後庭花』不成?把皇后娘娘都說得哭了起來。太后猶不解恨,把簡王也叫去教訓了一頓。宮裡的人都說,太后這是在指桑罵槐的說皇上呢!」   姜憲道:「皇上又做了什麼事?」   「郡主真厲害!」情客抿了嘴笑,道,「皇上明年三月想登泰山封禪。」   姜憲只覺得頭隱隱作痛。   她一面揉著太陽穴一面道:「皇上這是受了誰的慫恿?」   情客道:「聽說是新上任的禮部侍郎章震。」   沒想到這輩子章震混到了禮部侍郎的位置。   他是熊正佩的學生,有野心,會鑽營,不過就是有時候過了頭。   前世,他曾寫密折給她,讓她效仿武則天,登基稱女皇。   她覺得他太能攪事了,一直把他壓在禮部給事中的位置上讓他沒能動彈。   姜憲覺得頭更痛了,怏怏地道:「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   情客一愣,道:「我聽服侍孟姑姑的小宮女綠柳說的。」   姜憲道:「你把這件事跟孟姑姑說一聲,讓孟姑姑去處理這件事。」   情客立刻反應過來。   雖說宮裡像篩子似的,可有些消息卻不是一個小小的慈寧宮宮女能夠知道的。   這個綠柳肯定有問題。   但這是慈寧宮,又是服侍孟芳苓的人,自然得交給孟芳苓處置。   情客面色凝重地應「是」,心裡卻把在暗中指使綠柳把這消息透露給她的人恨了個半死。   姜憲卻覺得沒什麼。   一樣的米養百樣的人,宮裡什麼樣的人都有。   不過,既然對方這樣費心地把話遞到她這裡來,她怎麼能讓人失望呢?   姜憲心裡正為李謙的事煩著,索性找些事做。   她立刻就去見了趙翌。   趙翌正無聊地坐在那裡聽戶部的尚書梅城在給他算帳。   這裡也缺銀子那裡也缺銀子,眼看著就要過年了,趙翌恨不得把梅城的嘴給堵上。可汪幾道和熊正佩都滿臉嚴肅,弄得他也只能耐著性子聽著。   聽說姜憲過來了,他像抓到了根救命的稻草,立馬就站了起來,打斷了梅城的話對汪幾道和熊正佩道:「你們先議著,我馬上就回來。」   汪幾道和熊正佩這次聯袂而來還帶上了梅城,實際上是想讓趙翌同意讓江南的幾個巨賈能捐個虛職,也好填補填補如今九邊的軍餉。這話還剛剛開了個頭,他怎麼能讓趙翌先走?汪幾道不禁跟著站了起來,急聲道:「皇上,郡主找您能有什麼事?讓她等等就是。我們這邊還要商量軍餉的事。」   趙翌一聽就更不想呆在這裡了。   他索性板著臉道:「郡主是個明理之人,輕易不會打擾我和朝臣們說話。今天明明知道我和兩位閣老在說話還找了過來,可見是有極要緊之事,汪大人不應該這樣說郡主才是。」   汪幾道給趙翌做了快一年的首輔,多多少少也摸清楚了些趙翌的脾氣,見狀忙低頭道歉。   趙翌板著臉去了乾清宮的暖閣。   姜憲道:「聽說皇上明年開春要去泰山封禪?」   趙翌非常的意外,道:「你是聽誰說的?」   姜憲太了解趙翌了,皺著眉道:「你先別管是誰告訴我的,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別去。」   趙翌一聽就不高興了,道:「你是覺得我沒有德行登泰山嗎?」   「我是覺得你應該先把身邊的事整理清楚了再說。」姜憲直言不諱地道,「何況邊關戰事不明,你根本不必這麼早就做決定。若是很想去,不妨改在明年的五月或是九月更好。」   趙翌明白了姜憲的用意。   如果這次邊關戰事順利,他去泰山就更有意義了!   「還是你考慮的周到。」趙翌的心情立馬多雲轉晴,並說起汪幾道和熊正佩找他的事來,「我早知道他們要幹什麼,可有點拿不定主意。不管怎麼說也是賣爵鬻官,說出去太不好聽了。」   「那你就不同意!」姜憲毫不猶豫地道,「那些江南的巨賈既然願意捐官,肯定也願意為自家已逝的老太爺、老安人捐個誥命。封死人總比封活人好。你可是皇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66章萬變   趙翌一聽,覺得姜憲說的簡直太對了。   他可是皇上!   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   何必非要看汪幾道和熊正佩的眼色行事。   趙翌頓時心情大好。   姜憲索性道:「就算是賣爵鬻官,那也應該是皇上的主意才是,什麼時候輪到內閣那些十年守窗苦讀的大學士們?有些事,皇上心裡還是應該有個章程才是。」   趙翌不由點頭,道:「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姜憲知道,趙翌之所以決定去登泰山封禪,無非是他心裡也是這麼想的,章震只不過是說出了他的心聲,就算是她一時勸住了他,這件事在他心裡留下了痕跡,過些日子他還是會提起來的。那些人既然想看看她到底能不能影響趙翌,她怎麼能讓那些人失望呢?   「去不去泰山,捐不捐科,做臣子的可以提,皇上也可以聽。」姜憲淡淡地道,「可什麼時候去泰山?去泰山做什麼?怎樣的捐科?在哪幾個省裡捐科?這些卻是皇上能決定卻又不至於讓臣子們彈劾的。畢竟皇上已經同意臣工的說法,再在這些細小末節的事上糾纏下去,只會引起皇上的反感,讓皇上和他們漸行漸遠。皇上若是不好做決定的時候,不妨用上這一招。」   「不錯,不錯!」趙翌喜出望外,眉飛色舞,覺得自己好像突然知道怎樣和那些大臣們周旋了似的。他不由問姜憲:「你找我幹什麼?」   看在姜憲給他出了一個好主意的份上,趙翌決定這次不管姜憲提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   誰知道姜憲卻道:「也沒有旁的事。就是聽宮裡的人都傳你要去泰山的事,我覺得有些不太妥當,就想提醒皇上一句。」   趙翌的疑心病又犯了,他不悅地道:「很多人都在傳這件事嗎?」   「是不是有很多人傳我不知道。」姜憲道,「不過,慈寧宮裡很多人都知道了是真的。」   趙翌大怒,但當著姜憲的面,怕姜憲笑話他,好不容易才強忍著沒有發作,道:「這件事我知道了,我會跟小豆子說一聲的。」   現在他身邊的兩個大太監,一是幫他處理朝政的孫德功,一是幫他管理身邊事務的杜勝。   姜憲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笑著和趙翌告辭了。   可她一轉過身去,趙翌就暴跳起來,道:「皇后呢?她不是時時標榜自己是賢后嗎?怎麼連後宮的那些宮女、內侍的舌頭都管不住,朝廷上的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傳到他們的耳朵裡去,朕要她這個皇后做什麼?」   杜勝滿頭冷汗地去傳話,把怒火發洩出來的趙翌卻心平氣和地去了書房。   汪幾道和熊正佩正擔心趙翌會一去不返,如今看著他高高興興地折了回來,兩人不約而同地舒了一口氣,不曾想這口氣剛剛出去,還沒有來得及體會一下心中的喜悅,就聽見趙翌道:「我決定明年三月份不去泰山封禪了,等到九月份或是更晚一點再去。」   之前趙翌可是一直堅持要三月份去泰山的,誰勸也不聽。怎麼出去了一趟就改變了主意?   而且他們之前提也沒提去泰山的事,是誰讓趙翌改變了主意?   嘉南郡主!   汪幾道和熊正佩的腦海裡不由浮現出這樣一個人來。   兩人不禁交換了一個眼神。   熊正佩還好,到底幫過姜憲幾次忙,自覺是能和姜憲說得上話的,就算姜憲能影響趙翌的決定和心情,但若是兩人之間有了利益衝突,還是可以坐下來協商的。汪幾道卻不同。他想起了曹太后。   當初曹太后當政的時候,趙翌是不得不聽曹太后的,就算是這樣,趙翌也會在背後做些小動作。而姜憲不過是個嫁了人的郡主,無權無勢,依附著趙翌的恩寵而活,卻能讓趙翌立刻改變主意,俯首帖耳,相比曹太后,這種情況更危險。   他不能讓這種事情再發生!   汪幾道立刻道:「沒想到郡主這樣的關心朝政……」   他言下之意,是暗示姜憲幹政。   不成想趙翌聽了臉露怒容,道:「嘉南也是這麼提醒我的。她住在慈寧宮裡不理事都聽說了這件事,可見後宮有多亂了。朕想過了,等會兒就召了簡王進宮,讓他去跟皇后說說。現在皇后就像個燈盞,撥一下動一下,你不撥,她就不動。我說要廢后,你們又攔著不讓我廢,說什麼名聲不好聽,難道這史上只要是廢了後的,都是昏君不成……」   話題一偏不可收拾。   梅城默默地收拾好了帳冊,退到了一旁。   對於趙翌的逃避,他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從從前的力諫到今天的淡然,他走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徘徊和不甘。也許,眼不見心不煩,他應該辭官回鄉去教幾個學生更好。   那天的臣對並沒有結果。   孟芳苓用盡了手段,甚至把那個叫綠柳的小宮女送去了慎刑司也沒有問出個所以然來。   姜憲不以為意,安慰孟芳苓道:「不管那個綠柳是誰的人,我已經讓他見識過我對皇上到底有多大的影響力,他以後行事自然會三思而行,這就足夠了。至於慈寧宮裡的整頓,我看還是過完年了再說吧。畢竟像綠柳這樣的小宮女並不多見。」   死都沒有開口交待是從誰那裡聽說來的。   孟芳苓點頭,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她管理慈寧宮快二十年,卻出了這樣的事,就算有姜憲幫著瞞著,但也說明了她管事沒管好。   簡王那邊,臉卻陰得像要下雨似的。   他冷冷地瞥了女兒東陽郡主一眼,道:「你還要再試試嘉南郡主和皇上的交情嗎?」   東陽郡主面色暗淡地搖了搖頭,嘶啞著聲音道:「皇后娘娘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啊?」   「該低頭的時候就得低頭。」簡王幽幽地道,「你可知道皇上把我叫進宮去說了些什麼?」   東陽郡主垂著眼眸點了點頭。   「皇上連話都不願意跟皇后說了。」簡王恨鐵不成鋼地道,「你不妨跟皇后直說,她還想怎樣?要是覺得還有底氣繼續和皇上嘔氣,那就繼續嘔著吧!我年事已高,正好可以生個病什麼,賦閒在家……」   「爹!」東陽郡主大驚失色,「你,你這是不想管皇后了嗎?」   「不是我不管,」簡王神色疲憊地道,「是我管不了,我有自知之明地退下,正好騰了地方給你們韓家、給皇后唱大戲!」   東陽郡主臉色頓時無比的難看。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567章勝利   這些對姜憲全無影響。在她看來,那些在她背後做手腳的都是牛鬼蛇神,她只管做自己喜歡的,那些人忍不住的時候自然會跳出來。她現在一心一意地只盼著李謙能夠明白她大伯父的一片苦心,別為了軍功鋌而走險。她又想到前世,李謙沒有和她在一起,行事沉穩,謀定而後動……沒有了因為她而出現的浮躁,是不是會走得更順暢一些。   可就算是這樣,姜憲也不後悔和李謙成了親。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今生也許沒有前世順利,可他們倆個人在一起,總比一個人獨行要好。   姜憲沉下心來抄佛經,姜律卻興高採烈地跑進宮來告訴她:「布日固德重新部署了兵力——甘州久攻不下,韃子開始集中攻打宣府,甘州之圍已解。」   「真的嗎?」姜憲喜不自勝。   姜律得意地道:「我還會騙你不成?這是我剛剛從李瑤李大人那裡聽到的消息,別人都還不知道。」   李謙沒事了,姜憲心中歡喜,聞言和姜律開著玩笑,挑眉道:「你不會騙我?!」   姜律就窘然地乾咳了兩聲,道:「女孩子心眼就是這麼小,什麼都記在心裡。」   姜憲抿了嘴笑。   姜律感慨道:「你這個夫婿找的不錯。爹之前不是一直擔心他會沉不住氣嗎?沒想到他人挺年輕的,行事卻老道,爹的人過去的時候,他早已囤糧挖道,做好了長期和韃子對峙的準備,我爹的人過去壓根就沒有派上用場。為這件事,爹在李瑤面前還誇獎了李謙。你要知道,爹那個人是輕易不會當著別人的面讚揚誰的,就怕有人以後打著他老人家的旗號行事。」   姜憲無言地望著自己的這個大堂兄,不由在心裡感慨。   她大伯父那麼精明能幹的一個人,怎麼就養出了個這麼天真可愛的兒子來了。   如今太皇太后正想著辦法給李謙攢軍功,她伯父自然要配合。李瑤是兵部尚書,他伯父就是再不願意,找到了機會也得想辦法在李瑤的面前誇獎李謙啊!   也不知道她這大堂兄隨了誰?   但願他能保得住姜家的這份產業!   姜憲又仔細地問了問如今的戰事。   「韃子十二盟,也就是這兩年才被布日固德收服的。原本十二盟的頭領都覺得應該從宣府下手,結果布日固德卻主張從甘州入手,十二盟的人拗不過布日固德,只得同意了。最後甘州戰事不順,十二盟裡有人蠢蠢欲動,說布日固德只有本事對付自己人,和朝廷打起來就只能俯首稱臣,還有人說應該重選可汗。布日固德可能還沒鞏固在十二盟的勢力,在這種傳言之下只好改弦更張,重新攻打宣府。」姜律笑道,「不過,經過布日固德的這一番折騰,不管是大同還是宣府,他恐怕都不太容易攻克,註定要無功而返。肯定還會降低他在十二盟的聲望。爹和李大人商量,覺得應該想個法子讓韃子內鬥,那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喘口氣,九邊也能安穩個幾年。」   前世布日固德也是個英雄人物,臨陣換將和臨陣改弦都是大忌,他怎麼會犯這種錯誤?是因為十二盟內部的形勢很嚴峻嗎?   姜憲思忖著,道:「宣府那邊有準備就好。不然甘州這邊守住了,宣府那邊卻出了事,於朝廷和百姓總歸是不好。但大伯父和李大人的主意好,應該想辦法把布日固德拖在他們自己的內鬥中,這樣邊關也能少很多的事。」   最好是派個奸細過去。   不過,朝廷這些年來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又有誰願意冒這麼大的風險去做這件事呢?   這註定不過是個想法。   姜憲嘆氣。   姜律卻擠著眼睛朝她笑了笑,壓低了聲音道:「你給我老實交待,那位吳小姐和你是什麼關係?你為什麼要在我娘面前提吳小姐……」   看樣子大伯母開始接觸吳小姐了。   姜憲抿著嘴笑,想著姜律和大伯父一起瞞著李謙的消息讓她著急的事,也決定瞞著吳家大小姐的事讓他著著急。   「那天大伯母說起你的婚事來,急得不得了。我正好聽誰提起過吳大小姐,就隨口說了一句。」她裝作不知道地睜大眼睛道,「怎麼?大伯父和你提起吳家大小姐了?吳家大小姐據說德行不錯,就是不知道長得怎樣?我聽說吳大人相貌平常,也不知道吳家大小姐會不會隨了吳大人……」   姜律還沒有聽她說完就騰地一下跳了起來,道著「我等會還有事,先出宮了,你以後有什麼事讓人給我帶個信就成了」,然後一溜煙地跑了。   姜憲笑得合不擾嘴。   趙翌的怒火很快就燒到了東西六宮。   韓同心一反往常不管事的模樣兒,開始主持起六宮的中饋來。   孟芳苓不免有點擔心,私底下和情客道:「若是皇后娘娘查到慈寧宮來,郡主那邊你還要多勸勸才是。不管怎樣,皇后娘娘已經掌管六宮,郡主是出嫁的女兒,哪有回了娘家不看舅母娘臉色的。」   情客笑著稱是,心裡卻是半點把握也沒有,壓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勸得住姜憲。   可詭異的是,韓同心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雖然沒有晨昏定省,可每個月初一、十五必會到慈寧宮來請安。姜憲避而不見,她也像不知道似的。整頓內宮的時候,還特意來給太皇太后說了一聲,並讓慈寧宮的宮女、內侍一如從前全由孟芳苓調拔,她完全沒有插手,還道:「只要是孟姑姑認可了的,到我那裡去走個手續就行了。」非常的給慈寧宮面子。   孟芳苓還打起精神來怕出錯。太皇太后和太后太妃卻暗中頷首道:「皇后經了些事也算是長大了。」反而對韓同心以後執掌六宮充滿了信心。   只有韓同心自己知道。她氣得牙根都要咬斷了。要不是遠嫁福建的蔡如意不時會寫信來安慰她,她早就按捺不住脾氣衝進慈寧宮和姜憲吵起來了。   她現在算是怎麼一回事!   有個像菩薩般被供起來的太婆婆,一個被囚禁在外面卻死死不願意放權的婆婆不說,還多出個嫁了人還回娘家指手畫腳的小姑子,她就算是嫁個尋常的富貴人家也不會受這樣的氣吧!   韓同心想想就覺得胸口像被捅了一刀似的。   ※   親們,終於順利回家了!   謝謝大家在我不在家期間給慕南枝的各種支持。   PS:我的後臺出了點問題,沒能按照從前的時間更新,這是今天更新,加更會很晚,大家別等,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 第568章立功   可不管韓同心心裡是怎麼想的,這日子還得過下去。   她不時地寫信給蔡如意抱怨,蔡如意也只能在信上安慰她兩句。   時間就不慌不忙地翻過年去。   甘州不見了韃子的身影,十二盟的人集中在了宣府,把宣府圍了個水洩不通。宣府雖然有大同和太原的支緩,可兩邊到底不敢把兵力全都派出去,和韃子打了不下二十場仗,有輸有贏,總得來說,居然還是贏的多。但始終沒能解宣府之圍。   趙翌到慈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時候遇到姜憲不免躊躇滿志,頗帶幾分得意地道:「還是你說得對。我應該等邊關戰事結束了再去泰山封禪的。」   姜憲強忍著才沒有罵他句「蠢貨」。   宣府戰事所謂的「各有輸贏,贏多輸少」,不過是那些總兵幕僚們的文字遊戲,小仗贏得多,大戰贏得少,那和輸有什麼不同?他就算是不懂戰事,宣府之圍這麼多天都沒有解圍,他也應該有所懷疑才是?   長於婦人之手的男子,難道就都這麼無能?   連基本的常識都沒有?   這一刻,姜憲感覺到了來自曹太后的惡意。   她寫信給李謙說起這件事。   自從甘州解圍之後,他們倆人又恢復了通信。   誰知道李謙卻久久沒有回她。   正當她懷疑甘州那邊是不是有什麼事,想叫了姜律進宮來問問的時候,宣府那邊突然傳來捷報。   原來李謙帶了五千騎兵不聲不響地從背後偷襲了韃子軍營,打了布日固德個措手不及。太原總兵金海濤和大同總兵齊勝見狀趁機出兵,殲滅了韃子近萬人。   不是說讓他守城不出的嗎?   聽到消息的姜憲口瞪口呆。   太皇太后卻是「哎喲」一聲喜上眉梢,對來給她們通風報信的姜律急急地道:「這樣一來,宣府之圍可不就是李謙解的,他這也算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吧?」   不世之功當然算不上,頭功是跑不了的。但這要兵部不追究他無令出兵之罪。特別是那五千騎兵,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恐怕兵部和皇上最感興趣的是這個。   不過,李謙是太皇太后的孫女婿。   真要論起功過來,也就只能請太皇太后出面,以長輩之尊和趙翌胡攪蠻纏,讓眾人的目光放在太皇太后要給李謙請功,要封賞李謙的上面,看能不能忽略李謙的不聽軍令。   他進宮,就是為了告訴太皇太后這件事,好讓太皇太后幫李謙去急,解李謙之圍。   太皇太后哪裡知道,猶自在那裡興高採烈。   姜憲卻是知道厲害的,轉瞬間就猜出了姜律進宮的用意。   難怪這傢伙報信這麼及時,原來還有個坑在那裡等著她們呢!   可這坑又不能不跳。   不然等戰事結束論起功過來,不要說那五千騎兵,就憑李謙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宣府附近,就夠李謙喝一壺的了。   姜憲氣極。   就沒有一個省心的傢伙!   她狠狠地瞪了姜律兩眼,轉過身去就換了個笑臉,對太皇太后道:「這件事您就別管了,有我大伯父呢,虧待不了李謙。何況他是武將,保家衛國,原本就是他應該做的,您也別太慣著他。只要兵部不貪了他的功就行。」   太皇太后聞言不住地點頭,笑眯眯地道:「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要靠自己,不願意說是承了蔭恩,這件事我不管。你們去折騰去。要是兵部敢亂來,我再去幫你們找皇上說去。」   姜憲笑盈盈地應「好」。   姜律的眼睛已經瞪成了銅鈴,還欲說什麼,卻被姜憲三言兩句打發到外面等著去了,自己安撫著太皇太后歇了午覺,這才出門拽著姜律的衣袖去了旁邊無人的偏殿,沒等姜律開口已道:「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你們別用這些事來打擾她老人家,讓她老人家白白擔心。」隨後一副火眼金睛地模樣咄咄逼人地問姜律:「李謙還幹什麼了?」   姜律愕然地望著姜憲。   姜憲有些不耐煩地道:「有皇上那道密旨,不要說五千騎兵了,就是一萬兵力也能解釋得通。你這樣急急地進宮,又不是塵埃落定的大事,肯定不僅僅是報個軍功這麼簡單。快說,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好不容易讓太皇太后歇下,等會太皇太后醒了,還要陪著她老人家練太極呢,可沒空和你在這裡猜來猜去的。」   姜律這下不服氣也得服了。   他像洩了氣的皮球,精神怏怏地低聲道:「你猜得不錯。關於那五千騎馬,爹也八百裡加急去問了,李謙倒沒有提皇上密旨的事,說是皇上若是心裡有了道坎,提到密旨,反而會連累了你或是姜家,若是兵部問起來,就說甘州被韃子久圍,韃子撤離之後,關外的那些土匪趁火打劫,想搶劫甘州,他索性出兵,剿了那些土匪。只是那些土匪常年在關外流竄,狡兔三窟,他一不小心就追過了界,卻發現離宣府不過半日的路程了。他索性就重新整編,讓那些土匪去打頭陣,這才有了所謂的五千騎兵,實際上只有五百騎兵是甘州那些衛所的,其他的,全是整編的土匪……」   「應對的漂亮!」姜憲聽著眼睛頓時一亮,情不自禁地讚揚了李謙一句。   前世他就是這樣,特別知道怎樣應對上諭。   姜律翻了個白眼,低聲嘀咕道:「就你們家李謙樣樣都好。」   他聲音太小,沉浸在回憶中的姜憲聽得不是太清楚,瞪著大眼睛問他:「你在說什麼呢?」   姜律露出個假笑,道:「沒什麼?不過是爹讓我進宮告訴你,布日固德在家將的掩護下往西逃竄,李謙帶著兵親自追了下去,大同和太原總兵府都忙著清點戰場,抽不出兵力來幫李謙……」   姜憲心中一緊:「什麼?」   姜律笑道:「就是你剛才聽到的。李謙帶著一隊人馬,自己跑到草原去了,我爹就算是想幫他,也幫不了了!」   姜憲卻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老神在在地道:「若真是這樣,伯父才不會讓你告訴我,定是還有什麼事!」   姜律看了她半晌,見姜憲連眼也不眨一下,敗下陣來,道:「好吧!你厲害!李謙帶著人追下去,生擒了布日固德……原來布日固德已經受了重傷,所以十二盟裡亂成了一團,我們這才有機可乘……」   ※   親們,謝謝大家這幾天的包容和支持,給大家的加更!   PS:昨天后臺弄了很長的時候,總算在責編的幫助下解決了,卻來不及在12點以前更新了,還請大家原諒!   O(∩_∩)O~   ※ 第569章過關   布日固德重傷?!   前世可沒有這種事。   姜憲忙道:「那李謙呢?李謙可曾受傷?」   「應該沒有吧?」姜律只會關心李謙是不是能活著回來,哪裡在乎李謙有沒有受傷,他有些不確定地道,「他是主帥,若是他受了傷,肯定有消息傳過來的。現在沒有消息,那肯定就沒有受傷了!」   姜律神色顯得有些不以為然。   姜憲大怒,道:「你們只因為甘州被困就瞞著我,難道他就不會因為受了傷而什麼也不說嗎?他好歹是你妹夫,你就不能關心關心他?」   姜律委屈道:「我難道還不夠關心他嗎?李大人來家做客的時候,我都去聽牆角了,你還讓我怎樣?真是女生外向!」   姜憲輕輕咳嗽了兩聲,耳朵發熱,語氣倒平靜下來,道:「大伯父讓你來做什麼?」說完,她見姜律張口就準備說話,忙道,「你可別再拿話唬我。李謙生擒了布日固德,若是論功行賞,那是頭功。你剛才當著太皇太后的面卻一聲沒吭,是不是這其中還有什麼曲折?」   這正是姜律進宮的目的。   他猶豫了片刻,壓低了嗓子道:「原本這算得上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功勞了,可李謙的年紀擺在那裡,爹怕他因功生驕,想讓你勸他幾句,能不能在寫奏摺的時候注意一些,最好是提一提太原總兵和大同總兵,免得成為眾矢之的……這也是兵部尚書李瑤的意思……」   而她的大伯父因為擔心鎮國公府和皇上的關係如此緊張的情況之下再次被推到風口浪尖上,所以也站在了李瑤的那邊。   畢竟鎮國公府素來以會打仗著稱,現在又出了個少年英雄般的女婿,不要說心胸狹窄的趙翌了,就是換了別人做皇帝,也未必能容得下。   李謙娶了她,有好處,自然也有壞處。   可姜憲覺得,把到了手的功勞往外推,還要和別人分享,在此時李謙羽翼未豐之下自然是最好的防衛,她相信李謙有這樣的眼光和胸襟。她不由奇道:「難道大伯父沒和李謙說嗎?還是李謙不同意?」   姜律聞言神色一肅。   他沒有想到姜憲對李謙這麼有信心。   他們的婚姻畢竟是趕鴨子上架,彼此有著不同的生活圈子,生活習慣。   可見這親事比他們想像的要好得多。   他再看自己這個嬌滴滴的妹妹,眼光也有些不同了。   能知道自己要什麼,並且能拋開世俗的那些繁華,安然從容的生活,沒有大智慧、大毅力的人是做不到的。而有這種大智慧、大毅力的人,無一不是生活的強者,人生的贏家。   姜律不由正色地道:「爹已經給李謙寫信了,李謙應該不會拒絕這件事。怕就怕太皇太后知道了不願意。爹讓我進宮,是想讓我勸說你,然後讓你去勸說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現在就盯著李謙的戰事,沒有軍功都要想辦法給他弄出個軍功來,如果知道李謙立了這樣大的一份功勞,別說是讓出一部分來了,只怕是誰敢打李謙的主意,她老人家就能吃了誰。   這才是大伯父和李瑤擔心的吧?   既然是在商言商,姜憲的神色也嚴肅起來,道:「李謙放棄了這麼大一塊餅,兵部那些人總得給李謙一點補償吧?」   「你可是一點也不吃虧!」姜律笑著搖頭,道,「李謙知不知道他撿了個大便宜?」   姜憲哼哼了兩聲,道:「他要是不知道,我會讓他知道的。」   姜律哈哈大笑,然後低聲道:「西山大營僉事或是同知。」   同樣是正二品武官,西山大營卻是京衛,不管前程還是待遇、福利都要高出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一大截。   可這不是姜憲要的。   她現在需要李謙在京城之外發展自己的事業,養兵囤糧,等到手握重兵,在朝廷上有了話語權了再回來,而不是像那些依附皇帝恩寵而生的臣子一樣,永遠地陷在朝廷內鬥中不可自撥。   「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陝西都司都指揮使,兼陝西總兵。」姜憲慢悠悠地道,「你們同意則罷,不同意,布日固德這份功勞,誰也別想拿走。這份軍功最少也能讓李謙封個爵吧或是掙個世襲的從四品或是四品武職吧?」   姜憲熟悉吏部的封賞制度。   姜律無語,嘆氣道:「兼陝西都司都指揮使應該沒什麼問題,可這陝西總兵……這次楊俊也出了不少的力……而且你真的要留在陝西嗎?錯過了這次機會,未必就有下一次機會了……」   姜憲不為所動,道:「那是你們的事。你們坐地起價,我落地還錢。你們既然開了口,難道還要我顧忌你們是不是付得起才成?沒有三分三,就別上梁山。」   把姜律這個傳話的人都奚落了一番。   姜律面色通紅,赧然地和姜憲說了幾句話就堅持不下去,落荒而逃。   姜憲抿了嘴笑。   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的順利。   用一個天下人都知道,兵部想壓也壓不住的功勞換來整個陝西衛所的轄治權,比進京當個朝官可划算多了。何況以後會戰事頻繁,這樣的軍功雖然不會太多,可也不是完全沒有。   只是不知道布日固德被擒之後誰會被選出來成為韃子十二盟的新可汗。   也不知道新可汗的出現會不會影響整個西北戰局,甚至是李謙的升遷和野心。   姜憲帶著這個無解的困惑繼續窩在慈寧宮裡抄佛經。   她的心情卻漸漸平靜下來。   難怪那些六宮的嬪妃們都喜歡抄佛經或是念佛經了,閒著無事把精力和時光都消磨在這其中,是最容易打發日子的。   等過完元宵節,白愫就進了宮。   她買了一大堆外面好吃的好玩的東西進來。   韓同心那邊,也收到蔡如意寄來的福建特產,還有一封報喜的書信。   蔡如意懷孕三個月了。   這讓一直和趙翌分居的韓同心陰著臉,差點把指甲都捏斷了。   沒有了陳女官,如今皇上寵幸的是一個姓葉的女官。據說是司膳司的一個管理典薄的,今年都二十六歲了,不過因為寫著一手好字,看膳單的時候被皇上問了一句,杜勝那個小人就把那女的領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當天晚上就把那個女的留在了乾清宮,第二天就讓那女的做了乾清宮的司膳女官……   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萬壽山曹太后那裡,還住著個皇長子。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570章春風   韓同心想起這些糟心的事來就覺得時光漫長,她仿佛被粘在蜘蛛網上的小蟲子,不管怎麼掙扎,都沒有辦法重新飛起來。   當初大家都說趙翌會娶姜憲,姜憲怎麼就沒有嫁給趙翌呢?   原本這些都應該是姜憲承受的才是啊!   韓同心就忍不住問起姜憲來:「嘉南這些日子在幹什麼呢?」   她娘讓她別惹姜憲。她和姜憲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姜憲有多驕縱,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了,她不喜歡姜憲,也是因為姜憲明明父母雙亡,卻過得比她還尊貴,在皇上、太皇太后面前比她還有體面。如今她成了皇后,一樣不能讓姜憲折服,正如蔡如意勸她時所說的,何必上趕子拿自己的面子去成全姜憲的榮耀呢?她索性當沒有這個人似的,你不見我,我不見你。   採盈隱隱知道些韓同心的心事,因而從不在韓同心面前提起姜憲。此時聞言眼底不禁閃過一絲詫異,輕聲道:「奴婢也沒有打聽。不過,聽慈寧宮的內侍們說,這些日子太皇太后招了田御醫的侄媳婦進宮服侍,現在每天都跟著那田陳氏學什麼太極,學得頗有些成效。元宵節那天,太皇太后從慈寧宮一直走到武英殿,還爬了城樓,回去之後喘都沒喘一下。嘉南郡主覺得好,這些日子和清蕙鄉君好像也在跟著那田陳氏學太極。」   韓同心心裡頓時就像有把火在燒。   姜憲為什麼總是比她好!   之前是因為彼此的身份,她也認了。   可現在呢,她貴為皇后,姜憲卻嫁了個要在外面打仗,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丈夫。可自己獨守空閨不說,還被皇上氣了個半死。她倒好,一個人跑回京城來,不管丈夫,不管公婆,安安逸逸地住進了慈寧宮,還像沒有出閣的時候似的,陪著太皇太后玩這玩那的享樂!   憑什麼啊?   韓同心不服氣。   她丟下手中的需要做夏裝的宮女、內侍的名冊,冷著臉對採盈道:「走,我們去看看那田陳氏都教了些什麼?連嘉南郡主都感起興趣來。若是好,不如讓那田陳氏……」轉念想到趙翌護著慈寧宮像護食似的,生怕她去碰一下,她雖然貴為皇后,可若是去要田陳氏,只怕是連太皇太后也會得罪,遂忍了口氣,道,「就讓那田陳氏也給我推薦一個人告訴我學學那太極。」   憑什麼她姜憲好吃好喝好玩的,她就要在這裡勞心勞力。   就是那白愫,一天到晚地巴在姜憲的身邊,也比她過得快活。   這三宮六院的事,她也不管了!   誰願意管誰管去。   採盈笑著應是,知道韓同心在氣頭上,不敢多說一句,忙去安排了鳳儀,去慈寧宮。   姜憲聽說韓同心來了,眉頭直皺,道:「她來幹什麼?」   孟芳苓笑道:「宮裡這些日子也沒聽說出了什麼事,想必只是來看看太皇太后吧!」   「那我回屋去了。」姜憲不願意和韓同心打交道。   年前李謙生擒了布日固德的消息傳到了京城,大年三十吃年夜飯的時候那些內外命婦一個個都跑到她面前來恭喜她,說她有眼光,嫁了個好丈夫。她不以為意,那些人這才散了一些。年後,李謙的摺子到了,果然如姜鎮元叮囑的那樣,把太原總兵金海濤和大同總兵齊勝也都拉了進來,就是金宵,也因為曾經跟著父親金海濤出徵,寫在了立功的名單裡。趙翌聽說打了勝仗挺高興,可看到李謙的名字卻不怎麼高興。那李瑤也是鬼精鬼精的,趁機出主意,說朝中缺少像李謙這樣年輕有為的大將軍,理應重用。不如讓李謙鎮守陝西,讓他兼了陝西都司都指揮使和陝西總兵之職,其他獎賞,一律沒提。   趙翌大喜。   覺得李瑤知情識趣得緊,這些日子一直拉著李瑤商量著軍功的事,把吏部尚書都丟到了一旁,汪幾道和熊正佩都靠邊站了。一時間李家門前車馬喧譁,前所未有的熱鬧。   姜憲在心中冷笑。明明是之前她親口答應了的,可看到這樣的情景卻還是忍不住為李謙委屈。她想來想去,決定從針工局裡挑兩個繡娘告訴她縫紉衣裳,她趁著李謙不在京城的時候給他縫紉一件春裳。   等李謙到京城的時候就能穿了。   白愫自然是站在姜憲這邊的,不僅催著姜憲快點回屋去歇著,還在韓同心來的時候給姜憲打掩護,說姜憲這幾天剛剛開始跟著田陳氏學太極,動了筋骨,在屋裡歇了。太皇太后也幫著姜憲說話。沒等韓同心開口,已道:「這裡又沒有旁人,累就好好歇了。如今都住在宮裡,又不是沒機會看見。」   韓同心不好在這種情況下說什麼,只當姜憲是真的傷了筋骨,陪著太皇太后說了會話,讓田陳氏給她介紹了一個師傅,留在慈寧宮裡消磨了半天的功夫,這才回了坤寧宮。   正巧宗人府的人來問夏裝的事,韓同心把看了一半的帳冊丟給了採盈,並道:「他們願意怎樣就怎樣好了,反正我是懶得管了。」   結果宮裡到五月要換衣的時候夏裳還沒有做出來,宮裡的內侍宮女只好個個翻箱倒櫃,把從前的舊衣裳拿出來穿,趙翌看了,還以為宮裡沒銀子開銷了。葉女官那邊已經和韓同心鬥上了,因陳女官的事,宮裡的女官對韓同心都頗有微詞,葉女官就更不用說了,差點就喊「前車之鑑」了,慫恿著幾個女官在趙翌面前委婉地告了韓同心一狀,趙翌和韓同心又吵了一架,還專門寫了封信給姜憲訴苦。   這當然都是後話了。   現在是韓同心不管事了,慈寧宮裡有孟芳苓,乾清宮裡有小豆子杜勝,依舊井井有條,可就苦了其他的人了。   因而姜憲想找個繡娘告訴自己做衣裳的事一傳出來,立刻就有人把禮送到劉清明那裡。   等劉清明把人往姜憲面前一領,姜憲頓時有點傻眼。   兩個繡娘,其中一個居然是蕭容娘。   這算是孽緣吧?   偏偏劉清明還頗為得意地指著蕭容娘道:「您還記不記得當初您要找人幫著織補的那件寶藍色孔雀金絲寶相紋的鬥篷?就是這蕭容娘的手藝。別的我不敢說,可要論縫紉,這針工局裡若是蕭容娘佔第二,就沒有人敢佔稱一。」   ※   親們,今天的更新!   今天家裡有點事,時間有點晚,沒能來得及通知大家,非常的抱歉!   ※ 第571章獻俘   沒想到蕭容娘還有這本事?   姜憲想起前世蕭容娘總是喜歡躲在自己的寢宮裡繡這繡那,不僅送給她,還送給身邊的大宮女和內侍,後來好像是被宮裡的人說她不像個娘娘的樣,她就再也沒有動過針線了。   想想前世的事,再看看現在神色拘謹、手足無措地站在她面前的蕭容娘,不知怎地,蕭容娘的模樣就和前世融合在了一起,仿佛這個人從來就沒有變過似的,不管是做趙翌的假嬪妃還是在針工局裡坐著頭把交椅的繡娘。   變的反而是他們這些人!   姜憲不禁就嘆了口氣,對劉清明道:「那就她了。讓她告訴我做兩件男子的夏衫好了。」   劉清明的差事得到了認可,自然是高興得很,歡歡喜喜地應是,催促著蕭容娘給姜憲磕頭謝恩,領著蕭容娘和另一個繡娘退了下去。   白愫在旁邊直笑,道:「我真沒有想到,你有一天竟然會拿起針線來。」   「我也沒有想到。」姜憲抿了嘴笑。思念如潮水不停地拍打著她的心房,讓她突然就有了為李謙縫紉衣裳的衝動,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情之所鍾吧?   她大大方方地笑道:「你要不要也為曹宣做件衣裳?反正請了兩個繡娘過來。」   「好啊!」見姜憲這麼坦然,白愫也紅著臉答應下來。   姜憲就讓蕭容娘告訴白愫,她跟著另一個叫葉九妹的繡娘學做衣裳,只是她還沒有來得及弄清楚前塊和後塊有什麼區別,姜律就給她帶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之前把金海濤和齊勝的名字都加了進去,李謙到了宣府,就把布日固德交給了被皇上派去監軍的大太監宋海。那時候布日固德已經病得人事不醒了,因皇上決定讓李謙幾個回京獻俘,所以特意交待過宋海,讓他想辦法保住布日固德的性命,誰知道讓那布日固德知道後大概覺得這是奇恥大辱,趁著身邊的人不注意,自刎了。」   姜憲嚇了一大跳,蹦起來道:「這應該不關李謙的事吧?他之前不是把人給交了出去嗎?」   「仔細說來的確不關李謙的事。」姜律苦笑,「可架不住當時他們幾個都在啊!如今這獻俘是不成了,皇上還不知道怎樣的憤怒呢!特別是皇上還準備九月份去泰山封禪,讓史官把這些都寫在了祭詞裡!」   姜憲心中隱隱不安,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塊兒,沉吟道:「那現在怎麼辦?」   她擔心拿不到陝西的治轄權。   姜律嘆息道:「爹就是讓我來跟你說一聲。李謙的運氣太好了。之前我爹一直覺得太委屈李謙了,還好李謙同意讓金海濤和齊勝都跟著沾沾光,現在出了事,金海濤和齊勝也不能獨善其身,這樣一來,布日固德的死也就不能算到李謙一個人的頭上了。至於過失,自然是那個宋海負責了——人已經交到他手裡了!怎麼李謙這一路帶回來都沒事,他一接手就出了事。要怪只能怪他的運氣不好。」   可這畢竟是一件非常令人遺憾的事。   不知道以後十二盟的可汗是誰?   於之後朝廷的戰事有沒有影響?   姜憲尋思著,把這件事告訴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不以為然地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總不能叫人不死吧!只要皇上到時候別翻臉不認人就好!李謙的軍功,我是無論如何也要幫他爭到手的。」   姜憲微微點頭。   晚上趙翌就來找她,把宋海破口大罵了一頓,連帶著把馬向遠、金海濤包括李謙等人都罵了一遍。   姜憲當時就很不高興,道:「人死了,關李謙什麼事?不是你讓人把那個布日固德交給宋海的嗎?」   他當時不是怕李謙冒認軍功,要確定一下嗎?   想到這裡,他靈機一動。   既然大家都不認識布日固德,他大可以找個人來冒充布日固德啊!   那獻俘儀式不就可以照常進行了嗎?   趙翌頓時有些坐不住,草草地回了姜憲兩句就跑了。   「真是莫名其妙!」姜憲不解地搖頭,回到屋裡也沒有心情做衣裳了,索性寫了封信去問李謙到底怎麼一回事?又追問他什麼時候能來京城接她。   如今太皇太后身邊有了田陳氏做伴,身子骨比前世強多了。她總這樣住在宮裡也不是個事,她想回陝西,想陝西他們位於甜水井的宅子,想宅子裡花棚養的那幾株蘭花了。   李謙八百裡加急回了一封信給她,說自己受了傷,需要靜養,會在大軍班師回朝之後才進京。而來送信的人乾脆告訴她:「大人說有些話不能寫下來,免得一不小心落人口舌。大人好著呢,根本沒有受傷。這麼說,也是因為不想參與獻俘的事。不知道誰給皇上出了個主意,皇上讓人找了個和布日固德差不多個子的韃子,冒充是布日固德,等大軍回來的時候會舉行獻俘。大人不願意跟他們玩這些花樣,只好稱病不去。但又怕郡主聽到了消息擔心,所以特地命了小的過來給郡主解釋一番,讓郡主千萬別擔心,大人心中都有數呢!」   姜憲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沒有想到趙翌為了名聲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上行下效。   他這樣,這個朝廷的官員還能有個好?國家社稷還能指望這些官員?黎民百姓的生死還能依仗這些官員?   她知道趙翌蠢,可沒想到他蠢到了這個地步。   姜憲問孟芳苓:「皇上這些日子都在幹些什麼呢?」   孟芳苓卻誤會了,低聲道:「據說又寵上了一個姓葉的女官……」   姜憲突然覺得自己前世為趙翌流下的那些眼淚只能說明自己也很蠢。   她揮了揮手,覺得自己還是少聽點趙翌的事心情會更好。   姜憲給李謙回信,覺得他做得對。並告訴他,若是覺得進京不太好,不如就一直稱病好了,等到這邊的事了了,直接回甘州。   關於她和李瑤、姜鎮元的交易,她沒有告訴李謙,怕到時候李瑤等人失信,讓李謙空歡喜一場。而太皇太后那邊,姜憲也藉口「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與其讓李謙這個時候回來,不如等過幾年李謙的腳跟站的更穩些了再回來也不遲,說服了老人家。   太皇太后看著姜憲和韓同心如同王不見王似的,知道她不願意搭理韓同心,想著姜憲自幼在她手掌心裡長大,也不願意她受這委屈,李謙在陝西宰轄一方,做個土皇帝,比在京裡更好,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加更有點晚,姐妹們明天起來看吧!   O(∩_∩)O~   ※ 第572章回朝   姜憲足不出戶地呆在東三所裡給李謙做衣服。   葉九妹是個老實木訥的,問一句答一句,卻不惹人厭。倒是蕭容娘,幾次以為姜憲沒有注意的時候偷偷地窺視姜憲,等到姜憲的眼睛瞟過去,她又立馬垂下了眼瞼。   和前世一樣。   姜憲也就懶得理她。   等到了正月底,風吹到臉上已經沒有了寒意。太皇太后就和太皇太妃等人商量著要不要出去踏個青什麼的。   太皇太妃頗有興致,道:「還是上次去大相國寺敬香的時候走了走,要不我們去郊外的別宮住些日子吧?」   實際上風景最好的地方是萬壽山。可曹太后住在那裡了,太皇太后自然是不願意去的。   太皇太后就說這次去白雲觀吃他們家的齋菜:「這有兩年沒去了。」   大相國寺的主持喜歡親近慈寧宮,常派人送東西去太皇太后的娘家親恩伯家,太皇太后若是想出宮禮佛,就會去大相國寺。   眾人自然是湊著趣說「好」。   只是沒等到太皇太后選好出行的日子,親恩伯夫人就進宮了,請太皇太后給王瓚和石小姐選日子。   「大家都滿意。」她一副笑得合不擾嘴的樣子,「就想交換庚帖把親事定下來。我請欽天監的看了好幾個日子,但到底選哪個日子,還得您幫我們拿個主意。」   王瓚的婚事,可一直是太皇太后的一塊心病。此時要定下來了,太皇太后高興得眉眼帶笑,哪裡還有心思去踏青,忙讓親恩伯夫人把欽天監算好的日子拿給她看,和親恩伯夫人湊在一起商量起王瓚訂親的日子來。   姜憲無奈地朝著白愫笑了笑,心裡卻為王瓚高興。   他娶了妻,心也會安定下來,太皇太后也就安心了。   等到親恩伯夫人走了,太皇太后拉著姜憲去了她老人家的庫房:「你和阿瓚,一個是我的手心,一個是我的手背,我的這些私房,一多半給你,一小半給阿瓚。還有些零星的,是給芳苓他們這些人分的。你也不要吃醋。阿瓚的,等他成親的時候我讓人送過去。你的,已經給你了。芳苓的那些,我怕我死後她帶不走,就都交給你了。你記得到時候把她們的後路都安排好。」   姜憲聽著心裡怦怦亂跳。   太皇太后有些日子沒有說這樣像交代後事的話了。   她覺得不吉利,「呸」了一聲,嬌嗔道:「這話我不愛聽。這些東西,您還是自己交給孟姑姑好了。」   太皇太后聞言欣慰地笑,道:「我知道你不愛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不過,東西你還是得拿走的,別耍小性子,耽擱了你孟姑姑。」   就是尋常人家的老太太想賞身邊服侍的人幾個銀子,等老太太閉了眼還有人打主意,何況太皇太后的東西都是大內御製的,一般壓根就拿不走。   姜憲知道太皇太后的顧忌,說歸說,最後還是把東西接在了手裡,安排人送去了小湯山。又怕到時候說不清楚,把太皇太后是怎樣分配這筆財物的單子給了孟芳苓一份。孟芳苓沒想到太皇太后還有這樣的安排,悄悄地躲著哭了一回,用熟雞蛋敷了半天才沒了印子,出了門幫著太皇太后打點王瓚的婚事。   李謙來信,說他決定過些日子再進京。   姜憲也覺得他不必來湊這個熱鬧。   只是這樣一來,二月初四城門獻俘的事慈寧宮裡的人也就沒空去看熱鬧了,不過事後聽那些宮女內侍說,那天的場面極其宏大,京城的文武百官都出席了不說,百姓把長安街堵了個水洩不通,囚車走過的時候,很多人朝著「布日固德」扔石子,最後布日固德被趙翌「仁慈」地賜了鳩酒,那個章震還為此寫了一篇對趙翌歌功頌德的文章,不顧同僚們鄙視的目光,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誦讀,帶頭跪下來請趙翌登泰山封禪。   這得多不要臉!   姜憲目瞪口呆之餘對這個章震還是非常佩服的。   人活到他這個份上,也算是無畏無懼了。   趙翌果然「勉強」聽從章震的話,決定九月份的時候去泰山。   曹宣進宮來看白愫,遇到姜憲,眉宇間滿是擔憂地講給姜憲聽。   姜憲呵呵地笑了兩聲,去了太皇太后的東暖閣,給曹宣兩口子留地方說說體己話。   印霞悄悄地給她帶話:「劉冬月說讓您這兩天回小湯山一趟,有急事找您。」   姜憲想不出他有什麼急事找她,想到明天親恩伯會進宮和太皇太后商量聘禮的事,應該沒空管她,遂道:「那就明天吧!讓他明天一早在神武門前等我。」   印霞笑著應聲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姜憲從孟芳苓手裡拿了令牌,穿了件尋常宮女的服飾就帶著情客出了宮。   劉冬月帶著兩個孔武有力的漢子,駕了輛很是普通的黑漆平頭馬車,正翹首以盼地等在神武門對面的香樟樹下。見了姜憲,他忙小跑了過來。   姜憲不想節外生枝,沒等他行禮就道:「小湯山那邊出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劉冬月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道,「是雲林哥給我帶的信,讓想辦法儘快地告訴您。我還沒有來得及問。」   「那就回去再說。」姜憲也不是那矯情的人。   因為李謙,她相信雲林。   一行人匆匆忙忙往小湯山去。   直到黃昏,他們才趕到姜憲位於小湯山的宅子。   不知道是雲林派了斥侯打探消息還是一直在等他們,他們的馬車在大門口還沒有停穩,大門就吱呀地敞開了,雲林帶著兩個護衛出現在門後,示意著車夫直接把馬車趕進去。   車夫是李家的人,很是精細的一個人,上次姜憲來京城給李謙跑官的時候就跟著她,不過幾天的時間就把那些規矩都學會了,這次姜憲進京,依舊帶著他。他知道豪門大戶的規矩,馬鞭一揚,馬車沒有停頓就馳進了大門,在垂花門前停下。   劉冬月扶了姜憲下馬車。   「出了什麼事?」姜憲一面問,一面踏在了腳凳上,「非要我回一趟小湯山?」   「有急事!」雲林說著,嘴角眉梢都帶著幾分笑意,「非得讓您回來一趟不可。」   他說著,領了姜憲就往內室去。   這裡全是李謙的人,姜憲不疑有他,跟著他就往上房去。   ※   親們,今天是冬至,大家吃餃子了沒有?   今天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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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 第573章圓滿   初春的京城,天氣還很冷,黃楊樹雖然鬱鬱蔥蔥的,可到底不如盛夏的時候有精神。幾枝貼梗棠冒著嫩嫩的新芽從中伸出頭來,煞是清新。可姜憲的目光卻被正屋臺階上那修長玉立的身影牢牢地吸引,再也分不出半點的心思給旁物旁人。   「宗權!」她一路小跑過去。   李謙綻開燦爛的笑容,伸開手臂,仿佛迎接幼鳥歸巢,讓姜憲投進了自己的懷抱。   「宗權!宗權!李謙……」熟悉的味道,溫暖的懷抱,姜憲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想我沒有?」李謙明知故問,突然微微下蹲,猛地直直抱起了姜憲。   姜憲陡然間被躥高出一個頭,驚慌地低呼,緊緊地摟住了李謙的脖子。   「快把我放下來!」大庭廣眾之下,像什麼樣子。   李謙低低地笑。   聲音醇厚卻又有如陽春三月的風般的和煦:「我很想你!日日夜夜都想,想得心都痛了!」   姜憲的臉像火燒,心裡卻甜蜜如飴。   李謙就這樣抱著她,大步朝正房走去。   姜憲抬頭,院子裡靜悄悄的,原本在這裡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不見了蹤影。   這給了姜憲勇氣。   她把頭依在了李謙的肩頭,輕聲地耳語:「我也想你!」   李謙哈哈大笑,笑聲暢快,卻在進門後腳步微頓,依在宴息室那萬字不斷的落地罩前放下了她。   「保寧!保寧!」他激動地喊著姜憲的名字,像喊著什麼珍寶似的,吻住了姜憲的唇。   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做這件事,可也沒有做過幾次。思念卻仿佛借著這個吻如洪水般一洩千裡。   姜憲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把自己貼在了李謙的懷裡。   她很快陷入陌生的甜蜜中喘不過氣來。   「別!」她趁著他換氣的功夫想給自己爭取一個透氣的機會,李謙停了下來。   「怎麼了?」他喃喃地道,「是不是……不舒服?」   他眼底透著幾分慌亂和赧然,甚至是歉意。   這樣的李謙,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   可就在這電光火石中,姜憲驟然間明白過來。   李謙從來沒有別人……甚至連普通富貴人家裡的通房都沒有……他可能知道該怎麼做,但知道和做過卻是兩回事。在面對她的掙扎時,他也會擔心自己做得不夠好,害怕自己在她的面前丟臉。   姜憲的心頓時化成了一灘水。   「沒有!」她喃喃地,主動湊上去親吻他,「我想看看你的……想看看你的臉……」   這是真心話!   她每天看似鎮定自若地陪著太皇太后說話,和白愫說著體己的話,可只要一靜下來,李謙的面孔就會像水銀一樣毫無間隙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自己的出現會不會改變李謙的命運?   他現在在幹什麼?   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甚至是行軍的時候有沒有露宿路邊……明明知道他是一軍統帥,別人沒有吃的沒有住的也會讓他先吃得好住得好,她卻依舊像個傻瓜似的心痛不己。   「我好想你!」她啄著他的唇,他的唇梭角分明,笑得時候特別開懷,抿著的時候特別嚴肅,親上去的時候才知道有多柔軟,而這柔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她眼睛就忍不住迸射出欣喜的光芒來,「每天都盼著你回來!」   沒有什麼比心上人的情話和鼓勵更能打動人的了。   李謙狠狠抱住了姜憲,好像要借著這股力才能把心中的思念表達出來似的。   這傢伙,給點顏色他就要開染房。   姜憲被他勒得透不過氣來。   「別這樣!」她推搡著李謙。   李謙呢顯然誤會了她這句的意思。   他喘著氣放開了她,飛快地朝四周望了望,再一次曲膝直接抱起了姜憲,急步進了內室,順勢把她壓在了內室那張寬大的黑漆填鈿花鳥床上。   軟軟的床褥雖然不至於讓姜憲受傷,可被人這樣重重地壓著,那種力量的懸殊還是讓她有種微妙的昏眩。   「保寧!我的保寧!」李謙像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心愛之物,因為期盼的時間太長,不知道如何對待般地抱著姜憲在床上胡亂打著滾。   姜憲被他逗得忍不住咯咯直笑。   混亂中,姜憲的簪釵不知道落到哪裡,衣襟漸散……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腦子裡糊成一團,嘴裡、眼裡、耳朵裡全是李謙的氣息,身體猶如有一團火在燒似的,只知道自己被李謙摟著,抱著,親著,除此之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事後,姜憲很後悔。   他們不應該這樣!   他們的第一次,應該在滿是紅豔喜慶的龍鳳燭同心結的房間時,她洗得乾乾淨淨,打扮得香噴噴,好整以暇地等著李謙的到來,讓李謙如墜香海……媚眼如絲地把李謙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而現在,她卻穿著件宮女的袍子,戴著粗劣的首飾,風塵僕僕,不要說香粉了,連臉都沒有洗,就這樣和李謙滾在了床上……   李謙會不會覺得自己很粗俗?   會不會覺得她不像個女子?   沒有一點女子的嬌美?   姜憲捂住了眼睛。   李謙也很後悔。   他把姜憲放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人生大事,他卻就這樣草草地和姜憲成了夫妻,甚至沒有給她一個美好的儀式,一個值得他們回憶的記憶。   「保寧!」他愧疚地道,「都是我的錯!」   原本還在那裡惴惴不安的姜憲聞言頓時杏目一瞪,道:「你莫非後悔?」   「不是,不是!」李謙急切地道,額頭冒出汗珠來,「我們成親的時候委屈了你,想著圓房的時候要好好的補償補償你的,結果……全讓我給弄砸了!你別生氣!」   不是後悔和她做了真夫妻就好!   姜憲想著自己剛才的顧忌,莫名好笑又覺得心虛,外厲內荏道:「你若敢說一句後悔,我立刻就回京城去!」   「怎麼會?!」李謙睜大眼睛,急急地把姜憲抱在了懷裡,親了親她的面頰,低聲地道,「我高興還來不及,你怎麼覺得我會後悔!」   姜憲在他懷裡輕輕地「哼」了一聲,無聲地笑了起來。   李謙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真怕慢怠了姜憲。   ※   親們,今天的加更!   完全沒辦法寫其他的了,大家將就看吧……O(∩_∩)O~   ※ 第574章饜足   第五百七十二章饜足   事後姜憲回憶起那天的事,記憶始終有些模糊。   她出過兩次嫁了,不管是前世宮裡教習燕喜的嬤嬤還是今生的房夫人,都很慎重地告訴她,如果感覺到痛不要害怕,那是每個女人都會經歷的,讓她不必驚慌,忍一忍就過去了。   可她第一次出嫁,趙翌早早就地挑了她的帕子,說是怕她等得辛苦,還藏了幾塊點心,怕教習嬤嬤看見,悄悄地餵給她吃。   她那個時候心裡是甜蜜的。   就算是趙翌歇在她的寢宮各睡各的被子,她也能高高興興地和趙翌說著話。   直到方氏的事被曝了出來。   可能是從前有多寬和之後就有多苛刻。   她對趙翌,恨超過了一切。   但此時,她卻始終沒有感覺到痛苦。   或許也有,可那痛苦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似的,還沒有感覺到,就被幕天席地熱潮席捲過去,像被一團火包圍著,來不及多想,也沒辦法多想,等到她平靜下來的時候,兩人又逗著嘴來,一下子又變得親密起來。   這種親密,不同於趙翌藏著的幾塊點心,幾句甜蜜的話,而是實實在在的關心和喜歡。   李謙甚至親自拿了帕子幫她清理。她躺在那裡,懶洋洋、軟綿綿的,像被三月的陽光曬過的棉絮,心都是暄暄的,連小指頭也不想動一下。直到李謙毫不避嫌地又去擰了一塊帕子進來,她這才感受到耳朵燒得厲害,忙撐起身來道:「我自己來!」   「沒事!」李謙眉目含笑,看著她的目光炙熱又滿足,「你歇著,我先給你隨便擦擦,等水燒好了,再抱你去泡個澡……」   姜憲怎麼好意思,可李謙卻執意要幫她擦試。   「保寧,我喜歡幫你做這些事。」他在她耳邊道,熱氣噴在她的耳朵上,讓她心都灼熱了起來。   別的夫妻也這樣嗎?   但就算別的夫妻不是這樣,他們也可以這樣啊!   姜憲想著,心裡又覺甜蜜起來。   好在是情客的熱水早就燒好了,李謙把她抱到松木桐油的木桶裡解乏,還灑了一堆玫瑰花瓣在水裡,這才叫了情客進來服侍,自己去了隔壁浴室洗漱。偏偏她覺得泡得舒服,情客覺得水有點冷,請她起來擦拭身子的時候她犯了懶勁兒,不願意起來,讓情客再去提幾壺熱水過來,她還想泡一會。   也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李謙披著袍子走了進來。   昏黃的燈光下,姜憲半趴在墊著惺惺紅氈毯的木桶邊,白皙的面孔被熱氣蒸的紅彤彤的,長長地睫毛懶懶的半睜半閉著,慵懶得像只小貓。   只那一眼,李謙的心就化成了一灘水。   「我來幫你擦拭!」他說著,大步走了過去,蹲在木桶前,拿過了放在旁邊的帕子。   「我還想泡一泡!」姜憲側過頭笑望著他。   平日裡清澈澄淨的眸子此時波光瀲灩,映著燭光,如春日明媚的湖水。   「那我幫你捏捏肩膀。」李謙聲音裡帶著幾分嘶啞,不輕不重地搭上了姜憲的肩膀。   只是李謙並沒有給別人捏肩膀的經驗。願意是美好,現實是殘酷的。   姜憲被她捏一陣喊「痛」。   等到情客提了熱水過來,屋裡已變成了姜憲一陣陣的嬌吟聲。   那聲音,又稠又黏,甜到人心裡去。   情客臉騰地一下通紅,忙示意身後的幾個小丫鬟不要上前,提著熱水退到了一旁的茶房裡。   幾個小丫鬟還不知事,輕聲地道:「茶房裡只有兩個爐子,這天氣還冷著,要是耽擱了恐怕只能保住兩壺熱水了,您看要不要提醒郡主一聲。」   情客不禁瞪了那小丫鬟一眼,道:「誰教的規矩?值夜的,郡主和姑爺都沒有招呼也敢往前面湊?」   那小丫鬟是小湯山這邊的,還是第一次近身服侍姜憲。   要不是姜憲想把小湯山這邊的僕婦也教教規矩,今天怎麼也輪不上這兩個丫鬟值夜。   那丫鬟聞言立刻嚇得跪了下來,道:「姑娘息怒,姑娘息怒。是奴婢沒有心眼,胡說八道!」   情客見了丫鬟還算機靈,道:「你叫什麼?」   「奴婢叫秀兒!」那小丫鬟頭也不敢抬。   情客輕輕地「哼」了一聲。嚇得小丫鬟頭也不敢抬。情客就趁機教訓幾個小丫鬟:「眼頭都亮一點。姑爺在跟前,什麼時候進去服侍,什麼時候需要迴避,都要過一過腦子,別跟沒頭蒼蠅似的亂躥,那樣的人,一輩子也就是個小丫鬟。我這是看著你們還有兩分伶俐,這才教你們一個乖巧。你們要是聽得進去,以後自有你們去處,要是聽不進去,也就只能繼續在這裡聽人的教訓了。」   幾個小丫鬟動都不敢動一下。   情客這才讓人把那個叫秀兒小丫鬟給扶了起來,吩咐人去跟灶上的婆子說一聲,讓她們備著熱水,隨時傳喚。   幾個小丫鬟戰戰兢兢,唯唯稱諾,不敢亂動一下。   情客暗中不住地點頭,支著耳朵聽著正房的動靜,怕姜憲叫人的時候沒聽到。   可直到天色泛白,屋裡才傳來李謙的聲音,讓她們打了熱水進去服侍。   姜憲早已累得睜不開眼睛,之後怎樣穿的衣,怎樣被李謙抱在懷裡歇息的都不記得了,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讓她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裡,和李謙的顛鸞倒鳳倒好像是思之致極的夢憶一樣。   她動了動身子,全身泛起的酸楚這才讓她清醒過來。   聽到動靜的李謙已笑著走了進來。   「醒了!」他坐在床前的繡墩上,把迎枕墊在她身後。「餓了吧!你吃點清淡的。我讓廚房裡熬了白粥、百果粥、雞肉粥、青菜粥,你想吃什麼粥?廚房裡還做了你喜歡吃的米糕,只放了一點點的冰糖。」   姜憲這才發現自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她還是昨天中午草草地吃了塊餅,之後就粒米未進。   姜憲不由狠狠地瞪了李謙一眼。   只是她睡眼惺忪,軟軟的像只傲嬌的小貓,沒有一點威懾力,讓李謙心裡軟成了一團。   「是我不好!」他親暱地俯身,用鼻尖蹭了蹭姜憲的鼻尖,「我這就叫人把粥給你端上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內容和以前不太一樣了,據說是因為長期在榜上的緣故,只能等全文完結了看有沒有結會把從前的內容換上來。   O(∩_∩)O~   ※ 第575章說話   本來就是李謙作得孽!   姜憲皺著鼻子推開了李謙,安安心心地由他服侍著吃了小半碗白粥,兩塊米糕,就不太想吃了。   她的飯量這麼小,李謙擔心不已,道:「是不是不好吃?我們明天就回城,到時候請個廚子來給你做飯吃。」   姜憲笑道:「那就把人留在小湯山。」   說不定以後常會用到。   之前她嫁過去的時候李謙怕她不習慣就請了好幾個廚子,不過都跟著她去了西安,那幾個廚子做飯挺好吃的,不過是這兩次回京都不方便大張旗鼓,所以沒有帶而已。   李謙笑著點頭,心疼她吃的太少,勸道:「再吃半塊米糕」。   親手用筷子夾了遞到了她的嘴邊。   姜憲勉為其難地吃了。   李謙直皺眉,道;「沒想到這廚子連個白粥都做不好。」   李謙是帶兵的,講究一是一,二是二。和別人應酬的時候還好,在家裡的時候放鬆下來,行事有時候不免帶了這樣的作派。姜憲卻是在宮裡長大的,講究人多力量大,身邊服侍的人輕易不懲罰,若是懲罰,多半不再用,免得這些人心中存怨,關鍵的時候壞了大事。姜憲心裡高興,頗有些普天同慶的味道,不想多生枝節,遂笑道:「你是不知道,這廚子的手藝好不好,就要看這白粥熬得好不好,最簡單的事恰恰最要功夫,最顯手藝。只是我吃的東西多,尋常都不能放在我的眼裡罷了。你就別吹毛求疵了。」隨後她轉移了話題,「現在已經是黃昏了吧?我先前不知道你回來了,跟太皇太后說今天傍晚回宮的。如今急趕著進京還來得及嗎?得跟太皇太后報個信才行。不然她老人家該擔心了。」   「你別急。」說起這件事李謙不免有些心虛,「我之前問過雲林和冬月了,冬月已經進宮去跟太皇太后說了。」   他沒想這樣草率的就和姜憲圓房的。更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把姜憲累得睡了一天。可他卻如吃了仙果似的,神清氣爽,二十年裡,前所未有的好。索性沒叫醒姜憲,抱著她跟著睡了一天。   姜憲鬆了口氣,這才有空和李謙聊天:「你是什麼時候到京城的?怎麼先落腳了小湯山?可是有什麼事不好直接回京?布日固德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皇上讓人冒充他獻俘,是誰辦的這件差事?可有把你給牽扯了進去?」   這才是她最擔心的。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甚至可以做個局,說李謙根本沒有立下生擒敵首這樣的奇功,而是為了假冒軍功,謊報的軍情,然後再派人造謠,說布日固德好好地活在草原上,趙翌和兵部的人都上了當,李謙又沒有辦法和韃子對質……那才是真正的麻煩呢!   不要說軍功了,趙翌憑這個就可以殺了李謙。   李謙不由愛憐地摸了摸姜憲的面龐。   要不怎麼說姜憲是他心頭的肉呢!   只要是他的事,姜憲總能透過那些表象看到本質。   如果一個人不是時時刻刻地把另一個人裝在心裡,又怎麼會有這樣的直覺呢?   這次他在外打仗,只要腦子一空下來就會想起姜憲,倆人在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驟然間被無限地放大,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遇到這樣的事會怎樣處置?遇到那樣的事會如何應對?在他的腦海裡慢慢地形成了一副生動的畫面,讓他更加了解姜憲這個人。   「你放心!」李謙含笑望著她,溫聲道,「我之所以能生擒布日固德,就是因為布日固德受了很重的傷,沒辦法走快走遠。我當時就想,皇上得了這樣一個大功,肯定是要午門獻俘的,他萬一活不到京城怎麼辦?我就裝著自己也受了傷。又怕你擔心,這才讓人急趕急地回來報信。之後監軍的宋海見我立了這樣的奇功,高興之餘立刻就打起了我的主意。我索性把這件事丟給了宋海,裝著重傷昏迷不醒,由宋海去折騰去。甚至連交接,都是由謝元希出得面,就怕萬一布日固德不能活著回京城。然後我也因此藉故沒有隨大軍一起班師回朝,在宣府停留了大半個月,又讓衛屬他們回了甘州,這才姍姍然地裝著才醒過來。之後由雲林護著往京城來。」   可他實在是太想念姜憲了,這才悄悄地落腳小湯山,把姜憲叫了過來。   姜憲卻是不解,道:「那你為什麼不直接進城?」   李謙若有所指地笑望著她道:「我這不還重傷著嗎?」   姜憲立刻明白過來。   她頓時面紅如霞。   找個心靈相通的情侶就是這點好。   你想什麼她都知道。   李謙眉眼飛揚地笑了起來。   姜憲赧然,推著李謙道:「你不是病著嗎?趕緊躺著去!我也要睡覺了。」   她已經在床上躺一天了。   李謙覺得她應該起來走動走動才好,可望著斜睇著他的姜憲那清澈澄淨的眸子裡不知道何時已變得如春水般纏綿,微微揚起的面龐宜嗔宜喜還帶著幾分惱羞成怒的嬌縱時,他的心立刻又活了起來。   「那你休息!」他幫姜憲掖了掖被角,卻起身脫了袍子。   姜憲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你,你要幹嘛?」她磕磕巴巴地道,緊緊地捏住了被角。   「我們明天一早才進城。」李謙說著打了個哈欠,「我也睡一會。我已經跟太皇太后說了,進京之後我們就直接去宮裡給她老人家請安。她老人家也有些日子沒有看見我了……之前我連著趕了好幾天的路……」   連著趕了好幾天的路還有這樣的體力折騰了她一夜?   姜憲在心裡腹誹道,又覺得不能不讓李謙上床,他畢竟是自己的夫婿,總不能把他趕到外面去睡吧……   猶豫間,李謙已掀了被子上了床。   姜憲只得作罷。   李謙像往常那樣把她摟在懷裡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溫柔地在她耳邊低聲道:「快睡吧!你昨天幾乎一夜沒睡。」   那又怪誰呢?   姜憲在心裡哼道,挪了挪身體,像從前那樣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閉上了眼睛。   李謙溫暖的氣息再次擁抱著她。   好像分別了一輩子似的,姜憲重新回到他的懷抱,愜意極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李謙低聲地笑,壓下心底的蠢蠢欲動,親了親姜憲白皙恬靜的臉龐,幾不可聞地低聲喊了聲「心肝」,這才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576章長輩   可這一覺姜憲睡的並不好。   迷迷糊糊中,她又被李謙吵醒了。   李謙正抱著她親。   她像乾柴,人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就已經被點著了。   李謙低低地笑,毫不猶豫地縱情在那片桃源山色之間。   姜憲燒的厲害,頭昏腦漲地只知道摟著李謙,緊緊地貼著他,隨著他溫柔繾綣、跌宕起伏……   結果第二天回城的路上,姜憲睡了一整個回程。   李謙笑著刮她的鼻子:「以後我陪著你散步,我生怕把你給弄散了架。」   姜憲臉漲得通紅,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你以為誰都像你似的像打不死的老虎。」   李謙聽著眼睛一亮,半是調侃半是真心地道:「你覺得我像是打不死的老虎嗎?」   姜憲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覺得她反駁李謙完全就是自找苦吃。   就像前世,他們一個是君一個是臣,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在御書房裡說些曖昧的話,何況今生他們是夫妻,他自然比前世的臉皮更厚。不過,她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看上去如此陽光燦爛的李謙,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真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讓她想想都能鑽了地縫去。難怪人家都說至親至疏夫妻,兩個人感情好的時候,為對方做什麼都心甘情願,兩個人反目成仇的時候,殺人放火都不在話下。   姜憲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氣。   李謙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低落,還以為自己的玩笑開大了。他知道姜憲臉皮薄,就摟著她在她腮邊親了兩口,溫聲地道:「你再歇會吧!到了神武門我叫你。」   姜憲一點也不想睡,可她想靠在李謙的懷裡。   她點了點頭,重新閉上了眼睛。   太皇太后知道姜憲是去小湯山會李謙的時候就擔心不已。朝廷也好,一般的家戶人家也好,都是報喜不報憂的。這次李謙卻悄悄地只接了姜憲過去,她很擔心李謙這次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直到接到了劉冬月的稟報,她這才理清楚其中的曲折。   也就是說,現在最要緊的是讓兵部和吏部承認李謙的功勞,堵住那些言官的嘴,讓他們以後不能翻案。   但應該怎麼做,太皇太后心裡卻沒有底。   她索性召了姜鎮元進宮。   姜鎮元聽了不以為然,笑道:「若是什麼事都能顛倒黑白,這世間可還有公理可言?您放心,只要皇上去泰山封禪了,就沒人敢去誣陷李謙。否則皇上豈不是欺瞞上蒼?」   太皇太后想想也覺得姜鎮元說得有道理,遂放下心來,道:「那你就想辦法讓兵部和吏部快點把李謙的軍功定下來,也好早點給他加官進爵,讓他回西安去。甘州太苦了,再說也不能把保寧一個人丟在西安。還好這孩子惦記著我,進京來看我,不然這一個人的,得多寂寞啊!」   姜鎮元連聲應「是」,兩人就這件事商量了半天,太皇太后見該說的都說了,正想著催促姜鎮元早點去辦這件事,孟芳苓歡天喜地到跑了進來,道著:「太皇太后、國公爺,郡主和姑爺回來了。」   「真的!」太皇太后頓時激動起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一面胡亂地整理著衣襟,一面語氣急切地吩咐身邊服侍的宮女,「快,快去看看御膳房今天都做了什麼點心,然後問問姑爺身邊的人,姑爺都喜歡喝什麼茶,你們可要仔細地伺候著!」   東暖閣裡服侍的宮女都抿了嘴笑,齊齊應諾,神情間都透露出喜氣來。   姜鎮元也跟著很是高興,躬身向太皇太后行禮,道著:「恭喜太皇太后,孫女婿回京來看您。」   太皇太后好像這時才發現姜鎮元,忙道:「也是你的侄女婿,你就別走了,等會留下來一起用午膳,正巧幫我陪陪客。」   姜鎮元見太皇太后喜笑顏開的,也願意湊個趣,討老人家歡喜,忙笑著應了。等到姜憲和李謙進了慈寧宮,更是扶了太皇太后一起去迎接兩人。   姜憲和李謙見姜鎮元也在場,均是大吃一驚。李謙還好,姜憲則像個小兔子似的躥了過去,杏目圓瞪地道:「大伯父,您怎麼也在?」   那模樣兒,好像姜鎮元在這裡不太適合似的。   她少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   這才像個小姑娘嘛!   姜鎮元暗暗點頭,面上卻一沉,逗著姜憲地唬了臉,道:「怎麼?我不應該在這裡嗎?」   姜憲見了卻鬆了口氣,忙道:「我還以為朝堂上出了什麼事呢?」然後又調皮地道,「誰讓您是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呢?鎮國公府的國公爺呢?」   姜鎮元忍不住笑道:「那我還是你大伯父呢!難道我就不能來慶祝一番?」   姜憲窘然地笑:「能來,能來!怎麼不能來!您能來,我們都挺高興的。」   李謙笑著走上前來,先給太皇太后行了禮,然後才上前給姜鎮元行禮。   姜鎮元笑眯眯地受了他的禮,上下打量著李謙,眼底閃過欣慰之色。   說實在的,他壓根沒有想到姜憲會嫁給李謙,在萬壽山的時候,他只覺得這小夥子膽子大,長的英俊,行事機敏而又不失穩重,假以時日,定會在官場上冒頭。但李謙不管是家世還是起點都擺在那裡,李謙就算是不犯事,最多也就一個正二品到了頂,若是兒子成氣,站在老頭子的肩膀上再進一步,也就勉強能夠躋身三流世家了。這樣的人姜鎮元見得多了。讚賞歸讚賞,卻沒用心地多看幾眼。之後的婚嫁,更是沒有機會認識。   今天兩人才算是正式地見了面。   李謙氣宇軒昂,一表人才,加之他之前對戰事的把握,時局的推測,都很得姜鎮元的心,這個侄女婿他也就越看越喜歡。   「不錯!不錯!」姜鎮元滿意地點著頭道,「能懂得中庸之道,手握奇功而不驕不躁,不貪不急,你這個年紀能做到這樣,我把保寧交給你,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是!」李謙恭敬地低頭行禮,望了保寧一眼,眼中滿是不容錯識的脈脈溫情,「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保寧,不讓她受委屈的。」   姜鎮元和太皇太后都沒有錯過他的眼神,兩位長輩越看越喜歡,特別是太皇太后,還是曹太后打白愫的主意時李謙來拜見過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自然是要拉著李謙仔細地瞧瞧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577章喜慶   李謙身材修長,笑容明朗,雖沒有金宵那樣的俊美,卻比金宵顯得沉穩,加之他剛剛立下了奇功,又知道怎樣應對朝中那些老奸巨滑的大臣,最重要的是,姜憲看李謙的眼神時刻裡都帶著笑,可見是極喜歡,太皇太后自然也就越看越滿意,越看越欣慰,笑吟吟地對李謙道:「快到暖閣裡去坐,外面冷。」   風吹在臉上早已沒有了寒意,李謙知道這是太皇太后的善意,他笑著應「是」,虛扶了扶姜憲的腰,這才一起往暖閣去。   太皇太后的目光在李謙虛攬著姜憲的手臂上一掠而過,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又很快淡然,笑著在姜鎮元等人的簇擁下進了暖閣。   太皇太妃和白愫聽到消息也趕了過來。   大家少不了一陣契闊,李謙也揀了不要緊的戰事略略修飾一下講給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等人聽,原本兇險的戰事,由他講出來仿佛成了一出大戲似的。宮裡的女子,連走出宮門的機會都很少,聽到這些就像在聽那傳奇話本似的,就連太皇太后身邊服侍的宮女們都忍不住發出一陣陣的驚呼,完全沒有了上下尊卑。   太皇太后不僅不煩,還很高興。   有這樣的外孫女婿,她也與有榮焉。   好不容易講到了晌午,孟芳苓進來問午膳擺在什麼地方,太皇太后等女眷去更衣,姜鎮元這才有機會和李謙說話。   「不錯!不錯!」姜鎮元對李謙更滿意了,而且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這種滿意,「一個人要在仕途上走得遠,除了要會做事,還要會做人。後者甚至比前者更重要。你知道怎樣哄太皇太后開心,也就能知道怎樣應對上諭。」   「多謝國公爺誇獎。」李謙知道姜家的人對他不怎麼滿意,有這樣單獨和姜鎮元說話的機會,他自然要把握,爭取得到姜家的認同。   姜鎮元笑著頷首,關心地問他:「你進宮之前可寫了摺子求見皇上?這紫禁城畢竟是皇上的宮寢。」   言下之意,是指李謙來慈寧宮拜訪太皇太后的事是瞞不住皇上的。李謙做為臣子,而且還是外放的封疆大吏,進了京城不先去覲見皇上,而是來拜見太皇太后,趙翌要是覺得受了冒犯,一個「結交內臣」的帽子就能把李謙投到詔獄裡去。   李謙含蓄地笑道:「和求見太皇太后的摺子一起遞上去的。只是沒有想到太皇太后會在皇上之前召見臣。所以就先來拜見太皇太后了。」   姜鎮元笑了起來。   覺得姜憲選的這個女婿也很妙。   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個角落裡把李謙給扒拉出來的。   是姜憲的運氣好?還是她有識人之才?   姜鎮元覺得以後遇見什麼事可以和姜憲說一說。他們姜家向來人丁單薄,若是姜憲有這樣的才能,也能助姜律一臂之力。姜家還是富貴得太久,姜律行事無可奈何的也帶著幾分隨意隨性。若是放在太平盛世的時候自然是好,可如今天下大亂,卻過於天真了。   想到這裡,他就想到了房夫人跟他提過的那門親事。   吳家清貴,可他素來不喜歡這樣的人家,自視極高卻又只知道紙上談兵。但房夫人可能是看上了吳家的大小姐,極力想促成這門親事,姜律也一副很是願意的樣子……也許,姜家也到了需要改變的時候。   姜鎮元想了想就把思緒重新拉了回來,把太皇太后的擔心告訴了李謙:「……李代桃僵的事雖然是皇上幹出來的,可到底獻俘時非布日固德本人,有些事,你要多個心眼,防著點。」   李謙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真到了那個時候,只怕我怎麼辯解也沒有用了。不過,我當時也擔心這件事,所以找到了布日固德的弟弟慶格爾泰,想辦法把布日固德的屍體還給了慶格爾泰。您有所不知,那慶格爾泰在部落裡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若不是布日固德比他年長了十五歲,兩人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布日固德待慶格爾泰如親生兒子一般,這部落首領到底由誰來當,還真不好說。不過,這樣一來,我們也算是喚醒了一頭雄獅,不知道是件好事還是件壞事……」話說到最後,李謙苦笑著搖了搖頭。   姜鎮元的眉頭就皺成了個「川」字,他擔憂地道:「居然還有這樣的事?」   李謙點頭,情緒已調整過來,朗笑道:「國公爺也不必擔心,如今布日固德戰敗,自己被生擒不說,還連累十二盟損失了不少人馬財物,布日固德的部落如今在十二盟中早已沒有了從前的威望,那慶格爾泰應付本盟的麻煩就已分身乏術,哪裡還顧得上其他的事。若那慶格爾泰真有那本事做了可汗,我們這邊也不是全無準備,大家再戰一場便是!」   這樣的話姜鎮元喜歡聽。   他笑道:「那你就在京中多養幾天傷好了。太皇太后疼愛保寧,自然也會擔心她老人家的外孫女婿。正好參加完姜律的訂婚宴再回西安。」   「大舅兄要訂親了嗎?!」李謙驚訝道,暗暗為姜律高興。   姜律年紀也不小了,卻遲遲沒有訂親,可見姜家對這門親事期望之高。如今有了合適的人選,成家立業,也能安心事業上的事了。特別是在他和姜憲的關係更進一步之後,他這才深刻地體會到了那些老兵所說的「老婆孩子熱炕頭」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今天早上,他腦子裡竟然冒出「不如再休息一天,明天再進宮去見太皇太后」的念頭。   姜鎮元微微地笑了笑,道:「也是剛決定的。他成親你不知道能不能趕得回來,訂婚宴總得讓你趕上。」然後他把吳家的情況簡單地說了說。   李謙卻是很贊成這門親事,道:「既然那位吳家大小姐是被吳大人當兒子養大的,別的不說,學問肯定是一等一的好。我小時候家父就常說,人從書裡乖。有這樣的母親,孩子們肯定都聰明。」   可也有可能個個都迂腐。   只是此時氣氛這麼好,姜鎮元把這句話忍了下去,只是笑著說了句「借你吉言了」。   太皇太后和姜憲自然不知道姜鎮元和李謙說了些什麼,大家高高興興地用了午膳,姜鎮元就起身告辭了。   按理,這個時候李謙和姜憲也應該出宮了。   ※   親們,給高山羊子的靈獸蛋加更!   PS:今天是平安夜哦,等會大家都有什麼活動?   O(∩_∩)O~   ※ 第578章留下   李謙和姜憲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一會兒看不見眼睛都要找上一找,何況是出宮?   在他看來,姜憲自然是要跟著他出宮的。可姜憲這些日子都住在宮裡,若是出宮,至少得跟太皇太后打聲招呼吧?只是這事卻由不得他開口——他若開口,在別人看來,那就是嫌棄太皇太后留人。最好就是太皇太后開恩,主動吩咐姜憲跟著他回去。   他不由朝太皇太后望去。   太皇太后卻像沒有看見似的,低了頭喝茶。   這就是不想讓姜憲出宮。   李謙若是機靈點,此時就應該主動告辭。   可李謙的機靈勁在見到姜憲的時候就變得蕩然無存了,他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手足無措地站在了那裡。   姜憲也想跟著李謙出宮。但這念頭在心裡繞了一圈,再一看太皇太后的樣子,就知道她今天不適合跟著李謙走了。   她只好朝著李謙使了個眼色。   李謙頓時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幾息的功夫,這才向太皇太后告辭。   太皇太后哼了一聲,一改剛見到他時的歡喜,淡淡地道了句:「等你把宮外的事忙完了,再來接嘉南也不遲。」   李謙心裡像吞了顆苦膽似的,面上卻不能流露半分,笑著恭敬應「是」,隨著宮女往外走。   姜憲嬌嗔著喊了聲「外祖母」。   太皇太后怒其不爭地瞥了她一眼,頗有些無奈地道:「你想去送他就去吧!」   姜憲如蒙大赧,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太皇太后搖頭嘆氣。   太皇太妃掩了嘴直笑,道:「郡主和姑爺情投意合,您應該高興才是,怎麼就做了棒打鴛鴦的事出來。」   太皇太后欲言又止。   姜憲追上了李謙,囑咐的話說了一蘿筐,眼看著過了晌午,到內宮拜訪的人都應該離開了,李謙這才捏了捏姜憲的手,叮囑她要好生照顧身體,他會儘量快點來接她,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慈寧宮。   要不是宮裡不準亂走,她肯定會把李謙送到神武門的。   姜憲垂頭喪氣地回了暖閣。   白愫幾個忍不住打趣她。   姜憲倒臉皮厚得很,毫不在乎的模樣,還道:「我自己的夫婿,怎麼就想不得了?我又沒有想別人!我就是日日夜夜的惦記著他怎麼了?」   把白愫和孟芳苓幾個笑得不行,就是太皇太后聽說了,也失笑著搖頭,到了晚上,把姜憲叫到了自己的寢宮,悄聲地問她:「在小湯山的時候,誰在你屋裡當值?」   這話就問的若有所指。   姜憲轉瞬就明白過來。   太皇太后這是看出她和李謙圓房了!   可她自認為和平時一樣,太皇太后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她以為不會有人看出來,所以她剛才才會那樣理直氣壯地在白愫和孟芳苓面前大放厥詞,這下好了,她裡子面子都丟乾淨了。   姜憲羞得臉上火辣辣的燒。   太皇太后看她那樣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老人家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怒其不爭地點了點姜憲的額頭,咬著牙道:「我之前是怎麼跟你說的?你看掌珠,頭胎就沒有保住。你的身子骨還不如她呢!你平時不是挺能的嗎?怎麼在他面前就像面人了呢?」   「我沒有像面人啦!」姜憲喃喃地辯道,可仔細想想,她還真是這樣。   但李謙是她前世求而不得的人……她不想為難自己!   太皇太后沒辦法,道:「你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他要真是要人服侍,你看著身邊乾淨聽話的,賞他一個就是。」   姜憲睜大了眼睛。   太后太后失笑,道:「難道你以後懷孕生子還要他忍著不成?不給名份就是。」   姜憲不樂意。   她想到李謙抱著她喊「心肝」時的樣子,想著李謙把她當珍寶一樣親吻著她身體的樣子……她不想有第二個女子看見李謙的這個樣子。   「我知道!」她含含糊糊地道,心裡卻打定主意,要是李謙敢對別人這樣,她就休了李謙。   太皇太后只當她是聽進去了,也不再多說,讓她去歇息,道:「他在京裡的這些日子,你就給我住在宮裡。他要是敢有不滿之心,我正好趁機敲打敲打他。他娶的可是金枝玉葉的郡主,不是什麼市井裡的鄙婦,哪裡容得他隨意對待。」   姜憲知道太皇太后說得很對,世家功勳都是這樣過日子的。只是她好不容易重活了一次,已不太在意別人怎麼想,只願意過自己的日子,恐怕要讓太皇太后失望了!   她有些愧疚地出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就叮囑孟芳苓:「這些日子你陪著郡主,別讓她出宮。」   她怕姜憲不知深淺,走了白愫的老路。   想到這裡,她問孟芳苓:「清蕙的藥還在按時吃嗎?」   「按時吃!」孟芳苓笑道,「前兩天田醫正還給鄉君換了個方子。」   太皇太后頷首,頭痛道:「要是當初保寧找了個像曹宣這樣的,何需我做那惡人!」   白愫不在家,白愫的大丫鬟柳眉就負責照顧曹宣的衣食住行、生活起居。   孟芳苓笑著勸道:「我聽情客說,姑爺在甘州的時候,郡主不在身邊,他就住在軍營裡,身邊並沒有女子服侍。」   太皇太后有些意外。   孟芳苓道:「李家雖是新貴,可新貴也有新貴的好。郡主嫁過去了,想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李家的長輩不知道宮裡的規矩,不敢指責郡主的不是。小輩的事,您就裝裝糊塗好了。」   太皇太后沒有吭聲。   孟芳苓就笑道:「不過,您怎麼看出來郡主和姑爺圓了房,我們可都沒有瞧出來呢!」   太皇太后輕哼了一聲,不屑地道:「你們難道就沒有看出來,那李謙的人就像粘在了保寧身上似的,分開一會兒就要碰一碰才行。只有那少年的夫妻有了肌膚之親忍不住才會這樣。」   「沒想到您連這個都看得出來。」孟芳苓佩服道。   「那當然。」太皇太后傲然地道,「我要是連這個都看不出來,當年怎麼可能掌管六宮。」   就是靜安妃那樣得寵,皇上也沒辦法把鳳印從她的手中奪走。   那邊李謙出了宮,住進了李家位於帽兒胡同的宅子。   雲林等人見姜憲沒有跟著一起回來,都頗為詫異。   李謙只好道:「太皇太后捨不得郡主,再說了,郡主這次回京之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京,也應該好好地孝敬孝敬太皇太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好羨慕大家平安夜能出去玩,我還要寫文~~~~(&amp;gt;_&amp;lt;)~~~~   ※ 第579章兼職   這是李謙倆口子的事,雲林等人根本就無權置喙,雲林之所以問,是把自己當成了李謙的僕從,李謙之所以回答,也有些要說服自己的意思。   之後幾天李謙安下心來在姜鎮元的帶領之下分別拜訪了李瑤、熊正佩、汪幾道等人。李謙素來會做人,在幾位朝廷大佬面前也不露怯,侃侃而談,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而又言之有物,汪幾道等人都對他另眼相看,特別是李瑤,對李謙能分出自己的奇功讓他平衡關係,非常的欣賞,當即就許諾,無論如何也會為他爭取兼任陝西都司都指揮使的職務。李謙聽話聽音,知道陝西總兵的位置只怕還有些困難,而楊俊分明與李瑤不和,可見楊俊這個人不簡單,若是這次兵部不動楊俊,他回到陝西之後,恐怕得好好地和楊俊結交一番。好在是這之前兩人結了個善果,但這也得益於姜憲的提醒。   想到這些,李謙又開始思念起姜憲來,無心在京城多留,半夜醒來,吩吩雲林明天一大早去京城的花市,尋些「熱鬧」點的花苗帶回西安。   雲林不明白什麼叫「熱鬧」點的花苗。   李謙道:「就是那種一年四季都開花,花開起來一簇一簇的,讓人看著就高興的花苗。」   他要在他們甜水井的宅子裡種滿了這樣的花,姜憲在院子裡散步,花叢中看書,花架下蕩鞦韆,家才像個真正的家。   雲林很是為難,道:「這樣的花倒是不少,可一年四季都開花的卻少,而且品種也不怎麼貴重……」   李謙笑著踢了他一腳,道:「若是郡主只看重那花苗品種是否貴重,她也就不會嫁給我了。你只管去尋,能尋幾樣是幾樣,若是太少,按著一年四季種植花苗,不也一樣可以一年四季開花嗎?」   雲林明白過來,笑著應是,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宮裡傳來消息,讓他第二天早朝之後去乾清宮覲見。   姜鎮元特意趕過來告訴他:「你不要胡思亂想,你能安排到明天覲見,已經是快的了。皇上這幾天的精力都放在了泰山封禪之事上,你見到皇上之後,心裡要有數。」   李謙笑道:「這次能生擒韃子的可汗,也是因為皇上調兵遣將,布局得當,我等不過奉命行事罷了。」   姜鎮元一聽大樂,道:「你比我年輕的時候可強多了。我那個時候還有些不服氣。你已經知道什麼場合說什麼話了。行了!這下我是徹底地放心了。你只要記得以後要常和姜律聯繫,京裡有什麼風吹草動的,我讓他告訴你,你以後寫奏摺什麼的心裡有數,就不會出錯。」   這也是為什麼那些外放的官員要拼命巴結京官的緣故,不為別的,就怕關鍵的時候好事不靈,壞處一戳一個準兒。   姜鎮元又跟他說了半天進宮的規矩,在李謙這裡用過了午膳才走。   他一走,雲林等人就激動起來。道:「沒想到國公爺這樣的和氣,之前還挺敬畏他的。聽別人說,從前有人曾經惹怒過他,被他流放到西寧衛,不管朝廷幾次大赦都沒能回得來。」   沒有這樣的手段,又怎麼可能讓鎮國公府屹立不倒呢?   李謙笑笑沒有回答。   去覲見趙翌的時候卻沒有姜鎮元說的那樣簡單容易。   趙翌就那樣讓李謙跪在地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目光極其不善。   李謙想到姜憲去鄭大人胡同的事,覺得不管別人怎麼說,趙翌心裡肯定還是喜歡姜憲的,若不是姜憲不願意,趙翌早就娶了姜憲為妻。念頭一閃而過,李謙的心裡頓時覺得有股氣。   他這一生什麼事都可以容忍,卻絕不容許有人覬覦他的保寧。   電光石火中,李謙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   如果他是這個九五至尊之人,還有人敢如此宵想保寧嗎?   他手一瞬間捏成了拳。   在趙翌面前頭垂落的更低,勢態更為謙卑。   趙翌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威嚴李謙已經感受到了。   他就尋思著是不是把李謙調到甘肅去做總兵,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留下姜憲了。   孫德功悄聲走了進來,低聲道:「皇上,章震求見。」   前幾天他封章震為詹事府詹事,章震可以參加六部六道集議,開始為趙翌去泰山的事說話。幾位閣老心中有數,但都有所求,不約而同地想逼著趙翌答應自己的條件,都裝聾作啞不說話,趙翌這幾天很是惱火。章震卻私下和幾位閣老搭上了話,想做個和事佬,促成件大功,因而向趙翌提議,由他私下去一個個地說服幾位閣老。趙翌覺得這也不失為個好方法,就同意了。章震一去幾天沒有消息,這還是第一次進宮來見他,他急著知道事情的結果,聽說章震來了,眼睛一亮,立刻就把李謙的事暫時放到了一邊,讓孫德功去叫了章震進來,淡漠地看了李謙一眼,說了聲「跪安」。   李謙忙恭謙地退出御書房。   他眼波不興,面色鎮定,神色從容。   這樣的姿態,與朝中幾位大佬和皇上據理力爭之後依舊失敗時模樣非常的相似。   孫德功心中一驚。   以他的經歷,凡是這樣的人,都是有大毅力,成大氣候的人。   他想到姜憲的厲害,覺得李謙能被姜憲看中,怎麼也不是什麼善茬。   何況別人不知道,他卻清楚的很,布日固德是誰生擒的,軍功又是怎樣分出來的……   不巴結人,可也犯不著得罪人!   只是沒等他表達自己的善意,李謙已笑著塞了個荷包在他的懷裡,道:「我謝公公解圍。以後有什麼事,還請公公多照應。」   這樣的謙和……卻莫名地讓孫德功心中生寒。   他想了想,坦然地接受了那個荷包,低聲笑道:「多謝大人抬愛,只要奴婢做得到的,奴婢定不會推託。」   也算是在李謙寒微之時搭個話好了。   李謙微微地笑,站在乾清宮的丹墀上望著慈寧宮姜憲所在的位置,半晌才轉身離開乾清宮。   沒幾天,禮部公布趙翌將於九月初九登泰山封禪,這次抗擊韃子的軍功也出來了。   金海濤等人自然不必說,封了柱國將軍等銜,只有李謙,不僅沒有封爵,還只是兼了個陝西都司都指揮使的職,連之前李瑤答應過的陝西總兵都沒有能拿下。   ※   親們,給吃果果要洗手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580章同僚   李謙不免向姜鎮元打聽楊俊的來歷。   姜鎮元喝了口茶,這才慢悠悠地道:「你年輕小,但你在福建呆了好幾年,應該聽說過丁亥海難。」   李謙動容。   二十八年前,孝宗皇帝當政,倭寇擾邊,連連得手,最後居然打進了福州城。福州知府、福建布政使、福建按察使等均戰死,致仕在家的原文淵閣大學士、禮部尚書楊尚青組織集結楊家青壯丁三百餘人抗倭,最後楊家六百餘口人除了先前送走的老婦幼童,沒有一個活下來的。   這件事被寫在了福建地方志上,還在福州給楊家立了忠烈祠。   其他地方的人可能不記得這件事了,但幾乎年年都被倭寇騷擾的福建人卻不會忘記。   李謙不由道:「那楊俊……」   「他是楊大人唯一活下來的孫子。」姜鎮元淡淡地道,「因楊老夫人不願自己的子孫活在前輩的英名之下,也不願意楊家再受此劫難,因而求了孝宗皇帝,帶著楊家活下來的婦儒遷居到了山東,隱姓埋名,棄文從武,不再受先祖餘蔭。可楊大人的所作所為,只要是讀書人,就沒有不敬佩的。所以在楊老夫人去世後,楊家受當時不知楊家底細的惡霸欺負的時候,楊俊參加了武舉,一路順風順水地升遷至了陝西總兵的位置。不然他和李瑤鬧出如此大的矛盾,李瑤為何不收拾他?非是李瑤不能,也並非是李瑤沒有這個手段,而是不願意楊家的血脈再受波折,這也是為何楊俊做官以來就如此囂張的道理。你回了西安之後,要好好地和他相處。這次照李瑤的意思,是把楊俊調到京城西山大營做個僉事或是同知的,但楊俊拒絕了。讓楊俊自己挑個地方,他哪裡也不願意去。沒有辦法,李瑤只好繼續讓他呆在陝西。不過,李瑤也說了,他欠你一個人情。明年的軍餉,不管別的地方怎樣,陝西行都司、陝西都司是要全額撥到位的。」   既然楊俊動不了,李謙也就不去花腦筋多想了。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接觸。而且看楊俊這態度,並不是要和他對峙的意思。他剛剛接手兩大都司的人馬,需要整治的內務多著,楊俊那邊正好放放。   聽到姜鎮元這麼說,李謙立刻打蛇隨棍上,笑道:「我們李大人說話可真是厲害。先前許我的時候只提陝西都司和陝西行都司,陝西總兵一句不提,最終陝西總兵果然與我無緣。如今提起軍餉,只說明年兩司的軍餉想辦法全都給我撥到位,卻一句也不提歷年所欠,我聽這意思,是只準備把明年的軍餉給我撥齊整了,之前的要繼續拖欠了?這又不是我個人的事,李大人既然做好事,何不好事做到底,把歷年的拖欠也給我一併解決了。我新官上任,三把火也能燒起來才好。」   姜鎮元不由笑:「你這個機靈鬼,難怪李大人跟我說這事的時候反覆跟我交待,說你只管安心回西安,軍餉的事,決不會讓你吃虧的。」   如今朝廷不僅是寅吃卯糧,而且是拆了西牆補東牆,十分的艱難。幾位閣老就是有通天的本領,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大家把希望都放在了新上任的戶部尚書梅城的身上,可照他看來,梅城也有些怏怏的,不像喜歡管這種事的樣子。他自然也不能強求,當然也沒有辦法強求。   「那我就聽李大人的吩咐了。」李謙把皮球踢了回去,問起了姜憲,「保寧之前沒有和我說起這兼職的事,她知道這件事?」   姜鎮元猶豫了片刻,道:「照我的意思,你正好趁機回京,可保寧的意思是與其回京,不如就呆在西安。這件事她沒有商量你,可能是沒有合適的機會……」   看來姜鎮元是誤會他是想到京城來的。   李謙忙笑道:「說起這件事來,就不能不說保寧真是厲害,次次都猜中我的心思。我和保寧想的是一樣的,與其到京中來做個小官,鬱郁不得志,不如到西安天高任鳥飛。保寧也不太喜歡京城的氛圍,您和伯母還年輕,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身體也硬朗,我們趁著這機會到處看看走走,等過幾年了再回京來孝敬幾位長輩也不遲。正好可以帶了孩子回京,請了京城夫子給孩子們啟蒙。」   姜鎮元很滿意李謙的回答,突然間覺得姜憲嫁去了李家也不錯,正好趁著李家還沒有立下規矩的時候按著自己的心意生活。   「你們小倆口商量好了就行。」姜鎮元是贊同李謙的說話的,讀萬卷書不如行千裡路,李謙和姜憲趁著年輕多出去走動走動,見識見識,對他們以後只有好處。   李謙就問起姜律的婚事來:「可定了什麼時候小定?」   「定下來了!」任姜鎮元如何老奸巨滑,在面對兒子的婚事時也像一個普通的父親一樣面露歡喜和欣慰,「定在了三月初三。我已經給吏部打過招呼了,你的升遷公文會在三月初公布,這樣你就能吃了姜律的喜酒再走。」   官吏赴任是有時限的,晚點公布,李謙就可以在京城多逗留幾天。   李謙卻覺得度日如年。   每天應酬著來往的官吏,和姜憲同在一個城裡,卻連面都見不上,特別是在他食髓知味的情況下,孤枕難眠的日子就特別的難受。   好在二月底的時候,金家父子和齊勝來了京城,戰後肅清,邊關穩定下來,他們一為述職二為謝恩,約在了一起進京。   幾個人見了面少不得喝酒吃飯。   金宵私底下接著讓李謙給自己出主意:「我爹居然讓我娶黃家的那個表妹,我覺得他腦子裡像進了水似的。要不就是我繼母給他吹了枕頭風。像尤慧娘那種女子,我怎麼能娶了她為妻?我的後宅還想不想安寧了?我還想不想升官了?」   李謙壓根不知道尤慧娘是誰,問了好幾句才理清楚這其中的關係。   他雖然不擅長這些家長裡短,卻知道娶個像尤慧娘這樣的女子進門破壞力有多強,他不由道:「要不,你去求求鎮國公,然後等我們回程的時候,你再和郡主商量商量?她素來有主意。」   金宵聽著眼睛一亮。   金媛的婚事就不必說了,他再滿意不過了,就是金城的婚事,也比想像中要好上千倍百倍。   「這可是你說的,你可不能反悔!」他急急地道,恨不得讓李謙立個字據給他。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581章調侃   李謙啼笑皆非,道:「你不至於如此吧?」   金宵沒有作聲。   要是他娶了個像姜憲這樣的老婆,他也會藏著掖著,將心比心,李謙也不會大方到哪裡去。何況李謙自己可能還沒有覺察到,平時他們在一起說話,只要是涉及到姜憲的,李謙都不願意多說,可見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姜憲的事。不過,李謙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可見待他真心如手足。   他盼著姜憲能幫他找一門如意的親事,所以姜律的婚事定下來之後,他主動請纓去了姜家幫忙。   因為邵家的關係,金宵在榆林關的日子頗為尷尬,特別是邵家拒絕了金家的求親之後,金宵呆在榆林關,勉強維繫著兩家的關係。可他到底是被捧著長大的,這次韃子進犯,邵家不知道是不是怕他爭軍功,非常的排斥他,他索性請了個假,回了太原,正巧就遇到了宣府那邊傳來求援書。不管金海濤對現在的夫人多麼的滿意,金宵畢竟是長子,而且還不曾犯過什麼原則性的錯誤,金海濤還是希望金宵能擔負起振興金家的重擔的,加之金媛如今靠著姜憲的關係嫁進了安陸侯府,而且過得很好,還不時給他傳遞些京城中的朝局變化,金海濤就更不可以放棄金宵去扶持三子,讓兄弟反目,後宅生亂。知道了邵瑞的所作所為之後,金海濤就寫了信封給邵瑞,把金宵暫時調到了太原總兵府徵用,金宵這次也就跟著沾光,立了個不大不小的軍功。他長得十分俊美,又是當初姜憲夫婿的候選人,如今還交好李謙,姜鎮元還好說,在姜律和房夫人看來,這就是自己人了,也不客氣,直接讓他在堂廳幫著禮賓處的人和姜縱一起接待來客。   金宵高興的差點跳起來。金海濤知道了也暗中點頭,私下裡和自己的幕僚道:「阿宵還是有點運氣的。雖說沒有被嘉南郡主選上,卻結交了姜律、曹宣、李謙等人,現在又因為堵氣,莫名得了個軍功,還和姜家搭上了話,把他當自己人讓他幫著待客,可以借著鎮國公府結交京城中人,以後京城這邊的事務只怕得交給他了。」   那幕僚笑著應是,問金海濤:「那鎮國公府那邊的賀禮?」   金海濤毫不猶豫地道:「當然是再添一倍。」   也好給金宵做面子。   金宵和父親雖有罅隙,可父親大多數的時候還是為他好。他自然領了父親的這份情,整天笑嘻嘻地和姜縱等人混在一起,和姜家的家臣倒是混了個臉熟。   李謙則做為姜家的女婿被放在姜鎮元身邊端茶倒水,招待著汪幾道這樣的人物。只是他一閒下來的時候不免就想起姜憲來。   按理,她也應該提前過來才是,眼看著明天就要正式交換婚書了,怎麼她還沒個影子。難道是宮裡出了什麼事?或者是太皇太后的身子骨又不太好了?   李謙很想問問姜律,可看見姜律一副滿面春風的樣子,跟誰說話都嘿嘿嘿地傻笑,他覺得自己問了只怕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要不,問問房夫人?   他正尋思著,外頭的管事急匆匆跑進來說姜憲到了。   姜鎮元笑道:「那就讓人開了郡主府的大門。」   原來的公主府在姜憲出嫁的時候改成了郡主府。這還是趙氏自立朝以來第一個在京城開府的郡主,對姜家來說,也是無上的榮耀。何況現在是姜律定親,姜憲是出了嫁的姑奶奶,在親家面前也應該擺擺姑奶奶的譜,免得新婦進門對姑奶奶不敬。   管事笑著應諾,又一溜煙地跑了。   李謙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忍不住伸長了脖子朝外望。   姜鎮元看著有趣,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不由生出幾分童心來,遂裝著沒看見的樣子,不僅指使著李謙做這做那,等到姜憲回府的時候,更是丟了一份請帖給他,讓他幫著去請北定侯這個媒人明天過來喝酒。   李謙臉色緋紅,知道這是姜鎮元在調侃他,但姜鎮元畢竟是長輩,他也只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去了北定侯府。   北定侯因為給姜律做了媒人,特意去新做了幾件衣衫,李謙來了,他就拉著李謙問這幾件衣衫做的如何?   真心論起來,李謙和北定侯認識不到一個月,可李謙的笑容太燦爛,行事作派又十分接地氣,讓你在他面前不管做什麼事都不會覺得失了身份丟臉,北定侯在他面前比在自己的女婿曹宣面前自在多了。   李謙就真的耐著性子為北定侯挑了兩件衣服。   北定侯非常的滿意,要留了李謙用晚膳。   李謙嚇了一大跳,藉口還有請帖末送這才脫身。   可回到鎮國公府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鎮國公府和郡主府都大門緊閉,人馬稀疏,可見來送賀禮的人不是回去就是留了下來。   他站在鎮國公府的腰門前,猶豫著是直接去給姜鎮元復命還是先去看看姜憲,反正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姜鎮元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北定侯府花了多長的時間。   正在他思忖的時候,夾巷裡躥出個小廝來。   「大人!」他上前給李謙行禮,急急地道,「小的是在郡主那裡當差的。奉了情客姑娘之命,請大人去郡主府的後花園。」   情客自然是奉了姜憲之命。   李謙心中十分歡喜,跟著那小廝穿過夾巷從腰門進了郡主府,往後花園去。   這裡雖然是郡主府,可李謙卻是第一次來。只覺得郡主府不是很大,但草木蔥籠,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都掩映在這疊翠之中,如同走在江南精緻的園林之中,讓人如同置身山林間,哪有在京城的感覺。   可見這宅子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而小廝帶他去的地方是後花園的一處暖亭。紅頂綠柱,旁邊是涓涓小溪和太湖石假山,一枝臘梅從旁邊斜伸出來,梅香沁鼻,如畫如卷。如果不是時候不對,李謙都要喝一聲彩。   暖亭褐色素麵帘子突然被掀開,露出昏黃的燈光和一桌的酒菜。   李謙微愣。   穿著大紅色通袖襖,戴著赤金銜紅寶石步搖的姜憲已衝了出來。   「我就知道是大伯父在搗鬼!」她嘟著嘴,跑上前來抱了李歉的腰,絮絮叨叨地道,「我來了,你怎麼會不迎接我?大伯父太可惡了,明天大堂兄交換婚書,我要在他的袍上剪個洞,讓他丟丟臉。」   ※   親們,給謝虞的靈獸蛋加更!   PS:星期一,太忙了,更新晚了很多,抱歉!   ※ 第582章等著   李謙哈哈大笑,緊緊地抱著姜憲,「啪」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寶貝,可不能這樣頑皮!」他咬著姜憲的耳朵道,「可別大舅兄下完了聘,你被大伯父留在鎮國公府補衣裳,那可就麻煩了——我還準備提前幾天帶你回西安呢!」   這傢伙是故意的吧?   熱熱的氣息扑打在她的耳朵上,背脊酥酥麻麻的,讓她的腰都軟了。   姜憲瞪了李謙一眼。   可惜思念太重,這一眼卻似嗔似怒,只會讓人癢到心裡去。   李謙一把就抱起了姜憲,低聲道著「心肝」:「我還沒有用晚膳呢?你這是等著我一起回來用晚膳嗎?」   姜憲就想到那天被李謙抱在懷裡這樣那樣的羞赧,臉火辣辣的,嘴卻硬道:「誰等你呢?我這不是還沒有用晚膳嗎?」   李謙直笑,也不反駁,一路把姜憲抱進了暖亭。   情客幾個都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加之姜憲又提前吩咐她們暖亭裡不用人服侍,他們進去之後情客幾個就退了下去。   李謙也不放下她,直接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膝頭。   姜憲有些不自在。   李謙卻將下頜枕著她的頭頂低聲道:「給我抱抱!我都有十來天沒有見到你了。」   姜憲聽著心一軟,也就隨他去了。   李謙親了親她鬢角問她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麼,怎麼會想到派人去夾巷等他,並道:「……我正猶豫著要不要過來找你,又怕你陪著房夫人說話。」   這宅第還是永安公主府的時候就沒人住,由房夫人幫著打理,僕婦全是姜家的人,他過來的事瞞不住房夫人,他怕到時候被長輩們笑話。   姜憲聽了眉眼彎彎地笑,道:「我這些日子就是被太皇太后拘在慈寧宮裡陪著她老人家學太極,沒事的時候就和白愫說說話,看看書。」至於怎麼想到派人去夾巷等李謙,卻一字不提。   反正她就是知道,李謙知道她出了宮,肯定會第一時間就來找她的。   李謙也隱約猜到了她的答案。   他寵溺地望著姜憲,不再多問。   暖亭裡陡然間安靜下來。   姜憲赧然地輕咳了一句,忙道:「快用膳吧?我聽管事們說,你是剛剛用了午膳就出去了。」   李謙笑著應「好」,見桌上還有一壺酒,索性笑著給她篩了一杯,笑道:「你居然還給我準備了酒?你平時喝酒嗎?要不要也陪著我喝上兩口?」   姜憲抿了嘴笑。   她的確是想小酌一杯。可惜前世太皇太后管得緊,擔心她的身子骨受不了,她沒有機會喝。後來她做了太后,看到有朝臣酒後亂說話,想著她雖尊貴,可後宮處處是陷阱,一不小心就萬劫不復,以至於沒有人管著她了,她卻不敢喝了。   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個機會,就算是她酒後失態,李謙也會照顧她,讓她平平安安的,她就想嘗嘗這酒是什麼滋味。   李謙笑著端了酒給姜憲,示意她嘗嘗。   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辛辣嗆人!   她忙把沒喝完的小半口吐了出來。   李謙大笑,舀了碗甜湯給她,道:「快換個口味。」   姜憲順從地喝了幾口甜湯,感覺口中的不適消失了,心裡卻像落下個火種似的,正慢慢地燒起來。   但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吧?   姜憲尋思著,覺得她今天還是魯莽了一些。   李謙卻覺得姜憲像個孩子似的,什麼事都要去嘗試一下才甘心。   姜憲小時候過得太孤單寂寞了,讓她嘗試一下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李謙笑著,就親了親她的鬢角,道:「你是什麼時候出的宮?怎麼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也好去接你啊!結果你回來的時候我正巧去了北定侯府……」   這都得怪太皇太后啊!   把她拘在慈寧宮裡不讓她出來。要不是姜律訂親,她恐怕還見不到李謙。   她沒有想到這次太皇太后的態度會這樣的堅決,說不讓去見李謙就不讓見。她不由嘟了嘴抱怨道:「出宮的時候太皇太后讓我帶了孟姑姑,還說讓我明天就回去。」   李謙有些意外。   他沒有想到太皇太后會阻止他和姜憲在一起。   可望著姜憲粉嫩嫩的面龐,他恍然間明白過來。   李謙汗顏。   他原也沒想就這樣和姜憲在一起的,更沒有想到自己會失控……他的確辜負了太皇太后對他的期望!   姜鎮元讓他去送請帖,是不是也有這樣一層意思在裡頭呢?   李謙訕笑,剛剛升起的邪火就像被澆了瓢水似的,搖搖欲墜。   「你想想啊,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他違心地安撫她,「我們現在西安,無故不得進京,回來一趟多不容易啊,太皇太后想留你多住幾天也是常情。」   姜憲有些不高興了。   李謙看著卻欣慰起來。   他何嘗不日日夜夜都想著念著她,恨不得這時光唰地一下就飛逝遠去,他能立刻接了姜憲出宮。他知道姜憲肯定也會想著他。但猜測是一回事,親眼看見,親身感受又不一樣。   李謙立刻就改變了主意。   「我也很想你。」他親了親她的嘴角,低聲道,「等回了西安,我就能每天回家,時常陪著你了。」   姜憲嘆氣,問他:「我們什麼時候回西安?我想回西安了!」   「三月初八我們就走。」李謙忙安慰她,柔聲道,「你一直沒有用晚膳嗎?餓不餓?先喝碗湯墊墊底。」   姜憲點頭,喝著湯。   兩人忍不住就說起話來。   姜憲告訴李謙,因為趙翌要去泰山封禪,戶部又要增添一大筆開支,幾個閣老正商議了半天,準備再增加江南的稅賦。據說這次戰死將士的撫恤銀子都很困難,姜憲覺得李謙最好想辦法自己解決一部分:「若是跟著你的人連後事都愁,又怎麼可能安心跟你去打仗呢?」   李謙直皺眉,第一次在姜憲的面前抨擊趙翌:「他是怎麼想的?難道將士的撫恤銀子不比登山封禪重要?他去登山了就是明君,他不去登山就是暴君?萬一他登山的那天下起雨來,豈不是說老天爺在罰他?他到底去還是不去呢?」   一席話說得姜憲都笑了起來,道:「如果那天下雨就好了!」   「不會的。」說歸說,正經事上李謙卻很公正,「欽天監的人會提前算好日子的。所以邸報才說是九月初九,欽天監肯定是算了又算,決不會出錯才報上去的。那天多半會晴空萬理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583章拜託   姜憲哈哈大笑。   李謙見她眼角帶桃紅,面如芙蓉,頓時想起她在他身下時泫然欲泣的嬌媚,不由怦然心動,湊上前去親吻她的臉龐。   姜憲面色緋紅,沒有拒絕。   李謙就面頰、嘴角、下頜、耳朵……一路吻了下去。   姜憲全身酥軟,只能緊緊地攀著李謙的脖頸。   就在李謙情動不已,決定把姜憲抱回內室先「吃」一頓再說時,暖亭外響起情客的聲音:「郡主,大人,孟姑姑過來了!」   她來幹什麼?   李謙直皺眉。   姜憲卻知道為什麼。   她赧然起身,急急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襟。   只是她兩世為人也不曾這樣狼狽過,也很少有機會自己穿衣服,自然手忙腳亂的連衣帶都系不上。   李謙寵溺地笑望著她嘆氣,柔聲道:「我來幫你。」   這些自己的確不擅長。   姜憲沒有推辭,讓李謙幫她整理著衣襟。   李謙也沒有幹過這種事,做起來自然毛毛糙糙的。   姜憲急也沒用。   倒是孟芳苓,請情客通稟了一聲之後就立在了暖亭的棉帘子外,不急不躁地等著。   情客輕聲道:「要不要我催催郡主?」   「不用!」孟芳苓是得了太皇太后的密旨,讓她看好了姜憲。   可在孟芳苓看來,姜憲和李謙兩情相悅,天下的感情,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就算是有什麼做得過了頭,也用不著這樣的緊張。可太皇太后不是這麼想的,她事人以君,就要忠人之事,太皇太后的吩咐她做了,可讓她看著的人不管是身份還是地位都高過她很多,若是不聽她的,她也是沒有辦法。   而孟芳苓見情客還是一副懵懵懂懂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想到情客對她的敬重,她正好又有時間,索性指點她道:「事有輕重緩急,在我們眼裡,也許這件事是最重要的,可在其他人的眼裡,這件事卻是無關緊要的。所以你做你的就好了,不用讓別人和你一樣。而且也不可能一樣。」   情客若有所思。   暖亭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傳喚人:「你們進來吧!」   孟芳苓跟在情客的身後,眼觀鼻,鼻觀心地走了進去。   李謙還好,姜憲的衣衫鬢角明顯的有些凌亂,就連情客這樣還不知事的丫鬟看了,都知道李謙和姜憲剛才做了些什麼。   孟芳苓卻像沒有看見似的,給姜憲和李謙行過禮後就道:「房夫人請您過去。說是交換了婚書之後緊接著就要去下小定了,想趕在年前把這件事訂下,等開了年,就可以和吳家商量婚期了。想請郡主在府裡多住幾天,等下了小定再回宮。」   姜憲求之不得,看著孟芳苓有點心虛。   她之前還以為孟芳苓是有意來打擾她和李謙的。   能在郡主府多住些日子,也就意味著她能和李謙小聚,姜憲求之不得,笑著問孟芳苓:「我是親自回宮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說一聲呢?還是留在這裡讓大伯母去說一聲呢?」   姜憲說著話的時候,手被李謙握在桌底。   兩人雖然隔著一尺的距離坐著,可彼此間的濃情蜜意卻像嚕咕嚕咕的沸水,感覺得到熱量,看得著泡泡。   孟芳苓溫柔地笑道:「全憑郡主做主!」   李謙卻能感受到太皇太后對自己的排斥。   他一反常態地在姜憲的面前搶先開口,道:「保寧,還是你親自回宮去跟太皇太后說說吧!她老人家年事已高,就盼著身邊有個人說說話,你好不容易回京看望她老人家,多陪陪她老人家總歸不會錯。」   怕就怕太皇太后吃醋,以為是房夫人慫恿著姜憲留下來的。   姜憲立刻決定由自己去告訴太皇太后,免得太皇太后以為自己託大。   李謙點頭,拉著姜憲繼續在暖亭裡用晚膳。   只是被這樣一打攏,旖旎的氣氛算是煙消雲散了。   李謙想起金宵的婚事,把金海濤的打算告訴了姜憲,並道:「妻好一半福。我從前沒覺得,現在到是深刻的體會到了。金宵人不錯。我過得好,也盼著身邊的人都過得好。你若是有合適的人選,不妨給他做個媒。」   只是金宵再好看,金海濤的功勞再大,京城中的貴女也是輕易不會外嫁的。還要金宵瞧得上眼,能幫著金宵保持和金夫人之間的平衡,這樣的人真心不好找。   不過,姜憲想到李謙擄她走的時候還曾利用金宵混淆視聽,認真地說起來,李謙還欠金宵一個人情,就決定幫幫金宵。   「行啊!」她毫不猶豫就答應了,「我們走之前辦個花會好了,把京城中那些合適的女孩子都請來家裡做客,讓金宵挑一個!」   說得好像挑青菜蘿蔔似的!   李謙失笑,卻覺得這樣目空一切,像女皇似的姜憲可愛至極。   他不由伸手揉了揉姜憲的頭髮。   可惜,這樣一看就是倍受寵愛,而且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姜憲不是他手心裡捧出來的。   「如果他是九五至尊就好了」的念頭驟然間像抑制不住的野藤般,再次在他的心裡瘋長起來。   如果這天下是他的,他就可以讓姜憲繼續這樣天真而又滿足,自大而又嬌縱地過一生,永遠都不用向別人低頭,永遠都不必知道這世間的險阻,那該有多好啊!   第一次,李謙任由這樣的念頭布滿了自己的心房。   姜憲卻扶著金步搖瞪了李謙一眼,道:「這是我新打的金步搖,準備大堂兄小定的時候戴的,要是弄不見了,又要去重要尋一支,好麻煩的。」   那聲音,嬌滴滴,如易碎的玻璃,姜憲聽著自己先臉紅起來,不由在心裡暗暗地罵自己,怎麼就不能在李謙面前好好說話,再尋常的事,也要撒個嬌……   李謙卻聽得耳朵都酥了,他回過神來,笑著連聲道:「我不碰,我不碰。」又湊到她面前低聲道,「明天我給你再打只金步搖,保證比這支還要漂亮,好不好?」   姜憲立刻心動。   她不圖那金步搖,她圖李謙願意哄她。   隨後她想到明天姜律交換庚帖,太皇太后還在宮裡等著她……她氣餒,怏怏地道:「還是改天吧!明天怕是不得空。」   怎麼會沒空?   只要想去做,總能抽出時間來!   李謙不忍姜憲失望,笑道:「我們明天一大早去——兩家交換庚貼,事先看好了吉時的,我要是沒有記錯,應該是巳正,我們趕在巳正之前回來就是了。」   ※   親們,給dwqfsh的靈獸蛋加更。   PS:重修了這一章,有點晚,還請大家原諒……O(∩_∩)O~   ※ 第584章悄悄   姜憲頓時來了興趣。   李謙眯了眼睛笑,頗有些霸道地道:「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我讓雲林去安排安排!」說完,直接讓人去叫雲林過來。   姜憲知道李謙心虛了。   從前他若是想讓她做什麼事,就會這樣不管不顧地安排下去,讓她想反對也來不及說出口。而且更重要的是,每次他這樣行事的時候,都是姜憲有些意動卻又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姜憲懷疑李謙是不是早就看清楚了她的心思,或者是她是不是有什麼小動作洩露了她的心情。   不過,偷偷地和李謙跑出去玩一趟,她想想就覺得有意思。   她道:「房夫人肯定不會答應的?」   「我們不告訴房夫人就是了!」悄悄地布個局,這對李謙來說再簡單不過了,他轉念間就有了主意,「你就跟房夫人說你明天一早想好好打扮打扮,會在巳正差三刻的時候過去,讓房夫人不必管你,好生招待來客就行了。我今天直接歇在你這邊,明天天亮就過去,在鎮國公府那邊露個面,明天是交換婚書,李大人等人不會過來,有什麼事,我推給金宵就行了。若是鎮國公府的人問起,就說我在郡主府,若是郡主府的人問,就說我在鎮國公府。不過一、兩個時辰,很快就能糊弄過去。決不會讓人看出破綻來的。   「至於孟姑姑,她不會盯著我,她只會守著你。你今天晚上安排她和情客幾個住在一起就是了,明天你帶著七姑出門。   「越是熱鬧的時候越不容易盯著一個人。」   「好啊!」姜憲聽著,心情漸漸興奮起來,如同背著大人偷糖吃般,有種隱秘的快樂,特別是這個和她一起的人還是李謙,讓她有種兩人共同擁有一個秘密的親暱。   李謙看她不僅不排斥,還像小孩子去踏青般的高興,自己也跟著高興起來,越發覺得這次出行不能出錯,要讓姜憲愉悅才行。   等到雲林過來,她讓姜憲回去梳洗:「你從宮裡趕過來,又一直等著我用晚膳,太辛苦了,先去休息。我等會還要去國公爺那裡回個話再過來陪你。我回來之前你讓情客她們陪你說話什麼的都行,就是別在燈下看書了,要是實在想看書,就讓孟姑姑讀書給你聽。」   李謙好囉嗦,把她當不懂事的孩子,可她很喜歡!   姜憲笑盈盈地點頭,見李謙一副放下心來的樣子,卻忍不住逗李謙,眨著雙波光瀲灩的大眼睛問他:「可我看得都是百曉生的詞話,不好意思讓孟姑姑讀給我聽。」   李謙看著這樣俏皮活潑的姜憲,心裡像有一百隻貓爪在抓似的。尋思著自己從前怎麼覺得她像只傲嬌的小貓,這分明是個妖精,瞬息就能讓他化身為狼。   他索性湊上前去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道:「那你等我回來給你讀好不好?」   姜憲被撩得騰地一下面紅如霞。   李謙卻含笑瞥了她一眼就出了暖亭。   姜憲的心怦怦亂跳,半晌才平靜下來。   真是她的冤家!   她想看他不自在,就沒有一次成功的。   他這才剛剛弱冠,她已兩世為人,她就不相信,她鬥不過他。   姜憲臉上綻放著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喜悅回了郡主府的上院。   去見雲林的李謙眉宇間帶著笑,直到見到了雲林也沒有褪下去。   他把明天的安排跟雲林說了說,雲林也笑了起來,道:「您放心好了,路上的事我會辦妥的。只是不知道您想去哪家逛逛?還是提前跟店家打個招呼好。」   李謙想了想,道:「不用跟誰打招呼,就隨意逛逛好了。郡主難得出趟門,外面的東西哪裡比得上宮裡,郡主也未必看得上,不過是圖個樂子而已。」   「我知道了!」雲林笑道,「那我留在府裡好了,有人問起,也有個人應答,讓謝先生陪著您和郡主出門好了。謝先生是讀書人,比我們這些人見識多,郡主若是問話,他也能說上幾句。」   這倒是!   李謙點頭,把事交給了雲林,自己去了鎮國公府復命。   姜鎮元正在和來送禮的金海濤說話,李謙去了,自然要寒暄幾句。知道他已經在郡主府用過晚膳了,姜鎮元表面上笑吟吟的,心裡卻不住地腹誹,到底是年輕人,一刻也離不開!可他到底是個寬厚慈愛的長輩,戲弄了李謙一回也就夠了,等金海濤走後,就讓他早點回郡主府去:「你們夫妻也有些日子沒有見面了,想必有很多話要說,我這裡就不留你了。你明天一早也不必那麼早過來。」   想到明天的計劃,李謙聽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他恭敬地向姜鎮元行禮,出了鎮國公府外院的花廳就往郡主府去。   誰知道半路上卻被姜縱劫了道,說是曹宣等人過來了,姜律在自己的院子裡招待曹宣等人喝酒,請他去湊個熱鬧。   李謙歸心似箭,知道姜律這是好意,想把和姜家交好的一班世家子弟介紹給他認識,但他更不想讓姜憲等他,正準備婉言拒絕,王瓚和金宵找了過來,金宵拉著他不放他走,還道:「你能有什麼急事?今天可就缺你一個人了!這可是你大舅兄請你!你小心回去之後郡主讓你跪搓衣板!」   王瓚則在一旁幽幽地看著。   他人雖然清減了很多,可看上去更持重可靠了。但莫名的,李謙就覺得王瓚的目光中沒有了從前的光彩,像一顆瑩瑩的玉石蒙上了灰塵,而他的轉變,與姜憲的出嫁有關。   李謙從來不是個對敢覬覦自己地盤的人心軟的人。   他在心裡冷笑。   既然今天走不了,那就先把王瓚給放倒了再說。   攘外必先安內嘛!   「我怕你了還不行嗎?」李謙仿佛無奈地笑著,被金宵拉得趔趔趄趄的時候順手拉了王瓚一把,道:「表舅兄,你也來。看這樣子,金宵是不打算放過我了。你是厚道人,等會見了我那大舅兄,你可得幫幫我,總不能讓我醉得不醒人事的去見郡主。那我今天晚上可真的要跪搓衣板了!」   王瓚很想露出個得體的笑容,可他努力了幾次都沒能成功。偏偏金宵還在那裡叫囂:「告訴你,姑爺和舅兄的關係,那就像上司和屬下,你與其指望你的表舅兄,還不如指望我……」   「呸!你要是能指望得上,母豬都能上樹了!」李謙打趣著金宵。   兩個人漸行漸遠。   王瓚望著李謙和金宵的背影,回頭望了望燈光點點的郡主府,這才慢慢地跟了上去。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第585章閒逛   李謙回房的時候,已是亥時過兩刻。   姜憲等的早睡著了。   李謙梳洗過後就輕手輕腳地上了床。   被子裡暖暖的,散發著淡淡的花香,熱氣騰騰地撲面而來,讓李謙後悔剛才應該在天井多站一會,透透氣,也免得他身上的酒氣薰了姜憲。   姜憲卻一無所察。   被子裡突然進了冷風,她「嚶嚀」了一聲,翻身朝床角靠過去。   李謙微微地笑,長臂一伸,把姜憲摟在了懷裡。   姜憲哼哼唧唧地在他懷裡挪來挪去,挪出個舒服的位置又沉沉地睡著了。   李謙哂然,親了親姜憲的鬢角,這才放下幔帳,躺了下來。   帳子裡黑漆漆的,永遠如同子夜,姜憲軟軟的身子鑲在他的懷裡,時間仿佛停止下來,猶如天荒地老,讓李謙從心到身都放鬆下來,回憶起剛才的聲色喧囂,好像都是上輩子的事似的。   他忍不住又親了親姜憲的頭頂。   淡淡的花香縈繞在他的鼻尖,和被子裡的花香是一樣的。   李謙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   那淡淡的花香更濃鬱了。   上次他不懂節制,要的狠了些,保寧好像也沒有什麼事……明天雖然有事,可如果只是一次,應該也不要緊吧……   念頭在腦海裡盤旋,李謙就有些忍不住了。   他輕輕地喊著「保寧」。   姜憲迷迷糊糊地應了聲,又往他懷裡鑽了鑽。   李謙輕笑,捧著她的臉吻了上去。   姜憲有些透不過氣來,人從睡夢中醒來,周圍卻全是她熟悉的氣味和熱度,可她的眼皮卻像千斤重,勉強睜開眼有光射進來又很快地閉上了,喃喃地道:「你回來了!我讓廚房給你熬了醒酒湯,你喝一杯後再歇息……」說著,躲開了李謙的親吻,把臉埋在了枕頭上,準備再次進入夢鄉。   真是可愛!   李謙依偎著纏了過來,一會兒咬著她的耳朵,一會兒親著她面頰。   姜憲不舒服地哼了一聲,睡眼惺忪地醒了過來。   李謙這是在向她求愛嗎?   姜憲瞬間清醒。   只是她剛剛喊了聲「宗權」就被李謙堵上了嘴,噙住了舌,嚶嚶地說不出話來……   ***愛,姜憲起床的時候眼角眉梢都帶著幾分慵懶的嫵媚。   她坐在床上擁著被子望著正在穿衣的李謙打著哈欠嬌嬌地道:「要這麼早起來嗎?」   李謙一面繫著腰帶一面走了過來在床邊坐下,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面頰,這才笑道:「我想和你去集市上逛逛。」   姜憲果然眼睛一亮,人都精神了幾分。   李謙哈哈地笑,伸出雙手去拉了她起來:「快起來!要是困了,等會在車上再睡一會。」   姜憲點頭,撲到了李謙的懷裡。   還好屋裡有地籠。   李謙笑著抱了她在火盆旁坐下,親手給她穿著衣裳。   情客幾個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低頭斂目,好不容易等到李謙把姜憲抱到了鏡臺前的繡墩上坐下,幫姜憲穿了繡花鞋,這才上前去服侍姜憲漱口淨臉。   李謙就趁著這個機會去了外屋。   雲林和謝元希已經在外屋等著了。   謝元希笑道:「我已經打聽過了,京城柵欄門那裡的早集頗有些看頭,小食也多,幾家百年的老字號就開在旁邊街上,等會兒大人不如帶著郡主去那裡看看。若是郡主覺得有趣,下次再去鑼鼓街那邊。不過,郡主的身子骨不好,我看不如就在府裡用了早膳再過去。就是看到好吃的,郡主不餓,也就只能嘗一嘗了。」   這是讓姜憲飽著肚子去逛街呢!   李謙笑道:「這個主意好!」   就是謝元希不說,他也會如此安排的。   謝元希訕訕然地笑。   姜憲打扮好走了出來。   雲林和謝元希忙向姜憲行禮。   李謙就讓百結去傳早膳:「過去還要坐會兒馬車,我們先吃點墊墊肚子。我昨天被大舅兄灌得差點回不了屋了,如今胃裡還不太好受呢!」   「那就在家裡先吃點。」姜憲一聽李謙不舒服,連連點頭,又留了謝元希和雲林用早膳,雲林不敢,稱還有事要辦婉言拒絕了,謝元希想了想,笑著點頭應了。   用過早膳,等到七姑過來,李謙就扶著姜憲上了馬車。   柵欄門早集正如謝元希所說的那樣,非常的熱鬧。賣早點,賣針頭線腦的,賣簪子手鐲,鍋碗瓢盆的……大街兩邊全都是。像姜憲這樣,穿著杭綢衣衫披著尋常鬥篷身邊跟著男人僕從的女子也不少,擦肩而過的時候雖然有人會多望兩眼,卻也沒有誰佇足觀看。這讓姜憲非常的自在。   她問謝元希:「怎麼沒有看見雜耍的?」   謝元希笑道:「如今還早。雜耍的要下午才出攤。」   姜憲「哦」了一聲,坐在路邊的攤子上喝了一口豆漿,吃了一小截油條,半個油餅,一個米糕,半杯秋梨膏……就再也吃不下了。   李謙看著不由微微地笑,擁著姜憲去了旁邊的一家剛剛開門的銀樓。   真正買東西的人不會這個時候上門,可銀樓的夥計們眼睛都毒,見李謙等人氣度不凡,姜憲披在身上的鬥蓬雖然灰濛濛的不怎麼光鮮,但衣角繡的那兩株蘭花技法新奇,繡工精湛,栩栩如活物,就知道遇到大客戶了,不僅殷勤地端茶倒水,還立刻請了二掌柜出來招待他們。   那二掌柜知道李謙和姜憲幾乎不曾在京城的銀樓買過東西,態度就越發的恭敬。介紹完了自家的銀樓,還把京城幾家有名的銀樓都賣些什麼,在什麼位置一一介紹給了兩人。   姜憲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生意人。   當然,她兩世為人見過的三品大員比做生意的還要多,根本不具備參考價值,但架不住李謙相信姜憲……   「你就不怕別人把你的生意搶走了?」姜憲好奇地問那二掌柜。   二掌柜笑道:「這天下大著,一家哪能把所有人的生意都做了。您進了我的痁,能買到滿意的東西,不管是我們店裡的還是別人店裡的,我們也就達成了目的。這要比什麼都好?」   姜憲不禁對這家銀樓大感興趣,問謝元希:「這店叫什麼名字來著?」   不等謝元希回答,二掌柜已道:「叫聚豐銀樓。」   ※   親們,給夜間火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586章發火   聚豐銀樓?!   姜憲有點印象。   前世,她攝政的第一年,整頓吏治,九邊的餉銀就是由聚豐銀樓幫著運送的,推薦聚豐銀樓的,是曹宣。   之後因為聚豐銀樓在路上耽擱了些時日,引來了言官的彈劾,第二年就換了永豐銀樓。   不過,能在那種情況下搭上曹宣,這聚豐銀樓的老闆也是個能人了。而且據她所知,這聚豐銀樓的老闆還是白手起家。   「我們就在這家看看吧!」姜憲笑眯眯地問李謙。   要說東西精美,誰也比不上內造的,兩人出來買東西,紀念和玩樂的意義更大於首飾本身。   李謙自然是滿心贊同,道:「那我們等會再去隔壁看看。難得出來一趟,我們多逛幾家。有時候也能碰到頗為靈巧的東西。」   姜憲只當出來長見識的,都可以。   那二掌柜聽了忙親自拿了鑰匙去開了庫房的門,前前後後搬出了二十支步搖供姜憲選。   姜憲沒有看中他們家的步搖,卻看中了櫃檯裡擺放的一對銀杏葉式樣的耳環。   赤金打造的,脈絡清楚,小小的一片銀杏葉下又垂墜著一枚稍大一點的,小巧可愛,讓姜憲拿在手裡把玩了好一會兒。   李謙不僅把它買了下來,還買了一對和這耳環一樣造型的金簪,然後拉著她去了隔壁的銀樓。   大清早的逛下來,他們一共買了五對耳環,七對簪子,兩副手鐲,兩塊玉佩,一頂鑲百寶的冠兒,卻始終沒有挑到看順眼的步搖。   幾家銀樓的掌柜都被驚動了。雖沒有圍著他們兜售,卻也派了機敏的小掌柜或是夥計執意在旁邊幫著拿東西,探口風,讓留下地址,一有好貨色就先送上門去由姜憲挑選。   姜憲反而沒有了興致。   李謙就安慰她:「等過些時候我們再出來逛。實在不行,就請人給你打幾支步搖。」   姜憲「嗯」了一聲,牽了李謙的手:「那我們先回去吧!」   時候也不早了。   大街上女眷不少,可這樣和人手拉著手的卻沒有。   幾個小夥計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看好,幾個小掌柜卻還鎮定。   李謙根本不在乎這眼光,他緊緊地握住了姜憲的手,正要吩咐冰河去把馬車叫過來,對面街上正行走的一輛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簾撩開,有人喊著姜憲:「嘉南,你怎麼在這裡?」   兩人定睛一看,居然是白愫。   姜憲開開心心地走了過去,站在馬車前問白愫:「你什麼時候出的宮?只有你一個人嗎?你應該是去參加我大堂兄的訂婚宴的吧?」   白愫想到剛才看到的情景,哭笑不得,又見姜憲全然不在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抬頭看見李謙走了過來,又怕李謙知道了太皇太后對他的態度讓他心中不快,遷怒到姜憲的身上,只好露出個笑臉來,道:「我剛剛出宮,正準備回去。想著明天要去吳家幫著大公子下小定,就尋思著買點什麼東西去探望房夫人,沒想到居然遇見了你和李大人。今天不是交換庚貼嗎?你們怎麼有空在外面閒逛?」   「也不是閒逛啦!」姜憲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和李謙忙裡愉閒地在外面逛街,笑道,「我們也是想買點東西到時候好賞人,就出來看看。」   姜家人丁單薄,姜律是嫡子長孫,他的婚姻意味著姜家是否可以開枝散葉,也就猶為重要,姜家又在京城經營了好幾代人,京城裡的大官小吏幾乎都到齊了,姜憲做為鎮國公府幾代才出現的姑奶奶,也就跟著水漲船高,明天會有很多人來拜見她,見面禮什麼的,估計得拿籮筐裝。   白愫抿了嘴笑,道:「你要不要和我一道?」   「不用!」姜憲想也沒想地拒絕了,「我們還要趕回去參加兩家的訂婚儀式。」   交換庚貼是其中的一項。   白愫沒有挽留,兩人各自行事。   姜憲趕回去時正好有人在找李謙,說是汪幾道來了,讓李謙過去陪客。   好險!   姜憲撫胸長嘆,惹得李謙直笑,道:「沒事,沒事,若是一時找不到我,國公爺會自己去待客的。」   可到底不如李謙能隨叫隨到。   姜憲低聲囑咐他:「我這就過來。」   李謙笑著應諾,把姜憲送回了郡主府,這才去了汪幾道喝茶的外書房。   汪幾道正和金海濤、齊勝說著話。   李謙上前去行了禮,這才知道明天趙翌召了幾位閣老為去泰山封禪的事朝議,汪幾道、熊正佩等人恐怕都來不了了。   只是這樣一來,熊正佩就沒辦法擔任姜律的另一個媒人了。   趙翌是有意的吧?!   這是李謙聽到後升起的第一個念頭。   姜鎮元卻表現的鎮定自若,不僅不以為然,還自我打趣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還好我不是閣老,不然明天要請別人主持兒子的定婚儀式了!」   姜憲聽了氣得不得了,沒有參加兩家的交換庚貼的儀式,直接就衝進了宮裡,闖進了乾清宮,指著趙翌道:「你沒有收到請柬嗎?你不送東西恭賀也就算了,還在阿律下小定的日子舉辦什麼廷議?要廷議,什麼時候不行!明天不許組織什麼廷議,後天下了早朝再說。」   趙翌很是不悅,鐵青著臉道:「朕是皇上,朕想什麼時候廷議就什麼時候廷議。哪裡就輪到你指指點點的?」   姜憲冷笑,道:「『朕』通常都是『孤』,你是不是準備六親不認,只有你一個『孤』?!若是這樣,就當我來錯了。」   趙翌很想說「是」,可望著姜憲瞪得圓溜溜的眼睛,仿佛他若是敢應「是」就一口把他吃掉的表情,他不由猶豫了一下。   姜憲就更氣憤了,道:「要麼你明天取消廷儀,要麼我們都搬出去,你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這後宮裡面。你二選一!」   趙翌翕了翕嘴角,想到晚上眺望紫禁城時東西六宮一片漆黑,顯得陰森森的,嘀咕了一句「我也不是有意的,再說了,鎮國公也沒有進宮好好地跟我說一聲」。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   推薦冬天的柳葉的《韶光慢》:喬昭嫁給了京城一等一的貴公子,可惜連個洞房都沒撈著,夫婿就奉旨出徵了。再相見,她被夫君大人一箭射死在城牆上,一睜眼成了騎著毛驢的被拐少女,絞盡腦汁琢磨著怎麼回到京城去。 第587章如期   姜憲大怒,道:「我大伯父沒有進宮跟你說嗎?我可不相信。分明是你不喜歡我大伯父。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氣了?」   「我小氣?!」趙翌睜大了眼睛,氣得衝姜憲嚷道,「我看你不是在說我待鎮國公不好,而是見我沒有封賞李謙吧?!」   姜憲冷笑,眼底是沒有掩飾的不屑,道:「你可知道,你現在是皇帝!是黎民百姓的父母,你怎麼能這樣隨心所欲的行事?往大了說,我伯父是你的臣子,你就是再不喜歡他,他對你忠心耿耿,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事?你就不怕傷了我伯父的心嗎?往小處說,我大伯父是你的姻親,親戚家有喜事,你不去恭賀也就罷了,還設了個門檻阻攔,你以後是不是真的要做個孤家寡人才甘心啊!你把這世上的人都整死,你一個人活著,你就不怕鬼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或者是在曹太后的怒火之下生活久了,趙翌有點怕女人發脾氣。因為他總覺得女人發起脾氣來,特別的不講道理,沒有緣由。就像現在的姜憲,一會兒大怒,一會兒又跟他講道理,他實在分辨不出來姜憲的真實情緒。他就不想和姜憲打交道,想早點打發了她,再去枕到葉女官豐滿的胸口好好地享受一下她溫柔的對待。   「我知道了還不行嗎?!」他不耐煩地揮手,只盼著姜憲快點走,「我改天再召集巨工廷議還不行嗎?你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只知道指責我,怎麼不反省反省自己……」   他忍不住和姜憲吵。   畢竟姜憲不是曹太后。   他要是敢這樣和曹太后說話,曹太后殺了他都有可能。但他這樣跟姜憲說話,姜憲最多也只能朝著他嚷幾句。   趙翌有種變相地欺負了一下曹太后的感覺。   姜憲一句多的話也不想跟他說了,轉身就走。   結果一出門碰見了一個穿著藍綠色女官服侍卻頭戴鑲南珠金冠的女官。   敢違背宮裡的規矩戴金冠,應該是葉女官吧?   姜憲停下腳步打量了葉女官兩眼。   葉女官十分機敏,見姜憲目光如鋒,讓她感覺到了幾分蕭殺之氣,頓時心中一寒,忙恭敬地屈膝給姜憲行了個禮。   姜憲見這葉女官長相只是端正,身材卻玲瓏有致,若是前世,她估計只會吐糟趙翌選個女人都像在集市裡隨便扒拉出來的,要才沒才,要貌沒貌。可如今她懂了人事,才覺得趙翌選女人還是挺有眼光的。他只不過是想睡個女人而已,要才要貌幹什麼,只要能服侍他高興就行了。   好像之前的陳女官聽說也長相一般身材標緻。   她不禁一樂,面上的表情就和煦了三分,轉身離開了乾清宮。   葉女官覺得如釋重負,長舒了口氣。   難怪宮裡的人都說嘉南郡主厲害,連皇后也要避其鋒芒,退避三舍,可見不是空穴來風!   她想活下去,皇后娘娘那邊是靠不住的,得想辦法巴結郡主,走太皇太后的路子才行。   葉女官捏了捏拳,勻了口氣,心裡平靜下來,這才慢慢走進了乾清宮。   姜憲像去時一樣風風火火地出了神武門,就看見李謙像擄走她的那天一樣,站在一棵大樹下等她,和那天一樣,他身邊也停著輛十分尋常的馬車,趕車的人也還是雲林。   莫名地,姜憲心裡就湧現出無限的柔情蜜意。   她笑著走了過去,爽笑著問李謙:「你這是要帶我回西安嗎?」   李謙也想起了那天的事。   他不由綻開了個笑容。   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還有那燦爛得比夏日陽光還要明朗的笑容,讓姜憲的心悸動不已。   她走過去拉了李謙的手。   李謙緊緊地回握住了她,黝黑的眸子專注地望著她,低聲道:「你會跟著我走嗎?」   那仿佛滿天星晨都倒映在他眼裡的眸子,讓姜憲沉醉而著迷。   「只要你牽著我,」她低聲道,明眸像春水一般溫柔纏綿地縈繞著李謙,「我就跟你走!」   「好!」李謙毫不猶豫地道,雙手掐著她的腰,一把將她舉起來放在了馬車上。   猝不及防,姜憲低低地驚呼,可也忍不住咯咯地笑,十分快活的樣子。   李謙也跟著笑了起來,雖然覺是這沒有什麼好笑的,可看見姜憲高興,他也會跟著高興。   「以後可不準這樣了!」他跟著上了馬車,放下了帘子,親吻著姜憲的面頰,「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後國公爺有多擔心。趙翌不管怎麼樣也是皇上,你惹怒了他沒有一點好處。以後有什麼事,你跟我說,我來幫你辦。」   姜憲不以然地撇了撇嘴,道:「用你的方法?說服了這個再去說服那個,一夜過去了,欠下很多的人情,最終還要說服趙翌改天廷議,我捨不得你去求人!我這方法雖然魯莽,可也有效。事情有效果就行了。」   可有時候也會埋下隱患。   但他把姜憲箍在自己的身邊,不是聽他教訓,聽他指責的,而是被他寵著,愛著,縱容著過自己想過的生活的。   李謙立刻投降,笑:「好,好,好。就照你的法子來。你的法子最有效果。」   「那是!」姜憲毫不猶豫地把趙翌給賣了,「你別看他這個人陰晴不定的,實際上他是個挺直接的人。你和他彎來拐去的,他未必能明白,還會覺得你在說些他不懂的話有意嘲笑他——他小的時候功課很不好,雖然曹太后給他請的都是些大儒,可越是這樣,他學得越不好。像我這樣的,都能悄悄地代他寫功課而被師傅誇獎。我和他直來直去的反而要好一些。」   所以汪幾道和熊正佩要做什麼事的時候,都會和趙翌磨很久趙翌才會答應?   李謙決定不把這件事說出去,就算是扯扯汪幾道和熊正佩的後腿好了。   文官和武官向來對立,他就當幫他們這邊的幾位大將軍一個忙好了。   李謙愛憐地親了親姜憲的嘴角,打道回府。   姜鎮元一直在書房裡等消息,等到小廝傳來了姜憲的原話「好了,皇上說改天廷議,大堂兄定親期間他肯定不會搗亂,您們就放心的該幹什麼幹什麼好了」,他提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以汪幾道的身份地位,來過一趟就算是給面子了,在姜憲進宮之後沒多久就走了,但留了個小廝在這邊打聽動靜,知道趙翌在姜憲進一趟宮之後就改變了主意,他站在自家的書房裡,望著一年四季都掛在牆上的桂花樹,半晌都沒有吭聲。   ※   親們,給Mis小木頭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588章人選   汪幾道想到之前大家都猜測姜憲會被冊封為皇后的事,不免有些慶幸。   若真讓姜憲成了皇后,以姜鎮元的精明能幹,哪裡還有他們什麼事?   不過,姜憲突然被賜婚給了名不見經傳的李謙,恐怕也是因為曹太后發現了姜憲對皇上的影響力吧?不然怎麼突然出現了這樣一件極不合常理的親事?李謙若是本本分分地受姜憲指望,最少也能鎮守一方,再厲害點,封爵開府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而第二天一下衙,汪幾道就去了姜家祝賀。   去給女方插簪的人還沒有回來,姜鎮元等人正巧都閒著沒事正在那裡等著,汪幾道就由李謙陪著,和姜鎮元一起往花廳去喝酒。   只是他還沒有落座,就有人報熊正佩和李瑤連袂而來。   汪幾道心中一突。   熊正佩和李瑤的關係一般,今天怎麼會一起過來?   而熊正佩像是怕誰誤會似的,進來就笑著解釋道:「沒想到李大人一下了衙也趕了過來,這不就在大門口遇上了。」然後又笑著打趣汪幾道,「我們還是沒有汪大人盡心,汪大人比我們來得還早。」   「正好可以來蹭飯吃。」汪幾道笑道,心裡卻明白,這不過是做給姜憲看的而已。   可他望著神色淡定自若的姜鎮元,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些妒忌。   有這樣厲害的侄女,想想也會驕傲吧!   而被汪幾道惦記著的姜憲,此時卻正隨著姜家請的媒人北定侯夫人去了吳家給吳兆插釵。當然,插釵和捧物的都不是姜憲,她只是做為男方的親眷去湊個熱鬧,看看新娘子而已。所以她和白愫都跟在眾人的身後,悠閒地打量著吳兆的閨房。   看得出來,吳兆是被吳家精心養大的。多寶閣架子上不僅有四書五經,牆上還有把沉木劍。前世,姜律就曾告訴過她,吳兆會舞太極劍。只是她那時候不以為然,並沒有放在心上,如今跟著田陳氏學了太極,這才知道這太極劍也是養生練氣的好東西。   吳兆穿著件大紅色遍地金的通袖襖,烏黑的青絲梳得格外整齊,因為要插釵的緣故,她頭上沒有佩戴其他的飾物,一張臉清水芙蓉似的,原本只有七八分的姿色,因眼角眉梢間帶著的喜慶,襯託出了十分的美貌。   這樣的吳兆,姜律看見了,應該很喜歡吧?!   姜憲抿了嘴笑。   石家看熱鬧的女眷竊竊私語:「雖說文武殊途,可聽說國公爺還是挺看重吳大人的,這才給兒子求了這門親事。」   「吳家大小姐可真是個有福之人。你看來插釵的,除了北定侯夫人,還有嘉南郡主和承恩公夫人。一下子來了一個侯夫人,一個國公夫人。誰家有這樣的氣派?」   姜憲和白愫聽著時隱時現的議論聲,不由相視一笑。姜憲索性趁機和白愫耳語:「宗權讓我給金宵做個媒。你一直在京城,擬個合適的名單給我吧!」   她等會就要回宮了,白愫卻因為準備趁著這個機會回家裡小住,不和姜憲一起回宮。   白愫聞言想了想,道:「這是小事,你交給我就好了。我今天晚上就弄出來,然後明天一早給你送進宮去。不過,金家畢竟幾代人都在邊關,怕是多半人家都捨不得把女兒嫁過去。我看不如這樣,把人家名單確定之後,我和你派了心腹的嬤嬤一家一家的送請帖,把這次宴請的目的也告訴別人。有這意思的,自然會帶了女兒過去。沒這意思的,就當不知道,自己去赴約好了。這樣一來,也免得金宵看中了別人,別人家卻不同意。親事沒成,平白添了個仇家。沒有選上的,也不用覺得丟臉。」   姜憲在這上面沒有白愫心細,聽了連連點頭,道:「你放心好了,這件事我會囑咐下去的。不會出現什麼流言蜚語的。」   傷了那些願意和金家聯姻的女子的名聲。   白愫見姜憲有了主意,也就不多說了。晚上回去和曹宣商量了一會,這才把京城中適合和金家聯姻的人家寫了個帖子送進宮去。   姜憲在帖子上看到了一個頗讓她意外的名字。   安國公嫡長孫女。   她一開始還以為寫錯了,仔細看了兩遍,這才敢確定。   前世,因為太皇太后不喜歡安國公,所以安國公府早已破落得不成樣子了。   功勳之家與讀書人家不同。看著門第高貴,庭院深深,實則因為子嗣越來越多,家財被分割,嫡支漸漸的除了祭田和爵位想有其他的財路進項,就只能請得皇恩給個有油水的職務。   前世,安國公府自上兩代老安國公開始就沒有在朝中擔任什麼重要的職務了。這也就讓安國公府的錢財變得捉襟見肘,十分的艱難。可因上兩任安國公都是不學無術之人,很簡單的差事都辦不好,人也不怎麼機敏,就是讓他們當差,也當不好,只能賦閒在家。可能是閒久了,家裡只有那一點點進項,日子過不下去了,上一任的安國公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給自己謀個差事。可大家都知道他的能力,都不願意舉茬他。他聽到了些什麼,開始讓自己的夫人巴結生下了皇子的安靜妃,想通過安靜妃給他謀個差事……最後差事到手了,可也把太皇太后和王家往死裡得罪了。等到他又犯了個錯的時候,不用太皇太后出手,王廷就想辦法收拾了他。加上安靜妃並不是喜歡多事的人,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可安國公府就再也沒有站起來。   她做了皇后和太后之後,王家給她講了這件事,她就更不可能用安國公府了。   白愫怎麼把安國公府家的女兒列入其中?   她想了想,去見了太皇太妃。   太皇太妃聽了姜憲的話直皺眉頭,道:「上次她跟我說起安國公府的事時,我記得我曾經跟她說過。」   那就是白愫有什麼用意了!   姜憲寫了兩張便箋讓人帶去給了白愫和李謙。   和白愫自然是問這件事,和李謙則是七七八八地寫的全是些今天吃了什麼,好不好吃的瑣事。   偏偏姜憲寫得還挺有趣的,沒等李謙給她回復,晚上又寫了張便箋。   情客和百結抿了嘴笑。   白愫給她回話說,等過兩天進宮見了面再談。又問她給哪些人送了貼子。   「除了安國公府,其他府裡全都送了。」姜憲給她回信,「京城裡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都不知道。」   ※   親們,今天晚上的加更!   PS:要放元旦假了,很忙,更新推遲了,抱歉!   ※ 第589章花會   李謙兼了陝西都司都指揮使,王成調任山東總兵,兩人需要交接,吏部定下了交接的期限,姜憲是要跟著李謙回西安的,也就是說,姜憲在京城呆不長,宴請只能緊著這幾天辦了。金宵婚事的人選她們心裡就得有個數,並且要早點定下來。   白愫覺得這件事比較急,原想著過兩天再進宮去和姜憲說一說的,後來想想,第二天就進了宮。   「我知道安國公不受人待見,可安國公夫人我卻是見過的,還打過交道。是個十分賢淑的女子。安國公府的幾位孫小姐和公子都由安國公夫人親自帶在身邊教養長大的。」白愫喝著茶,向姜憲解釋,「安國公府敗落之後,與他們家走動的人門第都不高。這位安國公十分聰明,選的兒媳婦都是京中小吏之家的姑娘,還有個女兒悄悄外嫁到揚州的望族,到了孫子孫女這一輩,倒一改門風,頗有些讀書人的架式。只是這婚事就越發的艱難了。幾次京中宴客,都涎著臉皮帶了幾個孫女做客。其他的幾個孫小姐都好說,有時被人刁難了,不是怒氣外露就是露怯不前,只有他們家的長孫女,和我們差不多的年紀,不卑不亢的,不僅能照顧妹妹,還會適時不動聲色地反擊回去。我就有些瞧得上眼。加之她年紀不小了,婚事還沒有定下來,她還有兩個堂妹和她是同年,只小著月份,她的婚事不定下來,她兩個堂妹的婚事也跟著定不下來。我聽人說,她的兩個嬸嬸因此對她頗有微詞。你不是說金宵家裡是繼母當家嗎?而且她這個繼母還頗有些手段,我看,安國公府的這位大小姐倒是個很好的人選。而且金家去提親,有你從中牽線,安國公府肯定答應。你公公又在太原任職,你若是回太原,還能有個伴兒。」   可到底是太皇太后不喜歡的人。   姜憲猶豫了半晌,道:「這件事我還是得和太皇太后商量商量。」   「應該。」白愫忙道。   姜憲就留了她在屋裡喝茶,自己去見了太皇太后。   結果太皇太后在姜憲的提醒之下才想起安國公府和她的恩怨。   姜憲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太皇太后卻道:「當初巴結安靜妃的人多著呢,有言官被孝宗皇帝暗示,還寫了摺子要廢后,我一個一個的清算,怎麼清算的過來?不過是因為安國公夫人以國公夫人的身份做出這樣的事來,我當時要殺雞給猴看,不願意搭理他們家而已。如今那魏棟早已去世多年,他們家的男人不能用,我卻不至於和他們家的一個小姑娘計較。若那小姑娘真的不錯,你把她領進宮裡來我瞧瞧!掌珠素來是個穩妥的,她不會沒有規矩的。」   魏棟就是上一任的安國公。   這就是相信白愫了!   姜憲笑著應「好」,寫了帖子讓情客送去了安國公府。   情客回來告訴她們:「安國公夫人嚇了一大跳,賞了我好大一個封紅。不過,我看安國公府的日子實在是不好,正院還好說,路過別院的時候,雖然都鎖著門,門漆也還新,可一看院子裡就沒有住人,透著股荒涼。」   功勳之家,世僕成群,只有住不下的,哪有空著的院子?   若是這樣,只能說這個家敗落了!   姜憲突然想起東西六宮的那些宮殿,也好久都沒有住人了,甚至宮中宮女內侍的月例,也時有拖欠的時候,宮裡能維持體面的,也不過是乾清、慈寧、坤寧三宮而已……這偌大一個紫禁城,和那安國公府卻如此的相似,她和那安國公府的大小姐又有何不同?   等到宴請那天,姜憲不免就多看了安國公府的大小姐幾眼。   衣飾不算華美,打扮得卻很清雅,眉目溫婉,目光卻堅毅清明,一看就是個有主見的女孩子。   的確如白愫所說,頗為出挑。   可還得金宵看得上眼才行。   姜憲悄聲吩咐情客:「你去看看金大人在幹什麼?」   嘉南郡主即將離京,臨走之前舉辦一場花會,這在京裡可是件大事。   不說郡主的夫婿李謙這次立了大功,單就她和皇上自幼一起長大的情份,還有皇上對她的看重,就足以讓很多人上趕子地巴上來。   久未住人的郡主府正門大敞,房夫人坐鎮,平時與鎮國公府走得很近的北定侯夫人,承恩公夫人肯定是要來捧場的,走得不怎麼近的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也到了,平日裡和姜家不怎麼來往的內閣首輔汪幾道的夫人,還有帝師熊正佩的夫人,兵部尚書李瑤的夫人,新任的都察院僉都御吏左以明的夫人……這樣的文官內眷都來了,還有七、八家帶了女兒的,讓草木扶疏的郡主府後院到處珠圍翠繞,十分的熱鬧。   只是讓姜憲有些意外的是李瑤和左以明也過來了。   兩人笑著說是夫人過來參加花會,他們也過來蹭飯吃。   李瑤和左以明還會沒有飯吃?   這一聽就是來給他們做面子的。   李謙自然是忙不迭地連聲「歡迎」,請了兩位大人在外院書房裡上座,奉好茶點心出來,和一大早就趕了過來的金宵陪著兩位大人說話。那邊姜鎮元得了消息也趕了過來,還讓小廝帶了信給姜律,讓他早點回家。姜律走到半道上,遇到了王瓚,在大門口則遇到了曹宣。他哈哈大笑,正想調侃兩人幾句,金海濤坐著轎子過來了。   姜律壓根不知道姜憲宴請的真相,自然也就毫無心理負擔地哈哈大笑,上前行禮。   金海濤側過身去,只受了他的半禮,客氣地和姜律寒暄了幾句,曹宣這才知道金海濤是聽說李瑤在這裡,過來打個招呼的。   曹宣鬆了口氣。   他怕金海濤是知道了姜憲為什麼舉辦花會來揪金宵回家的。   朝會後白愫的父親北定侯知道李瑤和左以明都參加了姜憲的花會,也帶著兒子過來了。   這下子僅外院就可以開兩桌了。   姜憲乾脆吩咐下去,臨時請了個戲班子在外院唱堂會,她這邊則唱大戲。   一時間郡主府絲竹不絕於耳,路過的人都能聽得見。   不免有黎民百姓議論:「聽說郡主馬上就要回西安了。」   「那至少五、六年不會進京了吧?」   「你說郡主怎麼就不留在京城呢?所以說皇上最喜歡嘉南郡主也未必是真的!」   蔡霜站在巷子口,面無表情地聽著那些人議論著郡主府宴客的八卦。   ※   親們,給曼舞月下的靈獸蛋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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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後兩天,月票榜兇悍,求親們支持!   謝謝!   ※ 第592章點頭   昨天幾乎一夜沒有睡,姜憲用過早膳打著哈欠又去睡了個回籠覺,等到一覺醒來,已是午膳時分。   情客進來告訴她,說李謙遣了冰河回來傳話,午膳不回來吃了,要和戶部的人一起用膳。   或者是一早上沒有動彈,姜憲一點不餓,決定午膳的時候只用幾塊糕點,等到了晚上李謙回來的時候一起用晚膳。   她懶洋洋地喝了幾口茶,隨口問情客:「知道大人去戶部做什麼嗎?」   梅城那個人,乍一接觸,會覺得他精於算計,趨炎附勢,實際上卻有著一顆悲天憫人的心腸,總希望能通過自己薄弱的力量改變些什麼,大是大非面前從來都不曾出錯。是那種「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人。   是她頗為欣賞的人之一。   情客笑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只是聽說好像是李大人答應大人的糧草已經撥了出來,可甘州沒有收到,西安也沒有收到這筆糧草,一路查過來,這筆糧草居然不翼而飛了。甘州那邊怕陝西行都司背了黑鍋,日夜兼程趕了過來,請大人幫著拿主意呢!」   姜憲聽了直皺眉。   李謙怎麼沒有跟她說這件事。   她問:「大人可查出來這筆糧草最後是誰經的手嗎?」   三十萬擔,不是小數目,就算是有人想搞鬼,也不可能不留下痕跡。   情客搖頭,笑道:「大人的事,奴婢們就不敢多問了。」   她們去問了李謙身邊的人,看在姜憲的面子上李謙身邊服侍的人不好不回答,可她們沒有奉姜憲之命卻不好多問,免得是軍中機密,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甚至因此引起李謙和姜憲之間的矛盾。就算姜憲是個郡主,李謙因為喜歡她,有些事知無不言,可在外人的眼裡,姜憲就是個內宅婦人,後院才是她的天地。李謙不應該插手後院的事,姜憲也不應該管李謙在外面的事。   姜憲冷笑,道:「你去打聽打聽,立刻來告訴我。」   如果是奉命行事,情客就什麼都敢問了。   她直接去找了謝元希。   可惜謝元希不在,跟著李謙出去了,守在家裡的是雲林。   情客就問了雲林。   雲林知道她是奉了姜憲之命,果然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什麼都說了。   情客快速的回去回話:「大人那邊還沒有查到是誰做的手腳?為何做了手腳?身邊帶了那個晉安侯府的蔡霜幫著跑腿。可大人也說了,這件事只怕是不簡單,不管有沒有證據都不能聲張。如今去戶部,也只能想辦法儘量地打聽了,三十萬擔,絕不可能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只看戶部的人願不願意說了。」   誰都怕背黑禍!   戶部經手的人也不可能那麼糊塗,誰把東西弄走了,或者是誰把這筆糧草卡住了,只要一查最後的單據就能知道。只看戶部那些小吏願不願意把人交出來或是把單據給李謙看了。   想到李謙有可能被個小吏刁難,姜憲頓時就氣得心堵。她吩咐情客:「你立刻派人去跟劉冬月說一聲,讓他跟在大人身邊跑個腿,那個姓蔡的不行。」   她太了解這種人了。跟著李謙進進出出幾回之後,就會暗示別人他是李謙的心腹,扯著李謙的旗號在外面行事。現在還好,若是李謙繼續升遷,就有可能犯下天理不容的罪過讓李謙去給他收拾爛攤子,甚至會影響李謙的名聲。   「有什麼事,讓劉冬月跟我說一聲。」她說完,想了想,又寫了個便箋給李謙,把梅城的性格特點告訴了李謙,並讓他去查查汪幾道。   前世,汪幾道的女婿仗著汪幾道是內閣首輔插手遼東鐵礦的事。如今這件事還沒有發生,可她覺得,以汪幾道女婿的膽子,這種事他一樣敢幹。   情客知道事關重大,凝聲應諾,匆匆退了下去。   姜憲也就沒有了心情,正尋思著若這件事是韓忠幹的該怎麼應對,百結笑著走了進來,道:「北定侯夫人和承恩公夫人過來了。」   白夫人和白愫?!   應該是安國公府那邊有了消息。   但願是好消息。   不然真的讓金宵去娶白愫的堂妹,她想想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就有點糟心。   「快請兩位進來奉茶。」姜憲囑咐著,去換了身衣裳出來。   白夫人和白愫正在嘗廚房裡新做出來的小點心。大家互相見了禮,白夫人不由笑道:「嘉南和我們就是不一樣。走到哪裡都把自己的衣食住行安排的好好的。從前在宮裡,我每次過去都有新鮮的點心吃,後來嘉南不在宮裡了,這點心也就變得馬馬虎虎、隨隨便便了。如今嘉南不過是臨時在郡主府住兩天,可你看這陳設,這吃食,哪裡像臨時落腳的地方,說是住了幾十年的我都相信。」   白愫的目光就不由落在了屋裡那梨花木長案上水晶盤子裡裝著的金燦燦的佛手和旁邊青花瓷大缸裡養著的金魚上。   「所以太皇太后看著保寧就高興啊!」白愫笑道,「她走到哪裡,哪裡就乾淨整潔,安寧祥和的樣子。」   白夫人連連點頭,道:「這做點心的師傅是鎮國公府的還是從宮裡臨時借的,這壓花餅做得可真精緻好吃。」   姜憲望著攢盒裡做成各種月季、芙蓉、玉蘭花式樣的糕點笑了笑,覺得心裡都甜滋滋的:「是大人幫著請了個做蘇點的師傅。說是到時候要帶回安去的。夫人若是瞧得上眼,就留在您府上好了。我在西安那邊也有兩三個各有所長的廚子。」   若是別人,白夫人肯定客氣的拒絕了,可是姜憲,她就不客氣了,她知道姜憲犯不著和她講這些客氣話。   「那我就多謝了!」白夫人笑眯眯地道。   姜憲轉移了話題:「夫人和掌珠過來,看樣子是安國公府那邊有好消息了?」   「是啊!」白愫笑道,白夫人卻奇道,「郡主怎麼知道是好消息?」   姜憲笑道:「我和夫人相處的時候不多,卻和掌珠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掌珠向來對我的事上心,若是安國公府那邊回絕了金宵的親事,掌珠肯定不會這樣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裡聽我們閒聊了。」   白夫人聽了不由感慨:「你們以後也要好好的才是。」   前世,她們倆人不管順境還是逆境,都好了一輩子。   「一定會的!」姜憲笑道,白愫卻紅了臉。   ※   給弦歌幾重的靈獸蛋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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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 第595章醋意   可惜,金宵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姜憲身上,聞言不僅沒有冷靜下來,反而更興奮了,眯著眼睛笑了兩聲,挑著眼角望著姜憲,從李謙的這個角度看過去,簡直像是在拋媚眼似的。   「你們是不了解我爹!」他神色篤定地道,「我爹這人雖然有點勢利,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鎮邊的將領想進京辦點事太艱難了。宗權你這些日子在戶部跑糧草,你那還是李大人親自許諾給你的,而且還有郡主在幫你壓陣腳,你都千難萬難,何況是像我們這樣的。我爹之前巴結邵家,也是因為邵家在京城有關係。可若是我爹說出了口的事情,那就是一口一杯,絕不可能更改的,不然我爹也不能領這麼多年的兵了。何況我爹對這門親事滿意極了,怎麼可能變卦?除非是安國公府那邊有了反覆……」   說到這裡他神色一驚,急忙地追問姜憲:「郡主,不會是安國公府那邊有了什麼反覆吧?」   「沒有!」姜憲道,「你別胡思亂想,安國公府也挺滿意這門親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金宵安下心來,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姜憲的下首,端起茶盅來喝了兩口,朝著左右看了看,見屋裡沒有外人,遂傾身靠向姜憲,低聲悶笑道,「我剛剛得了消息,說我的那個母親極喜歡尤慧娘,聽說我舅舅一直幫著尤家說項,尤家還願意拿出十萬兩銀子的陪嫁,我爹被我那個母親軟磨硬泡的,一時動了心,想把尤慧娘許配給我,我那母親就迫不及待地把尤慧娘接到總兵府做客。我隻眼看著那尤慧娘最後能怎麼回去,到時候一定很精彩!我那個母親還不知道尤家狗皮膏藥的厲害,這次就讓她知道什麼叫被鷹啄了眼睛!」   他說完,還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來,歡快之色溢於言表。   李謙就是此時再討厭金宵,也不由和姜憲面面相覷。   金宵見了不禁感慨道:「要說我這個人還是不錯的,我生母去得早,我這個繼母也算得上是撫養過我,養恩要比生恩大,可我就是和這個繼母合不來,我全部的惡意都給了我這個繼母,看著她倒黴我心裡就特別的高興,實在是沒有辦法……」   沒辦法就沒辦法,你離我夫人那麼近做什麼?   這個念頭在李謙心裡滾來滾去,他最終還是礙著面子沒有說出來,卻狡猾地轉移了話題,道:「這是件好事!我幫你,讓金大人同意和我們一起回去,回去的日期到時候臨時再定。」   「宗權,你可真夠朋友!」金宵朝著李謙豎大拇指。   李謙攬了他的肩膀:「走,我們喝酒去,算是我提前幫你慶賀!」   「好啊,好啊!」金宵說著,卻朝姜憲望去,仿佛想從姜憲的神態間窺視她的喜怒,對李謙和自己一起去喝酒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姜憲自然是不願意。   她因為金宵的事才得以出宮,等明天兩家正式請了媒人,她就要回宮了,若想再聚,只能等到和李謙離京的時候了。她自然希望能和李謙相聚片刻是片刻了。但李謙看上去興致很高的樣子,姜憲總要給他幾分面子。她不動聲色地笑著囑咐李謙:「兄弟之間喝酒歸喝酒,可別喝太多了。喝太多了傷身體!」   誰願意和金宵去喝酒,反覆聽他講他和安國公府定親的事。   若他不這樣,這傢伙會走嗎?   金宵只會拖著姜憲和他一起聽這些廢話。   他才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個人身上。   「知道了!」李謙應道,拽著金宵出了門。   偏偏金宵自認為李謙和姜憲花了這麼大的力氣,還特意舉辦了場花會幫他說媳婦,他這和李謙的親兄弟也沒有太大的差別了,對李謙又親近了幾分,說起話來也就比之前更沒有顧忌。   他擠眉弄眼地問李謙:「你不會是個趴耳朵吧?」   李謙一時沒明白過來,等到金宵解釋一番明白了過來,他冷笑道:「就算我是個趴耳朵與你何幹?你只要記得你今天問過我的話就是了。到時候可別讓人說你是個趴耳朵就行!」   金宵大笑,張狂地指著自己的鼻子驚詫地睜著眼睛道:「我?!你看我可能是個趴耳朵嗎?」   李謙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拎著他的衣領往前走。   「喂喂喂!」金宵趔趄著朝前,「你說話就說話,不帶動手的。我知道你厲害,三軍都傳遍了,你單槍匹馬追了布日固德十幾公裡,我怕你還不行嗎……」   李謙只顧沉著臉往外走。   等到晚上回到屋裡,把姜憲折騰了個夠。   不停地問她「你是不是我的」。   姜憲惱羞成怒地一腳就要把李謙踢下床去。心裡則後悔不已,覺得還是太皇太后說得對,自己就不應該和李謙太親密,如今不過短短的半個月,李謙已經從什麼也不會只知道橫衝直撞到會拿捏自己的喜怒哀樂了。   李謙則已經練出了副厚臉皮,在他看來,這種事就得沒臉沒皮,若真是把她的話當真了,那才是真正的沒眼色。   他被踢了一腳也不惱,笑嘻嘻地涎著臉抓住了姜憲的腳,湊上去就在那腳背上親了一口。   姜憲呆住了。回過神來之後不由臉上火辣辣地想把腳從李謙的手上掙脫出來。   李謙索性更不要臉一些,撲了上去抱姜憲滾成了一團。   客房裡,被李謙灌得爛醉的金宵被渴醒了,喊著「要喝水」卻沒有人理會,好不容易爬了起來,找半晌也沒有找到水壺,只好扯著嗓子喊人……依舊沒有半個服侍的。   他嘟囔著「這是什麼鬼地方,怎麼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又重新倒在了床上,喉嚨燒得冒煙,讓他懷疑明天早上自己起來會不會把嗓子給燒壞了……   被安排服侍他的兩個小廝則躲在外屋的牆角說著悄悄話。   「金大人明天早上醒了不會發脾氣吧?」   「我們有什麼好怕的?」另一個不以為然地道,「我們是奉了大人之命行事,就算是金大人生氣,也怪不到我們頭上來!」   誰讓他不知道說話的。   ※   親們,給蜜雅919的靈獸蛋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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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 第596章生氣   結果金宵第二天早上起來果不其然地說不出話來。宿醉又讓他頭痛欲裂,像被太陽曬蔫了的莊稼般沒有精神地耷拉著個腦袋,啞著嗓子朝李謙抱怨道:「……半夜醒來,根本就沒有個人。你這裡是郡主府吧?就算僕婦是臨時買回來的,也不可能出現這種事吧?我叫了半天居然沒有人應答。我差點被燒死!說實在的,你府裡的這些僕婦都是從哪裡來的,是哪個人牙子辦的差事?你告訴我,我幫你去把那裡砸了。完全是拿了錢不辦事嘛!」   李謙和他恰恰相反,像吃了人參果似的紅光滿面、精神奕奕。   他斜睨著金宵,淡淡地道:「除了四十幾個平時打掃宅院的粗使婆子、小廝和丫鬟,其他的人都是從鎮國公府臨時抽調過來的。就是這四十幾個打掃宅院的,平時也是由房夫人幫著代管的……」   那剛才的話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金宵想也沒想地就改變了口風:「難怪,我說怎麼客房那邊沒有人服侍呢?原來是人手不夠!不過,你馬上就要回去了,這邊的府邸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住上一兩次,就別再增添僕從了,將就幾天你就回西安了,又不是天天都有宴請!」   李謙聞言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金宵訕訕然地笑。   李謙就道:「你吃好了沒有?吃好了,我和你一起去見見金大人。回去的事,還要和他商量商量。」   他今天早上約了梅城談事情,可又覺得,在他出門之前最好是把金宵送走。   金宵望著一大桌的早膳忙端起面前的豆漿喝了幾口,道:「我好了!可以走了!郡主那邊,我要不要去辭個行?」   「不用了。」李歉淡淡地道,「郡主還沒有起床,等她起了床,丫鬟會告訴她的。」   「那好!」金宵十歲就有了自己單獨的院子,不太了解內宅的女子是怎樣生活的。他聽了笑道:「那就代我向郡主道聲謝。昨天晚上招待我喝酒,今天一大早又吩咐做了這麼大一桌子的早膳……改天郡主要是回了太原,一定要告訴我。我來做東,好好地請郡主嘗嘗我們太原的特產!」   說得好像誰家不住在太原似的!   特產就不用了,只要你說話的時候離保寧遠點就是!   有事的時候不要麻煩他的保寧就行了。   李謙想到他起床的時候姜憲像個孩子似的臉蛋兒紅撲撲地睡得正香,心裡又開始痒痒的了,決定先回屋去看看姜憲再出門。   等到姜憲起床的時候,自然沒有看見李謙。   那傢伙早心虛的跑了!   姜憲不由在心裡抱怨不止。   這蠢蛋,只顧著自己快活。枉她這麼的心疼他,他想幹什麼都依著他……   姜憲咬著牙罵了一句,決定下午就回宮去。   再和他胡鬧下去,她只怕全身沒個好了。   若是又留下印子,太皇太后問起來,還不得以為李謙把她怎樣了,讓她的臉往哪裡擱?!   姜憲全身酸楚地在床上躺到了晌午,勉強起來吃了半碗粥,又躺了一會才起床,問也沒問李謙去了哪裡,辭了房夫人,準備直接回宮。   房夫人擔心不已,眼底含愁地拉了她的手,道:「你怎麼也要等姑爺回來了說一聲再走吧?」   前兩天太皇太后派人來問姜憲什麼時候回去,姜憲還裝聾作啞,怎麼轉眼間就變了天,一言不發地突然就要回去。難道是小倆口吵了架?雖說姜憲這樣沒有長輩在跟前小倆口想怎樣就怎樣,頗為自在,可若是兩人拌了嘴,也沒有個長輩從中調協,小事有時候就成了大事。   她不由朝情客望去。   情客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她朝著房夫人搖了搖頭。   房夫人就更擔心了。   姜憲總不能說我受不了了要回宮去歇幾天吧?   只得找藉口道:「外面的事李謙心裡有數,我在這裡他還要照顧我。不如先回宮去,既可以陪陪太皇太后,也可以讓李謙安心辦事。」   房夫人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卻不怎麼相信她的話,就趁著姜憲坐在那裡等馬車的功夫悄聲地問情客:「你把昨天發生的事都告訴我?」   情客臉都紅了。   大人和郡主昨天鬧到天亮的時候才歇下,郡主雖然嬌嗔的厲害,可也沒有喊人,要說與平時有什麼不同……她想了又想,遲疑道:「昨天大人在郡主屋裡,天快亮才歇下,郡主今天早上自己穿好了小衣才喊我們進去的……」。   不知道這算不算。   房夫人是過來人,聞言一愣,道:「那平時清洗……」   情客低聲道:「都是大人……大人好像不願意我們幫忙……昨天也是大人……和平常一樣……」。   房夫人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了,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姜憲帶了身邊服侍的回了宮。   李謙回來可不是就傻了眼呢!   他愣在那裡,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房夫人聽了直嘆氣,哪裡還好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倒是姜鎮元氣得不得了,道:「這還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呢?都把保寧給氣得回了宮裡。那我們沒看見的時候,還不知道怎麼惹保寧生氣呢?保寧的性子你難道不知道?最要面子的。受了委屈也不會隨便地說出來。這件事你別管,我來親自問他。我就不相信了,憑我還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說著就要隨從去叫了李謙過來。   李謙隱隱知道姜鎮元找他是為什麼,可他自己都沒有答案,又怎麼回答姜鎮元呢?至於他和姜憲閨房之中的事,他連金宵靠得姜憲近了些都不能忍受,又怎麼會告訴姜鎮元?這件事就成了一樁無頭的公案,姜鎮元一直沒有弄明白,但他開始頻繁地派人前往西安探望姜憲,這當然都是後話了。   但李謙把姜憲回宮的事卻算到了金宵的頭上。   想著要不是他,他們倆口子怎麼會有矛盾,姜憲又怎麼會生氣,說來說去,都是金宵惹得禍,得想個法子讓金宵早點成親,早點滾回去才行!   他覺得他應該和金宵保持點距離才行。   金宵有時候也太沒有眼色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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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 第597章離京   李謙當然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他此時站在滿目清冷的屋子裡,心裡像長滿了荒草似的拔涼拔涼的,甚至提不起精神去漱洗,枕臂躺在床望著帳子發著呆。   這要是在西安,他就是惹了姜憲不高興,姜憲最多也就把他關在屋外,可她們好歹還在一個院子裡,他還能厚著臉皮去賠個不是。不至於像在京城,一言不合就進了宮,弄得他就是想追過去問個究竟連進宮的資格也沒有。   他想到了趙翌……還有趙翌所坐的那把明黃色的雕龍寶座……   李謙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金家和魏家的婚事算是正式訂下來了,就算金夫人再折騰,金海濤也不可能背信棄義毀了和魏家的婚事。他答應金宵的事也成了。他邀請金海濤和他一起離京,金海濤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到時候只說太皇太后要留姜住幾天,他們得等宮裡的消息,歸期不定,就能讓金夫人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可萬一皇上要留姜憲在京城呢?   他們總不硬闖吧?   李謙突然間歸心似箭。   更多的,卻是對自己鄙視。   如果自己有本事護了保寧周全,他又何必如此惶恐不安。   同樣有些不高興的,還有太皇太后。   該辦的事都辦了,李謙馬上要回去和那個陝西都司的指揮使交接了,她總不能留了姜憲在京城,把一對剛剛成親的小倆口給拆散了吧?又不是生了嫡子長孫,不怕夫妻分別,李謙再生出兒子來。   太皇太后嘆氣,拉著姜憲的手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回來?你去了西安,一定要記得跟我寫信,若是得了閒,就回京來看我。你外祖母如今年事已高,也不知道能活幾年……」   「你老人家一定能夠長命百歲的!」姜憲想到自己幸運地重生了,對沒有陪太皇太后幾年就出了閣,眼眶忍不住一陣溼潤,「不過,你放心好了,我過幾年一定回來看您!你可要保重身份,別讓我在西安天天牽掛著你的身子骨才是。田陳氏,您就把她留在宮裡給你作伴好了。孟姑姑向來是穩妥的,有她在您身邊照顧您,我也放心。田陳氏的兩個兒子我之前問過了田醫正,也都安排好了。您就等著我回來看您好了。」   太皇太后連連點頭,抱著姜憲壓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太皇太妃看了也抹起了眼淚。   孟芳苓勸了半天才把大家的眼淚勸住了。   等太皇太后看好了啟程的日子,收拾好了箱籠,姜憲去向趙翌辭行。   趙翌雖然心裡早有準備,可想到姜憲去了西安之後就會和李謙生活在一起,他的神色就有些陰鬱。他問姜憲:「你就不能不回去嗎?京城多好啊!白愫在這裡,鎮國公也在這裡,你去了西安人生地不熟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能受得了嗎?」   姜憲道:「有什麼受不了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李謙在哪裡,我自然要在哪裡。」話說到這裡,她想到自己兩世和趙翌的糾葛,心情頓時有些複雜。   除了夫妻,他們還是表兄妹,在這個世上,應該是除姜律最親近的人,前世卻反目成仇,今世還好擺脫了前世的命運,她希望他也能過得好一些。   姜憲不禁低聲道:「你別總是不著調的,好生和皇后生個一男半女的,整頓吏務,做個名流青史的皇帝吧!」   可惜趙翌聽不懂姜憲的話。   他聽了意氣風發地笑了起來,道:「你放心,肯定會做個好皇帝的!到是你,過幾年就回京來看看吧,太皇太后年事已高。」   姜憲知道趙翌軟根子軟,等會聽到別人說幾句話又改變了主意,也就沒把趙翌的話放在心上,敷衍般地點了點頭,姜憲辭了趙翌,三月十二那天一大早就出了宮,在鎮國公府用了午膳,拜別了姜鎮元等人,和李謙出了城。   晚上,他們就住在通州的驛站裡。   通州因是南上官員的必經之地,驛站建雖然不夠氣派卻很廣闊,看上去樸實大氣,頗為符合他南北通忂的身份。   李謙是正二品,金海濤是正三品,金宵是正四品,加上一個超品的姜憲,驛站最好的院子都被他們佔了。金海濤和金宵都是在戰人堆裡趴過的,對住宿條件自然很滿意。可對姜憲來說,床板太硬,帳子太髒,家具太陳舊,房間太小……好在李謙能理解,先去了金海濤那裡和金氏父子聊了一會邵瑞的事,看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回房。   情客等人已在床上鋪上了她們自帶的褥子,換上了新帳子,打掃了屋裡的陳設,服侍姜憲梳洗。   李謙就笑著在拿了本書坐在床頭仔細閱讀的姜憲身邊,握了姜憲拿書的手,笑道:「父母官判百姓斬立絕還要宣判緣由,你倒好,一聲不吭的回了宮,見了我也不和我說一句話,你可曾想過我心裡有多難受啊!」   這笨蛋還好意思說!   她回宮之後就躺在床上不想起來,差點被太皇太后看出端倪來。   姜憲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翻著書不和他說話。   李謙好脾氣地呵呵笑,在她身邊說了半天的好話。   姜憲心裡早就原諒他了卻說不出口來,只好催他:「你先去洗漱,有什麼我們等會再說。」   李謙知道姜憲不是那為難人的性子,猜著她只怕是說不出口,也就聽話地乖乖去盥洗了一番。   姜憲就放下帳子道:「歇了吧!」   李謙去吹了燈,放了帳子,習慣性地順勢就把姜憲抱在懷裡,手了順著衣擺探了進去。   姜憲「啪」地打了一下他的手,乾乾地道著「快點睡」。   李謙反而睡不著了。   從前姜憲可從來不曾拒絕過他。   這讓他頓時覺得危機四伏。   他支起身子來仔細地打量姜憲的神色,正色地道:「出了什麼事?你連我都不願意說!」   姜憲哪裡說得出口,用腳揣著他:「快點睡,明早還要趕路!」   這件事不弄明白,李謙哪裡還有什麼心情趕路。   他非要問個清楚。   姜憲沒有辦法,臉紅得仿佛滴著血,吞吞吐吐地把這件事告訴了李謙。   李謙愕然,隨之心裡卻像被點著的柴火燒了起來,湊到她跟前低聲道:「給我看看……我只顧著自己高興,沒想到會傷著你……」   ※   親們,求月票加更!   PS:沒來及得改錯字,大家先將就著看,已經換過來。   O(∩_∩)O~   ※ 第598章插手   姜憲又「啪」地一下拍落了李謙伸過來的手臂,瞪著眼睛道:「你給我好生歇著!若是再不老實,以後我們就分房而居。」   他什麼時候能控制自己了,他們就什麼時候再在一起。   李謙心裡原本就有些歉疚,姜憲這麼一說,他心裡就更不好過了,連連道歉,保證的話說了一堆,才換了姜憲一個笑臉,不再提分房而居的事了。   他不由長長地舒了口氣。   若是能和姜憲親熱自然是好,可若是姜憲不願意,倆人就這樣靠在床頭說說話他心裡頭也很快活。   「你說,汪幾道答應幫你向邵瑞施壓?」姜憲有些困惑地道,「而且他默認會再還你十萬擔糧草,剩下的就由邵瑞補上?」   兩人有幾天沒見,都有很多話對對方說,李謙正是要轉移姜憲視線的時候,就把自己去找汪幾道談判的後續跟姜憲說了。   前世,姜憲並不十分了解汪幾道。   她攝政沒多久就把汪幾道給擼了,汪幾道的女婿也就沒有了興風作浪的資本,後來怎樣,她也不知道。   可汪幾道這樣,也太好說話了!   她沒辦法不懷疑。   李謙冷笑道:「不管他汪幾道打得是什麼主意,他只要給,我就敢拿。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把陝西行都司和都司的糧草解決了,在陝西站住了腳再說。」   雖說最後把軍功分給了別人,可布日固德到底是誰捉住的,兵部內部自有公斷,九邊將士自有黑白。軍人重軍功,以李謙的軍功,他走到哪裡都應該能站住腳跟吧?   姜憲不解地望著李謙。   李謙道:「我畢竟年紀在那裡,又是頭次出徵就立了功,很多人都認為我是僥倖。」   姜憲不禁安慰他:「你別在意這樣的話。不是賢能不招人妒忌,你走到哪裡都會遇到這樣的人。時間長了大家知道你是怎樣的人了,就會認同你了。慢慢來,咱們不著急。你的確還年輕著。」   李謙大笑,道:「怎麼說話老氣橫秋的,像我娘似的。」   姜憲被噎住。   她的確比現在的李謙年紀大……   李謙見狀忙道:「我這不是逗你玩的嗎?」   姜憲還是橫了他一眼。   他就伸臂把她摟在了懷裡,低聲嘆道:「我這也是沒有辦法了。汪幾道的那個女婿已經把其中的五萬擔糧草賤賣了,就算是汪幾道自己有心補漏洞也沒有辦法,除了要損失一筆銀子,還要能買得到五萬擔糧草才行。現在可是春季,各地都忙著春耕,除非他能想辦法挪用戶部的糧庫,可梅城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我打聽過了,汪幾道找過梅城,好像還讓他的那個女婿給梅城送了禮,梅城始終都沒有鬆口。他沒有辦法了,這才同意我的意見。不過,邵瑞也是個精明人,汪幾道讓他出血,邵瑞十之八九會找個機會讓汪幾道還的。他的這個女婿可把他給坑慘了。」   的確,前世汪幾道就是這樣丟的官,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曾是趙翌在位時的首輔,一朝天子一朝臣。   今天一天都在急著趕路,兩人說了會話兒,瞌睡也就漸漸上來了,頭挨著頭躺下睡了。但等到姜憲翌日醒來,兩人卻像從前似的抱在了一塊兒,李謙的那個孽根還頂著她的大腿。   姜憲默默地靜躺了片刻,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起了床。   李謙被驚醒,坐起來聲音低沉地問什麼時辰了。   聲音懶洋洋的,還帶著幾分醇厚,姜憲聽得心都跳快了幾拍,更不要說情客等在屋裡服侍的,神色間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姜憲抿了嘴笑。   自有機敏的小丫鬟上前在她耳邊小聲道:「卯時還差三刻鐘。」   姜憲傳了話。   李謙就趿著鞋子下了床,一面吩咐屋裡服侍的小丫鬟去要了水洗漱,一面走到了姜憲的身邊坐了下來,道:「今天要趕一天的路,你等會就跟情客、百結、七姑坐一輛馬車,她們也能陪你打打葉子牌。我就和金大人他們一塊兒說說話。等到了娘子關我陪你一塊兒坐馬車。」   他們會在娘子關分手。   金海濤父子往太原,他們往西安。   姜憲點頭。   情客聽了就多拿了兩床褥子墊在了馬車上。   只是路不太好走,馬車搖晃得厲害,姜憲就閉著眼睛聽情客和百結輪流給她讀書。七姑一面聽著,一面做著針線。   姜憲好奇地道:「七姑你都不眼花嗎?」   七姑笑道:「我年輕的時候跟著我父親和師兄弟們常常在外行走,他們都是大老爺們,縫縫補補也就全是我的事了。我已經習慣了。」   姜憲被挑起了興趣,道:「七姑你給我講講從前的事吧?」   已經過去很久了,她心裡的傷痕也隨著時間慢慢癒合。   她就講起了自己是怎麼到李家落的腳。   姜憲聽了沉默良久,道:「那現在那個歐英在幹什麼呢?」   「不知道!」七姑沉默了一會,疲憊地道,「他是個有野心的,這樣的人通常都混得挺好,又娶了個舉人家的娘子,想必已經改換門庭,當了大老爺了。」   漕幫再好,在世人眼裡也不過是在碼頭賣苦力的挑夫腳夫而已。   下九流的出身!   姜憲點了點頭,等到晚上休息的時候問劉冬月:「咱們在揚州那邊有沒有什麼關係啊?七姑前頭的丈夫,也就是那個叫歐英的,忒不是個東西了。還有那個什麼舉人家的小娘子,明明知道這歐英是有老婆的,還上趕子的要嫁給他。你去想辦法幫我把這兩個人收拾了。」   要是放在從前,她是絕不可能管這件事的。   可自從她和李謙做了真正意義上的夫妻之後,就特別見不得那些拋妻棄子,陳世美般的男子。   她決定替七姑教訓下歐英。   要找關係總是能找得到的,何況是收拾個舉人!   劉冬月也聽說過七姑的事,姜憲願意為她出頭,他也替七姑高興,立刻應了,用心地辦起這件事來。   之後歐英嶽家因買賣田產吃了官司傾家蕩產,漕幫利用給朝廷運送糧食的時機私下運貨的事曝光,然後把歐英推出去做了替死鬼,弄得聲名掃地。歐家長輩有人質疑自歐英的新婦進門之後歐家的運勢就越來越不好……林林總總,最終讓歐英和續弦翻了臉。   這些事,沒有誰對七姑說。   直到很久之後,七姑開始教導姜憲和李謙的女兒習武,劉冬月想讓七姑把家傳的絕技都教給李家的這位嬌嬌寶貝才告訴了七姑。   ※   親們,給2674282的盟主加更!   O(∩_∩)O~   PS:求月票……   ※ 第599章耀祖   姜憲知道只要是她交待下去的事,劉冬月沒有不盡心盡力地去辦,也就不再過問。   晚上李謙回到他們落腳的驛站,雖然笑吟吟的,可她還是感覺到他情緒有些低落。不過她不是那種把人粘得死死的人,覺得若是李謙想跟她說了,自然會跟她說。在他沒有說之前,還是讓他有自己的空間和思索的餘地,自己就當不知道好了。   李謙果然早早地就吹燈睡下了,把她摟在懷裡的時候也非常的老實,只親了親她的鬢角,摸了摸她的頭髮,就放下帳子睡了。   這樣又過了幾天,李謙才告訴她:「金海濤一直都懷疑邵瑞和韃子十二盟中的人有勾結,這麼多年以來,他們都受到過韃子的攻擊,只有榆林關沒有。從前都傳說是因為榆林關兵強馬壯,如今看只怕未必是這麼簡單。但金海濤沒有證據,只能提醒我小心一點。」   重生一世,事情並沒有因此而變得簡單,反而因為她的緣故變得更加不可捉摸。   但姜憲覺得只有她還和李謙在一起,就沒有什麼可怕的。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金海濤也不是那種亂說話的人,你把邵家當敵人看待就是了。」   李謙點頭,嘆氣道:「我只是覺得心裡不舒服。朝廷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他的?他就算不為朝廷著想,也要為九邊的黎明百姓著想啊!沒辦法理解他。」   「那就別理解好了。」姜憲不以為意地說著自己的感受,「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你總不能指望著大家都喜歡你,大家都和你想到一塊兒去吧?我們做我們應該做的就是了。」   李謙拍了拍姜憲的手,不想繼續討論這個問題,讓姜憲聽了跟著傷心難過。   他轉移了話題:「我剛剛收到我爹的信,爹知道我兼了陝西都司的都指揮使,說這不是太皇太后幫的忙就是鎮國公幫的忙,讓我要好好謝謝兩位老人家,還想讓我們回鄉給祖宗們上炷香。我覺得趕路太急了,沒有空,就回絕了我爹。以我對我爹的了解,他肯定不會死心。我們不去就他,他會來就我們,估計會派人帶了族裡人等我們。你不必管這些事,到時候躺在馬車裡不起來就行了。」   這是讓她裝病吧?!   姜憲失笑,道:「我們不趕時間吧?如果不趕時間,那就回一趟太原好了。公公也是覺得你如今光宗耀祖了,想讓你回去顯擺顯擺罷了。我們做人子女的,能讓老人家高興,也是份孝心。汾陽要是去不了,就去趟太原吧?」   李謙何嘗不知。但他自從第一眼看見姜憲就開始關注她,知道她是個頗為冷清的人,加之在宮裡長大,見過世面,封爵立後都不稀罕去看熱鬧,何況是這樣的炫耀?這才拒絕李長青的。如今見姜憲能為李長青著想,很是感激,覺得自己不想讓姜憲回京的念頭很是自私。他不禁握住姜憲的手拉到嘴邊親了親,低聲道:「保寧,我也會好好孝順太皇太后和伯父、伯母的。等到明年,你再回京去宮裡住些日子。」   「不用了!」姜憲看見李謙歡喜,她也跟著歡喜,「我知道你想我留在你身邊。」她面色微紅地低聲道,「等過幾年,我再回京去看太皇太后。如今她老人家有田陳氏陪著,肯定會身體強健的。」   到時候說不定她有了孩子,帶了重孫子去看望太皇太后,這才是太皇太后最高興的事。   李謙笑著點頭,輕輕地把姜憲摟在了懷裡。   等過了娘子關,他們沒有和金氏父子分道,而是一起去了太原。   李長青正琢磨著不知道李謙收到他的信沒有,會不會趁機回一趟太原。然後又想到李謙就這樣白白放棄了到手的奇功,如今既沒有升官也沒能封爵,心裡就很是惋惜。結果突然聽到小廝來報,說李謙和姜憲一起回來了。   他大喜過望,忙讓小廝開了大門迎接。   還是柳籬攔住了李長青:「我看大爺未必喜歡這樣的排場,畢竟這裡是山西總兵府。」   李長青這才轉過彎來。   他這個做老子的還活著,就算李謙拜相入閣,他也能壓李謙這個做兒子的一頭,他還在山西,李謙怎麼好走大門?   「那就快開了側門。」李長青忙吩咐。   小廝笑著飛奔而去。   李長青忙讓人叫了李泰和李雪過來,吩咐他們一個立刻去置辦酒宴,一個安排人手把李謙和姜憲的西跨院打掃出來,讓何夫人快點梳裝打扮,帶著李駒迎接兩人回家。   這段時間何夫人的日子不好過,李長青等同於把她拘在了內院,中饋由李雪主持,對外的應酬則稱她身體不適,不宜參加。她幾次和李長青吵了起來,不是她娘家的嫂子何大舅太太過來勸她,就是她那個出了嫁的侄女何瞳娘跑過來勸她,弄得她有火也不好發。   聽說李謙和姜憲回來了,李謙立了那麼大的功勞,李長青說起李謙來可是滿面春風,她沒有看到都能想像得到李長青有多高興。她心裡就像壓了塊大石似的喘不過氣來,妝梳到了一半就發脾氣丟了木梳,置氣地道:「老爺不是說我身體不好嗎?我去迎什麼客,參加什麼家宴!你去跟老爺說,我病了,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被何夫人吩咐去傳話的小穗嚇得人都傻了,知道何夫人這邊又要出么蛾子,她一溜煙地跑去找柳籬。   自從高妙容嫁給了李麟,高妙華出去開了府,高懷玉就藉口腿疾不怎麼出屋了。李長青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沒有像前世那樣三顧茅廬般的隔三差五地就去探望高伏玉,反而重用起柳籬來。   柳籬不像高伏玉那樣高冷,府裡的僕婦有什麼為難事都喜歡請他拿個主意,漸漸地,李長青感覺柳離比高伏玉更擅長庶務。而他不做土匪之後,李謙又能獨當一面了,有事可以和兒子商量,軍師用的少了,寫公文奏摺的幕僚反而更重要了。   柳籬完全可以勝任得了。   他忙讓小穗去請李駒:「讓三少爺去請夫人。有些話別人不能說,三少爺卻說得。」   小穗會意,跑著去請李駒。   李駒一聽就發了火。   他哥多可憐,到了手的軍功還要分給金家、齊家和那些兵部什麼事也沒幹的侍郎、尚書。別人都說,金家能撿這便宜,是因為他爹在太原,他哥盼著金家能幫襯他爹。他娘不僅不分擔體諒,還在這種日子給他哥搗亂,難怪他爹讓人看著他娘,還把冬至送去了西安。他要是娶了這樣的一個老婆,肯定要休了她!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明天要上班,沒辦法加更了!   ~~~~(&amp;gt;_&amp;lt;)~~~~   繼續求月票!   ※ 第600章懂事   李駒怒氣衝衝地去找何夫人。   他是家中的幼子,是何夫人現在能依舊坐在李長青的夫人這個位置上的保障,何夫人把他放在心尖子上捧著,做為女兒的李冬至和李駒相比,不管是從哪方面來說都差遠了。而在李長青的心目中,為了防止禍起蕭牆,他是把李駒當個聽話的閒人教養的,對他也就比李謙寬厚縱容很多。加之李駒的年紀還小,見李謙自己創下了一片家業,英雄了得,除了兄弟之情外,還對李謙有著男孩子的祟拜和欽佩。何夫人這樣給李謙臉色看,讓他憤怒之餘更覺得羞慚,因此他對何夫人說起話來也就毫不客氣:「娘,您怎麼對外人比對自己人還要好?大嫂堂沒有嫁進來的時候,你有什麼都想著她,她做錯了什麼甚至不用來和您道歉您就會主動為她著想,幫她開脫,原諒她。為什麼大哥不過是回家一趟,爹都說了要好生慶祝了,您卻還要給大哥臉色看。難道真的是後母就是後母,永遠都比不上親生的?生恩永遠都大於養恩不成?」   這簡直是拿著把刀在往何夫人的心窩子上捅。   「你,你,你……」何夫人騰地站了起來,指著李駒的手抖個不停,嘴唇發白,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偏偏李駒被慣壞了,半點不知道看人臉色,見何夫人不承認,竟然還繼續道:「真是頭髮長見識短!您只知道叫我整天跟著先生好好讀書,跟著師傅好好習武,沒事的時候多在爹面前走動走動,和爹說說話,討好爹,不過就是想讓我長大了能跟大哥爭個高低。可您想過沒有,大哥比我年長,又娶了郡主為妻,如今又掙下了這麼大的一份家業,爹的東西算什麼?就算是和我對半分,我就能和大哥一爭高下了?說不定大哥早就沒有把家中的產業放在眼裡了?郡主嫁過來的時候到底有多少陪嫁,您不清楚嗎?您這樣慫恿著我和大哥爭有什麼意思?是個腦子清楚點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好好地巴結巴結長子,盼著長子以後能照拂年幼的親生子吧?您倒好,不僅不禮待大哥,還甩臉子給他看。您不會真的覺得您臉很大吧?我看您是和高妙容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受她的影響,腦子都不夠使了……」   「李駒!」何夫人大喊一聲,搖搖欲墜地扶著額頭,仿佛下一息就要暈倒在炕上了似的。   旁邊的人都驚呼著去扶何夫人。   李駒卻冷笑著阻止了服侍的人,神色不屑地道:「你們就讓她暈倒算了,這樣若是大嫂來探病,她至少是真病了。免得被人看出來惹人恥笑。」   何夫人被氣得跳了起來,狠狠地瞪著李駒:「你是我親生的嗎?」   「我怎麼不是您親生的?我這不是和您一模一樣嗎?」李駒目光冷酷,道,「您的心頭肉不是高妙容嗎?我向著大哥又有什麼錯?」   「你給我滾!」何夫人氣得頭暈,抓起手邊的茶盅就朝著李駒砸了過去。   李駒畢竟從小習武,靈巧地躲開,嘴裡卻沒有停下來:「您也不用被我說中了心思就惱羞成怒,您的那點心思誰不知道?只是礙著您如今還是總兵夫人,不好直說罷了。要不然我大舅母為何每次出了什麼事都進府來勸您呢?不過,您可能也不稀罕做什麼總兵夫人,也不稀罕子女是不是過得好,能不能嫁娶個好人家,只要別人在您面前使勁地說您喜歡聽的,您就能掩耳盜鈴地把這日子過下去……」   何夫人大哭一聲,真的被氣暈了過去。   李駒畢竟年輕還小,頓時嚇得臉色發白,神色惶恐起來。   小穗忙給李駒出主意:「把大姑奶奶請過來吧?大姑奶奶主持著家裡的中饋呢!」   李駒連連點頭,趴到床邊想去摸摸母親的手,想到自己剛才因為氣憤說的那些話,又有些難堪地縮了回去,守在何夫人床邊神色陰沉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雪來得很快,還帶著家裡一個略通醫理的嬤嬤。   那嬤嬤忙上前去掐何夫人的人中。   不一會,何夫人長透了口氣,醒了過來。   李駒鬆了口氣,卻神色淡漠地站到了一旁。   何夫人的眼淚就唰唰唰地落了下來,而且還一面流淚,一面拉著李雪的手說著李駒的不是。   屋裡服侍的人忙避了出去。   李駒木然地說了一句「我去迎接大哥了」,也走了。   何夫人就更傷心了。   李雪聽了半晌終於聽明白了。   她不由在心裡嘆氣,開始勸慰何夫人。   等李謙和姜憲到家的時候,看到的是笑吟吟滿臉熱情的何夫人。   兩人還奇怪了一下,畢竟何夫人是有名的不著調,她今天能這樣顧全大局,李謙和姜憲還是很高興的。   他們上前和家裡的人見禮。   李駒站在旁邊,等到李謙和姜憲見過眾人了,他才有些不自在地上前喊著「大哥」、「大嫂」。   李謙對自己的這個幼弟還是挺友善的。何況他現在成了親,是已經能做父親的人,對他就更包容了。他聞言上前笑著拍了拍李駒的肩膀,道:「我不在家的時候還好有你照顧父親,你要替我和你二哥在父親膝下盡孝才是。」   這是承認了李駒的付出,雖然在李駒看來他什麼也沒有做,可被自己心目中的英雄這麼一說,立刻面紅耳赤,磕磕巴巴起來:「我,我沒有……都是大哥教得好!」   說別的李謙大約就承受一下了,可若是論起「教導」,他還真沒有教過李駒什麼。   他不由哈哈大笑,對父親道:「幾天不見,小三也知道說客氣話了!」   大家也都大笑起來。   李長青更是親暱地攬了幼子肩膀,對幼子道:「臭小子,你要是有什麼好那也是我教的吧!」   李駒訕訕然地笑。   眾人再次哄堂大笑。   氣氛前所未有的好!   姜憲卻眼睛珠子一轉,悄聲問站在她身邊的謝元希:「怎麼沒看見李麟和高氏?」   謝元希不動聲色地道:「我等會去打聽打聽。」   姜憲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些日子和李謙的屬下同行,她和他們更熟悉了,能毫無芥蒂地接受她的指使,說明她不僅被李謙放在心上,也被李謙身邊的人所承認了。   這比什麼主持中饋,當家主母可要強多了。   ※   親們,給書之靈契的盟主加更!   繼續求月票……   PS:今天的春節隔元旦太近了,覺得今年單位的事比往年要多,有沒有親和我一樣忙的?   O(∩_∩)O~   ※ 第601章無法   姜憲滿意地在心裡微微頷首。等到她收拾停當,準備和李謙出門去祭拜了李家祖先之後再去大廳吃飯的時候,謝元希來了。   「郡主!」他恭敬地給姜憲行禮,溫聲道,「您和大人回來,老爺沒有通知麟大爺。老爺的意思,今天是家裡人小聚,就不通知麟大爺了,明天給大人擺慶功宴,再通知麟大爺也不遲。」   也就是說,在李長青的眼裡,李麟已經是個外人了。   這樣一來,李家勢必會重用李驥。   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相比李麟,姜憲更喜歡李驥。   「多謝謝先生!」既然謝元希敬重她,她也不會賤用謝元希,姜憲笑道,「謝先生辛苦了,早點回去盥洗,我們等會見。」   說的是家宴,可像李長青的心腹幕僚柳籬,李謙的心腹幕僚謝元希,到時候都會參加。   謝元希笑著客氣了幾句,退了下去。   李謙走了進來。   男子比女子的衣飾簡單,他借著廂房那邊的洗漱間已梳洗一番,重新換了件衣服。   見姜憲準備好了,他接過了情客手中的鬥篷幫姜憲披在了身上,並溫聲道:「太原的夜晚還太冷,可別大意,小心著了涼。」   姜憲笑眯眯地望著他,任由他行事。   李謙不由仔細地打量了她幾眼,見她這些日子雖然連著趕路卻面色依舊紅潤,眉眼精緻如畫,神色間還透著幾分難得的溫順,他頓時心中一跳,忍不住俯身在她嘴角親了一下,這才牽了她的手往外走,並且一面走,還一面道:「我剛才看到謝元希了,你讓他去做什麼了?」   他很喜歡姜憲指使他身邊的人幫她辦事。要知道,願意幫姜憲辦事的人多的是,她能指使自己身邊的人,正說明了對他的信任,也是對他身邊之人能力的肯定,對他用人眼光的肯定,這讓他覺得自己和姜憲更加親密無間。他平時並不過問,今天也不過是怕姜憲甩開他的手——自那晚姜憲告訴他她為什麼生氣之後,他還沒有機會好好地和姜憲說說話,不知道姜憲心裡是否還怨懟他。   姜憲也正想著這件事。   他們會在太原停留兩三天,好讓李長青向他的朋友同僚炫耀一下自己的兒子,也借著這個機會和山西的官吏們走動走動,加深認識,以後有什麼事也能互相幫襯一下。   回到了自己家裡,諸事方便,李謙得了這個機會,以他狼崽子似的勁頭,肯定不會忍著的。   她只盼他能把自己的話聽進去。   難道男人開了葷就會變得不一樣不成?   李謙是個毅志力很堅強的人,他應該能控制得住自己才是啊!   難道李謙也和那些普通人一樣?!   姜憲想想就覺得有些苦悶,可望著李謙一副興高採烈的樣子,倒也不好掃了他的興,面上笑盈盈地由他牽著,去了大廳。   他們傍晚才到,此時已夜幕降臨,大廳內外點滿了燈,燈火輝煌,遠遠地就能聽到李長青爽朗的笑聲。   姜憲不由慶幸自己臨時改變了主意,能讓李長青這樣的高興——能逗得長輩們開懷,做小輩的會覺得很驕傲。   她掙脫了李謙的手。   走在她前面半步的李謙不解地回頭。   姜憲抬了抬眉梢,看了看大廳裡川流不息的僕婦。   李謙微微地笑,輕輕撫了撫她的面頰,如尋常夫妻一樣走在姜憲的前面,進了大廳。   李長青見了,心裡就更高興了。   兒媳婦敬重兒子,以姜憲的身份,說明喜歡自己的兒子。做為父親,還有什麼比兒子兒媳婦夫妻和順琴瑟和鳴更讓他歡喜的事?   李長青忙招呼姜憲:「郡主,來,來這邊坐。」   或者是因為特別高興,今天的家宴沒有像平時那樣男一桌女一桌隔著屏風擺放,而是學了漢制,大家席地而坐,每個人面前一個小案,分食而聚。這樣的好處是可以男女同席,又能以尊卑定席位。   李長青指給姜憲的位置,是他右手邊第二個小案。   漢制裡以右為尊。   通常最尊貴的位置是右手邊第一個位置,其次就是李長青指給她的位置。   李謙是長子,自然要坐在第一個位置,而她做為長媳,越過了在場的三子李駒坐在了第二的位置。   這是李長青對她最大的肯定。   姜憲行禮,端莊地跪坐在了小案後面。   姿態優美的如同參加保和殿的大典。   李長青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   得讓李謙給他多生幾個孫女才行,不然可惜了姜憲這通身的氣派。   他等李謙一坐下就開始吩咐上菜。   這讓坐在他左手邊第一個小案後的何夫人臉色有瞬間的僵硬。   她的小兒子李駒還沒有坐下來呢!   但不知道李長青是沒有注意到還是壓根就沒有把這個兒子放在心上,他笑著問姜憲:「太皇太后的身子骨可還好?鎮國公和夫人的身子骨可好?這次去京城可吵了他們。我這次偶然的機會得了兩支上好的百年老參,等會讓你大姐拿給你,你讓人帶回去給太皇太后和鎮國公夫妻補補身子。」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娶進來的媳婦就是自己人。自家人去麻煩了別人,自然是要重禮答謝的。   姜憲知道李長青素來看重自己,恭謹地低頭應諾。   李長青老大寬慰地點了點頭,端起了酒杯,道:「宗權這次能立下這樣的大功,我雖然教得不錯,可大兒媳婦幫他疏通人脈,謝先生幫他掌管文書,也都有功,我敬大家一杯!」   「不敢,不敢!」謝元希忙站了起來,舉著酒杯笑,「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大局還是靠大人審時度勢,才能得勝歸來,還是要感謝大人的英明。」   「你也不用誇他,我養的兒子我自己清楚。」李長青喜笑顏開,毫不謙遜地道,「他是個有本事的。可一個好漢也要幾個人幫,你們就是他的幫手,這一杯要先敬你們。」   他粗俗地誇著李謙,姜憲卻只覺得熱鬧有趣,在旁邊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敬酒,興致盎然。   李謙看著姜憲,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何夫人卻覺得很是無趣。   要不是李雪勸她,要為李冬至和李駒打算,一個德言有損的母親不僅會影響女兒的婚事還會影響兒子的前程,她怎麼忍得下這口氣坐在這裡給李謙倆口子做面子。   何夫人朝兒子望去。   李駒卻一個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給她,反而兩眼放亮光地望著李謙,滿滿的全是祟拜之情。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求月票!   ~~~~(&amp;gt;_&amp;lt;)~~~~   O(∩_∩)O~   ※ 第602章小別   何夫人頓時心情低落。   她不得不承認李雪說的話有道理。   兒子指責她的時候,不就是說她對高妙容太好了嗎?那也是因為她希望從外人那裡得到更多的關注,讓她知道原來她在外人面前並不像李長青說得那樣一無是處。   她想到小時候還挺活潑可愛現在在她面前卻越來越沉默的李冬至,家宴一結束,她立刻叫了小穗過來,問:「前些日子老爺送給我的那幾顆南珠放哪裡了?明天把之前給郡主打過首飾的那家銀樓的師傅叫到家裡來,這沒兩個月就要過端午節了,我想給大小姐打對耳環帶過去。」   也算是她這個做母親的關心!   小穗聞言立刻笑容滿面,連聲應諾,並給何夫人出主意道:「大小姐在西安聽說和康家的兩位小姐關係很好,常得兩位小姐的陪伴,您看,要不要也給兩位康小姐送點什麼東西,給大小姐做做面子?」   何夫人見了面色微凝,答非所問地道:「我給大小姐送東西,你很高興?」   小穗不知道自己哪裡又觸動了何夫人,忙道:「奴婢是想著大小姐和夫人畢竟是母女,她雖然跟著郡主在西安生活,可心裡肯定也惦記著夫人,夫人給大小姐送東西去,大小姐知道夫人也惦記著她,肯定會很高興的……」   連個丫鬟都能看清楚的事,她這些年來卻一直如同盲人。   孩子是自己肚子裡掉下來的肉,她怎麼會不心疼呢?   何夫人眼睛微紅,對小穗道:「你很好。」轉身從首飾妝奩裡拿出一對金耳環道,「難得你這樣用心,這個給你拿去戴著玩吧!」   小穗大吃一驚,隨後又面露喜色地接過了金耳環,恭聲道著謝。   何夫人身心疲憊,上了床就很快睡著了。   李長青卻去了內宅東邊供奉歷代祖先的香堂,打發了陪他一同前來的小廝,一個人提著燈籠去了後院常年鎖著的廂房,推開門,點了燭火,對著幅山居圖坐了下來,喃喃自語地道著:「這畫跟著南徵北戰的這麼多年了也沒有損壞,可見你在天上還在保佑我們父子。宗權很好。比我強。還娶了個郡主做媳婦,倆人恩恩愛愛的,不比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差。就是兒媳婦的年紀小了點,說是才剛剛圓房。你要保佑他們早點生個孩了,抱上我們的孫子才行。」   院子裡悄無聲息,連絲風也沒有。   李長青苦澀地笑,上前輕輕地摸了摸畫中坐在茅草屋裡彈琴的人,輕聲道:「也不知道你在那邊好不好?我每年都給你燒很多的紙錢過去,汾陽那邊的祖墳,也經人我留了位置。何氏覺得我不好,我也懶得和何氏說什麼。百年之後,我身邊還睡的還應該是你。你放心,我都交待好了。你且等我幾年。」   火燭結花的噼啪噼啪地響著。   李長青輕輕地嘆了口氣,提著燈,轉身離開了小院。   突然就有一陣風颳過,小院臺階旁的垂柳輕輕地搖拽,仿佛在為李長青送行。   李長青回到書房,心裡依舊一陣酸澀。   他原不想讓人代替李謙生母在這個家裡的地位,找了個何氏,誰知道何氏卻半點也不如李謙的生母,他就是想忍有的時候也忍不住。   如果李謙的生母還活著,該有多好啊!   李長青忍不住地想。   至少家裡就不會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了。   他在姜憲這個兒媳婦面前,也不至於抬不起頭來,直不起腰杆了!   此時的姜憲卻倍受煎熬。   李謙倒是答應她不再孟浪,兩人溫柔繾綣地溫存了一次,李謙親自把姜憲抱著放在了灑滿玫瑰花瓣的浴桶裡。   姜憲看了哭笑不得,道:「你就這麼喜歡玫瑰花?」   她身邊的人都知道她的性子,她沐浴時並不拘泥於什麼樣的花,而且各花有各花的秉性,各花有各花的好處,情客給她準備淋浴湯的時候,會根據她的心情灑上不同的花瓣。可自從李謙第一次見到她沐浴時浴桶裡灑的玫瑰花瓣之後,她的花浴就全都變成了玫瑰花,這樣的變化來自於誰,她不動腦筋也能想得出來,而且他還特別喜歡密密地灑上一層,像要用玫瑰花把她給包裹起來似的。   李謙目光灼灼。   「這樣好看!」他聲音低沉地回答,這讓姜憲不由就想他的興趣來。   「我自己來就好!」她忙道,「你去歇了吧,我馬上就來。」   李謙戀戀不捨地親了親姜憲的嘴角,離開了淨房。   姜憲喊了百結進來服侍她洗漱。   可沒有想到的是,她一回到床上,就又被李謙撈進了懷裡。   「保寧,給我抱抱!」李謙把頭埋在了姜憲的脖間,深深地吸了口氣。   那眷戀的樣子,讓她心中一軟,也就順著心意不僅沒有去阻止,還縱容而又溺愛地把他也抱在了懷裡。   可狼崽子就是狼崽子,安靜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李謙又開始蠢蠢欲動。   姜憲實在受不了了,提醒他:「明天一大早我們可是要去祠堂給老祖宗們上香的。」   「我知道,我知道。」李謙喃喃地道,說著「保寧,我什麼也不做」,卻把姜憲壓在了身下……   姜憲反抗不成,只能順從。   李謙自然是心滿意足,好一頓飽食。   姜憲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止又止不住,不阻止他吧,李謙又有些不知滿足,隨心所欲。   屋子裡到處是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姜憲有點心煩。   不知道是煩李謙不聽她的話還是煩自己怎麼就沒能忍住。   她惡向膽邊生,一腳踹在了李謙身上,嘟著嘴道:「你睡外面的大炕上去。」   李謙如一隻饜足的老虎,知道姜憲有些惱羞成怒,哪裡還敢惹她?哪裡敢就這樣丟手走開。被踹之後他不僅沒有乖乖地起床,還順勢又抱住了姜憲。   姜憲又急又氣,想著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   可不能再順著他了。   他要是再鬧下去,早上就別想去祠堂上香了。別人若是猜出他們是小別勝新婚,長輩們雖然能理解,她也就沒辦法做人了。   姜憲尋思著怎樣提醒李謙,誰知道李謙卻親了親她就不再鬧騰,反而轉身出了屋。   ※   親們,給小汐夕的靈獸蛋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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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 第603章改時   姜憲愕然地望著李謙的背影,難過又委屈。   她事事順著他,不過是今天做得狠了些,她不願意,他就能真的丟下她就走,以後難道再遇到這種事的時候自己只能隱忍退讓不成?   那她喜歡的、愛慕的那個李謙哪裡去了?   早知道這樣,她還不如去做太后,和李謙眉來眼去,免得壞了他在她心目中兩世的情意。   可她這念頭剛剛閃過,就見李謙親自端了盆熱水進來,衣袖還挽到了手肘,露出健壯的手臂。   「你……」姜憲知道自己誤會了李謙,有些赧然。   李謙當然不知道姜憲剛才在想些什麼,他以為姜憲這是害羞了。   他把銅盆放在了旁邊的小杌子上,擰了盆裡的帕子幫姜憲敷在了腰上:「我從前在軍中,聽說扭了腰的話這樣敷一敷會很好多。我幫你敷一敷,你看是不是好一點。若是不行,等會天亮了,我就去給你請個大夫過來瞧瞧。」   姜憲的腰白皙纖細,摸在手上沒有一絲的贅肉,如楊柳般細膩堅韌,讓李謙愛不釋手,他也因此愛上了從後面疼愛姜憲。之前一直就掐著她的腰沒有放,又因為變著花樣地折騰著她,她只能嬌吟著扭著腰在那裡受著,直到她哭得不能自已,他這才換了個姿勢。可也沒有把手從那腰上放開……她的腰肯定有些不舒服。   大夫若是問起她為何腰酸背痛的,她怎麼說?   「不要!」姜憲下意識地就嚷了出來。   李謙何嘗不知道姜憲臉皮薄,可惜之前走得急,想到京城裡什麼都有,就沒有帶常大夫。若是常大夫在這裡,他怎麼會去外面請大夫。   他是拿定了主意若是姜憲覺得不舒服,就算是姜憲反對,也要給她找個大夫瞧瞧的。但又不願意惹了姜憲不快,就敷衍她道:「我們先敷一敷。」   姜憲覺得那熱熱的帕子敷在自己的腰上很舒服,也就沒有反對。   等到水微微有些涼了,李謙這才放手,問姜憲:「好點了沒有。」   「嗯!」姜憲早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李謙的手卻被熱水燙得通紅。   看著她這迷迷瞪瞪的模樣,李謙心裡軟成了一灘水。   他愛憐地摸了摸姜憲的頭,覺得心裡還是很不滿足,又低頭親了親她的嘴角,這才脫衣上了床,抱著姜憲沉沉睡去。   結果第二天,兩人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與之前約好的卯時已經過去了很久的時間。   這樣失禮的事姜憲兩世為人也沒有做過。   她氣得狠狠蹬了李謙一腳,直呼情客進來服侍她更衣,又責怪情客:「你怎麼不早點喊了我們起來。」   李謙心裡也有點慌張。   如果是他一個,他什麼也不怕,可還有姜憲,他不想聽到有人說姜憲的不是。   他的表情就有點陰沉,沒有等情客回答已安慰姜憲:「沒事,這件事有我呢!我會跟爹解釋的。」   姜憲睜大了眼睛瞪了李謙一眼。   他不解釋難道還讓她去解釋不成?   李謙只好做小伏低地上前討好地摸了摸姜憲的頭髮,低聲道:「放心,不會有事的。」   就算找了個合理的藉口,卻沒有辦法改變她遲到的結果。   這讓姜憲心裡悶悶的,表情也有些不悅。   情客忙道:「郡主,大人,您們沒擔心。一大早老爺就親自過來了,聽說郡主和您還沒有起床,老爺就笑眯眯地走了。還交待我們不許把郡主和大人吵醒了,拜祖宗隨時都可以拜,又不是回老家的祠堂。讓郡主和大人睡醒了直接過去就是了。」   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在汾陽,這邊供的不過是畫像。   李謙和姜憲面面相覷。李謙還好,臉皮夠厚,一點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覺得這樣一來姜憲不會覺得丟臉了,不禁鬆了口氣。姜憲的面孔則是到梳妝打扮好了出門的時候都緋紅緋紅的。   睡懶覺被自己的公公發現了還給自己打掩護……她臉再大也會覺得羞赧。   可這個時候也容不得他們多想。   去了祠堂,姜憲發現李麟和高妙容都到了。   李麟還是老樣子,高妙容卻已大不相同。   她穿了件今年春天南邊最流行的青綠漸變色月華裙,扣得嚴嚴實實的對襟綴著赤金累絲滾繡球的扣子,烏黑的青絲梳成了高高的牡丹髻,只插了對赤金填碧色翡翠的簪子,面敷薄粉,黛眉輕掃,眉眼溫柔含笑亭亭玉立地站在李麟的身後,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和李麟寒暄的李謙,如同野雞變鳳凰,不過短短的時日已褪去了從前刻在骨子裡的拘謹和小心翼翼,變得大方得體,溫和端莊起來。   姜憲打量了高妙容兩眼。   高妙容朝著姜憲微微地笑,和氣又不失熱情,客氣又恭敬地笑道:「郡主這一路辛苦了。之前我還一直擔心你在路上受不了,現在看你的氣色挺好的。倒是我白白的擔心了一場。」   姜憲可沒心情去理會她,點了點頭,簡短地說了一句「多謝」,就拉著李謙給李長青請安去了。   李長青看見兩人很高興,李謙和姜憲給他行禮的時候,他的目光一會兒落在李謙身上,一會兒落在姜憲身上,好像他們藏了朵花,他一定要找出來似的。   李謙和姜憲很是不解,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李長青的笑容就更盛了,他道:「爹有事臨時地出去了一趟,就重新選了個祭拜的時辰,定在了酉時,我知道你們過幾天就要啟程了,時間緊,沒有耽擱你們的事吧!」   李謙面不改色地道著:「沒事!今天一整天就是安排祭拜,和家裡人閒聊,沒有其他的事。」   姜憲到底沒有李謙的臉皮這麼厚。   她哭笑不得地在心裡腹誹。   把祭拜的時辰定在了下午的酉時,難道李長青是準備自己和李謙一直睡到酉時才醒嗎?   可她也知道,這是李長青的好意。   不過,李長青的好意總是伴隨著驚訝……   姜憲索性垂著眼眸站在李謙的身邊,由李長青招呼大家去旁邊的花廳用午膳,並道:「用了午膳,大家就隨意到處走走,等到祭拜了祖先,我們今天晚上開夜宴。」又吩咐李泰,「把家裡收藏的那些花燈什麼的都拿出來,我們自己家熱鬧熱鬧。」   李泰笑著應聲而去。   姜憲還是坐在昨天的位置上飢腸轆轆地隨著李謙喝了碗湯,然後等她放下湯的時候,發現李家的人都望著她。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筆記本出了問題,今天弄了一下午都沒有弄好。明天要拿去修,之前寫的文都關在裡面了,明天更新時間不定……~~~~(&amp;gt;_&amp;lt;)~~~~   ※ 第604章變化   姜憲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自認為自己的禮儀是絕不會出錯的,哪怕是在非常飢餓的情況下。   姜憲不解地朝李謙望去。   李謙眉眼含笑,正要說話,坐在上首的李長青卻突然道:「這湯很好喝嗎?」   姜憲這才明白大家為何盯著她看了。   趕情她喝湯的時候,李長青一直看著她啊!   不過,李長青看著她幹什麼啊?   姜憲很是困惑。   丫鬟們上的是碗蘿蔔肉丸子湯,白白的蘿蔔和肉糜攪拌在一起捏成的小巧的丸子,用雞鴨和大骨吊出來的清湯上還飄著幾片野菜葉子,看上去很是清新,喝著很是爽口。加之她起來的太晚,沒有來得及用早膳,還是出門的時候李謙給她掰了一塊米糕墊了墊肚子,正感覺有點口渴的時候,這碗湯就頗為合她的胃口了。   姜憲只能微微地笑著點了點頭,靜觀其變。   誰知道李長青聽了卻眯著眼睛笑了起來,滿臉全是慈愛地道:「好喝就好,那就多吃點。你可比在家的時候瘦多了!」   沒有吧?   她進了宮之後好像還胖了一點,而且又每天跟著田陳氏學太極,面色紅潤,氣色比從前好了很多。   李長青從哪裡看出她瘦了?   姜憲轉念才明白過來李長青所說的「家」是指在太原的李府。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有瘦啊?   但不管怎樣,她一個做媳婦的,總不能和公公討論自己的體重吧?   姜憲只好又微微地笑了笑。   旁邊服侍的丫鬟見了又要給她盛碗湯。   李謙忙攔住了那丫鬟,道:「蘿蔔是消食之物,郡主不能多吃。嘗一嘗就行了。」   李長青見了仿佛笑得更高興了,他眯著眼睛附和道:「既然不能多吃,那就少吃點。」   李謙笑著應是。   姜姜更感到困惑了。   她喜歡吃什麼需要李長青這樣鄭重嗎?   李長青到底要幹什麼?   她尋思著要不要找個機會試探一下李長青幾句,坐在何夫人下首的李麟卻撲哧地笑出聲來,並道:「叔父,宗權,你們不用這樣吧?不過是幾個蘿蔔丸子,郡主什麼樣的吃食沒有見過?只是討個新鮮而已,犯不著這樣一本正經地說這件事吧?宗權成親的時候不是請了三個廚子,還跟著去了西安,那可都是聞名京城的廚子,若是郡主真的喜歡,回了西安讓他們照著做就是了。」   高妙容聽著就橫了李麟一眼,對李長青笑道:「叔父,您別聽他的。他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怎麼比得上叔叔心思細膩,知道體貼心疼人。郡主從京城遠嫁到山西,吃食風俗上不習慣那也是常情,您和叔叔多照顧照顧郡主的口味,那也是尊重郡主,他是個不懂這些的。您和叔叔千萬別放在心上。」   這話聽上去有理有據,高妙容做為侄媳婦,丈夫和叔父說話,她雖然不應該插嘴,可李長青都把姜憲安排著坐了桌,也就還保留著農家子弟的做派,不太講究這些,她這麼說也不為錯。可問題卻出在她的語氣上了,怎麼聽怎麼覺得有些居高臨下似的,好像姜憲不太懂事,需要她這個做大嫂的幫襯兩句似的。   她還真把自己當成李家未來的宗婦了!   姜憲在心裡撇了撇嘴。   偏生李長青和李謙都是男子,不會太在意也不會去多想自己侄媳婦和堂嫂的話,聽在耳朵裡也就沒有什麼感覺。可事情總是那麼湊巧,偏生有李長青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他聽了居然去接了侄媳婦的話,笑道:「郡主是受了委屈。我還記得她剛嫁進來的那會兒,十道菜裡最多夾上兩筷子,我當時都愁死了,生怕郡主過得不習慣。郡主倒是好姑娘,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不,幾個月沒見,吃得卻比從前多了。宗權啊,郡主跟著你在西安,身邊又沒個長輩照應,你可要好好照顧郡主才是。」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李長青可真敢說啊!   不過,她什麼時候十道菜裡只夾了兩筷子?   姜憲不解。   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原來在李長青的心裡,自己是這樣的形象啊!   姜憲汗顏。   李謙笑著應好,姜憲起身向李長青道謝。   李長青從前就對姜憲特別和藹,今天卻是和藹中還帶著幾分縱容,好得有些過分。   姜憲完全摸不著頭腦。   倒是高秒容,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僵硬。   十道菜裡只夾了兩筷子,吃了小半碗米飯,這話是姜憲剛嫁進來的時候她對李長青說的。當時李長青還撓著頭髮愁眉苦臉地道著「宗權娶了這樣一個媳婦可怎麼得了,要是連生孩子的力氣都沒有那可就糟了」,還在為李謙的婚事發愁。可不過年餘而已,李長青已開始欣喜姜憲能吃飯了。   不知道是李長青這人頭腦太簡單還是姜憲的運氣特別好,今天正好投了李長青的眼緣?   高妙容心下暗自冷笑,面上卻半點也不顯,笑盈盈地半掩著衣袖對李麟道:「聽見叔父說的話了沒有?雖說是教訓叔叔的,可你也應該學學才是。」   李麟呵呵地笑,端了杯酒敬李謙,調侃道:「我可沒有你那麼心細,叔父的話,你聽聽就算了,不然我這個做哥哥的總被你嫂嫂拿你比著,只怕是沒有一天好日子過了。」   正是應了他叔父那句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女人成了親,圓了房,有再多的念頭都死了心,老老實實地過起日子來。   高妙容也不例外。   自成親之後,她就像顆剝了殼的棉籽,露出潔白柔軟的內裡來。對他既溫順又照顧。不過短短的幾個月,就讓他越來越眷戀他們在西街的那個家了。就算是李長青把自己的恩蔭給了他,給他請封了個正五品的世襲百戶,他都沒對位於總兵府後面的這個李府有多大的歸屬感。   在他看來,高妙容如今屬於他了。   他和李謙也就一般高矮了。   他也就有心思和底氣在大庭廣眾之下和李謙開起玩笑來。   大家聽著都笑了起來。   屋裡氣氛變得溫馨而又熱鬧。   李謙微一沉思,索性端起酒杯回敬了李麟一杯,笑道:「你放心,我在西安你在太原,就算是堂嫂想拿我做比較也沒辦法。你還是可以該怎樣就怎樣的!」   既然李麟和他講家宴的禮數,他也不是開不起玩笑的。   想從他嘴裡聽到對姜憲不利的話,那是不可能的!   他就是心粗,也沒有粗到這種程度。   ※   親們,給言果的靈獸蛋加更!   PS:今天的更新在十點左右,我儘量早點。   求親們給《慕南枝》投幾張月票,別讓我看榜單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經被你們拋棄了~~~~(&amp;gt;_&amp;lt;)~~~~   ※ 第605章反常   李謙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笑著側身對姜憲道:「吃好了沒有?酉時才祭祖。要是吃好了,你就先回去歇會。等快到時辰了再過來。」   他昨天晚上鬧了她快一夜,早上雖然起得晚,可她起床的時候扶了半天的腰,想必還是不太舒服。他作出來的孽,他自然要善後,怎麼也不能讓她一直跟著他這樣硬挺著。   姜憲主要是覺得累,很想睡覺,特別是在吃飽了之後,身上暖洋洋的,一不留神上眼皮就要和下眼皮打起架來。   可她這樣半道走了,不太好吧?   姜憲猶豫了半晌。   誰知道李長青卻像眼睛裡只盯著他們似的,姜憲還沒有決定他已笑道:「郡主要是累了就先回屋歇了吧!今天是家宴,又沒有外人,你們這兩天趕路實在是辛苦。我也是過來人。當年行軍,一夜三百裡,雖說是打了勝仗,可我身體也像掏空了似的,過了兩三年才感覺恢復過來。你們年紀輕,不要小瞧這樣的奔波,現在挺得住,老了會吃大虧的。我知道你們做媳婦的,要講德容言功,是我讓你去歇著的,別人也不能說什麼。宗權,你陪著郡主回屋,回來之後我們父子倆再好好地喝幾杯。」   李長青都這樣給他們大開方便之門了,李謙自然不會錯過。   他笑著向李長青道謝。   姜憲要是這個時候還看不出來李長青在處處幫襯他們她就是個棒槌了!   她忙道:「公公,讓宗權在這裡陪您喝酒,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用,不用!」李長青寬和地道,「我這不還有阿麟和阿駒陪我嗎?你們只管去!」說著,他就問起李駒的功課來,「聽先生說,你的字寫得大有進步。你現在每天練多少個字?能寫對聯不?」   李駒立刻恭敬地站了起來,道:「都是照著先生的指點在練字。現在每天寫五百個大字,三百個小字。」   李長青滿意地點了點頭。   李謙則和姜憲趁機出了大廳。   或者是因為大家都去了大廳做客和服侍,院子裡沒有什麼人。姜憲四處看了看,悄悄挽了李謙的胳膊,低笑道:「公公真好!」   「那當然!」李謙笑著,「我爹這個人粗是粗,卻十分疼愛孩子。特別是對我,我是騎在他肩膀上長大的。」   「看得出來!」姜憲笑吟吟地道。   有這樣一個父親做榜樣,李謙也會是個好父親吧!   她抿著嘴笑,突然有點想做母親了。   姜憲不由緊了緊箍著李謙的胳膊。   而李謙把姜憲送回了屋,情客幫她更衣之後,他等到姜憲躺了下去,在姜憲的額頭親了親她,這才去了大廳。   情客幫姜憲放下了帳子。   四周瞬間變得黑漆漆的,分不清楚是白天還是黑夜。   昨天晚上和李謙的那些親|暱不受控制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她臉上火辣辣的。   黑夜和白晝,能把人變成兩個人。   她從沒想到李謙在床上會是那樣的一個人,更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主動地向李謙求|歡……可過程卻是那樣的激蕩人心,讓她和李謙親|密的宛如一個人一樣。   為什麼有的人還會對枕邊人不好?   她又想到了白愫。   怎麼捨得讓曹宣如此這樣的對待別人?   她再一次興起了要獨自擁有李謙的心思。   李謙只能是她的。   是她一個人的。   就算是那些身份低微的婢女,她也不願意她們沾上他的一絲氣息。   姜憲抱著枕頭在床上翻滾了幾下。   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李謙溫暖的氣息。   她的耳邊響起了李謙那低沉的喘息。   姜憲面色泛紅……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那邊李謙回去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李長青沒有和李謙單獨喝兩杯,而是催著他吃完飯去書房裡喝茶。   李謙尋思著父親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他說。   他比平時要快一點的用完了午膳。   高妙容問他:「郡主歇下了?沒想到她的身子骨這麼弱!」   李謙擦了擦嘴,淨了手,這才笑道:「她只是從來不曾吃過這樣的苦。我是在宮裡當過差的,你們不知道,郡主別說趕路了,就是走路的時候都很少——先帝在的時候就曾賜了頂肩輿給她,如今皇上更是允許她在宮裡騎馬。她生平走過的路,只怕比你們進的銀樓還少。她能跟我這樣走南闖北的不叫一聲苦,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   最後一句,他說得十分感慨。   容妙容聽得卻很鬧心。   還走南闖北呢,不過是去了趟京城。說得好像別人都是用泥巴捏成的,只有姜憲冰肌玉骨是用繁花美玉縫就的。   她想到這裡,心中一動,笑著起身對李長青道:「叔父,明天要我來幫忙嗎?」   明天是宴請太原的官吏,有些人會攜家眷一起來,內院也要擺酒席。   李雪雖然現在主持著李家的中饋,但李雪是孀居之人,不方便出面應酬這些官太太,何夫人又一直被禁足,加之這次宴請是為了慶祝李謙立功,李長青只可能安排姜憲出面招待女眷。   可既然姜憲身體不適……她就應該主動請纓才是!   李長青聞言眼底果然閃過一絲遲疑。   李謙卻在心裡冷笑,道:「堂嫂願意來幫忙再好不過了。明天記得早點來。」   高妙容笑著點頭。   李謙被李長青拉著去了書房。   李麟和李駒幾個在後面跟著。   李長青卻半路上一拐彎往官房去了。   李謙只好也跟了過去。   李長青扯了一把系得嚴嚴整整的衣領子,道了句:「以後還是自家人吃飯好了,別請外人了。」露出一副大老粗的樣子。   李謙笑道:「爹說得好像今天不是家宴似的,誰又不讓您穿便服了?」   「我馬上是要做祖父的人了,總得給小輩們做個樣子吧?」李長青說著,朝著李謙擠眉弄眼的。   李謙哭笑不得地喊了聲「爹」。   這才是李長青自今天早上起就不一樣的緣故吧?   李謙自十歲之後就變得非常穩重內斂,像這樣無可奈何的樣子李長青至少有十年沒有看見了,他不由調笑道:「那孔聖人不都說了嗎?食色性也!你和郡主是拜了堂的夫妻,郡主年紀到了,圓了房,你有什麼好羞澀的?」   李謙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縫。   他可不想和自己的父親討論自己屋裡的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親們,今天還是月票番翻期間,有月票的還請投《慕南枝》一票!   謝謝!   ※ 第606章上香   偏偏李長青還保留著從前做土匪時的生活習慣。   他見兒子眼底閃過一絲羞赧之色,就越發想調侃調侃兒子。   李長青用手肘拐了拐李謙,低聲道:「郡主已經及笄了。你跟我說實話,你和郡主是不是圓了房?不然郡主也不會睡到這個時候才起來。」他說著,頓時得意洋洋起來,頗有些表功地道,「你別像悶葫蘆似的。要不是你爹我精明,你們今天能這樣順利的過關嗎?你沒見何氏都等得不耐煩了?雖然她不敢說什麼,可若真抱怨起來,你老婆是郡主也對她不好吧?爹又沒問你別的,你把個嘴巴閉得緊緊的做什麼?有什麼話你連爹都不能說的……」   李謙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有您這樣當爹的嗎?」他只好裝作沒聽見似的,含糊其辭地轉移了話題,「爹,您在太原可還好?山西巡撫胡以良據說在銀糧上很是苛刻,您去年的軍餉拿到手了沒有?我去年和金宵做了幾筆買賣,生意還不錯。若是您這邊不方便,我去給您撥點糧草過來……」   誰知道這麼重要的事李長青卻不接話,而是牛頭不對馬嘴地繼續道:「我說,你年紀也不小了,別總和金宵混在一起。他那個爹,把兒女都當東西在賣,不給他找個能幫襯金家的嶽家是不會罷休的。你得趕緊生兒子,和郡主多生幾個,為李家開枝散葉……」   姜憲還這麼小,生什麼生?   況且他才和姜憲圓了房,還準備好好地過上兩年,若是有了孩子,以姜憲的性子肯定要把孩子放在他前頭。   他不喜歡!   李謙乾脆不和他爹說了。   「您到底上不上毛廁?您要是不去,我去了。」李謙說著,甩手就進了官房。   「這臭小子,還害羞!」李長青咧著嘴笑著,也跟著進了官房。   由李駒陪著在書房裡喝茶的李麟卻有些不安,道:「叔父和宗權怎麼去了這麼久?要不要讓人去請一聲?」   李駒看了看長案上的漏鬥,奇道:「爹和大哥去了還沒有一刻鐘呢,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回來吧?」   何大舅聽了呵呵地笑,老實地道:「我去看看吧!你們先喝茶,你們先喝茶!」   謝元希沒有吭聲,柳籬看著在心裡直嘆氣,道:「還是等老爺回來吧!也不急在這一時。」   說不定李長青是有什麼話要私底下和李謙說,李麟也表現的太急躁了些。   若李長青要瞞著旁人,大可等他們都走了再單獨和李謙說話。   柳籬暗暗搖頭,想到前些日子有人看到李麟和高伏玉的弟子王懷寅一起在滿香園聽戲的事。   李長青已經有意要放棄高家了,李麟還和高家走得這樣近,李長青恐怕是連自己的這個侄兒李麟也準備一起放棄了吧?   把自己名下蔭恩的正五品百戶給了李麟,李長青應該是想用這個堵住眾人之口,以後李謙富貴了,有了李長青這一手,就算李謙不幫李麟,別人也說不出李謙的不是。   畢竟李謙把自己應得的襲職都讓給了自己這個自幼在李家長大,父母雙亡的堂兄。   高伏玉應該是看出來了,所以才會氣惱地搬出李家,住進了他為高妙華準備的宅子裡,還放出風來,說要回老家歸隱,過一過陶淵明似的田園生活。   但李長青已經開始為自己的兒子掃清道路,只怕高伏玉的算盤這次會落空,一個不小心,恐怕真的會被逼著回老家榮養。   可這都不關他的事了。   他原本就沒有行軍布陣的本領,現在李家安穩下來,他正好每天幫著李長青處理處理政務,依靠著李謙和嘉南郡主這兩棵大樹好乘涼。   想到這些,他不由呷了口茶,道:「去年秋季的巖茶,醇厚綿長,真是好茶。跟著老爺在福建呆了幾年,也喜歡上了福建的巖茶。」   李麟嘴角微翕正要說話,門外傳來了李長青的大嗓門:「是從前在福建結交的朋友送過來的。你要是喜歡,我等會再讓人給你包一點回去。」   李長青人在太原,可和福建的關係卻一直沒斷,對靖海侯府的事也一直非常關注。只是李長青的這個朋友是誰,關係到底如何,李長青沒有告訴過他,他也不會傻傻地去問。   眾人就著巖茶這個話題說了半天的話,快到吉時的時候柳籬幾個留了下來,李謙幾個隨著李長青去了祠堂。   姜憲已經到了。   或者是睡的好的緣故,她的臉紅撲撲的,正站在祠堂旁的供人休息的廂房臺階前和李雪說著話。   她不知道說了什麼,惹得李雪抿著嘴笑了起來,她自己也哈哈大笑起來。   那精緻如畫的眉眼,突然間就變得鮮活起來,像春日裡的柳絮,隨心而肆意地亂躥著,滿園的春色關也關不住。   這樣的姜憲,與他第一次在宮裡看見的如同兩個人。   這是在他手心裡養成的。   是他慣出來的。   是他給予的。   一時間,李謙居然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就像他的寶貝,在他的庇護下漸漸地長大了似的。   他忍不住就加快了腳步朝姜憲走了過去。   被李謙甩在身後的李長青看了直搖頭,在心裡嘀咕著,還不肯承認和兒媳婦圓了房。要是沒有圓房,能這麼黏黏糊糊的?   不過,小傢伙年輕,害羞,這也是常事,他應該裝作不知道才是。   李長青嘿嘿地笑,決定放李謙一馬。   上了香,大家聚在一起用晚膳。   姜憲不太餓,就喝了小半碗粥,坐在旁邊聽李長青幾個侃大山。   何夫人很無聊地坐在那裡,不知道李長青說的這些東西有什麼好笑。她很想和人說說話,而離她最近,她又能指使得動的只有高妙容,可想到之前兒子對她的埋怨,她又息了念頭,好不容易才忍著沒有和高妙容打招呼。   高妙容也覺得有些奇怪。   前幾天她過來的時候何夫人還特意讓廚房做了點心讓她帶回去,不過幾天的功夫,何夫人怎麼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今天一天都沒有和她說上兩句話。   難道何夫人發生了什麼事?   她有心想打聽打聽,只是自他叔父搬出去之後,李雪主持中饋,放了一批府裡的老人,新進了一批僕婦,有些她都不認識了,有心無力。   高妙容咬了咬唇。   這個李雪,腦子像進了水似的,不管怎麼說,李麟才是她名正言順的兄弟,她卻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讓人看著就來氣。   ※   親們,給蜜兒糖兒的盟主加更!   O(∩_∩)O~   PS:月票雙倍期間,求月票支援啊!   ※ 第607章不甘   回到家裡,高妙容就在李麟面前說起李雪來:「……大姑奶奶是不是不喜歡我啊?我每次回去的時候她都對我冷冷淡淡的。像今年過年的時候,我請了她來家裡喝酒聽戲,她卻說不合適。我也知道她是孀居之人,可誰回了娘家還不鬆散鬆散?我為她著想,她卻給了我一個軟釘子,弄得我裡外不是人。這都不說,每次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她對你都冷淡了很多。就拿今天來說,這麼晚了,若是你一個,她肯定留你歇下了。可有我在你身邊,她一句話也沒有說。」   用過了晚膳,李長青的興致極好,拉了李謙幾個摸牌九。李謙有些猶豫,結果姜憲在旁邊眼睛亮晶晶地說了句」我只聽人說過推牌九,還沒有見過」,李謙立刻就改了主意。不僅把李麟幾個都留下來推牌九,還讓姜憲在一旁看著,告訴她怎樣摸牌,最後還把位置讓了出來,讓姜憲在桌子上玩。   李長青也不在意,還瞅著機會輸錢給姜憲,把個姜憲寵得……照她看,就是那院子裡的姐們兒也沒姜憲這樣的豪放,虧得李謙還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在旁邊幫她拿著錢袋子。   要不是那姜憲是個郡主,李謙在她面前怎麼可能這樣低聲下氣。   這可不是那個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李謙!   還好那姜憲玩了幾把就讓給了李謙,不然她肯定要笑話姜憲一番。   結果姜憲在旁邊看了幾把就打起哈欠來,李謙看了丟下牌就要回去。   李長青偏心偏到了胳肢窩去了,見狀不僅沒有生氣,居然還笑呵呵地讓他們快回去,讓廚房裡做了宵夜給他們端去,自己卻拉著李麟幾個賭博賭到了打三更鼓。   按理說,誰家到了這個時候都應該留客人住一夜吧?李雪主持著中饋,等到牌局散了,用了宵夜,把柳籬都安頓在了客房休息,卻給他們安排了轎子回府。   他們難道還不如個柳籬?   李雪是李家的養女。   這件事李家很多老人都知道,高妙容也從高伏玉那裡聽說過,她並不怕李麟因為她非議李雪而不滿。   兩人畢竟沒有血緣關係。   就算是有血緣關係,一個出了嫁,一個成了親,因為瑣事而姐弟反目的也不在少數。   而李麟被姜憲上桌弄玩了幾把,不僅把原先贏的錢全都輸了,而且在姜憲走後,就一把也沒有胡過,輸了不少的錢,腦子到現在還暈乎乎的,壓根就沒有細想。此時聽高妙容說起來,他還真覺得自己的這個姐姐自從死了丈夫死了孩子之後就變得冷酷無情,呆板刻薄起來。   正如高妙容所說,那麼晚了,留他們住一宿又怎樣了。   明天一大早高妙容還要過去幫忙呢!   李雪這是在遷怒。   氣他沒聽李長青的話,氣他娶了高妙容。   可這話他怎麼能跟高妙容說?那豈不是承認了李雪不喜歡高妙容嗎?   李麟覺得自己應該和李雪好好談一談了。   以後大家生活在一個城市裡,低頭不見抬頭見,不能讓李雪再誤會高妙容了。   「回來就回來唄!」李麟故作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調笑道,「我這不是不願意在那邊過夜嗎?金窩銀窩,比不上我們自己的窩,我喜歡在我們自己家過夜。」   這蠢貨!   親戚也好,朋友也好,都是越走動越親近的。   自從李長青為李麟請封了正五品的百戶之後,他卻很少和李長青走動了,好像一個小小的五品襲職就已經讓他很滿足,他得到了他所想的,再也不用去看李長青的眼色,更不用像從前那樣去巴結討好他了。   這就是她嫁的男人!   沒有一點上進心。   高妙容不甘心。   可她臉上卻是一副風清雲淡的表情笑道:「既然你都不在意,我就更不在意了。時候也不早了,大爺洗了早點歇了吧!」   李麟點頭,正想讓高妙容服侍他更衣,香芷已經領著幾個丫鬟端著熱水走了進來。高妙容則快步去了旁邊的洗漱室。李麟只好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無奈地去了洗漱室。   李府,姜憲下午睡得好,此時正精神著,拉著李謙找了副牌九在玩。   李謙悄悄地打了個哈欠,笑著揉了揉姜憲的頭,道:「既然喜歡玩,怎麼不多玩幾把?」   「我才不想被人說呢!」姜憲嘟著嘴道,「我要是繼續玩下去,你們肯定會覺得我太恣意了。」   「不會!」李謙笑道,「別人不敢說。」   「可別人不敢說和不會說是兩碼事啊?」姜憲嘆氣道。   她不怕別人說她,可她怕別人非議李謙,說他娶了個沒規矩的妻子。   有時候,大面上的東西還是要顧著的。   李謙哈哈笑,燈光下,姜憲膚白如雪,眸如星子,他看著不由心動,輕輕地撫了撫姜憲的面頰。   姜憲沒有一絲的危機感,歪著頭朝他笑,還像小貓似的把臉頰在他手掌心裡蹭了蹭。   李謙覺得自己眼睛都看直了。   他不能再動保寧了。   保寧明天還要會客。   可他也沒能忍住心中的悸動,捧著姜憲的臉,纏纏綿綿地吻了上去。   這個吻,綿長而又溫柔,不同於他之前的急切和焦灼,如春風撲面,如小溪潺潺,吻得姜憲心旌搖曳,手不由緊緊地攥住李謙的衣袖。   李謙沉沉地笑,掰開她的手指,引領著她用雙臂環住了他的腰,一手抱著她,一手託著姜憲的後腦勺,比剛才更耐心細緻地吻著姜憲。   姜憲完全迷失在了這樣的親吻中。   第二天睡來的時,她不由仔細地打量還在熟睡的李謙。   他高挺的鼻子像山巒一樣秀美,長長的睫毛比女孩子的還要挺翹……偶爾還輕顫幾下……分明就是在裝睡。   姜憲玩心大起,拉著李謙的手貼在了自己的面頰上,低沉著嗓子深情地道:「宗權,我好喜歡你啊,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那聲音,誇張的可怕。   李謙忍俊不禁,笑著睜開眼睛,翻身把姜憲壓在了身下,撓著她的痒痒肉道:「長膽子了,敢趁我睡覺的時候欺負我!」   姜憲被撓得哈哈直笑,嘴卻硬道:「我什麼時候不敢欺負你了?還用得著挑時候?」   「我讓你說大話!」李謙笑道。   笑聲像歡快的銀鈴在屋子裡迴蕩著。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又倍月票,求給《慕南枝》投上一票。   多謝!   ※ 第608章高朋   第二天,高妙容早早地就去了李府,誰知道姜憲還沒有過來,只有李雪坐在旁邊小廳裡給主事的嬤嬤們示下。   此時天剛微微亮,光線並不明亮的小廳裡,被恭手而立的嬤嬤們圍著的李雪看不清楚表情,卻瀰漫著股端肅的氣氛。   高妙容把保養得細嫩白皙的手攏進灰鼠毛袖籠裡,笑盈盈地走了進去。   「麟大奶奶!」眾人恭敬地給她行禮。   她矜持地頷首,笑著朝李雪喊了聲「大姑奶奶」。   李雪向來對她淡淡的,此時也只是冷漠地點了點頭,道了聲「來了」,抬起頭來問她:「你要不要先去花廳裡坐一會?」   「不用了!」高妙容笑道,「叔父讓我過來幫忙,我還是在這裡陪大姑奶奶吧!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大姑奶奶的。」   不是你自己提出要來幫忙的嗎?怎麼過了一夜就變成是叔父讓你過來幫忙?   李雪的嘴角幾不可見地撇了撇。   她最討厭高妙容的就是這一點。   隨時隨地,不分場合地點地往自己臉上貼金,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誰似的。這恰恰能讓別人發現她的出身不好,愛慕虛榮,喜歡出風頭,讓人心生輕怠。   「那你就在這裡坐一會,我馬上就好。」畢竟是自己的弟媳婦,李雪強忍著,並沒有把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   高妙容仿佛不以為意般地笑著坐在了旁邊的羅漢床上,和李雪成分庭抗禮之勢。   李雪當沒有看見,轉頭對立在她面前的管事嬤嬤道,「餐具就用那套步步高升,大紅色的,喜慶,也應景。桌布椅褡也都換上大紅色。茶具卻要用那套寶藍色的四季如意。你們定好了東西,拿去給郡主身邊的百結姑娘看看。若是百結姑娘覺得不好,你們就照著百結姑娘的意思去改。她是宮裡出來的,見過大世面,這種事絕不會出錯的。」   那嬤嬤顯然是個精明人,笑道:「大姑奶奶可真是個寬厚人,做起事來滴水不漏,沒有不妥貼的。難怪老爺要請了大姑奶奶出面主持府裡的中饋。」   或許是這樣的話聽多了,李雪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端起茶盅來潤了潤嗓子。   那嬤嬤忙屈身行禮退了下去。   李雪該交待的事都交待完了,屋裡只剩幾個服侍的丫鬟。   高妙容心裡翻江倒海似的不舒服。   以前李雪身邊還只有兩個丫鬟服侍,不過翻了個年,她身邊倒有五、六個服侍的丫鬟,走出去只怕不比何夫人差。   她不由笑道:「大姑奶奶這樣很累吧?示下了的事還要請郡主那邊過道手,那邊不同意就還得改。您怎麼不跟郡主說說,讓她那邊派個人過來幫您一起打理今天的宴請?也免得來來去去的耽擱時間。大姑奶奶這是什麼時候起的床,不會是昨天一夜都沒有睡吧?」   還真讓高妙容給說中了。   這次宴請的全是太原的官吏,文官多武官少,這些官吏又多是江南或是江西出來的,講究得很,她不仔細地盯著,真怕哪裡出了紕漏,丟了李長青的臉。   可她不打算告訴高妙容。   不然她更有話說了。   說不定還把這件事扯到郡主頭上去。   她緩緩地道:「郡主從京城回來,身邊沒帶多少人,其他人去服侍又不合適,只有讓郡主身邊的情客和百結幾個多多擔待了,怎麼能因為家裡的宴請就把郡主身邊的人借過來呢?別人還以為我們家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這種話你以後可別再說了,憑白惹得人笑話!」   高妙容還不曾被何夫人以外的人這樣教訓過,她臉色頓時通紅。   李雪就是想說說高妙容,見高妙容不自在,她接著道:「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郡主他們還沒有起來呢!阿麟呢?他沒有過來?也不是我說你,你看宗權兩口子,關係多好。你若是有空,也多關心關心阿麟。常言道的好,夫妻不和鄰也欺。像這樣的場合,你們最好還是同出同進的好。」   高妙容聞言肺都要氣炸了。   李雪這口氣是在抱怨她不賢淑,和李麟的感情不好嗎?   她有點後悔昨天在李麟面前說的話還是輕描淡寫了一些。   高妙容忍著氣道:「大姑奶奶說得好生奇怪,郡主睡到日上三竿您不去說她,我大清早地跑過來幫忙,反被您說了一頓。這家裡的事想必大姑奶奶心裡都有數了吧?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去看看何夫人起來了沒有。」說著,她放下茶盅就往外走。   李雪沒有攔她,卻在她背後涼涼地道:「若是何夫人還沒有起床,你是不是準備在何夫人屋外垂手恭立的等著呢?你可別說我沒有提醒你,昨天何夫人什麼話都沒有說,叔父很滿意,晚上就歇在了正院。你過去,正好給叔父也請個安。你有些日子沒有看見叔父了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高妙容轉身,語氣尖銳地問李雪。   李雪端起茶盅來喝了口茶,沒有吭聲。   高妙容卻受到了極大的影響。等到有賓客陸陸續續地過來,姜憲又穿了件真紅色遍地金的通袖夾袍,神色間慵懶又帶著幾分嫵媚,笑語殷殷、長袖善舞般地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高妙容像吞了枚青杏似的,酸溜溜的。   姜憲還真是好命!   想玩的時候有李謙幫她撐著,需要主持家宴的時候有李雪幫著……她這輩子恐怕只用擔心用誰家鋪子的花粉,中午吃哪個廚子燒的菜……   高妙容強露出個笑臉走了過去。   可等她走過去的時候,右參議魯大人那個續弦的夫人卻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正和姜憲說著話:「你這禁步真好看!是這次去京城新添置的嗎?」   姜憲就笑著看了看掛在腰間的羊脂玉四季平安的玉佩,笑道:「您可真不愧是引領太原服飾的人,眼睛真尖。這塊禁步是我去京城的時候承恩公夫人,也就是和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清惠鄉君送的。」   魯夫人仔細地看了兩眼,道:「成色真好!哪天我也尋塊這樣好成色的禁步。」她說完笑著看了姜憲幾眼,道,「之前還擔心你去了西安會不習慣,看樣子你挺好的。」   姜憲呵呵地笑。   魯夫人就問她能在太原呆幾天,過兩天是太原知府李奎李夫人的生辰:「……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我剛剛定做了一套紫荊花頭面,戴給你看!」   說實在的,姜憲還挺喜歡魯夫人這性格的,有什麼說什麼,直來直去。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謝謝Cadyss,自我開文以來,每個月都給我打賞一個靈獸蛋,受寵若驚啊!   O(∩_∩)O~   PS:月票雙倍的最後一天,求月票啦……   ※ 第609章談心   可惜姜憲過兩天就要回西安了。   她遺憾地道:「我們家大人要和陝西都司的王成交接,只有以後再聚了。不過,太原離西安不遠,您若是有空,不妨來西安看我。我在西安也很無聊。」   夏夫人等人都頗為刻板,一舉一動都要符合世家夫人的風範。說實話,這樣的人姜憲見得多了,反而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不如魯夫人這樣的生動活潑,更真實。   魯夫人也很喜歡姜憲,覺得她小小年紀就見多識廣,說話行事總給人留兩分餘地,是個十分聰慧的女孩子。   姜憲就委託她帶份禮物給李奎的夫人:「難得遇到她的生辰,卻不能去。」   魯夫人自然點頭應諾,姜憲就和魯夫人邊說著話,邊往花廳去。   李夫人和丁夫人等人在花廳裡說著閒話。   姜憲尋思著得親自去給李夫人道聲賀才是。   她和魯夫人說笑著與高妙容擦肩而過。   姜憲是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瞥高妙容一下,魯夫人則直接無視了高妙容,歡聲笑語地和姜憲說著話。   高妙容站在那裡,一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   但今天來的達官貴人太多了,壓根就沒有人注意到高妙容的失態。   她靜靜地站了半晌,又默默地去了茶房,坐在那裡喝了半天的茶,才攢足了勇氣出現在宴請的花廳裡。   相比過去,這次的客人來得又多又整齊,就連胡以良都來了。   大家說說笑笑鬧騰了一天,女眷們在聽過戲用了晚膳後就回去了,外院那邊卻由李長青領著轉戰去了院子裡喝花酒。   被人灌醉了架回來的李謙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長鬆了口氣,起身喝了盞蜂蜜水,突然間一改剛才的頹然坐了起來,讓姜憲吩咐小丫鬟們打了水進來更衣。   姜憲擔心道:「你剛剛喝了酒出了汗,現在的毛孔都張開了,這個時候洗澡,最容易受涼了。你還是在被子裡捂一會好了,等身上的毛孔慢慢收斂了再去洗漱也不遲。這可是常大夫告訴我的,我要看著你。」   李謙聽了直笑,道:「我什麼事也沒有!剛才不過是為了哄那些給我敬酒的人。不然我可真要走著進去躺著出來了。」   姜憲杏目圓瞪。   這個狡猾的傢伙。   可她還是會擔心。   「你剛才喝了酒是事實吧?」姜憲不依地道,「那就給我老實捂一會。」   李謙含笑望著姜憲,乖乖聽話地躺了下去。   姜憲坐在床邊,看著他明亮的雙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   李謙的頭髮烏黑髮亮,又直又硬,不像她的頭髮,小的時候有點發黃,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芝麻核桃才養成了如今的模樣,卻依舊軟軟的。   她不知道聽誰說過,頭髮硬的人心腸也硬,頭髮軟的人心腸也軟。可她當初能毒殺了背叛她的趙翌,怎麼稱得上心軟?而李謙卻幾年如一日的守護著她,為了她甚至放棄了登頂的機會,心腸那麼的軟。   姜憲想著,就俯身親了親李謙的額頭。   李謙眯著眼睛笑,道:「是不是心疼我喝了那麼多的酒?」   姜憲點頭,道:「就算是裝的,也是喝醉酒,在別人看來,就是管不住自己,沒有毅志力,是不能成大事的人。」   「我知道了!」李謙笑道,「有時候也是沒辦法——我這次要是不裝醉,就得陪著他們去院子裡喝花酒,我不願意去。回到西安,這樣的應酬只怕不少。我寧願背個喝酒就醉的名聲也不願意去那種地方去應酬那些女子。」   現在只是不願意應酬,假以時日,周圍的人都這樣過日子,也許李謙也會變!   前世,她知道他對自己好,知道他在政事上的精明,知道他在軍事上的能幹,可對他私人的生活卻並不了解。   就在他和她圓房之前,她還覺得他是個真正的君子,為了她的名譽和她在一個屋裡歇著,卻能始終坐懷不亂……結果這個傢伙與柳下惠沒有一點關係,完全是個大色狼,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什麼事都敢幹……   姜憲想想臉色已是緋紅。   她覺得她有必要讓李謙知道她的想法。   「我也不願意你去!」姜憲隔著被子親暱地半趴在李謙的身上,喃喃地在他的耳邊輕聲道,「我不喜歡你看別的女子,我也不喜歡你像待我這樣待別人,誰都不行……就是用來給你解悶的婢女或是院子裡的姑娘也不行……」   李謙非常的驚訝。   他們家是土匪出身,剛到福建那會兒,鬧出過不少的笑話,受過不少的白眼。他爹就尋思著得向那些大戶人家靠攏,就算是不怎麼認同那樣的生活方式,可他們家已經走上招安這條路,就只能想辦法融入這個圈子。當時就重金聘請了個從大戶人家回鄉榮養的嬤嬤來教何夫人後宅的規矩,李謙等人則請了個致仕的老翰林教導。後院的規矩他沒有學過,可那老翰林的話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那些真正大富大貴的人家裡,通房根本不能算是家裡的女人,不過是女主人不方便時的替代物,所以那些富貴人家在男子知事之後,通常會在屋裡給安排幾個通房,就是怕男子娶妻之後不知道如何辦,影響開枝散葉。   他爹聽了不以為然,可後來發現靖海侯府居然和那老翰林說得一樣,就尋思著要給李謙安排兩個通房之類的。   李謙不願意。   他總覺得靖海侯府的生活太奢侈,並不是他想要的。   後來到了宮裡做侍衛,他看到了更多的所謂「富貴」人家的生活。他對那些連自家的宅院都沒有辦法維護,自己家裡連吃食都要賒帳,卻依舊不願意放下架子的窮講究非常不以為然。但他娶了姜憲,卻覺得自己應該尊重姜憲的生活方式,願意讓她繼續過從前的生活,給她創造一個她熟悉喜歡的生活圈子。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和姜憲真正的生活在了一起之後,他發現姜憲比那些所謂的「豪門大戶」生活地簡單多了。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富貴豪門與裝腔作勢之間的區別吧?   如今,姜憲又說出這樣的話來。   是他之前想錯了,還是因為姜憲有這樣的底氣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如果這只是姜憲個人的小脾氣……   李謙的心怦怦亂跳起來。   他是不是能理解成姜憲特別特別的喜歡他,所以開始「善妒」起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最後幾小時,月票雙倍,求月票!   ※ 第610章誓言   因為喜歡過,因為求之不得過,李謙比任何人都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他伸出手來緊緊地抱住了姜憲,輕聲地道:「好!就我們兩個人,誰也插不進來。」   李謙問得有點小心翼翼。   他的出身讓他不可能把身邊服侍的人都當個物件,他說的「誰」也指那些通房和小妾之類的女子。   姜憲猛地抬起頭來,望著他的目光灼灼如火:「小妾不行,通房也不成……」   她想李謙成為她一個人的,僅她一個人的。   明知這樣不對,可她就想這樣。就像上一世,明知道不對,她還是順著自己的心意毒殺了趙翌。   在情感上,她就是這樣一個人。   自幼失怙,寄人籬下,再多的疼愛,都不能給她安寧。   所以在李謙闖進慈寧宮的時候,她雖知道自己是個傀儡,但她還是負氣地和李謙翻了臉。   在她心裡,橫豎不過是個死。   她早就覺得活著沒意思了。   不過是膽小,好死不如賴活著而已。   也因為李謙自那之後在她面前就變得有些心虛,別說是給臉色她看,她若是發了脾氣,他還要解釋一二。不然兩人也不可能君臣那麼多年。   姜憲把頭埋在了李謙的懷裡,道著:「是我一個人的……」   李謙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他用力地把姜憲往他懷裡抱著,親吻著她的頭髮,道著:「我是你一個人的,你也要是我一個人的……」   姜憲連當今的皇上都敢說甩就甩,她有多大的膽子,李謙覺得這世上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了。   他怕自己做得不好,姜憲會像甩了趙翌那樣甩了他。   他可以做姜憲一個人的,可他也希望姜憲只有他一個。哪怕有一天他們有了矛盾,姜憲也不是像對趙翌那樣不聲不響地離開,而是礙著今日的諾言,能給他一個補救的機會。   姜憲知道李謙對她好,卻沒想到他會對自己這麼好。   居然答應自己不再有其他的女子,還要求自己也不能看其他的男子。   只有女人才會這樣的擔心吧?   是不是自己對李謙還不夠好,所以李謙也有這樣的危機感?   姜憲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她摟了李謙的脖子,笑道:「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那好!」李謙彎了手指,「我們拉鉤,誰也不許違背誓言。」   姜憲看了李謙一眼,和他勾住了手指,道:「一百年也不許變!」   「一千年也不變!」李謙死死地勾住了姜憲的手指,「永遠都不變!」   姜憲的唇輕輕地印在了李謙的嘴上……   ※   見過了從前的老朋友,和山西官場上的官吏也打過交道了,姜憲和李謙也該回西安了。   次日清晨去給李長青和何夫人問過安之後,李謙被李長青留在了書房裡說話。姜憲回到屋裡吩咐丫鬟婆子們收拾箱籠。   明天他們就要啟程回西安了。   因為沒有了金海濤父子,只有她和李謙,兩人昨天晚上又鬼使神般地立下了只有彼此的誓言,姜憲的心情好極了。   她把李夫人即將過生辰的事告訴了情客,讓她幫著選幾件賀禮送到李府去。   情客提議將前些日子有人送來的一對龍泉窯的纏枝花香爐送給李夫人:「巴掌大小一個,正是京裡流行的款式,又是一對,放在內室裡點點安息香或是百合香最好不過了。」   姜憲今天起得有點早,身上還殘留著昨晚和李謙熱情過後的餘韻,一回屋就慵懶地躺在臨窗大炕的大迎枕上,聞言抬了抬手,示意就這麼辦。   情客寫好了禮單,要從庫房裡下帳,正拿了帳冊給姜憲籤字下帳,有小丫鬟笑盈盈地走了進來,屈膝給姜憲行禮道:「太原總兵府小金大人求見郡主!」   小金大人?!   金宵!   他來找自己幹什麼?   姜憲道:「你們沒告訴他大人在家嗎?」   「說了!」那丫鬟笑道,「小金大人聽說大人在和老爺說話,就問您起來了沒有。我們說您一大早就起來去給老爺問過安了,正指使著丫鬟們收拾箱籠,小金大人就說要見您!」   「那就讓他進來吧!」姜憲皺眉道。   金宵來拜訪她,她又要換衣服。她現在身上暖洋洋的,不想動彈。   讓他等著好了!   姜憲不慌不忙地喝了半盞茶,這才起身去更衣,由百結幾個大丫鬟簇擁著去見客的小廳。   金宵正笑吟吟地坐在那裡喝著茶,和身邊服侍他的小丫鬟說著話,俊美的臉龐溫柔如風,把個小丫鬟鬧得目光羞澀,面紅如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看好了。   姜憲沉著臉喊了一聲「金宵」。   她最討厭這樣的男子。   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就去挑逗那些根本不可能嫁給她或是被他收房的小姑娘,平白給人很多的遐想,哪怕小丫鬟也一樣。   姜憲冷哼了一聲。   還好她現在只是李謙的妻子,要她還是從前的太后,第一個就把金宵給拖出去杖責十大板再說話。   金宵卻像沒有看見她臉色似的,聽到聲音回頭,立刻面露喜色,忙站起來道:「郡主,您過來了!快坐,快坐!」   這好像是她家吧?   輪得到他來獻殷勤嗎?   姜憲撇了撇嘴,坐了下來,仔細打量了金宵一眼,這才發現金宵好像正沉浸在某種不知名的喜悅過,讓他對周遭的事情都不曾好好注意。   她不禁道:「你來找我做什麼?」   金宵嘿嘿嘿地笑了起來,半晌才止住了笑,傾斜著身子挑了眉對姜憲道:「我爹和繼母吵起來了。他們可是有名的恩愛夫妻,從來不拌嘴的,這次不僅吵了起來,而且是吵得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姜憲一聽就明白過來。   她道:「你爹和你繼母吵了起來,你就這麼的高興?」   金宵毫不掩飾地道:「那當然。你都不知道我們家的那位金夫人有多假惺惺的,明面上是為我好,實則恨不得我栽個大跟頭落下來摔死才好。我要不是家裡的長子長孫,被父親帶在身邊,她剛嫁過來的時候又發生了些事,讓我父親有些懷疑她,我只怕根本不能平平安安長這麼大。當初我沒被你選上的時候,她那高興勁兒,掩都掩不住,我才知道她原來一直都沒有死心。你要是攤到個這樣的繼母,你敢安逸地呆在家裡嗎?   姜憲看著他沒說話。   金宵頓時臉紅。   他怎麼忘了自己當初去參加了姜憲選夫的事。   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姜憲應該不在意了吧!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611章八卦   金宵跳起來道:「你不會還在意那件事吧?我當時也不知道你和宗權兩情相悅啊!我不是還幫了你們的嗎?你怎麼能翻臉不認人?」   「是誰翻臉不認人?」姜憲斜睇著他道,「求我給他說門親事的時候還『您』啊『您』的,如今親事定下來了,就變成了『你』。你可真的是新娘還沒有娶進門,媒人就拋過牆了。這也太快了點吧?」   金宵滿臉通紅,喃喃地道:「我不是看你是宗權的老婆嗎?至於這樣生硬嗎?再說了,你要是心無芥蒂,你那樣看著我幹嘛?」   她難道不知道她的眼神很瘮人嗎?   金宵在心裡嘀咕著。   姜憲發現好像每個人都有兩面似的。她從前沒有和李謙在一起,不知道李謙的臉皮如此的厚,她之前沒和金宵多接觸,不知道金宵還有這樣天真靦腆的一面。   她道:「你過來幹什麼?」   金宵頓覺不滿,道:「你雖然是郡主,可我好歹是你夫婿的好朋友吧?你怎麼能這樣和我說話?」   姜憲不耐煩地道:「我看你是沒有吃夠閉門羹的緣故!」   金宵立刻熄了火。   姜憲又道:「你來找宗權幹什麼?」   金宵這回老實了,道:「我這不是高興嗎?想和宗權分享分享。誰知道宗權有事,我準備等他一會,想著反正你也沒事,就過來找你了。」   「我看你是抑制不住心裡的高興吧?」姜憲冷冷地刺了他一句。   金宵閉著嘴巴不說話。   小丫鬟重新上了茶點進來。   姜憲問他:「你還回榆林關嗎?要是不想回去,你父親會給你安排個地方嗎?」   「不知道啊!」金宵說著,眼底流露出些許的悵然,道,「我原以為我爹會有個打算的,準備在路上和我爹說這件事的,結果一直沒有機會。現在我繼母又和我爹吵了起來。我繼母這個人,若是沒有底牌,是絕不會和人翻臉的,就像當年她剛嫁進來的時候一樣。她給我爹生了四個兒子,而且個個都養大了,我爹就算是對她不滿,為了兒子的顏面,也不可能對她怎樣。何況她這些年來一直頗得我父親的歡心。」他說到這時懊惱道,「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不管不顧地跟我爹說的。可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我到哪裡去好?應該到哪裡去?」   姜憲心中一動,道:「你要不要問問宗權?宗權的事都是他自己拿主意,讓他幫你參謀參謀也是好的。」   李謙肯定有自己的一盤大棋在下,讓李謙給金宵出主意,李謙很可能把金宵拉到自己的這盤棋局裡來。金宵出身名門,本人又會打仗,等到把魏家大小姐這厲害的角色娶回家,他的後宅也就穩定了,金宵還是頗有前程的。讓他成為李謙的同盟,是個不錯的主意。   金宵頗有些意動。   李謙匆匆趕了過來,還沒有來得及喝口茶就對金宵道:「你來了怎地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們明天準備回西安了,正在收拾東西,家裡亂糟糟的,也不好招待你,我應該請你在外院的書房裡喝茶的。」   「我覺得這裡挺好的。」金宵說著,朝四周望了望。   這是內院的接待小廳,是女主人用來接待女眷的地方,卻不同於金家的金碧輝煌。清一色的黑漆家具,多寶格子上擺放的是各種瓷器,大炕上鋪著猩猩紅坐墊,姜紅色的迎枕,落地罩掛著碧綠色的帷帳,甜白瓷的茶盅,色彩鮮亮卻又不流於俗豔,讓人看了不禁覺得很溫馨,放鬆。   這才是家的樣子吧?   金宵道:「郡主真是好眼光,這屋子讓人看著就精神。」   李謙撇著嘴不冷不熱地道:「郡主不大管這些事的。這屋子是她身邊的大丫鬟陳設的。」   「咳咳咳!」金屑被自己的口水給嗆著了。   李謙攬著他的肩膀毫不留情地往外走:「我們去隔壁花廳說話。」說著,回頭對姜憲道,「你以後不想見他就不見,不用看我的面子。快去歇了吧!從明天起又要趕路了。」   他們是真的要趕路。   如果不是在太原耽擱了這幾天,他們也不用這麼急了。   姜憲笑著回了屋。   遠遠地傳來金宵困惑的聲音:「宗權,你跟我說老實話,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來找郡主,我總覺得你不大高興似的……」   是這樣嗎?   姜憲停住腳步,若有所思。   李謙卻面無表情地道:「怎麼可能呢?你不是說要和我做通家之好的嗎?你把你閨女生得漂亮一點,我們以後還可以做個兒女親家!」   「你說的什麼話?」金宵一聽就炸了毛,跳著腳道,「你怎麼不生個女兒給我做兒媳婦?我保證讓她做我們家的宗婦,若是我兒子敢輕怠她,立刻讓他去祠堂裡給我跪著。」   李謙冷冷地道:「那你兒子得有這本事把我閨女娶回去才行。」   「你放心,我會親自教導我兒子的。絕對是個俊傑!」金宵得意洋洋地道。   李謙已經懶得和他多說了,直言道:「你來找我幹什麼?」   金宵頓時眼睛一亮,頗有些稱功地道:「宗權,你給我出的主意見效了。今天早上,我你爹和我繼母吵起來了。」   李謙咧了嘴笑,道:「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她也嘗嘗被陷害的滋味。」   金宵連連點頭,感慨道:「多虧你給我出了這樣一個主意……」   他對他的繼母不滿已久,可金夫人在大面上素來行事漂亮,內宅的事偶有不是的地方,金海濤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內宅是金夫人的地方,金宵一個男孩子自然就更不好和金夫人計較。金媛從前還和金夫人頂一頂嘴,後來知道這樣容易授人以柄被金夫人利用,不僅沒有找了金夫人的麻煩,還會壞了自己的名聲,也只能鳴金收兵。   這次金宵的婚事說起來是黃家主動找上門的,也是因為尤慧娘愛慕金宵,一心想嫁給金宵,尤老爺又想攀上金家這門親事,說好了親事若成了,會重金酬謝,黃老爺才跑了這一趟。金夫人覺得尤家底子太薄,金宵又特別討厭黃家的人,覺得這門親事要是成了不僅可以打擊到金宵,還能讓金宵沒了能夠幫襯他的嶽家,這才用尤家的陪嫁試著說服金海濤。   金海濤因有了金媛這門前事,京城的消息已經能及時傳遞過來,金宵的婚事,更多的就是考慮到對金宵的幫助。在他看來,嶽家雖好,可若是兩家有了矛盾,還是得各家顧各家,最典型的就是邵家了。金宵這麼多年的做小伏低最終也沒能讓邵家對他們與眾不同。還是得靠實力說話。   尤家要是真的願意拿那麼大的一筆陪嫁出來,倒也不是不能考慮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明天就去參加閱文的年終盛典了,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讓我有機會去上海。   O(∩_∩)O~   謝謝!   ※ 第612章報復   李謙就給金宵出主意。既然這門親事這麼好,他與安國公府的大小姐訂了親,何不讓家中的四弟或是五弟娶尤慧娘?雖然四弟和五弟都比尤慧娘小,可女大三,抱金磚,也不見得就是件不好的事。   金海濤頓時有點心動。   他兒子多,可是能繼承家業的只有一個,就算是蔭恩,以他的能力和位置,最多也就能蔭恩一個。他不可能棄長就幼,不然言官的唾沫星子就能淹了他。他總得為其他幾個兒子打算。   如果有個兒媳婦有大筆錢財陪嫁,這個兒子至少可以自立門戶了。   金宵當時跟金海濤說的時候,金海濤不置可否,可等金宵走後,他越尋思著這件事越可行。等到他回到家裡,看到金夫人正和尤慧娘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親親熱熱地做著針線說著話,他嚇了一大跳。金夫人這才告訴他,是尤老爺到西安來辦事,想看看金宵,就順帶著把女兒也一起帶了過來。   金海濤對這樣費盡心思鑽營來結一門親事的做法心裡還是有些芥蒂的,他問金夫人尤慧娘品行如何?   金夫人跟著金海濤過了這麼多年,要是摸不準金海濤的心思,兩人的關係也不會這麼好了。她自然是要誇獎尤慧娘了:「姑娘沒有什麼可挑釁的,就是尤家太一般了,但看得出來,尤家對這個姑娘還是挺看重的,好好請過人教姑娘規矩,待人接物落落大方,願意虛心跟著我學,人也聰明。摔打個兩三年,家中的中饋也就能接手了。我也能好好享享清福,早晚都喝杯媳婦茶了。」   金海濤聽了笑道:「金城的媳婦不好嗎?你前些日子還跟我說金城的媳婦不錯呢!」   金夫人是真心覺得何瞳娘不錯。早知道是這樣,她就應該幫自己的四兒子求娶何瞳娘的,又何必便宜了那個金城。可惜當初她沒看中何家,更不要說對何瞳娘有好感了。她有時候想起來也覺得有些可惜。   「那孩子是很不錯!」她不吝嗇誇獎,道,「家裡也應該添丁進口了。等大爺的婚事成了,也該跟三子說親了。」   三兒子是她和金海濤的第一個兒子,在別人看來,他只是金家的三爺,可在金夫人眼裡,這才是她支應門庭的兒子,婚事自然不能馬虎。   金海濤在金夫人長年累月的枕頭風之下雖然沒有剝奪金宵的繼承權,可對三兒子也非常的重視,聞言就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我這次去京城,多虧了李謙,還借著郡主的福澤給金宵說了門親事。對方是安國公府的嫡長女,正正經經功勳世家的姑娘。因怕婚事有變,我在京城的時候已經和魏家交換了庚貼,下了小定,這件事我跟你說一聲。馬上要端午節了,你記得到時候給安國公府送份禮過去。至於尤家的親事,你既然覺得好,又和那尤姑娘相處的融洽,我看就把那尤姑娘說給四子好了……」   金夫人聽了就炸了窩。   她可以委屈自己,卻絕不能委屈自己的孩子。   那尤慧娘若是個好的,她怎麼會大力促成尤家和金宵的婚事呢!   兩人吵了起來。   偏偏金夫人還不能說尤慧娘的不是,鬧得金海濤覺得金夫人這是年紀大了,腦子不清楚了,沒事找事,甩著衣袖就去了小妾那裡。   李謙聽完金宵的講述,道:「那最後這件事怎麼處置了?」   金夫人錯就錯在八字還沒有一撇的時候就把尤慧娘給領到了家裡,現在不和尤家結親就得結仇了。以金家的權勢,自然不會畏懼尤家,可尤家要是被拒了婚,還是在尤慧娘在金家小住之後,尤慧娘再想要出閣,就只能遠嫁了。   尤家願意拿出全副的家當給女兒做陪嫁,就可想而已如何疼愛這個女兒了。   出了這樣的事,金家失禮在前,尤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要是以死相逼,金家名聲也會受損。何況四子以後總是要成親的,想再找門像尤家這樣的親事,也不是很容易的事。還不如就這樣糊弄過去。   李謙和金宵都知道。所以李謙才定下了這樣的計策,金宵才會這樣的高興。   「還能怎樣?」金宵冷笑道,「折斷了胳膊也只能往衣袖裡塞了。說多錯多,我那繼母若是再繼續折騰下去,這麼多年來好不容易豎起來的賢妻良母的形象只怕就要坍塌了。我倒無所謂,就怕我們家老三受不了,會出面阻止。不過,看在她好歹沒有虐待我妹妹,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給她個教訓就行了。但金家和尤家的婚事,十之八九是要繼續的。否則金家怎麼向尤家交待?只不過等到尤家知道女兒要嫁的不是宗子而是不能繼承家業的四子時,不知道還舍不捨得拿出那麼多的錢財做陪嫁?金夫人若是知道自己人財兩空,不知道會不會腸子都悔青了?至於尤家,我派了人去給他們報信,該說的都說了,他們家還要不要和金家聯姻,就不是我的事了。」   「既然如此,你也別管這件事了!」李謙覺得把精力放在這上面,純屬是浪費。他道,「你成親之後,我建議你還是回榆林關去。但是不帶安國公家的小姐過去,得看她能不能應付得了金夫人——若是能應付得了金夫人,那就最好。你到時候再帶她去榆林關,讓她去應酬邵家的那些人去。若是不能應付金夫人,那也沒什麼。我們想辦法找個能力強的女人在安國公家的大小姐身邊管事,讓她在家裡拖著金夫人也不錯。你把精力放在仕途上,不要總盯著內宅的那點事不罷休。你在仕途上越順利,金世伯就越不可能放棄你,金夫人就會對你越忌憚,甚至為了自己幾個親生兒子的前程,只好在你面前俯首稱臣。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所作所為。我聽你說這件事到此為止,我是很高興的。」   金宵不免有些赧然。   如果他不是說了這樣的事,李謙會讓他回榆林關去?會和他推心置腹嗎?   他不由道:「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可你讓我回榆林關去,是為什麼?我之前還在想,我要不要去陝西呢。你不是接手了陝西都司嗎?那個楊俊也不是尋常人,我覺得我去了陝西,說不定還能幫上你呢?」   ※   親們,給MoreILL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大家打賞了我很多靈獸蛋啊,加更加得好高興啊!   ※ 第613章分歧   李謙的神色變得有些冷淡,目光中也閃爍著堅毅的光芒,低聲道:「朝廷覺得我太打眼了,不然也不會讓我把生擒布日固德的功勞讓出去了。你畢竟是總兵之子,和我走得太近了,有結黨之嫌。而且我一直想拿下榆林關,你過去了,我有事就可以交給你去辦。等拿下了榆林關,你也可以直接接手榆林關的事務,做榆林關的總兵!」   拿下榆林關?   幹掉邵瑞嗎?   金宵頓時覺得口乾舌燥。他磕磕巴巴地道:「你,你準備怎麼辦?」   「暫時還沒有想好。」李謙寒光四射地道,「但我覺得這件事已迫在眉睫了。你別看朝廷一下子給了我三十萬擔糧草,那也是因為李瑤知道對不起我,給我的補償。以後肯定沒有這樣的好事了。而且因為這三十萬擔糧草,恐怕會被人記很久,以後內閣廷議,陝西行都司和陝西都司十之八九什麼也得不到。恐怕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得自己想辦法給陝西行都司和陝西都司準備糧草,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如今只有幹掉邵瑞,用我們自己的人上位,才能確保兩司的糧草。不然我這個所謂的兩司都指揮使也不過是個虛名。休想指使得動人。」   金宵聽得心如擂鼓,既害怕,又興奮。   把那個比他父親還要有資歷,連他父親都要忌憚的邵家給端了,想想就讓金宵覺得刺激。   「幹了!」他毫不猶豫地道,「宗權,你比我有膽量有謀略,我跟著你,你說怎麼幹就怎麼幹!就算是這事沒成,我也不會後悔的。富貴原本就是險中求的事。你也不要有什麼顧忌,我肯定像雲林他們一樣聽命行事。」   金宵主動把自己綁上了李謙的戰車。   李謙對這樣的結果非常的滿意,否則他怎麼會去插手金家的事務。   「你願意幫我就好!」李謙說起了兩家合作的鐵器生意,「只怕還要派個人去趟四川。你覺得派金城去怎麼樣?」   最好是派李累去,但兩人合作,就得互相更多一點信任。況且這條線是姜憲幫著牽起來的,不是什麼人都能和四川巡撫郭永固搭得上話的。   金宵想了想,道:「還是讓李累去吧!金城沒出過遠門,在此之前也不過是跟著家裡的管事管了幾天的帳目。李累卻不同,從小跟著其父在外面跑,又在私墪裡讀過書,走出去比金城看著有氣派,這生意也好做。」說完,他很坦誠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些日子你別看我總是跟在你身後跑,我也在跟著你學東西。我看你對手下就很信任,他們因此也真心地愛戴你,我覺得這樣就很好啊!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讓金城管內,李累管外。」   這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李謙也不和他客氣,兩人說了半天的話,留金宵用了午膳,金宵這才打道回府。   可李謙卻沒有回房,而是站在花廳的窗欞旁望著院子裡嫩芽新吐的老槐樹沉默了良久。   父親把和他正式的談話放到了今天。   早上,在書房裡嚴肅認真地問起了他去京城的事,對他把軍功分給別人頗有微詞。特別是他不知道從哪裡聽說這件事姜鎮元不僅同意,還親自出面說服他的事,肅然地對他道:「姜家能把郡主嫁到我們家來,我們家要感激姜家,可這與家族仕途是兩回事。你不能因為姜鎮元是郡主的伯父就這樣答應了他們,最終得利的,還是姜家——齊勝和金海濤都被封了上柱將軍,大同總兵府下的那些個參將、遊擊將軍可被封了個遍,還趁機調了好幾個回京衛。可你呢?兼了個陝西都司都指揮使,這對你有什麼用?還好你腦子沒有進水,把手下的幾員大將都請了軍功,最小的也封了個百戶。你老子走過的橋比你吃過的米還多,你以為這樣的軍功很好立不成?你敢說你這次不是僥倖?我看姜鎮元根本就是拿你的軍功做人情,趁著這個機會鞏固他在京衛的勢力。」   「爹,就算是這樣,我覺得我也別無選擇。」李謙只好安撫李長青,「我年紀太輕,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姜家和我們家不是旁人,幫他們,我們也不吃虧。那三十萬擔糧草不就是伯父幫著爭取到的嗎?我覺得與其得個虛名,不如想辦法弄點實惠的。若是能把陝西牢牢抓在手裡,那就比什麼都好!」   「你想把陝西抓在手裡!」李長青冷笑道,「那他們怎麼不把楊俊想辦法調到其他地方去?這種話也就你相信了。不過,你還年輕,又和郡主新婚燕爾,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沒什麼。只是別在同樣的地方跌倒兩次就行了。這次你回到陝西,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把兩個都司都抓到手裡,然後再想辦法把楊俊給弄走,和夏哲分庭抗禮。第二件事就是快點讓郡主生下麟兒。這女人,只要有了孩子,心就定下來了。她願意一心一意地跟著你了,你以後遇到姜家,才有更多的底氣。你聽明白了沒有!」   李謙唯唯諾諾,心裡卻不以為然。   他相信姜家有姜家的立場,李家有李家的立場。可只要利益一致,就能結成密不可分的同盟。沒有父親說的那麼嚴峻。   不過,關於孩子這件事,他的確得好好考慮考慮。   他當然希望快點做父親,可姜憲年紀還小,聽說曹宣和白氏的第一個孩子就沒了。   李謙只要想到這種事有可能會發生在他和姜憲的身上,他就覺得心痛如絞。   他們的孩子,應該都好好的,健康地長大才是。   李謙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慢慢地往上房去。   路上,他遇到了好幾撥兩兩成行的丫鬟。   自姜憲整頓了內務之後,家裡的丫鬟去哪裡都是兩兩成行的。   他不由攔了個面熟的丫鬟,道:「這是有什麼事嗎?」   兩個丫鬟恭敬地行禮,笑道:「是趙夫人和魯夫人等人,說郡主明天就要走了,來給郡主送行,郡主安排了午膳,還請了說書先生到府裡來說書。」   李謙覺得如果是這樣,他就不適合這個時候去上房了。   他讓兩個小丫鬟給姜憲帶了句話,趁著這半天沒什麼事,索性帶著雲林和謝元希去了他們打鐵的山莊,在那裡和李累、金城說了半天的話,試了試兩位師傅新打出來的斬馬刀,到了晚上才回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這是發稿箱君發出來的稿子哦~   ※ 第614章歸途   李謙回去的時候,何瞳娘還沒有走。   她帶了很多東西給姜憲,正在那裡叮囑著:「這是阿膠,是有人專程從山東買回來送給我公公的,我婆婆就賞了份我,我吃了覺得很好,就給您也捎了點來。這是藏紅花,據說是從西域過來的……」說到這裡,她不好意思地湊到了姜憲的耳邊,道,「調理小日子用的。我之前不順,吃了這個就好了。你留著,以後總能用得上。」   李謙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可見到何瞳娘都快趴到姜憲的肩膀上去了,他不由輕輕地咳了一聲。   何瞳娘循聲望過來,「哎喲」一聲臉脹得通紅,慌慌張張地給李謙行了個禮,依依不捨地含著淚對姜憲道:「大表嫂,你一路保重,明天我就不去送您了。您得了閒,一定要回來看看我們。」   她送來的東西份量都不多,但件件名貴,可見是花了心思的。   姜憲不是那種不知道別人好歹的人,對何瞳娘頗為禮遇,笑著喊了情客送她,並道:「你若有空,也可以去西安看我。冬至在西安,你去了她肯定很高興。」   何瞳娘紅著臉應是,疾步出了廳堂。   李謙奇道:「她慌什麼慌?」   姜憲抿了嘴笑,道:「你可沒看你剛才的樣子,像個閻羅王似的,她是養在深閨裡的女孩子,何曾見過這個,不怕才有鬼呢!」   李謙不由摸了摸臉,道:「我沒發脾氣啊!」   姜憲懶得和他計較這些,道:「你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用過晚膳了沒?難道山莊的生意不好?」   李謙把鐵鋪悄悄地建在了一個山裡,別人不知道,李謙卻沒有瞞著姜憲。姜憲怕別人聽了去,每次提起鐵鋪就以山莊來代替。   「山莊生意挺好的。」李謙神色有些疲憊地坐到了臨窗的大炕上,道,「備得貨都不多了,這幾天要去進些貨來才行。」   具體的事姜憲就不再問了,兩人商量著回去的事,倒是破天荒的自從在一起之後,第一次沒有被裡翻紅,而是親|親|熱熱地靠在一起說著話睡著了。可翌日醒過來,姜憲卻發現自己長手長腳地纏在李謙的身上,把他半壓在身下。   還好李謙這兩天累得厲害,比她起得晚。   姜憲默默無語半晌小心翼翼爬了起來去了旁邊的耳房洗漱。   不一會,李長青讓小廝過來請他們去東跨院的上房用早膳。   他們馬上就要啟程回西安了,李長青安排了他們一起用早膳。   姜憲去叫了李謙,兩人收拾妥當就去了李長青那裡。   何夫人、李麟、何大舅等人都在,大家圍在一起用了早膳,李長青和李麟、李駒等下會把李謙夫妻送出門,何夫人和何大舅太太等人只送到垂花門前。   何大舅太太和李雪都抹了抹眼角反覆地叮囑姜憲要注意身體,有空的時候就回來住幾天。   何夫人見狀也跟著客氣了幾句。   姜憲笑著安撫了何大舅太太半晌,這才上了馬車。   等到了城外,又是另一番光景。   李長青囑咐李謙要注意那三十萬擔糧草,李麟則笑著祝李謙前程遠大,步步高升,只有李駒,睜著雙懵懂的大眼睛望著李謙,很是傷心的樣子。   李謙就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髮,道:「大哥和二哥都不在家,你就是家裡最大的了。你要替我和二哥孝順父母,照顧婦孺才是。」   李駒連連點頭,道:「大哥,您就放心的在外面做事好了,家裡的事都交給我,我絕不會拖了大哥的後腿的。」   過了一年,李駒又大了一歲,可到底也只是個還沒有到舞勺之年的小孩子,李謙壓根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但李駒能這樣說,也算得上是個懂事的孩子了,李謙覺得自己應該鼓勵鼓勵他才是。思忖了片刻,把手中的馬鞭送給了李駒:「這是我在戰場上用過的,追擊布日固德的時候就是用的這根馬鞭,現在送給你,希望你記住你說過的話,早日成為家中的支柱。」   李駒激動的直點頭,接過馬鞭的時候手還發著顫。   李謙笑著朝李駒微微頷首,辭別李長青,翻身躍馬,離開了太原城。   不過七天的功夫,他們就到了西安。   雖說路上趕得急,但因為有李謙相伴,姜憲並沒有感覺到疲勞,等馬車停下來,她看到黑壓壓一片來迎接李謙的大小官吏,反而生出幾分倦意來。   李謙早有準備。   他滿臉笑容地迎上前去的時候,雲林已在車轅前等著她示下:「郡主,大人說您若是累了,大可不必應酬這些,我們直接回府就是了。至於洗塵宴什麼的,等家裡安頓好了再說,不差這一日半日的。」   姜憲知道李謙這頓應酬是無論如何也免不了的——他立了奇功,還順帶帶了三十萬擔糧草回來,不管是軍事才能還是交際手腕都顯示出首屈一指的強大,軍中的威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正是趁著這個機會把兩司的軍權和政權都牢牢地抓在手裡的時候,需要和布政司、按察司好好打交道的時候……她還是別打擾李謙為好。   她和雲林等人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   剛剛搬進來時她種下的紫藤花經過一個秋冬已經爬滿了花架子,正歡快地吐著嫩芽,抽著枝條,讓姜憲倍感親切。   李驥像個小馬駒似的衝了過來,人還沒到,聲音先到:「大嫂,你總算回來了!」   不過大半年沒見,李驥又躥高了半個頭,人瘦得厲害,神色卻前所未有的飛揚。   姜憲大吃一驚,道:「你怎麼在府裡?沒有去迎你大哥嗎?」   李驥靦腆地笑,道:「我想在家裡迎接大嫂!」   算這小子有心。   姜憲明媚地笑,和他開著玩笑:「你大哥是不是苛待你了,沒讓你吃飽啊?你怎麼長得這麼瘦了。還是回家跟著嫂嫂混好了。」   李驥不好意思地摸著頭,小聲道:「不是,是我總長個子。」他很是苦惱地道,「再這樣長下去,要像竹竿了。」   姜憲笑道:「高好啊!高看上去挺拔!你年紀還小,等你不長個子了,就該長肉了。不過,到時候你可得好好練練,還得娶媳婦呢!」   李驥羞赧地紅著臉,手足無措。   大家哄堂大笑。   李冬至這才有機會上前朝著姜憲屈膝行禮,喊了一聲「大嫂」。   ※   親們,給Freeskyii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晚上去參加盛典~   ※ 第615章應酬   李冬至也長高了,而且神色開朗,眉眼帶笑,一掃之前的木訥苦澀,有了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該有的天真浪漫之色。   姜憲很是欣慰,問李冬至:「這段時間可好?」   「好!」她回答著姜憲,眼睛亮晶晶的,和李謙非常的像,「您不在的時候,我跟著康太太和康家的兩位姐姐讀書,做針線,如今我已經讀完了《三字經》,開始學《論語》了,還學會了做比甲,過年的時候,我就給娘和大嫂、康太太各做了件比甲,等大嫂安頓下來了,我就拿給您看。」   「哎喲!還有我的!」姜憲笑眯眯地道,突然有點明白有些女人為什麼非得要孩子了。這就像個小樹苗,春天裡種下,秋天裡就有了果實。這種豐收的喜悅,是其他東西沒辦法取代的。   家中的僕婦紛紛上前給姜憲行禮。   姜憲都給他們打了賞,這才在李驥和李冬至等人的簇擁下進了上房。   康太太和鄭太太,康家的兩位小姐都在抱廈裡迎接她。   姜憲笑著和她們打招呼,卻看見了一個讓她有些驚訝的人——陸家的大小姐。   她不由挑了挑眉。   陸大小姐笑盈盈地上前給她行禮,道:「知道郡主這兩天回來,我就厚著臉皮過來做客了。郡主這一路上可好?家母和我都惦記得很。」   難道是有什麼事找她?   姜憲在心裡思忖著,面上卻不露,笑著和眾人寒暄。   雲林指使著小廝們搬箱籠,情客和百結忙著陳設屋子。   康太太等人不過坐了半盞茶的功夫就都起身告辭:「郡主風塵僕僕的,想必很累了,我等就不打擾郡主了。等過幾天郡主這邊都收拾停當了,我們再給郡主接風洗塵。」   她們這麼說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李謙立了功,兼了陝西都司的都指揮使,官場上向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陝西都司的那些人估計都削尖了腦袋想著怎麼和李家搭上關係,接下來來拜訪姜憲的人除了像夏夫人這樣平素就有來往的,估計還會有很多通過七彎八拐的關係找到姜憲這裡來的,李家不說是門庭若市,也會人流如織,她們是自己人,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姜憲明了地笑著點了點頭,道:「如此最好不過。到時候我們也可以好好玩玩。」   康太太笑著應是。   陸家大小姐卻趁機向姜憲辭行,說是明天就回長|安縣了:「就不來和郡主辭行了。等過些日子郡主得了閒,我再和家母來拜訪郡主。」   姜憲有些意外,笑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找我?你直管直說就是,我這幾天可能有點忙,但幫你說句話的功夫還是有的。」   陸大小姐面色微紅,真誠地道:「託郡主的福,家裡一切都安好。並沒有什麼其他的事,若是有事,自不會和郡主客氣。」   也就是說,人家是專程來迎接她的。   姜憲的臉就有點紅。   她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送走了客人,姜憲感覺有點累,正巧李謙差了人回來報信,說是晚上有接風宴,他用過晚膳再回來。姜憲好好地梳洗了一番,草草地用過晚膳,躺在床上就睡著了。半夢半醒中,感覺有人在自己的身邊輕手輕腳地掀了被子鑽了進來,她迷迷糊糊地喊了聲「李謙」,李謙低低地應了一聲,把她摟在了懷裡,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溫聲道著「是我,快睡吧,我抱著你呢」。   姜憲「嗯」了一聲,扭扭挪挪的,很快就找到了一個讓她覺得舒服的位置和姿勢,又沉沉地睡著了,只是睡著之前,她好像聽到了李謙的一聲輕笑。   可等她第二天醒過來,李謙早已不在床上。   她睡眼惺忪地靠坐在床頭,半晌才清醒過來,問:「大人呢?」   百結一面將她今天要穿的衣裳熨燙好了拿過來,一面笑道:「大人很早就起來了,在練武場打了一趟拳,回來的時候郡主還沒有醒,大人吩咐別把您吵醒了,之後看了會書,準備等您醒了之後和您一起用早膳的,結果謝先生來找大人,好像是誰來了,急著要見大人,大人就吩咐把早膳擺在了外院書院。大人用了早膳回來,您還沒醒,大人就留了話,說是今天中午和晚上都不回來用膳了,去了衙門……」   姜憲張大了嘴巴,又很快閉上了。   這才剛剛走馬上任,就開始日理萬機了。   從前趙翌也沒有他這麼忙啊!   不過,趙翌是昏君,李謙估計要做能吏。   姜憲腹誹著,重新躺了下來,道:「我還要睡一會,你們過半個時辰再叫我。」   反正李謙已經走了,她也懶得那麼早起來了。   百結笑著應是,表情頗有些無可奈何。   姜憲睡了個飽,起來用了不知道應該稱之為早膳還是午膳的飯,感覺人精神了很多。然後就接到了夏夫人派人送來的帖子,說是王成明天離開陝西,請她和王夫人吃飯,既是為她洗塵,也為王夫人送行。   她無所謂,讓送貼子的嬤嬤回話說自己一定會到。   之後又陸陸續續地收到了各式各樣的帖子,有請吃飯的,有請賞花的,有請聽戲的,大家的目的都一樣,想開始同李家走動。   情客是宮裡訓練出來準備做姑姑的人,對這些事情門清。姜憲就把這些帖子全交給了情客處置,情客安排她今天去哪家她就去哪家,安排她見什麼人她就見什麼人,雖說每天都有應酬,卻也不累,還認識了幾個丈夫在陝西都司任職的太太,平時出去應酬的時候遇到了,在旁邊聽她們八卦,也挺有趣的。   日子轉眼間就到了五月。姜憲這才發現自己和李謙這兩個月都早出晚歸的,還沒有在京城時相處的時間多。而且他們每次親熱的時候都是在她半夢半醒之中,事後她又總是累得直接就睡,幾次好像都聽到了李謙的嘆息聲。   李謙肯定對這種情況不滿意了!   姜憲想到自己要求李謙除了她誰都不能有……那她就得儘量讓李謙別感覺憋屈才是……   她有些心虛。覺得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姜憲請了謝元希過來,仔細地問了李謙的作息時間。   她頓時淚流滿面。   那傢伙每天寅時就起。   又不用上早朝,那麼早起來幹什麼?   天還沒有亮呢!   前世,她最討厭的就是上早朝啊什麼的了……   如今她已經不再做太后了,難道也擺脫不了早起的命運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晚上的盛典,估計會被閱文的作者刷屏。   O(∩_∩)O~   ※ 第616章收拾   他們夫妻不能總這樣吧!   姜憲想了半天,決定還是調整她的作息時間——她調整作息時間只會涉及到家裡的人,可若是讓李謙調整作息時間,會涉及到兩司的大小官吏甚至是巡撫衙門和布政司、按擦司的公文往來。   所以說,最終還是女人退讓的比較多啊!   姜憲在那裡打著哈欠,非要等到李謙回來不可。   情客勸道:「郡主,要不您先睡一會?我讓人在大門口等著,大人一回來我就把您叫醒了。」   習慣真是太可怕了。   姜憲道:「我明明下午睡了一下午,可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會打哈欠。情客,你去沏盞濃茶過來,據說喝濃茶可以提神。」   情客不贊同,道:「可濃茶喝多了會讓皮膚變黑。」   「誰說的?」姜憲驚悚道,「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從前教導我的姑姑說的。」情客道,「她說吃什麼補什麼,濃茶顏色深,對皮膚不好。她就從來不喝濃茶。」   姜憲不以為然。   好人家誰會把孩子送進宮去做宮女。那些宮裡的姑姑說起來好聽,實際上很多人在進宮之前連字都不識一個。後來進了宮,機敏些的就會跟著自己的教習姑姑學識字,有些甚至能進學堂。縱然如此,她們自幼的生活習慣還是會帶進宮裡。最典型的就是孝宗皇帝了,他的教養嬤嬤是山東聊城人,他的官話就帶著一股子山東腔,怎麼也改不過來,還喜歡吃大蔥,急起來了,更是用山東話罵人,被罵的福建官員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什么喝濃茶會讓皮膚變黑這種事,說不定就是那位教習姑姑胡謅的。   兩人為這件事說了半天話,倒把姜憲的瞌睡給說走了。   李謙披星戴月的回到家裡,看到上房裡燈火通明,姜憲坐在宴息室裡等他,不由愕然地睜大了眼睛,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姜憲哈哈大笑,上前去接了李謙的鬥蓬,道:「沒事,沒事,就是想等你回來」又道,「你用過晚膳了沒有?要不要吃宵夜?」   李謙聞言面露歉意,道:「我這些日子有些忙。等忙過這些日子,我陪你去雲龍山度假遊玩好不好?」   雲龍山是有名的避暑勝地,他這是說他要忙到夏天嗎?   姜憲無力地道:「去哪裡都行,我就想能天天見到你。」   「是我不好!」李謙抱住了姜憲。   姜憲緊緊地回抱著他,把腦袋枕在他的肩上,低聲道:「我知道你這些日子忙,你去忙你的去,等閒了我們再一起去雲龍山。」   李謙親了親姜憲的鬢角,晚上和姜憲好好地溫存了一番。   從那以後,姜憲會和李謙一起起床,李謙去打拳,她就梳妝打扮好了指使著廚房裡做早膳,等李謙回來一起用早膳。用過早膳,她會把李謙送到垂花門。等李謙坐車走了,她再回屋睡個回籠覺。晚上則等到李謙回來後一起用晚膳。若是李謙用了晚膳再回來,她就在臨窗的大炕上或看書或和情客閒話,等著李謙回來,服侍他洗漱後兩人再說會話去睡覺。   彼此間像從前一樣每天都膩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可李謙從來就不是個馬虎人。   他很快就發現了姜憲的異樣。   不用去證實,他也知道姜憲這是為了陪他。   他心裡既感動又內疚。   可他卻沒有辦法改變現狀。   如今邊關不穩,陝西行都司和陝西都司隨時都可能上戰場打仗。   他不想被韃子打得狼狽逃竄,手下就得有一群能徵善戰的兵。   在他上任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之前,他的前任把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當跳板,一心想攢足了資歷回京城去。雖然在陝西行都司當了一年多的都指揮使,卻從來不曾去甘州上任,一直呆在西安花天酒地,託關係,找門路。陝西行都司已經很久都沒有一個主事的人了,被其他衛所欺負的都抬不起頭來。他去上任,雖然有人觀望,卻沒有人為難他。大家對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和期待,盼著他能幫行都司的將士解決溫飽,盼著他給行都司的將士撐腰,能讓行都司的將士揚眉吐氣。這讓他不僅很快就順利地接手了行都司的各種事務,還把從李家帶過來的人手安排進了衛所,很快又通過練兵打仗等事樹立了自己的威信。待到布日固德攻城,他領著行都司的兵將苦守城池二十多天之後,他的個人威望達到了頂峰。在他趁機出城剿匪的時候,明知不合朝廷規章,卻沒有一個人反對。再後來,他領著行都司的人生擒了布日固德,給他們爭來了軍功、撫恤金和三十萬擔糧草,陝西行都司很多人都開始盲目的祟拜他,可以說整個行都司對他已是言聽計從,他可以說是說一不二。   陝西行都司說是他的地盤也不為過了。   陝西都司卻不一樣。   因為都司的衙門在西安,有很多的關係戶。王成是靠溜須拍馬得到的這個職務,他本人又懦弱好色,都司衙門裡冒領軍功的,吃空餉的,混日子的,比比皆是。陝西都司從上到下幾乎從根子裡都爛了。那些知道李謙後面站著姜憲,站著鎮國公府,站著太皇太后的雖不敢輕慢李謙,可這有什麼用?李謙需要的是一支能上戰場的隊伍,偏偏陝西都司的人什麼都行,唯獨打仗不行。   還有一大批揮舞著銀子想走後門的。   怎樣平衡這些關係?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能用的該怎樣用?不能用的該怎麼送走?他這些天腦子裡想的全是這些事,睡覺都睡不安穩。   他想陪姜憲,想哄姜憲高興,他也得有時間才行!   李謙只好把這一切都記在心裡,尋思著到了夏天,事情理順的差不多了,他無論如何也要空出時間陪姜憲去雲龍山好好地住上幾天。   他這麼辛苦還不是希望給妻兒更好的環境,若是因為他太忙而讓妻兒跟著他什麼也做不成,那他的辛苦還有什麼意思?   李謙就養成了每天晚上回去都和姜憲說說話的習慣。   姜憲知道他這個時候特別的為難,既痛恨朝綱崩壞又心疼他太辛苦,對李謙就更是關心體貼,溫柔順從了。   李謙一時間仿佛掉進了溫柔鄉裡,根本就不願意出來,公事上更有勁頭,私底下更為小意溫存,日子過得順風順水,恨不得時光就此停留下來才好。   但這只不過是李謙自己的想法。   很多人都度日如年。   這其中就包括了蔡霜。   ※   親們,給2674282的靈獸蛋加更!   PS:飛機如果沒有晚點,我應該在飛往武漢的航班上。   O(∩_∩)O~   ※ 第617章危機   在別人看來,蔡霜是為了升職攢資歷,所以才會到陝西行都司來的。可實際上蔡霜是因為在京城呆不下去了,有人看上了他之前的位置,就算一時半會弄不到手,三年任期滿後,他是絕對不可能再在那個職位上繼續做官。與其讓人看笑話,還不如以退為進,外放出去,既可以晉升,還可以弄點銀子——京城裡一塊匾額掉下來都能砸個皇親國戚,像他這樣的,有好處沾不著,有壞事卻得給人背黑禍,撈油水的事就只能在旁邊幹看著,說起來是在京衛做官,走出去也是威風八面的,可家裡卻沒幾兩銀子。   到了陝西行都司之後,他仗著自己的出身的確悄悄地撈了些銀兩。可現在,李謙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開始用雷霆手段整治行都司和都司。行都司還好,都司卻鬧得人人自危,好幾個都私底下和他抱怨,李謙是不是缺銀子了,所以才這樣的折騰他們,問他能不能幫著搭個線,李謙要多少銀子,不如明碼標價,大家就是砸鍋賣鐵,這個銀子怎麼都要拿出來的。   蔡霜沒有接話。   他一直在模糊別人的視線,讓別人以為他和郡主同是來自京城,又是功勳世家子弟,和李謙的關係非比尋常。而且以他對李謙的了解,李謙根本就不缺銀子。在行都司的時候,他就拿了七、八萬兩銀子出來貼補軍餉,行都司的人都知道。所謂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行都司的人因此在李謙面前沒有一個直得起腰的。等到後來李謙帶著他們打了勝仗,自己什麼也沒有撈到,卻把他們的軍功都實打實地給了他們,行都司裡就莫名其妙地傳出上面的要壓著李謙,不願意讓李謙升官加爵,李謙卻不低頭,頂著丟官殺頭的風險和內閣大佬們講條件,李謙自己的軍功可以不要,但下面將士的軍功卻有一個算一個,撫恤金一分也不能少。等到撫恤金到手,比大家預想的都要多,就又有話傳出來,說是李謙私下賣了郡主的陪嫁,自己掏腰包給大家補上的。   蔡霜聽到這傳言的時候在心裡直罵「傻|子」。   李謙就算是想私下的補銀子給那些死難的將士也不敢啊!難道他不怕背上個「沽名釣譽」的名聲,被言官們彈劾啊!   也不知道是誰在那裡謠傳?   兵部不過是因為嘉南郡主而忌憚李謙,又有李瑤、梅城等人幫他說話,所以從上到下沒有剋扣陝西行都司的撫恤金,所以才會比他們認為的多而已。   可李謙的威望卻一時無兩。   李謙除非腦子進水了,才會在這個時候撈銀子。   他這次估計是要整治吏治了,誰去講情也沒有用。   這原本不關他的事,可他卻得了消息,李謙重新擬定了陝西行都司和陝西都司的僉事、同知、主薄等人的名單,而他並不在名單之上。   以蔡霜對官場的了解,李謙聽從兵部和吏部的安排,把自己的軍功拿出來給內閣和軍中幾位大佬分了,幾位內閣大學士和軍中大佬怎麼也要安撫一下李謙。之前李瑤幫李謙弄了三十萬擔糧草,接下來,就該幾位內閣大學士給李謙還人情了。   他的這份奏摺遞上去,肯定會通過。   雖然李謙沒有升官,可對布日固德之戰卻讓他在幾位內閣大學士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大家都以為他會打仗,能打仗。陝西都司和行都司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朝中的大佬們也希望李謙能守好西北的這道大門,能打勝仗,對他大張旗鼓地整治兩司肯定是持贊同的態度。   他若不在名單之中,以他的那位伯父蔡定忠的性子,肯定不會幫他,而且就算他伯父願意幫他,也未必能幫得上忙。   蔡霜覺得自己當務之急是得想辦法確定名單上有沒有自己。   找誰打聽好呢?   蔡霜腦海裡閃現出一個又一個的人影。   幾家憂愁就有幾家歡喜。   姜憲這邊準備著過端午節。   或者是今年打了勝仗,和往年不同,今年陝西布政司決定舉辦一場龍舟賽。四月初八浴佛節的時候就通知了下去,各商會、各縣府都組建了龍舟隊,過了四月初十就開始準備。五月初十之後參賽的龍舟隊就陸陸續續到了西安,離端午節還有三天,西安街頭已經像過年般的熱鬧了,年節的氣氛十分的濃鬱。   李謙一早就在龍舟賽的太液池旁的酒樓訂下了三間雅間給姜憲觀賽。   姜憲尋思著三間雅間還是可以坐幾個人的,就約了康太太、鄭太太兩家人一直去看賽龍舟。   賽龍舟的時候人多,大家也都不太講究男女之防,很容易發生幼童或是女孩子被拐賣的事。兩位太太正商量著要不要去看就接到了姜憲的邀請,能夠到雅間看龍舟,還跟著姜憲,那就安全了很多,康太太和鄭太太欣然應允。   姜憲就想到了陸家大小姐,索性專程派了個人去長安縣問陸夫人願不願意到西安來串個門,陸夫人喜出望外,重重地打賞了去報信的婆子,並請那婆子帶信,說到時候一定會去。   這樣一來,姜憲這邊就很熱鬧了,加之康太太和鄭太太都很同情陸家的遭遇,又都是讀書人,陸夫人又有意結交,看龍舟那天,大家都笑語殷殷的,氣氛很好。   可惜的是李謙沒有過來。   他和夏哲、林玉等人坐在主觀景臺上,龍舟賽比完後,還要給得勝的隊伍頒獎。   姜憲舉著李謙特意命謝元希送過來的千裡眼,尋了李謙來看。   發現了坐在觀景臺上望著賽場,正和身邊的夏哲笑著寒暄的李謙,他眼神深邃、目光銳利,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自信,變得沉穩內斂而又冷峻端肅。姜憲不由微微一愣,重生後第一次生出李謙已是陝西都司都指揮使,和陝西巡撫、陝西布政使、陝西按擦使同為陝西的四大巨頭之一。   姜憲抿著嘴笑了笑。   夏哲卻在和李謙說兩司換人的事:「……我明白你們年輕人想做出一番功績來,可治大國如烹小鮮,你也太急了些!一下子換掉這麼多的人,萬一有人去京城擊鼓鳴冤怎麼辦?皇上馬上就要去泰山封禪了,你這個時候要是鬧出什麼事來,只怕會惹得皇上不高興。我看這件事,你不如等一等,等到九月之後再上報朝廷也不遲!」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回到家了。   O(∩_∩)O~   ※ 第618章紛呈   李謙在心裡冷笑。   夏哲恐怕是收了太多的銀子,不好交差了,所以才這樣的勸他吧?   他懶得摸清楚誰是誰的關係,乾脆把一部分替換的名單傳了出去。誰都想保住自己的位置,找這個找那個的都有。誰是走什麼關係進的都司?這些人的後臺是敷衍應付了事還是真心實意的幫忙?一下子就試出來了。   如今打招呼的人都快把他的門檻踏破了,夏哲卻讓他等到秋天再說。   是嫌他這裡還不夠亂?   還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再賣那些有實力的背後人一個面子?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李謙都沒準備拖太久。   這種事情拖得越久就越容易引出大人物來。   他現在還沒有精力和那些大人物為了個小人物開戰,這不划算。   但李謙面上卻半點也不露,笑道:「誰想去告就讓他去告去。我要是連這點事都兜不住,還做什麼兩司的都指揮使?」   他挑起的眉頭卻讓這句話顯得無比的張狂。   夏哲想到李謙立了奇功卻只兼了陝西都司都指揮使,轉念又想到那三十萬擔糧草,他思忖了片刻這才笑道:「也是,有鎮國公坐鎮,就算是有人說什麼,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李謙笑著沒有說話。   夏哲這樣試探他,他憑什麼一定要接招?   他想猜,那就讓他猜好了!   李謙想到了李瑤。   他這次實際上是想試試李瑤的態度。   讓他把軍功讓出來,弄個了皆大歡喜的局面,他的軍功也不是那麼好收的。何況李瑤還指望著他能隨時出兵增援榆林關和嘉峪關呢?沒有強兵,難道讓他一個人去抗敵不成?   他把陝西都司的人換了個底朝天,就看李瑤有什麼反應了!   李瑤若是支持最好,他若是不支持,他少不得跑一趟京城,和李瑤講講道理的同時,也去看看熊正佩,或者是去看看汪幾道也可以。現在的形勢最好不過了,平衡、制約,有時候也可以為他所用。   他在心裡琢磨著,目光不由就朝池邊唯一的一座三層酒樓望了過去。   今天是端午節,他還沒能陪著姜憲看賽龍舟,卻在這裡陪著夏哲勾心鬥角,雖然比看賽龍舟有意思,可他還是願意陪著姜憲,願意在姜憲面前示弱,讓她攬著自己的肩膀,把頭依在她的肩頭,輕聲漫語地說著些家常的瑣事……   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   楊俊錦衣玉帶,面帶微笑地走上了觀景臺。   夏哲愕然,居然失態地道著:「他怎麼來了?」   李謙靜觀其變。   他剛回西安的時候,夏哲等人邀了林玉幾個給他舉辦了一個小型的接風宴,當時楊俊一改從前的病弱,出現在了接風宴上。夏哲仿佛對楊俊非常的忌憚,在接風宴上和楊俊打了個招呼之後就沒說上十句話。他雖然表現的淡然,可李謙還是感覺到夏哲有意冷著楊俊卻又不想讓人發現的心態,這次則是小聲嘀咕出聲。   李謙如果不了解楊俊的家世肯定會覺得奇怪,了解了楊俊的家世之後,知道這世上的讀書人都不願意為了死去的人背個罵名,就理解了夏哲對楊俊敬而遠之、視而不見的做法。   只是他最終的目標是要拿到陝西所有衛所的指揮權,和楊俊對上是不可避免之事。   平心而論,楊俊這個人還是不錯的。   李謙不由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他笑著和楊俊打招呼,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我雖剛到西安可也聽說了,您身體不太好,素來不參與這樣的熱鬧的,今天怎麼突然來看賽龍舟了?楊大人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楊俊一愣,隨後哈哈大笑起來,道:「我的確是來找李大人的,不過聽李大人這麼一說,我這話反而說不出口了。」   李謙笑道:「若是為了兩司之事,不管怎麼著,我肯定是要給楊大人一個面子的。不過現在正燒著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要不,楊大人等過些日子我們再單獨喝杯小酒,你看如何?」   兩司人員調任,主要還是調任的軍職,那些主薄什麼的位置多著,只要楊俊的人能擔當得起,等把軍職調整完了,楊俊推薦的人又能勝任的話,他給楊俊一個面子也未嘗不可。如果不能勝任,沒有了冰火孝敬錢,以朝廷現在的俸祿,加上三天兩頭欠薪,誰能活下去?就算楊俊介紹來的人家底豐厚不在乎,也能先把人安置了之後再找個理由開了,到時候楊俊表面上還得感激他,一句壞話也不能說。   楊俊聽著又是一愣。   他自聽說李謙兼任兩司都指揮使,李瑤那邊又一力承擔給李謙弄了三十萬擔糧草之後,就知道李謙肯定是放棄了部分軍功和李瑤等朝中大佬達成了某種協議,李謙最終的目的是要手握兵權,而且是實權。   楊俊的位置卻沒有動。   他很怕李瑤是一石二鳥,不動自己的原因是想留了自己來膈應李謙,最後成為李謙和李瑤等人角力的犧牲品。   沒想到李謙卻很給他面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   他對李瑤就更憤恨了,腦子一熱,道:「兩司早就該整治了,之前老王也太縱容了一些。我倒是十分贊成你的舉動。你放心,別說我沒有什麼人舉薦,就算我有什麼人推薦也不會這個時候跳出來。」說著,他調侃般地拍了拍李謙的肩膀笑道,「你楊大哥不是這麼不知道進退的人!說起來,我還欠你一頓酒宴呢!不如哪天抽空我們兄弟倆好好聚聚?」   楊俊是指之前李謙給他通風報信讓他救了親家一命的事。   因這其中涉及到了夏哲,有些話他不好明言而已。   楊俊突然和他稱兄道弟的,李謙還真有點不習慣。好在他生性機敏,立刻笑著接腔道:「行啊!只要楊大人別嫌棄我不能喝酒就好。」   「我們行伍出身的人不會喝酒可不行!」楊俊笑道,「不過,看在你官階比我大的份上,你可以帶兩三個兄弟來給你幫忙。我也帶幾個兄弟來和你的兄弟放開了喝。」   這就是要讓兩邊的人認識的意思了。   李謙到了此時才敢肯定楊俊這是要和他交好的意思。   他目光微閃,笑道:「行!我聽老大哥的!」   「這就對了!」楊俊說著,兩人就站在那兒寒暄了半晌,夏哲的臉都快綠了。   其他的人只當什麼也沒聽見,豎著耳朵卻該幹什麼幹什麼。   ※   親們,給格格2009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從上海回來了,謝謝親們的關心,因為大家得了2016月票總榜的第四。2017年會更好的寫文,爭取明年還能去領獎。   謝謝大家!   ※ 第619章偶爾   這邊姜憲在千裡眼裡看見楊俊和李謙兩人勾肩搭背的在那裡有說有笑,嘴角微撇,在心裡冷哼了一聲。   算這個楊俊識相!   他要是敢和李謙對著來,她自有辦法收拾他。   姜憲見觀景臺上笑語殷殷,一片祥和的氣氛,就放下了千裡眼,問情客:「陸夫人和陸家兩位小姐還沒有來嗎?」   因為今天人多,她派了劉冬月駕了她的馬車去接陸家的女眷。   情客估摸著陸夫人等人應該到了,忙道:「我這就派人去看看。」   姜憲點頭,和坐在旁邊的康太太、鄭太太說起話來。   李冬至見了,就和康家的兩位小姐小聲地嘀咕起來:「太太說放我三日的假,正巧陸家姐姐和妹妹也過來,我們去驪山玩去吧?」   就在前些日子,李謙在驪山半山腰買了個三畝地的小院子送給姜憲,說讓姜憲沒事的時候就過去住些日子。   姜憲收了宅子和李冬至私下裡抱怨,說李謙是因為自己沒有空陪她,所以就買了宅子給她賠不是,好安她的心。   李冬至聽了抿著嘴直笑,也開始敢和姜憲開玩笑了,道:「我大哥像我爹,我爹從前很忙,就不停地讓人給我們買東西。我小的時候,他連我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有一次回屋來,我正和幾個小丫鬟在院子裡踢毽子玩,當時我的簪環不知道落哪裡了,正巧有個小丫鬟戴了我賞給她的一支珠花,他居然把那小丫鬟當成了我,抱著那小丫鬟就進了屋。」   姜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李冬至索性在她面前湊趣,皺著眉無奈地繼續道:「可那小丫鬟比我要大兩三歲,高半個頭……」   又引來姜憲的一陣笑。   家裡的事,她如今也敢拿主意了。   康家兩位小姐家教都非常的嚴,雖然把李冬至當姐妹,但卻不會越了那本份去。康大小姐就笑道:「等陸姐姐來了再說吧!也不知道陸姐姐能不能在這裡住上幾天。」   上次陸家大小姐打聽到姜憲回西安的時間,在這邊等了姜憲兩天,就是住在李家,和李冬至、康家兩位小姐相處過,彼此之間都覺得很投緣。   李冬至笑道:「我們少不得要拿了陸姐姐做由頭,她要是不願意留下來住幾日,我們就拽著她不讓她走,看她怎麼辦?」   康家二小姐就掩了嘴笑。   她是個靦腆的性子,天性喜歡做家務活計,性子又嫻靜,姜憲很喜歡她,可惜李驥喜歡的是康家大小姐,不然倒可以把康家二小姐說給李駒——姜憲主要是覺得,以李長青的性格,為了擴張李家的勢力,李長青應該希望在子女的婚姻上和勢力相當的人家聯姻。李驥是庶子,如果能娶康家大小姐,那是高攀,李長青肯定會願意,可李駒要是求娶康家的女兒,對李家就沒有什麼意義了,李長青未必會同意。   因此姜憲看著向來不怎麼說話的康家二小姐笑了起來,她就喊了康家二小姐的乳名:「城隅,你姐姐她們又說了什麼笑話呢?」   大家的目光都朝她望去。   康家二小姐臉紅紅的,赧然道:「沒,沒說什麼!冬至姐姐說,要約了陸姐姐去驪山玩。」   姜憲覺得這是自己的疏忽。   驪山的宅子重新修繕好了之後,她應該請大家過去玩玩的。   「那城隅想去嗎?」姜憲笑著問她。   康家二小姐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臉更紅了。   姜憲哈哈大笑,對冬至道:「你們定了日子就提前告訴我,我好讓劉冬月陪你們一塊兒去。」說到這裡,她想到自己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因大人的緣故去吃飯聽戲,那是絕對不願意去的。她遂立刻改口道,「你們小姐妹也應該好好在一起熱鬧熱鬧了。到時候我請了戲班子給你們唱戲。」   「真的嗎?」康家二小姐眼睛都亮了起來,道,「是請聯珠社的小鳳仙唱嗎?」   小鳳仙嗎?   原來現在流行小鳳仙了!   姜憲點頭道:「你也覺得他唱得好嗎?」   「不是!」康太太是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熟知什麼戲子的,康家二小姐不好意思地道,「我是聽那些掃地的婆子說的,說現在小鳳仙在蘭芳茶莊唱戲,去晚了就沒有地方站了。還說,郡主也覺得聯珠社的戲唱得好,常請了聯珠社的唱戲,還說,只要是郡主一句話,就算是讓小鳳仙歇一天,也要來給郡主唱堂會的……」   所以康家二小姐以為自己會請聯珠社唱戲。   而她自己,長這麼大估計還沒有聽過戲。   這小姑娘真是乖!   姜憲笑道:「那到時候就聽二小姐的,請了聯珠社去給你們唱堂會,還點著名要小鳳仙去。」   康二小姐臉紅得像能滴出血來,喃喃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康太太看著直搖頭,對姜憲道:「郡主也別慣著她,小心她不知好歹。」   姜憲笑道:「若是別人還有可能,二小姐卻不會。」   康二小姐害羞地低下了頭。   大家興高採烈地說起去驪山遊玩的事。   姜憲卻覺得有些無聊。還好陸家女眷很快就到了,大家一陣契闊,分賓主坐下,觀景臺那邊就響起了擂鼓聲。   賽龍舟要開始了。   眾人一起擠到窗口觀看,下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看著就讓人覺得要熱出一身汗來。   那邊幾支龍舟都準備好了,姜憲就把千裡眼遞給了康太太等人,道:「你們也看看。」   康太太原本準備拒絕,想了想,這恐怕是這一生唯一能接觸千裡眼的機會,好奇之心佔了上風,也就沒有推辭,接過千裡眼四處望了望,又遞給了鄭太太……等到一圈看完,分到甲組的十二支龍舟已經開始競劃。   姜憲趴在窗邊無聊地望著下面的街道。   有小廝擠過人群跑進了酒樓。   姜憲還在那裡猜這小廝是哪家的?不知道有什麼急事遡著人群也要跑過來?房外傳來店家有些惶恐的聲音,說是李謙那邊的小廝求見。   難道自己剛才看到的那個小廝是李謙的人?   姜憲困惑著叫了那小廝進來。   戴著個藍色涼帽,果然是她看到的那個小廝。   他恭敬地行了禮,給姜憲遞了個條子。條子裡寫了一句話:「是不是不好玩?我看你趴在窗戶上」。   姜憲一下子來了精神,朝觀景臺望去。   李謙好像在對她笑似的,可惜千裡眼傳到了康家二小姐手裡,她正在仔細地看。可姜憲實在是等不得了,她對康家二小姐道:「千裡眼給我一下,我要找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620章嬉鬧   康家二小姐面色微紅,忙將千裡眼遞給了姜憲。   姜憲舉著千裡眼就朝觀景臺望去。   李謙已坐了下來,正和身邊的陝西布政使周照周大人說話,好像心有靈犀一般,就在姜憲望過去的時候,他突然抬起頭來,定定地朝姜憲望過去,然後嘴角微翹,好像隔著遠遠的距離透過千裡眼看見了姜憲似的,半晌才轉過頭去,和周大人又說起話來。   千裡眼中,姜憲看見李謙揚起臉來,烏黑的眸中仿如夏夜的星空綴滿了璀璨的星子般明亮,瞬間照亮了她的心房。   她心中一頓,瞬間覺得心跳都漏了兩拍。   姜憲不由捂住了胸口,好一會才放下了千裡眼,淡淡地吩咐情客:「大人有急事要和我商量,你去準備些筆墨紙硯給我,我要給大人回個便條。」   情客恭聲稱「是」,心中卻感覺有些不對勁。   郡主做事向來不跟別人解釋的,大人有急事找郡主,這是常有的事,也很正常,她怎麼聽郡主的口氣有些心虛的樣子?照理說,郡主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啊!   可這差事領得急,這些念頭也不過是在她心頭一閃而過,她很快去準備了文房四寶,還貼心地讓人送了張桌子進來。   姜憲就在書案後面給李謙回便條。   屋裡的人都聽說李謙有重要的事要找她,不僅不會偷窺她都寫了什麼還會主動迴避,免得壞了自己的德行。   兩盞茶的功夫之後,李謙接到了姜憲寫給自己的便條:「我可以用千裡眼看你,不會覺得無聊。只是不知道今天晚上是哪支龍舟隊贏,我之前聽劉冬月說街上開了賭局,我讓劉冬月幫我下了十兩銀子的賭注,也不知道是贏還是輸?」   李謙沒想到姜憲會去下注,不過小賭怡情,姜憲也不是那種喜歡什麼就沉溺其中之人。他神色冷峻地道著「郡主找我有事,我去回個話」,伏案寫起字來。   因觀景臺上最前面一排擺放著四把座椅,彼此間還有些距離,不伸長了脖子根本看不到寫了些什麼,李謙也就十分的放心,調侃姜憲是不是想他了。   姜憲接到便條臉紅如霞,明知道李謙這是在逗她,心裡卻不服氣,想著自己兩世為人,難道還怕個剛剛及冠的李謙不成?!   她立刻回了張條子給李謙,不僅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還問他是否想著自己?   李謙看了面上不顯,耳朵卻紅彤彤的。   兩人你一張便箋我一張便條,等到龍舟賽結束了,根本就不知道這其中都發生了些什麼精彩的賽事。直到主事的請了李謙頒發獎品和獎狀,才知道誰拿了頭名。   李謙和姜憲都有些不自在。   晚上兩人見了面,彼此都有些臉紅,晚間更是如同情竇初開,上床之後抱在一起說了很多情話。巫山雲|雨的時候李謙更耐心十足,溫柔體貼,以姜憲的感受為優先,突然間從個兇狠的狼崽子變成了個文質彬彬的溫柔少年郎,讓姜憲好不習慣,輾轉反側不得安寧,最後哭了起來才讓李謙放過了她。   等到李謙幫她收拾了殘局,姜憲也慢慢清醒過來,想到剛才自己的喜樂都被李謙掌握著,頓時羞赧不已,紅著臉背著李謙不願意理睬他。   李謙頗為委屈。   他自己只吃了個半飽,保寧卻覺得他不夠好似的。   到底怎樣才能討了保寧的歡心……看來他還任重而道遠。   可他卻喜歡今天的歡愛。   保寧紅著眼尾在向他求饒,像朵花似的在他身下綻|放,這種滿足感是什麼都沒有辦法替代的。   可李謙卻不敢讓姜憲就這樣負氣地睡了。   他小時候常被李長青帶去軍營裡跟著那些兵油子訓練,常常都會聽到那些兵油子說葷段子,其中得到大家公認的是床頭打架床尾和,要是床上打了架還不和,那事情就麻煩了。   現在他就是屬於床上打了架還不和的情形吧?   李謙在心裡嘆氣,做小伏低地哄著姜憲和他說話。一會兒問她晚上招待陸夫人等人她自己都吃了些什麼?一會兒問今天的龍舟賽好不好看?一會兒問陸夫人帶著女兒會在家裡住幾天?明天家裡要不要請客?   事無巨細,她要是不應答,他可以像蚊子似的在她耳邊嗡嗡嗡地說個不停。   姜憲就氣得蹬了他一腳。   李謙卻是鬆了口氣。   他不怕姜憲生他氣,他就怕姜憲不理他。   李謙趁機就把姜憲摟在了懷裡,在她耳邊低低地道著「心肝」:「我倒是想長成你肚子的蛔蟲,可你也得給我機會!別生我氣了好不好,你不理我,我心裡就發慌,你要是不相信,把耳朵放在我胸口上聽聽,到現在還跳得像擂鼓呢?再多幾次,我肯定得讓你給嚇死!」說完,真讓她的耳朵貼著他的胸口聽心跳。   姜憲就「啪」地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   這傻蛋,又哄她,她可沒聽出來他的心跳和平時有什麼不一樣。   李謙誇張地捂著胸口低低地慘叫了一聲。   憲憲忍不住就笑出聲來。   李謙如釋重負地長透了口氣,溫柔地抱著姜憲,低聲道:「可算是笑出聲來了!剛才把我急死了!」   那樣的在意,姜憲這個當事人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哪裡還能繼續生氣?   姜憲忍不住就把臉在李謙的懷裡蹭了蹭,悶聲道:「那你以後不可再這樣欺負我!」   李謙忙道:「我只是想讓你高興……」   姜憲「呸」了他一聲,道:「我都跟你說不行了……」   李謙立刻道:「我也有時候會控制不住我自己啊!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姜憲想到兩個人每次在一起,李謙慌慌張張地只知道橫衝直撞的——他也不過是個剛剛知道情事的少年郎而已……姜憲的心就驟然間軟成了一團。   「那你以後,不再這樣就是了!」她伏在他的胸前,柔聲地道。那聲音裡飽含的情意,頓時像羽毛拂過李謙的心尖,又酥又癢,讓他情不自禁把她緊緊地箍在了懷裡。   「我知道了!」李謙向姜憲保證,輕輕地吻著她的鬢角。   這樣無關情|欲的擁抱,更為打動姜憲的心。   姜憲不禁向他問起夏哲來:「龍舟賽後,我以為你會回來用晚膳,沒想到夏哲把你叫了過去。你們是一起又去喝酒了?還是只去了夏府,夏哲單獨請了你用晚膳?」   ※   親們,給lunarjoe的盟主加更!   PS:抱歉,平時寫文的筆記本突然崩了,打亂了更新計劃,還有一章,會在晚上十二點左右!   ※ 第621章留客   李謙聞言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   夏哲是和周照一起宴請的他,說的是吃頓便飯,實則卻是在夏家的小花廳裡設的宴,席間談話的內容涉及到了那三十萬擔糧草的分配。   照夏哲的意思,是想讓他借五萬擔糧草給陝西按擦司。   李謙當時就在心裡冷笑。   現在誰不缺銀子,這五萬擔糧草借出去了,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他還不如借給楊俊等人,至少調兵遣將的時候楊俊拿了他的手短,怎麼也得幫襯一二!   這兩人是把他當傻子呢!   還是夏哲覺得他的臉夠大?   李謙從頭到尾裝糊塗。   周照還好,夏哲卻是抓耳撓腮的像只在水塘邊看得著魚卻吃不到嘴裡的偷腥的貓。   在他的印象裡,夏哲並不是這樣急躁的人,肯定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他這次沒有答應,十之八九還有下一次。   李謙不想讓姜憲擔心,遂輕描淡寫地笑道:「夏哲請客,在他們家,周照做的陪客,一副促膝談心的樣子,也不過是拉幫結派罷了。」   夏哲是李謙的上司,這樣的應酬不好不去。   姜憲笑著點頭,道:「我還以為你今天要睡在外院的書房了?」   李謙這段時間應酬太多,而且每次出去都要喝酒,如果回來的太晚,他怕打擾姜憲休息,就睡在外院的書房裡。這是他對外的藉口。實際上是他離開京城的時候,田醫正特意來拜訪他,告誡他若是想要生下健康而又聰明的繼承人,在行房前後一段時間就不能喝酒。加之姜憲太小,他怕她因為生育出現什麼意外,也有意避著點。偏偏他上了姜憲的床就忍不住,沒有知情事之前的十分之一的定力,他也不想折磨自己了,索性就睡在了外院的書房。   可他也有像今天這樣就算是知道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   姜憲壓根就不知道。   李謙不由握了她的手,把手指湊到嘴邊一根根地舔|咬,含含糊糊地道:「我要是三更之後回來,就會睡在書房,今天回來的算是比較早了。」   「亥時還算是早的?」姜憲笑道,「我看你得趕緊調整一下作息了!」   李謙嘆氣,道:「等忙過這一陣子吧?」   姜憲正色道:「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你別總是想著以後有機會,等再回過頭來,早過去了十幾二十年了。」她說著,笑容漸斂,肅然地道,「這件事你得聽我的。再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後,你就得恢復從前的作息。不然老了到處都是病,吃也不能吃,喝也不能喝的,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李謙「撲哧」地笑,道:「你怎麼像個老太太了?」   姜憲想到自己兩世為人,實際年紀的確比李謙大,不由得惱羞成惱,道:「你到底聽還是不聽?」   「聽,聽,聽!」李謙知道姜憲這是關心他,哪裡還敢說個「不」字,忙道,「能不能給延長到七天。我這段時間事太多,兩司的人員還沒有定下來,汪幾道答應由邵瑞幫著拿出來的那五萬擔糧草還沒有影子,行都司這次死傷的將士不少,得重新從軍戶裡招募一批新丁,可這些年戰事頻繁,從軍戶裡招的新丁一年不如一年,我還想能不能想辦法讓朝廷答應我在農戶裡招募新丁……」   姜憲的神色也漸漸嚴肅起來。   李謙說的招募新丁一事,前世他也是用了這個辦法,因為有她的支持,進行的很順利,之後李謙戰功赫赫,李家軍令人聞風喪膽也與這有著很大的關係。可以說,李謙前世能有那樣的戰功,從農戶或是流民中招募新丁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我覺得你那個招募新丁的主意挺好的!」她認真地道,「這件事你已經開始著手了嗎?公公知道了嗎?李瑤那邊可有什麼說法?」   如果有可能,她想說服她的伯父姜鎮元支持並且也跟著這麼做。   「我還沒有和我爹商量。」李謙對姜憲的支持非常的意外,但隱隱又有種知遇之恩的驕傲和感激,「我只是這麼想,具體怎麼辦,還沒有什麼好的章程。不過,你若是也覺得好,我明天就召了謝元希他們好好商量商量,到時候寫個摺子給李瑤。這件事他若不支持恐怕有些難辦?」   姜憲點頭,道:「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兩個一起想辦法。現在的軍戶的確太亂了,世襲制讓他們早已失去了鬥志,反而像是文官的樣子拉幫結派,爾虞我詐,不在怎樣打仗上下功夫,卻在怎樣奉迎上司上下功夫……衛所也應該換換血了。」   李謙聽了大為驚訝,他輕輕地咬了咬姜憲白嫩的手指,道:「保寧,你這都是為了我吧?」   不然她怎麼知道衛所的現狀?   她在嫁給他之前,可是養在深宮裡,連大柵門是怎樣一個模樣都不知道的。   姜憲被他咬的痒痒的,聽了一愣,抬頭正要反駁,卻看見了他深情如海的眸子,在不明的光線中熠熠生輝。   「我……」話就這樣被堵在了嘴裡。   「保寧!」李謙卻心潮如浪,不管不顧地吻了上來。   結果第二天早上在陸太太還帶著兩個女兒在家裡做客的情況下,姜憲在床上癱到巳末才起。   她一面梳洗一面在心裡嘀咕。   是不是年輕人的血氣都這麼旺?等到李謙過了而立之年應該就會好一點。   可是這樣算下來,她還有十年這樣的日子。   她能不能求菩薩保佑他一朝回到從前他們相遇的時候……   還好陸夫人有康太太和鄭太太作陪,加之姜憲年紀還小,身份顯赫,平時待人倒也和藹可親,偶爾有這樣睡懶覺的時候,眾人也不以為意。   儘管如此,姜憲見到陸夫人和陸家兩位小姐的時候還是臉紅如霞。   「夫人難得來一次,不妨和兩位小姐在西安城多住幾天。」她幫著李冬至留客,「正巧前些日子大人在驪山置了個宅子,我們可以去那裡住幾天,也讓我家小姑和兩位姐姐親近親近,我們家小姑可是很喜歡兩位陸小姐的。」   一席話聽得陸夫人激動不已。   姜憲不僅救了她女兒,還如此的抬舉她,她怎能不答應。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中午,姜憲設席款待陸家女著,李冬至、康家女眷和鄭太太作陪。   剛剛用完午膳,幾個人正準備去後花園的暖棚看看姜憲養的蘭花,情客進來稟道:「謝先生求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amp;gt;_&amp;lt;)~~~   終於趕在了十二點之前發文~~   ※ 第622章擦肩   姜憲有些意外,猜不出謝元希有什麼事要見她,忙讓情客去請了他過來。   情客應聲而去。   陸夫人等人知道她有事,先行一步。   可是兩幫人還是在離姜憲不遠處的三岔口碰了個正著。   謝元希忙低頭行了個揖禮,退避到了一旁。   女眷們則靜聲屏氣快步往花園去。   一陣香風過去,謝元希鬆了口氣。   像大人這樣對待髮妻的也是少有了!   他在心裡感慨,去見了姜憲:「郡主,大人吩咐我將這份奏摺拿給您看看。」   姜憲接到手裡,發現是關於在良藉和黑戶中招募軍戶的摺子。   她和謝元希進了旁邊的水榭,仔細地看了看。   這份奏摺和她記憶中的差不多,可見前世的那些幕僚今生依舊在李謙的身邊。   姜憲如釋重負。   她最怕的就是因為自己重生帶來的改變耽擱了李謙的發展。   「這摺子最好是分成兩份。」姜憲想到這份摺子遞上去的時候朝廷重臣們的反應,給李謙出主意,「最好是先招募那些四處流竄的黑戶,可以以如今匪患日益猖獗為由,朝廷到時候比較好通過。但在招募的過程中,若是有適合的人選,你們倒不用拘泥於只招募那些黑戶。你們這個時候把良民也列入範圍之內,用什麼藉口?如今良民失地,四處流竄,以至於黑戶越來越多?你們豈不是在指責內閣無能?皇上無德?不如等打了一個大勝仗再把良籍也納進去。只說眾人想保家衛國,紛紛要求入軍戶……」   謝元希眼睛發亮,恭敬地給姜憲行禮,臣服地應「是」。   姜憲又按著前世的經驗和李謙當時上了這摺子之後朝臣的議論指點他們修改了幾處,謝元希對姜憲的態度就更恭謹了。   兩人把事情說得差不多了,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謝元希赧然。   歷來增兵都是大事。   李謙讓他把這份奏摺給姜憲看的時候,謝元希想著李謙多半是想讓姜憲幫他們打通京城的關係,沒想到姜憲不僅看得懂,還能一針見血地指出不足之處幫他們出主意。   他實在是小瞧了姜憲。   可這位嘉南郡主也是,好像每次都能讓他大吃一驚。   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們驚訝。   這說著話,自然也就忘了時間。   他想著,不由苦笑,道:「只顧著和郡主說話了。來時大人曾讓我給郡主帶個話,說是他給夫人們請了聯珠社明天過來唱戲,讓郡主不必擔心其他的事,大人均已經安排好了。」   這話姜憲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聽懂。   她道:「明天家裡宴客嗎?」   謝元希聽了心中暗暗叫苦。   他當時怎麼腦子一熱就答應來傳話了,郡主和大人分明是有所誤會,不然以兩人的恩愛程度,何須他來傳話……他當時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謝元希立刻道:「大人聽說家裡有客,想著您這幾天可有要宴客,知道郡主捧聯珠社的場子,就請了聯珠社來府上唱戲。」   唱什麼戲啊?   他這是因為昨天把她折騰狠了所以來賠不是的吧?   可當著謝元希的面,她怎麼也要給李謙面子,她笑著點頭,應了一聲「好」。   謝元希立馬起身告辭。   正巧姜憲要去後花園,兩人一齊出了水榭。   出來發現百結正陪著陸夫人坐在離水榭不遠的涼亭裡說話,瞧那樣子,是在等姜憲,而且是單獨來見姜憲。   謝元希和姜憲寒暄兩句,三步並作兩步離開了水榭。   陸夫人由百結陪著走了過來。   「郡主,冒昧打擾,失禮之極。」陸夫人深深地蹲了下去,給姜憲行了個福禮,未語眼眶已溼,「可我想著郡主是我們家大姑娘的貴人,這件事,還得來求您才是。」   姜憲不解,和陸夫人在涼亭坐下。   百結奉了茶,領著服侍的丫鬟遠遠地退了下去。   陸夫人這才道:「我們家大姑娘今年已經十七進十八了,若不是出了高家那檔子事,早就應該出閣了。可我們離家已久,對老家的人也都是道聽途說,若是說親,心裡實在是不踏實。可若是在長安縣說親,卻一樣的不知根底。郡主見多識廣,而且若不是郡主,我們家大姑娘早就跳進了火炕裡。我就想請郡主幫我們家大姑娘留意留意,讓我們家大姑娘也沾沾郡主的福氣。倘若有那合適的好人家,幫我們家大姑娘做個媒,尋個如意郎君。」   姜憲駭然。   覺得自己都快成媒婆了!   可那些人真不是她幫著操持的,或是託了房夫人或是託了白愫幫忙,她一天到晚就窩在家裡看書,哪裡認識什麼人?   這念頭在她心裡一閃而過,卻突然想到一個人選。   「我幫你留意留意。」姜憲笑道,「可這不是買青菜蘿蔔,有大把的好女婿在那裡等著我們去挑,只能看有沒有緣分了!」   」那是,那是!」陸夫人沒想到姜憲答應的這樣爽快,喜出望外地道,「我們家大姑娘能遇到您,也不知道她上輩子燒了多少高香。」   姜憲卻覺得這是陸家大小姐自己闖出來的一條生路。   她若是不來求救,只有嫁給高容華一條路,可她來求救,卻有一半的機會能夠拒婚。   有時候,機會是給那些敢邁出第一步的人。   姜憲因此挺瞧得上陸家大小姐,這才決定幫她的。   晚上見到李謙,她倒忘了追究唱戲的事,拉著李謙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坐下,急切地問他:「我上次聽誰說過來著,謝元希家裡人都沒了,那他續弦了沒有?或者是身邊有沒有什么女子?」   「沒有!」李謙詫異地望著她,道,「據我所知他就一個人。」   姜憲抱怨道:「你還是他的主翁呢,怎麼也不關心關心他過得怎樣。你這就去打聽打聽謝元希身邊有沒有人,我想給他說門親事。」   李謙沒想到姜憲還有這愛好。   他想到金媛的婚事、金宵的婚事……不禁沉默片刻,道:「你想把誰家的姑娘說給謝元希?」   姜憲眼睛亮晶晶地道:「陸家大小姐如何?」   年紀相差有點大吧?   李謙看著姜憲那高興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轉瞬間露出個燦爛的笑容,道:「你可真抬舉老謝,就他那樣的,能娶了陸家大小姐,做夢也該笑吧?這件事老謝那邊肯定是一百個一千個願意的,你放心。」   就是不願意,也要說服他願意。   難得保寧這樣有興致給他做媒。   偏偏姜憲心裡也是這麼想的,現在被李謙這麼一誇,覺得兩人想到一塊去了,平時的聰明勁立刻丟到了爪哇地裡去了,興奮地就坐到李謙的身邊,道:「那我也去探探陸夫人的意思!」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623章說媒   趁著陸夫人還在家裡做客,姜憲把這件事告訴了行事頗為圓滑的鄭太太,鄭太太聽後連連稱好,並笑著道:「謝先生的年紀是大了些,可謝先生是秀才出身,跟著李大人,遲早會有個好前程。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陸夫人一定會答應。」   姜憲如今也學會了說這些夫人之間的應酬話:「那我就等鄭太太的好消息了。事成之後,少不了您的媒人鞋。」   「放心!放心!」鄭太太熱心地道,「這件事準成!您就等著我來給您報喜好了!」   姜憲含笑送走了鄭夫人,喝了口茶,去了前院的玉蘭舫。   那是一艘畫坊,停在東邊偏院的湖邊,正對著一處伸出湖面的水榭,因家裡這段時間常常宴客,姜憲就把那水榭做了戲臺,畫坊做了觀戲的地方。夏哲和周照等人見了都誇這景致新鮮有趣。如今家裡只宴女眷,姜憲索性就到了這邊來設宴招待。   陸夫人正和康太太等人一起聽戲,小鳳仙那如訴如泣的唱腔完全把她給吸引住了,姜憲和鄭太太的臨時離宴並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她捏著個帕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戲臺,眼眶含淚。   姜憲微微笑,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腰,心裡莫名覺得豪情萬丈。   李謙那混蛋,終於讓自己扳回了一程。昨天晚上她在床上踹了他好幾腳,他抱著腿連連向她道歉,承諾以後有什麼親口跟她說,再也不讓誰帶信了,就這樣,她還是把他訓了一頓:「人家謝先生是做什麼的?是你的幕僚!那腦子轉得多快啊!你都不知道他當著我說這話時的表情,還以為我們倆人吵架了!我們就算是吵架,不也是我們倆人的事嗎?你幹嘛把別人扯進來?這是要逼著我原諒你嗎?我就算是口頭原諒了你有什麼用?事事在我心中,成了積怨,我們夫妻要麼大吵一架,要麼誰也不和誰交心,你是不是想我們變成這樣?」   李謙覺得姜憲完全是小題大做,若是有錯,那也是因為謝元希說話的方法不對。但惹得姜憲這樣不高興,他男子漢大丈夫,哪裡有和媳婦兒計較的道理,自然全是他的錯。   他抱著姜憲又是一陣賠禮道歉。   姜憲想想前世自己被他欺負的冒不了頭,就覺得一陣揚眉吐氣,原諒了他。把他推到了一旁,各自睡了。   早上醒來,她像個八爪魚似的手纏著李謙的脖子,腿絞著他的腿,半個身子都趴在他的身上醒了過來,她臉一紅,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李謙則在她離開的那瞬間醒了過來,睡眼朦朧地拉住了姜憲的手,呢喃道:「再陪我睡一會。」   姜憲被他拉著趴在了他的身上。   她眼睛一轉,趁著他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掙脫了他的手,在李謙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咯咯笑著跳下了床,喊著情客跑出了內室。   吃飯的時候又特意選了家裡的四方桌坐,在五月明媚的晨光斜斜地照在廳堂中間的青磚上時,一本正經地端了碗綠豆蓮子粥。   姜憲眉眼彎彎地催著他:「快點吃!楊俊的隨從在轎廳裡等你呢!」   今天,楊俊約了李謙去看總兵府的操練場。   若是她沒有猜錯,楊俊這是想讓李謙指點一下他練兵。   畢竟像李謙這樣能立了奇功,是個有志的男兒都會熱血沸騰,想試試自己的能力,比比和李謙的差距。   李謙氣苦。   筷子「啪」地一聲就拍在了桌子上。   身邊服侍的均嚇得噤若寒蟬。   姜憲也面色一凜。   李謙嚇了一大跳,忙道:「我不是在說你!」   可他不就是在說她嗎?   難道還縱容著她繼續下去不成!   等會他還要不要出門了。   又只好改口道:「你不可這樣的頑皮!」   他沒看到自己,那神色,既無奈又頭痛的樣子,讓姜憲心裡早笑成了一團。   可她面上卻不改,眼眶兒發紅的連連點頭。   李謙低聲道:「沒生你氣,我等會要出門,回來陪你玩。」   姜憲想到早上發生的事,就忍不住笑意更濃了,得意地在心裡「哼」了一聲。   誰讓他總是欺負自己。   她盯著戲臺,心裡卻想著李謙,不知道回來之後會不會和她算帳?她要不要找個藉口今天晚上支了他去外院的書房裡睡。家裡有女眷,想把他支到外院去睡還是很容易的……   姜憲眼裡含笑,眉宇間春光瀲灩,讓她一時間嬌麗逼人。   還不知道人事的陸大小姐看得目瞪口呆,豎著的耳朵卻聽見母親和鄭太太的對話一字一句的鑽進她的耳朵裡。   「……姑爺大一些,也知道心疼人。您看李大人和郡主,那可是真像掌上明珠,半點也不敢委屈她。」   「我知道,我知道。就怕別人覺得我們家大姑娘年紀輕,沒經過什麼事。」   「郎才女貌。大姑娘長得像朵花似的,謝先生有什麼不願意的。」   「那就辛苦您幫著說和了。」陸夫人說著,心裡卻思忖著,他們家老爺也是個舉人,郡主既能保了他們家老爺做教諭,謝先生最少也能做個教諭,這男人有了舉業就不怕沒有家業,雖說年紀大了些,可這是郡主看好的親事,他們家大姑娘有今天,全賴郡主幫襯,郡主肯定不會害他們家大姑娘的,那謝先生的人品必定不錯。她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只等派人回去跟他們家老爺說一聲就行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624章欺負   陸夫人去給陸大人寫信不提。   謝元希被李謙叫了過去,李謙吞吞吐吐的,謝元希半晌才明白李謙的用意。   他不禁哭笑不得,道:「我這把年紀了,人家大小姐未必看得上我。」至於李謙所說的名聲受損,在他看來根本不是個事——他是經歷破家之痛的人,更珍惜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的小日子。   李謙是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盯著人後宅的事給人做媒顯得婆婆媽媽的,不太好,可這是姜憲交待他的,他也只好硬著頭皮勸道:「若是你有了上心的人,這件事你就當我沒有說過,可若是你只是怕你年紀大了,陸家可能會不答應,這件事你就交給我好了。說實話,我也覺得你應該早點成親了,家裡沒有什麼人了,你更應該給家裡開枝散葉才是。」   謝元希沉默了片刻,道:「是郡主幫我保的媒嗎?」   李謙點頭,笑道:「她還說我不關心屬下!」   謝元希燦然地笑了笑,道:「若是陸家沒什麼意見,我也沒什麼意見。」   他之所以一直沒有續弦,是想等自己安定下來再說。如今李謙出仕,他想過採菊東籬下的生活,只要他一日不離開李謙,就一日不可能。既然如此,的確如李齊所說,還不如早點成個家,多生幾個孩子,告慰已經去世的家人。   謝元希答應了,李謙差了人去告訴姜憲。   姜憲得了消息笑眯眯的,吩咐劉冬月準備去驪山小住的事宜。   陸夫人因大女兒的婚事,自然是要跟著去驪山湊個熱鬧了。   李冬至高興極了,不是和康大小姐等人商量著去驪山哪裡玩,就是纏著情客幫著準備出行的東西。   情客剛開始還有些顧忌,直到姜憲跟她說讓她帶著點李冬至,情客這才放下心來,仔細地教李冬至出行的準備。   這對李冬至以後出嫁了管家很有好處。   又有杜慧君拿了戲本子過來請了姜憲看:「大人讓我和小鳳仙跟著去唱幾天戲,您看哪出好,我們這兩天也好生練練。」   姜憲對這興趣不是很大,倒是進來給姜憲回話的李冬至神情激動,道:「我們點什麼,小鳳仙就唱什麼嗎?」   「當然!」杜慧君笑著給李冬至行禮,他認出了李冬至的身份,「若是一時不會唱的,也可以趁著這幾天現學。」   李冬至聽著兩眼發亮,道;「我聽說你們戲班最拿手的是《楚王宮》,你能不能讓小鳳仙給我們唱出《楚王宮》。」   杜慧君朝姜憲望去,見姜憲神色間沒有半分不耐煩,反而目光溫柔地望著李冬至,他知道眼前的這位李家大小姐很得姜憲的喜歡,忙笑道:「謹聽大小姐的吩咐。」   李冬至抿了嘴笑,等到杜慧君走後,立刻去告訴康大小姐。   大家也都很高興。去驪山的路上,一直在議論《楚王宮》。   李謙送給姜憲的宅子離翠居不遠,在更深的山裡,綠樹圍繞,小溪涓涓,隨處可聞鳥啼聲,非常的清靜,下了馬車,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惹得鄭太太連聲稱讚:「這裡可真是個避暑的好地方。」   姜憲也很滿意,大家分了宅院,就各自歇下。   李冬至幾個畢竟年輕,不一會兒就聚在了一起逛起了宅子。   姜憲和鄭太太等人卻一直睡到了黃昏。   眾人用過晚膳,這才在院子裡散步,在涼亭裡喝了茶,這才各自散去。   情客幫著姜憲卸妝。   姜憲卻冷著臉問情客:「今天是幾號了?」   情客小心翼翼地道:」今天二十了。」   姜憲聽著就鼓起了腮幫子。   那天她調|戲了李謙一下,結果沒等她做決定,李謙就睡在了外院的書房,直到昨天她來驪山,李謙也沒有回屋。   她氣得夠嗆。   要不是陸夫人等人在家裡做客,她早就找到外院的書房去了。   這混蛋李謙,居然還和她生起氣來!   姜憲決定在這裡多住幾天,等她送走了陸夫人一家,再好好地和李謙算帳。   她當即不悅地冷冰冰地道:「睡覺!」   情客等人都知道她為什麼不高興,聽著忙低眉順眼地應是,服侍姜憲上了床。   姜憲平躺在床上,兩手規規矩矩地放在兩側。   這是她在宮裡養成的習慣。   只是她數了好幾個一千隻羊也沒有半點睡意,反而覺得被子裡涼颼颼的,四處透風,讓她冷得慌。   這可是明媚的五月啊!   姜憲知道自己還是受了李謙的影響,她氣惱地坐了起來,朝頭旁邊另一個枕頭狠狠揍了幾拳,心裡終於好過了些,然後高聲喊著情客:「你把這枕頭給我隨便丟哪裡去,別讓我看見!」   誰知道她沒有聽到情客的應答,卻聽到帳子裡「撲哧」一聲笑,李謙不知道什麼時候摸進了帳子,正笑盈盈地望著她,溫聲道:「你不會是把那枕頭當成我了吧?」   「宗權!」姜憲驚喜地道,隨即想到自己還在生李謙的氣,怎麼能表現的這樣高興,立刻沉了臉,道,「你怎麼來了?也不讓人通稟一聲,小偷小摸的,像什麼樣子?」   李謙不以為然,含笑望著她坐在床邊,語帶幾分揶揄地道:「我要不小偷小摸地跑過來,還不知道我們家保寧這麼大的脾氣,就因為我幾天沒有著家,就要把我暴打一頓……」   姜憲氣死了,道:「你知道你有幾天沒著家嗎?三天,整整三天沒回內院了!」   李謙挑了挑眉,道:「你可記得真清楚!原來我有三天沒有回內院了。」   姜憲又悔又恨,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李謙就湊了過來,拉著她的手,頗有些委屈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平時不撩撥我已經受不了,哪裡還經得起你撩撥?你撩撥我也就罷了,偏偏回去還不讓我吃飽,我不在外院消消火氣怎麼辦?」   好吧!   她承認那天早上的事是她不對。   可他這樣一聲不吭的不回來也不對!   她有些不自在地道:「那我們就半斤對八兩,清了!」   「嗯嗯嗯!」李謙連聲應好,上了床。   姜憲這才發現李謙已梳洗更衣,穿著件中衣。   她詫異地道:「你能在這裡歇一夜?」   「我不是說要陪你嗎?」李謙眨著眼睛道,「我睡在外院的時候反正什麼事也不能做,索性把這幾天的公文都看完好陪著你在驪山小住幾日。難道你不歡迎?」說著,面露委屈之色。   ※   親們,給流星深雪的盟主加更!   O(∩_∩)O~   ※ 第625章秋後   李謙這傢伙,又開始作!   姜憲忍俊不禁,索性陪著他耍花槍,道:「你這是在抱怨我當初沒有把你從外院的書房拎進來嗎?」   李謙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一副他被姜憲拽著衣領子往內院去的畫面。   他不由笑眯了眼睛,道:「我又不在意!」   「那好!」姜憲笑道,「我知道以後怎麼對待你了!」   李謙連連點頭。   他要是被姜憲拽了回去,那就不能怪他上了她的床就總想那些事吧?   姜憲卻在心裡暗暗鄙視李謙。   她又不是傻子。兩人玩過火了,明知道第二天李謙不會放過她,她還把他拎回屋,她得多缺心眼啊!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就應該讓他好好在外院的書房裡呆著,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自己灰溜溜的回來。   姜憲眼底閃過一絲得意,卻忘了自己剛才為什麼事生氣!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半天的話,等倆人並肩躺下,李謙一把將姜憲抱在了懷裡,咬著她的耳朵啃起來,她這才覺察到「危險」。可惜等她想反抗的時候,已經被李謙壓在身下摸得腰腿酸軟,使不出勁來……   那天晚上,李謙就像餓了幾天的狼崽子。   姜憲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秋後算帳」。   她淚流滿面。覺得什麼事都是過猶不及,就算要和李謙論這些理,也不能讓他曠太久,否則最終吃虧的還是自己。   姜憲像被點燃的草垛子,整整地燒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兩|腿還軟軟的,站都站不起來。   她扶著腰進了洗漱間,懷疑自己的腰是不是被李謙給弄斷了,在浴桶時泡了很長時間才出來。   只是她出來的時候還是沒有看見李謙。   情客告訴她:「大人早上起來去練拳的時候還囑咐我們去吩囑廚房做您最喜歡的米糕,誰知道大人一回來卻被雲林叫走了。不過,大人走的時候讓奴婢給您帶話,說他晚上肯定回來,讓您別等他用晚膳,可以等他用宵夜。」   她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微翹,神色輕快。   大人和郡主又和好了,大家心裡都鬆了口氣,敢像從前那樣和姜憲說話了。   姜憲點了點頭,去和康太太等人碰頭。   大家都已用過早膳,正商量著今天幹什麼。   姜憲就建議大家去釣魚:「我看後面的小山有條小溪,聽說有魚。我們不如去釣魚吧!」   她身子軟得厲害,實在是不想動。最好就是陪她們做些靜態的事。釣魚最好不過了!   幾個小姑娘都從來沒有釣過魚,聞言都很高興,立刻嘰嘰喳喳地討論起魚怎麼釣來。   姜憲帶來的婆子裡面有擅長釣魚的,是姜憲的陪房,專司負責陪著姜憲玩的。姜憲當即挑了她出來,讓她指導幾個小姑娘怎樣鉤魚。   鉤魚的魚餌最好就是蚯蚓,可垂釣的全是些小姐太太,蚯蚓這樣的東西容易嚇著她們,那婆子就拿了她自做的魚餌,儘管這樣,魚餌的味道還是讓冬至等人捂了鼻子,掛魚餌這種事則由各自身邊服侍的丫鬟或是婆子來做了,大家不過是坐在水榭臨湖的長巷上一面吃著點心水果喝著茶,一面聊著天,偶爾看一眼浮在水面的浮漂,發現漂在動的時候大聲喊著「快快快,有魚上勾了」,就有丫鬟婆子去把那魚竿拽起來。   就算是這樣,大家也依舊玩得很開心。   李冬至釣到了她們之中最大的一條鯉魚,有一筷子長,其他的都釣的不到一筷子長,但也都非常的高興,讓丫鬟拿了給廚房當晚膳的菜。   結果晚上就成了全魚宴,之後在宴息室喝茶的時候眾人的笑聲不斷。   李冬至就問姜憲:「嫂嫂,聯珠社什麼時候過來?」   「明天晌午之後。」姜憲笑道,「你們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明天還能安排,後天我們就呆在花廳裡聽聯珠社的唱戲了。」   眾人覺得這樣也不錯,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著明天做什麼好。   姜憲昨天晚上就沒有睡好,今天又強打起精神來陪著她們垂釣,困得不行了,好不容易等她們商量出了個結果就打著哈欠回屋睡覺去了。   半夜,她被李謙吵醒了。   李謙呼吸間帶著酒氣親她。   她一巴掌把李謙推到了旁邊,道:「是誰找你?」   李謙很興奮的樣子,捧著她的臉又是一通亂親。   姜憲沒能躲開,咬了咬他的唇,這才讓他清醒了幾分,道:「你在外面喝酒了?可別回來就發酒瘋!」   「你男人是那樣的爺們嗎?」李謙質問她,隨後又露出了傻傻的笑,道,「保寧,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你猜今天是誰找我?是郭永固的幕僚!來找我的是郭永固的幕僚!之前我不是派了李累入蜀嗎?不知道郭永固是怎麼了,這次居然派了自己的幕僚和李累一同來見我,說是想和我做個永久的買賣,若是能順利,以後我們就不怕沒有鐵礦石!」他說著,黑黝黝的眼眸深深地望著她,深邃得如廣袤的夜空,仿佛要把她包裹在裡面似的:「要不是你,我就不可能跟郭永固搭上話,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局面,保寧,你說,你是不是生下來就是為了福澤我的!」   姜憲橫了他一眼。   她是不是生下來就是為了福澤李謙的她不知道,但她重生之後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卻是真的。   希望他不要辜負她才好!   不過,郭永固願意和李謙聯手是件好事。   這樣一來,李謙不僅有了源源不斷的兵器,還可以私下和那些總兵府做交易了。   姜憲不由地為李謙高興,道:「郭永固有什麼條件?」   李謙不顧姜憲的反對,俯身「啪」地又親了姜憲一口,笑道:「我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郭永固要抽三成!」   姜憲不由皺眉。   兵器的利益雖大,可風險也大,郭永固一分錢都不出就抽三,這算盤可打得也太精了點。   「我同意了!」李謙沒等姜憲開口已自顧自地道,「他說四川境內所有衛所的兵器他都包了。」   姜憲聽了眉就皺得更緊了,道:「他這是要你背黑鍋啊!」   私鑄兵器,是和謀逆一樣的大罪。   郭永固這是想吃肉又怕惹禍上身,想躲在李謙身後只拿銀子啊!   李謙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若不是這樣,這件事還輪不到我。我現在也沒有能力去和他講條件,先把我們這邊的架子搭起來了再說。」   這就是年輕、沒有資歷的壞處。   前世,李謙不知道背過多少像這樣的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總想寫出姜憲和李謙相處時的歡樂,今天寫得不順,晚上這一章就重寫了一遍,抱歉更新遲了!   ※ 第626章新事   姜憲胡思亂想著,又開始心疼李謙的不易,就連他今天喝了很多的酒也沒有再嘮叨,只是催著情客她們拿了醒酒湯,在李謙「我已經喝過了」的抗議聲中又強勢地灌了他一碗,讓他摸著自己的肚子癱在了大炕上,一會兒嘟呶著「喝了太多的湯湯水水,等會我肯定會吐出來」,一會兒朝著姜憲瞪眼睛。   她哈哈大笑,一副看戲不怕臺高的樣子。   李謙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就有半個時辰之前,他還怕姜憲嫌棄他沒有形象,不僅連喝了兩碗醒酒湯,還嚼了茶葉清口,重新換了件衣裳才過來,結果沒兩刻鐘的功夫,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在姜憲面前全無什麼形象可言。   可這樣的狀態卻隱隱讓他心安。   姜憲見過了他最狼狽的模樣也不嫌棄他,他以後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歪靠在大迎枕上了吧?   這才是過日子啊!   李謙在心裡感慨著,笑眯眯地看著姜憲像個小蜜蜂似地圍著他做這做那。   他的心軟成了一汪水。   不管以後遇到什麼困難,面臨著怎樣的險境,他都希望這個人能陪在他身邊,共同來面對生活中的那些不快。   李謙拉住了姜憲的手。   姜憲斜睨著他道:「幹嘛?」   語氣不太好。   「跟你賠不是。」李謙笑吟吟地道,脾氣好得讓人驚訝,「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喝這麼多的酒了!」   姜憲想到前世那些朝臣都說李謙是千杯不倒,估計這樣的名聲也是喝出來的。   她不由在心裡嘆氣,愛憐地摟住了他的肩,低聲道:「我知道你應酬難免,你如今答應了我,事到臨頭,也未必做得到。我只求你別在酒桌上逞英雄,該服軟的時候就服個軟,能裝個樣子的時候就裝個樣子。我還指望著和你白頭偕老的,你可不能因酒失約!」   「一定,一定!」李謙心生感激,連聲應道,「在陝西,已經沒人敢灌我酒了,這次是因為太高興了。」   再說多了,就討人厭了。   何況李謙不是那種沒有主見的人。   姜憲就把自己委託劉清明幫著找火槍圖紙的事告訴了李謙。   李謙聽著沉思了半晌,認真地問姜憲:「那火槍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前世,直到姜憲被毒殺,火槍也沒能在衛所裡普及,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太花錢,製作起來花錢,用起來也花錢。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那麼厲害,卻知道最後火槍的圖紙被趙嘯得了去,不知道又找到了什麼改進了火槍的工藝,最後組成了一個火槍營。就是這支火槍營,壓得倭寇不敢再上岸停留,也讓李謙很頭痛。   她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李謙。   李謙還是有些猶豫。   姜憲沒再繼續勸說李謙接受這件事。   她只是不想李謙落後很多。   若是這火槍的圖紙註定和李謙沒有緣分,仍由趙嘯得去了,能壓制那些倭寇也是好的。   可她也不想讓李謙吃虧。   那火槍的製作圖紙肯定是要弄到手的,最多把它拓印一份留給趙嘯好了。   打定了主意,姜憲特意吩咐了劉冬月一聲,讓他聯繫上劉清明,催一催劉清明。別以為她離了京,就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了。若是有必要,給劉清明一點教訓也是可以的。   劉冬月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李謙則開始早出晚歸,不是和郭永固的幕僚談合作的具體事宜,就是和謝元希等人商量之後的安排。   姜憲倒閒下來。   李冬至幾個自打聽了杜慧君的《楚王宮》之後就把小鳳仙踢到了一旁去,成了杜慧君的戲迷。姜憲突然間想到百曉生的那些詞話,拿了給杜慧君看,告訴他可以試著從中找個合適的排新戲。   杜慧君眼睛一亮。   想在眾多的戲班中脫穎而出,成就一番美譽,除了要有好的角,還要有好的劇目。而寫劇目這種事,只有讀書人才能寫得出來,可是唱戲屬於下九流,沒幾個讀書人願意自甘墜落,何況並不是所有的讀書人都寫得出劇目來。說是十萬人裡有一人也不為過。   如果他在姜憲的支持下排出了新戲,那聯珠社就可能成為大江南北屈指可數的戲班。   更進一步聯珠社還有可能得到士林的認可,擺脫現在的窘境。   他開始仔細地挑選姜憲推薦給他的那些書。   小鳳仙則每天換著曲目地給李冬至等人唱戲。   西安城裡的人突然發現聯珠社過了端午節就再沒接戲了,一打聽,原來是去了李府唱戲。   眾人不由紛紛議論嘉南郡主的日子過得滋潤,只怕宮裡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上的眾嬪妃也不過如此。   蔡霜在街頭聽到這樣的議論,臉陰得能下雨。   他已經很肯定李謙是要把他踢出局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   論巴結奉承,他自認沒幾個比他做得好,論真材實料,他自認自己並不是沒有擔當。   思來想去,李謙不願意他在兩司任職,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和晉安侯府有積怨。   但他派了心腹回了趟京城,請了他父親去蔡定忠那裡試探過口風了,蔡定忠對他會被趕出兩司也非常的震驚,大罵他什麼事都做不好,連個職務都保不住,若是換了其他人,早就攀上郡主這根高枝了,李謙就是想動他也動不了。還讓他以後有什麼事別來找晉安侯府,晉安侯府又不是善堂,沒吃的了就跑來要求救濟。   他父親羞慚的差點沒跳河,又派了人把他大罵一頓,也聲稱以後再也不會管他的事了。   李謙不仁,那就不要怪他不義了。   他木著臉問心腹的隨從:「去幫我打聽打聽夏山和那個叫卓然的這些日子都在幹什麼?」   隨從不解地道:「是夏巡撫家的夏公子嗎?」   「嗯!」蔡霜冷冷地道,「一個是夏巡撫家的公子,一個是周大人家的便宜小舅子。快去打聽清楚了,我有事求這兩個人。」   隨從應諾,正要去查,就看見兩個錦衣公子走了過來,其中一個高個子的「咦」了一聲道:「這不是蔡大人嗎?怎麼站在酒樓前不進去?難道是在等什麼人不成?」   蔡霜回頭,不由笑了起來。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眼前的兩人不是夏山和卓然還是誰!   他忙上前行禮,道:「我來西安見李大人,看著這酒樓人多熱鬧,怕沒了座位,正尋思著要不要進去用午膳,並沒有等誰!」   ※   親們,給天外仙仙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627章同意   夏山聽了就吊兒郎當地伸出胳膊搭在了蔡霜的肩上:「正好——我在酒樓裡訂了個雅間,原想請了鄭從那小子一起過來喝一杯的,誰知道鄭從半路上被他爹給叫去了,只留下了我和卓然,蔡大人正好和我們一起去喝一杯!」   蔡霜正愁怎麼找這兩個人,聞言立刻笑道:「相請不如偶遇,今天合該我們有緣。我就不客氣了。」   夏山呵呵地笑,道:「我最喜歡和你這樣的豪爽人打交道了。」然後拽了卓然一起進了酒樓。   三人分主次坐下,夏山問蔡霜:「大人這些日子都在幹什麼呢?你們行都司這次打了個大勝仗,在全衛所和皇上面前都露了臉,我們聽了都很佩服。還有很多同窗都嚷著要棄筆從戎呢!難得今天遇到了蔡大人,我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等會酒上來了,我們再暢飲三百杯。」   卓然聽了直笑,道:「要飲你自己飲去,上次我和鄭從被你拉著去那個什麼狗肉館子裡吃狗肉,回去就上了火,開了幾副方子喝了才壓下去,這次可不敢和你胡來了。不然我姐姐要生氣了!」   他原本就眉目清秀,如今笑意盈盈,居然沒有男孩子的爽朗,卻像女孩子一樣的溫婉,又帶著些許的溫潤,像朵靜開在夏夜的曇花,靜謐迷人,看著特別的舒服。   蔡霜不由暗暗點頭。   金宵的俊美自然是眾所公認的,可金宵如今在太原,又馬上要迎娶安國公府的大小姐,他怎麼也要自律自重地消停上半年。   杜慧君長得不比金宵差,卻因為出身低微,不管是氣勢還是談吐和金宵相比都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倒是這個卓然,像其姐姐。他第一次看見就聯想起了那些南風館裡的小倌,勝在看上去乾淨清透,也是別有一番風情。   就像男子喜歡各種風格不同的女子,這女子向居高位之後,也會喜歡不同的男子。   他不由道:「大家彼此是朋友,何必講這些虛禮?我們到時候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好了,我們好些日子沒有聚在一起了,今天好好說說心裡話。」說到這裡,他悵然地嘆了口氣,道:「能結交到像你們這樣和我沒有利益糾葛的朋友太難得了,你們今天就當陪我好了。」   夏山和卓然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   蔡霜則苦悶地喝了口茶。   夏山忙道:「哎喲我的哥,今日有酒今日醉,船到橋頭自有路,想那麼多幹什麼?等會我們兄弟倆陪著你多喝兩杯,這些煩心的事自然也就忘了。來,來,來,我們來點菜,今天不醉不歸!」   蔡霜非常的意外。   沒想到這紈絝子弟居然還有這心計,不接他的話。   不過,就算他是人精堆裡長大的,也敵不過權勢富貴二字,他就不相信他們不上鉤!   蔡霜在心裡冷笑著,端起了茶杯,溫和無害地笑道:「那我在這裡就先謝謝二位兄弟了!」   「不謝,不謝!」卓然忙道,卻對蔡霜生出幾分疏離來。   姜憲自然不知道西安城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杜慧君選了兩三本覺得合適的詞話本讓人送到她那裡,想讓她幫著拿個主意。   姜憲原本就對這件事很感興趣,自然不會推辭。   這天她正坐在涼亭裡看詞話,夏夫人突然派人送了帖子過來,說過兩天來拜訪她。   姜憲賞了送信的婆子,讓情客準備當天的宴席,又讓她帶信給杜慧君,請了杜慧君來準備唱堂會。   情客笑著應了,轉身卻帶了鄭太太過來。   鄭太太遠遠地就笑著對她道「恭喜」。姜憲還以為是李謙那邊有什麼喜事,待坐了下來才知道,原來是陸大人派了人過來,說既然這門親事是郡主保的媒,就沒有什麼可計較的,讓陸夫人同意就是了。陸夫人有了主意,立刻讓人帶了信給鄭太太,讓謝元希請了媒人來提親。   說成了一樁親事,任誰都會高興。   姜憲立刻派了人去跟李謙說,讓李謙幫著謝元希請媒人。   李謙很重視謝元希,希望他能成家立業,安定下來。如今謝元希要定親了,他也頗為歡喜。   到了晚上和姜憲商量:「你說請誰做媒人比較好?」   謝元希畢竟只是他的一個幕僚而已,請了周照之類的人做媒人,謝元希和周照估計都會不自在。   姜憲想了想,道:「要不就請鄭先生和康先生吧?」   士林之人重舉業,不管是陸家還是謝元希應該都會很滿意。   「好主意!」李謙第二天就請了康祥雲和鄭緘吃飯。   兩人立刻答應下來,當天就準備好了提親的禮品去了長安縣。   陸夫人得了信就要回長安縣去。   鄭太太笑道:「莫非是大姑娘的陪嫁還沒有準備好?」   「那倒不是。」陸夫人笑道,「謝先生去提親,我不在,怕謝先生覺得受了怠慢。」   鄭太太和康太太聞言哈哈大笑,鄭太太更是打趣陸夫人:「這嶽母還沒有喝著女婿茶,就開始向著女婿了,難怪別人都說這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喜歡。」   陸夫人鬧了個大紅臉,倒不好再提回長安縣的事了。   李冬至就想打趣打趣陸大小姐,可看康家兩位小姐提也不提這件事,好像完全不知道似的,她不由猶豫起來,問康大小姐:「這件事不能提嗎?」   康大小姐告訴她:「陸家姐姐過來做客,我們言深情淺,又都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家,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好。」   李冬至不免拿姜憲出來說事:「我看嫂嫂就什麼事都敢做。她還和我大哥一起上街來著,並著肩走,還牽了手。」   康大小姐笑道:「我們都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哪裡能和郡主相比。就算同是郡主,也沒有辦法和你嫂嫂相比。」   李冬至不明白,卻把這句話記在了心裡。   那邊陸家很順利地接了提親禮,帶了陸家大小姐的八字回來。   鄭緘找了人給倆人合八字。   結果還沒有出來,夏哲的夫人來拜訪他們的小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今天有個公測,可以搶口令紅包,大家不妨去試試!   祝大家好運!   看我們有多少幸運兒。   可別讓我的紅包白髮了!   O(∩_∩)O~   ※ 第628章難題   姜憲在花廳裡見的夏夫人。   夏夫人是為了六月六的曬衣節來的:「……西安每年這個時候各大禪寺都會曬經書,其中又以香積寺為最。他們寺裡僅藏書就有五萬冊。你也知道,這寺門是朝眾香客開放的,有些人不管識字不識字,看著是書就想要拿回去供著的,所以時常有丟書的事。他們寺裡是書多人少,往年這個時候都要請人幫著看管。只是今年香積寺的偏殿遭遇雷擊塌了,化緣來的銀子都用於維護寺院了,就求到了我這裡來,想讓我幫著行個方便,曬書的那天幫著找些人幫忙。可就算是我求了我們家老爺派了衛所的人去,若是丟了一本書,我也擔當不起。我就想,能不能依舊像從前那樣,由寺裡請人幫著看管,我們幾家給香積寺捐些銀子,既能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又能行善積德。」   可人家香積寺找的是你夏夫人,你找到我這裡來算是怎麼一回事?   姜憲在心裡腹誹著,面上卻不顯,笑道:「夏夫人這主意好。我出二百兩銀子你看可夠?」   夏夫人聽著在心裡透了口長氣。   她就知道,來找姜憲準沒錯。   別人能出三、五十兩銀子已經不得了了,找到姜憲的面前,一出手就是二百兩銀子。   這樣一來,她們也都全不用出了。   「足夠!足夠!」夏夫人笑著迭聲道。   姜憲看夏夫人就有些不夠了。   難怪她前世把夏哲給擼了。   就憑夏夫人這眼光,那夏哲也不是個什麼能成大事的人。   她吩咐情客:「你到時候拿了銀票隨著夏夫人走一趟。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曬經書的場面,你幫我去看看,回來了講給我聽。」   夏夫人心中一凜。   她原想稀裡糊塗地把這當成大傢伙兒共同捐的銀子的。   夏夫人望著姜憲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猜不出姜憲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她不由試探道:「要不,到了那一天我們去到香積寺裡看看去?」   「還是算了!」姜憲笑道,「天太熱!」說完,她像突然想起什麼來似的又道,「我這正有件為難的事,要不是您過來,我還沒往這上想。」她也不管夏夫人答不答應幫忙,徑直道,「是這樣的。我正幫著聯珠社的杜老闆排新戲,我最多也就看看劇目好不好,要說哪裡用什麼唱腔,哪裡用什麼配樂,我卻是一竅不通。杜老闆知道,卻是說得出來寫不出來。你們家夏大人是兩榜進士,認識的人多,夏夫人能不能跟夏大人說一聲,讓他推薦個能寫戲劇的文士給我。等到了過年,我們就都有新戲聽了!」   夏夫人愕然。   唱戲是下九流的行當。那十年寒窗苦的,連自己的書都讀不完,哪裡有心思去聽戲寫戲,那世代官宦人家的子弟,就算是喜歡這個,也不敢輕易讓人知道,要不然這市面上怎麼有那麼多不知道是什麼人寫的詞話呢!   姜憲還真就給她出了個難題。   可她剛剛從姜憲那裡敲了二百兩銀子……她此時才感覺到這銀子很是燙手。   「我只能回去幫郡主問問!」她捏著帕子強笑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若是夏大人都找不到,其他人就更找不到了。」姜憲不冷不熱地捧了她一句,然後又說了幾句閒話,夏夫人就起身告辭了。   姜憲留夏夫人小住,道:「來返也要一天的功夫,您這樣匆匆來去,也太辛苦了些。還是明天再走吧!正好晚上小鳳仙唱《宇宙鋒》,您也聽聽。看是小鳳仙唱得好還是杜老闆唱得好。」   夏夫人一早就聽人說聯珠社的人住進了李府驪山的別院天天給姜憲唱戲。她原本也是準備在這裡住上一、兩夜,聽聽戲再回去的,可剛才發生的事讓她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再繼續留在這裡就感覺有些不自在了。   她極力推辭。   姜憲沒有多留。   之後過了兩天,李謙去見夏哲的時候談完了公事就問起這件事來。   夏哲大吃一驚。   夏夫人根本就沒有跟他說起過。   他支支吾吾地應了,回到後院就喊了夏夫人過來。   夏夫人沒想到姜憲會把這件事捅到李謙那裡去,李謙還幫著她行事。何況她還有樁心事——那天姜憲答應她倒答應的爽快,讓貼身的婢女送二百兩銀子給香積寺,可直到現在姜憲那邊也沒有動靜。她就猜測姜憲是不是用這件事和她講條件,若是她不幫著介紹個合適的人給聯珠社寫新戲,姜憲就不捐那二百兩銀子了。   若真是這樣,姜憲的銀子不到位,她的臉以後往哪裡擱啊!   她望著滿臉惱怒的夏哲只好道:「我是因為覺得這件事不合適,這才沒有告訴您的。」   「胡鬧!胡鬧!」夏哲大怒,「她是普通的女子嗎?她是太皇太后的外孫女,皇上的親表妹!溫鵬說折就折了,你怎麼一點腦子也不動,居然敢答應她這樣的事。而且既然答應了,還準備失諾。你還讓不讓我在官場上行走了。」   夏夫人不敢提那二百兩銀子,自然也就不敢提自己為什麼會答應姜憲。   她想了想,小聲嘀咕道:「那李謙也管得太瑣碎了些……」   夏哲眼睛一瞪,道:「他雖沒有被封為儀賓,可到底是皇家的女婿。郡主發了話,他能不過問嗎?」   說到這裡,他心中一動。   覺得有些事,說不定也可以和姜憲商量商量。   他心裡的怒火就慢慢地散去,神色平靜地讓人去喊了自己的幕僚過來,道:「就這兩天,你想辦法打聽到有哪些人喜歡整天在梨園裡捧角的,我要找個能寫戲的人。這件事是幫嘉南郡主辦的,要快!」   幕僚應聲而去。   夏哲在屋裡踱了半天的步子,問夏夫人:「夏山呢?這兩天可看到他的影子?」   「書院不是還沒有放假嗎?」夏夫人只當沒聽懂夏哲問的話,道,「您要見他嗎?我派個人去讓他回來一趟。」   說起這個侄兒,夏哲也很無語。   他悵然地嘆氣,道著:「算了!讓他好好讀書吧,只要別闖出禍事來就行。」   夏夫人笑著稱「是」,卻在夏大人看不見的地方撇了撇嘴。   而此時的夏山,正無聊地在街上閒逛。   鄭從在書院裡讀書,不可能逃學陪他,自那天在酒樓和卓然分手之後,卓然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約了他好幾次他都不在家,家裡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要不,還是回書院吧!   至少鄭從在那裡。   他雖然說話很囉嗦,人卻不壞!   站在街心想了想,夏山決定回書院去。   ※   親們,給頂樓的妖精的靈獸蛋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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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 第630章作死   姜憲看著李謙眼底跳躍著的小火苗就知道這傢伙想幹什麼。   服侍她膳食穿戴?!她要是相信他說的,只被會拆吃入腹了還在幫他數錢吧?   不過,她的堂嫂吳兆曾經說過,男女之間的事,心裡有數就行,要表現出來幹什麼?平白破壞了氣氛。   她嘴角微翹,就露出個甜甜的笑容來。   「好啊!」姜憲眨著眼睛望著李謙,嬌聲道,「到時候你可不能半途而廢。」   李謙信心百倍。   若說別的事他可能不清楚,可姜憲每天吃幾碗飯?都吃了些什麼?穿了件什麼樣的衣裳?選了哪件首飾戴……他心裡都一清二楚的,服侍姜憲穿衣吃飯有什麼難?   他立刻給姜憲倒了杯溫水進來。   水的溫度比一般的溫水要高一點點,卻正好是姜憲常喝的——她因小時候身體不好,被禁止喝冷水,而且喝的水溫度還要比平常高一點,尋常的人並不知道。   前世的李謙也不知道。   姜憲垂下了眼帘。   李謙的目光正盯在今天的菜單上,並沒覺察到眼前人的異樣。   「草菇老鴨湯,薑汁魚片,糖醋荷藕,素冬筍,鮮豆苗……」他頗有些得意地道,「怎麼樣?我點的都是你愛吃的吧?」   是的!   全是她愛吃的!   她不過多吃了幾筷子,他就知道了。   他肯定在自己身邊安排了人。   可這樣的安排卻並不讓她反感。   她讓他窺視她的全部,只求他別在家族和她之間發生利益衝突的時候背叛她。   或許,她是在縱容這樣的窺視,等到了真正決裂的那一天,她才有能力和信念跟他一刀兩斷?!   姜憲連自己都有些模糊起來。   因而到了晚上李謙緊緊地抱住她時,她第一次低低地喊著他的名字,喃喃地道著「喜歡你」,「最喜歡的人就是你了」,「我們永遠都不要分開好不好」的話。   李謙愕然。   他們在情事上越來越好,今天的姜憲猶為熱情而又溫順,他能感受到她的縱容,可更多的,卻是濃濃的悲哀。   是他還不夠好嗎?   還是她有什麼心事?   他更傾向於後者。   可她能有什麼樣的心思呢?   他不由緩慢下來,繾綣地去吻她的面頰,道:「你是不是不喜歡?還是有什麼心事?」   姜憲搖頭,始終蜷縮在他的懷裡,讓他高大的身影像座山似的把她遮住,為她擋去外界的那些風風雨雨,把她始終安放在胸口的位置……   姜憲忍不住朝他貼去。   「我喜歡你這樣抱著我……」她嘀咕著,也不知道李謙聽到了沒有,「我要你抱著我……」   把她當成他的心,當成他身體的一部分保護著!   讓她有個可以安置自己的地方。   「好,好,好!」李謙不知道姜憲為什麼傷心,可只要他能做到的,他都願意去為她做,「我抱著你,我一直抱著你……」   他的保寧,太甜美。   像那夏日清早開在晨光中的梔子花,清新又芳香;又像那在晚霞中泛著魚鱗般金光的秋日湖水,瀲灩又明亮。   他願意永遠沉浸在其中不要醒來。   姜憲落下淚來,心裡又不可自已的眨著甜。   這樣的李謙,讓她怎能捨得?怎能放棄?   還好她重生了。   前世那些兩兩相望的日子太苦了,以至於她都忘記了該歡喜是什麼,大笑是什麼?   如果被趙璽毒殺是她重生回來的代價,她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   這麼一想,好像趙璽也沒有那麼可恨了。   只是這樣的李謙也讓她臉紅。   明天她只怕又要晚起了。   可誰來服侍她洗漱呢?   她好後悔放了情客和百結等人出去遊玩。   早知道這樣就留一個人了。   但李謙總是給她意外。   他不僅服侍她沐浴,還知道幫她用了香膏,乾乾淨淨,清清爽爽,一夜好眠地睡到了大天亮。   「起來喝粥!」李謙笑盈盈地端著個甜白瓷的小碗坐在她的床前,眉宇間全是吃飽喝足之後的欣然,讓姜憲腹誹不已,很是不滿,道:「我不喜歡喝粥!我要吃麵!」   李謙知道得了便宜若是再高調地秀出來,那是找抽。因而什麼也不說,立刻笑著應好,俯身親了親姜憲的嘴角,道著:「我去吩咐一聲。」毫不猶豫地出了內室。   算他機靈!   姜憲嘟了嘟嘴。   待麵條端了進來又覺得還是吃粥好。   李謙依舊笑著去重新換了碗粥。   如此折騰了兩三回,李謙始終笑著沒有一點點脾氣。   姜憲先氣餒。   她也就只能在這上面和李謙一較高低了,這有什麼用?   姜憲勉強喝了半碗粥。   李謙拿了大迎枕過來給她靠著,又給她掖了掖被角,這才道:「保寧,我明天要去甘州一趟,二十天之後才回來。謝元希要訂親了,這次我就不帶他過去了。他那邊若是有什麼事,你幫著照看著點。」   姜憲非常的意外,道:「你去甘州做什麼?」   之前還答應她和她永遠不分離呢!   姜憲撇了撇小嘴。   李謙看著她突然間像小孩子似的情緒外露不說,還一副撒嬌的樣子,心裡軟成了一團,卻又不得不硬起心腸,道:「我自回陝西之後還沒有去過甘州,我以後大部分的時候都會呆在西安,但甘州那邊偶爾還是要去看看的,畢竟行都司的衙門在那裡。不過,我事情一辦完就會立刻趕回來。我已經和郭永固的人說好了,三十天後他們的第一批鐵石會運到西安。」   姜憲奇道:「不是在太原鑄鐵嗎?」   「從前是怕有人洩露,現在我已掌握兩司,有的是辦法轉移視聽!」李謙含蓄地道,「何況李家那邊還有李駒,我想讓李駒大些了去幫父親。」   姜憲還是很贊同的。   常言說得好,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這是有道理的。前世李謙沒有用李驥,李驥無所事事,這輩子給了李驥機會,李驥就做得很好。   可見有時候不是誰能不能幹,是有沒有這個機會接觸。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PS:又見到了Cadyss,O(∩_∩)O~   不過,昨天的口令紅包發送失敗,大家白等了一場……今天可以了,不知道有沒有人跟我玩了……據說紅包很豐厚……   ※ 第631章出門   李謙言下之意,是讓李駒繼承李長青的家業。   在姜憲眼裡,李長青的那點家業她根本就瞧不上眼,誰去承繼,由誰去打理,她也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她始終相信只要李謙願意,就可以白手起家,創下一份不輸於李長青的家業。沒必要為了李長青留下來的那點東西壞了兄弟姐妹之間的情份。而且如果李家要是有了這樣的傳統,孩子們長大以後都以自立門戶為榮,不僅可以減少兄弟鬩牆的事件發生,還能讓李家永遠都有競爭力,處於不敗之地。   姜憲點了點頭。   李謙卻是「撲嚇」一聲笑,愛憐地在她頭頂一陣揉摸,道:「傻姑娘,我是這麼打算的,可到底怎麼辦,還要跟你商量,父親留下來的東西,我們做兒子的人人有份,可我的東西,也是你的東西,怎樣處置,自然要和你說好。我只是在想,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我在陝西這邊已經很忙了,以後只會越來越忙。太原那邊的事肯定是顧不上了。父親年輕的時候還好,等到精力不濟的時候,阿駒在他身邊,父親肯定是要讓阿駒幫他的。與其到時候與阿駒爭父親留下來的那點東西,還不如放手全給了阿駒。至少阿駒知道這以後是他一個人的,會用心守著父親留下來的產業,能在我這邊有事的時候幫襯我一把……不過,他年輕還小,長大了以後會不會有什麼變化現在還不好說,但我們兄弟有了這一茬,他怎麼也不會從背後捅我一刀吧?」   姜憲原本想告訴李謙她不在乎這些東西,轉念一想,若是李謙總能把自己這樣放在心上,她何樂而不為?為何要推來推去把李謙給慣成了習慣,以後有事都不跟她說了?   「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姜憲遂笑盈盈地道,「那李驥怎麼辦?」   李謙笑道:「我準備讓李驥跟著我!」   這樣會不會厚此薄彼?   姜憲挑了挑眉。   李謙道:「我這段時間都在觀察他。他讀書肯定是不行了。從小沒有人好好管教,丟下的太多。這個時候再強求他走仕途,只會耽擱時間。行軍打仗也一般,比起鍾天宇差遠了。」說起鍾天宇,他眉目都飛揚起來,「之前我還嫌棄天宇這孩子年紀太小了,沒想到他比他哥哥鍾天逸還要持重,用兵坦蕩卻又能伺機而動,大膽卻又心細毫不草率,以後不是個將才也是個帥才。」   姜憲抿了嘴笑。   鍾天宇以後的確是他手下最會打仗的將軍。因為有他的鎮守,韃子三年來都沒敢南下。   只可惜她被毒殺了,不知道鍾天宇之後怎樣了。   「那你準備怎麼安排阿驥?」姜憲問。   「我準備讓他去參加武舉!」李謙道,「他正好跟著康先生和鄭先生讀了些書,又自幼跟著家裡的偏將副將們習武,過個武舉不成問題。然後再讓他外放到陝西來幫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鄭先生呆的時間久了,我發現他於糧草軍需上一點就通,還能寫個簡略的陳條什麼的,以後不防來幫我管庶務,這些事情交給他我也能放心。」   這主意倒是不錯!   前世李驥一直在李家混吃等死,是李麟管著糧草軍備,今生就讓李驥來幫李謙的忙好了。   而且李驥去參加武舉還有個好處。   李麟作為從小被李長青養大的侄兒蔭了恩,而李長青自己的長子和次子都是靠自己在外面打拼,這對李家的形象太有利了。   不誇張地說,就憑這件事,李家想和士林聯姻都容易一些。   「那就把李驥留在我們身邊吧!」姜憲也很喜歡李驥。   兩人說著話,很快就到了晌午。   情客她們提前回了府,說是能去看看熱鬧已是一嘗所願,怎麼能在寺裡久居不回來。   姜憲吩咐情客幾個幫著李謙收拾去甘州的行李,自己則躲在李謙的書房裡不願意出來。   昨天他們倆胡鬧的東西被捲成一團丟在了洗漱間,早上起來只顧著說話了,都忘了去處理。   姜憲決定掩耳盜鈴一次。   情客等人自會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等到用晚膳的時候,眾人一如往昔。   李謙忽地生出幾分傷感來,恨不得自己有仙力朝著姜憲吹一口氣就能把她變成個玩偶裝在兜裡帶去甘州。   「你在這裡住上兩天也回府吧!」他想了想道,「雖說城裡比這裡熱,可我走了之後,這邊護院就少了,這裡畢竟是深山老林的,不安全。何況等我回來恐怕都要七月了。」   七月初一鬼門開,夜裡就不安全了。   這裡的確偏了一些。   姜憲沒有說沒有了李謙的地方她都不會留戀。   李謙去甘州,她就聽他的回西安好了,正好可以主持家中的祭拜。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李謙走後的第二天,她留了正沉浸於改寫新劇目的杜慧君,回了西安城。   西安城裡,迎面是喧囂鼎沸的叫賣聲,仿佛從世外的桃源重新回到了萬丈的紅塵裡。   姜憲在宮裡呆得太久,她喜歡這樣帶著濃厚市井氣的地方。   她撩了帘子朝外饒有興趣地張望著,直到進了自家的街道,這才放下帘子。   康太太回來就拘了李冬至檢查功課。   好在李冬至是個很有自制力的孩子,康太太布置的功課沒有丟下,還照著康太太的布置背了很多的書。康太太非常的滿意,對鄭太太道:「這孩子倒是個聽話的。」   鄭太太也很喜歡李冬至,做了糕點經常送給她和姜憲吃。   陸家和謝元希商定好了婚期來告訴姜憲。   姜憲不由喊了隨身的嬤嬤拿了黃曆過來。   「十二月十二日……我記下了。」她翻著黃曆問鄭太太,「還有沒有什麼事需要我做的?」   李謙走時讓她關注陸謝兩家的親事,可能是鄭緘和鄭太太太能幹了,她什麼事也沒能幫上。   鄭太太笑道:「請大人幫著做主請媒人,給太原那邊報個信。」   像謝元希這樣的幕僚成親,李長青也應該有所表示。   姜憲忙笑著應下了。   她寫了封信給李長青。   李長青很快回了信,說他沒辦法來西安,會派了柳籬過來道賀。   柳籬和謝元希的關係向來不錯,派他過來再好不過了。   姜憲讓情客她們給柳籬收拾客房。   夏夫人卻找上門來,說是七月十四的盂蘭節香積寺做法會,主持想請姜憲去聆聽又怕姜憲不願意去,特意請了夏夫人幫著說項。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內測發口令紅包成功了,等到正式發放的時候我會提前通知大家的,祝大家都有好運氣!   O(∩_∩)O~   ※ 第632章聽戲   這回不說捐香油錢的事了!   姜憲冷笑數聲,吩咐水蘇:「去跟夏家來的人說一聲,就說七月半,我不準備出門。香積寺的法會我就不去了。」   水蘇應聲而去。   謝元希請了康太太和鄭太太幫著去陸家下小定。   姜憲想去,又怕引起別人的圍觀,只好請了鄭太太來問當時的情景。   鄭太太笑道:「您就放心好了,都知道陸家大小姐這大媒是您做的,長安縣縣衙的人全都到齊整了,陸家熱鬧的很。」   姜憲之前是怕有人拿了高妙華之事說陸家大小姐閒話,聞言不由鬆了口氣。   這邊陸家和謝家的婚事進展很順利,劉冬月卻來告訴她:「劉清明說好像還有其他的人在打那火槍圖的主意,讓我跟郡主問一聲,能不能直接拿圖了事。工部那些守庫房的人根本沒把那些圖紙當回事,就算是被發現了,誰知道是哪一個人手裡出的事,小心一點,根本就查不出來。那圖太複雜了,不好拓。他怕被別人得了去。」   姜憲到底對這朝廷還抱著幾分僥倖,讓劉清明去弄圖紙的時候讓他把原圖弄出來,拓一份重新放回工部去。   她聽到這話突然想到了工部庫房裡那些福船、投石機的圖紙,沉思了良久,悄聲對劉冬月道:「這件事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你親自去趟京城,想辦法把工部庫房裡的那些圖紙都弄出來。最好是拿出來找人拓,若是拓了之後沒機會放回去,也不勉強,可若是這圖紙明晃晃的就這樣沒有了,反而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劉清明不是說好像還有其他的人在打那火槍圖的主意嗎?被別人抓住了把柄就不好了!把拓了的圖放回去,好歹能混淆一下視線。」   劉冬月聽著嚇得手腳冰冷。   郡主這是要幹什麼呢?   把工部東西偷出來……難道要謀逆不成?   皇上對郡主這麼的好,被郡主指責了也不過回幾句嘴,卻從來不曾生過郡主的氣。郡主怎麼忍心坑皇上。   可郡主已經打定了主意,他不去辦,自有人爭著搶著替郡主去辦。萬一事情敗露了,他就是沒去辦這個差事,憑著他是郡主身邊的紅人,不也一樣要殺頭流放嗎?   橫豎和郡主是一條船上的人,還不如他去,知道輕重,手腳利索,不容易被人發現……   劉冬月腦子一片混亂地出了廳堂。   杜慧君求見。   說是新戲已經排好了,七月初一在西安首富董重錦位於城西的別院開鑼,特意送了請帖過來,想讓姜憲去給他捧個場,還說:「董老爺是個仔細人,怕郡主嫌太吵,只請了和郡主平時有來往的夏夫人、林夫人等人作陪。」   姜憲想想近日無事,去聽聽戲也不錯,遂約了鄭太太、康太太一起去。   兩位太太因自家的夫婿有意在西安旅居,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鄉,特別是鄭虎已拿到了西安府學的學藉,可以在陝西參加科舉了,就也有意和西安這些讀書人家的夫人來往,都高興地應下,到了七月初一那天,跟著姜憲去了董家的別院。   這次董家二太太和董小姐親自在垂花門前迎她。   董家二太太特別的客氣,恭敬地給姜憲行禮,落後姜憲半步垂著眼帘溫聲地給她介紹沿途的景致。只是姜憲前世做過太后,平日裡那些超品的國公夫人、侯夫人在她面前都是這個樣子,她也就只是微微點頭,沒有半點拘謹的意思。   跟在董家二太太身後的董小姐是見識過姜憲的氣派的,可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忍不住驚訝。   姜憲的表情太理所當然。   可能是因為姜憲正如那些傳言中所說的倍受先帝和當今聖上的寵愛吧?   董小姐模模糊糊地想著,很快就到了聽戲的地方。   可以看得出來,董家這次是下了大力氣的。   觀戲的地方是個花廳,花廳前面是個丈餘的小塘,塘裡種著荷花。荷花的花期已過,卻依舊亭亭玉立著幾株白蓮。小塘旁是戲臺,戲臺兩邊都是廂房,像是給伶人們化妝的地方。   姜憲等人走進去的時候夏夫人等人都已經到了。   大家彼此寒暄著。   姜憲看到了一個頗為意外的人。   周照的如夫人卓氏。   夏夫人笑道:「卓姨娘是聯珠社的戲迷,聽說聯珠社唱新戲,求了周大人,這才和我一道過來的。」   姜憲從來不為難女人。何況這位卓氏登堂入室是周家的事,是夏夫人的事。   她笑著朝卓氏點了點頭,坐到了正對著戲臺的玫瑰椅上。   夏夫人表情一僵,董家二太太接過丫鬟們的茶盤親自給姜憲奉茶,並笑道:「也不知道郡主喜歡什麼茶,這是今年明前的西湖龍井,勝在新鮮,郡主嘗嘗合不合口味。若是不合口味,我這裡還有碧螺春、劍毫……」   「我對茶倒沒什麼講究。」姜憲不打笑臉人,態度溫和地道,「只要好喝就行。」   董夫人忙笑道:「那郡主還真得嘗一嘗了。這茶拿回來之後大家都說好。」   她說著,給跟著姜憲一起進來的鄭太太和康太太也都斟了一杯。   兩人迭聲道謝,屋裡的氣氛這才重新好了起來。   杜慧君低著頭進來獻新劇的曲目。   夏夫人念了冊子上頭的名字:「群芳譜?這是什麼意思?聽說這戲是郡主親自選的,都說了些什麼?」最後一句,她問的是姜憲。   姜憲就有點煩她了,喝了一口茶,這才笑道:「自從夏大人介紹的那位先生過來之後,我就沒怎麼過問這戲的事了,今天也是第一次聽。不妨聽杜老闆說說看。」   夏夫人臉一沉,嘴角翕翕正欲說話,林夫人卻突然笑著對夏夫人道:「正主子放在這裡您不問,倒問起郡主來了。杜老闆,這戲到底講的是些什麼啊?」   杜慧君此時也回過神來,吸了口氣笑道:「講的是五姐妹回家給老父親祝壽發生的事。」   「那不就是五女拜壽了嘛!」林夫人笑道,「難道和那五女拜壽還不一樣?」   「不一樣!」杜慧君笑著,細細道來。   夏夫人的臉色漸漸和煦起來。   姜憲覺得夏夫人簡直是莫名其妙,她朝著董小姐招手,輕聲問她:「夏家最近可曾出了什麼事?」   像董家這樣的商賈,會隨時盯著三大衙,有什麼風吹草動很難瞞得過她們。   董小姐猶豫了一下,道:「是夏大人的侄子夏公子,聽說在妓|院和人爭風吃醋把人給打了……」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633章求助   這樣只知道吃喝嫖|賭的紈絝子弟姜憲見得多了,聽著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的點了點頭。   董家小姐卻很有感慨地道:「夏公子從前雖說不太持重,可也沒有到逛院子和人打架的程度啊!」她說著,聲音壓低了幾分繼續道,「聽說當時周大人那個小舅子卓公子也在。不過卓公子不比夏公子,夏公子是夏家正正經經的子孫,就算是鬧出事來也有人幫著兜著,卓公子要鬧出這樣的事來,只怕周大人立馬就會送他回老家,再也不見他,就是他姐姐,估摸著日子也不會太好過。我今天見到卓姨娘的時候嚇了一大跳,還以為傳言有誤呢!」   這話就解釋得很清楚了。   若是傳言屬實,那卓氏出現在這裡就不是來看戲的,而是來求援的。   難怪她時時刻刻都跟在夏夫人的身邊,而夏夫人又心浮氣躁的,十之八九妓|院打架的事是夏公子連累了卓公子。   姜憲聽聽,也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等到戲開了鑼,更是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新戲上。   寫戲的人還是有點水平的,可這水平也有限,戲說不上好,可也說不上壞,在姜憲看來就算是失敗了。偏生那寫戲的士子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你們說不好是你們看不懂的樣子,隔著帘子過來說話的時候姜憲心生反感,知道像他這種人最喜歡攀龍附鳳,狐假虎威地吹牛。姜憲不想自己變成他的談資,索性藉口有點累,去了後面花園暖閣的涼亭裡喝茶。   正巧她歇息的涼亭旁邊種著株約有人高的月季,碗口大的粉色花朵鬱鬱蔥蔥地開滿枝頭,熱鬧得像在過年。   姜憲不由端了茶盅站在月季樹旁觀賞。   突然有個穿著青色衣裳的男子竄了出來。   七姑三步並作兩步攔在了姜憲的前面,高聲喝著「郡主駕前,還不迴避」。   那男子顯然沒有想到有人會氣勢洶洶地攔在姜憲的前面,被嚇了一大跳,連連後退了幾步,這才面色煞白地道:「我,我是鄭先生的兒子鄭從的同窗,有急事找郡主,還請這位嫂嫂行個方便!」說著,抬頭和正站在涼亭臺階上目光如星般俯視著他的姜憲對了個面。   姜憲見這男子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眉目溫順,目含焦灼,神色間倉皇如陷入陷阱的小鹿,十分憐人。覺得有些面熟,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那男子見了神色間平添幾分焦急,道:「我,我是周大人的小舅子,那次在翠居拜見過郡主……」   姜憲想起了,示意七姑放他進來。   那男子鬆了口氣,急忙走了進來,待給姜憲行禮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忘記通報姓名了,忙道:「學生姓卓,單名一個然字,還沒有及冠,因而長輩也不曾賜字,家中的人都稱我為大郎。若是郡主不嫌棄……」話說到這裡,他臉色一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好像這才發現自己講錯了話。   不過是個不相干的人。   姜憲無所謂地笑了笑,道:「卓公子來找我可是有什麼為難的事?我久居內院,不聞外事,怕是幫不上卓公子什麼忙!」   她知道自她壞了溫鵬的前程之後就有很多人忌憚她,可也有些人從中看到了可乘之機,紛紛和她攀交情,指望著她能在他們出事的時候搭把手。她正好要為李謙拓展人脈,若是有所回報,她還是願意幫忙的,若只是覺得她年少好欺,她雖不會和對方計較,可若是有機會踩上一腳或是落井下石,她覺得她也會做得很順手的。   不過像卓公子這樣硬闖到她面前的,這位卓公子還是第一個。   只是不知道董家有沒有參與進去。   還有那位卓氏,只怕瞅這個機會瞅很久了。   只是沒等她在心裡琢磨兩下,那卓然已滿臉愧疚的模樣道:「實際上今天也是巧合,我有事找我姐姐,結果聽說她來了董家的別院,我就在外面等她,然後看到了郡主的鸞駕,這才知道郡主也在這裡。郡主不認識我,我卻聽了很多郡主的傳言。大家都說郡主善良大方,願意幫人,待身邊的人再好不過了。我就尋思著,與其去找我姐姐,不如來找郡主……因之前郡主一直在聽戲,我也不好打擾,就請了位姐姐看著戲臺那邊,我在這邊等著。沒想到居然會遇到了郡主……」他非常激動,仿佛他能遇到姜憲是非常幸運的事一般。   姜憲微微地笑,再次提醒他,道:「那你找我有什麼事?」   卓然臉漲得通紅,見姜憲笑容漸漸冷了下去,這才驚恐而又赧然地小聲道:「郡主應該聽說夏山的事了吧?那完全是謠言!」他說著,聲音陡然大了起來,「我和夏山根本不可能去逛那種地方。那天不過是不知道那裡是做什麼的,從那裡路過,誰知道卻遇到了幾個喝醉了酒的醉漢從那裡出來,看見我、看見我就嘴裡不乾不淨的,還要上前拉我,夏公子看不下去了,這才和他們打起來。我也跟夏大人和我姐夫說了,可夏大人壓根就不相信,還話裡話外是我把夏山帶壞了,若不是我,夏山不可能去逛院子。天可憐見,我們根本就沒有進去過,也不知道那是哪裡,不過是從那裡路過而已。不管夏山和我怎麼解釋,夏大人都聽不進去。還把他關了起來,說會寫信讓夏伯父過來,把夏山領回老家去。   「郡主,我和夏山是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看著他就這樣被自己的親伯父厭惡。」   卓然說著,驟然間頹唐起來,輕聲道:「郡主生而顯赫,不知道我們這些人的艱難。夏山若是失去了夏大人的庇護,根本不可能保住夏家的產業。我若是失去了周大人的庇護,只能回老家給別人做個帳房或是小掌柜,今生再也不可能讀書入仕,支應門戶了。郡主,我趕過來,原是想讓我姐姐請周大人幫夏山說兩句公道話的,如今既然見了郡主,還請郡主在夏夫人面前替夏山美言幾句,夏夫人素來不喜歡夏公子,這次抓到了夏公子的把柄,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夏公子。只有像郡主您這樣的人出面,她才會賣面子。我和夏山都會一輩子感激您的,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往這些容易引起誤會的地方去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看書的時候別忘了給《慕南枝》投月票,讓我知道還有人愛著我~~~~(&amp;gt;_&amp;lt;)~~~~   ※ 第634章事發   這卓然是傻還是天真?!   覺得憑著自己這樣一番話她就會去摻和到夏家的家務事裡去嗎?何況到底孰是孰非她根本就不知道!   姜憲不由再次仔細地打量著卓然。   瘦瘦高高的身材,像所有正長著身子骨的男孩子一樣,白淨的面龐像上了一層釉般的光潔,從裡到外透著清透乾淨,這在男孩子中就非常的少見了,清秀溫婉的眉目,和卓氏給人的感覺很像。這樣一個男孩子,神色惶惶地站在她面前,目光如受驚的小鹿般求助地望著她,她的確覺得這孩子有些可憐。   可惜,前世的歲月把她磨成了一腔冰冷冷的心腸,除了那些曾經庇護和愛護過她的人,已經很少有人能打動她了。   卓然也不能。   可她一想到卓然怎麼會跑到了董家的偏院來,還就這麼巧地就遇上了她,她就覺得這件事不能就這樣算完了事。   姜憲不由淡淡地笑道:「你姐姐進了周家,周家也是高門大戶,有些事你應該知道才是。夏公子的事是他們夏家的家事,我不可能插手。卓公子若是為了這件事而來,我就不奉陪了,卓估子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吧!」   卓然一聽臉色煞白。   他愣愣地站在那裡,臉上半天才漸漸恢復了血色,垂下了眼眸,低聲道:「郡主,實際上我心裡也明白……我長這麼大,除了求過我姐姐,沒有求過旁人。我倒也不是非得留在周家,就算是做個掌柜的,我覺得我也能慢慢攢出一份家業,不過是會晚別人很多……我只是,我只是見了郡主……」他臉上漸漸透露出些許的紅潤,聲音越發的低沉下來,「我上次在翠居的時候,聽說郡主打賞人都喜歡用荷包裝著,我們那裡就沒有這樣的規矩,周家也沒有這樣的規矩,想必是郡主家裡的規矩,我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郡主,郡主能不能賞個紅包給我……我說讓郡主幫忙,我心裡是知道會讓您為難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見見郡主,想讓郡主記得我罷了……」   這話說得自相矛盾,可該表達的意思卻表達了出來。   姜憲不由笑了起來。   卓然怎麼敢!   是誰給了他這樣的底氣!   難道她看上去很蠢嗎?   她就算要找個面首,兔子不吃窩邊草,她只要和李謙一天是夫妻,就要一天顧著李謙的顏面,她就不可能和李謙那些同僚朋友的三姑六眷有什麼首尾。   這卓然,是傻了吧!   姜憲突然很想知道卓然是怎麼敢這樣公然地噁心她的。   她道:「荷包之類的就免了,我的荷包也不是隨意賞人的。卓公子想必還忙著見卓姨娘,這樣吧,這裡清靜,我讓人去請了卓姨娘過來,你正好可以和卓姨娘好好地聊幾句。」說著,她也不待卓然贊同與否,吩咐身邊人去請卓姨娘過來,並道:「把董家大太太也一併請了過來。」   董家若是敢從中動手腳,董家的人就得給個讓她滿意的答案。   不然,陝西的首富就換個人做吧!   卓姨娘來得很慢,董家二太太已經到了,看到卓然不明所以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好,可直覺上讓她覺得這不是件好事,神色間透著幾分緊張的時候,卓姨娘這才慢條斯理地走了進來。   她看到卓然有些目瞪口呆。   這讓姜憲判斷兩個人都是不知情的——若是卓姨娘知情,就不會這樣怠慢,若是董家二太太知情,就不會這樣不知所措了。   她笑道:「卓公子偶然在花園裡碰到了我,說是來找卓姨娘的,我們就不打擾卓公子和卓姨娘說話了。」   卓姨娘連聲稱「是」,神色還有些懵然。   姜憲就領著董家二太太出了涼亭。   只是在她出涼亭的時候腳步微頓,回頭笑著對卓姨娘道:「對了,卓公子想向我討個裝賞錢的荷包,我一時沒帶在身上,卓姨娘要是身邊有一個,就賞給卓公子好了。免得卓公子討要到我這裡來了。」   卓姨娘還有些沒有轉過彎來,長在市井,沒有那麼多規矩的董家二太太卻明白過來。   她頓時面如死灰,腦子裡一片空白,茫茫然然地跟著姜憲進了退步,差點被退步的門檻絆倒摔了一跤,這才回過神來,仔細地回想剛才姜憲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董家二太太越想心裡越慌張,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腦筋不夠用,她下意識地和姜憲拉開了一些距離,輕聲急促地吩咐貼身的丫鬟:「快請了小姐過來!」   小丫鬟一溜煙地跑了。   姜憲當沒有看見。   她若是連個小小的董家都拿捏不住,還能做什麼事?   不過,她想到自己走前瞥的那一眼。   卓然面如金紙地站在那裡,眼底全是震驚、迷茫、不信,像個被人拋棄了的玩偶,看著就覺得好笑。   是什麼讓他有這樣的錯覺,覺得他在自己面前有那麼大的臉!   姜憲對董家二太太道:「前面的戲唱到哪裡了?我有些困,就不過去了。董家二太太幫我跟夏夫人說一聲,等戲完了叫我一聲。我早就聽說董家的私房菜是西安一絕,今天可不能錯過了。」   她總得給董家一點時間商量一下對策才是。   董家二太太唯唯應「是」,高一腳低一腳地離開了退步。   七姑低眉順眼,不敢看姜憲一眼。   情客卻恨恨地道:「要不要讓劉冬月去董老爺那裡傳個話?」   「不用!」姜憲笑道,「用不著給卓氏姐弟臉上貼金。」   她是誰?   當朝赫赫有名的嘉南郡主。   卓氏姐弟是誰?   提起周照的時候才會被人想起來的人物。   讓卓氏姐弟的名字放在她名字的旁邊,豈不是抬舉這對姐弟?   姜憲覺得自己還沒有那麼好的心腸。   七姑鬆了口氣。   這件事雖然是那姓卓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可傳了出去,讓郡主的名字和姓卓的聯繫到了一起,對郡主的名聲也有所損傷。她之前是怕郡主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又怕郡主惱羞成怒,不敢多說。既然郡主都知道,她不禁道:「郡主,這件事要不要我去查查?」   「不用!」姜憲老神在在地道,「有人會給我一個交待的。」   她不禁有些慶幸杜慧君當初選了董家的別院唱新戲,若是換了一家,只怕沒這樣的能力和眼力知道該怎麼做!   姜憲微微地笑。   ※   親們,給淺巷墨漓灬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635章暴露   那邊董小姐聽了董家二太太轉述的話嚇得呆若木雞,半晌才回過神來。   「是誰放那個卓然進來的?是誰?!」她急得眼睛都紅了,氣極敗壞地在那裡低吼,轉頭急急地吩咐貼身的嬤嬤,「快去報了老爺!跑著去!」   這次若不是因為姜憲可能會過來聽新戲,董家是不會把別院借給杜慧君的,更不會安排家中的女眷在此服侍。儘管如此,董重錦還是不放心,把這件事做為頭等的大事在做,親自安排了各種事宜,甚至歇在離別院距離比較近的好友家裡,決定等到這邊的宴請結束之後再回府休息。   董太太此時才明白事態的嚴重。   她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心裡有千萬個念頭轉過,道:「這件事……要不要等等看?」   董家從來不是鐵板一塊,她是董重錦的弟媳,怕查出來的結果對自己這一房不利,最好是等結果出來了,有了對策,再去告訴董重錦也不遲。   董小姐以女兒之身卻能得到董重錦的重視,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眼底閃過兇狠之色,道:「父親把這件事交給了我,不管這件事最終的結果是怎樣的,我做錯了事,都是不爭的事實。與其因為一己私利讓郡主有所誤會,還不如早點告訴父親,由父親接手調查這件事。至於我自己,隨父親怎樣處置,我都沒有怨言。只要不讓郡主誤會就成!」   父親讓她參與到家族事務中,閒言閒語就從來沒有少過。   她不由咬著牙道:「但願不是家裡的哪個蠢貨為了報一己私怨而引狼入室!這種既沒能力又沒一點眼力,只知道在關鍵時候使壞,拖了整個家族下水的東西,必須揪出來,逐出家族,以儆效尤!」   董太太膽顫心驚。   她這個侄女是個笑面虎,像這樣一點也不掩飾地發脾氣,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可見是氣狠了。   但願她的兒女沒有涉及到這件事裡來!   不然可就麻煩了!   董家二太太忙示意貼身的嬤嬤去打探自己的兒女現在都在哪裡?有沒有誰有異樣的舉動。   卓氏遠沒有董家二太太的這份見識,她望著像個泥塑人般的弟弟重重地嘆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他回過神來,這才溫聲問:「你喜歡上郡主了?」   卓然心裡又慌又亂,到現在還沒有理出個頭緒來,只是遵循著本能點了點頭。   卓氏不由道:「可郡主已經成親了啊!就算你愛慕她,也不應該說出來,甚至是鬧成如今這樣的局面。你可知道,你這樣只會讓郡主為難,陷郡主於險境,你這不是喜歡她,你這是害了她。」   「不會!不會!」卓然喃喃地道,「……李謙他是靠著郡主才有今天的,他不敢責怪郡主的……」   卓氏皺眉,道:「就算李大人現在不敢指責郡主,可哪個男人能忍受這樣的事。萬一哪天李大人得了勢,你豈不是害了郡主。阿然,你這就隨我回去見郡主,把事情說清楚——只說你是仰慕郡主才學,並沒有其他意思……」   卓然良久都沒有動彈。   他現在腦子裡亂糟糟的。   郡主根本沒有像蔡霜說的那樣欣然接受他。   而是把這件事捅得人盡皆知。   郡主,根本就沒有把他放眼裡。   以後他該怎麼辦?   難道真的回家去做個小掌柜或帳房不成?   他不能這樣!   出主意把夏山引到那裡的雖然是蔡霜,可把人引過去,還特意撩撥那些閒幫的卻是他。   夏山肯定想不到是他,可什麼事都有個萬一。   萬一夏山知道了呢?   還有蔡霜,他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如今卓然根本不相信事情像蔡霜所說的,什麼只是覺得既然那杜慧君都能討了姜憲的喜歡,他卓然憑什麼不能……   卓然非常的後怕。   他覺得事情失去了控制。   「我要回去找夏山!」他自言自語地道。   夏大人雖然惱怒夏山不學好,夏夫人也巴不得立刻就把夏山送回老家,可夏山那個溺愛兒子的父親還沒有趕到西安來,夏大人就不會處置夏山。憑他和夏山的交情,夏山肯定會為他說話。   現如今能救他的,也就只有夏山了。   卓然團團轉著,要離開董家別院。   姜憲這邊卻來了個讓人頗為意外的訪客,蔡霜。   她嘴角浮現一絲譏笑。   今天可真是熱鬧啊!   她就不妨讓這熱鬧更大點。   姜憲見了蔡霜。   蔡霜站在她面前,又是愧疚又是羞赧,低聲道:「郡主,卓公子是不是來找過您了?」   姜憲挑了挑眉。   蔡霜垂了眼瞼,悔恨地道:「說起來,這件事都怪我!」   果真又來了一個湊熱鬧的。   姜憲聽著,慢慢地呷了口茶,沒有說話。   蔡霜聲音更沉重了,仔細一聽,還可以聽出幾分悔恨:「之前因為夏公子的緣故,我認識了卓公子。卓公子年輕不懂事,說起話來也沒有個輕重,他的心思我也曉得一些。可我說也說了,勸也勸了,他當著我的面倒是答應的十分爽快。可沒想到……不過,這也是我太大意了!我以為他不會再想這事了,結果他昨天向我打聽郡主的事,我以為他只是問一問,今天中午去找他的時候發現他不在家,家裡的僕婦說他來找卓姨娘了,我就怕他會一時衝動,趕忙趕了過來,不曾想還是鬧成了這樣一個局面。郡主,」他誠懇地望著姜憲,「我知道這件事他做得不對,可他也是情之所鍾,身不由己,沒有經歷過的人是體會不到的。郡主若是信得過我,您就把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好了。我會讓卓公子洗心革面,再也不會來糾纏郡主了,保證這件事不會被外傳,不會有人再非議這件事!」   他一副要做忠心臣子的模樣。   姜憲差點沒忍住笑了起來。   若這是個局,這個局倒做得還不錯。   只是不知道這蔡霜所求何事?   或許是與兩司人員調整有關係?   不過,若是這蔡霜能壓下這件事也不錯。   讓董家欠她一個人情,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用上了。   至於蔡霜……總讓她想起前世的蔡霖,翻臉無情,勢利刻薄,曾經看在白愫的份上她捏著鼻子忍了,今生他蔡家可沒有誰的臉有這麼大!   姜憲笑道:「那就拜託蔡大人了!」   蔡霜滿臉嚴肅地應下,去尋卓然去了。   董重錦趕了過來。   他求見姜憲。   姜憲需要給蔡霜爭取點時間,靜靜地坐在屋裡喝了盅茶,吃了一塊點心,這才讓人領了董重錦進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孩子放假了,總有很多的事,今天的更新推遲了,非常的抱歉。   ※ 第636章殘局   董重錦這個名字姜憲聽說過好幾次,見面卻是第一次。   他四十來歲,瘦瘦高高的,留兩撇小鬍子,雖然垂著眼帘,站姿卻筆挺,顯得不卑不亢,很有氣度。看上去不像個商賈倒像個讀書人。   姜憲暗自點頭。   成功的人都有相似之處。   董重錦顯然也是對自己極有信心的人。   她也就沒有和他拿腔拿調,沒等董重錦說什麼,她已溫聲地道:「這亂家多從子弟起。這件事還煩請董老爺仔細查查,免得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董重錦恭敬地應了一聲「是」,沒有為自己推脫也沒有解釋、抱怨,說了幾句請姜憲放心,這件事他會好好查清楚的,讓她安心休息,一有消息他就會讓董小姐來通稟她的,就起身告辭了。   姜憲也覺得累了,笑著問情客:「新戲唱完了嗎?要是唱完了,我們就回去吧!」   再呆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   這一系列的事氣得情客手直抖。   郡主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   主辱臣死。   若不是不知道姜憲打的什麼主意,她早就去告訴李謙殺了那個卓然了。   「新戲已經唱完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的語氣顯得不那麼生硬,這才道,「我這就去跟夏夫人打聲招呼,說您有點累了,先回去了,您看這樣可以嗎?」   「行啊!」姜憲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她想回去就回去,根本不需要找藉口,但既然情客已經為她找好了藉口,她就不去拆情客的臺了。   她們很快就打道回府。   董家二太太急著回到自己的宅院,叫了自己的子女說話,誰知道她的子女還沒有到,董重錦先到了,很明確地告誡她:「你心裡要有個數,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她臉色發白,連連應諾,送走了董重錦,斟酌等會說些什麼。   而董大小姐得到了父親的支持,行事更是讓人刮目相看,到了晚上,就有結果了。   原來是他們家三房一位不事生產的堂兄,上次想買幅古畫,找董小姐支銀子,董小姐不願意拿公中的銀子給他私人用,就讓他動用自己的分紅。這位堂兄原本就不滿意董小姐以女流之輩管理家中的庶務,懷恨在心,這次就想給董小姐一個教訓,有人問起董家別院的事,他不僅全都說了,還讓自己貼身的小廝領了人進去。   董小姐跟姜憲回話的時候沒有提是誰問起董家別院的事,是因為她和董重錦商量這件事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些拿不定姜憲的意思。   若說姜憲生氣了,她又輕易地放走了卓然和卓姨娘。   若說她沒有生氣,卻又讓人去查這件事。   而且兩人想到外面關於杜慧君和李家的傳言,見識過太多高官私下是怎麼個樣子的董重錦最擔心的是此時姜憲還在生氣,等氣消了,或是哪天無聊想了起來,會召了那卓然作陪。   到時候他們可就真是裡外不是人了!   因此董小姐過來的時候,董重錦反覆地叮囑過董小姐要見機行事。   姜憲既然能讓他們去查,也能讓別人去查,那位蔡大人不就去了巡撫衙門?   誰知道姜憲知道了多少?   會不會想把誰給摘出來?   姜憲果然如董重錦和董小姐商量的那樣,並沒有問是誰找的董小姐的堂兄,而是笑著道了聲「你們辛苦了」,並道:「既然是你們的家務事,我就不插手了。代我向你父親問好!」   既沒有說接下來讓他們怎麼辦,也不提今天下午發生在董家別院花園裡的事。   董小姐額頭冒汗。   以她父親的心性,她那位堂兄,肯定是活不長了。   而且她父親還有可能利用這次的機會清洗對她父親不滿的。   不過,在董小姐看來,這種清洗肯定是有必要的。   去枝剪葉,一棵大樹才能更加繁茂。   董小姐退了下去。   姜憲倒有點好奇蔡霜會怎麼做了。   她問七姑:「知道蔡霜在哪嗎?」   七姑對姜憲把事情交給了蔡霜去辦心裡是有點看法的。   她覺得出了這種事最要緊的是敲打那些人不要亂說話,郡主讓那個姓蔡的攪和進來不說,還不讓告訴大人,說是不想讓大人擔心。   可這天下哪有紙包得住的火?   大人那麼關心郡主,不在家裡的時候恨不得連郡主一天吃了幾頓飯?每頓都吃了些什麼?哪些菜多夾了幾筷子都要讓人去稟了他,郡主怎麼可能瞞得住?   但大人把她撥給了郡主使喚,她就是郡主的人了。   就算大人和郡主是兩口子,在這種事上這些豪門大戶反倒是分得特別清楚。   從前她沒有在郡主身邊做事,不知道這種事,現在知道了,就不能犯事。   不管姜憲怎樣決定,都不容她置喙,她只能遵照行事。   「蔡大人剛從布政司衙門出來。」七姑一五一十地報著她得到的消息,「周大人親自把蔡大人送到了大門口,還約了蔡大人過兩天一起喝酒。」   姜憲有些意外,笑道:「沒想到這個蔡霜還是個人物。可惜這心思都用在歪門邪道上了。」   七姑不解。   姜憲道:「周照不是蔡霜惹得起的。他既然用卓然做了誘餌,就要想辦法保住卓然。只因卓姨娘只有這一個弟弟,而周照的幾個孩子都是卓姨娘生的,周照不管是為了自己幾個孩子的名聲還是真心的喜歡卓姨娘,都不可能讓卓姨娘出事。若是蔡霜的計劃得逞還好說,如果沒得逞,他第一件事就是得把卓然撈出來,不然周照發起脾氣來,他可是頂不住的。所以他知道事情沒成,才會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一是可以想辦法讓卓然暫時安全地回到周家,這樣卓然以後再出什麼事,就與他沒有關係了。二是可以試試看我的想法。如果我勃然大怒,他只要拼死保護卓家兩姐弟出了董家別院就行。如果我隱忍退讓,選擇了事後找卓然算帳,他大可利用這次的事情與我的名聲有關,我不願意聲張的心態,主動請纓為我辦事。」   話說到這裡,她目含狡黠地笑了笑,這才繼續道,「這樣我就會把他當成自己人了!他接近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七姑覺得自己從前經歷的那些事都不算什麼事!   她不禁道:「這個蔡霜太壞了!他怎麼能這樣!」   ※   親們,給天外仙仙的靈獸蛋加更!   《慕南枝》第一個白金盟主哦~~   PS:今天是小年,給大家提早拜個年。   北方的朋友會不會覺得奇怪,明明昨天才是小年?這就是南方與北方的不同啊!北方二十三的過小年,南方二十四的過小年。   O(∩_∩)O哈哈~   ※ 第637章聰明   姜憲含笑不語。   七姑道:「那我們要不要去跟周大人說一聲?免得周大人上了他的當,讓周大人被他利用了!」   「不用!」姜憲淡淡地道,「卓然做出了這種事,我們誰去告訴周大人都不合適。蔡霜去是最好的。你幫我盯著周家和蔡霜,看他接下來會幹些什麼事?」   七姑迭聲應「是」。   第二天一大早來告訴她:「昨天晚上蔡霜從周大人家裡出現之後去了巡撫衙門,待到了打二更鼓,夏家的大管家送蔡霜回的客棧。聽說路上遇到都司西安府巡夜的衙役,夏家的管家出示的是夏大人的名帖。」   七姑瞧不上蔡霜這樣的人,連大人都不願意稱呼他了。   姜憲微微笑,道:「想必他是去巡撫衙門給夏公子做證去了。」   「啊!」七姑瞪大了眼睛。   姜憲笑道:「他怎麼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呢?夏公子畢竟是夏大人的侄兒,而且夏大人對自己的兄長還很敬重,他把夏公子拘起來,那也是恨鐵不成鋼。否則他何必等夏公子的父親來了再處置夏公子,大可寫一封信讓老管家帶上,押了夏公子回老家。夏公子這次出了事,夏大人只怕是又悔又恨,覺得自己沒有管教好這個侄兒,有負兄長所託。蔡霜去給夏公子做證,證明夏公子這次是被冤枉的,夏大人肯定很高興,夏公子也會很感激蔡霜。蔡霜這樣,也算是一石二鳥之計吧!」   七姑頓時跳起腳來,急道:「郡主,您不能就這樣看著這個蔡霜上躥下跳地亂蹦達啊!我們還是告訴大人吧!」   這不是拿了郡主當墊腳石嗎?   她容不得這樣的人!   姜憲呵呵地笑,心裡挺高興的。   這個七姑雖然是李謙送過來的人,不大懂規矩,行事也有些魯莽,但勝在忠心,對人真誠,做個身邊的貼己的人也是不錯的。   她道:「不急!不急!事情都辦好了,蔡霜會來回我的。我只是想知道蔡霜會怎麼做?先做什麼,再做什麼,最後做什麼!你就等著好了。」   七姑不知道姜憲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想著這蔡霜這樣的厲害,要是見了姜憲,三言兩語地打動了姜憲,姜憲不再追究卓然的事可怎麼辦?   萬一哪天傳了出去,名聲受損事小,一大堆同蔡霜一樣的小人覺得自己也可以有樣學樣,在姜憲面前晃來晃去可怎麼辦?   她在家裡坐立不安。   用過午膳,被派盯著周家的人來給她回信,說周大人接到老家的信,周夫人身體微恙,周大人急急地讓卓姨娘回去侍疾。因走得急,周大人這邊只能派個管事跟著回去,所以卓姨娘的弟弟卓然會陪姐姐一起返鄉,到時候幫周夫人暫時打點周家的庶務。   七姑聽著頓時就急了起來。   這周大人豈不是要包庇那卓然嗎?   不行!   她不能讓周家得逞。   七姑三步並作兩步往姜憲那裡去,到了廡廊下,鸚鵡、黃鶯亂叫,掛著湘妃竹的帘子正廳依稀可見人影晃動,知道姜憲這裡來了客人,她只好停下腳步,站在廡廊下等著。   旁邊當值小丫鬟悄悄地告訴她:「是周大人派來的人!」   七姑聽著直皺眉。   這個周大人到底要幹什麼?   郡主千萬不要被他說動了!   她在心裡念叨著,過了大約一柱香的功夫,竹簾微晃,水蘇笑著送了一個頭髮花白、面相威嚴,做僕婦打扮婦人出來。   七姑垂手退到了旁邊。   兩人輕聲說著話出了上院。   當值的小丫鬟忙告訴七姑:「就是這個婆子,周大人派過來的,說是周大人的乳娘!」   七姑嚇了一大跳。   裡面的姜憲已聽到了動靜,吩咐百結:「讓七姑進來。」   七姑忙進了廳堂。   兩個小丫鬟正在收拾奉過的茶盞。   郡主居然還賞了茶給那周大人的乳娘。   七姑在心裡嘀咕著,就聽見姜憲笑道:「你是不是聽說周大人把卓氏姐弟送走了,所以才趕過來的?周大人派了自己的乳娘過來也是為這件事。你不用擔心。周大人既然把卓氏姐弟送走了,就有管教、求情的意思。這件事,我賣個面子給周大人好了!」   這種面子怎麼能賣呢?   可姜憲的話已經說出口了,她還能說什麼?   七姑忍氣吞聲地應著好。   劉冬月進來了。   他恭敬地給姜憲行了禮,垂瞼立在一旁,道:「郡主叫我來有什麼吩咐?」   姜憲沒有作聲。   七姑知道姜憲這是有事要單獨囑咐劉冬月,立刻退了出來。   不一會,劉冬月也退了出來,卻沒有立刻走,而是去了當值的茶房。   七姑忍不住問劉冬月:「有什麼事還要你親自在旁邊服侍著?」   劉冬月笑道:「郡主的吩咐,我遵照就是,哪敢問為什麼?」   七姑知道自己失了言,訕然道:「看我,總是管不住我這張嘴!」   要真管不住,姜憲也不會用她了。   能把她留在身邊,可見是挺喜歡的。   劉冬月覺得自己是能猜中姜憲一部分喜好的,因而也願意親近七姑。聽她這麼說,劉冬月笑道:「七姑您也不要妄自菲薄,若是郡主不喜歡,會直接說的。倒是有件事我想問問七姑……」   姜憲出閣居然帶上了劉冬月這個宮裡淨身了太監,足以證明對劉冬月之喜歡與信任。   七姑對劉冬月素來都是客客氣氣的,聞言忙道:「劉兄弟你只管問!」   劉冬月也沒有去糾正她的稱呼,笑道:「七姑,我聽說你身手不錯,就是你帶著的兩個丫鬟香兒和墜兒的身手也很不錯,是不是真的?」   「身手不錯談不上,不過比尋常的僕婦多幾分力氣罷了!」七姑謙遜道。   劉冬月點了點頭,說:「七姑,等會那個蔡霜可能會過來。郡主交待了我些事,你能不能把香兒和墜兒借給我用用?」   七姑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只是她心裡實在是好奇,不知道姜憲囑咐了劉冬月些什麼,劉冬月又要借香兒和墜兒幹什麼?   她不由自主地就在上房周圍打著轉。   下午,姜憲歇過午覺,那蔡霜果真來了。   姜憲在外院的花廳見蔡霜。   隨行服侍的是劉冬月,香兒和墜兒在花廳裡奉茶點。   七姑覺得自己終於知道了姜憲為什麼要讓劉冬月當值了——姜憲要見外男,身邊不能全是些丫鬟婆子吧?   她想著這件事就這樣算是完結了,心裡有些鬱悶,長長地嘆了口氣,就準備轉移回屋。   花廳那邊卻一下子鬧騰起來。   她聽到了桌椅打翻的聲音,還夾雜著幾聲驚呼。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小年夜,大家都在幹什麼啊?   O(∩_∩)O~   ※ 第638章嚇破   七姑心裡一驚,急忙掠了過去。   姜憲已經不在屋裡了,香兒和墜兒神色木訥地立在掛著鸚哥綠綃紗帷帳的大紅色圓柱旁,劉冬月正面色冷峻地指使著兩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黑衣人道:「把人用麻袋裝出去,尋個僻靜的地方弄死了,別髒了這地界。然後花個兩、三兩銀子尋副薄棺裝殮了,送去晉安侯府。」   剛才還趾高氣揚地求見郡主的蔡霜像條死狗一樣癱在地上。   他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滿面的震驚。   憑江湖經驗,七姑知道蔡霜是被人打昏了。   可劉冬月的話卻讓她心底一涼,隨後冒出冷汗來。   他們,他們要殺了蔡霜!   七姑腦子裡空蕩蕩的,站在那裡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劉冬月帶著那兩個人用麻袋裝了蔡霜,背著麻袋的黑衣人和她擦肩而過,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七姑這才一個寒顫,終於反應過來。   她上前幾步,一把抓住了香兒的肩膀,急聲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發生了什麼事?郡主呢?」   香兒身子一抖,半晌才哆哆嗦嗦地道:「郡主,郡主來了客人,劉管事把花廳服侍的都遣了下去,點了我們倆人奉茶……那人得意洋洋地跟郡主說他都做了些什麼事……郡主笑眯眯地聽著……那人講完了,郡主就問那人:『你知不知道通常這種事都有兩個結局?一是被引為心腹,一是被殺人滅口。』那人的臉色就變了,忙說:『郡主是個慈祥人,幫鄭先生把兒子的學籍調到了西安,幫陸大人嫁了女兒,我一心向著郡主,郡主自然是拿我當心腹了。』   「郡主就笑眯眯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喊了聲冬月。   「劉管事就進來了。   「郡主對他說了一句:『這裡就交給你了。』   「然後就轉身走了。   「那人愣了愣神,驟然間神色大變,抬腳就朝郡主走的方向撲了過去。   「我和墜兒驚呼著攔住了他。   「兩個黑衣人就像無常似的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一人上前一個箭步就躥了過來,抬手劈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嘴角翕翕地倒在了地上。   「然後您就進來了……」   所以昨天才問她香兒和墜兒是不是也會些拳腳功夫。   他們這是怕那蔡霜發怒,傷到家裡的丫鬟小廝。   七姑迷迷糊糊地想。   蔡霜她們都認識,是大人的手下,曾經拜訪過李府。   這個時候,她們卻沒有一個人敢提及他的名字。   郡主要殺他,隔牆有耳,她們怕禍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別人怎麼想她們管不著,但這個人的名字卻不能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   可見香兒和墜兒已經知道了事態的嚴峻。   儘管如此,七姑還是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青天白日,郡主居然要殺人,而劉冬月還一副見怪不怪,理所當然的樣子……她是不是看見了什麼不該看見的事?!   七姑也顧不得這些了。   她不禁喃喃地道:「這樣不行!那人是朝廷命官,若是死了,朝廷會徹查嚴懲的……」她說這話的時候,又不禁想到剛才劉冬月說的那句「買副薄棺殮了送到晉安侯府去」的話。   郡主這不僅僅是要殺人,而且把人殺了還準備大張旗鼓地把屍體給人送過去。   那不是妥妥地打人臉嗎?   蔡霜可是晉安侯府的子弟,晉安侯能忍得下這口氣嗎?若是晉安侯拼死告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就是再怎麼想幫郡主,也不能當著朝臣的面睜眼說瞎話,保證郡主安然無恙吧?   七姑想到這裡,再也站不住了。   她一溜煙地跑去上院。   因為要見客人,姜憲之前換了一身見客的衣裳。此時回到屋裡,姜憲卸了簪環,隨意換上了在家裡慣穿的衣衫,舒舒服服地靠在臨窗大迎枕上喝著茶。聽說七姑要見她,立馬就讓人帶了進來,請她坐下後吩咐水蘇去給七姑端碗綠豆沙過來:「據說是今年的新綠豆做的,可惜我體寒,常大夫不讓我喝,我也就只能看著你們喝,過過眼癮了。」   她說著,微微地笑,澄淨的眼睛像汪湖水,寬和而又溫暖。   這樣的人,會去殺人嗎?   是自己看錯了聽錯了吧!   七姑定定地望著姜憲,心亂如麻。   她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裝聾作啞當不知道……郡主和李謙都是有大能耐的人,她應該相信他們這樣做是有理由的,也能解決才是。   七姑心不在焉地接過了丫鬟遞過來的綠豆沙。   姜憲看著不由一笑,索性開誠布公地道:「七姑是看見劉冬月行事了?」   「是!」七姑一驚,隨後又覺得自己的回答太簡單粗暴了一些,忙道:「也不是……我是在擔心……那人畢竟是朝廷命官……他是瓦罐您是瓷器,為了他這種人若是惹上了麻煩就不值當了……」   姜憲不由暗暗點頭。   七姑沒有指責自己殺人,而是擔心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她向來對真心關心她的人都非常的寬容。   「別以為什麼人都能在我面前說得上話。」姜憲淡淡地道,「在我面前說錯了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七姑喃喃未語,心裡卻忍不住道:「這代價也太大了些!」   可她到底忍住了沒敢說。   如果蔡霜不是朝廷命官,她都想殺了他了。   還好郡主有權有勢,若是換了其他女子被他這樣當傻瓜似的利用,只怕早就謠言滿天飛,不死名聲也完了。   七姑這麼一想,就對蔡霜同情不起來!   她一生被名所困,最討厭就是這種用女人名節做文章的人。   姜憲看了,抿著嘴笑,道:「你不用擔心,別說蔡定忠那人是個典型的牆頭草,不敢和我頂真。就算他敢和我頂真,蔡霜做了什麼,傳了出去只會壞了他晉安侯府的聲譽,我照樣能想辦法擼了他的爵位。蔡霜是個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不會有什麼事的!」   七姑只得暫時把心落下。   過了午膳,蔡霜的屍體送往京城。   劉冬月回來復命。   姜憲又問起那火槍圖來:「知道是誰在打聽那些圖紙的消息嗎?」   「好像是靖海侯府。」劉冬月低聲道,「還不敢肯定。劉公公說,他會繼續查下去的。」   他當然會好好地查下去。不然若是東窗事發,會非常麻煩的。   姜憲想了想,道:「那你九月份再去一趟,仔細看清楚了那些圖紙,別被他們糊弄過去了。」   劉冬月連連點頭,讓姜憲「放心」,他會叮囑劉清明小心的,並保證今年年底一定把那火槍圖弄到手。   ※   親們,給天外仙仙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639章結局   姜憲卻覺得這件事進展的太慢了,她叮囑劉冬月:「不能等到年底,十月初一之前一定要把圖紙拿到手。到時候你得親自經手,用拓好了的去把真跡換出來。」這樣,即便是會有細微的差別,至少可以保證他們拿到的是真圖。   再次聽到這樣的話,劉冬月還是膽顫心驚地應了。   姜憲端了茶。   他忙起身告辭。   回到屋裡,卻看見七姑在他住的院子裡徘徊。   劉冬月思索了片刻,迎了上去。   「七姑!」他和善地打著招呼,「您怎麼在我這裡?可是有什麼事?」   七姑欲言又止。   劉冬月只當沒有看見的,笑道:「您要不要到我屋裡來喝杯茶?」   七姑想了想,笑著進了劉冬月的屋。   劉冬月還保持著在宮裡做內侍時的習慣,雖然屋裡只有一床一椅一櫃,但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潔潔,沒有一件多餘的物件,更不要說灰塵雜物了。   七姑不由道:「你回來也有幾天了,怎麼這屋裡還這樣冷冷清清的?」   劉冬月從柜子裡拿了茶葉出來,一面給七姑沏茶,一面笑道:「我不是在外面跑就是在郡主面前當差,這屋子也不過用來睡個覺,所以有點冷清吧?」   七姑覺得不止是這樣,可到底有哪裡不對勁,她又一時說不上來。她想到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也就沒有多想,而是道:「冬月,我年紀雖比你長,可見識卻沒有你多。你要不嫌棄我這個做姐姐的,我有些事想請教你,還請你教教我。」   劉冬月猜到了她為什麼事而來,想著姜憲並沒有避著七姑,可見是要用七姑的,她既然察覺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自己不妨和她說說,也免得她以後辦事畏手畏腳的,耽擱了郡主的事。   「姐姐您請說。」他客氣地道,「都是給郡主當差,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七姑想了想,斟酌著言語,慢慢地道:「郡主這樣好嗎?一言不合就……」   ——要人的命!   劉冬月盯著手上的茶盅,良久才低聲道:「您是沒有在宮裡呆過。在宮裡呆過的人都知道,像郡主、太皇太后這樣的身份,若是看誰不順眼,根本就不用開口,只要把這人晾個幾天,就有巴結奉承的人主動幫著給穿小鞋、甩臉子。如果要是惱了誰,不用慎行司的人動手,不是落了井就是跳了湖。郡主還算是好的,好歹把屍體送給了普安侯府,讓普安侯府知道出了事要找誰,不用沒頭蒼蠅似的亂竄。蔡霜做的事畢竟上不得臺面,郡主這樣,也是告訴晉安侯,有什麼事直接過來問,不要亂打聽。」   他把安國公府的興衰講給了七姑聽,並道:「當年誰沒有奉迎過安靜妃,可安國公府是勳貴裡爵位最大的,就被太皇太后惦記上了,這麼多年都沒有翻身。誰也不願意為了他們家去觸太皇太后的黴頭。」   七姑愕然。   劉冬月就笑道:「您要是不相信我的話啊,就仔細地瞧著好了。蔡霜死了,最多濺起個水花。這還得看郡主放不放過晉安侯府。太皇太后平時雖不管事,可若是要管事了,皇上是不會為了這樣一個人忤逆太皇太后的,這世上能幹的人多得是,有才華的人多得是,皇上還要名留青史,做個文治武功的帝王呢!」   是不是因為在皇上、太皇太后這些人眼裡,他們不過是個僕婦,去了舊人自有新的來,還多得是等在那裡排著隊上趕子的想近身服侍的?   七姑想著劉冬月的話,覺得自己從前的想法有點可笑。   做李家內院的管事嬤嬤,借著李家的官威在前夫和前夫的家人面前揚眉吐氣,讓他們後悔……如今看來,她離郡主的心腹還遠著呢!   而想做郡主的心腹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她現在只想好好地當差,不被姜憲嫌棄就好。   因為心裡的這些事,七姑休沐的時候沒有留在府裡指點香兒和墜兒功夫,而是去了集市,買了些香粉首飾,散了散心。   只是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夏夫人的貼身嬤嬤,她和兩個衣飾華麗的婦人站在巡撫衙門後門好像在道別,看見七姑,她忙迎上前來,熱情地和七姑打著招呼。   七姑知道在別人眼裡,她算是郡主的人,可平時代郡主和這些高門大戶應酬的卻是情客和百結,她不管是說話的水平還是察顏觀色的能力都不足,怕給郡主丟臉,她很少和這些人來往。不過,迎面碰到了,肯定是要寒暄幾句的。   夏夫人的貼身嬤嬤並沒有向七姑介紹身邊的兩位婦人,可那兩位婦人的眼睛卻一直盯著七姑瞧,讓七姑忍不住也朝她們望去。   這一望,她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兩個婦人有些眼熟,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七姑心中一突。   她年輕的時候走江湖,和很多人打過交道,難免會碰到曾經打過交道的。可她現在是郡主身邊的人,若是因為她的緣故牽扯到郡主身上就不好了。   七姑勉強和那嬤嬤又說了幾句話,就笑著告辭。   那嬤嬤笑著送了她兩步,就折回去重新和那兩個婦人說起話來。   七姑耳朵靈,走了幾步聽到有婦人問夏夫人身邊的嬤嬤:「剛才那位姐姐好氣派,不知道在哪裡當差?」   就聽見夏夫人貼身的嬤嬤道:「那還用說。嘉南郡主身邊的嬤嬤,雖不是體己的,可郡主待身邊的人和善,走出來比別人家官宦子弟的太太還強。」   七姑撇著嘴笑了笑。   沒想到有一天別人會說她「氣派」。   回到甜水井,她看見夏巡撫的那個侄兒正垂頭喪氣地由鄭從陪著出了側門。   她裝作不認識似的,和兩個人擦肩而過。   突地就聽見夏公子抱怨道:「反正我們是後會無期了!我叔父這次是鐵了心要把我趕回老家去了。還派了人跟著,說我若是敢跑,他就把跟著我的那幾個打死。我們都以為他是說大話,誰知道我昨天不過是出去和同窗喝了兩杯,我叔父就真的把看著我的一個小廝打得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黴呢!這次來向你辭行,還是叔父同意了我才能來的。」   夏公子也要被送回老家了嗎?   七姑腳步微頓,又聽了一耳朵。   「還有卓然那裡,我現在是什麼事也不能幹。你一定要幫我寫封信過去,告訴他他走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所以才沒有去送他。我現在也不在西安了,讓他有什麼事可以去我老家找我,就是我給你的那個地址。還有蔡大人那裡,還好他幫我澄清,不然我還被我叔父關在小黑屋裡呢。」夏山說著,垂下了腦袋,長籲短嘆地道,「不過現在和關小黑屋也差不多。我叔父連我爹的面子都不看了,沒等我爹過來就要直接把我給送回去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640章低頭   鄭從還在那裡勸慰夏山:「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件事是你做的不對嘛!雖說是為卓然出頭被冤枉了,可你們若不往那裡走,也就不會出現這樣的誤會了。你叔父把你送回老家也情有可原,你也不要說得那麼可憐。你在老家跟著家裡的西席好好讀書,等過些日子事情過去了,你爹一高興,說不定就又讓你去鹹陽讀書了,到時候我們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夏山嘿嘿地笑,赧然地道:「我哪能和你比啊!說不定等我回到鹹陽王氏書院讀書的時候,你都考上舉人了,早不和我同窗了。」   鄭從笑道:「那你就繼續努力唄!不是說蘇老泉,二十七,始發憤嗎?你可比蘇老泉年輕多了!」   「你不要咒我好不好?」夏山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道,「二十七,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鄭從直笑。   夏山就道:「我來找你,除了和你道別,還有件事想找你幫忙!」   鄭從笑道:「你說!」   夏山想了想,眉頭微蹙地道:「我原本想親自向蔡大人辭行,可我叔父說蔡大人不在西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我準備了一些謝禮,你到時候幫我送給蔡大人吧!然後代我向蔡大人道謝。上次他去我們家的時候,我還被叔父禁足,沒有見到他,這次離開西安也不能親自向他道謝,我心裡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不想讓家裡的管事送堆禮過去算是完事,那也太冷漠了些。」   「放心!」鄭從笑道,「一定幫你辦好!」   夏山笑著向他辭行,臨走的時候卻忍不住嘀咕:「蔡大人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那天去我家裡的時候明明還答應了我這兩天找個時間叫上你一起喝酒的,當時也沒聽說他要去哪裡公幹啊!出去也不跟我說一聲,害得我空歡喜一場。你見到他,一定要好好說說他。他也太不守信譽了!」   鄭從忍俊不禁:「我見到了他一定責備他一番。」   夏山這才滿意了。   鄭從想到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這個沒譜卻很有趣的朋友,還真有些難過。   倆人說著話,他一直把夏山送到了街口這才折了回來。   只是他一進門就被鄭緘叫到書房,問起夏山的事來。   鄭從還是挺喜歡夏山的,生怕他給父親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言詞委婉地為夏山說了好幾句好話。   鄭緘心不在焉地聽著。   他剛知道姜憲殺了蔡霜的消息時,驚愕的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等回過神來心裡不由得苦笑,不知道姜憲這樣做是好事還是壞事。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不管姜憲從前的身份是怎樣的顯赫,她現如今是出了閣的郡主,是李謙的妻子,卻還保留著宮裡上位者的做派,說殺人就殺人,說貶官就貶官,時間長了,不免會惹了人非議。   為今之計,唯有請太皇太后出面幫忙管管嘉南郡主才是!   可這話該怎麼跟李謙說呢?   他正為難著,就聽說夏山來拜訪兒子鄭從。   此時聽了鄭從的話,鄭緘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夏山這哪裡是來辭行的,分明是被夏哲支使著來向姜憲求饒的——我一句話也不說,直接把侄兒送回老家看管,這一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夏哲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郡主若是能順著梯子下坡還好。   否則兩人之間有了矛盾,夾在中間難受的只有李謙了。   話說回來,李謙這人還真心不錯。能打仗不說,最要緊的是知道怎樣和朝廷的那些閣老、身邊的那些文臣武將們交際應酬。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走得遠。也只有這樣的人,他覺得幫著有意思。   鄭緘思索著,安撫了鄭從幾句,就問起鄭從在王氏書院的功課來。   他想讓鄭從今年下場科考。   鄭從是知道鄭緘的心思的,見父親問起功課,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答,也就暫時把蔡霜的事放到了一旁。   鄭緘卻讓妻子鄭太太給姜憲送酸菜:「你前兩天不是說郡主很喜歡吃酸的什麼野菜嗎?我看家裡還挺多的,你要不再給送點過去。順便跟郡主說說,今天夏大人家的侄兒來向阿從辭行,阿從好像也送了些你做的酸菜給他做佐餐。」   鄭太太朝著丈夫撇了撇嘴,道:「想讓我去給郡主遞話你就直說,拿什麼酸菜做幌子?我不妨直接地告訴你,郡主喜歡我的地方多著呢,這兩天不做酸菜了,郡主讓我告訴她繡絨繡,說是絨繡比蘇繡和湘繡都簡單,她要繡副花鳥圖給太皇太后送過去。」   鄭大人壓根不知道這些繡法有什麼不同,訕訕然地笑著道:「太太火眼金睛,還煩請給帶個話。我這不也是看在那個夏公子和阿從關係不錯的份上嗎?」   「我看你是怕郡主和夏大人掐起來讓大人左右為難吧?」周太太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丈夫的心思,一面去拿絨繡的工具,一面道,「不過,我也覺得夏大人這姿態已經放的夠低的了,郡主若還是揪著不放,對她聲譽不好,不如得饒人處且饒人!」   嘉南郡主攪渾了太原官場之後又開始攪和西安的官場,簡直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她還有什麼聲譽可言嗎?   鄭緘在心裡腹誹道。   可這話卻不能跟太太說,怕隔牆有耳。   他嘆了一口氣。   有點替李謙發愁。   娶了個這樣的老婆,有好的一面,可若是糟起心來,也讓人沒有辦法啊!   那邊姜憲得了消息,只是微微地笑。   夏哲還是和前世一樣膽小怕事!   她還沒怎麼樣呢,他就趕緊把自己的侄兒送走了,生怕她把他侄兒怎樣了似的。   不過這樣也好,他就不會來管李謙的事,李謙以後想做什麼都會比較方便。   只是不知道郭永固打的什麼主意?前世他一直呆在四川沒有動過,也沒有什麼出格的事。可他敢找上李謙做生鐵生意,就不可能是個老實安分的人,這個人還是得好好查查才行。   再就是七姑。   今生不像前世,有禁衛軍使喚,如今要查什麼都得自己想辦法。七姑應該認識很多江湖人,如果能讓七姑幫著安幾個暗棋在像郭永固這樣的人身邊,以後行事也方便些。   姜憲突然覺得,如果能把漕幫抓在手裡應該不錯。   特別是七姑還和漕幫有些淵源。   她肯定喜歡衣錦還鄉!   想到這裡,姜憲不由抿著嘴笑了笑,對教她繡絨繡的鄭太太道:「我們也把七姑叫來一起繡吧?我覺得這個還挺好玩的!」   ※   親們,給小汐夕的靈獸蛋加更!   PS:要一直上班到二十七號的人覺得很苦悶~~~~(&gt;_&lt;)~~~~   你們呢?   ※ 第641章舉手   鄭太太原本不過是陪著姜憲玩,自然應允。   七姑突然被叫過來學繡花,不免莫名其妙,偏生薑憲還問她:「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她離家多年,也不知道家裡現在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景,不過姜憲問她,她還是老老實實地道:「有三個叔父,七個堂兄弟,其中六哥過繼到了我家。有幾個侄兒侄女倒是不記得了。」   「那你從前的夫家有些什麼人?」姜憲繼續問道。   七姑有點意外。   說實話,她剛到李家的時候還憋著一口氣,想著怎樣風光地回揚州去,怎麼讓歐英後悔。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跟在姜憲的身邊以後,見到了太皇太后,見到了皇上,見到了房夫人,她的心思反而漸漸地淡了,覺得像現在這樣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老死不相往來也不錯。她大可以把精神全都花在姜憲的身上,花在這些每日與她共處的丫鬟婆子身上。   「有公公婆婆,兩個小叔,一個小姑。」七姑笑道,「那時候他們都訂了親,現在想必是已經兒女成群了。」   姜憲笑道:「那你想不想回家看看?」   家?!   郡主指的是哪個家?   若是從前,七姑可能就隨口應了,可自從蔡霜的事之後,她就再也不敢亂說話了。   那蔡霜不過是自作聰明了一回就丟了性命,她可不想步蔡霜的後塵。   她認真地道:「我覺得我在這裡挺好的,不想再去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姜憲很是意外。   她以為七姑會盼著衣錦還鄉的。   姜憲道:「你進府之前,有沒有知心好友?」   「有倒是有幾個。」七姑苦笑道,「只是我們都是自幼一起長大的,嫁的也都是差不多的人家。自我從歐家出來之後,歐英又娶了新婦,我們若是繼續來往只會彼此尷尬。我不想她們為難,就沒再和他們聯繫了。」   這讓姜憲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和白愫。   她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你也別喪氣,慢慢都會好的。」   七姑翹著嘴角笑。   她心裡真不在意了。   特別是她覺得自己現在過得挺好。如果當初接受了那些人的幫助,不僅讓那些人為難,也沒有自己的今天。   念頭閃過,她表情微愣。   她想起來在陝西巡撫衙門後宅門口見到的那兩個婦人是誰了!   其中一個她不認識,另一個卻是她的閨蜜邱梅的小姑子。   邱梅出嫁後,她曾到邱梅家做客,那時候她的小姑還沒有出閣,像個小跟屁蟲似的常跟在邱梅的身後,她也認識。不過,她要是沒記錯的話,邱梅的小姑是嫁到了滄州,怎麼會出現在了西安?還一副有求於夏夫人貼身嬤嬤的模樣?   七姑一時拿不定主意自己見到的是不是邱梅的小姑了!   姜憲見她神色有異,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沒有」兩個字都到了嘴邊,還是被七姑咽了下去,她想了想,斟酌著把這件事告訴了姜憲。   姜憲笑道:「既然如此,差人去打聽打聽不就知道了。你去找情客好了,讓她派個人去夏家問問。」   七姑無意沾惹上從前的事,可看著姜憲像是有自己的打算,把她直往前推,七姑雖然不明白,卻不敢不照著姜憲的意思行事。   她當即就去找了情客。   情客立刻派人去打聽。   等到掌燈時分,情客那邊就有了消息:「說是一家鏢局的總把子的老婆和妹妹。那總把子在娘娘廟那裡丟了餉銀,被關了起來。人情託人情,找到了夏夫人身邊人這裡來了,說是願意出銀子把人給提出來。夏夫人這些日子脾氣不太好,那婆子在夏夫人門口轉悠兩天了都沒找到說話的機會。」   姜憲道:「娘娘廟是哪裡?」   「我也不知道!」情客赧然道,「大家都只說是娘娘廟,我這就去再問一聲。」   「算了!」姜憲把她叫了回來,問:「那餉銀呢?」   「被那鏢師的弟弟找了回來!」情客道。   如果找不回來,那就不是關押的事了。   這鏢局不是家底十分豐厚,有人想敲他們幾個銀子用用,就是有人想搶這鏢局的生意,使了力氣把這鏢局的總把子關在牢裡不放。   姜憲道:「你去跟七姑說一聲,讓七姑去認個人。若真是她的舊識,我就寫個帖子過去讓他們把人放了。不管怎麼說,七姑也是我身邊的人,不能讓她在外人面前丟了面子。」   這種事再怎麼丟臉也丟不到七姑這裡來吧?   情客想到姜憲這些日子沒事,天天數著手指頭盼著李謙回來,就猜著也許郡主是太無聊了又正巧碰到了這件事,郡主想解解悶就讓她解悶好了。   「我這就去傳話!」情客笑著應了。   到了晚上,情客來回話,笑道:「還真是七姑的舊識。說是姓『李』來著,和大人同姓。開了家鏢行叫『四海』,那邱氏的小姑嫁的就是四海鏢行的大爺。」   開鏢行的,也是翻山越嶺走四方的,消息也很靈通。   而且比漕幫更好控制。   特別是要打聽福建的消息時,更加的不顯山不露水。   漕幫畢竟有上百年歷史了,人員良莠不齊,且人多口雜,容易被人發覺。   可見這等事還是得靠七姑。   姜憲在心裡微微點頭,吩咐情客:「拿了大人的貼子去趟關人的衙門好了。」   情客應聲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七姑就過來道謝,道:「大人的名帖一到,李鏢頭就被放了出來。李太太想過來給郡主磕個頭,不知道郡主願不願意見她。她還給郡主準備了很多的禮品,託我帶了禮單過來。」   「磕頭就算了!」姜憲無意和這些人打交道,「禮單你自己收下好了。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不用和我客氣。事情辦妥了,想必那位李太太的心也能落定了,你好好儘儘地主之誼,招待別人幾天,把人送走就是了。」   七姑想到那禮單最少也值二千兩銀子,張嘴就想勸姜憲收下,可轉念一想,姜憲還會在乎這兩千兩銀子不成?既然郡主不要,那她就把東西退回去好了,就當是幫了朋友忙的。   她恭敬地應「是」,說了一籮筐感激的話,這才退了下去,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子。   之前在巡撫衙門後門碰見的那兩個婦人正坐立不安地在院子裡等她。   見到七姑她們立刻站了起來,焦慮地道:「怎麼樣了?郡主願意見我們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大家都在家裡幹什麼?我有做不完的家務事~~~~(&amp;gt;_&amp;lt;)~~~~   ※ 第642章打探   七姑笑著搖了搖頭,道:「郡主豈是誰都可以見的,就是夏夫人遞了帖子進來,也要看郡主的心情好不好才會見或是不見的。」   「我們知道,我們知道。」邱梅的小姑李太太忙道,「七姑姐,這次多虧有您鼎力相助,真是萬分的感謝。我已經給我嫂嫂寫了信去,她不知道您在郡主身邊當差,接到信後聽說都哭了,說是這麼多年都沒有您的消息,不知道您去了哪裡,心裡惦記得厲害。立刻就寫了一封信過來,讓我別急著回去,她這兩天就趕過來,要來見您,和您好好說說話。」   七姑聞言微愣。   當年她離開歐家,有好幾個朋友私下都給她送了盤纏,只有邱梅,性子一如出嫁之前那樣豪爽,不僅送了銀子,還親自把她送出了城。她回娘家的第一個春節,也是邱梅派了嬤嬤去給她拜年,還帶來了從前玩得好的幾個密友的年節禮。她當時心裡清楚,這年節禮有人是心甘情願送的,也有的是看在邱梅的面子上,礙於情面送的。   她心裡特別的感激,因而姜憲說願意幫忙的時候,她才厚著臉皮順勢應下了。   「你們家用飛鴿傳信了嗎?」七姑頗有些懷念地道。   俠以武犯禁。   武林中人士在當地都很低調,可又要時時掌握武林動態,就不得不以飛鴿傳信。而邱梅家世代養鴿,邱梅更是其中的好手。當初她婆家看中了她,也是因為看中了她擅養鴿。十幾年過去了,如今邱梅真的把這技藝帶到了婆家。   李太太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嫂嫂和侄兒養的,我的哥哥們都不會。」   也就是說,這是邱梅出嫁之前就說好了的。邱梅的孩子也能因此而成為不可動搖的家族繼承人。   邱梅也是因為這個才能隨心所欲地生活吧?   七姑想到了姜憲。   她始終依賴著李謙卻又有著自己賴以生存的手段和謀略,活得自由自在,這樣的女子,才會讓人覺得光彩照人吧?   這些念頭在七姑心裡一晃而過,她笑著從兜裡拿出了禮單遞給李太太,道:「郡主讓我自己收著,我們也不是別人,既然郡主不收,你就拿回去吧!家裡遇到了這麼大的事,用銀子的地方多著,我這邊除了郡主,也沒有旁的人需要道謝的。你就不要和我客氣了!」   「這怎麼能行!」李太太執意不願意收下,道,「郡主不收,可這幫忙拿名帖的,幫忙遞話的,你不能不打點吧?不然別人肯定覺得你交的人都是些不知道深淺,不知道好歹的,最後還不是您面子上無光。我以後見了我嫂嫂可怎麼敢抬頭。七姑姐,這禮單是郡主給您的,您就收下好了……」   「你既然喊我一聲『姐』,就不要和我推三阻四的。」七姑執意要把禮單還給李太太。   倆人在那裡客氣了半天,李太太還是沒有把禮單收回去。   七姑看著那禮單不由嘆氣,想了半天,決定暫時先收著,等到邱梅過來的時候再還給邱梅好了。   而李太太和自己的小姑出了李府之後均忍不住佇足回望。   高高的灰色院牆裡只能看到鬱鬱蔥蔥的古樹和掩映在古樹間的飛簷。   李太太的小姑不由嘆道:「七姑這是走了什麼樣的運?能在這裡當差,要是歐家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歐英一心一意的想脫離江湖做個鄉紳,借著他嶽父的勢力買田買地。誰知道前些日子居然被人告了,如今官司纏身,他嶽父四處為他奔走都不能脫身。若是他知道七姑一張名帖就能讓官衙的衙役們噤若寒蟬,讓知縣大人倒履相迎,不知道會怎麼想?   李太太卻嘆道:「有因有果。若不是當年他做事太絕,七姑也不會和他和離,七姑不離開歐家,不是在娘家呆不下去了,也不會遠走他鄉,也就不會因緣巧合地到了郡主身邊當差。這都是命啊!不過,七姑做姑娘的時候就是個能幹的,能有今天,也是她自己不認命,不服輸的結果。當初她離開歐家的時候我嫂嫂就說過,像她這樣的女子,定不會被餓死的,她無論如何也會活出個樣子來。現在正是應驗了我嫂嫂的話。」   李太太的小姑聞言遲疑道:「七姑這裡,只怕要走起來才好。家裡元氣大傷,不打起精神來找幾樁大買賣,怕是支持不下去的。」   李太太沒有做聲。   她們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這世上最大的買賣莫過於和朝廷打交道了,可和朝廷打交道要是沒有個靠山,你就等著被吃得死死的脫層皮吧。他們這也算是和李家牽上了關係,可怎麼靠上李家這條大船,就得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這件事還得和你哥哥商量。」李太太沉吟道,「你哥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歡和官府打交道。這次要不是那個王衙內幾次相求,他又有恩於你哥哥,你哥哥怎麼也不會去趟這渾水的。沒想到最終還是著了那王衙內的道,他偷龍轉鳳,讓你哥哥背了黑鍋。這都是小,怕就怕這王衙門起了心要侵吞我們家的家業,這件事沒得手,還有下一件事。等會見了你哥哥,你一定要勸勸你哥哥才是。還有我嫂嫂那裡,得了七姑的消息,七姑又一露面就幫了我們這麼大的一個忙,我嫂嫂肯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的,等我嫂嫂到了,探了七姑的口氣再說。」   李太太的小姑頷首。   姜憲則叫了七姑去說話:「你那閨蜜是什麼來頭?你願意幫她,想必在你落難的時候她幫過你吧?」   七姑只當姜憲是好奇,一五一十的把當時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姜憲,並笑道:「從前邱梅就一直慫恿著我招贅,可我覺得我們家的堂兄弟多,我若是招贅,怕是要引起爭端,太麻煩了,這才一直不願意搭理邱梅。後來我和歐家定親,她覺得歐英太浮躁,不是過日子的人。我想著年輕人誰不是這樣,等到他年紀大一些了自然就好了。不曾想都被邱梅說中了。」   姜憲見七姑能心平氣和地提起歐家來,知道她總算是從歐家之事的陰影裡走了出來,不禁為她高興,道:「你說的這個邱梅還挺不錯的。她知道你在這裡應該會來看你吧?她要是來了,你就把她領來我看看。」   這是要抬舉邱梅啊!   七姑喜出望外,忙起身屈膝行禮代邱梅道謝。   ※   親們,給淺巷墨漓灬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643章舊友   姜憲抬了抬手讓七姑下去了,自己卻端著茶盅在那裡發著呆。   李謙說他去甘州最多二十天就會回來,她知道這是他寬慰自己的話,真到了甘州,曾經一起上過戰場的同澤的宴請,好友間的聚會,李謙就是想推辭也推辭不得,回程最少也要推遲個十來天。可這都到了七月中旬,李謙還沒有消息,這就有點不對勁了。   劉冬月又被她派去了京城,她手邊居然一時沒有可用之人。   總不能指使謝元希吧?   謝元希這些日子可正忙著辦婚事。   日子都定下來了。   而且謝元希是文人,打聽這種事他未必做得來。   姜憲一時間有些盼著那個叫邱梅的人快點到來了。   好在是李謙還算是有心,中元節前派了個人來給姜憲回話,說是甘州那邊的事拖了行程,要晚上個二十來天回來。   姜憲心中不悅。好在是那個叫邱梅的從楊州趕了過來。   在去給姜憲請安之前,她先見了七姑。   「你知不知道歐英倒大黴了!」邱梅見著七姑就幸災樂禍地道,「他把別人一塊久無人耕種的田產當成荒地開墾了之後記在了自己的名下,結果那田產的主人拿著地契找到了縣裡,原本憑著他嶽父的關係賠人家一點銀子也就算了,可那人卻說這是他家的祭田,賣什麼也不能賣祭田。官司打到了布政司那裡去了,也不知道那人是什麼來頭,布政司居然不敢判,推回了府衙重審,知府老爺躲著不見人,在門口被人堵到了就裝聾作啞,現在歐英被關在牢裡不放,家裡的田產據說要重新查證出處,不允許耕種——你想想,那良田兩年不施肥就要變中等田產,還擱得住這樣荒著不種?他名下的田產不僅耽擱了一季的莊稼,還沒人敢管。   「活該他夜路走多了碰到了鬼!   「真是報應!」   邱梅恨恨地道。   七姑「撲哧」地笑出聲來:「十幾年沒見,你怎麼還是這樣一副火爆脾氣,也不知道姐夫怎麼受得了你?」   「我給他生了五個兒子,他受得了得受著,受不了也得受著。」邱梅毫不在意地道,目光卻上下地打量著七姑,眼睛不一會就閃爍起了水光,「看著你的樣子比離開歐家的時候老了。不過,卻比實際年紀看起來年輕,想必剛離開歐家的時候受了些磨難,這幾年過得還算是舒心了。」   「我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你。」七姑說著,把邱梅讓到上座喝茶,說起了自己這幾年的遭遇。當然,有些涉及到李謙或是姜憲不方便對人說的事她很圓滑的一筆帶過了。   邱梅畢竟受見識所限,並沒有聽出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她一時嘆氣一時歡喜,有為七姑高興的時候也有為七姑傷心的時候。   兩人說著說著,眼淚啪啦啪啦地落了下來,讓陪著邱梅前來的小姑李太太也跟著淚眼婆娑的,不由勸她們:「如今好了,大家不僅重新相逢,而且都平安健康,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七姑聽了笑著抹了眼淚,道:「我也就剩個平安健康了。」   邱梅卻很不贊同,道:「我若是你,就再找個人過日子。憑什麼像給姓歐的守寡似的。」   「你這張嘴啊!」七姑忍俊不禁。   邱梅就斂了笑容,認真地道:「你跟我說實話,我們來找你,你為不為難?」   在她看來,七姑過的再好,也是服侍人的人,還得看別人眼色行事。   「不為難!」七姑笑道,「你是沒見過郡主,郡主待人很好的。」說這話的時候,她想到死了的蔡霜,不由又道,「郡主對身邊的人是非常好的。我們有什麼事都喜歡請郡主幫著拿主意,郡主也不把我見外。小姑家裡的事,就是郡主無意間聽見了主動問起來的。」話說到這裡,七姑想起了那個禮單,不免舊事重提。   邱梅和七姑的交情不一般,她聽了生氣地道:「我們家送出去的東西還有收回來的不成?你要是覺得硌手,就送到善堂裡去也好,送去義莊也好,你還做了樁善事呢!」   七姑想到了這些年見到的那些流離失所的婦孺,心中一動,把禮單收下了。   邱梅臉色這才好了起來。   七姑就幫著邱梅準備去見姜憲的衣飾。   邱梅望著她欲言又止。   七姑笑道:「莫不是多年不見,和我生疏了,有話也要斟酌著講了?」   「胡說!」邱梅嗔道,「我這不是講了姓歐的一大通,你卻是一句多的也沒有問,我這心裡沒底嗎?」   「沒什麼好問的。」七姑淡淡地道,幫邱梅把鬢角的珠花順了順位置,隨後退後兩步,上下地打量著邱梅,「我從歐家出來,歐家的事就與我無關了。他是好是歹,都與我沒有關係,我也不想知道。」說到這裡,她不由朝著邱梅眨了眨眼睛,調侃地道,「你不是說,讓我再找一個嗎?我再問歐英做什麼?」   「你還真把我的話聽進心裡去了啊?」邱梅睜大了眼睛。   從前七姑是她們這些好友裡面最正經的一個,半點玩笑都是開不得的,特別是涉及到閨譽的玩笑話。   七姑抿著嘴笑了笑。   自從跟在了姜憲的身邊,她才知道原來那些規矩都是束縛普通人的,而那些站在頂尖的人物,根本就不會在乎這些。就像皇上,就像郡主。   也不知道李大人明了之後會不會整天都提心弔膽地惦記著郡主。   想到這裡,七姑的笑容變得更為真實。   邱梅見了又打趣了她兩句,兩人這才整了整衣襟,去見了姜憲。   姜憲親切地問了她夫家姓什麼,在什麼地方,有幾個孩子,孩子都多大了,在幹些什麼……   邱梅想到家裡的三姑六舅不知道想了多少辦法也沒有把他們家姑爺撈出來,可姜憲一張名帖就讓縣衙的父母官親自去了牢裡給姑爺鬆綁,親自設宴作陪給姑爺賠不是……她不由就有點戰戰兢兢,回答得很慎重。   姜憲卻覺得這個叫邱梅的女子正如七姑所說的很有主見,在女人中很少見,是個可造之材。   她聽說邱梅有五個兒子,就賞了六件內造的首飾然後端了茶。   邱梅小心翼翼地隨七姑出了垂花門,這才如釋重負地長籲了口氣,道:「我的天,郡主這麼小,我怎麼就在她面前感覺透不過氣來似的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親們看書的時候別忘了給《慕南枝》投月票啊!   ※ 第644章可用   七姑呵呵直笑,道:「何止是你,很多人在郡主面前都是不敢放肆的。」   實際上她剛開始跟著姜憲的時候還沒有這種感受,只是覺得姜憲長得漂亮,氣質好,待人溫和有禮,全然沒有權貴人家小姐的恣意跋扈,是個讓人敬重的小姑娘。但發生了莊夫人、溫鵬的事,七姑漸漸感受到了來自姜憲的威懾,而且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這種威懾力不減反增。等到她拿了李謙的名帖去拜訪關押著李鏢頭的父母官,那位父母官把她請到一旁,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她和李府是什麼關係,在知道了她是郡主身邊服侍的人時那青一陣紅一陣的臉色,接著又像個小廝一樣一溜煙地親自跑去把李鏢頭請了出來之後,這種感覺達到了頂點。   她模模糊糊地想,她跟在郡主的身邊,以後這樣的事應該還會遇到吧?   可不管遇到怎樣的事,她只要盡心盡力地為郡主做事,郡主還是會和從前一樣對待她的吧?她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想到這些,七姑臉上的笑容就燦爛了。   她道:「郡主如今年紀還小,以後隨著年紀的增長,積威日重,會越來越讓人不敢怠慢的。」   邱梅不住地點頭,感慨道:「是我沒有見識。只想到你在別人身邊當差,總歸不是好。現在看見了郡主,倒有點理解你了。就像當初我們家那口子入了漕幫一樣。雖也是幫別人辦事,卻因為仰慕漕幫的總把子,是心甘情願為他做事。」說著,她磨挲著手中裝著六件內造首飾的紅漆描金匣子,再一次感慨道,「最難得的是郡主身份尊貴,為人卻細心體貼,知道我有五個兒子,就賞了我六件首飾,除了我,五個兒子一人一件,正好讓我賞給未來的兒媳婦,給我在眾人面前掙面子。我現在相信郡主待你很好,我家小姑的事是郡主主動幫的忙了!」   七姑翹了嘴角笑,心裡不由道了聲「是啊」,若不是郡主這樣的好,李大人身邊的謝先生、雲林等人怎麼會對郡主那樣的祟敬,說到底,郡主也只是個遠嫁的女人,在絕對的武力之下,李大人完全可以架空郡主,讓郡主成為一個擺設的。   邱梅這時候卻神神叨叨地湊上前來,低低地「餵」了一聲,壓著嗓子道:「我聽人說,李大人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是不是這樣的?那位李大人真的長得那麼英俊嗎?」   七姑愕然,道:「你這是聽誰說的?那天下第一美男子不是太原總兵金大人家的長公子嗎?」   「不會吧?」邱梅詫異道,「你說的這個什麼金大人家的長公子我是聽說過,可現在別人都在傳,說你們家李大人才是這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不然怎麼會身份地位差那麼多,卻能被皇太后賜婚呢?外面的人都傳,說是因為你們家李大人長得十分英俊瀟灑,郡主才看上了李大人的。」   七姑哭笑不得,道:「這都是誰在那裡胡說八道。我們家李大人能娶郡主並不是因為長相英俊好不好?他那是有能力,因為這個,才會被皇太后瞧中的。」   「能力肯定是有的了,不然也不會打了個大勝仗,立了功。」邱梅不以為然地道,「長的肯定也出色,而且還會哄女孩子,不然郡主也不會跟著來西安了,大可留在京城啊!」   這就關係到姜憲的私事了,七姑笑而不答。   邱梅卻覺得自己猜對了,悄聲問七姑:「李大人在郡主面前什麼樣?不會也像我們似的吧?」   七姑笑著一把推開了她,道:「幹你的正經事去?別在這裡胡思亂想的。你比人家郡主大十來歲,好意思在背後非議別人這些嗎?」   「我這不是好奇嗎?」江湖兒女,沒有那麼多心思,多半的時候是想到什麼說什麼,更會看眼色,見七姑不願意談這話題,邱梅卻覺得自己猜對了,滿足了好奇心,也就適時地轉移了話題,正色地和七姑商量:「這馬上就中秋節了,我要是給郡主送些中秋節的節禮,你說郡主會不會覺得我這是上趕子巴結她,瞧不起我啊?」   「這種事我可不敢給你拿主意。」七姑笑道,「每年上趕子給郡主送東西的多著呢?說不定你的禮單夾在那一大堆的單子裡郡主根本注意不到。」   「難得我來一次?」邱梅喃喃地自語道,「揚州離這太遠了,就這一趟,差點要了我半條命……」   「那你就過春節的時候送點東西過來算了。」七姑建議,「也不拘什麼貴重的東西,郡主都有。只管把揚州那邊的特產或是有趣的東西送點過來就行了。」   這反而比打個赤金實心的屬相什麼的難多了。   邱梅卻興致勃勃。   兩人久別重逢,七姑留了邱梅在自己的小院住下,兩人從前、現在的說了大半宿的話。第二天早上,七姑剛醒水蘇就過來了,低聲道:「七姑姑,郡主說有事讓你過去一趟。」   七姑匆匆梳洗一番就和水蘇去了姜憲那裡。   姜憲道:「聽說邱梅家裡擅養信鴿,你問問她,有沒有興趣送個兒子到大人身邊當差。」   想當初,若說歐英對那舉人家的小娘子真有多喜歡,七姑覺得未必。歐英之所以會拋棄結髮妻子,主要還是想脫離江湖做個安安穩穩的鄉紳!   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想都不敢想的出路啊!   七姑眼眶微溼,沒有問邱梅就替她答應了。   姜憲微微地笑,道:「邱家若是有這樣的人,也可以舉薦一個,放到我身邊也可以,放到大人身邊也可以。」   郡主難道是想養了信鴿好時刻和大人聯繫?   七姑想著,不由抿嘴笑了笑,高高興興地退了下去。   邱梅得了消息,喜得跌坐在床上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立刻就招了她們家的信鴿,寫了條子分別給夫家和娘家報信。   正在院子裡散步的姜憲看著空中飛過的幾隻白鴿,笑著對身邊服侍的人道:「我小的時候住在宮裡,早上起來的時候會聽見一陣哨聲,剛開始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有人放鴿子。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打開窗子,望著四四方方的天,趴在窗邊聽。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聽到。」   如果不是京城有關心她的親人,她根本就不會再回京城。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O(∩_∩)O~   ※ 第645章傳言   姜憲身邊的人只當她是想念家鄉了,紛紛出言安慰她。姜憲只是溫柔地聽著,望著湛藍的天空吩咐水蘇:「你讓人注意一下什麼時候又有鴿子飛進來。」   在她看來,不管是邱梅的婆家還是娘家應該都會很高興地選了人送過來。而邱梅還等著給她回音,信肯定會送到七姑那裡。   姜憲慢慢地往正房去,問情客:「大人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沒有!」這一次,情客的回答也變得猶豫起來。   姜憲在心裡輕輕地嘆了口氣,總覺得李謙那邊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但她周圍全是李謙的人,若李謙有心要瞞著她,她還真的沒有辦法知道。   她這才有些理解那些遠嫁之女的不情願——在這種情況之下,若是男方心存歹毒,就算是把人殺了也能做到天衣無縫地瞞過遠在千裡之外的嶽家。   姜憲歪在臨窗的大炕上看著書,半晌也沒有翻頁。   而遠在京城的蔡霖卻像吃了炮竹一樣的要炸起來了。   嘉南郡主把人給殺了不說,還把屍體送到了晉安侯府。   黑漆漆的棺材停在他家大門口,引來周圍鄰居和路人的非議不說,乍眼看上去,還以為他們家死了人,這也太觸黴頭了。   他氣得砸了手邊的茶盅,問隨身的小廝:「給我爹的信送出去了沒有?」   趙翌已經啟程前往泰山,這麼難得的近身服侍的機會晉安侯蔡定忠肯定是要想辦法隨行的。   他因此並不在府裡。   府裡主事的是晉安侯世子蔡霖。   「送出去了!」小廝膽顫心驚地道,不敢多透一口氣,生怕被遷怒了吃苦頭。   可他還是被蔡霖踹了一腳。   「滾!給我滾!」蔡霖氣得臉色鐵青。   那小廝連滾帶爬地出了廳堂,卻又被蔡霖給叫了回來:「你沒有長腦子啊!是不是嫌家裡的事還不夠多啊!快去把那棺材挪個地方!」可挪到什麼地方,蔡霖叫囂的時候還沒有想到,等叫囂完了,念頭浮上心間,一時卻又沒有了主意。   蔡霜可是被害殞命的,少不得要找兇手論長短。可這兇手變成了嘉南郡主,這個狀告不告得出去還兩說。把蔡霜先安葬了吧,萬一打起官司來官府要驗屍怎麼辦?不安葬?自古就講「入土為安」,總不能讓蔡霜就這樣放著吧?他父親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有話傳回來?   蔡霖不由頭痛地癱坐在太師椅上,想了半天,這才道:「這件事還得等侯爺回來了做主,你去通常蔡霜的父母,讓他們來領屍,至於其他的事,等侯爺回來了再說。」   小廝得了個準話,終於可以去辦事了,掩飾著心中的喜悅給蔡霖磕了個頭,疾步退了下去。   蔡霖叫了當值的門房說話:「那些人把棺材就這樣丟在門口就走了,當真一句話也沒有留下來?」   怎麼會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來呢?   只是怕說出來了世子爺不愛聽。   當時那些人趕著輛烏蓬馬車就停在晉安侯府門口,問晉安侯在家不。門房的見那人相貌平常,衣飾也很樸素,手上拿著的卻是條地地道道的烏金馬鞭,尋思著這人十之八九是個行伍世家的子弟,不由就客氣了幾分,說晉安侯隨皇上去了泰山,府裡由世子爺當家。   誰知道那位爺聽了卻和藹地道:「原本是有些東西要送給侯爺的,既然侯爺不在,我就先走了。等到你家侯爺回來了,我再來拜訪。」然後沒等他問清楚緣由,那人就丟下馬車走了。   他上去一看,才知道是口棺材,而且還供著蔡霜的牌位……   那人明擺著瞧不起蔡霖,要找蔡定忠,他怎麼敢直說。   蔡霖見他一問三不知,也煩了,對身邊候著的人道:「去請了武先生過來。」   武先生是蔡定忠的幕僚,因身體不佳,沒有跟著去泰山。   他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武先生之前已經聽說過了,等到蔡霖再跟他說的時候,他道:「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地殺人,現在不是追究蔡霜為什麼會被殺的時候,而是要弄清楚嘉南郡主到底為什麼要殺蔡霜。」   蔡霖聽著一愣,道:「聽先生這口氣,是懷疑蔡霜做了什麼對不起嘉南郡主的事。」   武先生點了點頭。   莫名的,蔡霖聽著在心裡暗暗地鬆了口氣。   若真是蔡霜做錯了事被嘉南郡主殺了,蔡家也就不用和嘉南郡主對上了吧?   他只要一想到就連皇后的母親東陽郡主對上了嘉南郡主都要退避三舍,他就覺得晉安侯府和嘉南郡主對上了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最好還是能證明是蔡霜錯了,這樣他們家也就不用和嘉南郡主打交道了。   蔡霖想著,歪著腦袋朝窗外的紫藤花望去。   沒出嫁之前還看不出來,出了嫁,嘉南郡主就好像把她披在身上的偽善錦袍脫了下來,露出兇殘暴虐的個性來。   不過,也正如武先生所說。   她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咬人。   那個蔡霜到底幹了些什麼?明知道嘉南不好相與,為何還要去惹她?   這麼一想,他又覺得蔡霜這個窮親戚真的很煩人,就是死了,也給晉安侯府惹麻煩!   蔡霖在家裡煩躁得團團轉,有小廝戰戰兢兢地進來稟道:「世子夫人回來了!」   「我知道了!」蔡霖覺得心情更煩躁了。   他的世子夫人鄧氏一早回娘家了,說是鄧成祿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兒子受了風寒,有些不舒服,鄧氏就急急忙忙跑回娘家看侄兒去了。   滿京城一年不知道要夭折多少孩子,只有他們陸家的孩子金貴,一個小小的風寒就要往娘家跑。   他這個夫人別的都好,就是太喜歡往娘家跑了,他不太喜歡。   可鄧氏如今懷了身孕,家裡上上下下把她當寶似的,他也盼著這個孩子能平安順利地降生,有些事就只得忍著了。   蔡霖點了點頭,去了內院。   西安府這邊,姜憲接到了夏夫人的拜帖。   她現在有點煩夏夫人,有事沒事的總喜歡拉著她做這做那的。   姜憲說話就不那麼客氣了:「她來幹什麼?就說我這幾天都要在家裡抄經書,沒空出門。」   來通稟的是情客,她低聲道:「送拜貼的婆子說,夏夫人得了些上好的毛皮,特意來看您的。」   夏夫人要討好她?   為什麼?   「我又不缺皮衣皮襖,不見!」姜憲說著,轉移了話題,「中秋節的節禮準備的怎樣了?」   趙翌啟程去了泰山封禪,宮裡又只留下了太皇太后,她得多寫幾封信給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解悶才是,節禮也要準備的有趣些才是。   情客應聲而去。   誰知道夏夫人第二天卻依舊登了門。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646章遠擊   這就有點煩人了!   姜憲皺眉。   情客小心翼翼地道:「夏夫人的車馬就停在大門外。」   不讓她進來只會引人來圍觀。   夏夫人拉了臉皮一定要見她……那她就見見吧!   姜憲道:「請夏夫人到花廳裡喝茶吧!」   情客應聲而去。   姜憲坐了一會兒,這才慢悠悠地起身換了件衣衫,去了花廳。   夏夫人還真就拿了幾塊上好的皮毛過來,說是送給姜憲做冬襖的,茶喝了五、六杯也沒有提旁的人什麼事,看著是一副真心實意來看望她的樣子。   姜憲覺得自己還沒有這麼大的臉。   她懶得和夏夫人耍花槍浪費時間,索性直言道:「這還沒有立秋,就有北方的皮毛商人過來買皮子了?不知道這商賈在哪裡落腳?我瞧著這幾塊皮子都不錯,又有夏夫人幫著引薦,哪天少不得要去光顧一下他的生意。」   言下之意,夏夫人這是為了給那些商賈推薦皮子才來她這裡的。   夏夫人冤死了,話卻不能明說,憋得她面色發紫。   是誰說嘉南郡主和善了,她一句話說出口能把給懟死。也不知道這性子是隨了誰?也是她從前小瞧了嘉南郡主,以她幹出的那些事來看,她還真有把人給氣死的本事!   她思忖著,半晌才平息了心中的憤火,勉強露出個笑容來,做出一副溫和的樣子笑道:「這也是機緣巧合,我也不知道那毛皮商人去了哪裡。不過,立秋之後西安城裡有很多賣皮子的行商,若是郡主想買幾張好皮子,到時候我陪著郡主一起去逛逛集市就是了。」   既然如此,你找來幹什麼?   為就了幾張皮子?   姜憲在心裡冷笑,覺得陪她喝茶真是浪費時間,特別是李謙還沒有音訊,邱梅就算是有飛鴿傳信,一時半會也用不上,她心裡就更焦灼了。   夏夫人還在那裡繞圈子,姜憲也不吭聲,在那裡想著心事,任由夏夫人在那裡喋喋不休。夏夫人漸漸面生窘色,姜憲全當沒看見。夏夫人沒想到姜憲這麼沉得住氣,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不得不道:「郡主,我是來向您道歉的!前些日子我脾氣急躁,說起話來也就沒有經心,還請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就算想吸引她的注意,夏夫人也沒必要這樣自穢啊!   姜憲訝然,道:「夏夫人多慮了,我沒覺得夏夫人有冒犯之處,夏夫人是不是誤會了?」   夏夫人的笑容就顯得有些尷尬起來,道:「我前些日子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我這是遇到菩薩就下馬,生怕無意間又冒犯了。原本都是常來常往通家之好,若是因為我一時的脾氣鬧得大家都不愉快,那可真是我的罪過了。」   「夏夫人言重了。」姜憲客套了幾句。   夏夫人就嘆了口氣,道:「說來說去,我都是被我們家的那個侄兒氣糊塗了!」   她把夏哲怎樣教訓夏山,怎樣把夏山拘在家裡,怎樣把夏山送回了老家一一告訴了姜憲,最後道:「原來我和我們家老爺置氣也多因這個侄兒而起,如今他回了老家,我和我們家老爺也沒有什麼分歧之處了,家裡到平安清泰起來。我們家老爺就說了,以後就夏山留在老家成家立業了,別再出來惹麻煩!可他到底是我們家老唯一的侄兒,大伯的唯一子嗣,我們家老爺雖這麼說,還是盼著他能平平安安的。」   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夏夫人又在她面前說一遍是什麼意思啊?   姜憲滿頭霧水。   夏夫人卻起身告辭。   姜憲沒有留她,只覺得心中疑竇難平,想了想,派了七姑去打聽這件事。   七姑寒著張臉回來了。   她示意姜憲遣了身邊服侍的丫鬟之後,就臉色難看地道:「我去外面走了一圈,沒聽到什麼議論李府的事。可去巡撫衙門打聽的時候,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得了吩咐,居然告訴我,說我們家李大人夜奔百裡,殺了周大人家那個便宜小舅子,卓姨娘聽到消息就傻了眼,被周夫人送到鄉下別院裡靜養,並派了心腹的嬤嬤在那裡照顧卓姨娘。夏大人知道後嚇了一身的冷汗,生怕大人連夏公子一起收拾了,就讓夏夫人來給您帶話,想請您網開一面,放過夏公子……」   這就對了!   她身邊全是李謙的人,就算她想瞞著李謙,也只能瞞一時不可能瞞一世,李謙從甘州回來的路上不知道怎麼聽說了這件事,蔡霜已經被她殺了,他解了氣。可卓然卻被周大人送回了老家,李謙不願意放過卓然,又不願意讓她擔心,因而讓人帶信給她,說他有事在甘州耽擱了。   姜憲想起前世,她不過是招幾個伶人進宮唱了幾齣戲,李謙就直接把人給殺了,弄得她臉上無光,兩人也因此大吵了一架。   他那個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姜憲現在想起來,只覺得心裡又酸又軟。   她問情客:「這件事你證實過了沒有?」   情客是照著宮裡的掌事嬤嬤培養的,沒有把握的話,她是不會亂說的,特別是給姜憲稟事的時候,沒有證據的話經好傳到了姜憲那裡,會讓姜憲有錯誤的判斷,從而影響大局甚至是身家性命。   可親耳聽到李謙的傳話,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七姑抿了抿嘴,沉默了幾息功夫,低聲道:」因為時候緊迫,我就請邱梅去了周家那邊打探消息,據說這兩天周夫人和周大人通信頻繁,布政司那邊還傳出周夫人近日可能會著幾個子女來探望周大人。」   也就是說,不是空穴來風。   正巧姜憲也想用用邱梅。   她神色木然地閉了閉眼睛,道:「那你們就給我查查卓然老家那邊的消息,我等著。」   七姑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掩飾了情緒,垂瞼退了下去,忐忑不安地去見了邱梅,把姜憲的決定告訴了邱梅。   邱梅喜不自禁,拉著七姑的手連著問了兩次「是真的嗎」。   七姑見狀猶豫道:「你,想幫郡主做事?」   「當然!」邱梅毫不遲疑地道,「難得郡主瞧得起,這多好的機會啊!別說我了,就是我們家,也願意為郡主效勞!」   「可這樣一來,你們家就得和郡主一榮共榮,一損共損了!」七姑告誡她。   她隱隱有種感覺,李謙不會安於只做一個二品的都指揮使,以後他肯定會繼續往上走。可越往上走,就越危險。   久別重逢的朋友,七姑不希望邱梅有危險。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馬上就要過年了,大家都開始準備回家了吧?   大家路上注意安全哦~   ※ 第647章重逢   七姑的話讓邱梅心中一動,沉默片刻,肅然道:「七姑,風險越大,收穫也可能越多。你離開揚州的這些年,揚州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朝廷加稅不說,官府層層盤剝,沒有官府依靠,生意做一筆虧一筆,不做生意手下這些兄弟們又該怎麼辦?再不想辦法找條出路,大家只有落草為寇了!」   「怎麼這麼嚴重了?」七姑愕然。   邱梅苦笑,道:「七姑,若是有機會,你回趟揚州吧?你就知道現在的揚州和你印象中的揚州有多大的區別了!」   七姑壓根就不想再回揚州。   那裡有她所有不好的記憶!   可她知道邱梅不是那種為了利益就不管不顧的人,而且邱梅素來比她聰明,邱梅既然已做了決定,定然有她的想法和道理,她做為朋友,應該幫她。   「你準備怎麼幫郡主?」打定了主意,七姑立刻就變得果斷起來,她問邱梅。   邱梅道:「我公公有個徒弟,就在周大人老家的隔壁縣裡開鏢行,我飛鴿傳信給他,讓他去打聽打聽不就知道了。」   七姑笑道:「郡主還真找對人了。你快寫信,我這就去跟郡主說一聲,讓她放心。」   邱梅笑著送了七姑出門。   姜憲得了信,心中微安。   兩天之後,邱梅那邊有了消息。   周家沒有辦喪事,但自從七月中旬之後縣裡的人就再也沒有看見過卓然了。有卓然的舊友去周家拜訪卓然,周家說卓然出門遠遊了,問什麼時候回來,說不一定,要看卓然路上會遇到什麼事。至於卓姨娘,的確是病了,周夫人親自把她送到了周家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靜養。據說周夫人非常擔心卓姨娘的身體,帶著幾個孩子在別院侍疾,周家大院大門緊閉,不見外客。   也就是說,七姑打聽到的消息是真的了。   姜憲腦子裡昏沉沉的,腦海裡一會兒浮現出前世李謙譏諷她時不屑的眉眼,一會兒浮現今生李謙那燦若夏日的笑容。   她再也坐不住。   想立刻見到李謙。   一刻也不想等。   「情客,你去請了謝先生過來。」姜憲吩咐道。   她想知道李謙現在到了哪裡。   情客擔心地看了姜憲一眼,低眉順目地出了廳堂。   「這件事多謝你了!」姜憲微笑著向邱梅道謝,問起之前她提到的讓她一個兒子和邱家一個男丁到李謙手下當差的事。   邱梅忙恭敬地站了起來,笑道:「承蒙郡主抬愛,我父親已帶著兩個孩子親自趕了過來。中秋節之前應該就會趕到。」   算算行程,也安排得很緊了。   姜憲笑道:「那我就在這裡等候老爺子了!」   邱梅謝了又謝,這才屈膝行禮退了下去。   只是她剛走,謝元希就過來了。   姜憲開門見山地對他說了李謙的事,誰知道謝元希眉頭也沒有皺一下,簡潔而直率地道:「我這就去問清楚大人現在在哪裡?一得了信就來給郡主回話。」姜憲不由道:「你是不是知道宗權去了周大人老家?」   謝元希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這件事。   姜憲面色微沉。   謝元希想了想,道:「郡主,恕我多言。您都能殺了蔡霜,大人還不能為您殺了卓然不成?我們都很佩服郡主,也盼著郡主和大人琴瑟和鳴,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他們剛成親的時候也聽到過很多類似的祝福,卻都不及這一次謝元希給她的震撼。   她知道,這代表李謙的人接納了她,把她視為了能和李謙並肩的主母。   這也許是姜憲重生以來最值得高興的事之一了。   姜憲神色間卻沒有流露出任何的異樣。   她淡然地點了點頭,道:「我很擔心宗權,盼著他能早點回來。」   謝元希安排人手打聽李謙的行蹤。   原來李謙只帶了兩、三個隨從就去了周照的老家,並親自動手把卓然擊殺在了他自己的內室。   李謙自十五歲之後就幾乎沒有和人動過手。   他說自己是「帥才」而不是「將才」。而今卻為姜憲破了例。   想必是氣狠了吧?   謝元希去回了姜憲:「大人如今已到了鹹陽,最多五天,最少兩天就能趕回來了。」   姜憲幾天都沒有睡好,終於在第三天等到了李謙。   他比走的時候消瘦了些,皮膚曬成了蜜色,五官更分明,眼睛更大,笑容也更燦爛,相貌也更英俊了。   姜憲看見他眼淚就自有主張地落了下來。   「你這混蛋!」她狠狠地打了李謙兩下,「你難道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你居然跑去了周大人的老家?卓然的生死比我的擔心更重要嗎?你要是下次再這樣,我就去找你,讓你什麼事也做不成!」   李謙知道這個事是自己做的不地道,可他接到消息之後,怒火就像巖漿一樣止也止不住地噴發出來,他沒有辦法裝作沒事人似的就這樣回到西安,也沒有辦法忍受一個在暗中打著他妻子主意的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繼續覬覦著他的妻子。   就算是要和周照翻臉,他也要去做了這件事才會安心。   他只是沒有想到姜憲的反應會這麼大。   而且不是因為他殺人,而是因為他不夠愛惜自己。   被人這樣深深地疼愛著,李謙覺得自己的視線一時間有些模糊。他裝作被打疼了的樣子「哎喲」地捂住了被姜憲打到的地方。   姜憲看了牙齒死死地咬在了花辯般的紅唇上:「你就給我裝吧!今天晚上你別和我說話!」   李謙嬉皮笑臉地湊上來和姜憲說話:「我還以為你今天會讓我睡在外院的書房呢!」   姜憲惱羞成怒,道:「你提醒了我——今天晚上你就睡外院的書房好了!」   李謙一陣哀嚎,卻依舊厚著臉皮鑽進了姜憲的被子。   姜憲一個晚上沒有和李謙說話。   不管李謙怎麼撩她,她都不作聲。   天快亮的時候,姜憲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道:「你知不知道你一去就沒有了消息,我很害怕!很害怕……我不要你為我出頭,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地,一直呆在我身邊,一直陪著我……」   李謙愣住,他望著珠淚滾滾的姜憲,覺得那些淚水仿佛滴在了他的心尖上,讓他的心也變成了氳氤一團。   「對不起,對不起!」李謙溫柔地吻著姜憲的眼睛,額頭,嘴角,「這件事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大家看書的時候別記給《慕南枝》投月票哦,讓我知道你們還在看我的書~   ※ 第648章邱家   姜憲緊緊地抱住了李謙,把頭埋在了他的懷裡。   李謙親吻著她的鬢角。   那是個充滿愛意的親吻,印在姜憲的心間。   讓她覺得比起剛才的激情擁吻更讓她心動,情悸。   「宗權……」她喃喃地喊著李謙的名字,藏在他懷裡,一動也不想動。   李謙暗暗地嘆氣,親吻著她的頭頂,並不覺得自己做得過分。   如果有人還敢覬覦他的保寧,他還會這麼做。   李謙抱著姜憲親自給她做清潔,沒有像從前那樣的鬧她,姜憲感覺很溫馨。   一個急著趕路,一個被折騰得一夜沒睡,用過早點,兩個人抱在一起又沉沉睡去。等到姜憲醒過來,已是華燈初上,李謙正依在床頭的大迎枕上拿著幾張紙在看。   她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道著:「你在看什麼?」   「陝西行都司和都司的人員名單。」李謙淡淡地道,把紙箋放到了床頭邊的小几上,溫聲問姜憲:「渴不渴?我叫丫鬟給你倒杯水進來?」   姜憲點了點頭。   李謙就去抱她,道:「你都睡一天了,快起來吃點東西,小心餓壞了。」   他的懷抱總是那麼的溫暖,散發著她熟悉的氣息,每當他用結實的手臂抱著她的時候,她的心都會軟成一團,沉溺在其中不願意離開。   姜憲在他懷裡拱來拱去的。   李謙微微地笑,任她在自己身上撒著嬌。等到百結送了茶水進來,又餵了她半盞溫水,這才用薄被裹了抱她坐在自己的膝頭,道:「天氣越來越冷了,得小心點才是,別著了涼。」   姜憲點頭,把邱梅的事告訴了李謙。   李謙非常的感興趣,「哦」了一聲,細細地問起邱梅的事來。   姜憲把知道的情況都告訴了李謙。   李謙就笑著用額頭抵了她的額頭,輕笑道:「那你以後就可以天天給我寫信了。」   從前姜憲曾經抱怨過兵部的八百裡加急「不知道一天能不能跑三百裡」。   姜憲抿著嘴笑,依在他的肩頭道:「你就不能想點正經事。飛鵒傳書呢!是傳說中的飛鴿傳書呀!你想想,要是你有了飛鴿傳書,日行千裡,京城裡發生了什麼事你立刻就能知道了。還有福建好邊,我總覺得不大安生,你也應該派人看著點才是。」   她吐氣如蘭地在他耳邊輕語,溫熱的氣息扑打在他的頸邊,讓李謙倍覺舒心。   他手一緊把姜憲摟得更緊了,笑道:「那我們還得編一套密語。飛鴿傳書說著好聽,實際上半途可能會發生的意外有很多,有些還被山中獵戶給打下來吃了。」   姜憲訝然,道:「鴿子也打?不浪費箭嗎?」   李謙沉聲地笑,道:「有時候也不是為吃,只為練個準頭。不過現在的世道不好,鴿子肉雖小,好歹也是肉。一樣有人打的。」   姜憲嘟了嘟嘴。   李謙就笑著啄了啄她的唇,笑道:「所以要編一套密語,重要的消息要放飛好幾隻鴿子才能確保送到。不過,信鴿的確是最快的,等我見到邱家的人再說。如果真的不錯,就留下來給我們訓練信鴿,如果不行,就留下來做個小吏,總之不會讓他們吃虧。」   姜憲氣餒道:「我是不是好心辦了壞事?」   「沒有!」李謙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我也沒有養過信鴿,這些也不過是我聽說的。具體怎樣,還要自己經歷過才知道。你可不能因此有什麼想法就不告訴我了。」   事實上,每次姜憲做的都給了他極大的收穫。   姜憲被李謙哄著,又高興起來。   兩人磨磨蹭蹭地起了床,黏黏糊糊地梳洗了一番,用過晚膳,都沒有睡意,乾脆一起去了院子裡散步,到打三更鼓時才上床歇了,結果第二天早上就又起遲了。兩人不由相視而笑。花了兩、三天的功夫才把時間調整過來。   李謙開始每天去衙門。姜憲則閒在家裡看書。其間杜慧君來過一趟,把重新改過的戲拿過來要給她看。姜憲對改過的戲也並不感興趣,可幫杜慧君寫戲的那個文士卻覺得好,一定要杜慧君公演,杜慧君不知道是礙於情面還是覺得這戲沒問題,最終還是在西安城一座歷史悠久的茶樓裡唱了新戲。   剛開始的時候捧場的人很多,漸漸地,老戲迷們開始要求杜慧君還是唱老戲,來聽新戲的人也越來越少。   過了八月十五,杜慧君又開始唱舊戲。   改編新戲的事,正式失敗了。   杜慧君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見姜憲的面。   而姜憲則被邱老爺帶來的鴿子給吸引住了。   或雪白或灰色的羽毛,敏捷的身姿,溫順的小眼睛,非常的招人喜歡。   邱老爺和李謙說話的時候,姜憲就拿著根稻草,像逗八哥黃鸝似的逗著那些鴿子。邱老爺很想說鴿子不能這樣逗,可想到那些關於姜憲的傳言,他到底沒敢吭聲,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李謙的身上,恭謙又不失敬重地回著李謙的話:「我們家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既然大人想在衛所裡養信鴿,這鴿子就不能是在集市上買的,得有好的品種才行,我就擅自做主將家裡最好的一批種鴿帶了過來。原本想著八月十五之前一定能趕到的,但是帶著這些鴿子,路上不敢走快,這才耽擱了幾天。但願沒有耽誤大人的正事。」   話說的非常的謙遜,給李謙和姜憲都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邱梅家帶來的是她的長子,叫苗仁,十四歲,少年郎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雖然瘦瘦高高的,五官卻很俊朗,長大以後肯定是個美男子。邱梅的侄兒叫邱晌,比苗仁大兩歲,中等個子,沉默寡言,看上去很老實,說起信鴿來卻頭頭是道,看得出來,不是邱家最優秀的人也是最優秀的人之一。   李謙對此很滿意,抬舉邱老爺道:「你考慮得很周到。信鴿的事讓你費心了,以後苗仁和邱晌都在我這裡當差,老爺子若是沒有什麼事,可以常來探望他們。」   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邱老爺已經很滿意。   從前像他這樣身份地位的人,想和父母官說上幾句話都有點艱難。李家這樣,已經是非常厚道了。   何況,薑還是老的辣,邱老爺見李謙說上幾句話就要朝身邊的姜憲看上兩眼,便趕緊寒暄兩句就起身告辭了。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PS:今天是大年三十哦~   提前祝大家新春快樂!   O(∩_∩)O~   ※ 第649章告狀   李謙把邱晌留給了姜憲用。   姜憲不解,道:」邱晌是邱家的人,我又不可能真的把人弄給我當信差使,邱晌當然是留給你用。再說他比那苗仁年長,看著也持重,去了你那邊應該用處更大才是。」   就是因為這個邱晌年長持重,所以才知道什麼事可為什麼事不可為,懂事,留在姜憲身邊他才更放心。   「我那邊的人是要派去甘州的。」李謙道,「可你也聽那邱老爺子說了,不是什麼鴿子都能訓成信鴿的,得有好的品種,我們想用信鴿傳信,就得先養一批信鴿出來。邱晌是邱家的,家傳手藝,把他留在府裡,一來是你有事可以隨時給我傳信,二來是府裡清靜,他可以早點培育出合適的鴿子送到各地,三來還可以幫我們教出幾個能養信鴿的人——邱晌留在西安才更好。」   姜憲聽李謙這麼一說,覺得也很有道理,笑盈盈地點頭。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邱梅過來給姜憲磕頭請安。   她準備這兩天就啟程回揚州了。   姜憲賞了她一桌席面,等到邱梅啟程的那天送到城門外的長亭裡,是極有面子的做法。   邱梅恭敬地磕頭,把長子交給了李府,回了揚州。   而此時在泰山的蔡定忠,剛接到兒子蔡霖的信。   他氣得臉色鐵青發紫,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把心底的憤怒壓下去,咬著牙對來報信的大管家道著:「真是欺人太甚了!欺人太甚了!那嘉南郡主以為我們晉安侯府都是死人不成?」   大管事低著頭沒有吭聲,心裡卻道: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去找皇上為晉安侯府做主嗎?這樣叫嚷著「欺人太甚」有什麼用?那嘉南郡主又不會掉一塊肉!侯爺到底還是顧忌著嘉南郡主的厲害,只敢在嘴上說說,不敢真找嘉南郡主的麻煩。   他在晉安侯府當差多年,不知道見過多少公王貴族,蔡定忠這樣顯然是還沒有行事就已經開始膽怯了,死了的蔡霜若是指望著自己的叔父幫他出頭,只怕是要失望了。但這件事如果就這樣算了,恐怕晉安侯府百年的聲望也就完了。   侯爺此時肯定很為難吧?   大管事在心底嘆了口氣。   蔡定忠此時的確很為難。   太皇太后是出了名的護短,當年為了永安公主,連孝宗皇帝都敢頂撞。雖說現在太皇太后不如從前,可到底是皇上的祖母,他若是就這樣和嘉南郡主撕破臉,根本就沒有把握一擊而中,也未必能贏得了嘉南郡主。可他又不能不有所表示,不然他還怎麼做蔡家的族長?   蔡定忠頭痛得不得了,思前想後,去了汪幾道那裡。   汪幾道聽清楚了他的來意,完全傻了眼。   他見過大膽的皇族,可還沒有見過像姜憲這樣無法無天的!功勳子弟,朝廷命官,她居然說殺就殺,還囂張地把屍首送到了晉安侯府,她就不怕被言官彈劾?被皇上懲處?   這些皇親國戚,也太不像話了!   可氣惱過後,更讓他膽顫的是蔡霜被嘉南郡主殺了,他竟然一點風聲也沒聽到!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汪幾道急急地召了身邊的人問,「陝西巡撫夏哲可有摺子遞上來?」   「快兩個月了!」蔡定忠遲疑地道。   身邊的小吏則低聲道:「或者是寫了摺子我們沒有注意,我這就去看看!」   夏哲可是封疆大吏,他的摺子可以直通內閣,直送皇上,若是有摺子遞過來,不可能被忘記。   汪幾道的指尖都是冷的。   他丟下蔡定忠,去了熊正佩那裡。   熊正佩知道了他的來意,半晌沒有說話,一開口卻是官腔:「這件事畢竟只是晉安侯府的一家之言,到底是怎樣,應該問問夏大人才是,他才是陝西巡撫,我們這樣,未免有僭越之嫌。汪閣老,這件事還是要慎重。何況皇上馬上就要登山封禪了,這個時候說這些,恐怕皇上心裡會不高興。」   拖而不決,只會顯得晉安侯府無能,顯得朝廷無能。   熊正佩這是要站在嘉南郡主那邊了。   他想到了和熊正佩向來共同進退的左以明……若是皇上態度不明,他的確沒有什麼勝算!   汪幾道從熊正佩的廂房出來,想了又想,還是去見了趙翌。   趙翌已沐浴齋戒,正在那裡冥想,聽說汪幾道求見,心裡就有點煩,見到他也就不太客氣,沉著臉問他:「是黃河決了堤還是泰山崩了峰,有什麼事你非得這個時候來找?」   汪幾道把姜憲殺了蔡霜的事告訴了趙翌。   趙翌張著嘴巴,半天才合擾,道:「那蔡定忠怎麼說?」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去查嘉南郡主為什麼要殺蔡霜,或是雷霆震怒,下令羈押嘉南郡主回京嗎?   嘉南郡主殺的,可是朝廷命官!   汪幾道沉著氣,溫聲道:「晉安侯氣得不得了,可他畢竟是忠君之臣,說全憑皇上處置。」   「哦!」趙翌鬆了口氣的樣子,想著自己正在齋戒,思忖了片刻,道,「人死不能復生,總不能讓嘉南給他償命吧?我看這樣好了,我給晉安侯府一個蔭恩,再讓嘉南給那個蔡霜家裡賠償一千兩銀子,這件事就這樣算了。」   汪幾道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趙翌又一細想,卻越想越覺得這法子真心不錯,笑道:「嘉南素來心高氣傲,她就是做錯了事也不會跟別人道歉的,讓她賠一千兩銀子,她說不定連朕都要記恨上。這對她來說,也算是奇恥大辱了。」他說著,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自言自語地道,「萬一她要是堅決不賠銀子,那一千兩銀子你就讓蔡定忠找我要好了,我幫她出,免得把她惹惱了,她跑到京城來找我算帳,讓人不得安生。」   這是個皇上該說的話嗎?   汪幾道氣得差點閉過氣去,剛要再為蔡定忠說幾句,卻想起不願意出頭的熊正佩,他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趙翌見狀就揮了揮手,道:「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我還要齋戒呢!」   汪幾道只好退了下去。   為了趙翌封禪新修的泰山別宮松濤聲聲,侍立在旁的禁衛軍錦衣繡刀沉默威嚴。   汪幾道卻只覺得有些刺骨的冷。   這個王朝已是千瘡百孔了,還有這樣一個皇帝,以後會怎樣,他也說不清楚了。   他慢慢地朝自己的廂房走去。   得到了消息的熊正佩面露冷意。   蔡定忠向來親近汪幾道,現在蔡家出了事,他找的是汪幾道,自己憑什麼給蔡定忠出頭。但皇上對嘉南郡主的態度,還是讓他心中一凜。   ※   親們,除夕夜,祝大家闔家歡樂!   辛苦的作者還要寫文,看書的親們打賞張月票吧!   O(∩_∩)O~   ※ 第650章得罪   熊正佩和左以明因同為帝師之故結緣,兩個人都是世代官宦出身,不管是在朝政上還是在管理國家上大家的看法都頗為一致,雖不像別人以為的那樣私交甚篤,可關鍵的時候也能說得上話。   他琢磨了半晌,悄悄去了左以明住的廂房。   左以明正在看家信。   他在家裡排行第三,他大哥的小兒子已是舞勺之年,卻因為讀書資質一般不太好找媳婦。左以明的大哥就託他幫忙在京城的讀書人家裡找個聰明伶俐點的小姑娘——兒子不行,只能指望著孫子了,所以未來孫子的母親一定要聰明,又因孩子小時候是由母親教養的,孩子母親的修養不能太差。   左以明接到了信在心裡直罵。   他是朝廷命官,又不是給人拉縴保媒的,還是給侄兒找媳婦,他怎麼可能知道誰家的閨女好啊?他哥這是病急亂投醫吧?   左以明把家信拍到了書案上,起身就準備出門,抬頭卻看見正阻止小廝通報徑直走了進來的熊正佩。   「你怎麼來了?」他嚇了一大跳,道,「是皇上那邊有什麼事嗎?」   他晚飯前才剛把趙翌送進齋戒室冥想。   熊正佩搖了搖頭,表情顯得有些凝重,道:「你現在應該沒什麼事吧?我們出去走走。」   這就是要單獨和他說事的意思了。   左以明點頭,和熊正佩去了院子裡頭。   兩人一面沿著抄手遊廊慢慢地走著,一面低聲說著話:「剛才汪閣老來找我……」   熊正佩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左以明。   左以明半晌都沒有吱聲。   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看,趙翌不過是包庇了自己的表妹,和素昧平生的蔡霜相比,當然是嘉南郡主更親近,這是人之常情,大多數人都會如此做。往大了看,趙翌畢竟是皇帝,發生了這樣的事,他應該以一個帝王的角度去看待這件事,朝廷命官無緣無故的被皇親國戚殺了,最後還不了了之,你讓那些負責治理州縣的小官吏們怎麼治理自己的轄區?怎麼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官員的顏面何在?朝廷的威嚴何在?   熊正佩道:「這件事,你覺得好麼?」   在他看來,應該給嘉南郡主一個教訓,不能讓她再這樣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否則以後還會鬧出更大的事端來的。   左以明明白熊正佩的意思,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這個世道,已經不能用好或是壞去衡量了。很多從前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事現在卻堂而皇之的發生了,很多從前大家都遵循的規矩現在卻開始快速的崩塌。很多人會覺得姜憲不好,可在他看來,姜憲比很多人都要好很多,至少她做壞事也做得坦然,不騙人,光明磊落,不像有些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手段齷齪,行事下流,還要陷害無辜的人給他們背黑鍋。   「主要還是看皇上是什麼意思?」左以明笑道,「我們畢竟都是當差的,做多了,未必就能討好皇上。皇上這幾年也漸漸有了自己的主張,不是你我能撼動的。」   「可郡主殺的是朝廷命官……」熊正佩不甘心地提醒左以明。   「朝廷命官也是皇上的臣子啊!」左以明再次道,「皇上要是不高興,我們什麼也做不成。」   除非是像汪幾道一樣去求皇上。   可在皇上眼裡,嘉南郡主殺了個小官員根本就沒有他沐浴齋戒重要。   熊正佩感覺到了自己和左以明的差距。   他沒有了趙翌,什麼都不是。   左以明沒了趙翌,他還有左家。   他所依靠的,是趙翌。而左以明一直是靠家族庇護的,換個皇帝,大不了他在家丁憂幾年,還可以趁機教導族裡的孩童,培養幾個進士和舉人。   在這點上,左以明和熊正佩是沒辦法統一的。   熊正佩失望地走了。心裡卻隱隱明白,還是左以明的做法妥當。   時序很快到了九月底,趙翌已經回了宮。   他無意間在群臣的影子裡發現了蔡定忠。   趙翌也就想起那一千兩銀子來。   他讓身邊的內侍召了蔡定忠上前說話。   趙翌的輦轎寬敞明亮,華美中又不失風雅。   蔡定忠掛著兩個黑眼圈上來給他行禮。   趙翌道:「郡主的那一千兩銀子賠給你了嗎?」   姜憲那邊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別說銀子了,就是一句道歉的話也沒有。   蔡定忠明明知道自己此時應該溫順些,可他卻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氣,笑道:「郡主可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錯的?臣不敢要郡主的賠銀。」   這就是不滿意他的決定了?!   趙翌非常的不高興。   蔡定忠無意間觸了趙翌的逆鱗。   趙翌冷冷地道:「朕這就讓人傳旨給嘉南。」說完,叫了行人司擬旨,只是那一千兩銀子的賠償卻是提也沒提。   蔡定忠這才冒出冷汗來,知道得罪了趙翌。   連個實際上的責罰都沒有,又怎麼能算是懲處?   他又怎麼向蔡氏族人交代?   外面的人又會怎麼看待他?   蔡定忠此時後悔極了。   早知道這樣,他就應該派人去向姜憲討那一千兩的賠銀。   好歹那嘉南郡主也算是被皇上教訓了一番。   至於姜憲,收到聖旨,已經是十月,既然只是讓她給蔡定忠賠個不是……她不是外嫁的郡主嗎?沒有奉聖意,不得隨意進京,當然是哪天進了京才能去給蔡定忠賠不是了。   她把聖旨束之高閣,開始準備春節的節禮。   俗話說,有錢沒錢,娶個媳婦好過年。考慮到謝元希的年紀已經不小了,陸謝兩家最終把婚期定在了十一月十日。這樣倆人能早點成親,謝家也有了主持中饋的主母,謝元希也就能早點去幫李謙——這是李謙兼任陝西行都司的第一年,需要拜訪的人比較多,來拜訪他的人也比較多,瑣事繁雜,少不了謝元希的幫忙。   倆人給陸謝兩家都準備了厚禮。   陸家大小姐進門的第一天就由謝元希帶著來給姜憲和李謙問安。   姜憲看著把頭髮梳起來,露出光潔額頭的陸大小姐抿了嘴直笑,道:「以後得稱你為謝太太了。」   新晉的謝太太羞紅了臉,低著頭,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看好。   姜憲就邀請她:「你未出閣的時候就和我交好,如今嫁到西安來了,沒事的時候就更應該來我這裡坐坐,我也好有個伴。」   謝太太紅著臉點頭。   坐在姜憲身邊如乖乖女的李冬至朝著謝太太眨眼睛,道:「嫂嫂可要常來看我們。」   謝太太赧然地笑。   ※   新年第一天,祝大家新春愉快!   PS:春節加更章!   O(∩_∩)O~   求打賞月票~   ※ 第651章參加   送走了謝氏夫妻,太原那邊送來了喜帖,金宵和安國公府大小姐的婚事定在了明年的二月二十六,請李謙和姜憲去喝喜酒。   李謙是官吏,不能隨便離開治地,能不能去還兩說,但姜憲是閒著的。不知道是不是出於這樣的考慮,金家還專程給姜憲送了一張喜帖。說她是大媒人,請她務必要回太原喝喜酒。還在喜帖裡夾了張便條,說給她準備了媒人鞋,大多還是從江南買回來的。   姜憲一看就知道這是金宵的手筆。   只有他才會和她這樣說話。   姜憲大笑,把喜帖給李謙看,道:「看樣子我不回去還不成了?從江南買回來的媒人鞋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說大話?我要是不回去,豈不是便宜了他。」   姜憲說這話的時候眉眼飛揚,說不出的快活。   李謙心裡就直冒酸泡。   什麼時候姜憲說起金宵也這麼高興了?   從前姜憲可是只對他一個人歡喜的!   可這一點點小小的情緒又不能宣之於口,否則豈不是顯得他非常的小氣?   李謙只好在床上折騰姜憲。   姜憲不知道李謙又發了什麼瘋,好不容易好一點,又開始了。   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李謙又別有一種英俊,讓她心動。何況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她的身體也漸漸習慣了他,雖有些吃力,卻也有別樣樂趣,姜憲也就不管他了,隨著他瘋去。   李謙看著就覺得有些不得勁。   這樣溫順的保寧只會顯得他很惡劣,不像個男人。   他的脾氣像突如其來的風暴一樣,來的快,去得也快。   他們的床|第間又恢復了從前的溫柔繾綣。   姜憲鬆了口氣,時序已經進入了臘月。   喝了臘八粥,李冬至就要回太原去過年了。   來西安一年多,她長高了一個頭,亭亭玉立,和十四歲的康大小姐一樣高了,舉手投足間已有了千金閨秀的淡定從容,眉目也越來越像李謙,姜憲因此更喜歡李冬至,不僅給她準備了豐厚的禮物帶回西安做人情,還給她準備了大量的衣裳首飾好回去交際應酬。   李冬至很是感激,離開西安的時候還依依不捨地拉著姜憲的手不想走,淚眼朦朧地道著:「嫂嫂你要早點回去!」   姜憲對李冬至是愛屋及烏,哪裡會因為李冬至的緣故就捨得離開李謙,聞言自然只能含含糊糊地安慰了李冬至一通。   李冬至還以為姜憲是怕到時太忙走不開,不好給她一個明確的回答,哭過之後倒有點後悔自己提了無理的要求,直到馬車走了很遠,西安的城牆看不見,她才回過頭去。   之後姜憲和李謙也商量好了,金宵的婚禮倆人是一定要參加的。姜憲過了元宵節就啟程,李謙則騎馬過去,二月二十日啟程。回來的時候也是李謙先回來,姜憲選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帶著護院坐馬車回來。   姜憲這邊忙著過起年來。   京城的晉安侯府的太夫人卻把蔡定忠罵了個狗血淋頭:「我們府裡死了個人呢!不是什麼小貓小狗,是我們府裡出過仕的子弟,你居然就這樣算了?!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怎麼做人家的長輩?」   蔡定忠直皺眉,有些不悅地道:「娘,那您想讓我怎麼樣?皇上不是已經補償給我們家一個蔭恩了嗎?我難道還能和皇上去拼命不成?」   晉安侯太夫人聞言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沒有喘過氣來,等喘過了氣來,已不想和這個兒子再說什麼了。她吩咐身邊的人:「我要去見東陽郡主!」   在她看來,只有皇后的母親,簡王的女兒能給她拿個主意了。   晉安侯懶得管她,揮著衣袖讓人給老母親準備車馬,並小聲嘀咕道:「您要是覺得東陽郡主能治得住嘉南郡主您就只管去!正好讓她給您講講去年嘉南郡主回京的時候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晉安侯太夫人腳步一頓,可準備馬車的事已經吩咐下去了,她不得不去了東陽郡主那裡。   有太夫人屋裡的小丫鬟蹬蹬蹬地跑去了晉安侯世子夫人鄧氏那裡,和鄧氏貼身的大丫鬟一陣耳語之後,手裡捏著個荷包高高興興地回到了太夫人的屋裡。   鄧氏貼身的大丫鬟則快步去了鄧氏那裡,有些興奮地低聲道:「夫人,都讓少夫人說中了。嘉南郡主殺了那邊的蔡大爺,皇上給了晉安侯府一個蔭恩,太夫人想把這個蔭恩給家裡的十三爺,不想給蔡大爺的弟弟,就虛張聲勢地嚷著要給蔡大爺出頭,現在去了東陽郡主那裡。估計等會回來就會哭天搶地地說沒人願意給蔡家出頭,如今蔡家要任人欺負了。等到那邊蔡大爺的父母找過來,就會說這是皇上的意思,她和侯爺都沒有辦法,然後把這個蔭恩留給十三爺。」   蔡家十三爺是太夫人親生的幼子,因為不學無術一直賦閒在家裡,是太夫人的一塊心病。   鄧氏聽了目瞪口呆了片刻,嘆道:「難怪我哥哥和我嫂嫂現在越來越好。我嫂嫂可真聰明,家裡的事全都瞞不過她。我這邊,也多虧得了她的指點,不然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蔡家人多口雜,不像鄧家,上上下下都很和睦,她剛嫁進來的時候,很是吃了些虧。後來全是金媛幫她出謀劃策,她的日子才好過起來。   她對貼身的丫鬟道:「你把這些事都告訴我嫂嫂去。還有,跟我嫂嫂說一聲,就說我們這邊的大姑奶奶生了個兒子,太夫人高興極了,這兩天就會派人去給福建的重外孫送百日禮。」   鄧氏所說的大姑奶奶,是指嫁到福建靖海侯府的世子夫人蔡如意。   金媛曾問過她蔡家什麼時候派人去福建給蔡如意送東西,到時候記得提前告訴她一聲。   鄧氏雖然不知道金媛為什麼關心這些,可金媛非常擅長處理這些家務事,她就算是妯娌之間的人情往來也會派個人回娘家請金媛給她拿個主意,她覺得金媛不會無緣無故問這些,自己又沒有金媛聰明伶俐,唯有把金**待的事放在心上、辦得好了,才對得起關心她的嫂嫂。   那丫鬟笑盈盈地應「是」,從鄧氏的庫房裡拿了塊上好的淞江三梭細布,藉口鄧氏要送給娘家的侄兒做件小衣裳,去了安陸侯府。   等那丫鬟從安陸侯府出來,金媛貼身的嬤嬤挽著個包袱迤迤然地去了帽子胡同。   李家在京城的居所,就在帽子胡同。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年飽,年飽,感覺一整天都在吃飯,這餐還沒有消化,下一餐就開始了……   O(∩_∩)O~   ※ 第652章前往   金媛的貼身嬤嬤去見的人是劉冬月。   姜憲在京城還有很多的產業,年底了,劉冬月過來幫姜憲處理一些產業上的事,如今事畢,他要回去復命了,金媛特地讓自己貼身的嬤嬤送來儀程。   劉冬月知道金媛是個講禮數的,儀程也不是特別的貴重,何況送他儀程也是看在郡主的面子上,形同打賞。他也就沒有推辭,笑著讓那嬤嬤代他道謝,把東西收下了。   那嬤嬤就道:「大舅爺成親,我們家世孫太小,一時離不開母親,世子夫人也沒辦法回去,只能讓世子爺一個人過去了。世子爺是過了初十就啟程,月底就能趕到太原。晉安侯府的大姑奶奶生了個兒子,過幾天晉安侯府就要給外孫送滿月禮了,我們家夫人到時候肯定是要去道賀的。夫人只怕是碰不到郡主了。管事回去見了郡主,代我們家夫人給郡主問聲好。」   京城裡的功勳世家之間都能拐彎抹角地扯上點親戚關係。   晉安侯府添了外孫,姑奶奶又是嫁去了靖海侯府,安陸侯府肯定是要去道賀的。   而金媛讓貼身的嬤嬤專程給自己帶了這樣一句話,是怕郡主誤會她交好晉安侯府吧?   不過,是不是會誤會,這是郡主的事,容不得他置喙。   劉冬月笑著應下,送了那嬤嬤出門,折回來就開始收拾行李,終於趕在了臘月二十六回到了西安的甜水井。   姜憲這邊正在應酬客人,等客人走了,她便立刻見了劉冬月。   劉冬月笑著將手中的錦盒遞到了姜憲的面前,笑道:「郡主,幸不辱命!」   也就是說,工部的火槍圖到手了。   姜憲就忍不住嘴角翹著笑了起來。   「拿過來我看看!」她笑著吩咐。   她從前看過工部保存的河工圖,這個火槍圖卻是從來沒有見過。   劉冬月恭敬地打開了錦盒,把有些發黃的圖紙鋪在了大炕上。   構造很複雜,姜憲看了半天也沒有看明白,她問劉冬月:「這是原圖?」   「是原圖。」劉冬月笑,「拓的那一版我仔細看過,和這原圖一模一樣,若不是紙張的緣故,不仔細看壓根看不出來。」   姜憲點了點頭,穿著暗紅色菖蒲紋錦衣的李謙走了進來。   兩司的人員已調整完畢,現在他在兩司說話落地有聲,再也沒有人質疑他的決定。或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看上去神色飛揚,神採奕奕,非常的精神。   劉冬月忙上前行禮。   李謙在他面前素來不擺架子,笑著朝他點了點頭,湊了過去,道:「這是什麼?」   「火槍圖!」姜憲笑著讓到了一旁,讓李謙仔細地觀看,「有能看得懂的人嗎?若是能仿一支出來就好了。」   她比前世的趙嘯早一步拿到這圖紙,若是也能先他一步開發出新型的火槍來就好了。   李謙也不大看得懂,但他能感覺到這火槍的威力。   他的神色不由凝重起來,靜靜地看了半炷香的功夫,這才道:「這件事先別洩露出去,我讓謝元希過來看看。」   姜憲就怕李謙不重視,如果李謙重視起來了,姜憲也就甩開手讓李謙去折騰去了。   李謙問起劉冬月太皇太后的身體。   劉冬月笑道:「她老人家好著呢!還把那個田陳氏新寡的侄女召進了宮,每天由田陳氏和她的侄女陪著練太極。前些日子還去爬了香山,太皇太后一直走到了半山腰才由肩輿抬上去的。」   姜憲聽了喜上眉梢,道:「真的嗎?」   太皇太后已經有好多年不曾出宮,更不要說爬山了。   「真的!」劉冬月笑道:「房夫人也去了。可房夫人走了不到三分之一就走不動了,由幾個健婦架上去的。太皇太后還說,明年二月初二,大家再去香山爬山,房夫人知道了,找田陳氏要了個人跟著學太極呢!如今滿京城裡的貴人都在學太極,那陳家突然紅了起來。」   姜憲笑著打趣:「難怪我之前讓田陳氏給我安排一個人她沒有理我呢?」   這話也不知怎地就傳了出去。   還沒有過完年,常大夫來給她把平安脈的時候對她說陳家差了個人來西安,專程來教她學太極的,只因沒有人引薦進不了門,這才先在他那裡落了腳。   姜憲笑道:「田太太有心了!」   但她卻並沒見陳家的來人,而是把人晾在了常大夫那裡。   不要說陳家的人了,就是常大夫,心裡也是惴惴不安的。   他從前只覺得姜憲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閨秀,現如今反過頭來思量姜憲的所作所為,分明是個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的,再給姜憲把平安脈的時候,不由就多了幾分恭敬。   卻說姜憲這邊已準備啟程去太原了。   雖說那邊還保留著她的宅第,但到底是不常住人,平日慣用的什物也都陳舊了,需要什麼東西,還得從西安帶過去。這樣一來,二、三十個箱籠都不夠,最少也得安排七、八輛馬車,偏偏李謙還交待:「水也要帶上慣用的!」   他還記得自己把姜憲從京城帶出來的時候帶的是玉泉山的水。   這樣一來又要多準備兩輛馬車。   常忍冬見狀心情沉到了谷底。   姜憲這是煩了陳家的人?   宮裡人若是要懲責你,通常就會這樣晾著你不理。   田陳氏是田醫正推薦進宮的,若是得罪了人,田家很有可能會被遷怒!   常忍冬尋思著得想個辦法在姜憲面前為陳家美言幾句才行,誰知道姜憲卻突然要見陳家的人。   陳家的人不免戰戰兢兢。   常忍冬心中一凜。   姜憲,畢竟是在宮裡長大的,這上位者的手段用得倒是嫻熟得很,陳家的人還沒有見到她就已經被嚇著了。   他原想交待那人幾句的,可轉念又覺得沒必要——姜憲若是有心,他就是說的再多,她也有的是辦法讓陳家的人膽顫心驚。若陳家真的因此被姜憲所厭,那也是他們家氣數已盡,與田家何幹?   常忍冬領著陳家的人去見了姜憲。   姜憲見來人是個花信婦人,長相周正,行止拘謹,看著是個老實人,只問了問名字,就讓情客把人給留下來了。把常忍冬準備的千言萬語都給堵在了胸口,猶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讓他半晌才透過氣來。   不過,這對姜憲來說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她正苦惱著和李謙的分別。   她去了太原之後,誰來照顧李謙的生活起居?   ※   親們,春節加更!   O(∩_∩)O~   ※ 第653章赫然   從前李謙在甘州,也算得上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她可以不管。可如今李謙每天都回自己的府第,這生活起居姜憲作為妻子就不能不過問。她在家裡的時候當然由她照顧,她不在家裡,由誰服侍李謙好?   難怪好多女人嫁了人難得回娘家一趟,就憑這一點,姜憲也不想和李謙分開。   姜憲支臂託腮地想。   百結,不合適。   前世,百結就是她送去李謙身邊的,不管過程怎樣,最終李謙接受了百結是真,她若是留了百結服侍李謙,李謙會不會誤會她的用意?雖說他之前答應了她兩人一生一世只對方一人,可她只要想到前世的事就會覺得不舒服。   情客,那就更不合適了。   她要把情客留在家裡做管事嬤嬤的,去太原那邊會有很多的應酬,情客留在這裡,她身邊就少了個得力的臂膀,很多事就得她自己費心了。再就是印採和水蘇了。   這兩個小姑娘都不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擔當得起這件事。   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讓李謙的日子過得不舒服。   姜憲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把百結留在了家裡。   她覺得自己應該對自己有點信心才對。   誰知道李謙聽了卻呵呵地笑,道:「你把人都帶走吧!我知道情客百結都是你身邊得力的人,你去了太原,我就去甘州看看,正好直接從甘州走。」   莫名的,姜憲覺得有點開心。   她抿了嘴笑。   若他從甘州走,西安這邊的人會以為他在甘州,甘州那邊的人會以為他在西安。   她道:「你難道不是為了混浠視聽?」   李謙笑而不答。   姜憲也不會二百五地去追問他。   等看了燈會,姜憲就啟程去了太原。   李謙親自把她送出了十裡路。   之後路上倒也平安順遂,一路風和日麗地到了太原。   讓她沒想到的是,山西巡撫胡以良居然親自跑來迎接她。   而且還把她的公公李長青拉了來。   兩人就在城外的驛站裡擺上了酒宴,要為姜憲接風。   姜憲目瞪口呆。   劉冬月苦笑著稟道:「除了胡大人和老爺,李大人、魯大人聽說胡大人在這裡給您洗塵,也急急地跑了過來,只怕此時板凳還沒有坐熱乎。還有丁夫人、李夫人等人也都來了,我,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怪劉冬月拿不定主意。   大概還沒有哪個郡主像姜憲這樣,出個門而已,卻被當朝官員親自迎接不說,還親自設宴款待。她畢竟是後宅的女眷,就算皇后和朝臣之間,也還講究個男女有別,這胡以良到底是多想巴結她,居然不顧官威官聲,就這樣連塊掩羞布都不用,赤|祼著意圖靠了上來,還怕自己靠不上,把她的公公李長青也給叫了來。   後面來的李大人和魯大人十之八九是看見胡以良做到了這個份上,他們若是不出現,怕姜憲懷恨在心。兩個人心裡說不定正罵著胡以良媚上無骨,斯文敗類呢!   姜憲再一次領教了官場上的無恥。   偏偏一群女眷還在那裡不安生。   上次她來的時候她們可沒有這樣出城迎接。   這混亂的局面不要說是劉冬月了,就是換成了劉小滿,換成了孟芳苓恐怕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主要還是因為以姜憲的身份地位,本不應該享有這樣的尊榮。   可姜憲前世是做過太后的。   她不以為然地吩咐劉冬月:「你去跟胡大人說,他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急著回去拜見家中的長輩,就不在十裡亭多做停留了。讓我公公好好地陪胡大人喝幾杯酒,然後拿了銀子過去,把胡大人的開銷給結了。至於丁夫人和李夫人那裡,我下轎和她們說幾句就走,等回府安頓好了之後再請她們喝酒。」   劉冬月鬆了一口氣,應聲而去。   心裡覺得不得勁的李長青聽了劉冬月的回稟,也鬆了一口氣。   這都叫個什麼事啊?   他的上級為了奉承他兒媳婦,把他給拉來做壯丁,還好他這個兒媳婦是個通透人,把胡以良給回了,這要是坐在這裡和胡以良喝起酒來,他這個做公公的難道還要在旁邊倒酒不成?   長輩沒有個長輩的矜持,晚輩沒有晚輩的謙遜,李家豈不是亂了套!   若是別人都跟著有樣學樣,他家的媳婦豈不是拋頭露面給人看光了?他兒子還怎麼出門?怎麼做官?怎麼御下?   他回去後得好好表揚表揚姜憲。   這個兒媳婦真是不一般。   李長青想到這裡,不由一陣牙酸。   聽說姜憲殺了晉安侯家出仕的子弟,不管是晉安侯還是兵部、吏部、閣老、皇上沒有一個吱聲。   他這媳婦也太厲害了些!   不過,嘉南無緣無故的,怎麼會殺人呢?   他想到自己隱約聽到的傳聞,說是姜憲看中了陝西布政使周照的便宜小舅子,結果被蔡霜無意間撞破,姜憲殺人滅口,李謙知道後,殺了卓然……他現在仔細琢磨,他這兒媳婦還真就有這本事做出這樣的事來。   看來他得寫封信去問問兒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們李家的長子長孫,必須是他們李家的種,李家的根。   可不能亂了血脈。   這麼一想,這酒李長青就有點喝不下去了。   他裝著喝醉了胡以良才放人。   李長青一上轎就恢復了之前的精神,可他回到家之後,姜憲已經歇下了。   「這麼早!」李長青站在東西跨院間的長廊裡,喃喃地道,「不是說丁夫人、李夫人都要來給郡主接風的嗎?」   來回話的是情客。   她笑道:「幾位夫人來給郡主接風,郡主就一定非得和幾位夫人應酬啊!」   這話說得,可真夠霸氣的。   李長青連姜憲身邊的丫鬟都多看了幾眼才回屋。   而離他們不遠的布政司衙門的後院裡,丁留正在那裡氣得罵:「……胡以良不要臉,怎麼李奎也跟著他去丟人現眼?堂堂正二品的封疆大吏,不想著怎樣治理治下,而是涎著個臉去獻媚個十五、六歲的丫頭片子,他把巡撫當成什麼了?那個李奎也是,明明答應了我不去的,臨到頭來卻自己一個人跑了去,他是不是從今往後再也不和我見面了!?」   丁夫人在旁邊聽著卻不好做聲,心裡嘀咕著:也不知道老爺這是氣胡以良不要臉還是氣李奎跟著去湊了熱鬧卻沒有叫上他……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月票啊月票,親們給投給月票支持唄~很快就會被後面的趕上了~   ※ 第654章拜會   丁留狠狠地發了一通脾氣,丁夫人想著自己去城門外迎接姜憲也是丈夫的主意,可見丈夫還是非常重視和嘉南郡主的關係的,她只好安慰丁留:「胡大人不是沒有女眷在山西嗎?他多半是怕平時見不到嘉南郡主,和嘉南郡主沒有交集,無奈之下,不得已而為之。至於李大人,胡大人都去了,他哪敢不去?何況之前還答應了你不去的,就更不好意思來約你了。你莫為了這些事氣壞了身子骨。再見面,大家還是要和和氣氣的。   「嘉南郡主那邊,不是還有我嗎?金家這次長子娶妻,是大事,流水席怎麼也要擺個七、八天,到時候我好好和嘉南郡主說說話,怎麼也會讓嘉南郡主和我們家交好的。」   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丁留情緒低落地點了點頭,還顧忌著自己的那些官威,道:「也不用那麼巴結,像嘉南郡主這樣的,不知道見過多少巴結她的人,未必就能打動她,差不多就可以了。」   可不巴結她的人,肯定是打動不了她的。   丁夫人在心裡腹誹著丈夫的話,面上卻依舊笑盈盈的,恭順地應是,和丁留商量著送給姜憲的禮物:「聽說胡大人準備了一尊赤金鑄造的三陽開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看我們把前些日子那個江南行商送給我們的那兩支百年老參送給郡主吧?」   「可以!」丁留道,「胡以良那裡,你就別聽他們亂嚷嚷了。他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赤金我相信,可三陽開泰,我看最多也就巴掌大,花個一百兩黃金也就到頂了。你不必聽這些,我們該怎麼準備就怎麼準備好了。」說到這裡,他又想起了背著他去驛站迎接姜憲的李奎,不由又道,「除了那兩支百年老參,你再準備些適合婦人用的燕窩、銀耳之類的,若是家裡沒有好品相的,就去外面買。」   送禮當然不可能只送這些就完事,這些不過是拿得出手的,還有些綾羅綢緞、金銀珠寶之類的就不多說了。   丁夫人點頭,立刻就讓人送了拜帖去姜憲那裡。   姜憲身邊的情客正在那裡分揀著拜帖。   水蘇是姜憲去了西安之後提拔上來的,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場面。她不由驚訝道:「這麼多啊!郡主什麼時候見得完啊!」   情客也有所感觸。   從前郡主回太原的時候這些貴夫人也都會來拜訪姜憲,可大多數都只是客氣話,派人送個禮來就算完事了,可這一次,每一家的夫人都是準備親自來拜訪的。這一個個的接待下來,郡主這幾天就別想做其他事了。   這件事該怎麼處置,還是得問郡主。   等到姜憲用了晚膳,情客把拜帖拿給她看。   「就按品階吧?」姜憲想到去年這個時候李謙還為了得到同僚的支持應酬著山西官場上的這些人,道,「但六品以後的不見。我還想去金家看看呢!」   她可是來喝金家喜酒的,可別把客人都引到自己這邊來了,那金家得多尷尬啊!   情客忙給那些不能被姜憲接見的人家準備回禮,派人送過去——隨拜帖過來的通常還有禮單,郡主向來講究,來了禮單的都會還了同等價值的回禮。親自見的,走的時候送上一份回禮就是了,不見的,就派人上門說一聲,送上還禮,這樣被拒絕的人家也不至於沒有面子。   她忙忙碌碌一直到快天亮的時候。   姜憲收拾好去給李長青夫妻問安。   姜憲昨天下午到的太原,按理應該一到府就去給李長青夫妻問安,可李長青一早就留下了話,說姜憲一路辛苦,讓她先去安頓好了,明天再和家裡的人一起用早膳。姜憲的確很累了,也沒和李長青客氣,好好睡了一覺才過來。   李長青按理迴避了。   何夫人卻拉著她的手像抓到了一塊浮木似的,絮絮叨叨地和她訴起苦來:「……冬至不在,阿駒也被你公公丟給騎射師傅,整天不見人影。我現在一個人在家裡,無聊的很。你們快點生個孩子吧!我也能幫你們帶帶孩子。」   就算是生了也不敢給何夫人帶啊!   姜憲在心裡嘀咕著,道:「阿駒開始學習騎射了?」   何夫人神情一愣。   李長青為了確保李謙的地位,從前只請先生教李駒讀書卻沒有安排他學習騎射,現在開始讓他學習騎射了,可見李長青是準備讓自己的這個幼子也參與到家族事業中來了。   何夫人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個明確的答覆。   姜憲不由暗暗好笑,覺得有何夫人這樣一個婆婆也不錯,藏不住話,心思全擺在明面上了。她難得好心地安慰何夫人:「之前宗權還在說,他常年在外面,家裡的事恐怕要靠小叔了。可看小叔一直一心一意地讀書,宗權還怕他不樂意。如今小叔開始上騎射課了,也算是讓宗權鬆了一口氣。」   何夫人居然相信了她的話,頓時歡天喜地起來,道:「他年紀還小,以後還得要哥哥嫂嫂幫襯的。」   姜憲笑著應了一聲,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神色略有些緊張地坐在旁邊的李冬至:「你這些日子都沒有陪陪夫人嗎?怎麼夫人會有這樣的抱怨?」   李冬至笑道:「康太太給我布置了很多功課,我要做功課啊!」   那也不可能功課多到連陪陪自己母親的時間都沒有。   可見是不想聽何夫人念叨。   姜憲笑著端起茶盅來喝了口茶。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說高妙容過來給何夫人問安。   姜憲起身告辭。   何夫人不解地留她:「妙容又不是其他人,你們也有些日子沒見了。有什麼打緊的?」   姜憲含蓄地道:「我那邊還有客人。想這兩天都應酬完了好去參加金家的婚禮。」   何夫人知道姜憲向來很忙,沒有再多挽留,把她送到了門口,索性在門口等著高妙容。   高妙容見了驚訝之餘不免有些心喜,忙笑吟吟迎上前去挽了何夫人的胳膊,道:「嬸嬸怎麼站在這裡?雖說已經立春了,可這風吹在臉上還是有些冷,您小心著了涼。」   何夫人是無心之人,不然也不會在姜憲面前說出那樣的話來。她聞言笑道:「我也不是專程在這裡等你,剛剛送走了郡主,正巧你要來,就沒有回屋去。」   高妙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   親們,春節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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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 第655章對策   在何夫人眼裡,高妙容之前是那個討好自己的晚輩,現在則是自家的侄媳婦,看誰的臉色也不會去看高妙容的臉色,也就壓根沒有注意到高妙容的異樣,而是一面往裡走一面道:「你今天怎麼過來了?前些日子推薦給你的大夫看得怎麼樣了?」   高妙容和李麟成親也有一年多了,卻始終沒有消息。何夫人閒著無事,不敢管姜憲,卻把滿腔的熱情都用在了高妙容的身上,不僅每次去廟會的時候會幫她求上一支籤,前些日子出去喝喜酒的時候還和李長青那些下屬的太太說起這件事,把一位據說求子十分靈驗的大夫推薦到了高妙容那裡,開了一大堆藥給高妙容吃。   何夫人算算日子,高妙容用藥也有兩、三個月了卻還沒有喜訊報過來,所以才一見面就特意問了一聲。   高妙容一口氣就堵在了胸口,勻了勻呼吸,這才露出個笑顏道:「那大夫說我沒事,多吃幾副藥調養一下身子骨更好。」   言下之意,就算是沒有孩子,也是李麟的關係。   可惜何夫人不大聽得懂這樣的話,聞言不住地點頭,笑道:「那大夫有用就好。」   兩人在上院的宴息室坐下。   高妙容接過丫鬟捧上來的茶親自遞到了何夫人手邊,笑著四處打量道:「怎麼不見冬至?」   何夫人不以為意地笑道:「說是康太太布置了很多的功課,怕是去做功課去了。」又道,「我們別管她了,她現在不像小時候了——她小時候軟軟糯糯的一團,說什麼是什麼,多有意思啊!現在是我說一句她能頂我兩句,多看我一會都不順眼,要說上兩句。反正你叔父把她交給了郡主,我也懶得管她了。」說到這裡,她想起高妙容的來意,忙道,「你怎麼這麼早過來了?」   按理,姜憲回來了,像她們這樣的叔伯妯娌都應該過來看看,可考慮到人剛回來,要休整安頓,通常都是次日過來拜訪。   高妙容來得早了點。   她不由笑道:「我這不是準備先在您這邊坐會,陪著您說說話再去看郡主嗎?」   何夫人滿意了。   小穗卻直皺眉。   家裡的人都看出來了,李長青不喜歡這個侄兒媳婦經常來拜訪何夫人,郡主也不太喜歡這位大少奶奶,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要防微杜漸才是。   她朝著身邊的另一個小丫鬟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快去跟三少爺說。」   要說這府裡有誰能管得住何夫人,就是李駒了。   小丫鬟一溜煙地跑了。   不一會,李駒就過來給何夫人問安了。   何夫人喜出望外,忙迎了出去,拉著兒子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兒子,心疼地道:「你看你,又瘦了!前兩天還讓你到我這邊來吃飯,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荷葉雞,結果你說你有事來不了。今天你嫂嫂回來了,丁夫人、李夫人都遞了拜帖要過來拜訪你嫂嫂,我怕是等會就要幫你嫂嫂去應酬客人,你倒跑了過來……你這孩子,該來的時候不來,不該來的時候偏偏過來了,我這就去吩咐廚房給你做個荷葉雞……」   「娘,您別忙了。」李駒對他這個不著調的生母既同情又忍不住有時候覺得煩燥,他一把抓住了母親的胳膊,道,「娘,我也只是過來看看您。既然您等會兒可能要幫嫂嫂待客,我就不在這打擾您了。您快去梳裝打扮吧!免得幾位夫人來了您還在這裡磨磨蹭蹭的,半天也沒有出現,別人還以為您擺譜就不好了!」   何夫人聽著有理,連連點頭,道:「我這就去梳妝打扮。」   跟在何夫人身後的高妙容忙道:「我來幫您吧?」   「不用了,大嫂!」李駒阻止道,「您從前是高先生的侄女,是我們家的晚輩,這樣做無可厚非,可現在您已經是我大嫂了,再這樣做就有些不合適了。我大堂兄走出去好歹也是正四品的將軍,您有時候行事也要顧著點我堂哥的顏面才是。大嫂還是到前面花廳裡奉茶吧!我讓人叫了小妹過來陪著你!」   一席話說得高妙容面紅耳赤,半晌都沒有說話。   李駒則去了何夫人的內室,隔著屏風坐在那裡和正在梳妝地母親說話:「大嫂過來幹什麼?爹如今讓大哥管著山西總兵府的糧草軍需呢!原來這些事可都是舅舅管的。現在舅舅還要聽大堂兄的,你這樣和大嫂親如母女的樣子,讓舅舅和舅母怎麼想?你要是有這空閒,還不如常去金家看看,何家表姐就快生了,你常去金家探望何家表姐,也算是給何家表姐撐腰了。就是嫂嫂,金家大爺成親,都從西安趕了回來,親自道賀。你也應該常去金府走動走動才是。」   何夫人不悅道:「是我不去嗎?是你爹不願意我單獨過去!」   李駒頭痛,只好道:「小妹不是在家嗎?你讓小妹陪著你過去就是了。」   「那冬至要是回西安去了呢?」何夫人道,「你們一個兩個的都只知道哄著我玩。」   這也的確是個問題。   李駒心不在焉地和何夫人說了半天的話,確定了等會何夫人不會帶著高妙容去姜憲那邊應酬,這才辭了母親出了上院,往姜憲那邊去。   姜憲是不想見高妙容才回的西跨院,李夫人或是下午見或是明天見都可以,正閒著和幾個小丫鬟說話。聽說李駒來見她,吃了一驚,去換了身衣服,在正堂見了自己的這個小叔子。   李駒對姜憲很是恭敬,委婉地說明了來意:「母親也就是閒著無聊,我想,能不能讓母親收個乾女兒,這樣一來,母親也有個人陪著,小妹也能安心地跟著嫂嫂在西安讀書了。」   這倒是個釜底抽薪的好辦法。   姜憲眉眼微動,笑道:「這是你的主意還是別人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李駒有些不安地道,「當然,這個乾女兒年紀不能太小,也不能人云亦云,能不能收?收誰?還得請嫂嫂幫著拿個主意才行。」   郡主的小姑子,這樣的身份能讓那女孩子一步登天,這種好事,誰知道了都想抓住。可到底還是借的姜憲的勢,李駒覺得最要緊的是姜憲同不同意。   「那就收個乾女兒好了!」姜憲無所謂,若是聽話,準備一筆嫁妝,找個好人家嫁了就是。若是不聽話,李家大不了出份嫁妝,其他的,自是要那女孩兒的親身父母做主,他們畢竟是乾親。   「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來,也不是個沒腦子的,姜憲饒有興趣地望著李駒。她沒有想到李謙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有這樣的腦筋。看來從前太小瞧他們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大年初三討月票~   ※ 第656章雲來   「讓我,我去辦?」李駒睜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道著,滿臉的詫異。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他小小年紀,已經有過這樣的經歷。   李家從前在福建的時候受到了多少人的輕視和歧視,現在就有多少人上趕子來巴結。特別是姜憲嫁進了李家之後,不要說李長青的同僚和上司了,就是李長青從前的那些屬下和李家都更親近了,在李長青面前如同僕婦。若是傳出風聲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擠破了腦袋往裡鑽。   讓他主事,到時候選誰?不選誰?眾人還不都覺得是他在拿主意。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   嫂嫂這是要抬舉他還是要害他呢?   李駒的頭都大了,望著姜憲的目光中不禁流露出些許的哀求:「嫂嫂,是給母親選乾女兒又不是給我選幹兄弟,我哪裡知道這些啊?」   姜憲看著這傻愣愣明知是坑還是得跳下去的李駒莫名覺得心情愉悅。   她抿著嘴笑,道:「誰是生來就會的?慢慢地學著,自然就會了!你哥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跟著那些衛所的將士上陣殺敵了,他難道是天生就會的?還不是慢慢學的。這對你來說,又何嘗不是個機會?讓他們知道我們家三爺也是個有主見的,他們以後在你面前也就不敢唬弄你了。以後在我們家三爺面前行事,也得睜大眼睛,別把我們三爺當成那不諳世事的小夥子似的隨意敷衍。」   一席話說得李駒躍躍欲試。   他大哥能做到的事,他也一樣能做到。   不然以後怎麼能成為像他大哥那樣的人?   可這麼大的事,萬一他選錯了人呢?   他心裡還是有點擔心。   姜憲就給他出主意:「你要是覺得拿不定主意,可以去請教大姑奶奶或是何大舅太太,她們都是有眼光的人!」   李駒聽著眼睛一亮,鄭重地向姜憲道謝:「嫂嫂放心,這件事我一定辦妥當了。」   免得那個高妙容沒事時不見人影,有事的時候就跑來蹭吃蹭喝的。   李家不是沒有這點吃的喝的,可像高妙容那樣吃了喝了還覺得是李家欠了她似的,就是他見了也覺得不高興。   「多謝嫂嫂!」他笑著給姜憲行了禮,一溜煙地跑了。   姜憲微微地笑。   如果高妙容不是李麟的老婆,而李麟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犯什麼事,她一早就收拾高妙容了。   總在她面前得瑟,她看著不舒服。   但願這次李駒出手能給她一個教訓。   姜憲喝了杯茶,丁夫人和李夫人聯袂而來。   兩人過來也不過是問候她而已,態度卻和從前有了很大的區別。   如果說從前是不得不把她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當成同輩人,那現在就是心甘情願地把她當成同齡人,該敬讓的時候就敬讓,該隱忍的時候就隱忍,讓姜憲體會了一把皇太后的癮。卻也讓姜憲唏噓。封疆大吏之間尚且如此,更何況那些小吏?   趙翌做了皇上,這禮樂怕是拉都拉不住地要崩壞了。   姜憲讓人請了何夫人過來待客。   在等何夫人過來的時候,李夫人小聲地問姜憲:「聽說皇上身邊的葉女官懷了身孕,皇上要封那位葉女官為嬪妃,皇后娘娘卻遲遲不用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姜憲也無意故作高深,聞言喝了口茶,慢慢地道:「那是不可能的!鳳印如今還在曹太后手裡,韓皇后拿什麼用印?若真有此事,恐怕是曹太后不同意吧?」   丁夫人就悄聲地道:「郡主不知道葉女官的事嗎?」   姜憲嗤笑道:「我沒事盯著皇上的後宮做什麼?又不是韓皇后生了兒子。」   兩人不由訕然。   姜憲就說起了金家的婚事:「你們什麼時候過去?到時候一起吧!」   她來參加金家的婚事,是給金宵面子,但她和金夫人卻不熟,讓她去應酬個不熟的人,金夫人還沒有那麼大的臉,倒是可以和丁夫人、李夫人一起打個牌,聽聽八卦什麼的,更有意思。   丁夫人就有些摸不清楚姜憲的意思,飛快地睃了李夫人一眼,笑道:「當然是郡主什麼時候過去,我們就什麼時候過去了!我們常去金家串門,早去晚去都是那一回事。倒是郡主難得來一次,我們自然是要陪著郡主了。」   「那我們就看金家怎麼安排了!」姜憲說著,何夫人過來了。   她在姜憲面前欲言又止。   這樣的場合,姜憲當然不會主動去問。   不一會,魯夫人來訪。   姜憲還挺喜歡魯夫人的,忙讓人請了魯夫人進來。   幾個人說說笑笑地度過了一下午,姜憲留了她們用過晚膳,親自把她們送出了李府。   何夫人要收個乾女兒解悶的事已經像春風吹野火似的燒遍了整個李府!   姜憲有些意外,笑道:「這麼快!」   情客笑道:「可不是!據說這消息還是老爺傳出來的。說大小姐跟著您去了西安,何夫人膝下空虛,就起了這心思。收了乾女兒,就和大小姐、三少爺兄妹相稱了,因而就把這件事交給了三少爺。」   姜憲呵呵地笑,道:「不知道這主意是李雪給他出的還是何大舅太太給他出的,能想到讓李長青把這消息傳出去,就是個腦子好使的。行了,太原這邊的事也不用我操心了。」   誰讓李麟娶了她討厭的高妙容呢!   她就不想讓李麟佔了李家的便宜去。   現在有李駒這個機靈鬼在,李麟想在李長青面前討好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就足夠了!   畢竟是親戚,把李麟踩在腳底,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接下來的幾天,姜憲這邊客似雲來。   何夫人是個藏不住心思的人,也沒心情往姜憲那邊湊,只說她這邊還有事,沒有跟著姜憲應酬,私底下拉了何大舅太太問:「你說,郡主會不會覺得我多事啊?自家的兒女不管,卻去收個乾女兒……」   「若是郡主覺得你多事,早就出聲了。郡主不是那表裡不一的人。」何大舅太太安慰她,問,「三少爺說得對,畢竟是進府來給你做伴的,你可有合適的人選了?」   何夫人道:「妙容給我推薦了牛家的大小姐,我瞧著那小姑娘也弱柳拂風似的十分漂亮……」   何大舅太太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沉默了片刻,等何夫人把話說完了才道:「姑爺把這件事交給了三少爺,事情辦得怎樣,關係到三少爺在老爺面前露不露臉,我看啊,這件事你還是得讓三少爺拿主意。」   ※   親們,春節的加更!   O(∩_∩)O~   PS:更新推遲到晚上的十點左右。   求月票啊!   ※ 第657章選定   何大舅太太提起這件事,倒讓何夫人想起另一件事來。   她悄聲地問何大舅太太:「怎麼阿駒說阿麟搶了大哥的差事?是他小孩子不懂事亂嚷嚷還是真有這事?大嫂怎麼也沒有和我說一聲?」   和你說一聲有用嗎?   最後不是甩臉色給姑爺看就是找姑爺吵一架,姑爺臉一虎,又什麼都不敢說了。平白讓姑爺以為他們慫恿著姑奶奶和姑爺討東西。   何大舅太太在心裡腹誹著,心思卻飛快地轉著。   這件事既然是阿駒說的,想必是有什麼用意。只是不知道阿駒到底要幹什麼?讓何夫人出頭是不可能的,多半是關係到西街李府那邊的事。李府的三個兒子,李謙是不必說的,只要他想這府裡都是他的,李驥是庶出,要排在阿駒的後頭,可讓李麟來爭食,那就不是個事了。阿駒這麼說,多半是要擠兌李麟,想讓何夫人疏遠高妙容。   她再聯想到李駒出主意給何夫人收個乾女兒,心裡就越發明白了。   「哎!」何大舅太太沒說話先嘆了口氣,道,「你大哥年紀大了,瞳娘也有了個好人家,我和你大哥也就沒有什麼發愁的了,就算是不幫著李家打理這些庶務,憑你大哥的本事,也不會短了我們的吃穿。只是被李麟這樣的頂下去,面子上有些不好過而已。你也不要責怪阿駒,我們家老爺畢竟是他的親舅舅,做舅舅的走出去不挺闊,他這個做外甥的臉上也沒光,不怨他心裡有些不舒服。都是我們家老爺沒用。這件事你也別提了。你看那高妙容,不也沒有在你面前說什麼嗎?這些日子還常在你面前盡孝,恐怕也是怕你多心,責怪他們搶了你哥哥的差事。」   高妙容這些日子的確和她走得很近。   何夫人的眉頭就死死地打成了結,道:「這件事你們怎麼一個兩個的都瞞著我!」   何大舅太太聽了差點氣得昏了過去。   她這麼說高妙容何夫人都像沒事人一樣,她不會真的覺得高妙容比自己的兒女還貼心吧?!   何大舅太太想著,不由就下了重藥,道:「你大哥丟了差事,我哪還有臉到你面前說什麼?誰知道那高妙容也一個字都沒有說!我看她前些日子一直沒有過來,可現在幾乎過兩、三天就過來一趟,還以為她是心存內疚,要向你陪不是呢。那她這是過來做什麼?除了給你推薦了牛小姐,她還說了些什麼啊?」   何夫人想了想,道:「倒也沒有說什麼。想給郡主去問個安,可郡主這些日子忙著應酬這家那家的夫人,一直沒有空見她,她等不到人,這才到我這裡來坐坐的。」   何大舅太太就追問道:「那她壓根也沒有提李麟的事嗎?」   「沒有!」何夫人說著,心裡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之前高妙容的確來得少了,現在過來看她,說話的時候也多是圍著姜憲轉,問姜憲是不是殺了晉安侯府在陝西行都司當僉事的子弟……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好像是呵斥了高妙容一句「胡說」,並道:「她雖貴為郡主,可到底也只是個閨閣女子,怎麼可能去殺人?誰幫她殺人?而且你說的那個還是侯府的子弟,堂堂行都司的僉事,朝廷命官,若是真的殺了這樣的人,皇上怎麼可能無動於衷,任郡主胡作非為!」   她都這樣說了,高妙容卻拽著不放,反反覆覆地讓她幫著問郡主是不是真有這種事。   何夫人差一點就問了——如果不是那天她去的時候丁夫人、李夫人已經在場,不是說話的時機和地方,她恐怕早就問了。   現在想來,高妙容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何夫人最恨別人愚弄她。   她頓時就有些不喜。   何大舅太太趁機道:「高妙容既然不給你面子,你又何必給她面子?我看你把誰留在身邊,也不能把那個姓牛的女孩子留在身邊!」   何夫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過了幾天,李駒來見姜憲,說想把李長青的拜把兄弟朱五爺的女兒朱雪娘接過來陪何夫人:「……這小姑娘年紀雖小,人卻很機敏。她是主動來找的我。說會好好地陪著我娘,不會讓人總是打擾我娘的清靜的。雖說我不太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可總比什麼也不知道,我們還要花腦筋告訴她怎麼做也做不好的強。加之朱五爺算是家裡人,家醜不好外揚。若真有什麼事,五爺也會幫我們家兜著的。」   姜憲倒沒有說什麼。   情客道:「就怕會得罪大少奶奶!」   阿駒聞言歪著腦袋笑著對情客道:「姐姐都不怕得罪她,我難道還怕得罪她不成?」   情客抿了嘴笑。   姜憲就道:「這件事既然交給你了,就全聽你的。你覺得合適就行。」   「行!」李駒辦事也很利索,站起來就往外走,「那嫂嫂就給我個面子,我讓冬至明天帶著她來您這認個臉。」   這個面子姜憲自然是要給的。   第二天不僅客客氣氣地見了朱雪娘,還賞了她一套銀頭面做見面禮。   相比兩年前的朱雪娘,此時再見到她,感覺到她從眉眼到骨子裡都透著股溫順,她恭恭敬敬地磕頭謝恩,如今貴為何夫人的乾女兒了,反而比情客她們還要小心謹慎。   姜憲喜歡這樣懂事的孩子,和李冬至說了幾句話,正尋思著要不要乾脆再給這個孩子一個體面,留她用個午膳什麼的,就有小丫鬟進來稟告,說魯夫人過來了。姜憲只得作罷,叮囑了她幾句要好生照顧何夫人的話,讓李冬至陪著她去了何夫人那裡。   魯夫人是去銀樓拿了首飾過來看她的,說是那邊到了很多南邊的首飾,雖說不貴重,卻新穎活潑,讓姜憲有空也去瞅瞅。   去金家喝喜酒的衣飾她早準備好了,可也架不住魯夫人口若燦蓮的讓她動了心。   兩人約了明天一起去街上看看。   劉冬月求見。   姜憲送走了魯夫人之後,立刻見了劉冬月。   劉冬月悄聲道:「郡主,已經證實了,留在工部的那套火槍圖,被靖海侯府的人拿走了。」   姜憲面色微沉,道:「可問清楚了?是拿走了,還是拓了一份走?」   「是拿走了。」劉冬月很肯定地道,「連匣子一塊兒不見的。劉清明查到的時候嚇了一身的冷汗。」   這還是她知道的。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東西不見了呢!   姜憲良久沒有說話。   ※   親們,今天的更新!   今天也是元月的最後一天,求月票支持……   ※ 第658章新婦   沒幾日,到了金宵娶親的日子。   因安國公府離這裡比較遠,魏家大小姐的花轎是提前一天到達的太原,安頓在李家的別院,第二天由李家別院發親。   按理說,金家在太原經營多年,多的是親戚朋友可以安置魏家大小姐,可因為姜憲的緣故,魏家卻希望魏家大小姐能由李府出嫁,這樣有臉面又能拉近與金家關係的事,李長青當然欣然同意。安置新娘子的地方就變成了李府在城外的別院。   姜憲做為李家的長子長媳就不好意思不出面待客了。   她在婚禮的前天帶著何夫人住進了別院。   新娘子在拜見公婆之前先拜見了姜憲。   依舊是那溫和嫻靜的神色,淡定從容的舉止,讓人看了覺得賞心悅目。   「多謝郡主給我做媒。」魏家大小姐誠心誠意地給姜憲行了大禮。   姜憲對魏家大小姐頗為滿意。   魏家這些年的落魄雖說與前後兩任安國公的能力有些關係,但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得罪了太皇太后,沒有人願意為安國公府出面說好話,緩和安國公和太皇太后之間的關係。如今姜憲主動給魏家大小姐做媒,兩家的關係算是破冰,安國公府未必會因此就青雲直上興旺起來,可至少沒有人再落井下石,乘人之危了,魏家若是能繼續支撐下去,慢慢也就能緩過氣來了。   魏家大小姐是真心實意地向姜憲道謝。   姜憲笑道:「還是你和金宵有緣分,我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她前世受過夫妻不和之苦,今生就希望身邊的朋友都能琴瑟和鳴,能幫著金宵說幾句好話就說幾句好話。   魏家大小姐面上不顯,耳朵卻慢慢地紅了起來:「若是沒有郡主從中牽線,也都是枉然。」她顯然不太會說這樣的應酬話,幾句之後,就轉移了話題,笑道,「郡主,我親手給您做了兩套衣衫,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說著,她身邊的一個丫鬟就捧了個大紅色遍地金的包袱遞給了情客。   姜憲點頭。   情客收下了包袱。   姜憲和情客回了廂房。   何夫人忙迎了上來,道:「魏家大小姐還好吧?」   因為姜憲的緣故,她走到哪裡都是長輩,魏家大小姐是新嫁娘,何夫人又不是個會說話的,魏家大小姐拜見過何夫人之後,何夫人就藉口告辭了。   姜憲笑著指了指情客手中的包袱:「送了兩套衣衫。」   何夫人很感興趣。   姜憲不為以意,打開了包袱。   一件寶藍色遍地金褙子,一件藍綠色緙絲馬甲,款式大方,針腳慎密,倒也不功不過,兩雙鞋子卻讓人驚豔。一雙繡著喜上眉梢,一雙繡著瓜瓞綿綿,都是好兆頭。   何夫人不由撫著那雙瓜瓞綿綿的鞋子道:「郡主也應該想辦法要個孩子了!老爺天天盼著呢!」   說起這個,姜憲也有些鬱悶。   她和李謙非常的親密,她也曾問過常忍冬,常忍冬說她身體一年比一年好了,理應該能懷上孩子……可她就是沒有。   要不要去廟裡求個籤什麼的?   姜憲訕然地摸了摸鼻子,隨即身體一僵。   她可是重生的。   這世上沒有白得的東西。   菩薩讓你得了這樣,必定會讓你失去另一樣。   重活一次,時光倒逆,這可不是普通的事,想必付出的代價也很大。   難道她要付出的代價就是沒有子嗣嗎?   前世,她也沒有子嗣!   重來一次,上天是不是怕她壞了大道,所以讓她沒有孩子?   這麼一想,姜憲的情緒立刻就低落下來。   就是李謙的到來,也沒有讓她重拾歡顏。   李謙笑著把她抱坐在自己膝頭,親著她的面頰低聲問她:「出了什麼事?可是有人胡說了些什麼讓你不高興了?」   關於他殺人滅口的事他已經聽說了,正在查消息的來源。   他不認為自己晚來幾天姜憲就會這樣不依不饒地生他的氣,若真是有什麼事值得她生氣,她通常都會開門見山地和他說清楚,這也是他非常喜歡姜憲的原因之一,倆人之間相處起來非常的愉快,不用把時間拿來猜測彼此的心思。   姜憲搖了搖頭。   她還沒有想好怎麼和李謙說。更多的,卻是帶著幾分僥倖,若是再過兩年還沒有孩子,她恐怕就真的是沒有孩子了,到時候再對李謙說也不遲。現在只不過是她的猜測,何必為了一個沒有依據的猜測讓李謙也跟著擔心不悅呢?   她的手臂軟軟地搭在了李謙的肩頭,嬌聲地問他:「那你是因為什麼事耽擱了?」   李謙立刻開始心猿意馬,腦子糊成了一團,全憑著本能答道:「臨出來的時候遇到了點事,有幾小股韃子在城外遊蕩,我索性坐陣,讓李驥出去打了幾仗,權當是練練手好了。你這些日子都幹了些什麼?也不給我寫個信去。我一面擔心你在這邊不好玩,一面擔心你玩得樂不思蜀忘了我……」說著,已把姜憲壓在了身下。   姜憲咯咯地笑。   這個狗鼻子,在她耳邊脖子間聞來聞去的,癢得曖昧,讓她的心又酥又麻的全身無力起來。   「我在這邊好玩著呢!哪裡還記得你!」她故意地逗著他,「前天還和魯夫人一起去逛銀樓了,買了好多好玩的東西。誰讓你不早幾天過來的,忘了你也是活該!」   「還敢頂嘴!」李謙笑著,把頭埋進了那片山谷間。   姜憲再也笑不出來。   說話聲漸漸成了一片旖旎的嬌|吟。   翌日金家來接親,金宵看見扶著姜憲站在大廳臺階上送嫁的李謙,不禁抱怨道:「你搞什麼鬼啊?昨天之前都不見蹤影也就罷了,你怎麼還莫名其妙成了女方的人,站在這裡等著我來迎接?我爹都問我好幾回了,你怎麼還沒有來,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了,你就這樣做朋友的,拆我的橋……」   李謙大言不慚地說謊:「誰讓你們答應安國公府在李家別院出閣的?郡主總不能不聞不問吧?我今天一大早趕過來的,當然是要先來看看我老婆怎麼樣了!你看你,娶親的正日子,到處都是事,你有空在這裡和我絮叨,不如趕緊把新娘子娶回家。我後天就走,還有正經事和你說呢!」   金宵連句玩笑話也說不出來了。   李謙第一次跟他說有正經事說,是想要從邵家手裡討點肉吃,第二次跟他說有正經事說,是要從四川郭永固手裡弄點鐵石……這一次不知道是要說什麼,可肯定不是什麼尋常事。   他正色地應了一聲,轉身就去接新娘子了。   姜憲問李謙:「你有什麼事要和他說?」   「沒什麼事。」李謙道,「就是把他支走而已。成親的日子,他廢話也太多了一點。」   姜憲無語。   ※   親們,繼續春節的加更!   求月票哦~   O(∩_∩)O~   ※ 第659章長么   高妙容那裡,牛大小姐卻哭得像個淚人似的。   「那朱雪娘有哪裡好的?何夫人怎麼就選了她?我好好的一個千金小姐,倒不至於眼紅她去服侍人,只是姐姐推薦了我,這是大伙兒都知道的,卻突然換成了她,讓我的臉面往哪裡擱?」她抹著眼淚道,「那朱雪娘也欺人太甚了,明明知道姐姐推薦了我,還從中插一腳,分明是不想和我們做姐妹了!這種捧高踩低的人,姐姐應該把她開除詩社才是!」   高妙容嫁到李家之後,太原府裡的權貴待她又是別有一副樣子。家中有宴請的時候給她下帖子不說,紅白喜事也有了她的一席之地。她素來是個閒不住的,又有些許才名,就趁機辦了一個詩社,說是找個藉口大伙兒聚聚,定期辦花會或是詩會。偶爾也請一些擅長女紅或是烹飪的主婦來露一手,時間長了,那些主持中饋的主婦們倒也覺得有趣,默許了家裡的女孩子參與。李長青那些屬下的女眷因此特別的推祟高妙容,高妙容的詩社也就越來越有名氣。   這牛大小姐和朱大小姐都是詩社裡的成員,還都是每期必到,非常捧高妙容場的那種人。   如今朱雪娘越過高妙容去給何夫人做了乾女兒,眾人覺得她背叛了高妙容。   高妙容何嘗不是這麼想。   要不是她,那朱雪娘剛到詩社的時候什麼也不懂,若是沒有她在旁邊提點,她連吃飯的禮儀都弄不清楚。現在有了機會就汲汲營營地鑽了進去,還把她推薦的人給頂了,不知道這其中是誰在何夫人面前嚼得舌根說得話,讓何夫人改變了主意。   可當著朱家大小姐的面,她卻是半點不能顯露的。   在詩會這些人的眼裡,她就是個淡泊名利,溫和寬厚的大姐姐。她若是跟朱雪娘計較這些,會顯得心胸狹窄,沒有容人之量。   她因此笑道:「這也不是雪娘自己能決定的……據說,這次何夫人收乾女兒是三少爺幫著操持的……」   高妙容說完,低頭喝了口茶。   朱家大小姐果然就跳了起來,杏眼睜得大大的,怒道:「難道朱雪娘走的是三少爺的門路?她怎麼認識三少爺的?」   重要的是,三少爺是怎麼認識朱雪娘的!   從前跟著李家造反、又接受招安的人家都在議論,說李家娶了個郡主做兒媳婦,那郡主身份高貴,吃穿嚼用講究,嫁過來快兩年了,連個蛋都沒下一個,李長青卻像沒事人似的,不是李長青不想抱孫子,而是李長青在這個兒媳婦面前壓根就擺不起公公的譜來,不敢置喙。李家與其說是娶了個兒媳婦,還不如說是請了個祖宗回來供著。李家若是再娶兒媳婦,必定會娶個能多生養的,聽話乖巧的。以後就算是郡主那邊子嗣不足,這邊也能幫著開枝散葉。   跟著李長青的這些人家,家裡的婆娘哪個不是能生能養的。   在他們看來,李長青最好是從他們這些人家裡選一個做小兒媳婦。   這話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但只要是有和李駒適齡的閨女的人家心裡都有一本帳。   何況李駒長得一表人才,小時候還有些驕縱,這兩年卻越來越穩重,功課上也十分用心。就是牛家大小姐,心裡也不免會有些憧憬。   聽說朱雪娘是因為李駒才成了何夫人的乾女兒,那豈不是說李駒對朱雪娘的印象最好?   這就讓牛家大小姐有點受不了了。   她覺得朱家大小姐不僅僅是背叛了她們的情誼而已,而且是心機重重,把她們的好意當成了愚蠢,辜負了她們的姐妹情誼。   「我要去告訴其他的人。」牛大小姐憤憤然地道,「朱雪娘這個人,不能交好。」   高妙容遲疑道:「說不定是家裡人安排的……你不要衝動,冤枉了雪娘。」   「什麼冤枉不冤枉的!」牛家大小姐氣憤地道,「如果是我,就算是家裡的安排,我明明知道自己有姐妹要去,我肯定會跟父母明言,婉言拒絕,還挽救了兩家的情面。她現在這樣算是怎麼一回事?就是我爹知道了,心裡肯定也會不高興的。」說到這裡,她想到了家裡的父母。母親兩天前還在為她做新衣,準備給她去了李府之後穿戴,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何夫人已經選了朱雪娘做乾女兒。消息要是傳了出來,向來以她為傲的母親該是怎樣的傷心難過、詫異震驚呢!   「高姐姐,」牛家大小姐急急地站了起來,抬腳就往外走,「我要回家一趟,跟我爹說說去。」   她走得急,差點和端了果盤進來的香苜碰著,打翻香苜手中的果盤。   可她心裡實在是著急,連句道歉的話也沒有說就跑了出去。   香苜不由奇道:「大少奶奶,牛家大小姐這是怎麼了?」   高妙容撇著嘴笑了笑,流露出譏諷之意,伸手從果盤裡拿了個桔子,一面隔著帕子剝著桔子,一面淡淡地道:「她心裡不服,怕是要鬧一場了。牛九爺素來懼內,到時候肯定還有場好戲看。」   特別是有些人覺得李麟佔了李長青的蔭恩而為李駒抱不平。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看看李長青的那些老夥計到底是站在哪一邊。李謙有姜憲相助,是鬥不過的,此刻正好趁著李謙在陝西的機會幫李麟在李長青身邊佔個一席之地,徐徐圖之。   想到這裡,她擦了擦手站了起來,道:「我們去看看叔父。」   叔父自搬出李府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   她知道,她叔父這是盼著李長青像從前那樣三顧茅廬呢!   但現在的李家已經不是從前的李家了,自姜憲嫁了過來,李家要怎樣的人才沒有?李謙在西安的幕僚裡,還有兩個是兩榜進士呢!   高妙容瞧著她叔父這些日子越來越沉默,就算沒有全想明白也應該有所感悟。她正好去探望,若是能讓叔父幫著他們謀劃,李長青的家業就算不能分一半也要分三分之一給李麟才是。   有了這個基礎,再借著李謙的東風,她怎麼也能幫李麟爭份家業出來。   雖說是起點不同,可她覺得自己比不學無術的姜憲強多了。   高妙容從庫房裡拿了些天麻、三七等活血通絡的藥材,去了高伏玉那裡。   牛家大小姐卻和家裡鬧了起來。   牛九爺氣得從家裡跑了出來,拉了從前的袍澤一起喝酒。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看書的時候別忘了投月票哦~   ※ 第660章顧看   街邊的小攤邊,如豆的油燈旁,牛九爺的表情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的好兄弟一把奪過了他緊握在手中的酒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勸道:「時候不早了,九爺還是早點回去吧!不管怎麼說,嫂子也是為了你好,為了這個家好。若是侄女做了夫人的乾女兒,以後說親也好說一些……」   「狗|屁!」牛九爺罵罵咧咧地去奪好兄弟手中的酒瓶,「難道是我的閨女就找不到一個好人家了?她說的好人家是什麼人家?有權有勢?有錢有閒?難道非得是父親兄弟都做過官、賺過大錢的就是好人家,那些靠自己白手起家的就是腿上的泥都沒有冼乾淨、嫁不得的?我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當初怎麼就豬油蒙了心似的娶了這樣一個婆娘,如今連女兒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說著,趴在桌子上嗚嗚嗚地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   他的同伴看著又深深地嘆了口氣,舉起牛九爺手中的酒瓶朝著自己嘴裡倒了一口。   以後他們的日子只怕會越來越艱難。   李大人帶著他們爬上了岸,做了正兒八經的官爺,他當時以為自己也像那些官老爺似的吃喝不愁,什麼事也不用擔心了。結果,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沒了這個煩惱,卻來了那個煩惱——現在李麟儼然一副李家長子長孫的模樣,恨不得一下子把李大人的家業都拿捏在自己的手裡,偏偏李大人像不知道似的,笑眯眯地任李麟捏圓搓扁的,還讓三少爺跟著在身邊當差,卻又把原本舅老爺何永傑的差事給了李麟,李大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是越來越看不清楚了,誰知道像九爺、五爺這樣的人也一樣沒有看清楚……   他就尋思著,要不要去看看大少爺。   畢竟大少爺才是這個家裡的長子長孫。   李大人再糊塗,也不可能放著自己的親生兒子不管而去管侄子。   何況大少爺娶的還是嘉南郡主。   聽說嘉南郡主像戲文裡唱的公主似的,一言不合就把晉安侯的侄子給殺了,還什麼事都沒有,所以她過來太原的時候,他們巡撫胡大人才會親自去驛站迎接,還設了宴款待嘉南郡主。要知道,胡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小氣,上次司禮監出來的監軍太監跟過來太原,胡大人也不過是讓人送了一桌八仙過海的宴面……   他越想心裡越熱乎,急急地招了隨行的人,叫了頂轎子把牛九爺送回了家,自己則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李家在城外的別院。   「大人已回了城?」他是以李長青舊部的名義求見李謙,沒想到在門口卻得了僕婦這樣一句話,他不由道,「大人是回了總兵衙門那邊的李府嗎?」   「那就不知道了。」門房看著笑容滿面、熱情殷勤,說話卻滴水不漏,「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哪裡知道?只知道今天一早大人就和郡主出了門,說是回城去了。」   他想了想,往城裡去。   路上,還遇到來拜訪李謙的舊識。   他把李謙回城的消息告訴了那些人,那些人笑語殷殷地應了,卻依舊往李府別院那邊去。   他無奈地笑了笑。   大家什麼時候連最基本的信任也沒有了?   他去了位於總兵府的李家。   李家別院,李謙「吃飽喝足」了,正饜足地靠在床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姜憲細膩如綢緞的身子,不解地道:「這兩天怎麼這麼多人來拜訪我?說的還是我爹的事。難道我爹放出了什麼風聲,讓李麟繼承家業不成?若是這樣,我應該一早就得了信才是……或許是我想多了?」   「沒有!」姜憲累得不行,只想快點睡一覺,李謙的手卻擾她清夢,她只好捉住李謙的手握住了,睡眼惺忪地道,「怕是李麟表現的太積極,公公又不露聲色,讓下面的人有些惴惴不安了。不過,說實話,我覺得這樣不好。本來你們家是招安的,大家怕就怕在你們鐵板一塊,打起仗來不要命。現在卻一副分崩離析的模樣,李家還有什麼值得別人忌憚的?我要是你,肯定和公公說說。實在不行,就把公公手裡的那些明白人用上,兩司那邊的班底重新培養太慢了,不如直接拿了公公的人來用,至少忠誠足夠。用人,就怕三心兩意的,那比蠢笨還要讓人不放心。」   李謙點頭,想著今天金宵認親,明天應該回門,但安國公府在京城,安國公府送嫁的兩位太太都住在別院,姜憲的意思,讓金宵帶著魏氏到這邊來,由他們代替安國公府招待新人。至於住對月,姜憲卻不願意承擔,主要是她想早點回西安,想著李謙,想著自己在甜水井的家。   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就想讓姜憲留下再住些日子。主要是不想姜憲那麼趕,其次是幫他定定心,讓他們知道不管李家怎麼辦,他才是李家的繼承人,免得像姜憲說的那樣,好好的一個家,當年沒有被官府打敗,卻被自家人給弄成了一團糟。最後還能幫金宵個忙,留了他們夫妻在這裡住對月,姜憲也可以和魏氏接觸一下,看看魏氏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兩家要不要走得更近一些。   李謙拿定了主意,想和姜憲商量一下,結果一低頭,發現姜憲已經睡著了。   他忍俊不禁,卻也有點心虛。   昨天是金宵的洞房花燭夜,他們成親的那會是沒有圓房的,他就開玩笑地說讓姜憲補償他,結果玩笑開大了,姜憲媚眼如絲地撩著他,兩人翻來滾去的就鬧了一宿,只怕比金宵他們更過分。   可也讓他覺得通體舒泰。   讓他感覺到,兩情相悅就是不一樣。   李謙幫姜憲掖了掖被角,看著她恬靜的睡容,忍不住俯身低頭吻了吻她的鬢角,這才摟著姜憲進入了夢鄉。   但李謙還是被馬永盛的父親馬二爺給逮住了。   他坐在門房不走,道:「我就在這裡等著。那安國公府來送嫁的人既然在這裡,想必三天回門也會在這邊舉辦,憑著大少爺和小金大人的交情,大少爺肯定是要出面招待的。再不濟,讓我見見郡主也成,郡主是大少爺的賢內助,我跟她說也一樣。」   他若不提姜憲還好,提起了姜憲,李謙只好請了馬二爺進屋說話。   ※   親們,春節期間的加更!   O(∩_∩)O~   PS:繼續求月票~   ※ 第661章討教   馬永盛前世就非常的擅長和人打交道,馬二爺也不遑多讓。   他跟著李謙進了書房,請他坐下也不坐,站在那裡直接給李謙行了個揖禮,語氣誠懇地道:「大少爺,您是我的大少爺,不是什麼陝西兩司都指揮使,您就給我說句實話吧,我大哥這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我也好安心啊!不然我就只能跟著您去陝西了。」   馬永盛去年春上就被李謙帶去了甘州,如今和李驥一起當差,跟著陝西行都司的同知管著糧草軍需的事,李驥認真,腦子靈活,馬永盛算術好,人際關係好,李謙雖然沒有最終決定留下誰來幫他負責盯著甘州這一攤子事,但馬永盛這個人肯定是要用的,如今馬二爺又說了這樣投誠的話,李謙不免高看馬二爺一眼,低聲笑道:「您是我爹的拜把兄弟,是看著我們兄弟長大的,難道我就是個沒有擔當的長子不成?」   也就是說,這個家裡如何,最終還是他這個長子說了算。   馬二爺反而蹦得更高了。   他們這些老傢伙誰不知道以後李家是李謙說了算?可他們有些日子沒有和李謙說「心裡話」了,誰知道李謙是怎麼一個意思?李駒和李謙中間還隔著個不著調的何夫人呢!   李麟如今和李駒相爭,若李麟這邊站的是李謙呢?   這才是他的來意!   馬二爺想著李謙能娶了嘉南郡主,能從李瑤那裡弄來三十萬擔糧草,早已經不是他能「鬥」得過的人了,他那點小聰明,也就在家裡那一畝三分地裡逞逞強算了。   他索性乾脆地道:「那大少爺是看好李麟還是看好三少爺呢?」   「我自己的兄弟,我怎麼能不看顧著。」李謙這才明白馬二爺他們擔心的是什麼,他笑道,「何夫人雖然不是我的生母,可這些年卻也沒有對我不好的地方。李麟雖是我大堂哥,可我父親的家業,怎麼著也應該由我們兄弟繼承。就算是哪天我父親覺得李麟和我們兄弟一樣,要分他一份,那也是以後的事。」   馬二爺得了句明白話,這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忙道:「我大哥不是那糊塗人!你就放心好了。」   李謙對父親的做法隱隱有個猜測,但在沒有和父親深談的情況下,他什麼也不好說。叮囑了馬二爺一番,想到姜憲的小日子快到了,他遵照田醫正的意思行房,他們果然沒有孩子跟來,他還得繼續照著田醫正的意思過幾年,等姜憲身子骨再好一些了再說,他算計著這個月自己也就兩天快活日子了,應酬起馬二爺來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要不怎麼說馬永盛像了他爹呢?馬二爺一看這景象,雖然猜不著李謙要做什麼,卻看出李謙和他說話有些浮燥,立馬起身告辭,並道:「孫六爺這兩天天天往我那裡跑,說是想來給郡主請個安什麼的,我沒有大少爺的話也不好做主。您看這件事我怎麼辦好?」   孫六爺是孫世鼎,他是第一個脫離李長青自立門戶的。   李長青的這些兄弟裡他是最有心眼,最靈活的,可惜,正如姜憲說的,是最不忠誠的一個。但物盡其用人盡其才,也是考一個當家人眼力的,李長青很是看不上孫世鼎,這些年一直和他沒有來往。李謙卻覺得無所謂,道:「他想來,你就幫他引薦引薦唄!你還有引薦之功呢!至於他能不能入了郡主的眼,那就看他有沒有這本事了。」   馬二爺忙笑吟吟地應了。   李謙讓冰河送馬二爺出了門,自己繼續荒唐,白日宣|淫去了。   晚上朱五爺也趕了過來,卻結結實實地吃了閉門羹。   李謙是這麼向姜憲解釋的:「他女兒已做了何夫人的乾女兒,在別人看來,他就是我們家的親戚了。李麟和李駒的爭執中,他說出什麼話來就比較讓人信服了。我若是還見他,會加重他在眾人面前的重要性,我沒必要給他錦上添花。」   姜憲赤|祼著身子,肚兜穿了又被扯掉,已經懶得再和李謙計較,被他摟抱在懷裡,隨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探索著,懶懶地和他說著話:「公公想幹什麼?明明之前一副不準備讓李駒繼承家業的樣子,連騎射都不讓李駒學,現在不僅給李駒找了師傅,還帶在身邊手把手的教導,不怪馬二爺會這麼想。馬二爺還是好的,直接來問你,其他的幾個人只怕還在那裡猜來猜去呢。李麟也是個膽大的,這個時候冒出來和李駒爭,他們以為李麟後面是你,也情有可原了!不知道李麟知道這個傳聞之後會怎樣?你說,這件事會不會就是李麟做的局?那高伏玉從前不是公公的軍師嗎?說李家能有今天,他有一半的功勞呢!」   李謙留戀地親著姜憲圓潤雪白細膩的肩頭,心猿意馬地道著:「管他呢?你不是告訴我,一力降十會嗎?他若是真有這心,自有我爹收拾他。我爹要是捨不得收拾他,不是還有阿駒嗎?連你都誇阿駒好主意,三下五除二就把何夫人的事一勞永逸地解決了。他還不能收拾自己的爛攤子?保寧,要不你明天跟著我一起回去吧?我告訴你騎馬!」   他說著,還若有所指地掐住了她的盈盈細腰。   姜憲就鄙視了他一眼,道:「你想得美!」臉卻不可抑制地變得通紅。   李謙眯著眼睛笑,十分得意的樣子。   姜憲胡亂摸了件衣衫披上,道:「你別亂來了。明天還要趕路。我把魏氏安頓好了就回西安。你之前顧忌的對,魏氏是個怎樣的人,我還要看看。以後太原這邊,有金家這麼個助力也是不錯的。何家表妹那裡,等魏氏的事告一段落,我專程去看看她。孫世鼎那裡你放心,正好讓他幫著盯著李麟。他那麼擅長鑽營,這點事應該難不倒他才是。」   「夫人什麼都安排好了,我只管遵照執行就行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李謙說著,湊上前在姜憲的嘴角親了一口,低聲道,「別那麼急著起來,再陪我睡會。我保證正正經經的。明天我就要回西安去了,我們最少兩三個月見不著,你總得讓我吃個飽,到時候好歹能頂幾餐餓。」   「胡說八道些什麼?」在這種事上,姜憲永遠都不是李謙的對手,她嗔道,「難道我身邊就有人陪不成?」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繼續求月票啊~   ※ 第662章敵情   李謙聽著兩眼發光,道:「保寧,你也很想我對嗎?」   這種想是指身體的想。   難道自己表現的還不明顯嗎?   姜憲決定不和李謙說這些。   披了衣衫起身,道:「我讓小丫鬟們端點吃的進來,把你的行李收拾妥當了,免得明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匆匆忙忙的。」   她覺得李謙這麼急著趕回去,肯定是西安有事。   李謙卻有些捨不得,正尋思著要不要推遲個一、兩天回去,在路上加急趕路,把時間彌補過來,百結隔著帘子回話,說冰河求見:「是八百裡加急,冰河一路跑進來的,滿臉都是汗。」   姜憲和李謙均是一愣。   李謙忙起身胡亂地穿了衣服就叫了冰河進來。   姜憲梳洗起來比較麻煩,一時也弄不完,她就隔著屏風聽著李謙和冰河說話。   「韃子那邊選了新可汗出來,是死了的布日固德的胞弟,叫慶格爾泰,他糾集了三萬大軍圍了甘州城,守城的除了甘州同知還有二少爺……謝先生帶了信過來,讓您快點回西安。」   李謙低低地罵了一句,嘟囔道:「知道他們不會死心,可沒想到這麼快就糾集了三萬人馬……看樣子這個慶格爾泰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謝先生還說了些什麼?」   冰河低低地回答著李謙的話。   姜憲耳邊卻像炸了個響雷似的,壓根沒有聽清楚冰河後邊都說了些什麼。   慶格爾泰……這個名字像閃電似的在她的腦海裡翻滾。   是那個唯一讓李謙吃過敗仗的韃子。   前世,十二盟的可汗一直是布日固德,李謙和他打了五、六年的仗幾乎是戰無不勝。如今因為她的介入,布日固德早逝,慶格爾泰冒了出來,做了十二盟的新可汗。   李謙還能像前世那樣戰無不勝嗎?   姜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等冰河一出去,她就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抓住了李謙的手:「危險嗎?甘州的戰事危險嗎?」   她實際上很想說「你別去」,可她知道,李謙在其他的事上會聽她的,可這種涉及到民族大義上的事,他是很有主張和底線的,她說出來,也只會讓他為難而已。   姜憲的唇緊緊地抿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抓著李謙的手微微顫抖著,狠狠地掐進了李謙手臂裡,一副被嚇壞了的樣子。   李謙不禁把她摟在了懷裡,輕輕地撫著她的背,溫聲地安慰她:「沒事了,沒事了。打仗哪有不危險的,可我們不能因為有危險就不去。況且你也應該對我有點信心才是,我可是生擒了布日固德的人,你還怕我收拾不了一個慶格爾泰不成?」   前世你就沒能打贏他!   姜憲在心裡悄聲地道,緊緊地回抱著李謙,說不出一個字來。   李謙暗中嘆氣。   打仗不是死丈夫就是死兒子,最受傷害的是女人。   他不由柔聲向她保證:「我一定不逞強,在戰場上保護好自己,爭取早日平息戰事,和你去驪山避暑。」   出門在外的人最忌一心掛兩頭,很容易兩邊的事都沒有辦好。   姜憲努力克服著心底的恐懼,慢慢地放開了李謙,故作無事地笑道:「那你可得快點回來!我聽說,那個慶格爾泰不是好相與的,你切不可輕敵掉以輕心,卻也不用怕他,要好好地和他打一仗。你一定能贏的!」   若是贏了,大約這天下就沒有幾個人是你的對手了!   「放心,一定贏!」李謙什麼也不知道,神色輕鬆地低頭吻了吻姜憲的鬢角,輕聲道,「那你也得答應,不要害怕,好好地待在這裡等我回來接你好不好?」   這裡離京城近,又是九邊重鎮,萬一有事,不說別人,就是大同總兵,也是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派人護送她進京的。西安畢竟離京城遠了一些。   姜憲很想陪李謙回西安,可她心裡又明白,他一回到西安肯定就有很多事,說不定還會立刻帶兵去甘州,他又最看重她,她跟回去了,只會讓他分心,特別是這個時候,他肯定是要快馬加鞭地趕往西安,她不會騎馬,跟著他一道走只會拖累他。   「好。」姜憲不想讓李謙擔心,溫順地應著,吩咐百結幫李謙去收拾行李,情客幫著去準備乾糧。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別院裡的人都知道李謙要啟程趕回西安了。   李謙把身邊的人叫過來,安排了路上的事宜,讓人去給李長青帶了個口訊。   姜憲這邊也把晚飯安排好了。   李謙剛吃完飯,李長青趕了過來。   他並不擔心兒子打仗上的事。   在他看來,好的統帥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他只擔心兒子沒有上戰場的機會。   叮囑了李謙幾句打仗要注意的事宜,他就和李謙說起李麟的事:「你馬二叔來找過你了?他是個明白人。可我還是要交待你幾句,免得你像你馬二叔一樣猜來猜去。從前我就只有這一點家業,分了不免勢弱,最好就是全都留給你。可你現在有能力白手起家了,我這點家業就不夠看了,而且我們家的短處也顯露出來。我們不像那些百年豪門根基深人脈廣,我們沒有什麼人可用。可他們又沒有你那會兒機會好。你那會兒,我們家還能正經八百地遇到幾場戰事,現在在山西,多是政鬥,就算是有打仗的機會,也輪不到我們上。我就想,還不如讓李麟和李駒試試手,他們倆我誰也不幫,誰贏了,誰就去幫你,我這份家業就給誰。不行的那個,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我的身邊,開枝散葉,為我們李家添丁進口。」   李謙皺眉。   顯然不太贊成這種做法。   姜憲乾脆道:「公公,一家人最怕壞了情份。若是因為這件事讓大堂伯和三叔有了罅隙,生的兒女越多,彼此之間就越是恩怨重重,兄弟姐妹之間越是沒有手足之情,生那麼多又有什麼用。」   李長青顯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他道:「那就看失利的那一方聰明不聰明了!但無論如何我們家是不能讓個廢物去領軍的!那樣死的人更多,影響的局面更大。」   姜憲想了想,道:「公公,要不我們聯姻吧?這是最容易得到人才的方法。」   真是應了那句誰出的主意誰做事的話。   李長青一點兒也不客氣,道:「那阿驥、阿駒和冬至的婚事就交給你了。我會和何氏說一聲的,讓她別管,免得她亂點鴛鴦譜,壞了幾個孩子的姻緣!」   ※   親們,春節加更!   O(∩_∩)O~   PS:假期這麼快就結束了~   你們呢?   ※ 第663章一半   姜憲覺得自己額頭上一定冒出汗來了。   她這個公公,也太會安排人了!   李長青像看出她的心思一樣,笑眯眯地道:「能者多勞嘛!你看你做媒的這幾門親事,不管是瞳娘也好,還是金宵也好,多合適啊!我相信你給你弟弟妹妹們也能說門好親事。」   姜憲突然就想到一有機會就在康家大小姐面前獻殷勤的李驥,不由道:「要是我和公公的意見相左呢?」   「自然是聽你的。」李長青非常爽快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況這世上的事原本就是做的多,錯的錯,不做不錯。你偶爾犯個錯什麼的,也是正常。」   難怪李長青能成為山西最大的土匪,難怪所有的土匪裡只有他被招安了,活了下來,成了朝廷命官。   姜憲再一次對李長青刮目相看。   李長青心裡卻有點發虛。   他就這樣把事情丟給了姜憲,還是有點擔心姜憲不悅的。為了讓姜憲沒有後悔的時間和餘地,他立刻就轉移了話題,對李謙道:「家裡的事你不用擔心,有我盯著呢!沒人敢說你不悌不孝,你想做什麼就放心地去做吧!郡主這些日子留在太原,家裡會照顧好她的。等過些日子你那邊太平了,再派人送郡主回去。你只管安心殺敵,再立奇功,加官進爵,封妻蔭子!」   這算是父親對兒子的教訓了。   李謙正色地行禮,恭敬地應是。   姜憲卻在一旁暗暗嘆氣。   再立奇功什麼的有可能,加官進爵,只要趙翌做一天皇帝,李謙別想。   到今天趙翌也沒有封李謙一個儀賓。   只是這個時候說出來只會掃興,姜憲自然不會出聲。   姜憲和李長青送了李謙出門。兩人一前一後站在大門口看著李謙的身影漸漸看不見了,這才悵然地收回了目光。   對李謙共同的關心,讓姜憲生平第一次有了李長青和她是一家人的感覺。   之後她主持了魏氏的三日回門禮。   甘州那邊的戰況也傳到了太原。   據說這次慶格爾泰是為了給兄長報仇而來,哪裡都不打,專打甘州。   兩司剛剛整治了官吏,好在是陝西行都司那邊動的人不多,又是跟著李謙在布日固德進犯的時候守護過城池和追擊過布日固德的,既共同經過生死之戰,又佩服李謙會打仗,李謙沒有回甘州之前,李謙的部下推了李驥出來,以李謙弟弟的名義安定了甘州城的黎民百姓,眾人照著李謙之前的法子嚴防死守,倒也沒有出什麼大事,支撐到了李謙帶兵前往,如今兩撥人已戰過四五回了,李謙這邊有贏有輸,算算戰功,到是贏的時候多,輸的時候少。   但姜憲的心情始終不能放鬆。   她開始茹素,每天禮佛,閒暇的時候開始抄佛經。   李長青知道之後把李冬至送了過來,讓李冬至陪著她,並且要求家裡的女眷不識字的就在家裡的小佛堂裡念經,識字的就抄佛經。   期間李雪還奉李長青之命送了很多的吃食過來。見姜憲清減了一些,她不由拉著姜憲的手道:「你放心,宗權小的時候每次算命那些算命先生都說他福大命大,是個福壽綿延之人。你看他上次打仗,什麼都不會,不也贏了!你可要保重身體才是。要是宗權好生生地回來了,你卻病了,那算是怎麼一回事啊!」   姜憲心裡也明白,經李雪這麼一勸,緊繃的心弦總算是鬆了下來。   她現在在戰事上幫不上李謙什麼忙,保重身體,安定人心,好好地等待李謙回來,就算是幫李謙了。   姜憲就把陳家送來的人叫了過來,給菩薩上了香之後,開始跟著陳家這個被稱為陳秦氏的花信少婦學太極。   四月底,甘州那邊傳來了好消息。   李謙殲滅了慶格爾泰一萬二千人,慶格爾泰被迫退兵。   姜憲和李冬至忍不住歡呼,這才有心情招待過來住對月的魏氏。   何大舅太太忍不住建議:「趁著這風和日麗,春光正好的時候,郡主不如在別院裡開個花會吧?一來可以慶祝大少爺旗開得勝,打了勝仗;二來可以安撫安撫金少奶奶。她這些日子也一直牽掛著甘州那邊的戰事。」   因為何瞳娘的緣故,何大舅太太很是親近魏氏。姜憲這邊沒有心情待客,何大舅太太就常過來陪伴姜憲和魏氏。魏氏很是乖巧,知道姜憲心情不好,安安靜靜地陪著姜憲禮佛,不僅沒有因為是在自己的好日子裡頭而有所抱怨,還默默地承擔起了很多本應該由李冬至做的陪伴和寬慰,不僅何大舅太太看在眼裡,姜憲也看在眼裡。   她欣然應允了何大舅太太的提議,和何大舅太太一起,選了個黃道吉日,派了情客去下了帖子,在別院裡開花會。   李謙這次也損兵不少,這場戰事算起來是不功不過。   但對於姜憲來說,卻是一次勝利——李謙是能和慶格爾泰一戰的,並且是能戰勝他的。   因而這次花會就辦得比較隆重,情客和百結第一次放手而為,把宮裡的酒林肉池、奢靡作派帶了出來,不僅讓太原官場上的人大開了一次眼界,把李家的人也給震住了。   牛大小姐一面吃著從南邊運過來的現烤的扇貝,問高妙容這是什麼,一面和高妙容竊竊私語:「你看那旁邊的百葉香薰爐,焚的是百花香,還有那邊供百果的高腳碟子,全是水晶做成的,聽說僅鰣魚,就拉了十車過來,路上死了一半,全給扔掉了,下鍋的全是活蹦亂跳的,我還只是在書裡看到過鰣魚,還沒有吃過。等會我一定要去嘗嘗這鰣魚到底是個怎樣的味道……」   高妙容面無表情地坐在院子旁邊的春凳上,手裡端著個空盤子——院子裡在烤各式各樣的吃食,誰若是想吃,就得自己端著盤子過去。太原這邊的人從來不知道還可以這樣吃東西,不管大人小孩都非常感興趣,不管喜不喜歡吃,想不想吃,都端著個盤子擁在爐子旁,得要搶才能到手。   她覺得這些人就像擁在粥棚前的難民。   姜憲則是那個施粥的人。   高妙容受不了被姜憲施捨。   她寧願不去嘗扇貝是什麼滋味,五香羊肉是什麼滋味,烤鹿肉是什麼滋味……更鄙視丁夫人、李夫人為了一時的口腹之慾也擠在那裡要著吃食。   ※   親們,今天更新!   PS:大家看書的時候也給投張月票吧,讓我知道你們還在看我的書……   ~~~~(&amp;gt;_&amp;lt;)~~~~   ※ 第664章試水   高妙容心裡鄙視得厲害,臉上就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些許異樣的神色來。   那牛家大小姐還以為高妙容是不好意思擠過去拿吃食,還笑著對她道:「姐姐,這現烤的扇貝真的很好吃。你也去拿一個嘗嘗唄!我等會還要去拿一些!」   高妙容忍不住冷笑,道:「再好吃,我也不會像個乞丐一樣去討食吃的。」   牛家大小姐吃了一半的嘴巴張得大大的,驚愕地望著她。   高妙容卻沒有深想,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擋不住的傾訴感,道:「你恐怕不知道吧?從前粥棚施粥的的時候,那些難民就是這樣圍著施粥的粥棚討食吃的。我怎麼著也是個能識文斷字的,這樣的事我可做不出來。」   牛家大小姐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著水蘇領著幾個丫鬟走了過來,笑盈盈地將廚子烤好的吃食分給大家,這樣一來,也就避免了眾人的擁擠。特別是丁夫人和李夫人等人,都安排了丫鬟專門服侍,兩位夫人也笑著端著吃食一面說話一面坐回了樹下的餐桌邊。   她不禁慢慢地道:「高姐姐看到過施粥的情景嗎?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也不知施粥的時候是怎樣的?可丁夫人和李夫人都不以為意,應該也不是什麼失禮的事吧?」   牛家大小姐說得十分真誠。   高妙容卻覺得被冒犯了,氣得臉脹得發紫。   牛九爺雖然是李長青的部屬,可從前的老婆在他當土匪之前就餓死了,牛大小姐出生的時候,牛九爺已經在李長青的身邊站穩了腳跟,家中用得起婢女小廝了,尋常富家小姐的日子也並不比她過的精緻。高妙容卻不一樣,她是跟著高妙華逃荒找到高伏玉這裡來的,她經歷過最不堪的生活。牛家大小姐卻是連乞丐都只是遠遠地見過,哪裡去過粥棚?哪裡知道怎麼施粥?   牛家大小姐這是在諷刺她出身貧寒嗎?   是不是那些平時和她交好的李家部屬的女眷私底下都是這麼看她的?   高妙容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如坐針氈。   可她又不能一走了之。   今天是姜憲請客,她是姜憲的堂嫂。李長青平日裡道貌岸然,在別人面前一副慈愛寬厚的樣子,任誰都覺得他對李麟比對親生兒子還要好,都說李麟欠了李長青良多,李麟以後應該比孝敬父親還要多地孝敬李長青。她要是在姜憲主持的宴會上不出現,那些八婆們肯定要說她不知好歹,不給姜憲做面子。   她只好深深地吸了口氣,強壓著對牛家大小姐的厭惡,又把這話給圓了回來:「所以說丁夫人、李夫人這樣的人也有因為不明實情而失了身份的時候。我們要引以為戒才是!」   「你是說,丁夫人和李夫人也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嗎?」牛家大小姐慢慢地道。   所以她爹才會教訓她應該好好和郡主相處,跟著郡主見見世面,以後好嫁人嗎?   牛家大小姐覺得自己味如嚼蠟。   高妙容不想承認姜憲的宴會辦得獨樹一幟,可否認了牛家大小姐的話又會牽扯出其他無數的話題,她猶豫了半晌,只好道:「估計她們也是沒有見過吧!」   牛家大小姐就有點吃不下去了。   姜憲素來是不參加這些事的,把該吩咐的吩咐完了,就躲在屋裡與和她關係不錯的魯夫人說話:「你們家老爺上次還專程去了驛站迎接我,後來事多,我也沒有機會和你單獨說話。你們家老爺是不是有什麼事找我啊?」   並不是她自大,而是她見過太多這樣的事,彎彎曲曲,吞吞吐吐了半晌,才委婉地說出自己要幹什麼,有時候黃花菜都涼了,很簡單的事又重新變得複雜起來。   魯夫人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道:「他能有什麼事——一把年紀了,最多也就向上爬上一級就該致仕了,他不過是不敢得罪胡大人,跟著胡大人瞎起鬨罷了!你不必理他。若我們家真的有事求您,我自會來找你直言。」   這就是姜憲喜歡魯夫人的原因之一。   兩人相處不必用那麼多的腦筋。   「那就好!」姜憲笑著道,「我這些日子太忙了,就怕有什麼事給忘了。你也知道,我們家那位前些日子在甘州打仗呢!」   「知道,知道!」魯夫人善解人意地笑。   孫世鼎的太太求見。   姜憲想到李謙走之前跟她說的話,她想了想,讓小丫鬟請了她進來。   魯夫人見機就去了花園。   孫太太四十來歲,一看就是個精明人,說話行事恭敬而謹慎,很有眼色,和姜憲說了幾句話就告辭了。   姜憲不由嘆氣。   覺得找個有能力又忠心的人十分不容易。   等把太原這邊的事都打點妥當了,姜憲特意去探望了何瞳娘。   何瞳娘挺著個大肚子,不好意思地見了姜憲。   姜憲想到魏氏是她的大嫂,魏氏肯定會照顧她的,並不擔心她在金家的處境,在金家用了一頓飯,就著手準備回西安的事,準備和李謙一起過端午節。   孫家鼎派了太太過來給姜憲送儀程。   姜憲趁機留了孫太太說話:「孫老爺和我公公是舊友,是從小看著宗權長大的長輩,李家的事,他是最了解不過了。宗權心疼公公,在西安是報喜不報憂。公公也最是看重宗權,寫信過去從來都只是個『好』。宗權看了,有時候也有些著急。他不在太原,李家的事不得已要請孫老爺幫忙看顧著點,若是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也好給我們去報個信,遞句話,免得公公在這邊有個什麼事我們都不知道。」   孫太太立刻就想到了這段時間關於李麟和李駒的爭執。   原本那李長青已讓李麟去管軍需的事,何家大舅爺只管了些無關緊要的閒事。誰知道前幾天李麟管的軍需糧草卻被曝出醜事來,說是李麟的舅兄高妙華用陳米換了總兵府的新糧,當成春耕的種子賣給了一些農戶。結果被李麟發現了,私下裡拿出銀子來把那些陳米買下,想辦法出面向袁家買了批新米補進了庫房。   李長青知道後把李麟教訓了一頓,把糧庫的事又重新交給了何大舅爺。   大家私底下都在議論,說這件事有可能是李駒給捅出來的。李麟沒有辦法,只好打落了牙齒往肚裡咽,把這件事給認了。   但若說李麟有這樣的胸襟,發現自己的舅兄做事不地道,就拿了自己的銀子出來補漏,不要說他們家老爺了,就是她這個婦道人家也覺得不可能。   這件事,還真就十之八九是李駒做的。   ※   親們,今天初八了,春節期間的加更!   PS:為了能登上後臺奮鬥了一下午,晚上的更新也沒來得及寫,只好推遲到晚上十點左右了~~~~(&gt;_&lt;)~~~~   ※ 第665章夫人   姜憲此話一出,什麼意思也就很明顯了。   孫家正愁沒辦法巴結上姜憲呢,現在姜憲開了口,等於是給他們家安排了個事做,孫太太歡天喜地,忙不迭地答應了。   姜憲讓人告訴孫家怎麼養信鴿,怎樣送信,就回了西安。   李謙還在甘州沒有回來,甚至在她到達西安的那天都沒能接她,而是派了謝元希代他迎接姜憲。   姜憲很是擔心,問謝元希:「甘州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謝元希知道瞞不過姜憲,直言道:「那個慶格爾泰是個人物,大人贏得很艱難,甘州那邊死了很多人,其中還有兩個遊擊將軍戰死。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有人在散播大人的謠言,說慶格爾泰之所以非要攻打甘州,是因為和大人有殺兄之仇,若是大人繼續任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以後慶格爾泰每次出兵都會先攻打甘州,有些不明真相的人就嚷著要大人走,還說要聯名上書……」   姜憲冷笑:「聯名上書,可見都是讀書人了?難怪會有『**************負心多是讀書人』之說了!韃子來的時候他們在哪裡?現在覺得李謙被慶格爾泰惦記上了就不舒服了。難道李謙不做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了那些韃子就再也不會圍攻甘州了不成?早知如此,韃子圍困甘州城的時候他們怎麼不說把李謙趕走?這種人,最會捧高踩低,趨炎附勢了,你們不必理他們。」說到這裡,她語氣微頓,道,「朝廷的撫恤金和功勞薄定下來了沒有?」   謝元希搖頭,道:「這種事哪有那麼快?兵部、吏部和戶部不在皇上面前吵上兩三次,是不可能定下來的。不過,我前些日子聽到傳聞,說是宮裡的葉貴人懷了龍嗣,皇上很高興,摺子呈上去就批了紅,六月左右邸報上就應該會有消息了。」   姜憲聽著皺了皺眉,道:「這件事必定有人指使。否則為何早不說晚不說,等仗打完了,要論功行賞的時候才有甘州的那些讀書人要上書?你們是不是應該好好查查?」   謝元希笑道:「這件事郡主和大人還真就想到一塊去了!大人早已安排好了人去查,過兩天應該就有消息了。」   姜憲點頭,叮囑謝元希別忘了把結果告訴她。   謝元希在西安多呆了兩天,等到了甘州那邊傳過來的消息,說查出了造謠的人與邵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有可能是受了邵家的指使。   邵家是地頭蛇,李謙黑吃黑打劫了邵家好幾次,李謙是外來戶,不可能沒有一點點馬腳露出來。可若是邵家有證據,也不會使出這種下流的手段了。   姜憲道:「邵家留不得了。」   就怕有百姓真的相信了這種說法,韃子再犯的時候會給李謙惹事。   很多時候事情都是從內部開始腐爛潰敗的。   謝元希顯然明白姜憲的意思,恭敬地應諾,決定把姜憲的意見傳遞給李謙。   他走後沒幾天,周照的夫人來拜訪她。   姜憲奇道:「周照的夫人過來了?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有聽到有人說起?周大人的孩子也都帶過來了?」   情客笑道:「周夫人剛到陝西不過兩、三天,收拾好行李第一件事就是來拜訪您,周大人的幾個孩子也都跟了過來。聽人說,周夫人這次來就不走了,家裡的事也都安排好了,以後會帶著孩子隨周大人在任上,孩子們的學業也可以得到周大人的指點。」   這周夫人倒是個通透人。   姜憲收下了她的拜帖,沒幾日,在家裡接待了周夫人。   周夫人頭髮已經半白,看上去比周照最少也要大上十歲,但實際上兩人差不多的歲數。她鄉村婦人的普通打扮,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非常的精神,讓人沒辦法把她當普通的婦人看待。   畢竟比姜憲年長,姜憲還是非常客氣地請周夫人坐下喝茶。   周夫人笑著和姜憲寒暄起來。   以姜憲的眼光來看,很多一品誥命夫人都沒有這位周夫人會說話。   難怪周大人把幾個孩子都交給周夫人教養。   姜憲暗暗點頭。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說是柳籬突然來了西安。   柳籬是李長青的心腹幕僚,突然過來,肯定是有要緊的事。   姜憲向周夫人告罪,準備去看看柳籬有什麼事。   周夫人只好起身告辭。   姜憲送了周夫人出門。   在大門口的轎廳,她們遇到了柳籬。   周夫人迴避到了一旁的小廳。   柳籬低聲對姜憲道:「總兵大人在太原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有些擔心大少爺,寫了封信讓我親自交給大少爺。我半路上得知郡主這邊養了幾隻鴿子,事急從權,冒昧地來找郡主借鴿子,想把信早點送到大少爺手裡。」   應該是商量邵家的事怎麼辦!   姜憲直接讓人領著柳籬去見邱晌,自己則回過頭來送周夫人出門。   周夫人卻望著柳籬的背影道:「這位是?」   按理,周大人和李謙並不是一個陣營裡的生死之交,周夫人就不能問這樣的話。何況周夫人是個看上去十分精明能幹的人,不應該犯這樣的錯誤才對。   姜憲的臉微沉,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地道:「這位是我公公的幕僚。」   幕僚有很多種,有一些還是專為主家處理一些主家不方便出面處理的事務的。   她這麼回答,於理於情周夫人都不應該再問下去了。可周夫人卻一反之前留給姜憲的印象,她不僅問了,還連續地追問道:「這位先生真的姓柳嗎?郡主知道他是哪裡人士嗎?在李總兵身邊有多久了?平時都幫李大人做些什麼事?」   姜憲決定不再給這位周夫人面子,冷冷地道:「我只是李家的兒媳婦,這些男人的事,我不太清楚。」   她的怒意表現的如此明顯,按理周夫人應該給她道個歉才是。可周夫人卻只是「哦」了一聲,就有些神色恍惚地走了。   姜憲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沉思了片刻,吩咐情客,讓人跟著周夫人。   情客很快就來回話,說周夫人並沒有打道回府,而是把馬車停在了李府對面的街角:「一撩馬車的帘子就可以看見我們家的大門。」   難道柳籬和周夫人是舊識?   姜憲對柳籬並不了解。   她沉吟道:「你去給我查查柳籬是個什麼來歷?然後把周夫人這件事告訴他。再派人跟著,看看他接下來會做什麼?」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大家都上班了,加更也要恢復正常了。從明天開始,繼續給靈獸蛋加更哦~   O(∩_∩)O~   ※ 第666章熟人   情客的話回得挺快。   「柳先生據說是江南人,老爺去福建的第二年的春天,家裡需要一個帳房先生,柳先生就來應聘了。老爺看柳先生雖然沒有功名,說話行事卻頗有章法,像是世家子弟,就把柳先生留了下來。後來見柳先生一年四季就那兩套衣裳換來換去,才知道柳太太長年臥病在床,就算是柳先生自己給柳太太自己瞧病,可這藥材得花錢買吧?柳先生賺的銀子都給柳太太買藥了。老爺就給柳先生漲了一倍的工錢。柳先生也不推辭,謝過老爺之後就安安心心地拿著這份工錢,旁邊有嚼舌根就像沒有聽見似的。倒讓老爺更是看重了。後來靖安侯府不是寫摺子要朝廷允許他們建水軍嗎?曹太后就送了密折過來,讓老爺說說福建的局勢。   「這些事不管是高先生和老爺心裡都有數,只是不知道怎樣下筆才能讓曹太后滿意又不至於把李家繞進去。   「兩人商量了幾天也沒有商量出個萬全之計。   「柳先生突然毛遂自薦,說他可以幫著老爺寫摺子。   「高先生聽了就有些不高興。可老爺那個時候已經束手無策了,加之覺得柳先生這個人挺不錯的,就試著讓柳先生寫了。   「誰知道柳先生做得一手好文章,不僅老爺,就是高先生也看了拍案稱『好』。後來老爺就把柳先生調到了書房,給了柳先生客卿的位置,幫著老爺處理和朝廷來往奏摺,又給柳先生漲了月例。柳先生就一直跟著老爺到了江西,幹到了今天。」   這應該是李家內部的說法。   但能打聽到柳籬是為什麼得了李長青的重用,還是用了點心的。   李長青給柳籬銀子他就收下,頗有些倨傲的文人作派,大抵是覺得自己值這麼銀子,所以能坦然接受。   姜憲皺著眉頭道:「知道他是江南哪裡的人嗎?」   「一說是淞江,一說是金華。」情客的神色也有些凝重,道,「具體是哪裡的,好像誰也說不清。」   去淞江和金華打聽太浪費精力,而且一個柳籬還不值得這樣去。   姜憲道:「那柳先生聽到周夫人的事有什麼反應?」   情客仔細地回憶地道:「是我去說的,可柳先生……只說自己知道了,還讓我謝謝郡主。其他的,倒和平日裡沒有什麼兩樣……」   她們正說著,有小丫鬟隔著帘子通稟,說柳籬求見。   姜憲不由挑了挑眉,雙目一亮地坐直了身子,連聲道著「請他進來」。   情客見機地只留了平時兩個頗為機敏的丫鬟在屋裡服侍,親自去請了柳先生進來。   之前姜憲不是沒有見過柳籬,可今天的柳籬,卻讓她覺得與平時有些不同。   柳籬相貌平常,看上去寬厚謙遜,卻有著文士特有明哲保身的疏離,可今天的柳籬,依舊是原來的那個相貌,依舊是原來那身半新不舊的衣衫,身上卻突然多了一股銳氣,仿佛沒入了鞘的劍,雖然劍鞘尋常,你卻知道,一旦劍出鞘,就能傷人似的。   這不可能在一個沒有功名的人的身上出現。   難怪李長青會覺得他是世家子弟。   柳籬的身份,很有問題。   姜憲第一個反應是懷疑柳籬是朝廷派到李長青身邊監視李長青的。轉念一想,孝宗皇帝在的時候還有可能,王朝交到了趙翌手中,他能保住自己的皇位有始有終就不錯了,哪裡還有力氣去謀劃這些。   第二個念頭就是後悔沒有把七姑叫進來服侍。   若是這柳籬有問題,七姑好歹可以幫她擋一下,讓她有時間叫人。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只好定下心神笑著請柳籬坐下,溫聲地問他來幹什麼。   柳籬越發顯得落落大方,不亢不卑了。   他笑著坐在了姜憲的下首,道:「若是我沒有猜錯,周夫人可能是我的表姐。」   姜憲不由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怎麼就忘先去查查周夫人。   她佯裝出驚訝的樣子,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柳籬顯然來之前已經想好,坦然地笑道:「我是淞江人士。家中出過幾任侍郎知府,在淞江也算是小有名氣。周夫人應該是人我大表姑的女兒,嫁到了江西一戶姓周的人家。因是二十年前的事,我都忘了。沒想到周夫人還記得。實不相瞞,我雖姓柳,卻叫柳岸,字橋隱二十五年前,柳家受呂良案的連累,家道中落。拙荊娘家姓王,與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家因呂良之案生分,長輩們從來不再來往,更不要說結親了。嶽家要將拙荊許配他人,我家長輩又不願意出面幫我求娶,無奈之下,我們只好私奔離家,這才隱姓埋名,四海為家的。倒不是什麼作|奸|犯科之人。還請郡主明查。」   呂良案?   柳家?   姜憲想了半晌,才些不確定地道:「是不是那年江南河道的貪墨案?」   柳籬訝然地望著姜憲。   姜憲對這個有點印象。是之後好像是有別的案子牽扯到這個案子,查出來當年是冤案來著。但時間已久,當年的苦主也找不到人,雖說案子查出來了,可也沒有昭雪的必要,事情好像就這樣過去了。   柳籬憤然地道:「呂大人祖上是巨賈,家道富裕,又怎麼會貪那區區三千兩銀子?之所以事情燒到他身上,不過是江南幾個家族之爭罷了。我們柳家在雖是耕讀之家,可以江南卻也只是略有家資,只因我祖父與呂大人私交甚篤,他們怕我祖父為呂大人奔走,這才把我家也給拖下水的。可恨我當時出外遊學去了,得到消息趕回去的時候已乏天無力,沒有轉圜的餘地……」   姜憲的眉頭又蹙到了一塊。   江南朋黨,到了她執政的後期已成頑痼,對朝堂政事影響頗深。要不是有李謙這個殺器虎視眈眈地坐在旁邊盯著,那些所謂的江南大家早就把執江南,不聽她的指令了。   「這麼說來,你也不是個沒有功名的落魄文士了?」她望著柳籬,慢慢地道。   柳籬面上一熱,低聲道:「我是丁酉年舉人。」   姜憲愕然。   丁酉年,也就是十八年前。   姜憲道:「你今年貴庚?」   柳籬連道「不敢」,道:「今年三十有七。」   也就是說,他考上舉人的那一年才十九歲。   正是前途一片錦繡的之時。   卻為了自幼青梅竹馬的太太,放棄了功名利祿。   江南人最看重的不就是讀書人嗎?   柳家既然落魄了,更應該珍惜柳籬這樣的子弟才是,怎麼就讓柳籬走到了要離家的境地?   ※   親們,給雅雅典娜的靈獸蛋加更!   PS:上一章完全不知道哪個敏|感語被屏了~   ~~~~(&amp;gt;_&amp;lt;)~~~~   ※ 第667章來歷   柳籬的話到底可信不可信,姜憲一時間還有很多的疑問。柳籬自然看得出來。   他沉吟道:「我家中有兄弟三個,我行二,家裡還有支應門庭的長兄和承歡膝下的幼弟,不然也不敢離家這麼多年了。至於舉業……不知道郡主聽說過江南涇陽書院沒有?」   姜憲怎麼可能沒有聽說過。   江南的涇陽書院位於錢塘江邊,是由因曹太后攝政而被迫致仕的吏部侍郎顧勳開辦的書院。因講學的時候喜歡議政而漸漸聲名遠播,吸引了很多讀書人去聽課,成為了當朝最負盛名的書院,得到了很多江南籍官吏的認同。前世,朝政腐敗,姜憲想整頓吏治,涇陽書院的人幾次插手朝廷政令,弄得姜憲非常頭痛,差點殺了顧勳。   她聞言心頭不由一陣煩躁,道:「你的事與涇陽書院有什麼關係?是呂良案涉及到其中了嗎?」   「也算吧!」柳籬沉默了片刻,道,「涇陽書院最開始是由顧家主辦的,後來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教習的先生就滿足不了涇陽書院的需求了。顧老先生就出面邀請江南世代詩書禮儀傳家的、曾經做過朝廷命官後退仕在家的人出任涇陽書院的講習。這其中無錫劉家、松江王家、金華陳家不僅有族人在涇陽書院任教習,還大量出資,資助顧家開辦涇陽書院。可以說,涇陽書院有今天,全靠了這四家。江南士子,也以這四家馬首是瞻,漸漸壓制住了金華左家和崑山吳家……」   「等等!」聽到這裡,姜憲打斷了柳籬的話,道,「金華左家,是不是左以明家?還有這個崑山吳家又是怎麼一回事?」   柳籬耐心地道:「金華左家正是左大人那一支。他們家和崑山吳家從前是江南出官宦子弟最多的人家,江南讀書人隱隱以他們和無錫顧家、松江王家為首。後來顧家開辦涇陽書院,吳家子弟是都在朝中做官,無人能出任教習,金華左家卻是婉言拒絕了邀請,這兩家就慢慢被無錫劉家和金華陳家代替了。不過,隨著左以明任職督察院,這樣的局面應該會有所變化。畢竟這兩年不管是顧家也好,劉家也好,都沒有子弟任三品以上的大員了。」   姜憲從前就覺得左以明頗為滑頭,現在看來,左家是明哲保身,不願意參與到這些事中來。   她微微頷首。   柳籬就繼續道:「拙荊出身松江王家,是家中的小女兒。我少年時不懂事,頗為氣盛,做了不少魯莽之事,所以家嶽才會看不上。而我當初和拙荊私奔,也沒有想過從此不回去。只是後來我太太跟著我餐風露宿壞了身子骨,我們手上的細軟都用完了,正巧李總兵招帳房,錢財開得十分大方,我這才決定去應聘,準備度過了一時的難關就繼續南行,打算出海去看看。不曾想之後的局勢越來越亂,倭寇竟然敢上岸燒殺搶掠了,就連江南等地也沒能倖免,回去已經變得非常不安全,我只好繼續留了下來。沒想到李總兵為人豪爽,待人真誠,我不過是幫著他解決了一點小事,他卻以國士待我……」   讓他不好意思就這樣丟下李家的事一走了之!   姜憲猜道,問他:「那你還準備回去嗎?」   「可能不會回去了!」柳籬說這話的時候情緒有些低落,「我父母早些年已經去世,家中由大哥當家。大哥是個老實忠厚之人,書讀到秀才就沒有繼續讀下去,如今經營著家中的產業。小弟雖有幾分聰明,卻只讀到了舉人,一心一意地想考個進士,這些年來都兩耳不聞窗外事,更不要說摻和到涇陽書院的事裡去了。日子都過得頗為安穩。拙荊一開始還身體不太好,這些年在李家養著,不僅身體好了,前幾年還給我生了一兒一女。如今闔家平安,也就不去折騰了。」   說到這裡,他語氣微頓,遲疑道:「郡主,我雖隱姓埋名,卻從來不曾傷害過李家的利益。若是郡主覺得不妥當,我回去後就向李總兵請辭,還請郡主大慈大悲,放我們一家南去。我可以立下毒誓,絕不會把李府的事告訴別人的。至於老爺這次讓我來,是寫了封信告訴李大人,他老人家在上山之前曾經有過一個生死之交,如今在甘州那邊販馬,若是李大人有什麼事不方面出面的,可以請了李總兵的這位老朋友出面。李總兵這些年來敬我如同先生,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非常的著急,我不想辜負他,能不能等我把這件事辦完了再走??」   姜憲聽著不由嘴角微撇,似笑非笑地道:「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   柳籬沉默了。   如果是其他女人當然有這個可能。但他遇到的是嘉南郡主,是那個一言不合連朝廷命官都敢殺的人,更何況像他這樣的螻蟻?   他沒有求饒也沒有求情,而是凝聲道:「郡主,我一對兒女年紀尚幼,什麼都不知道。您能不能派人把兩個孩子送回松江去?」   柳籬說這話的時候嘴角不由流露出些許譏嘲來。   斬草除根。   誰會把與自己結仇的人送走,等人長大之後再平白生出變數來。   姜憲聽著忍不住又挑了挑眉,道:「那你夫人呢?」   「我們自是生同衾,死同穴。」柳籬不以為意地道,「我們離開松江的時候就曾約定,再也不分開。」   「就是子女也不管了嗎?」姜憲撇了撇嘴。   柳籬正色地道:「正是想給子女留一條活路,所以我們夫妻才應該一道走。」   孩子不懂事,這恩怨有可能就到此為止了。若不然他妻子失去了他肯定會心存怨懟,如果告訴了孩子,只會讓孩子也心生仇恨,打破他們平靜普通的日子。   姜憲笑道:「既然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你就留下來幫我公公吧!李家的事也很多,得有個像你這樣的明白人。至於你的家事,只要不影響到李家,我就權當不知道了。」   柳籬非常的意外。   他睜大了眼睛瞪姜憲半晌才回過神來,面露赧色地向姜憲道歉。   姜憲道:「既然話都說開了,周夫人那裡,還是你自己去把人打發了吧。免得她還以為李家虧待了你。」   誰知道柳籬思忖了片刻卻道:「我就不去見周夫人了。她若是知道是我,只會再生波折。就讓她當我們都不在了吧?煩請郡主等會派人送我出城,我不想和周夫人碰面。」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不是當事人,又怎麼知道彼此之間的恩怨!   柳籬只要一日是李家的人,她就會護著他一日。   姜憲應「好」,叫來了情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這個是個很重要的伏筆,所以大家還是耐著性子看一眼完事吧!   O(∩_∩)O~   ※ 第668章當年   柳籬默默地給姜憲行了個禮,就隨著情客退了下去。   情客送走了客人,回到屋裡給姜憲回稟,姜憲卻還像她走的時候那樣坐在那裡支肘託腮地發著呆。   她不由朝在屋裡服侍的兩個小丫鬟望去。   兩個小丫鬟都做出不解的神情。   情客只好問姜憲:「郡主,您這是怎麼了?」   「沒事!」姜憲回過神來。   前世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柳籬的大名。   柳籬最後是大隱於市了呢還是回了淞江呢?   雖有前世的經驗教訓,可今生她走了另一條道,遇到的人和事也不一樣了,可見若是想要把這日子過好了,還是得好生經營才行。   她問:「柳先生走了?」   情客笑盈盈地點頭。   姜憲道:「估計是我公公聽說了邵家的事,特意叮囑大人不如以夷制夷。」   殊不知李謙早就已經用黑|道的手段和邵家過過招了。   這樣的事情客是不敢言論的。   她站在一邊只是笑。   姜憲就又問:「周夫人的馬車走了嗎?」   「沒有!」情客道,「雲管事派人盯著呢!」   雲林做事姜憲放心,遂沒有再問。   過了幾天,周夫人神色憔悴,居然來拜訪姜憲,告訴她:「我有個表弟,自幼聰慧過人,三歲啟蒙,八歲就開始讀《論語》。家中的舅父欣喜若狂,把振興家業的希望和責任都放在了我這個表弟身上。   「我們在江南的時候住得近,讀書人家又多有來往,因此兜兜轉轉的都有些親戚關係。像我,就因為娘家祖父和婆家祖父曾經是同僚,而從江南嫁到了江西。   「我這表弟,也有個從小就認識的表妹,是淞江王家的姑娘。   「二十五年前,我舅舅家因呂良案與淞江王家結了仇怨,淞江王家心思歹毒,就打起了我這表弟的主意。做了個圈套,想削了他的功名。不知道怎地,這件事被王家姑娘知道了,就悄悄地給我這表弟遞了個信。我這表弟那時年輕氣盛,是個不服軟的,不僅躲了過去,還將計就計,將王家那個出面設局的子弟給誆了進去,讓王家的那個子弟被革了功名。結果這件事被王家的人查了出來,把王家姑娘關了起來,還準備將王家姑娘遠嫁到閩南去。」   說到這裡,周夫人不由地嘆了口氣。   「我那個表弟是個倔的,誰知道王家姑娘更倔。得了消息之後,就服了毒。雖然被丫鬟們及時發現救了回來,可從此以後就傷了身子骨。   「我那表弟這時才知道那王家姑娘也心悅他。   「可兩家的關係鬧成了這樣,結親是不可能的了。他就悄悄去求了王家姑娘的母親,將王家姑娘從家裡救了出來,遠走他鄉。   「這事說起來,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母親是長女,自幼喪母,兩個舅舅都是我母親照顧長大的,待我這表弟如同親生。自我這表弟離家,家母就擔心不已,每每想起就眼淚水不止,如今更是哭壞了眼睛。我來陝西的時候,家母還曾讓家中的小侄女寫信給我,讓我留意我那表弟的行蹤,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說完,起身給姜憲行了個福禮,正色地道:「郡主,您走的地方多,認識的人也多。還請郡主幫我看著點。若是遇到和我這表弟差不多際遇的人,還請幫忙轉告他一聲。如今王家勢大,我們都知道他是怕給家裡惹禍,也不敢讓他歸家。可這麼多年他都沒有音訊,家中的長輩都很牽掛,還請他悄悄地給家裡報個平安。若是在外面過得不如意,也要跟家裡說一聲,別的事沒有辦法,錢財上卻可以救濟一二。」   周夫人說著話,姜憲還沒怎麼樣,她自己卻先落下淚來。   姜憲只好讓小丫鬟打了水進來給周夫人重新梳洗,並道:「夫人放心,我若是遇到這樣的人,一定會轉達的。」可她心裡卻在嘀咕:柳籬既然知道自己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了,可見還是和家裡有聯繫的。若周夫人的母親真的那麼關心柳籬,柳籬怎麼會對他們家隱瞞行蹤?看來這其中還有她不知道的事。   不過,周夫人提到的「王家如今勢大」這句話卻被姜憲聽進了心裡。   她故作不知地問道:「夫人說起那王家,我看頗有些忌憚的意思,若非這王家有人在朝中入閣拜相不成?」   周夫人猶豫了片刻,道:「王家早些年也是出過閣老的人家。不過近幾年他們家文曲星不顯,這一輩只出了一個進士,如今在刑部任給事中。只是這世間的事不是入閣拜相就行了的。強龍不壓地頭蛇。王家世居淞江,幾百年下來,成了那裡的著姓望族,父母官去了都要拜訪一番,因而在淞江獨樹一幟。這些年來又一直支持當朝最大的書院——涇陽書院辦學,在士林中的威望就更高了,誰又願意為了個沒落的周家而去得罪王家呢?更何況,我表弟和王家姑娘的事,被王家視為奇恥大辱,對外說的是王家姑娘暴病身亡了,實際上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想找周家的麻煩。若不是我父親一直幫襯著,周家哪裡還能安生的過日子……」   姜憲聞言好奇地道:「夫人娘家姓什麼?」   周夫人驕傲地道:「我娘家姓吳,世居崑山。」   崑山吳家。   不過好像也沒落了。   所以才保不住周家?   柳籬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沒有給吳家報平安,還是覺得自己不出現,吳家會因為他的失蹤而心生愧疚,更好地保護他的兩個兄弟?   這些念頭在姜憲的腦海一閃而過。   她道:「夫人的囑託我知道了,我會放在心上的。」   這就是要結束話題的意思。   周夫人慾言又止,目光碰上姜憲看似帶笑卻如月般清冷的面孔,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客套了一番,起身告辭了。   姜憲讓人飛鴿傳書給柳籬,由柳籬自己決定怎麼辦。   正好也試試這飛鴿靈不靈。   可等到飛鴿回信,已是一個多月後的事了。據說是因為飛鴿到了,可柳籬還沒有到。姜憲安排的養鴿人沒辦法給她回信。   姜憲知道後哈哈直笑。   但周夫人從此就把姜憲當成了自己人似的,應酬的場合非常的照顧姜憲,把姜憲當成了自家的侄女一般,惹得陝西的那些官太太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私下裡議論周夫人好手段,來了沒幾天就知道籠絡姜憲了。   ※   親們,給囡囡竹的盟主加更!   O(∩_∩)O~   ※ 第669章隱居   有人說這,自然就有人說那。   也有人覺得周夫人這樣也太沒有骨氣了,那周大人好歹也是三品的大員,家裡的便宜小舅子得罪了姜憲,已經把兄妹兩個都送走了,這事也就算是揭過去了,在姜憲面前卑微成這個樣子,這位周夫人也未免太沒有骨氣了。   周夫人聽到這樣的謠言也無心解釋。   那天她看得清楚,分明就是二十年沒有見過面的表弟,和她記憶中的舅舅長得一模一樣,乍眼看到的時候,她還以為是她舅舅死而復生了。   橋隱為什麼不來找她?   明明姜憲已經委婉地承認認識他了。   橋隱應該知道她一直在找他才是。   就算他覺得周照是外人,可她如今到了西安,有什麼話兩姐弟不能說的?   難道橋隱遇到了什麼難言之事?   或者是郡主不願意隱橋和她相認?   周夫人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偏偏派人盯著李家也沒有再看見那熟悉的身影,派了人去打聽更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可怎麼是好?   周夫人坐立難安。   姜憲不是個喜歡管閒事的人,周夫人的殷勤是為什麼她知道,卻裝聾作啞,有時候交際應酬遇到周夫人,也只是說些事不關已的瑣事,不過月餘,周夫人的神色又憔悴了幾分。   想必是打聽不到柳籬的消息吧?   李長青治家不行,治軍卻是一把好手。   柳籬在李家麾下躲了這麼多年都沒被人發現,固然與李家交往的人家有關,與柳籬也應該有關。   姜憲不由地好奇起柳籬來。   她問七姑:「那柳太太是個怎樣的人?」   七姑回憶道:「我進府這麼多年,也只見過那柳太太一面。還是有一天去廟裡上香,遇到了柳先生,他旁邊跟著個戴帷帽的女人,柳先生介紹說這是他太太。他太太對人到客氣,屈膝給我行了個福禮,卻沒有摘帷帽,溫聲細語地向我問著好,聲音非常的好聽,說話也很文雅,一聽就是知書達理的人家出身的姑娘。站在柳先生身邊,不過比柳先生矮半個頭,身段細條,穿了件深藍色細布褙子,漿洗的乾乾淨淨的,還鑲了細細的紅色牙邊,身後跟著個十四、五歲的丫鬟,相貌平常,舉手投足間卻很是沉穩,可見調|教得不錯。可惜身邊沒有帶孩子。柳先生當時說廟會人太多,怕把孩子帶出來被人踩了或是抱了去。我當時還說要去拜訪柳先生。倆人答應得好好的,卻一次也沒有邀請過我。」   姜憲微慍。   七姑如今盡心盡意地服侍她,對她的喜怒哀樂自然也就比旁人都敏銳。見狀忙道:「柳先生和柳太太倒也不是那種倨傲的人,好像就是不擅長交際應酬,不怎麼和人來往。不僅是我,就是府裡的大管事李泰,柳先生也和他來往的不多。從前伏玉先生住府裡的時候,還常請了李管事去喝酒。可柳先生從來都是做完了事就回家陪著柳太太,說是柳太太身子骨不好。倒不是專門對我一個人這樣。」   姜憲微微點頭,面色好了不少。   想著柳籬在李家隱居,自然不願意有人去拜訪他們。不過,柳籬能為柳太太做到這個程度,讓見多了為了利益而夫妻反目的姜憲心中頓生敬重。   她想到周夫人這些天像個沒頭蒼蠅般亂竄,又想到柳籬之前平淡地看待生死的態度,又讓情客給柳籬去了封信,把周夫人到處找他的事告訴了他,還問他怎麼辦好?   柳籬接到信不由長長地「哎」了一聲。   柳太太正坐在書案前寫寫畫畫,印證著《九章算術》中的算術,聞言笑著抬起頭來,露出一雙秋水明眸般的眼睛,道:「你怎麼又唉聲嘆氣的?李大人雖然不怎麼聰明,待人卻真誠,豪爽,又聽得進人勸,有這樣一個東家,你還有什麼抱怨的!」   遇到周夫人的事,柳籬沒有告訴柳太太。   柳太太的身體經不起折騰,當初若不是福建離江南和江西都太近,他就留在了福建。如今他好不容易下決心留在山西,卻遇到了周夫人。   他不能回去。   王家這兩年全靠吳家幫襯,王家又要臉子,兩位兄長才得以安生。   當年他走得急,吳家並不十分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所以這些年來也不好理直氣壯地為柳家出頭。若是他回去了,不免要舊事重提,他沒有錯,可讓柳太太的顏面往哪裡擱?還有兩個孩子,畢竟是他們的舅家,兩個孩子又該怎樣面對兩家的恩怨?   就讓家裡的人當他們已不存在好了。   可他沒有想到周夫人會這樣的執著。   柳籬想了想,還是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柳太太。   柳太太聽了面色凝重,肅然地問他:「那你想回去嗎?」   柳籬愕然道:「難道你想回去?」   「我想回去了!」柳太太從書案後站起身,坐到了柳籬的對面,道,「我知道我們這樣最好,可淞江是生我們養我們的地方。孩子們長大了,我們總要給他們一個交待,不能就讓他們這樣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也不知道自己的根源在哪裡的活在這個世上。」   柳籬太了解自己的夫人了。   他沉吟道:「你是說,趁著這個機會給家裡報個信?」   「嗯!」柳太太應道,「就算以後事情有了變化,我們回不去,也得給孩子們一個交待,讓他們知道他們還有叔伯兄弟,那些叔伯兄弟都曾經有恩於我們。」   「好!」柳籬含笑望著柳太太,爽快地道,「我這就寫封信給周夫人。」   柳太太笑著點頭,隨後卻突然嗅著鼻子跳了起來,「完了,完了,我爐子上還燉著骨頭湯呢!」   空氣中傳來炭火被水淋澆的氣味。   柳籬哈哈大笑。   他雖事業上無所建樹,卻有了更多的時間和他自幼愛慕的表妹在一起,有了很多生動活潑的記憶。   這於他來說,也是一種幸福。   柳籬心情平靜地坐在了書案前,開始給周夫人寫信。   西安府,姜憲卻在收拾去甘州的箱籠。   劉冬月都要給她跪下了:「郡主,您不能去甘州。如今甘州不安寧,那慶格爾泰雖然退了兵,韃子卻隔三岔五地來襲。大人說了,正好讓二少爺他們練練兵。那邊已經是兵營了。您去不方便。」   不方便什麼的都是藉口。   他們是怕姜憲路上有個三長兩短的,沒有辦法向李謙交待。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670章先後   姜憲當然不是別人幾句話就能勸阻的。   她不說話,情客等人就不敢停下收拾行李的手腳。   劉冬月就跪了下去。   姜憲淡淡地道:「這次就算了,你若還有下次,就回京城去找你乾爹去吧!」   言下之意,是不會再用他了。   劉冬月又是傷心又是委屈。   是李謙交待了不讓姜憲去甘州的。   他現在裡外不是人。   劉冬月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垂頭低腦地站在旁邊,再也不敢吭聲。   可最終姜憲也沒能去成甘州!   託她引進來的邱家的信鴿之便,雲林飛鴿傳訊給李謙,說姜憲決定去甘州看他。李謙接到便條之後立刻就回了音,讓姜憲在家裡等他,他這就啟程回西安。還告訴她,他給她買了西域人的紗籠,燦若朝霞,非常的漂亮,她見了肯定喜歡。   雲林是李謙的人,她就是看在李謙的面子上也不好發脾氣。   接到李謙的信,她心中內疚萬分。   李謙在甘州應該很忙吧?可就是因為她一時興起要過去,李謙只好趕了回來,還在百忙之中抽空去給她買禮物……她原是想要讓李謙高興的,結果卻變成了李謙的負擔。   姜憲想想就覺得情緒很低落,太極也沒興趣學了。   家裡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姜憲每天算著李謙什麼時候回來,西安城裡的一些交際應酬也都不參與了。   她心疼李謙這樣來回的跑。   當時就應該讓雲林再帶封信給他,讓他別回來的。   可她當真非常的想他,覺得能遠遠地看上一眼都滿足了。   她去甘州,也不過是想去看他一眼而已!   姜憲心裡五味俱陳,不知道是後悔沒有去甘州還是後悔不應該答應李謙讓他回來的。   日子一晃就到了五月初九,李謙回來了。   相比上次相見,他的皮膚曬得發紅,身材好像也更結實。晚上的時候姜憲摸著他柔|韌|緊|致的腰肢,被他撞得昏頭昏腦的,腦子裡一片空白,直到三更鼓敲響,李謙那邊鳴金收兵,她已是連小指頭都疲憊得不願意再動彈一下的躺在那裡,看著起身擦著身體的李謙,這才有機會問他:「我是不是打擾了你做事?」   「沒有!」李謙笑著走回來坐在了床邊,輕輕地撫著她白雪般的肩頭,俯身親了親她面頰,低聲道,「我也很想你了。不過是一直克制著自己不要多想,怕想多了就會管不住自己就跑了回來。你要來看我,正好讓我有藉口回來。」   知道她想著的人也想著自己,姜憲紅了臉,抱住了他的腰,把頭埋在他胸間。   李謙就一下一下地順著她的青絲,像哄著可愛的小貓咪。   姜憲眯著眼睛,沉沉地睡著了。   李謙看著她恬靜的睡顏,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也是無奈之舉。   慶格爾泰真是個人才。   這些日子倆人不時交戰,對彼此的能力和用兵之道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勝負也是五五之數。慶格爾泰應該是在試探他的能力,兩人一個要守關一個要南下,肯定是要大戰一場的。現在的情景更多的是在試探,慶格爾泰試探他的能力大小,朝中大臣對他的支持力度,陝西兩都的財力物力。他也在試探。試探慶格爾泰的作戰方式、布兵之道,對十二盟的掌控能力。   所以他才會留在甘州。一方面是為了觀察慶格爾泰,另一方面是為了穩定軍心,讓鍾天宇等人能盡己所能,毫無顧忌地按照自己的布署去打仗,只有在這種情景下鍛鍊出來的將士才可能自信地上戰場,才可能用最小的傷亡換來最大的勝利。   但這都是小事。   最麻煩的是邵家。   可能是查到了些什麼,邵家對他充滿了試探和防備。   兩家翻臉也是遲早的事。   是先攘外還是先安內?李謙到此時也沒有拿出個主意來。   攘外,就得先收拾了慶格爾泰。可打了這大半年的交道,慶格爾泰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收拾的,他若是把全副的精力放在對付慶格爾泰上,以邵家的心性,誰知道會不會背後捅刀子,擺他一道?安內,就得先收拾了邵家。可慶格爾泰就虎視眈眈地在旁邊盯著,他和邵家開戰,兩虎相鬥,慶格爾泰怎麼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肯定會圍攻甘州。   他腹背受敵,卻沒資本兩邊同時開戰。   真是個麻煩啊!   李謙在黑暗中輕輕地又嘆了口氣。   僅僅是他爹給他的一個販馬的馬匪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啊!   得想別的辦法把邵家給扳倒。   和邵家的關係已經如此了,再和邵家虛與委蛇就沒有太大的意義了。出徵的時候還得防著邵家搗鬼。歷史上很多名將不就是被所謂的袍澤給拖了後腿或是陷害才死無葬身之地的嗎?   可用什麼辦法比較好呢?   李謙痛痛快快地為所欲為了一番,正是舒爽的時候,迷迷糊糊地想著,很快也跟著睡著了。   等他醒來,屋子裡霞光一片。   他眯著眼睛打量了半晌,知道已是傍晚了,再往旁邊一瞧,被子已疊得整整齊齊,姜憲顯然早已起床。   窗欞上擺著一尊水晶花觚,插著一把石榴花。   紅彤彤的花枝看似隨意地放著,卻呈現出一派生機勃勃的野趣,仿佛這些花生來就長在這水晶花觚裡似的,被子上還散發著淡淡的雅香。李謙說不出這是什麼香味,卻時時能從姜憲的身上聞到,情濃時,她的身體熱得像小火爐,這香味就帶著股特有的馥鬱,讓他熱血沸騰,理智全無。   從漫天黃沙的甘州回到這溫馨香暖的小屋,李謙壓根不想起來,懶洋洋地枕著手臂賴了會床。   外面傳來了情客小心翼翼地聲音:「大人還沒醒,你們手腳輕點。郡主說了,別把大人吵醒了,這才接到信幾天人就回來了,只怕是路上一宿都沒有睡。」   「大人對郡主可真好!」有陌生的小丫鬟道。   「難道郡主對大人就不好嗎?」情客有些不悅地道,「見大人還睡著,郡主親自下廚去給大人做麵條去了。」   也不知道等會兒做出來的麵條能不能吃?   郡主可從來沒有下過廚。   就算有廚子在旁邊幫忙,可郡主若是執意要加兩勺鹽,那廚子也不敢攔著啊!   情客在心裡思忖著,有點同情起李謙來。   ※   親們,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   PS:這段時間狀態不好,一直猶豫著該先用哪條主線,先發展哪條後續……標題與其說是李謙的猶豫,不如說是我的遲疑。   ~~~~(&gt;_&lt;)~~~~   ※ 第671章美景   聽了丫鬟牆角的李謙也是一驚。   他倒是沒有覺得姜憲下的面會有什麼問題,橫豎有家裡的大師傅看著,再不好吃也不會吃壞肚子,但是姜憲給他下面這件事……姜憲雖然沒有說她遠庖廚,可平時卻連廚房裡做了些什麼菜她都很少關心,並不是個重口欲之人。難道她的日子竟過得這樣無聊,居然想到了下廚?   她莫非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才想要到甘州去的?   想到這裡,李謙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愧疚來。   他之前還向姜憲保證倆人以後再也不分開,結果他一去甘州就是小半年,姜憲又沒有親人在身邊,怎麼會不感到寂寞呢?   李謙頓時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起身去了廚房。   姜憲正在淋香油。   清亮的麵湯,白生生的麵條,翠綠的青菜,看上去就讓人食慾大增,再淋點香油,就滿室生香了。   他笑道:「不會是給我做的吧?」   「就是給你做的。」姜憲挑了挑眉,吩咐身邊服侍的水蘇把面端出去。   李謙就拉了她的手仔細打量了一番,見既沒有傷痕也沒有油膩,莫名就鬆了口氣,道:「過幾天就是元宵節了,我們明天晚上到集市上去逛逛如何?」   「好啊!」姜憲自來了西安之後還沒有晚上逛過集市,道,「聽說今年西安府要辦燈會,到時候集市上一定很好玩。」   「不和京城的大柵欄這樣的地方比,自然是有很多有趣的東西。」李謙笑著,牽了姜憲的手往廳堂去,「若是要和京城比起來,還是有些差距的。不過,南邊集市那裡有條回回街,賣的全都是羊肉,和我們平時吃的東西不太一樣。到時候我們去那裡逛逛,你也可以揀看著乾淨的嘗一嘗。」   姜憲笑著點頭,坐下來看著李謙吃麵。   李謙道:「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姜憲道。   李謙就問:「吃的什麼?」   姜憲笑道:「吃的清炒蝦仁、八寶鴨、茶香雞……之類的。」   李謙就著姜憲的話挑了一筷子面放到了嘴裡。   麵條勁道,麵湯是用大骨熬成的,味道清淡而又不失回味,非常的可口。   他道:「再做這樣的面,不用淋香油。那香油反而讓這湯失了原來的味道。」   「是嗎?」姜憲伸長著脖子望了眼李謙的面碗,笑道,「我看著你平日裡喜歡吃肉包子多過吃饅頭,想著你的口味重,還準備放點四川的油潑辣子的,後來想了想,放了香油。看來這面還是得什麼都不放。」   李謙笑了起來,挑了一筷子面溫聲問她:「你要不要嘗一口?」   姜憲正飽著,根本不想吃,可李謙的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她,像夏夜空中閃爍的星子般明亮,讓她不由想到晚上情濃的時候這個人也是睜著這樣的眼睛望著她,在她耳邊深情地喊著「心肝」時的場景,她的手都軟了,情不自禁地就湊了過去。   李謙低低地笑,餵了一口麵條給姜憲。   姜憲聽到他的笑聲,羞紅了臉。   李謙卻沒事人似的,給自己挑了一口,又要餵姜憲吃。   姜憲想拒絕,又不忍讓李謙失望,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把一大碗面給吃完了。   她就覺得胸口有點不舒服了。   李謙知道她這是吃多了,而且還是因為他的原因吃多了,淨了手臉之後就帶著姜憲去花園裡散步。   此時漫天的雲霞已收,只留下了淺淺一層雲彩還掛在天邊。   李謙見路邊的玉簪花開了,就掐了幾支給姜憲戴。   姜憲從前總覺得鮮花易逝,過了午時就蔫了,不怎麼喜歡戴鮮花。此時見這雪白的玉簪花倒覺得挺可愛,傍晚時分戴一戴倒也不錯。   李謙誇起邱家的信鴿來,說要不是有這批信鴿,他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就趕回來。   說起這件事,姜憲倒想起別一樁事來。   她把柳籬隱姓埋名的事告訴了李謙。   李謙非常的意外,驚訝之後沉吟道:「我從前跟著我們家重金聘來的西席讀書的時候,柳籬偶爾會代我爹來給我傳話,他來的時候多半會在門口站著聽幾句,我一直以為他是不想打擾西席的傳道授業,現在想來,怕是在聽那西席教得對不對,好不好吧!還有高伏玉那裡,我猜高伏玉商量事的時候,他多半都在場,卻從來不說話……看來他不是不說話,而是覺得沒什麼可說的吧?畢竟是十九歲的舉人。」   「你也別把他看得那麼神。」姜憲聽了抿著嘴笑,道,「朝中十九歲的舉人有什麼稀罕的?嚴閣老十二歲就中了秀才,還是在江南參加科考的。」   李謙摸了摸鼻子。   姜憲不再刺激李謙了,道:「這件事我把它丟給柳籬自己去處置了,不知道他有沒有跟公公說?」   李謙想了想,道:「不管他說沒說,他既然決定留在李府了,就得跟我爹說一聲。這件事你不好出面,我寫封信給我爹吧!」   她求之不得。   姜憲嫁到李家也有些日子了,李長青是怎樣的性子她也能猜得出來,或許是身份地位的差距,他很喜歡看到姜憲尊敬李謙,姜憲就覺得暫時別讓李長青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事的好。   她道:「我還有個主意。我看那柳籬對江南的事了解的很多,能不能通過他和江南的名門望族結交?江南富足,你以後若想繼續和慶格爾泰打仗,打勝仗,就得想辦法避免軍需空虛,江南那邊有很多很厲害的商人,若是能夠以物易物或是有其他的辦法那就好了。」   李謙聽著面色漸漸凝重起來,斟酌道:「江南樹大根深,各世家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江南那邊,我們暫不宜動。福建離江南太近了。我們現在還沒有和靖海侯府抗衡的能力,此時去江南容易打草驚蛇,還不如先想辦法把四川的事做好了再說。」   最主要的是把邵家的事理清。   邵家現在就是匹被他撩紅了眼的狼,任它就那樣蹲在他的身邊,他始終不放心。   但用什麼樣的藉口好呢?   讓邵家丟官容易,可若是能讓邵家丟官的同時還能讓榆林總兵的官職落在自己人手裡,那才是兩全齊美的解決之道。   李謙陷入了沉思。   姜憲沒有打擾他,而是牽著他的手坐到了花園的涼亭裡。   家中僕從精心打理的花園,一年四季花開如春,目觸之處,景致美不勝收。   這才像個家的樣子啊!   姜憲嘴角微翹,露出一個愉悅的笑容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672章鯗魚   李謙在家裡呆了十幾天,不僅陪姜憲去逛了端午節燈市,看了賽龍舟,還陪她去驪山的別院小住了幾日。直到一紙飛鴿傳訊打破了他的寧靜。   陝西行都司下面的一個小旗在馬市和榆林總兵府下的一個百戶為著個胡女發生了爭執,兩邊的人打了起來,榆林總兵府仗著人多勢眾,把陝西行都司的那個小旗打殘了,陝西行都司的幾個人打紅了眼,直接捅死了榆林總兵府的幾個軍戶。事情鬧大了,馬市又在甘肅總兵府附近,甘肅總兵徐鳴親自出面,把兩邊的人都給扣了下來,寫了信給李謙和邵瑞,讓他們協商這件事該怎麼辦。   最先接到信的是李謙幾乎走在哪裡都帶著的謝元希。   他憤然地道:「馬市在甘肅,離我們不遠,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就算是我們的人有什麼錯,他們也不能把人給打殘了。他們分明是挑釁!這件事不能就這樣完了。」   穿著暗紅色四季錦團花直裰的李謙把書信放到了一旁,重新拿起剛才放在茶几上的銀剪刀,打量著眼前不足一尺高的文竹,小心翼翼地剪下一片枝葉,慢條斯理地道:「他們不是挑釁!不過是囂張慣了,一時沒有忍住罷了。知道他們去馬市是做什麼嗎?」   馬市通常都是各地的馬販子在那裡交易,也有部分生面孔牽著兩、三匹馬在那裡販賣的,他們不是碰運氣的行商,就是臨時要賣馬變現的,還有一些,是來銷贓的。   謝元希只顧著氣,還真沒有細想這幾個人去馬市做什麼。   他望著李謙,眼中不由流露出了欽佩。   李謙比他年紀輕,卻比他考慮得細緻,行事周到,別人都覺得李謙能坐到今天的位置是靠了老婆的裙帶關係,可李謙私下付出了多少,他們身邊的這些人都是明明白白看在眼裡的。   他語氣間不禁又多了幾分恭敬:「我這就去查!」   李謙點頭,拿起小噴壺來給文竹噴了噴水。   保寧無意間弄來的那個邱家給他幫了大忙。   就這書信一去一來,已經為他們爭取到了十幾天的功夫,等他到了甘肅的時候,該查的應該都已經查清楚了。   李謙再次仔細地打量茶几上的小盆栽一眼,笑著對伺候在一邊的冰河笑道:「郡主這些日子喜歡上盆栽了?」   冰河現在是兩邊跑。   有時候跟著李謙,有時候在甜水井。   冰河聞言笑道:「郡主喜歡的東西多著呢!這小盆栽是右參政魯大人的夫人送過來的,說是魯夫人在江南的娘家送過來的。除了這小盆栽,魯夫人還送了盆墨菊、一盆茶花、一盆茶梅、兩盆建蘭過來。」   這盆文竹是姜憲養的,周夫人來拜訪姜憲,李謙就自告奮勇地接手了姜憲的事,幫這文竹修剪噴水。   李謙點了點頭,示意冰河把文竹抱回原來的位置放好,然後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熱帕子擦了擦手,端起丫鬟奉上的茶喝了一口,道:「周夫人又到了?」   「是!」冰河笑道,「不過,周夫人好像只是來送東西的。說是老家送了些鯗魚來,她特意拿了些過來給郡主嘗嘗。還怕郡主不知道,討了文房四寶,把做法給寫了下來。」   「也難為她了。」李謙笑道,「離開崑山都快二十年了,還記得鯗魚是怎麼做的。特別這還不是吃鯗魚的季節。」   之前動手殺卓然的時候他有些衝動,但殺了卓然之後他已準備好和周照翻臉了,卻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感嘆著世事無常。   冰河既不敢接話,只好站在旁邊保持著微笑。   李謙放下了手中的茶盅,決定去看看姜憲。   他到的時候正巧姜憲送走了周夫人往回走,倆人在廳堂前碰了個正著。   姜憲一看見他就笑盈盈地快步走了過來,道:「你來的正好,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李謙看著周圍服侍的人,笑著頷首,牽著姜憲的手去了正廳。   姜憲等小丫鬟上了茶點退了下去,立刻兩眼發光地傾身小聲地問李謙:「你猜周夫人是來幹什麼的?」   李謙笑著搖頭。   莫說他真不知道,就算他知道,姜憲難得露出這樣俏麗的一面,他也要配合她驚訝一番才是。   姜憲沒有李謙這麼多的心思,她還沉浸在剛才的激動中。   「周夫人是來給冬至提親的!」姜憲說著,目光熠熠地望著李謙。   李謙這下真的大吃了一驚。   只是他還沒有出聲,姜憲已目光狡黠地抿了嘴笑道:「是左以明的侄兒。」   這下子李謙再也難以掩飾心中的震驚,他不解道:「怎麼會想到把冬至嫁到江南去?」   這對李冬至來說,並不是件好事。   「我也沒有想到啊!」姜憲支肘託腮地感慨,「聽周夫人話裡的意思,好像左家不想再和江南的那些名門望族結親。周夫人娘家有一個嬸嬸,兩位嫂嫂是出自金華左家。她來西安之前,就曾接到她娘家嬸嬸的書信,讓她給幫著看著點。遠近無所謂,只有姑娘家聰明伶俐,家風清白即可。周夫人之前不是沒見過冬至嗎?賽龍舟那天我們曾經無意間碰到過。周夫人可能是那個時候就上了心,後來估計打聽過冬至,今天來試探我的口氣。」   李謙聽著,怎麼覺得是地主家的傻兒子要遠遠地找個聰明媳婦的意思。   可他看姜憲這麼高興,就把這句話給忍了下去,委婉地道:「左家是哪位公子要說親?嫡枝還是旁系?人品怎樣?有沒有功名?父母德行怎樣?」   「說是叫左泉,今年十五歲,剛剛過了縣試,是左以明胞兄的幼子。」姜憲興奮地道,「真沒有想到,我居然有和左以明做姻親的一天。他從前教我讀書的時候我就覺得他脾氣溫和,為人機敏……」   而且還擅於審時度勢。   見著朝廷不行了,立刻就辭官歸家。   前世,趙翌死後,她曾想請左以明出仕,卻被左以明拒絕了。   這樣的人在帝王的眼裡是不識時務,可以家族立場而言,卻是庇護族人的聖賢。   若是冬至嫁到這樣的人家,老老實實聽長輩的話,至少能保一世平安。   李謙額頭冒汗,忙道:「等等,你不是說周夫人只是在試探你的口氣嗎?難道你已經準備答應周夫人?」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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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你們許諾的月票滴~~   ~~~~(&amp;gt;_&amp;lt;)~~~~   ※ 第674章機會   康太太是個萬事都聽丈夫的女子,鄭太太傳話給她,她雖然有些意外,但並不驚訝——李驥有事沒事的時候總喜歡往他們家跑,她隱隱有點察覺。   她請丈夫幫著拿主意。   畢竟是自己長女的婚事,若是這門親事結得不好,有時候會影響其他子女的婚事。   若說不答應,李驥這孩子也算是知根知底,人品秉性都好,而且這孩子機敏又討喜,康祥雲是很喜歡的。可若是答應,這孩子是庶子,出身太低了些,把長女嫁給這樣的人家,會不會讓人覺得康家對姻親的要求很低,以後什麼樣的人家都敢向他們家求親,這不僅是面子問題,還會拉低家族的層次。   原本可以一口就回絕的事,康祥雲想了很久都沒有個決斷,他索性去了鄭緘家。   鄭緘之前已經聽鄭太太說過了。   在他看來,這門親事還不錯。   因是康家的家事,他不好多說什麼。   此時康祥雲來找他拿主意,他也就直言不諱地說了自己的意見:「你看我們,也算是十年寒窗苦,拼死拼活地搏了個兩榜進士出身,在這世上也算是能立足之人了吧?可最終卻帶著家眷旅居西安。在你剛剛皇榜題名的時候,能夠想得到嗎?可見這世上的事,不是我們想怎樣就怎樣的。何況如今禮樂崩壞,我們這輩子說不定能勉勉強強地死於安樂,到子孫輩卻未必了。這也是我為什麼同意把兒子的學籍轉到西安來,帶在身邊的原因。和李家聯姻,總比到時候求李家庇護的強啊!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的。」   言下之意是他們碰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要為兒女謀一條生路。   康祥雲和鄭緘兩人私下也會隱晦地談起時局來,就像現在一樣。   他苦笑,道:「若不是如此,我早就答應了。」   鄭緘道:「戰事一起,天下哪裡還有樂土。與其到時候被動承受,不如此時主動選擇。」   康祥雲聽著不由眉頭一跳,想了想,站了起來,道:「那就這樣!」   鄭緘微微點頭。   過了兩天,姜憲就得到了明確的答覆,說康家同意了。   姜憲非常的高興,立刻派情客去稟了李謙。   李謙正在和謝元希說陝西行都司和榆林總兵府打架的事。   「這麼說來,這個百戶是替邵江行事囉!」他站在窗前,望著庭院裡盛放的石榴花,淡淡地道。   邵江是榆林總兵邵瑞的長子,也是邵家的繼承人。   「是的。」謝元希坐在離他不遠的圓桌前,手裡端著杯碧螺春。茶色清亮,香氣嫋嫋,聞著就讓人覺得通體舒暢。據說是太皇太后賞賜給嘉南郡主的。嘉南郡主很是大方,他們這些李謙的舊部來家裡,就會拿這些好茶葉出來待客。他這也算是沾光了。謝元希喝了一口茶,這才繼續道,「邵家自從和金家有了罅隙之後,邵瑞就把次子招了回去。誰知道邵洋在太原這邊沒有人管,過得自由自在,不願意回去。回去之後就在邵瑞面前鬧了好幾次,邵瑞要教訓邵洋,每次都是被邵家老太太出面保住了,那邵洋就更肆無忌憚了,最後甚至為了用哪個商家的粗布做軍服和邵江起了爭執。邵瑞沒有辦法,把軍服這一塊給了邵洋管,其他的事依舊由邵江管著。偏偏邵洋不懂裝懂,給總兵府惹了不少的麻煩。這次邵瑞從關外弄了批軍馬,可能是怕邵洋攪事,悄悄地交給了邵江。邵江估計也不想多事,就讓人直接把馬匹拉到了馬市。那百戶就是奉了邵江之命過來交馬的。」   像邵瑞這樣的人,當然不會做馬匹買賣,所謂的在關外弄了批馬,多半就是在關外搶的。而他們和馬販子交易,肯定是一早就聯繫好了,而且還是合作過多次的了。   李謙在心裡琢磨著,眼睛越來越亮。   他對謝元希道:「如果從這批匹馬上做文章,可行不可行?」   那可是一批軍馬。   邵家絕對不敢說這些馬是從關外搶來的,他們畢竟是將士,不是土匪,這樣明目張胆地出關搶東西還私下交易,完全可以治他個貪墨罪。   他們完全可以利用這件事把那批軍馬說成是甘州養馬場的軍馬,栽贓邵家偷了養馬場的馬……   李謙拿定了主意,又道:「就說他們之前到馬場裡偷馬,曾經和我們這邊的人打過照面。所謂的為胡女爭風吃醋是根本就沒有的事,不過是我們這邊的人覺得那百戶面熟,後來想起是偷馬賊,接著又發現他手裡有一批軍馬,就準備把人抓了送到司裡來審訊。誰知道那百戶卻拒捕,我們這邊的人這才下了死手的。然後甘州馬場那邊,你想辦法交待清楚了,讓他們配合。」   謝元希聽了直撓腦袋,道:「其他的都好說。可這馬匹怎麼辦?」   馬場是有記錄的,每年產了多少馬,死了多少,每年都是要報到兵部和戶部那裡去的,有記錄的。邵家那批馬有四十幾匹,數量太大,動起手腳來很麻煩。   李謙笑道:「按照失竊的馬匹報,多的,送到我爹那個拜把兄弟那裡去,讓他暫時先幫我們養著。等過些日子,我們再把馬匹弄回來。不可讓它們流落到了韃子手裡。我看慶格爾泰的樣子,今年冬天只怕還有一場硬仗打。說起這個傢伙,他可比他哥強多了。」   他說著,眼眸裡是棋逢對手的欣喜。   謝元希暗中搖頭。   你們兩人打仗打得痛快,卻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子。   這仗,還是少打為好。   謝元希按著李謙的意思寫了一封信給李驥,讓李驥親自跑一趟甘州馬場。   現在李謙不在甘州,尋常的政務都是由陝西都指揮使的同知打理,可涉及到李家或是李謙的事,就會由李驥來打理。   李驥雖說年輕,但有個八面玲瓏的馬永盛在身邊幫襯,行事到也像模像樣,沒出過什麼紕漏。   至於打架的事,甘肅總兵已經寫了帖子過來,李謙肯定是要親自出面解決的。   謝元希正寫著信,情客過來了。   李謙沒有避嫌,直接叫情客進來說話。   等情客說明了來意,李謙忍不住大笑起來,對謝元希道:「這還是個雙喜臨門啊!想必阿驥知道了馬跑得更快了。還請先生再給我寫封信,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爹。」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675章聯姻   謝元希連忙起身向李謙道賀,道:「成家立業。二少爺的婚事得償所願了,想必以後也能更持重了。」   李謙連連點頭,覺得這門親事真心不錯。   謝元希給李長青寫了一封信。   李長青很快就回了信,把和康家定親的事交給了姜憲打點,並問姜憲:「你看我要不要來一趟?這樣也顯示出我們家的誠意。」   姜憲回信給他,說若是能來一趟最好。   如果不是如今的世道太壞,李家未必能娶到這樣一位知書達理的姑娘。   李長青寫信過來,說他趕在六月中旬之前過來。   姜憲請了鄭太太當中間人,把事情告訴了康祥雲。   康祥雲很滿意李家的重視,和康太太私下裡道:「門第高低是一回事,重不重視親家又是另一回事,李長青能親自趕過來,可見對這門親事是極滿意的,以後彤管嫁過去了,也不至於受委屈。何況她和郡主是妯娌,郡主待人和善,又喜歡她,想必以後也會幫襯她的。」   康太太正是擔心這一點,道:「那彤管的陪嫁……」   康祥雲撓了撓腦袋。   這還真是個問題!   遠在太原的李長青正站在偏廳裡由裁縫量著裁衣的尺寸。他一面按照裁縫說的伸直了手臂,一面問李泰:「柳先生那邊還沒有音訊嗎?」   李泰手裡端著剛才小丫鬟捧上的茶盅上前幾步,笑道:「說是邵家不承認他們偷賣軍馬,居然病急亂投醫,找了金大人幫著出面請安陸侯世子爺幫忙找關係。金大人這次倒也乾脆,說安陸侯家畢竟只是姻親,又沒管事,這種事求安陸侯府也沒有用。勸邵瑞與其這樣無頭蒼蠅似的亂嗡嗡,不如找汪閣老或是兵部的李大人,好好的打場官司好了。」   有些話因有外人,他沒好直言。   邵瑞找到金海濤這裡的事,還是金海濤暗示金城過來遞的話。   金家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據金城說,金海濤已經寫信去了京城,讓京城不要管這件事。還勸邵瑞,想辦法找個中間人和李謙和解,要說和京城的這些官吏熟識,他們怎麼比得過從小在宮裡長大的嘉南郡主。與其到時候鬧得下不了臺,還不如認輸,看李謙那邊開出什麼條件來。   邵瑞不服,說:「若是朝廷大事都全由幾個婦孺說了算,那這朝廷還是什麼朝廷?我們這些官員乾脆去給婦人提夜壺算了!」   當時金海濤沒有做聲,心裡卻不住地嘆息。   邵瑞這幾年順風順水,手裡有了錢,脾氣也養起來了。   從前曹太后在的時候,他何嘗敢說一句這樣的話?   待邵瑞走後,金海濤把幾個兒子都叫到了跟前,讓他們以後少摻和到邵家的事裡去,並道:「若是太夫人問起來,你們也記得嘴上把個門,別讓太夫人心中不安。」   邵家和金家是因為兩位老太太是一同母胞的姐妹才能這樣守望互助的。   金宵幾兄弟都恭敬地應了。   金家三少爺不免去內院把這件事跟金夫人說了。   金夫人苦笑。   李謙還真給金宵找了個賢內助。這位安國公府的大小姐嫁進來之後,說話行事滴水不漏,就是金宵,也沒有像她以為的那樣把身邊服侍他多年的兩個大丫鬟收入房中,而是嫁給了他身邊得力的隨從,把位置騰出來,屋裡的事全都交給了魏氏。一時間看著倒也琴瑟和鳴,恩愛異常,讓人插不下手去。   既然如此,她就準備走太夫人這條道。   誰知道邵家卻惹上了這樣的麻煩。這條道是走不通了。   以後怎麼辦好呢?   她自從遇到了嘉南郡主,好像運氣就沒有從前好了。   金媛遠嫁,金城娶妻,魏氏進門,黃夫人留下來的這一支眼看著就如那上了屜的饅頭,蒸蒸日上起來。   金夫人皺著眉頭,絞著帕子想辦法。   那邊的姜憲則是在挑首飾,可在旁邊端著茶盅的卻是李驥。   這傢伙一聽說他和康家大小姐的婚事成了,喜得睡不著覺,忍了兩天就忍不住了,跟陝西行都司的同知說了一聲,也不管別人答應沒答應,就帶著幾個隨從一跟狂奔回了西安,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一件就衝進了上院。走到門口才想起男女有別,問在門口當值的婆子:「我大哥可在家?」   甜水井的人都知道姜憲很喜歡這個小叔子。   當值的婆子忙安排人去問。   結果李謙不在家!   李驥抓耳撓腮的在姜憲門口打轉轉。   情客看見了,就去稟了姜憲。   姜憲笑得不行,讓人把他叫了進來,他立刻狗腿地幫姜憲奉茶。姜憲就打趣他:「你回了府不去看看你的先生,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李驥是從心底裡敬重姜憲,把姜憲這個長嫂當成母親一樣敬重。聞言也不覺丟臉,笑嘻嘻地道:「我是來謝謝嫂嫂的。師傅等會再去看也不打緊。」   姜憲見他從眼角眉梢到指尖都透著歡喜,也跟著高興,打趣他道:「你就不怕康先生生氣?」   「我,我……」平時那麼伶俐的小夥子,聽了這話都不知道怎樣回答了。   從這也可以看得出李驥對康家大小姐的用心——他是一句不敬的話也不願意說的。   這就好!   姜憲很是欣慰,笑道:「你大哥要晚上才能來。你一路趕過來也辛苦了,先去歇了吧!晚上一起用晚膳!你的婚事也不用擔心,公公到時候會親自來西安給你下聘。新房什麼的,我這兩天正和你大哥商量。你回來也好,我和你大哥正好也聽聽你的意思。」   李驥哪裡還敢有什麼意見,像個馴服的小狗似的立在那裡,喃喃地道:「我聽嫂嫂的。」   真是乖巧啊!   親弟弟也不過如此吧?   姜憲看著更是喜歡,原本決定除了那一萬兩銀子再給李驥弄個田莊鋪子什麼的,現在決定再給他添個田莊,再買條街送給李驥。   誰知道劉冬月為難地道:「祖上的基業幾乎沒有人會賣。您若只是買一兩間鋪子還好說,這整條街整條街的買給二少爺,要麼請官府出面,要麼就只能等機會了!」   姜憲最恨那些與民爭利的人,她自己也就不會去做這種事。   「那就買個山頭吧!多買幾座山,最好連綿一片,以後孩子大了,可以在山間建個小屋避避暑,多好啊!」   驪山的宅子太小了,又沒有人往外賣,想換一個都不行!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關於端行節我在這裡解釋一下,和過小年一樣,有二十三過小年的,也有二十四過小年的,端午節有在五月初五過的,也有五月十五過的,看各地的風俗了。因為查資料古時候是過十五,就定了十五過端午節。   O(∩_∩)O~   ※ 第676章自立   姜憲的意思就是要熱熱鬧鬧地給李驥把婚事辦了。   劉冬月領會了她的用意,就知道怎麼辦事了。   等到李謙回來,姜憲就和他商量在哪裡給李驥置辦產業的事:「成了親以後,你還準備讓李驥待在甘州嗎?那就得在甘州給他置辦個宅子,田莊的話,西安這邊得弄一個,他們總得弄點平時的嚼用。汾陽那邊也得給他弄個田莊,畢竟是老家。人大分家,樹大分椏,萬一哪天你們兄弟分家,可以用來做祭田。再就是京城那邊,給他弄幾個鋪子,那邊的租金高,鋪子值錢。」   李謙聽了大笑,道:「你這哪裡是在娶弟媳,簡直像在娶媳婦,未免考慮的太多了。照我說,把銀子給他們就成了,他們想怎麼過就怎麼過,還免得說我們做兄嫂的管頭管腳的,就算是一時安排的不好,銀子沒有使在刀刃上也沒有關係,就當是買了個教訓好了。你這樣事事都為他們辦好了,他們什麼事也不用動腦子,這輩子也就只能依靠我們吃飯了。」   姜憲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她道:「我還不是依靠家裡吃飯,也沒看我長歪啊!」   李謙聞言微微皺眉,一手支在炕几上,一手支在炕上,把姜憲圍在懷裡,威脅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你這是說我沒有好好照顧你囉?」   姜憲睜大了眼睛。   這都是哪裡跟哪裡的話?   李謙不會是覺得老婆比他厲害,自尊心受不了了吧?   她頓時心裡一陣不舒服。   只有對自己沒有信心的男子才會如此。   李謙的自信不會是裝出來的吧?   前世她是太后,他在金鑾殿上還得給她三跪九叩也沒有看見他有什麼不悅之處。   或者是因為身份地位變了。   姜憲覺得這件事很嚴重,兩個人得好好說道說道。   她可不想像哄女人似的遇到這種事就哄李謙一回。   只是她剛想開口,李謙已笑著俯身噙了她的唇,低聲道:「既然夫人有怨氣,可見是我做得不夠好!那今天我就照著夫人的意思好好照顧照顧夫人,夫人若是有哪裡不滿意的,只管支會我,我就照著夫人的意思來改……」   說話間,他的手已探入了她的衣擺,帶著薄繭的手指已留戀地磨摩著她的雪肌……   姜憲的臉頓時脹得通紅。   這混蛋!   又開始像無賴了。   「和你說正經事呢,你又在想什麼?」姜憲去推李謙。   「夫妻敦倫,還有比這更正經的事呢?」姜憲的力氣對李謙來說猶如蟻螞撼樹,他笑著解了姜憲的衣襟,語氣也變得模模糊糊的了,「李驥你就別管了,讓他自己去忙活他自己的,你管好我就是了……我也只把你照顧好了就行了……」然後捉著她的一隻手伸進了自己的衣擺……   「混蛋!」姜憲抓著他的衣擺不肯讓他如願以償。   他就曖昧地在她耳邊說著讓她臉紅耳赤的話。   姜憲要死的心都有了。   最後還是讓李謙得了逞。   事後李謙像只偷了腥的貓,姜憲像被風吹雨打過的花。   姜憲不免心中不平,明明知道剛才李謙是和她鬧著玩的,她還是忍不住信口開河:「你那是什麼意思?覺得我靠了娘家心裡不舒服?還質問我!」   下半年姜憲就十七歲了,李謙覺得他們也應該添個孩子了,所以這些日子鬧騰的有些兇。   李謙知道自己有點理虧,笑著看她發著脾氣,捏著她的手親吻著她的指尖,道:「我要是當初這麼想,就不會心心念念地把你娶進門了。你好,才映襯著我更好。」   姜憲聽明白了。   李謙的意思是說她身份顯赫,而他能娶到她,只能說明他更好。   她想到前世他在她面前的坦然,知道自己想偏差了,臉紅得更厲害了。   李謙這痞子可是一點機會也不放過,又湊了過來,溫柔纏綿地吻著她,讓她心如湖水,蕩起層層漣漪。   兩人交換了個溫馨的吻,依偎在了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起閒話來,話題不免又轉到了李驥的婚事上。   「真的不管他嗎?」姜憲有些猶豫地道,「小夫妻剛剛開始過日子,沒有個人幫襯怎麼好!」   「可也得看怎麼幫!」李謙冷靜地道,「康家大小姐的陪嫁單子還沒有出來,我們這邊不用準備的這麼早。」   姜憲愕然,道:「你是怕康家不舒服嗎?」   她知道康家家境一般,但女兒不是高嫁嗎?李家多出一點有什麼問題?   李謙解釋道:「康先生應該很看重女兒過得好不好,若是聘禮和陪嫁之間相距太大了,康先生肯定會擔心女兒被別人說閒話,定會想辦法給女兒多置辦嫁妝的,弄得嫁個女兒像欠了別人家債務似的,反而加重了康先生的負擔。」   「那好吧!」姜憲道,「我悄悄地送給阿驥好了。」   這點李謙倒是贊成的,笑道:「所以我說把東西給阿驥,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去。正好也看看康家大小姐的態度。」   真正堅強的,自然能做到榮辱不驚。   姜憲點頭。   把東西給李驥的時候李驥很是慌張,連連推辭,姜憲把李謙的話告訴了李驥,並道:「這個事就看你怎麼看了。你若覺得自己處理不好,我也不勉強你,免得像你大哥說的,好意變成了負擔。」   李驥想了想,決定接受姜憲的饋贈。   他低頭給姜憲行禮,鄭重地道:「嫂嫂,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地和康家大小姐過日子,好好地報答大哥和嫂嫂的。」   誰也不知道以後的事。   此時是真心實意的已足矣!   姜憲笑了笑,沒有多說,讓劉冬月把準備好的東西給了李驥。   李驥只覺那裝著地契房契的小小金絲楠木匣子如山般沉重,沒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眼角已經溼潤。   李謙這邊卻沒有那麼多的精力管李驥的事。   他正和邵瑞打著官司呢。   因他這邊證據充足,邵瑞被逼無奈地承認了賣馬的事,卻拒不承認是從甘州的馬場裡偷的馬,說是因為軍餉不足,從關外的土匪那裡搶來的。   這些年來朝廷的軍餉從來都沒發清楚過,不是欠著這就是欠著那,九邊以外的衛所,一年沒有發餉的比比皆是,想讓自己治下的衛所能吃得飽穿得暖,就得自己想辦法。這已是兵部心照不宣的事了。   這件事當然也就不能成為邵瑞有罪的證據。   ※   親們,改了錯字。   月票榜又落到第四了,求月票~   ~~~~(&amp;amp;gt;_&amp;amp;lt;)~~~~   ※ 第677章官司   因而兵部的李瑤也好,首輔汪幾道也好,都能理解邵瑞的做法。也就是說,這件事根本不足以動搖邵瑞的根本。   謝元希愁得直抓腦袋,道:「能不能想辦法聯繫上熊大人。熊大人不是一直和汪大人意見相佐的嗎?」   柳籬冷冷地道:「社稷唯祭與戈。不讓那些總兵們自己想辦法,難道熊大人能有什麼辦法不成?這是大事。熊大人不會在這件事上和汪幾道鬧彆扭的。」   李謙也這麼覺得。   謝元希道:「那豈不是只能聽之任之?」   柳籬見李謙依舊一派平靜從容,不由道:「不知道大少爺有沒有什麼主意?」   李謙猶豫了片刻。   柳籬對出身的隱瞞讓李謙對他起了戒心,但姜憲對此事的不以為然又讓李謙覺得,也許柳籬並不像他認為的那樣是在利用李長青,利用李家。   他想了想還是道:「我當初拿這個理由攻訐邵瑞的時候,就想到過這個結果。我也沒準備用這件事就能把邵瑞拉下馬,這不過是我的一個試探而已,試探一下京城中到底有哪些人會幫邵瑞。現在目的基本上已經達到了。自上次汪幾道被迫把那五萬擔糧草還給我們之後,邵瑞和汪幾道的關係更好了,這次汪幾道力挺邵瑞就是證據。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知道邵瑞背後有誰撐腰我們就能有的放矢了。」說著,他斜看了柳籬一眼,問,「你可知道軍中什麼是大忌?」   柳籬恍然,目光微閃地道:「殺良冒功!」   「不錯!」李謙微微地笑,眉宇間是胸有成竹的自信,顯得神色飛揚,氣宇軒昂,「殺良冒功!如果此時爆出邵瑞殺良冒功呢?」   謝元希眼睛一亮。   柳籬卻犀利地道:「苦主呢?」   李謙笑,道:「若苦主是那些商隊的領隊呢?」   謝元希明白過來。   柳籬已擊掌高贊:「妙!這主意妙極了!若是從百姓中找苦主,在邵瑞貪墨之事暴出來的情況下,朝中的閣老們只會覺得有人在算計邵瑞,而且大少爺這官司若是鬧大了,肯定會三司會審的,普通的百姓哪裡見過那樣的陣勢,若是真的到時候被嚇到了,只會磕磕巴巴的,沒法讓人信服。可那些商隊的領隊就不同了。邵家打劫商販由來已久,很多人都知道。那些領隊又都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如果願意舍了身家性命出面作證,商人重諾,就算是滾釘板也不會變卦,反而有可能把邵瑞告倒。大少爺這個主意妙極!大少爺既然已經想出這個主意來,想必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不知大少爺有沒有差遣我的地方?我願為李家效犬馬之勞!」   他說著,起身鄭重地給李謙行了個揖禮,頗有些效忠的意思。   李謙有些意外。   在他看來,柳籬在李家隱姓埋名這麼多年能面對李長青的知遇知恩而不為所動,有本事,但也未免涼薄,輕易不會相信別人,他什麼都沒有做,卻讓柳籬突然投誠。   柳籬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可他心裡也有些高興。   從剛才發生的事就可以看得出來柳籬比謝元希更敏銳,看問題也更犀利,如果有柳籬這樣的人幫他,他自然願意接納。   但這高興也不過持續了幾息的功夫。   高伏玉如今已和他爹離心離德,他爹身邊能當大用的只有柳籬,若是他把柳籬要了過來,他爹身邊就沒有人了。何況柳籬既有謀略又能幫著處理政務寫摺奏。   李謙想到前幾天姜憲差了冰河來跟他說,柳太太自和周夫人見面之後,不是和周夫人去廟裡吃齋飯就是去驪山遊玩,再或是去梨園聽戲,去金石店裡淘些舊物,日子過得極其逍遙,一直沒有提回太原的事,就是李驥和康家大小姐的婚事傳了出來,柳太太也只是來道了一聲賀,第二天照舊和周夫人去了香積寺的碑林。   就在他不知道這對夫妻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的時候,柳籬卻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他這是決定留在李家為李家效力了嗎?   李謙笑道:「多謝先生!那以後就煩勞先生幫著給出出主意了。」   「這是自然。」柳籬也不客氣,直言道,「大少爺準備如何安排和邵家打這場官司?」   李謙原想讓謝元希去,可柳籬話的讓他意識到,僅僅一個謝元希,恐怕份量不夠。如果他親自去,一是有失身份,二是沒有這個精力和時間去和邵家磨。   他道:「先生這是要毛遂自薦嗎?」   柳籬笑道:「我的身份也有些不夠。照我看,鄭先生最好。只是不知道大少爺請不請得動鄭先生了?」   鄭緘是兩榜進士,見官不跪,先不說水平如何,在氣勢上就勝了其他人一籌。加之鄭緘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在京城中頗有些人脈,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   李謙含笑道:「就怕鄭先生不願意!」   柳籬道:「請大少爺同意柳籬去和他說說話。」   這是投名狀嗎?   李謙點頭,笑道:「若是先生願意幫忙,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下來。   李謙派了人手給柳籬,讓他能夠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他則騰出手來,開始了兩司大練兵,開除了不少軍戶。   一時間陝西衰鴻遍野,卻也生機勃勃。   過了六月六,郭永固那邊的獲利銀子送了過來。   李謙不用為今年的軍餉發愁了。   李長青趕了過來。   隨行的是陪了李長青多年的隨從納福。   姜憲恭敬地接待了李長青,不僅讓出了最好的房間,還專門為李長青修繕了書房和花廳,讓李長青好接待自己的朋友。   李長青非常的滿意。   第一天在鄭緘和康祥雲、柳籬等文人的陪同下去了驪山遊玩。   未曾想柳太太竟突然前來求見姜憲。   姜憲訝然,讓情客把人請了進來。   柳夫人給姜憲帶來了福建的巖茶,並親手給姜憲沏茶。   夏日火熱,李府卻綠樹成蔭,曉風習習,非常的涼爽。   姜憲和柳夫人坐在水榭裡喝茶,兩人都憶起小時候在湖中採蓮的情景。   好不容易等到茶沏好了,柳夫人卻指了那茶盅道:「郡主可知道我這巖茶是怎麼得來的嗎?」   姜憲直覺柳夫人不可能只是單純的說茶葉。   她做出認真傾聽的樣子笑道:「還請太太教我!」   ※   親們,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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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 第678章爭置   柳太太笑道:「我是松江人。我們松江人喜歡泊來貨,所以歷來都有和福建人做生意的傳統。這巖茶也就漸漸傳入了松江。雖然只有少數人喜歡,可到底也在松江佔了一席之地。而從松江去福建,通常只走兩條路。一條是從海上走,沿著舟山、象山、台州到溫州。還有一條路,是從陸地上走,從嘉興走杭州到金華、到麗水……可自朝廷分了南北卷取仕之後,蘇浙和江西都是取仕重地,兩地文華天寶,文曲興盛,同朝為官或是同師同門,情誼深厚,不免就有些人家做了親家。像我的表姐周夫人,就是從崑山嫁去了江西。因兩地相距甚遠,回來一趟實屬不易,就有人發現從江西走撫州、光澤、邵武往福建,再從福建坐車回松江,又快又好。所以我表姐也很喜歡福建的巖茶。」   說到這裡,她朝著憲姜微微一笑,舉了舉手中的茶盅,示意姜憲喝茶。   姜憲的腦子飛快地轉著。   從前她做太后的時候,曾經仔細地研究過輿圖,想著若是有一天她要出兵陝西或是出兵福建該怎麼調兵遣將。陝西暫且不說。若是出兵福建,最好就是從江西借道直入福州。只是福建地勢險要的多,就算是這樣,最多也就佔據閔南的半壁江山,想打下閩北,還是有點困難。   可柳太太卻告訴她,若是要去福建,或借道水路,或借道江西。   她這是在告訴自己江南的重要性嗎?   姜憲輕輕地呷了一口茶,因摸不清柳太太的來意,索性模梭兩可地道:「所以江南歷來也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是啊!」柳太太贊道,「可縱觀前史,不管是哪朝哪代定都江南,都沒有過激烈的殺戮,就是因為江南富足,勇烈之人太少,只要開國皇帝願意善待江南之人,多會望風而降。」   姜憲心中一動。   是不是因為這樣,李謙才告訴她暫時不要插手江南的事務。   天下賦稅多出於江南。   朝廷對江南的重視可見一斑。   在沒有足夠的力量之前,插手江南的事的確不智。   何況西北之邊還沒有安定下來。   姜憲微微頷首,表示同意柳太太的說法。   柳太太的話題一轉,突然提起李冬至的婚事來。   「不知道郡主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可是擔心大小姐遠嫁,沒有娘家人撐腰?」她笑道,「我向來認為這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娘家再顯赫,那也只是一時的,最要緊的是嫁了人之後要知道怎樣在夫家立足。史上不知道多少夫人嫁人之後娘家因皇權落魄的,有人被送到了尼姑庵長伴青燈古佛,可也有些卻絲毫不受娘家興衰的影響,做了宗婦、太君的。可見娘家兄弟只是錦上添花之事。我看大小姐聰明伶俐,行事頗有見地,不是那能夠任人拿捏之人,郡主何不放手為大小姐相看婆家?既能為李大人選個滿足的妹夫,又能讓大小姐有所歷練!」   說來說去,原來是為冬至的婚事而來。   姜憲不由戲謔地望著柳太太,道:「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可不是旁的什麼事,不去歷練也無妨。」   柳太太坦然道:「只是覺得有些可惜罷了。左家門風嚴謹,在江南是出了名的。若不是左家不想攪和到黨派之爭裡去,也不會跳出江南給自己的幼子選媳婦了。我雖沒有見過左泉,卻認識左大人的胞兄。若不是為了掌管家業,他也不會取得了舉人的功名後就沒再進學了。左太太出身尋常,卻在做姑娘的時候就幫著其母主持家中的中饋,左家相中左太太,就是因為左太太擅長管家。她為人謙遜謹慎,很好相處。女人多在後宅內院裡過日子,若是婆媳不和,那日子簡直沒有辦法過了。表姐跟我說了之後,我倒覺得是門好親事。特別是左家現在低調行事,家中有識之士卻不少。等到李大人勢大,朝中肯定不安生,與左家聯姻的優勢就顯現出來了。這件事,還請郡主多多思慮。   「李家對我們有再造之恩。原先我們隱姓埋名,一是沒有機會說,二是有高先生在,三是覺得沒有必要。還請郡主能夠諒解。」   而現在,柳籬決定效忠李家,所以才會決定為李家出頭?   姜憲笑道:「那你覺得我們家三少爺娶個怎樣的媳婦好?」   柳太太道:「如果能和郭永固聯姻是最好,若是不能,就娶個家有猛將的女孩好了。」   和郭永固聯姻,可穩固西北。   江南卻只能威勢碾壓。   所以和誰聯姻都沒有用。   姜憲笑道:「你來柳先生可知道?」   「當然!」柳太太抿著嘴笑了笑,「出嫁隨夫,我是很敬重我們家先生的。」   「我也是!」姜憲朝著柳太太眨了眨眼,道,「這件事我也得商量我們家大人!」   兩人不由相視而笑,年齡、經歷的差距被打破,兩人之間驟然看彼此都覺得親切起來。   可李謙還是不同意讓李冬至遠嫁。   他說:「我看史書的時候最恨那些把女人拿去和親的,好像這樣就真的能讓邊境安定似的。聯姻不過是錦上添花,真正決定兩家關係的還是利益。我是不會做那種犧牲自家姐妹來換取短暫和平的人。」   姜憲只好放棄。   李長青來後知道了卻把李謙大罵了一頓,道:「左家多好的人家。出過那麼多的進士、舉人。那左泉就是個傻子在這樣的家裡長大也能是個會斷文識字的,萬一倆口子打起來了,也只有冬至打左泉的份,你在瞎嚷嚷些什麼?這件事我做主了,把冬至嫁到左家去。以後我孫子讀書也有個去處。」   李謙又急又氣,道:「爹,您還怕你孫子以後沒有地方讀書不成?左家再好,可太遠了,左泉我們又根本不了解,這門親事不成!別的事我都可以聽您的,只有這件事,不成!」   李長青冷「哼」,道:「那你就想辦法給阿駒娶個郭家的姑娘進門吧!」   「那還不如娶個家有猛將的!」   倆人在書房裡爭執起來。   姜憲怕別人聽見就派了劉冬月守在院子門口。結果李長青直接把李冬至叫了過去,問她願不願意嫁到江南去。   李冬至已隱隱聽到李謙為她和李長青置氣的事,她不想讓李謙為難,特別是姜憲,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跟她說。她想也沒想,低聲道:「我聽爹的。」話說出了口,想到為了她出頭的李謙,又不由道:「我也聽哥哥的。」   ※   親們,元宵節快樂!   O(∩_∩)O~   ※ 第679章扯拉   李長青大怒,道:「你到底聽誰的?怎麼像個牆頭草似的沒有個主見!我告訴你,婚姻是結兩姓之好,你嫁去江南,以後你大哥在西北有什麼事,朝中有人彈劾他,你夫家也能出面幫他說句話。不然你想怎樣?以後嫁了人也要靠著你哥哥嫂嫂過日子,有事就找你哥哥嫂嫂嗎?」   李冬於聽了又羞又慚,臉脹得通紅,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嘴角翕翕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長青不由得心中一軟,沉聲道:「這門親事我同意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說完,拂袖而去。   李冬至心裡委屈極了。   哥哥嫂嫂待她好,她也想報答哥哥嫂嫂,可哥哥嫂嫂也說了,不用她報答,還為了她和父親有了口角,她若就這樣聽父親的話嫁過去,對不起哥哥嫂嫂,她若不嫁,父親肯定覺得她拖累了哥哥嫂嫂。   她站在外院書房的葡萄架下,惶然無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天空突然電閃雷鳴,下起了暴雨。   李冬至小跑著躲到了屋簷下,誰知道卻是個花廳。   三間的花廳,明間擺放著一尊紫檀木牙雕猛虎下山的座屏。從她站的地方望過去,座屏上碩大一隻猛虎好像正輕輕地嗅著旁邊的牡丹花。   李冬至豁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就是老虎,也有柔和地嗅著嬌嫩的花朵時,何況是人——若是有個人幫襯,這路就會比別人走得順暢吧!   李冬至冒著雨去了康太太那裡。   康祥雲和太太正準備著明天和李長青的見面,聽說李冬至過來了,倆人嚇了一大跳,想著是不是他們家長女和李驥的婚事有了什麼變化,但思來想去,好像沒有什麼預兆。   還是李長青因為什麼他們不知道的緣故有了悔意?   夫妻倆人不敢怠慢。   康祥雲催著太太快去見李冬至:「若是有什麼變化,快遣人來告訴我。」   康太太點頭,匆匆去了宴息室。   李冬至紅著眼睛給康太太行了禮,等小丫鬟上了茶點退了下去,忙說明了來意:「……我想答應了這門親事,又不知道怎樣讓哥哥嫂嫂原諒我!」   康太太聽了心中大喜。   李家顯然是要改換門庭,想讓後代子孫讀書入仕。   在她看來,這才是正道。   康太太對長女和李驥的這門親事就更滿意了。   她表揚李冬至:「你做得對。江南的那些官員為什麼那麼厲害?就是因為他們姻親聯著姻親,門生疊加著門生,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喜歡親上加親,所以才能相互守望。你如果能嫁去左家,李家在江南也算是有了個能幫忙說話的人,以後若是李大人或是你二哥、三哥有了孩子,再嫁去你們家,兩、三代人,你們家既有了給孩子啟蒙的師傅,也在江南仕子中站住了腳,這才是一個家族的發展之道。至於大人那裡,我讓你康世叔去說。別人的話你大哥聽不進去,他的話你大哥多半聽得進去。」   原本鄭緘是最合適的人選。可為了給李家打官司,鄭緘和謝元希去了京裡。陸氏剛剛懷了身孕,謝元希把人託付給了她和鄭太太就頭也沒回地走了。   這男人忙起事來,都是不顧家的。   李冬至感到心中微安,這才想起明天父親就要來拜訪康家了。   難怪沒有看到康家姐姐。   她忙起身告辭。   康太太見李冬至依舊敬自己如師,兩家的關係也算親上加親了,她心裡很高興,親自送了李冬至出門,還安慰了她幾句,這才回了屋,和康祥雲說了這件事。   等到李長青和康祥雲會了面之後,李家就託了柳太太幫忙打聽左泉的事。李長青因為特別滿意康祥雲這個親家,覺得康祥雲不僅學富五車,而且見多識廣,爽朗快意,沒有尋常讀書人的迂腐,決定多留幾天,好好和康祥雲培養感情,讓兩家的關係更密切。   姜憲就提議大家一起去驪山的別院住幾天,請了杜慧君過來唱戲。   康祥雲卻惦記著李謙的官司,聞言有些猶豫。   李長青是個提的起放的下的,大笑道:「我們該做的都已經做了,以後想起來不後悔就行。犯不著整天為這點小事愁眉苦臉的不高興。我們還是該吃的吃,該喝的喝。這樣的日子才痛快啊!」   康祥雲很是贊同,忙不迭地點頭,兩家約了一起去驪山避暑,還邀請了謝元希的太太陸氏。   雖然不住在一起,但謝元希常年跟著李謙在外奔走,在家的時間不多,陸氏倒常來李府做客,她又是個會看人臉色的,一來二去,和姜憲、康家、鄭家的關係越來越親密。   端午節的時候,她送了姜憲兩雙自己親手做的繡花鞋。   姜憲知道她的孩子才剛剛三個月,就把常大夫也帶上了,還讓她和自己坐了同一輛馬車,叮囑車夫:「慢點走,遇到道路不平的地方,寧願繞道而行也不要莽撞地衝過去,仔細別磕著謝太太了。」   車夫恭敬應「是」。   陸氏很不好意思,紅著臉喃喃地向姜憲道謝。   姜憲親自扶著她上了馬車,坐定後又一直盯著她的肚子看,看得陸氏都有些坐立不安起來,赧然地輕聲問她:「怎麼了?」   「沒事,沒事。」姜憲平時和李謙混在一起的時候還好,此時看到在自己之後好幾年才成親的陸氏都懷了孩子,心裡不免升起幾分渴望。她想了想,問陸氏:「你這個樣子不像懷了孕的?不是說有三個月了嗎?」   陸氏是頭胎,還有些害羞,輕聲道:「嬤嬤說我這樣是正常的。要到四個月才顯懷。可若是懷了雙胞胎又不一樣了,肚子會特別的大。」   姜憲聽了很感興趣,拉著陸氏問東問西的,以至於她到了驪山之後特別的渴望起孩子來。讓常大夫來給自己把了脈之後得了「身體安康」的結論之後,就有點纏著李謙胡鬧。   李謙卻不能一直在山上陪她。   不時要回西安城與幕僚們商討和邵瑞的官司。   正如柳籬所分析的那樣,當朝兩位正二品的官員打官司,這不僅直達金鑾殿,趙翌還讓三司會審。要不是李謙和邵瑞都是要鎮守邊城的武官,一時沒有合適的人選代替他們指揮衛所,趙翌早就把兩個人都抓到京城裡來,先審了再說。   也正如柳籬所預料的那樣,李謙找到的那個商戶送到京城後被打得血肉模糊也沒有改口。不僅如此,還突然冒出了兩戶壓根不是李謙聯繫的商戶站了出來,一口咬定邵瑞殺良冒功,打劫商戶。   ※   親們,今天的更新!   元宵節啊,看在我還在加班的份上,親們是不是投《慕南枝》幾張月票獎勵獎勵我啊!   O(∩_∩)O~   ※ 第680章計謀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邵瑞抽商隊重稅、用衛所的正規軍裝扮成土匪黑吃黑,既打劫土匪也打劫普通商戶,這些事早就有傳聞,不過是那些商人之前就算想告他,一來沒有門路,二來拿不出有力的證據來。這次李謙出面,讓之前的那些受害人看到了希望,為報家仇不怕死的人自然也就跳了出來。   穿鞋的怕光腳的,光腳的怕不要命的。   到了這個時候,邵瑞想在正常的程序中贏過李謙已經是不可能。   李謙明白,邵瑞也明白。   他這幾天去了京城。   李謙也在考慮自己要不要也親自去趟京城。   柳籬覺得不妥當:「大少爺到底想達到怎樣的目的?如果只是想把邵瑞扳倒,您肯定得去一趟京城。可我覺得,您花了這麼大的精力,肯定不止是想把他扳倒而已。我若是沒有猜錯,您是想把榆林總兵府控制在自己的手上——甘州離榆林衛很近,若是榆林衛在一個和你有罅隙的人手裡,打起仗來,誰知道對方會不會佯敗,然後置之死地而後生地在你戰敗的時候趁虛而入,讓你戰敗或是戰死?既然如此,您這個時候就不能走。眼看要進入九月了,韃子十二盟連著兩年徵戰,今年春上又氣溫反常,他們的日子不好過,很有可能會進城搶掠。如果那個時候邵瑞還在京城,我們就可以設計讓榆林總兵府的兵力暫歸你指揮,之後再想點辦法,把邵瑞留在京城。」他說到這裡,冷冷地一笑,道,「或是調任京職,或老死在京城不能回來。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把紹瑞留在京城,而不是讓他趕回來。」   柳籬相貌雖然平常,氣質卻很文雅,顯得溫和大方,氣軒不凡。平日裡遇到了李謙都是謙遜而又溫文,可剛才沉下臉來的那一笑卻無比的陰沉,仿佛噬人的人面蛛,靜靜地趴在讓人注意不到的絲網中間,等著過往的食物經過,一口吞掉似的,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冷酷無情。   或許這才是柳籬的真正面目?   李謙不動聲色,心裡卻不得不承認柳籬的話不僅有道理,還和他的不謀而合。   他不由試探柳籬:」你覺得我們用什麼計謀讓邵瑞留在京城?」   「直接和李瑤聯繫,讓他幫你。」柳籬毫不猶豫地道,「我仔細研究過李瑤的履歷了,他是庶吉士出身,後來在刑部觀政,但因為人太過耿直,得罪了當時的刑部侍郎,三年觀政之後,他沒能被選入六部,而是進了翰林院,之後又幾經沉浮,都是因為遇事不願意妥協或得罪了上司,或為同僚不喜,後來他是因為辦事認真又有能力,得到了剛剛攝政的曹太后提拔,這才漸漸地擢升到了三品,在六部站穩了腳跟,出了頭。儘管這樣,他還是保留了點讀書人的稟性,不然他也不會分了你的軍功之後同意幫你謀取陝西都司的都指揮使,不會在你嗷嗷叫喊的時候撥了三十萬擔糧草給你。   「在我看他,他這個人一定要拉攏。   「你生擒了布日固德,立了奇功,他應該非常的欣賞你才是。你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邵瑞的事告訴他。一來是可以試試他對你到底是個怎樣的態度?二來也可以讓他幫忙把邵瑞拖在京城,想辦法在關鍵的時候為你說上一句話。」   李謙聞言笑道:「你怎麼沒有想到讓我請姜家幫著出面?」   柳籬笑道:「姜家這張牌,虛用比實用好。」   李謙不解。   柳籬正色地道:「姜家名聲在外,大家都知道。可這幾任皇上都防著姜家,姜家雖然不至於落魄,卻也今非昔比。自郡主嫁入李家之後,我曾經仔細地觀察過姜家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大公子若是想從姜家討到什麼實際的好處不太容易,主要是李家和姜家都是行伍出身,既然可以因利益而結盟,也就很容易因利益而反目。但姜家的名聲好,我覺得大公子與其指望著姜家給您出頭,還不如利用姜家的名聲,讓李家的聲望更上一層樓。這樣的機會也是很難得的,若是利用得好,甚至比實際上的那些利益更容易打動人。因而我覺得這件事最好不要麻煩姜家,還要把郡主摘出來。等到了我們無計可施的時候再去求姜家,姜家看到我們之前苦苦支撐,就不會把我們當成是去姜家打秋風的窮親戚,也就願意幫我們的忙了!」   可惜姜憲不在這裡,如果姜憲在這裡,肯定要為他喝彩了。   李謙娶姜憲的時候也不是因為姜憲的身份地位,也就談不上失落之類的情緒,但如果姜憲知道姜家現在是這樣一個情況,肯定會很擔心。他不由交待柳籬:「這件事不要跟其他人說,特別是郡主。」   柳籬能看出李謙對姜憲的感情,以為他是怕李長青失望,讓姜憲傷心,笑著應下。   李謙這時才道:「柳先生說得很有道理,讓人去給鄭先生帶個口訊,讓他想辦法把邵瑞留在京中。」   「我看這件事最好是能請承恩公出面!」柳籬老神在在地道。   「曹宣?」李謙一愣。   柳籬點頭,道:「李瑤之前雖然從來沒有明顯的表示感謝曹太后,可他的確是在曹太后手中提拔起來的,又頗有些肝膽。如果其他人去,他還可能會打打官腔,若是曹宣去,就算是為了和曹太后兩不相欠,他也會幫這個忙的。鄭緘,地位畢竟單薄了些,說的話,肯定進不了李瑤的耳朵。」   李謙之前和李瑤接觸過,李瑤的性情怎樣,他隱約也有感覺。柳籬的話一開口他就知道他的這個主意可行。   如果他爹早點發現柳籬,李家是不是已經是另外一番欣欣向榮的景象?   他忍不住猜想。   又想著若是那樣,他恐怕也遇不到姜憲了。   可見這一飲一啄,都有他自己的機緣。   「行!」李謙果斷地道,「我這就給承國公寫封信去,請他去幫我們在李大人面前說項,把邵瑞拖在京城,一直拖到十一月初。」   若是十一月初的時候韃子都沒擾亂邊鎮,那就只能讓邵瑞永遠的留在京城了。   誰也不想自己的家門口蹲著一頭這樣的惡犬吧!   柳籬很讚賞李謙的行事做派,不免有些後悔當初沒有選擇幫助李謙。   可若他那時候真的選擇幫李謙,說不定李謙還看不上他。   王懷寅不就是個例子嗎?   ※   親們,今天的加更!   求月票~   O(∩_∩)O~   ※ 第681章兩件   李謙那邊和柳籬頻頻會面,姜憲則陪著康太太和鄭太太住在別院,每天不是聽戲就是閒聊,彼此之間的關係更親密了。   陸氏則成了她們重點照顧的對象。   常大人依舊是每隔三天給姜憲請一個平安脈,給姜憲看過之後,就給陸氏請脈。清早起來,若是李謙沒在別院過夜,姜憲就會跟著陳太太一起打打太極,這個時候她通常都會把陸氏拉著一起。她在那裡學太極,陸氏就由丫鬟們扶著在那裡散散步,看看花,和丫鬟們說說話。午膳之後為了能讓陸氏睡個好覺,姜憲吩咐下去,不許吵了陸氏,家裡的丫鬟小廝走路都輕手輕腳的,生怕聲響太大。   陸氏有些坐立不安的。   先不說謝元希是李謙的幕僚,僅姜憲對她就有救命之恩,她都無以為報,現在姜憲又為她在日常生活中做出如此巨大的讓步,讓她覺得自己的出現打擾了姜憲的生活,不免會感覺很是心虛。   可她看姜憲又是一片真心,拒絕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倒是鄭太太人情世故上十分精明,很快覺察到了陸氏的忐忑。她安慰陸氏:「郡主這是喜歡你,看重你,你只管好好的養胎就是了。你要是覺得愧對郡主的好意,九月是郡主的生辰,你不防給郡主送個觀世音的佛像圖。郡主這是盼孩子了。」   陸氏這才驚覺姜憲一直沒有孩子。   她不由惶恐地道:「郡主?」   「應該沒有什麼事。」鄭太太也有些擔心,但這話她不能說,說出去怕年紀比她小的陸氏沉不住氣,在姜憲面前說漏了嘴,惹得姜憲傷心,「要是郡主身體有恙,常大夫哪能這樣的平靜。」   陸氏鬆了口氣,心裡漸漸踏實起來,寫了信給自己的母親陸夫人,讓陸夫人去之前給她求子的廟裡再求一道符來,送給姜憲。   陸太太得了信,先是沐浴齋戒,然後誠心誠意地去給姜憲求了道符。   籤文上寫著「好事多磨」。   陸夫人給陸氏回了信,陸氏忙去告訴了鄭太太,大家都很為姜憲高興。   陸氏把求來的符送給了姜憲,讓她壓在枕頭底下,枕個九九八十一天。   姜憲遲疑道:「每天枕在枕頭下面一日也不能斷嗎?」   李長青不能在西安久待,七月上旬就會回太原。康先生不可能跟一群女眷住在驪山別院,自然也要回城,康太太不可能丟下康先生……到時候他們都會回甜水井。   陸氏壓根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忙差了人快馬加鞭去請教陸夫人。   鄭太太和康太太笑得不行。   李長青素來會做人,姿態又擺得很低,康祥雲對李長青的印象非常好,對兒女的親事沒有提任何的條件。李長青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對這門親事越發的滿意,原本和李謙說好的,拿五千兩銀子出來給李驥娶媳婦的,見過康祥雲之後就改變了主意,商量李謙拿一萬兩銀子。   李謙現在根本沒有精力去管這些,跟姜憲說了一聲就丟下不管了。   姜憲趁著這個機會和鄭太太、康太太商量,把這一萬兩銀子都用做聘禮,康家陪嫁些書畫過來就行。   康太太是個實在人,想了想,也不扭捏,和康祥雲商量之後就應下了。   這樣李驥和康家大小姐的婚事就一點阻力也沒有了。   姜憲趁機把李驥叫了過來,陪著李長青和康祥雲在別院裡住了幾日,並告訴他:「一邊是你父親,一邊是你嶽父,你可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陪著。」   這也是姜憲的私心。   在李府,上有李謙,下有李駒,旁邊還有個李麟,李長青只怕連李驥長得什麼樣子都記不清楚了。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讓李驥在李長青面前露露臉。   這招還挺管用。   過了幾天,李長青對姜憲道:「郡主真是我們家的福星。從你進了門,不僅冬至變了個樣子,就是阿驥也變了個樣子。你能做我們家的媳婦,我很高興!」   這已經是對一個媳婦最高的讚賞了。   姜憲謙遜地道謝,等到李長青康祥雲都走後,卻抱著李謙翹起了尾巴:「我很厲害吧!連公公現在都覺得我很不錯。」   李謙不禁捏了捏姜憲鼻子,寵溺地笑道:「我爹自打聽說你要嫁給我之後就對你滿意得不得了,你才知道啊!」   「那不一樣。」姜憲笑眯眯地道,「從前他是滿意我的身份,現在是滿意我的為人。」   「反正不管怎樣都是你!」李謙橫抱著姜憲進了屋,「滿意的都是你……」   姜憲咯咯笑。   派去金華打聽左泉的人回來了。   事情和李謙料想的差不多。   左泉老實本分,心地純善,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末,因而也最得家中長輩的喜歡。因讀書不及他的兄弟姐妹們聰慧,人有些內向,左泉的父親怕他被人輕瞧,才決定在江南之外給他找個有主見的姑娘做媳婦,這才是左家最主要的原因。所謂的不想摻和到江南的朋黨之爭裡去,是一個原因,卻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那就別嫁了。」姜憲覺得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夫妻恩愛,左泉老實,是一個委婉的說法,說不定是指左泉木訥,不知變通,若是遇到這樣的人,你說什麼都難以讓他改變主意,也是件挺糟心的事。   誰知道李長青聽了卻越發覺得這是門好親事。直接把李謙叫了過去,告訴李謙他已經同意了這門親事,讓李謙跟姜憲說一聲,請柳太太從中做媒,把這門親事定下來。   李謙不同意。   父子倆又不歡而散。   李長青直接去找了柳太太。   等姜憲知道的時候,周夫人已歡天喜地地寫了信去金華。   姜憲似笑非笑地望著柳太太道:「柳太太不記得當初是怎麼告訴我走哪條路可直下福建的事了?」   柳太太卻泰然自若地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我家夫君是李總兵的幕僚,自然是要聽李總兵的。」   姜憲有些頭痛。   找個能幹的謀士就是這樣,總是不太服從管|教。   姜憲只好去找了李冬至。   誰知道李冬至卻真誠地對她道:「嫂嫂,你放心,不管那左公子是怎樣的人我都會好好待他的,我不會丟李家的臉的!」   姜憲笑著給她一爆慄,道:「我和你哥哥是為了面子不要裡子的人嗎?你這樣,可真讓我和你哥哥傷心。」   ※   親們,求投張月票,讓我知道你們還在追文~~   ※ 第682章願意   「我知道哥哥、嫂嫂待我最好!」李冬至和姜憲在一起生活了兩年,早已沒有了從前的疏離客氣。她撒嬌般地抱著姜憲的胳膊道,「可我也是李家的一份子,我也想幫李家的忙啊!而且鄭太太也覺得左家不錯。與其嫁到個與李家沒有利益關係的人家去,還不如嫁到左家去。大姐不就是一個例子。」   李雪的夫家不知道李家的厲害,自然也就沒有畏懼之心,恣意地磋磨著李雪,李雪不僅喪夫喪子,還差點作為籌碼被夫家賣了,這樣的人家,的確不嫁也罷!   「可夫妻過日子,還是要找個順眼的比較好。」一想到李謙的態度,姜憲還是有些猶豫。   她不過是沾了重生的光,很多事能夠預防。若要說這看人的眼力,還是得相信李謙。他看人從來沒有看走過眼。   李冬至抿了嘴笑,道:「我又不像我哥哥,喜歡嫂嫂,非嫂嫂不娶。我嫁給誰不是嫁?只要他老實本分,公婆對我滿意,我就覺得滿足了。至於其他,要嫁過去之後才知道。現在看得再好,誰也不敢保證就會一成不變啊!」   這句話也有道理。   姜憲知道這件事是改變不了了。   她不由嘆氣,輕輕地撫了撫李冬至的頭,沉聲道:「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以後都要記住了,你是我們李家嫁出去的大小姐,你有三個哥哥,就算赤胳膊上陣打,我們也不會怕他們,何況你哥哥是二品大員,你爹爹是三品大員,你還有個做郡主的嫂嫂……就是官司打到御前我們也不怕。」   「知道了,嫂嫂!」李冬至認真地道,眼圈卻陡然間紅了起來,「我會好好過日子,不會給李家丟臉的。」   以後,把自己的侄子弄到左家去讀書,改變李家的門庭。   姜憲抿了抿嘴。   這已經是李冬至第二次提出不給李家丟臉了。   她不由認真地道:「冬至,自己的日子過得怎樣最要緊,丟不丟臉,是相對而言的。像我朝的一些公主,有被駙馬打了不吭聲的,也有打駙馬的。你覺得他們誰過得更痛快?我們不去惹別人,可若是有人惹了我們,我們也用不著忍氣吞聲。這才是最要緊的!你可明白?」   「我明白!」李冬至說著,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他們是怕她被欺負。   可笑她小的時候她娘還擔心李謙以後會欺負他們,可李謙和姜憲對她卻比自己的親身父母還要好。   可她並不怨恨父母。   這是眼光所決定的。   誰家的女兒不聯姻?父親至少還把她嫁給了個靠譜的人家,沒有一味地只看親家是什麼人。她已經比很多人都過得好了。   這樁婚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李長青很高興,狠狠地表揚了姜憲一場,說姜憲長嫂如母,賢良淑德。   姜憲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兩世為人,她還是第一次被人稱讚「賢良淑德」。   她不禁在私底下和李謙開玩笑道:「你說,我要是把郭永固的女兒給阿駒娶回來,爹會不會直接獎我一張萬兩的銀票?」   李謙怒目:「你還嫌家裡不夠亂?」   對李冬至的婚事他至今也沒有轉過彎來。   姜憲半開玩笑半勸著他:「阿駒和冬至不一樣嘛!冬至是嫁出去,阿駒是娶進來。冬至那裡遇到什麼事,就算她住在我們隔壁,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們也不能插手。娶進來的卻不一樣,你是大伯兄,若是阿駒對她不好,你大可把阿駒叫過去狠狠地訓斥一頓,他就算是想納妾休妻,你若要阻止,他也沒辦法隨心所欲啊!   「再說,四川和江南也不一樣。   「四川地勢險要,歷來多以安撫為主。看郭永固那架勢,只怕是要定在四川了。和郭家結親,就等於和郭家結盟,以後西南的事就好辦了。而江南太大,世家太多,誰也不可能一枝獨秀,結親反而沒有什麼用。」   李謙何嘗不知。   他只是反感父親的固執。   李謙沒有說話,沉默地喝著茶。   姜憲俯身趴在了李謙的背上,親暱地吻了吻他的耳朵,低聲笑道:「生氣了?」   「沒有!」李謙嘆氣,握著姜憲搭在自己肩頭的手細細地摩挲著,道,「我只是心裡有些焦灼,總覺得時光如梭,一不小心就會一事無成似的。」   姜憲愕然。   在李謙的年紀和身份、官位,當朝已無人能及。他為何還感覺到急切?   她猶豫道:「是因為我嗎?」   「是!」李謙想了想,開誠布公地道,「我怕我趕不上你的腳步。」   「傻瓜!」姜憲不由又親了親他的耳朵,低聲笑道,「我一直停在這裡等你,你很快就會趕上我,甚至是超過我。我卻沒有準備去追你。我想在你給我的窩裡,舒舒服服地過自己喜歡的小日子呢。你不會覺得我這樣太懶了吧?」   她故作驚訝地看著李謙。   李謙笑了起來,轉身把她抱住。   他知道姜憲這是在寬慰他。   可他真有這樣的感覺。   特別是卓然的事發生之後。   他覺得他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要走到別人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走到再也沒有人敢覬覦他的保寧的高度。   但這些都不必對姜憲說。   他只要默默地往前走就是了!   他的保寧,自會看到。   李謙溫柔地吻著姜憲。   他們倆人都沒有想到,李長青早已在打郭家的主意。   他原來是準備把李冬至嫁到郭家去的,但和郭家不熟,和李累打聽了幾次郭家的事也沒有得到一個準信。這次他來西安,固然是因為李驥的婚事,可也抱著和郭家聯姻的目的,想親自和姜憲說道說道,贏得姜憲的支持。誰知道陰差陽錯,郭家的事他還沒有開口說話,李冬至卻要嫁到左家去了。   相比之下,這門親事更讓李長青滿意——他希望通過子女的聯姻壯大家族,而不是因為聯姻親家變仇家,所以子女們的態度還是很重要的。   李冬至想通了,自己願意嫁過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現在有些苦惱是把李冬至帶回太原去,還是讓她繼續跟著姜憲在西安,等到出閣的時候再回太原。   柳籬笑道:「當然是繼續跟著郡主了。您可別忘了,郡主可是做過左以明左大人的學生,而左家現在就以左以明的官職最大。大小姐與郡主的關係越親近,她出了閣就越容易被左家接受。」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683章疑問   李長青腦子一轉就明白過來。   他立刻做出了決定:「那就讓冬至繼續跟著郡主,成親的時候再回太原。」   柳籬笑眯眯地應「是」,準備起身去安排,卻被李長青叫住了,躊躇道:「你上次和我提起的事,我讓郡主幫著想想辦法,你覺得妥當嗎?」   李謙對和郭家聯姻並不積極,他找李累打聽也沒有打聽出個什麼情況來,他想來想去,最好是姜憲能幫這個忙,畢竟從上往下打聽郭永固的消息更靠譜一些,而且那個郭永固和左以明還是同鄉。   柳籬笑道:「沒有比郡主更好的人選了。不過,郡主尊重大少爺,這件事恐怕還是得說服大少爺才行。」   李長青直嘆氣,道:「從前怕郡主不敬重宗權,讓他受委屈,現在又覺得郡主太聽宗權的話,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哎!」   柳籬哈哈大笑,道:「我看您去和郡主說說心裡話也好。大少爺向來心疼郡主,要是郡主被你吵得不得安生,大少爺肯定會不高興的。」   李長青眼睛一亮,果然去找了姜憲。   姜憲也覺得和郭家結親有百利而無一害,可李謙既然不願意,她就不想讓他心裡不舒服,特別是現在李謙在李冬至的婚事上被李長青擺了一道,她就更不能助紂為虐了。   她始終含笑不答應。   李長青又是氣憤又是欣慰,連著幾天把姜憲叫到他的書房裡說話。   李謙這段時間忙著練兵,連著幾天都沒在家,但並不表示家裡的事他不知道。   他抽了個空回家,問李長青:「爹,您什麼時候回家?」   李長青打了個哈哈,道:「我這不是要把家裡的事安排好了再回去嗎?我聽周夫人的意思,左家想讓冬至早點嫁過去。可是阿駒的婚事還沒有定下來,冬至怎麼好先嫁人?」   李謙放手李冬至的婚事最終是因為李冬至自己答應了而後無奈之下才作罷的。   郭永固是封疆大吏,兩榜進士出身,正二品的高官,雖不如左家底蘊深厚,卻更有權勢,比冬至這門親事還要顯赫。說不定李駒知道了會歡天喜地,忙不迭地答應呢。自己攔在這裡算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略略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若是阿駒自己答應,我就派個人去仔細地打聽郭家的事,試著和郭永固提提聯姻的事。」   李長青喜得合不攏嘴。   他沒有想到李謙這麼容易就鬆了口。   可見柳籬讓他去吵郡主的主意還是挺管用的。   以後有什麼事就和這個兒媳婦商量吧?   她比兒子靠譜,能和他想到一塊去!   李長青思忖著,笑呵呵地道:「阿駒能不願意嗎?何氏之前還準備把自己娘家的侄女嫁給阿駒呢!要不是年紀相差的大點,我又不願意,他早就娶了瞳娘,還能有今天嗎?這件事不用問他,他肯定同意。」   李謙堅持道:「你還是問問他的好!」   李長青想起姜憲養的信鴿,覺得這東西太好了,若是回太原之前能想辦法從姜憲手裡討上幾對就再好不過了。因而回答起李謙來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敷洐地道:「我這就飛鴿傳信給阿駒,讓阿駒親筆給你回信,你看他怎麼回答!」   李謙越聽越失望,草草地和李長青說了幾句話,就回了屋。   姜憲正跟著女紅非常好的水蘇學做小孩子衣衫,準備陸氏生了之後送給陸氏的孩子。見李謙神色疲憊地走了進來,忙放下了手中的針線迎了上去,一面幫他更衣,一面道著:「這是怎麼了?」   李謙向來捨不得姜憲做這些事,此時倦意從心間起,突然就想一動不動地靠在姜憲的肩頭,任由她關切而又焦急地問著自己。   「我沒事!」他說著,但還是沒能抑制住渴望,把頭靠在了姜憲的肩頭。   姜憲看著他風塵僕僕的,想到從前被姜律騙著跟去了校場,看到那些將士又是塵又是土,滿頭大汗的情景,心疼得不得了,踮起腳抱住了李謙,也不管他身上的塵土了,半扶半拖地讓他坐在了臨床的大炕上,接過小丫鬟的熱帕子給李謙擦了把臉,又服侍他更衣喝茶,恨不得親自去打盆水來給他泡個腳解乏才好。   李謙被她這麼一通服侍,心裡漸漸地暖了起來。把她拉上了炕,摟著她向她抱怨起來:「我知道聯姻事半功倍,可現在形勢不明朗,左家暫且不說,郭永固一看就是個有想法有野心的人,而且還頗為功利,這樣的人家能養出怎樣的兒女來?現在還好,大家沒有利益衝突,聯姻是錦上添花。可萬一以後兩家反目成仇,你讓阿駒的孩子怎麼辦?可爹一心一意地鑽到聯姻裡去了,誰說也沒有用。還有那個柳籬,從前看著挺老實本分的一個人,現在呢,主意一個接著一個,偏偏還個個都說中了爹的心思,我看用不了多久,他就像我們家的太上皇了,說什麼是什麼。早知道這樣,就應該用高伏玉的。再不濟,把高伏玉身邊那個王懷寅用上也成啊!」   既然如此,那你娶我的時候可曾想過,如果有一天姜家和李家為利益反目,你會怎麼做?   姜憲沉默了片刻,把心中的疑問深深地埋到心底,輕輕地撫著他的背,溫聲地順著他的話道:「別生氣了。過些日子柳籬就會回太原去了,眼不見心不煩,隨他在太原作妖去。反正那邊還有個李麟和李駒,我們正好隔岸觀火,任他們折騰去。」   她知道他這只是在洩|憤,並不當真。   李謙聽著,氣慢慢地順了下來,人的理智也回籠,和姜憲說起李長青的打算來:「……這件事我也懶得管了,若是爹問過阿駒,阿駒又願意,你就幫著打聽打聽郭家的姑娘好了。」話說到這裡,他還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道,「要是郭大人沒有閨女,我看他怎麼辦?」   姜憲忍俊不禁,道:「估計公公會讓我把當朝二品以上的所有官吏的家底都摸一遍,看看李家有沒有可能和其他人家聯姻。與其這樣,你還不如指望著郭大人有好幾個女兒,矮子裡面拔高個子,總有一個適合阿駒的。」   「閨女多了那還能討得什麼好?大家都一碗水端平了。」李謙還沒有解氣,冷笑道,「可別到頭來白忙活了一場。」   「就是。」姜憲繼續哄著李謙,「你吃過飯了沒有?我不知道你今天回來,廚房裡應該只有雞湯,我讓人下一小碗麵條,你先墊個肚子好不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這兩天的事比較多,沒能按時更新,影響了親們的閱讀,非常的抱歉。   ※ 第684章勢利   李謙很快就被姜憲的態度治癒了。   他不僅在姜憲的陪伴之下吃了一小碗面,還拉著姜憲在外面散了會步,說了說這幾天發生的趣事。   姜憲就哄著他。   兩人高高興興地過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來,李謙去了衙門之後,姜憲就差了人去打聽郭永固的事了。在她看來,李駒肯定會同意這門親事的,先不說郭家的門第,僅這門親是李長青屬意的,李駒就會同意——現在的婚姻,大多數人都是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就算李駒有所不滿,這樣的情勢,何夫人也會逼著他答應的。   不出姜憲所料,沒兩天,李長青收到了太原的飛鴿傳信,李駒不僅答應了這門親事,還表示一切都由姜憲和李長青做主。   姜憲不由一笑,和情客說悄悄話的時候頗有些感慨道:「我之前覺得冬至像宗權,膽子雖小,可待人處事卻十分的機敏,沒想到李駒也像宗權,這個時候還知道提我。」說到這裡,她想起了李驥,忍不住又道,「阿驥也很擅長與人打交道,不過短短的十幾天功夫,我看康先生對他更滿意了,幾乎要把他當兒子看待了。難道這是他們李家的傳統?」   「有樣學樣!」情客笑道,「那也是大人這個兄長做得好。」   姜憲抿了嘴笑,收下了對李謙的讚揚。   又過了幾天,姜憲等人開始準備七月半的祭祀,李長青要回太原了。   臨走之前,他反覆地叮囑姜憲:「一定要促成和郭家的婚事。這樣我們就能在西邊站住腳了。」   「您放心,一有消息我就告訴您!」姜憲連連向他保證。   他滿意地點頭。   和李長青一同回太原的,還有柳籬的太太。   他們和周夫人相認了,周夫人喜極而泣,寫了信回去告訴娘家的親人,可柳太太卻沒有準備回江南去。她覺得與其回老家,還不如跟著柳籬呆在李府:「……李總兵對我們有救命之恩。之前不願意插手李家的事,是因為有高伏玉在,不想讓李總兵為難。現在高伏玉已是半歸隱狀態,我們再接手李家的事,也就和高伏玉沒有什麼矛盾了。江南卻不一樣。這些年所謂的朋黨之爭應該是更厲害了吧?我看王家鬥志昂揚的,準備舉全族之力推我三哥拜相入閣。他們恐怕容不下我這樣的人吧?我母親還在,若是我和家裡有什麼矛盾,傷心難過、受苦受累的只能是我母親。若是柳家再因為我的事平添麻煩,我心裡就更不安。表姐給姑母說一聲吧,就說我們在這挺好的,讓她老人家不必牽掛,若是得了閒,我帶著孩子去崑山看她老人家。或者還能和大伯兄、小叔子聚一聚。」   這就是不和王家人接觸的意思了。   周夫人原想讓周大人幫幫忙,轉念一想,王家這些年頗有些得意忘形了,柳太太的三哥雖然書讀得好,是庶吉士,在吏部任給事中,可人情世故上卻不是那麼機敏,未必就能拜相入閣,這個時候柳籬回去認親,很可能會受到王家的打壓,還不如等幾年,等到李謙或是李長青再擢升一級,憑著柳籬舉人的身份就可外放出去做官了。   不一定要這個時候回去。   周夫人又寫了信給母親。   她的母親也十分贊同她的觀點,囑咐她好好地照顧柳籬夫妻,有機會了讓他們夫妻一定要帶著孩子回去看看。   柳太太笑著應了,給周夫人的母親捎去了自己親手做的衣衫,讓周夫人的母親放心之後,也就沒有什麼事可做了。   她惦記著家裡的兩個孩子,決定先回去。   姜憲給她送上了儀程。   柳太太沒有客氣,笑納了,之後意有所指地提醒姜憲:「別忘了去福建的路。」   「不會忘記的。」姜憲也笑有所指地道,「謝謝柳太太指點。」   柳太太朝著姜憲笑了笑,坐上馬車走了。   姜憲嘆氣,開始著手操持李驥的婚事。   這個時候,四川那邊有消息傳了過來。   郭永固有兩兒兩女。長子、次子已經成親,長孫都有七、八歲了。長女是前幾年嫁的,只有次女留在家裡,可今年已有十八歲了。也就是說,比李駒要大四歲。   姜憲聽著直冒汗,忙道:「那郭家二小姐許人了沒有?」   「沒有!」來稟告姜憲的七姑也覺得這件事不靠譜,眉宇間透著幾分窘迫,道,「聽郭大人老家的人說,郭家二小姐出生的時候郭大人和楊州顧家有口頭約定,若是兩家的孩子都能活到十二歲,就讓郭家二小姐和顧家的大少爺訂親。誰知道顧家大少爺在十二歲那年病逝了,之後郭家二小姐就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家,揚州那邊還傳出郭家二小姐克夫的謠言。因為這個謠言,原本不願意離開江南的郭夫人帶著兒子女兒去了郭大人的任上。去調查的人說,郭家現在正為郭家二小姐的婚事犯愁呢!」   可大了四歲?   姜憲決定不去煩李謙,直接給李長青回了話。   李長青的回覆簡單而又粗暴:「女大三,抱金磚。女人大點沒關係,沉穩,會照顧人。」還催著她趕緊讓人去四川給李駒提親,說是「別讓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姜憲啼笑皆非,把信拿了給情客看,無奈地道:「你說我這個公公,到底是厚道呢還是勢利呢?你說他厚道吧,他連阿駒的婚事都要拿出來利用一番。你說他勢利吧,他對幾個子女卻十分的大方,該維護的時候都盡力的維護。」   她說著,心裡不禁腹誹:當初如果李謙看上的不是她,是個小門小戶的姑娘,不知道李長青會不會同意?   情客站在一旁只是笑,道:「做父母的都希望子女過得好,可能老爺覺得這樣就是對三少爺好吧?」   也許!   姜憲感慨了一番,派了人去見郭永固,然後在李謙回來的時候和她恩愛過後隨口提了提。   李謙正是饜足的時候,人懶洋洋地把姜憲摟在懷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姜憲吹彈可破卻膚光勝雪的脊背,也不知道聽清楚了沒有,「嗯」了一聲,就又拉著姜憲親熱起來。   姜憲被李謙含|著胸前的豐盈,卻在心裡嘆氣。   等到郭家二小姐的事暴露後,不知道李謙會不會生自己的氣,覺得自己經受不住美色……   可想到她有可能是李謙的美色,姜憲心裡又高興起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PS:看到今天在追的文作者寫道「這個節日,和12年婚齡的婦女瞳相關」,才知道今天提情人節……和我就更沒有關係了!   按時上班,正常更新!   怎麼就感覺這麼悲涼呢~   ※ 第685章再戰   世事總讓人措手不及。   在姜憲擔心郭家二小姐的事曝光的時候,甘州那邊來了八百裡加急公文,說是李謙派出去的斥候發現慶格爾泰好像在調兵遣將。   坐在陝西都司衙門裡的李謙不由和柳籬交換了一個眼神。   慶格爾泰果然還是按捺不住要繼續攻打甘州了。   李謙騰地站了起來,有些興奮地喊著「冰河」,讓他去把都司的幾個參將、僉事和幾個遊擊將軍叫過來,道:「我們得提前部署,最好是把這個慶格爾泰給滅了,免得他有事沒事的就到眼前晃蕩,太討厭了!」   柳籬微微地笑。   李謙生擒過布日固德,他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冰河很快去叫人,李謙又讓他給姜憲遞了個話,說晚上不回去用晚膳了。   姜憲這邊得到消息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眼睛卻盯著手裡的便箋眼睛珠子也沒有轉一下。   派去四川的人送了信回來,說是請了一個和郭永固交好的本地鄉紳的太太去試探了郭家的口風,郭永固和郭夫人模梭兩可,沒有說答應也沒有明確的拒絕。   估計是要打聽打聽李駒的人品。   這樣的父母通常都不會太離譜。   姜憲在心裡想著,對李郭兩家的聯姻沒之前那麼擔心了。   她一個人用了晚膳,就去了李冬至那裡。   因為李冬至要嫁到江南去,姜憲就把家裡從江南請來的那個廚子撥給了李冬至,一來是讓她從現在開始,就儘量地吃江南菜,習慣那邊的口味;二來讓她跟著學做幾個拿手菜,以後嫁過去了可以應應景。然後又給她請了個江南的繡娘告訴她女紅,有事沒事的時候還請了周太太到家裡來做客,說說江南各大世家之間的關係,有哪些風俗人情,讓李冬至出閣之後能夠很快地融入到夫家的生活中去。   不要說李冬至了,就是康太太看了都不由在李冬至面前感慨:「你這個嫂嫂待你可比同胞的姐姐還好。我們家彤管要是有你這福氣就好了。」   李冬至紅著臉道:「嫂嫂也很喜歡康姐姐。不過是因為康姐姐要嫁到我們家來,嫂嫂說,康姐姐是自家人,用不著讓她去學什麼,平時在娘家怎麼過日子,嫁到夫家來了就怎麼過日子。不像我,是要去別人家過日子的,這些東西學不好,是要惹人說閒話的。」   康太太仔細想想,的確是這個道理。   她不由摸了摸李冬至的頭,想著若真能如李冬至所說的那樣,那他們家彤管也是個有福氣的!   康太太給女兒準備著嫁妝。   很快就到了中秋節。   康家是李家新結的親家,今年的節禮就比往常要重些。   康太太親自去給姜憲道謝,送了回禮。結果去的時候發現姜憲一個人怏怏地歪在臨窗的大迎枕上在看著什麼。她不由道:「李大人不在家嗎?」   「去了甘州。」姜憲懶懶地坐了起來,道,「今日怎麼是您一個人來的?」   平時康太太和鄭太太向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   康太太笑眯眯地道:「鄭太太今天去了周夫人那裡,好像是左家來人了,專程來給郡主和大小姐問安的。」   看來左家還挺重視和李家的聯姻!   姜憲笑著問起了左家的來客。   情客輕輕地撩著帘子朝裡看了一眼又很快退了下去,卻偏偏被姜憲看見了。   等康太太一走,她就叫了情客進來,問是什麼事。   情客在她耳邊低語:「我聽雲林說,大人馬上要上戰場了!」   「胡說!」姜憲嚇了一大跳,指了一旁放信的小匣子,「宗權前兩天還寫信給我,說慶格爾泰不過是小打小鬧,好把十二盟綁到他的戰車上,免得十二盟的人把這幾年的死傷算到慶格爾泰的頭上,讓有心人聯合起來罷免了慶格爾泰的可汗之位,怎麼突然又要親自上戰場殺敵了呢?」   情客道:「說是大人這兩年想整頓軍務,不想和慶格爾泰打仗,可這慶格爾泰太討厭了,有事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在邊境晃悠一下,大人說,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還正好試試這段時間的兵練得怎樣了。親點了五千騎,準備找個機會和慶格爾泰一戰。」   姜憲頓時心跳如鼓,皺著眉頭道:「雲林這是什麼意思?」   他不會無緣無故地來告訴她這些事。   情客道:「聽雲林的意思,好像是柳先生讓他來告訴您的。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人去剿韃子是對的,可這樣去卻不太好,想讓郡主攔著大人一點。」   這個柳籬,未免也管得太寬了。   姜憲問:「柳先生是在西安還是甘州?」   柳籬畢竟是外男,又是李長青的人,姜憲平時並沒有太注意他。   情客道:「在府上。」   「那就你去告訴他,」姜憲不悅地道,「家裡的事我能攔著大人,可這場戰上的事,我不懂,也不知道怎麼攔著他。只有請柳先生幫著想想辦法了。」   情客應聲而去。   姜憲剎那現了原形,雙手緊張地握在一起,在內室裡踱來踱去的,生怕李謙遇到了什麼危險。   她對前世曾經擊敗過李謙的慶格爾泰有些忌憚。   可不管是柳籬還是姜憲,都沒能阻止李謙的決心。   姜憲沒有辦法,每天早上開始給菩薩上香。   但這次的戰事卻非常的奇怪。李謙沒有選擇像前兩次那樣的守城,而是帶著騎兵追了過去。慶格爾泰也沒有選擇像從前那樣攻城,而是每當李謙追過去的時候,他就跑。等到李謙安營紮寨,他就開始圍攻李謙。等李謙應戰,他又開始跑。   兩個人像嬉戲一樣,你來我往,到了立秋,草原的風吹到身上開始寒意侵骨的時候,慶格爾泰也沒有收手。   李謙不禁感到奇怪:「這個慶格爾泰到底要幹什麼?」   衛屬摸了摸腦袋,半晌才道:「末將也不知道!要不,把謝先生請回來吧?京城有鄭先生一個人就行了吧?」   就連衛屬都聽說了。鄭先生有張儀之才,開口就把三司的人說得都張不開嘴了,謝先生在那裡,也不過是幫著鄭先生要個茶,拿個衣服,謄個案卷什麼的,京城裡有和鄭先生相熟的朋友開鄭先生的玩笑,問鄭先生是不是準備去做個訟師了!   李謙撇了撇嘴。   如今慶格爾泰一打就跑,京城裡和邵瑞的口水官司雖然所有的語氣都是對他們有利的,可三司依舊沒有個定論,到今天也沒有結果。   難道他還要這樣繼續拖下去?   ※   親們,含淚祝你們情人節快樂!   這是草稿,三個小時之後會換校對稿。   捉蟲去~   ※ 第686章書信   李謙想找柳籬商量這件事。   暴露了真實身份的柳籬就像被扒了層皮,顯露出真實的性情。才學、見識、眼光、謀略,都是非謝元希可比的。但他也有點恃才傲物,喜歡自作主張,這讓李謙心裡有點不舒服。   他用人,最看重的還是忠心。   不過,物盡其用,人盡其才。柳籬雖然對他不夠忠心,出謀劃策卻是把好手,又明確表示願意為他所用,他何妨一用?   李謙寫了封信讓人飛鴿傳到了柳籬那裡。   柳籬建議他想辦法探聽十二盟的動向,覺得要不就是十二盟內部有了爭執,慶格爾泰對十二盟不能如臂指使,布置的兵力不能到位,所以出現了這種騷|擾似的戰爭;要不就是慶格爾泰只是想把李謙拖在甘州,別有計謀。   這和李謙想到一塊去了。   他覺得後者更甚。   李謙派了手下最厲害的斥侯去打探消息。   姜憲這邊卻突然收到了趙翌的書信。   他在書信裡抱怨韓同心的各種不是,其中提到葉女官生了個女兒,結果落地還沒有三天就夭折了。他懷疑是韓同心做的。因為之前他提出過若是葉女官給他生下一兒半女,他就要冊封葉女官為貴妃。還說要廢了韓同心。   姜憲看完了信差點翻白眼。   一個女兒而已,韓同心有必要動手嗎?   不過,韓同心向來蠢笨,說不定為了解恨還就真的下手了。   這誰也不敢保證。   姜憲把信隨手放在了旁邊放書信的篾盒裡。   來送信的是小豆子的乾兒子,見姜憲就這樣把信放在了那篾盒裡,眨巴著眼睛望著姜憲,小心翼翼地提醒她:「郡主,您看,您要不要給皇上回一封信?奴婢來的時候,皇上曾經吩咐過奴婢,讓奴婢帶了郡主的回信一塊兒回京。」   因為老祖宗的規矩,內侍是不能隨意出京的,這小內侍穿了件尋常的細布衣衫,又因是淨過身的,皮膚白白淨淨,眉目十分清秀,看上去像女孩子一樣漂亮,此時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讓姜憲想到劉冬月從前在宮裡當差時的情景,不禁心中一軟,笑道:「你也難得出來一趟,等會就讓劉冬月領著你四處走走,看看,等過幾天再帶著我的書信一塊兒回去。公私兩不耽擱。」   小內侍喜出望外,忙跪下來謝恩,心裡卻想著,難怪人人都說嘉南郡主好,說若是住在坤寧宮的那位是嘉南郡主就好了。就是皇上,也無意間聽到了這樣的議論。那時候那對說閒話的宮女還以為自己不死也要脫層皮,不曾想皇上什麼也沒有說就走了過去。宮裡的這種說法就更多了。   姜憲等到最後一天才給趙翌回了信,讓他別胡思亂想,韓同心沒有理由去害個公主。讓他查清楚了,到底是太醫院御醫們的藥方不行,還是那孩子胎裡就帶著毒,最好去查查,別坐在屋裡懷疑這個懷疑那個,真正的緣由卻一直沒有弄清楚。   她的話說得很不客氣,卻讓煩躁中的趙翌覺得心中一定,仿佛找到了方向,查了太醫院又查後宮的內侍女官,弄得田醫正讓人快馬加鞭給姜憲送來了一封信,半是責怪半是抱怨地說她一句話就把太醫院弄得人仰馬翻,讓大家談「嘉南」色變,以後還要不要讓太醫院的御醫們給她瞧病了?   姜憲前世幾乎和他打了一輩子的交道,自然知道田醫正這是在委婉地勸她別再得罪人,免得京城六部三院的人都覺得她多事煩人。   她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人就是這樣,若你只是一般的厲害,得罪了他,他可能會給你使絆子,但你若是非常的厲害,能掌握他的生死,得罪了他,他還怕在你面前晃悠的太多,又惹怒你。   她既然決定了今生不再勉強自己,也就不會在乎得罪誰。   何況她這裡還有個常大夫,常大夫的族兄培養的徒弟雖然現在還不能看病,但包紮個傷口、看看風寒還是能勝任的,而李謙那裡,正是最缺這樣的人。   找個御醫去做什麼?   尋常人不看不說,還要供著養著。   哪裡又有那麼多的疑難雜症?   但想到田醫正一直以來對自己的照顧,她還是謙遜地回了一封信。   不知怎地,遠在甘州打仗的李謙卻知道了趙翌給姜憲寫信的事,他專程寫了封信來問出了什麼事。姜憲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李謙,李謙寫信過來把趙翌罵了一頓,說他是有毛病,自己後宮的事自己都弄不清楚,還好意思寫信給姜憲訴苦。   雖說姜憲也這麼認為,但還是在信裡為趙翌說了幾句好話。   李謙為這件事和她爭辯起來。   姜憲覺得李謙也有毛病。   這有什麼好爭辯的?   但姜憲想著他還在戰場上,決定息事寧人,和他保證不再管趙翌的事了。   李謙這才鳴金收兵。   可不曾想趙翌又讓人送來了第二封信。說他什麼也沒有查到,反而和韓同心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韓同心覺得他是在查她,他覺得自己是聽了姜憲的話想幫韓同心洗清冤屈。他在信裡第二次說要廢后。   姜憲被他的兒戲弄得沒有了脾氣。冷笑著讓那小內侍帶話回去,問趙翌想立誰為後?如果廢后,用什麼理由?怎麼跟內閣的大學士們交待?   趙翌回信的時候就蔫了,不再說他和韓同心的事,而是問她什麼時候去京城,馬上就是她十七歲的生辰,她可以回宮大辦一場。   姜憲無意回京城,剛給趙翌回了信,福建那邊傳來了消息。   靖海侯突然昏迷不醒,去世了!   姜憲仔細地回憶著前世的事。   趙嘯的父親好像也是這個時候去世的,趙嘯請旨繼承爵位,還給趙翌上貢了很多的東西,趙翌甚至沒有問一下靖海侯的死因,就這樣下聖讓趙嘯繼承了爵位。   後來她無意間聽簡王說起,說趙嘯的父親是飲酒過度暴斃而亡的。   這一世,想必靖海侯沒能逃脫命運的安排。   有人上書應該嘉獎靖海侯,說他抗倭有功。   趙翌順應民心,親手封了個「太子太保」的稱號給靖海侯,卻在給她的書信裡把靖海侯府狠狠地刻薄了一頓。說趙嘯上書還想給他父親爭個諡號,被他裝糊塗給唬弄過去了,只給了個太子太保堵住了趙嘯的嘴。還說,趙嘯上書請求繼承爵位,他決定給趙嘯一個教訓,半年之後再考慮給他冊封的事。   ※   親們,加更求月票!   PS:謝謝深雪情人節的禮物!   O(∩_∩)O~   ※ 第687章賀壽   姜憲看完信「啪」地一聲把信拍在了炕几上,氣哼哼地對在屋裡給她收拾褻衣的情客道:「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甘州那邊正打著仗,嘉峪關和榆林關的將士枕戈待旦,生怕韃子打了進來,他卻想著怎樣為難趙嘯?難道福建那邊的倭寇都清剿乾淨了不成?他有空想這些,還不如想著怎麼把國庫填一填。今年的軍餉肯定又要泡湯了。」   重陽節過後就會起秋風了,這時候的風吹在身上就有了寒意。冬衣要拿出來了。她們這些日子都在重新整理箱籠,布置屋裡的陳設,清點日常的什物。   情客想到那個還垂手恭立在外面屋簷下吹著風的小內侍,不由笑道:「郡主又不在宮裡,怎麼知道皇上沒有辦正經事呢?說不定皇上正是因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才會這樣大費周折地給您寫信呢。您就別總是指責皇上了。我聽戲的時候,看那些演皇上的都自稱自己為『孤王』,可見皇上也是很孤單的。」   姜憲嘆氣。   她對趙翌,還是太嚴厲了些。   姜憲再回信,語氣就柔和了很多。   就在這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   有人要告邵瑞,大理寺不願意接狀紙,讓他回當地的縣府遞訟狀,結果那人一頭碰死在了大理寺門前的石鼓上。   這是只有在亂世才會發生的事,在史書上才會看到的事。   朝野一片譁然。   趙翌震怒,沒等到下朝,就把大理寺丞拖到了殿外杖責了二十大板,打得大理寺丞進氣少出氣多不說,也讓那些文臣感覺像在大街上被扒了衣服一樣,斯文掃地。   汪幾道和熊正佩下朝後很罕見地一同奔向御書房,跪在趙翌面前異口同聲地勸慰趙翌,讓趙翌不可再這樣羞辱朝臣,卻被趙翌冷笑著拒絕:「他壞我大趙王朝,你們還讓我容忍,那朕還做這皇帝做什麼?」   倆人無功而返。   有官吏慫恿著言官上書。   都察院卻詭異地保持了沉默。   這件事最終以大理寺丞不堪受辱,自縊身亡,還被不解恨的趙翌奪官抄沒家產結束。   姜憲聽了沉沉地透了口氣。   現在的都察院是以左以明為都察御史,他不做聲,他屬下的那些言官哪敢彈劾趙翌?   這也說明了左以明的御下能力。   要知道,不管哪個衙門都是有幾個刺頭的。   前世,左以明留給姜憲的印象就是擅長審時度勢。   如今看來,她並沒有看錯人。   這樣的人也許不是一個好的堂官,卻是個好的家長,能庇護家族免於亂世流離。   在這個時候,結這樣一門親事也是不錯的。   姜憲把自己的想法寫信告訴了李謙。   李謙正忙著把邵瑞留在京城不讓他回來。   他不回來,榆林總兵府雖然有同知和僉事,但畢竟是外人,能指揮得動邵瑞的人馬的是邵瑞的長子邵江,而邵江並不是個天賦過人的人,加之還有邵洋在旁邊拖他的後腿,他根本沒有能力阻擋韃子的進犯。   李謙覺得,他既然做了手腳,就要為後果負責,不能因為他和邵瑞的私怨把黎民百姓牽扯進去,知道邵瑞一時無法返回榆林關後,他就從李長青那些在綠林的拜把子兄弟那裡借了些人手給雲林,讓雲林幫著|操|練了一番之後守在了榆林關附近,一是監視榆林關的動向,二是萬一韃子打過來了,邵江不支,他們要負責支援,等到李謙的人趕到。   姜憲的來信他仔細看過幾遍之後就蹲在臨時支起的帳篷裡給姜憲回信。   他如今在關外。   慶格爾泰像個被人撩了就跑的小狗,在他面前轉來轉去的卻從不和他正面迎擊,派出去的斥侯回來也告訴他,慶格爾泰號稱有二萬人馬,實則不到五千人。   李謙覺得不對勁。   若慶格爾泰只能指揮動五千人馬,他還當什麼可汗?   他更傾向於慶格爾泰有他們不知道的計劃。   因而這次韃子進犯,他就一路追了過來,殲滅了四千人之後被慶格爾泰給跑了,天色暗了下來,他怕中了埋伏沒追,在原地安營紮寨,連夜派人去了嘉峪關打探消息。因而他在給姜憲的回信裡還夾著一枚不知名的紅色野花,說是長在他床頭的,他拔下來送給她,就好像他陪在她身邊一樣。   至於姜憲的生辰,他沒有說。   算算行程,他肯定是趕不回去了。   他很想送點什麼給她表示慶賀,可這正打著仗的邊境,一眼望去不是黃土就是草原,就是有錢也買不到東西。委託從西安趕過來的柳籬幫忙,他心裡總覺得彆扭,好像深藏心底深處的小心思,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更不想別人看見。   姜憲也沒有提自己的生辰。   李謙對她的好她都記著,這個時候就不想他為了自己生辰的事煩心了。   她原本不準備做聲的,可太皇太后、房夫人、白愫,甚至是趙翌,都給她送來了生辰禮物,鄭太太和康太太不免起鬨,要給她過生辰。李謙不在家裡,她就準備把相熟的女眷請過來吃一頓飯,聽聽戲打發了算了。誰知道這件事卻驚動了一直盯著李府的胡以良,他毫不避諱地送了她一套金頭面,全實心的,加起來有二百多兩,看是好看,戴著卻很容易滑落。   他這根本是借著名頭給她送禮啊!   姜憲不由在心裡感慨,這還真就是胡以良的做派。   不過,今年的禮單裡面還有一個讓她印象深刻的人。   那就是華陰縣令白吉。   他送了一尊翡翠雕成的壽星翁。   這已經是他連著三年給她送禮了。   不僅她的生辰,還有李謙的生辰,加上三節六禮,從不曾斷過。   「又是個人才!」姜憲笑著,讓人去打聽白吉的事,吩咐情客:「以後他們家有什麼事,你記得還個禮。」   情客這邊笑著正想應下,董小姐和董家二太太過來了。   自上次蔡霜的事之後,董家像受了驚嚇的鳥,家中的女眷好幾個月都沒有出面走動,子弟不是被拘在了族學裡讀書,就是被派到了各分店當學徒,弄得好像這個家就要散了似的。   姜憲也有點遷怒董家,佯裝不知道的,讓董家擔驚受怕了大半年才借著這次她做生辰的機會受了董家的禮,算是原諒了董家。   董小姐和董家二太太自然要親自來給姜憲磕頭。   姜憲賞了她們一杯茶喝。   董家二太太就委婉地道,她是四川眉州人,過些日子可能要回趟娘家:「……郡主有沒有什麼喜歡吃的喝的?我到時候給郡主帶些過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打滾求月票~   ※ 第688章重演   董家二太太當然不會為了回個娘家就跟姜憲說一聲,多半是董家發現李家有意和郭家聯姻,希望能幫得上忙,以此來緩和兩家現如今僵硬的關係。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也不知道董二太太有多少年沒有回過娘家了?   姜憲不由微微地笑。   董家也是夠拼的啊!   她笑道:「我還真不知道四川有什麼好東西,二太太若是方便,看著辦就是了。」   這就是冰釋前嫌的意思了。   董小姐和董家二太太激動的臉都紅了,連聲道「不麻煩」,董二太太就說起了娘家的事:「……早年走船,加入了排教。祖父輩的時候還在排教裡擔任過長老。如今雖沒有參與排教的管理了,可逢年過節的時候還是會去給排教的長老們問安。在四川,排教的人很多,雖都是些下九流的挑夫腳夫什麼的,可消息卻是最靈通的。郡主有什麼事只管問。」   郭家自那天不置可否後,再也沒有給她一個準信,不知道是不同意這門親事還是在考慮。因路上不好走,她派去的是個男管事。又因男女有別,那男管事想了好幾個辦法都沒能打探到郭家的事,更不要說打動郭夫人答應這門親事了。   如果是董家二太太去就不同了。   女眷的身份讓她更容易接近郭夫人,也可以打聽到郭家二小姐的人品——雖說李長青的意思是只要郭家二小姐沒有毛病就成,但娶個性子好一點的姑娘家裡也更和睦啊。   姜憲思忖著,就把李家想和郭永固結親,但不知道郭家姑娘的底細,有些擔心的憂慮告訴了董家二太太。   董家二太太立刻表示她明天就啟程回趟四川。   倆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魯夫人從太原送了壽禮過來。   董小姐和董二太太就起身告辭了。   姜憲一直忙到了掌燈時分,這才問情客:「大人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李謙在外,她總是很擔心,吩咐李驥一有什麼事就馬上告訴她,李驥每隔兩三天就和她飛鴿傳一封信,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李驥那邊卻沒有什麼消息傳來。   她最怕李謙為了給她過生日,千裡迢迢地從甘州趕回來,耽擱了軍情。   什麼時候李謙才能好生生地和她呆在家裡呢?   姜憲覺得自己生不逢時,又覺得還好自己生不逢時,不然就不能遇到李謙,更不可能嫁給李謙了。   情客忙笑道:「還沒有!應該這幾天就會有消息傳過來吧!」   姜憲百無聊賴地等著李謙的消息,誰知道卻得到了邵江戰死在關外的消息。   她張大了嘴巴,半晌都合不擾,忙叫了劉冬月進來問話:「邵江怎麼會戰死的?不是說韃子在圍攻甘州嗎?榆林關現在是怎麼一個情景?可還守得住?」   給她送信的劉冬月道:「說是邵江去城外巡防,無意間遇到了從甘州那邊戰敗後流竄過來的韃子,大家就動起手來,誰知道邵江帶的人不少,卻壓根不是他們的對手,不僅被殺了,還被割了人頭掛在馬上,在榆林關的城門前跑了三圈。榆林關的人都氣得不得了,盼著邵瑞早點回去呢!那邵洋更是被嚇得尿了出來,這幾天都躲在內宅裡不肯出門。榆林關亂成了一鍋粥。」說到這裡,他不由兩眼發光地道,「還好有大人,一早就安排了人手在榆林關潛伏著,只要那韃子敢攻打榆林關,就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丟盔棄甲!」   說得好像他親自上過陣殺過敵似的。   姜憲哂笑。   李謙這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給個甜棗,虧得還有人覺得他好。   她吩咐劉冬月盯著榆林關那邊的消息,別讓雲林他們遇到什麼危險。   劉冬月高聲應著,眉宇間全是與有榮焉的激動。   姜憲搖頭。   朝廷沒有辦法,讓就近的李謙暫代榆林衛總兵一職,戰後歸還。   得了消息的李謙喜出望外,對柳籬道:「我看我進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訪邵家的那位老太太,邵家要唱什麼大戲,最好是關起門來,免得鬧得滿城風雨,還嫌事不夠多似的。」   李謙和柳籬都不相信邵江的死是個偶然——邵江做為邵家未來的繼承人,在這戰亂的時候,不可能只帶了兩旗人就跑出城外去巡防。   這到底是邵家內鬥的結果還是榆林關那些將士的安排,只有等他去了才知道。   李謙和柳籬一起去了榆林關。   柳籬就開始了幫李謙整頓政務。   李謙再次見識到了柳籬的厲害。   但他還是決定人盡其才,讓有用之人幫他。   他準備留下柳籬悄悄去宣府,讓柳籬把邵江的事調查清楚,若是能利用一下就更好。   倆人為這件事忙著,突然傳來了宣府被圍攻的消息。   李謙和柳籬都覺得一顆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上次李謙得知嘉峪關那邊沒有看見一個韃子,就懷疑慶格爾泰把兵力不是調到了大同就是調到了宣府。他們寫了信給大同總兵齊勝和宣府總兵馬向遠,還沒有收到兩人的回信,宣府就被圍了。   姜憲聽到消息卻驚得一下子從炕上坐了起來。   她心煩意亂,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踱步。   前世宣府被破比這時候要晚一點。   也就是那一次,韃子攻破了宣府,打進了京城。   也是那一次,李謙闖進了她的慈寧宮。   倆人反目成仇。   可那個時候,韃子有馬向遠做嚮導。   這一世,方氏提早被除掉了,馬向遠的妻小沒有出事,馬向遠也老老實實地在宣府做他的總兵,怎麼前世發生的事今生還是發生了呢?   難道她還會像前世那樣不到花信年紀就香消玉殞不成?   還有孩子……她是不是以後都沒有孩子?   若是這樣,她喜歡李驥也喜歡康家大小姐,到時候讓他們多生幾個,過繼一個給她也好。   宣府被圍攻,李謙知不知道?   宣府會不會像前世那樣被破城?   京城會不會被攻陷?   前世她躲在慈寧宮裡,今生,趙翌是會躲在宮裡還是會逃亡?   還有楊文英,從前她讓李謙把他弄到麾下效力的,也不知道李謙聽進去了沒有?   宣府若是危險,大同那邊的日子也不好過,齊勝雖然是沙場老將,可慶格爾泰是個連李謙都要忌諱他三分的男子,齊勝會是他的對手嗎?   姜憲胡思亂想著。   劉冬月一溜煙地跑了進來,喘著氣道:「郡主,宣府的事打聽清楚了。慶格爾泰讓人領著三萬韃子去了宣府,大人那邊,只不過擺了個迷魂計,由他親自把大人拖在甘州,他的妻弟卻帶著人馬悄悄去了宣府。如今朝廷已經得到了消息,怕那慶格爾泰還有什麼陰謀詭計,下旨讓大人死守西北,山西總兵府整裝,準備隨時支援宣府。」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689章破城   姜憲聞言忙道:「那榆林關呢?榆林關有沒有韃子?」   「不知道。」劉冬月說著,額頭冒出汗來,「要不,我再去打聽打聽?」   姜憲搖了搖頭。   李謙又有好幾天沒有聯繫她了。她也看出來了,只要李謙沒有聯繫她,多半是親自上了戰場,不方便聯繫她。李謙為了在西北站住腳,使了不少的手段,她的一舉一動也頗引人注目,這個時候她就不能輕舉妄動,讓人通過她的行為猜出李謙的動向或是計策。   她吩咐劉冬月閉門謝客,並道:「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在家裡修行,為大人祈福。」   劉冬月是從宮裡出來的,知道在紛亂的時候最好的辦法是以靜制動。   他立刻安排下去,並重新規劃了護院巡院的路線。   姜憲不由笑道:「沒想到你還懂這些。」   劉冬月赧然道:「原是不懂的。後來跟著雲林雲大人走了幾趟福建,又一起呆在西安,慢慢地就學了一點。」   姜憲滿意地點了點頭,想著前世發生的事,忍不住讓劉冬月給齊勝和李長青各送了一封信去,把李謙和慶格爾泰之間的勝負情況告訴了兩人,讓他們小心慶格爾泰,警告他們若是看著情況不對,不要管朝廷派到宣府的監軍,先出兵了再說。後果由她去給皇上解釋。   只是她還沒有等到兩人的回信,宣府就被破了城。   馬向遠和楊文英都戰死了。   等齊勝和李長青得到消息準備趕過去的時候,慶格爾泰的妻弟帶著一萬人馬把大同府給圍住了,慶格爾泰則從宣府長驅直入,朝京城方向攻去。   李長青急急上表,要求五軍都督府儘快調兵遣將,同意他增援大同。   在他看來,京城有那麼多的京衛駐守,就算是死傷些人,京城也不會有事。可若是大同再被攻陷,齊勝做為守城之人,只有以死謝罪才能保得住全家人的性命。這樣當朝就又少了一員大將,九邊的防守將會減弱,就更沒有辦法攔截鞍子的進犯了。   五軍都督府調兵遣將了,卻是依照原來的計劃,讓李長青東上,增援京城。   李長青直罵娘。   西山大營是幹什麼的?虎驥營又是幹什麼的?   但軍令難違,他還是帶兵趕往京城。只是他在走之前,和太原總兵金海濤促膝長談了一次,讓他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齊勝:「我們現在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九邊若是守不住,百姓就只能到處流竄了。」   金海濤苦笑。   他就是想打仗,也得有人才行。   這些年來,軍餉都沒有,很多軍戶都偷偷地跑了,留下來的,都是些沒本事出去謀生的,這樣的人打仗的時候哪裡能指望得上?   但李長青說的話有道理,他就是拼盡了全力,也要保住大同城。   「我會想辦法!」金海濤向李長青保證。   還好榆林關那邊由李謙接手了,不然擱著個邵瑞,他還真不放心把背後交給紹瑞,然後一心一意地去幫齊勝。   金海濤把金宵派去了榆林總兵府。   「宗權剛接手。」他道,「你卻很熟悉。事關緊急,你也別和他計較什麼軍權名聲,先幫宗權在榆林站穩了腳跟再說。宗權大氣,不會虧待你的。」   「我知道!」金宵肅然地道,「我們保住了西邊,京城才更安全。」   金海濤拍了拍長子的肩膀。   李謙對金宵的到來自然是萬分的歡迎,還沒有給他接風就徑直把他丟給了衛屬,讓衛屬帶著他熟悉情況,順帶著管理榆林總兵府的政務。   金宵嗷嗷直叫。   李謙看也沒多看他一眼。   他擔心京城的形勢。   李謙是在京城呆過一段時間的,知道所謂的京衛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大多數人都是權貴或是功勳的後代,連劍要開鋒都不知道。   此時的榆林關對他而言已不是成功的果實,而是一個甩都沒辦法甩掉的包袱了。   他被困在了這裡。   京裡雖然有姜鎮元,可姜鎮元這些年來一直在朝堂上和那些大臣閣老們周旋,多年沒有親自率軍打仗了,到底能不能行,誰也說不清楚。   而姜鎮元恰恰是姜憲的伯父。   若是姜鎮元出了事,姜憲她……還有太皇太后……   他想都不敢往下想!   李謙用八百裡加急,給曹宣寫了一封信去,讓他想辦法保住太皇太后,實在不行,就帶著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往山西去,求助於李長青。   曹宣接到來信不由得苦笑。   他和李謙一樣,不看好所謂的京衛。他把信給白愫帶進宮去呈給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自己則去了萬壽山告知曹太后。   曹太后對曹宣的話很是懷疑,但她有膽大的一面也有謹慎的一面,讓人把已經快要三歲的趙璽抱到了自己屋裡和自己同出同進,然後開始收拾細軟,挑選忠心的內侍和宮女,隨時準備往山西去。   而姜憲在聽到馬向遠和楊文英戰死的消息之後愣愣地在那裡坐了良久。   因為她的緣故,今生發生了太多的改變。   她就像一陣颶風,刮亂了這一世,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接下來風會往哪個方向吹,讓她莫名的懼怕又莫名的興奮。   至少馬向遠和楊文英都死得其所。   姜憲突然落下淚來。   情客等人嚇了一大跳,譁啦啦全都跪了下來,誠惶誠恐地喊著「郡主」。   「沒事,沒事!」姜憲擦了擦眼角,問情客,「大人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說是金大人趕去了榆林衛。」匆匆趕過來的劉冬月小心翼翼地道,把剛剛收到的便條遞給了姜憲,「讓郡主不要擔心西北的事。」他說著,頓了頓,又道,「大人有點擔心老爺,怕老爺還像從前那樣幹什麼都衝在前面……京城的情況十分的複雜,有時候打了勝仗未必就能得到嘉獎。」   這種事姜憲經歷過。   她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擔心起趙翌來。   姜憲讓人寫了封信給趙翌,委婉地勸他,若是京中不安全,不防去山西,有大同總兵府、太原總兵府還有山東總兵府,看著比在京城安全多了。   可能是戰事讓趙翌焦頭爛額,他沒有給姜憲回信。   姜憲給姜鎮元寫了一封信,請姜鎮元讓房夫人陪著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等人到天津衛暫避。   京城就算是被圍,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被破城的。   慶格爾泰沒有時間和精力為了太皇太后打到天津衛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690章猜到   信送過去了七、八天,鎮國公府那邊也沒給她回個信。   這幾乎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   難道鎮國公府出了什麼事?   或者是現在戰事非常的惡劣,她伯父根本就顧不上這些了?   姜憲在心裡琢磨著,越想就越覺得心中不安。   她正尋思著要不要派劉冬月帶著她的親筆信進京一趟,畢竟有些事面對面的說和隨便讓人帶封信去是不一樣的。可她還沒有動筆,京城那邊就傳來消息,說是京城被圍了,遼王知道後勃然大怒,帶了八萬人馬進關勤王。   來報信的劉冬月滿臉的興奮,歡快地道:「京城也不是那麼好攻打的。如今遼王進京勤王,到時候從後面包抄,京衛的人再在城裡呼應,也應該讓那些韃子知道知道我朝將士的厲害了!郡主這下可以放心了吧?老祖宗她們不會有事的……」他說著,無意間抬頭,卻看見姜憲冷著一張臉,仿佛暴風雨馬上就要來襲般的陰沉。   他嚇了一大跳,忙收聲垂手立在了一旁。   姜憲像在想什麼事似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茶盅上的圖案,肅然道:「你可知道遼王的人馬到了哪裡?」   「說是到了密雲。」劉冬月謹慎地道,「不過,也有人說他還在遼東——那密雲衛的都指揮使不是遼王的嶽丈嗎?有人說打前排的都是密雲衛的人而已。」   姜憲的神色就更不好看了。   劉冬月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有些不安地抬頭望了姜憲一眼,忙道:「郡主,要不我再去趟巡撫衙門?」   姜憲就算是郡主,也不過是個尊榮罷了,李謙的書信又時斷時續,想要得到第一手消息,最好是問陝西巡撫夏哲。她之前還怕夏哲不給她這個面子,誰知道劉冬月去問他這些事的時候,他還挺高興的,專程把他的一個幕僚叫了過來和劉冬月認識,並要他把劉冬月當自己人看待,什麼事都別瞞著他。   劉冬月領了夏哲的好意,這才能想知道什麼就知道什麼。   姜憲聽了他的話輕輕地搖了搖頭,低頭望著手中的茶盅半晌都沒有說話。   劉冬月不安起來。   他喃喃地道:「郡主,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劉冬月跟著姜憲的這幾年,對姜憲有種盲目的信任和服從,覺得只要是姜憲反對的都是不好的,只要是姜憲贊同的都是對的。   他悄悄地搓著手指。   姜憲抬起頭來,低聲道:「這天下這麼多的王爺、侯爺、總兵、都指揮使,誰不知道京城被圍了,怎麼就只有遼王進京勤王呢?」   原來是為著這件事。   劉冬月鬆了口氣,微笑著安慰姜憲:「遼王和其他人不一樣嘛!他和皇上畢竟是親兄弟,和皇上的關係最親近,在皇上面前也比別人更體面一些……」話說到這裡,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著姜憲,嘴角哆嗦。   遼王的確是皇上的親兄弟,也的確和皇上的血緣最近,可遼王和皇上卻不是一母同胞,前些年間,那遼王還和皇上爭奪過大寶,現如今,曹太后依然時時刻刻地防著遼王。   各地的藩王、總兵無旨是不能進京的。   皇上什麼都沒有說,其他的手握重兵的將軍都在駐地沒有一個人敢動彈,遼王卻眼巴巴地趕著去勤王了。還帶了八萬人馬。   藩王依制最多不過兩千衛兵。   這八萬人馬是從哪裡來的?   京城被圍,天下人的眼睛都盯著,遼王什麼時候從遼東出發的,什麼時候到了密雲的,卻誰都不知道……   劉冬月結巴道:「不,不會吧?」   「有什麼不可能的?」姜憲肅穆地道。   她都能重生了,遼王為什麼就不能造反?   何況曹太后殺了他所有的同胞弟弟!   念頭一閃而過,姜憲騰地站了起來:「不好!」   如果她是遼王,好不容易等來了這個機會,第一件事要做什麼?   她會先殺了曹太后!   自趙翌親政以來,朝政被他弄得一團糟,曹太后不僅和遼王有仇,曹太后還比趙翌有能力多了,而且佔著皇太后這個名分,就算遼王殺了趙翌,曹太后不承認遼王,趙翌又有庶長子趙璽,遼王就不是正統,不可能得到朝中大臣和功勳世家的認可,除非遼王能一路打過去。   可遼王那些年被曹太后捏在手裡,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這兩年趙翌親政之後雖然好了些,但時間太短,根本不足以讓他發動一場大戰。   他只有先殺了曹太后和趙璽,謊稱曹太后和趙璽死於戰亂,再以勤王的名義進京,殺了趙翌,如此在趙家沒有比他和先帝血緣更近的子嗣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登基。   這樣一來,姜家就變得很尷尬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姜憲曾經擁立趙翌,就算此時主動向遼王投誠,遼王也未必會接受。但讓鎮國公府避開一時的風頭,交出手中京衛的指揮權,閉門謝客,鎮國公府就成了沒有獠牙的老虎,豈不是任人宰割?   還有曹太后和趙璽。   李家是曹太后的人,若是就這樣看著遼王殺了曹太后而沉默不語的話,豈不是忘恩負義?   不能讓遼王登基。   得想辦法救趙翌。   想到這裡,姜憲苦笑。   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前世,她親手殺了趙翌,今生,她卻要想辦法保住趙翌的命。   難道這就是世道輪迴?   前世的帳今生還?   姜憲此時反而不擔心太皇太后了。   遼王要稱帝,就不能在孝道上有所虧損,他殺了誰也不可能去驚擾太皇太后。   曹宣卻危險了!   還有白愫!   她不能讓他們死!   姜憲覺得頭痛。   怎麼樣才能阻止遼王呢?   她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好主意。   心急如焚地在屋裡走來走去。   遼王怎麼這麼快?   打得她措手不及……   姜憲倒吸了一口冷氣。   遼王怎麼可能這麼快……除非,他早就知道宣府會破……他早就知道京城會被圍攻……除非,他和韃子的可汗慶格爾泰合謀,狼狽為奸!   遼王,為了王位,引了外族人進關。   殺害自己的族人!   攻擊自己的城池!   「混蛋!」姜憲憤然地罵道,氣得臉都脹得通紅。   「劉冬月,」她突然大聲道,「知道老爺現在駐紮在哪裡嗎?」   「在懷縣。」劉冬月打了個顫,忙道,「老爺還沒有來得及趕到宣府,城就被破了,只好駐紮在懷縣,也好隨時勤王。」   ※   親們,今天的加更!   PS:求月票啊~   ※ 第691章趕往   姜憲此刻無比感謝李長青的野心。   如果不是想爭個救駕之功,他又何必停在懷縣?   她道:「你去安排一下,我要立刻趕到懷縣去。還要寫封信給大人。」   姜憲此時還沒有什麼好點子來阻止遼王,更沒有什麼好辦法救曹宣和白愫,但她決定寫一封信給李謙,讓他小心遼王和慶格爾泰。之後她趕往懷縣,看能不能利用李長青的人和被困在京城的姜鎮元聯繫上,保住曹宣和白愫的性命。若是曹宣和白愫沒辦法離開京城,就想辦法去宮裡,呆在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的身邊,求兩位老人家庇護。萬一遼王不放過曹宣,白愫和曹宣還沒有孩子,以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的能力,好歹也能保住白愫。   她站在窗樓前,看著忙忙碌碌收拾著箱籠的丫鬟小廝,心情無比的沉重。   姜憲想起曹宣站在桃樹下,桃花紛飛地落在他身上的情景;想起曹太后去世,他從雲端突然掉落泥沼,被趙翌羞辱時隱忍的神情;她想起她抱著趙璽垂目坐在金鑾殿上,他和反對她的群臣唇槍舌劍時的情景……一幕幕,一幀幀,分不清前世今生,讓她想想就覺得痛徹心扉。   不過兩個時辰,東西就全都收拾好了。   劉冬月沉默地走了進來,微微低頭地站在了姜憲的面前,遲疑道:「郡主,您可以讓我去送信。現在宣府那邊亂得很,您,您要不等聽了大人怎麼說再去也不遲。飛鴿傳信很快的,最多三天功夫就有了音訊。」   姜憲沒有理會,冷峻地道:「通知老爺了嗎?」   「通知了!」劉冬月忙道,「用都司的八百裡加急送了一封信去,放了兩隻鴿子出去,還派了個護院帶了您的親筆信過去。」   她是去救人的,不是去送死的,更不是貿貿然跑去給李長青添麻煩的,自然要提前通知李長青,讓他派人來接她。   姜憲點了點頭,道:「我們走!」   劉冬月不敢再多說什麼,快步上前幫姜憲撩了帘子,高聲吩咐小廝快去前面把馬車準備好。   李冬至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遠遠地就道:「嫂嫂,我陪您一塊兒去。」   「不用!」姜憲斬釘截鐵地道,「你留在家裡看家,我過幾天就回來了。」   李冬至聽著就焦急地拉了她的衣袖,道:「嫂嫂,若是哥哥知道我沒有攔著嫂嫂,肯定會責怪我的。您要去哪裡,我就陪您去哪裡。您帶著我吧!」   「你在家裡看家。」姜憲不容置疑地道,「好好地繡你的嫁妝,我回來之後是要查看的。」   李冬至不敢堅持,淚眼汪汪地望著姜憲,嘴裡嘟噥著「嫂嫂您一定要回來」,把姜憲送上了馬車。   馬車很快就出了城門,往東邊去。   夏哲得了信困惑地皺起了眉頭,問身邊的師爺:「嘉南郡主這又要幹什麼呢?京城裡可是亂起來了。遼王沒有奉旨,卻進京勤王了。」   大家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師爺翹著幾根老鼠鬍子沉吟道:「莫不是覺得自己可以力挽狂瀾?」   夏哲不屑地哼了一聲,諷刺道:「說不定她還真這麼想呢!女人家嘛,都是頭髮長見識短,又被慣壞了,是有點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那師爺就殷勤地笑道:「大人,您看這京裡的形勢?」   「先看看。」夏哲升擢的時候,遼王已經就藩了,他並沒有哪裡得罪過遼王,他不怕。   在太原的胡以良心裡卻很惶恐。   皇上是有庶長子的,如果遼王宵想皇位,他們這些人肯定是要站隊的,他到底站在哪一邊呢?   或者是,跟著誰走?   胡以良把身邊服侍的僕人都趕到了一間廂房裡關了起來,和給他做隨從的自家侄兒一起清點著歷年積蓄,頭痛著把這些東西都藏在哪裡好。   隨著馬車急行的姜憲則如坐針氈。   她一面派人打聽著京裡的形勢,一面觀察著驛道上四周的難民,怕遇到土匪。   好在是他們剛剛走出陝西,來接他們的人就到了。   領頭的是李長青最貼己的長隨納福。   他望著馬車帘子後面姜憲露出來的小半張臉,嚇得直接從馬背上滾了下來,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馬車前,結結巴巴地道:「郡主,老,老爺都安排好了,您,您怎麼趕過來了?這要是路上有個三長兩短的,老爺,老爺和大少爺豈不是要後悔死了……」   納福很想說姜憲太任性了,可他不敢說,只能惶恐地站在那裡。   姜憲聽著他的話卻是心中一動,下了馬車,直接招了納福到路邊的大柳樹下說話:「你說老爺都安排好了是什麼意思?」   納福來之前已得了李長青的吩咐。   他看了看周圍,確保兩個人身邊的人不可能聽到倆人所說的話,這才道:「老爺說,遼王來得蹊蹺,說不定會去萬壽山。怕萬壽山上的那兩位出事,李家就會被徹底的清算,所以早就派了人過去,看能不能把人藏到哪裡,等京中的形勢明朗一些了再說。老爺還說,這種事誰也不願意摻和進去,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是遼王真的動了手,只要萬壽山的那兩位沒有什麼事,李家就沒事。」   姜憲道:「這是誰的主意?」   納福道:「是老爺決定的。」   沒想到李長青還有這樣的見識。   姜憲鬆了口氣,對救出曹宣和白愫更有信心了。   他們連夜趕路,終於趕在十月初一之前到了懷縣。   至於她的生辰,也就只是在驛站吃了碗壽麵。   李長青親自在城門外迎接姜憲,並且摒棄了身份在他臨時徵用的衙門偏廳裡坐下來,直言道:「郡主是在擔心太皇太后嗎?我前兩天已經和鎮國公聯繫上了,他說如今城門還沒有破,家中諸人都平安無事。還告訴我,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遼王這次來得太突然,密雲衛那邊也很異常,遼王十之八九和慶格爾泰勾結在了一起。鎮國公正想辦法收集遼王通敵賣國的證據……」   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有個小廝神色緊張地跑了進來,哭喪著臉道:「大人,京城被破了城!」   「你說什麼?」李長青和姜憲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面沉如水地朝那個小廝驚呼道。   小廝當場就嚇得癱在了地上。   李長青也不管他,高聲叫了人進來,立刻去京城打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求月票~~   ※ 第692章殺劫   如果這樣,那趙翌就危險了!   「什麼?!」姜憲和李長青齊齊驚呼,姜憲一下子軟在了太師椅上,李長青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京城什麼時候被破的城?」李長青聲音急促,「是被慶格爾泰破的嗎?密雲衛呢?遼王呢?鎮國公呢?」   那小廝是當隨從訓練的,平日裡跟著納福當差,所接觸的也都是總兵府的事。聞言立刻毫不含糊地道:「是昨天酉時破的城,慶格爾泰親自帶隊,密雲衛的人雖說的是勤王,卻一直守在朝陽門外。據說鎮國公指揮的京衛死傷慘重。京城守不住了,就和禁衛軍全都退到了紫禁城內。」說到這裡,那小廝語氣微頓,遲疑道,「據說之前鎮國公勸皇上出城西行,可皇上不願意,後來城就破了。」   前世並沒有這樣的情景!   姜憲的臉色前所未有的蒼白。   姜鎮元最終還是護著李翌避禍紫禁城。   這比她之前想的還要糟糕。   遼王分明是衝著皇位去的,姜鎮元此舉等於是把鎮國公府和趙翌綁在了一起。遼王進宮,姜鎮元要麼頑抗到底,失勢後被遼王滿門抄斬。要麼放遼王進宮,背叛趙翌,鎮國公府百年聲譽不再,姜鎮元也將成為歷史上的逆臣。   她該怎麼辦?   虧她之前還想不聲不響地救了曹宣和白愫。   在這戰爭面前,只有絕對的力量,沒有任何的僥倖。   姜憲的眼眶微溼。   她卻忍著沒有讓眼淚落下來。   哭從來都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越是這個時候,她越要堅強,越發要保持冷靜的頭腦,清醒的思路。   她努力地破著這個局。   就算是遼王和慶格爾泰勾結,這個時候遼王也不敢和慶格爾泰再有瓜葛,恰恰相反,遼王為了得到朝臣們的支持,會很快「打敗」慶格爾泰,既然要做戲,就得和慶格爾泰打上幾天,等到慶格爾泰被趕走了,遼王才能按步處理其他的事。   也就是說,他們還有兩、三天的功夫。   李謙那邊指望不上,能用的就只有李長青了。   姜憲咬了咬牙,對李長青道:「公公。現在能保住我們家的只有曹太后了。您之前不是說已經派人去保護曹太后了嗎?能不能想辦法聯繫上那個部屬,讓他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曹太后,哪怕是想辦法躲在哪裡。我們這邊也要立刻趕往萬壽山。只要曹太后活著,遼王就不可能登基,只要遼王不能登基,我們就還有幾年的時間早做準備。萬一曹太后不在了,就得想辦法把趙璽抓在手裡,他是皇上的長子,他才是正統。」說到這裡,她想了想,又道,「我這就仿著皇上寫一份遺詔。」   李長青驚訝的連茶盅都掉落在了地上。   「你,你怎麼能冒充……」他眼睛銅鈴般地瞪著姜憲。   姜憲不以為然地道:「我從小就看慣了各式的聖旨,包括孝宗皇帝下的遺詔,皇上又和我師從一人,他從前還代我寫過功課,我也曾經不止一次地給皇上寫過功課,就連熊師傅、左師傅都沒瞧出來。皇上又沒有特別親密的人,我寫個遺詔保管他們都看不出。」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李長青是想問,他不過是想蹭點軍功,有誰能告訴他事情怎麼突然急轉直下,就變成了謀逆了呢?   他額頭冒出大顆的汗來。   姜憲不由抿了抿嘴,說話的話氣卻淡淡的,透著股不以為然,道:「聯姻就是這點不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長青聽出來了,姜憲這是在不屑他聯姻的時候只想到怎樣得到姜家的幫忙,如今可能被姜家牽連,卻害怕起來。   他的確是被嚇到了。   可他不是被姜家的驟變嚇到了,而是被姜憲的冷靜縝密給嚇到了。   她不過是個養在深閨的女子,還不到二十歲,出了這樣的事,慌張過後,恐懼過後,卻能立刻就鎮定下來,沒有抱怨,沒有哭泣,理智地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辦?怎樣應付目前的險境,怎樣讓家族的利益最大……尋常的男子,也沒有這份魄力啊!   李長青隱隱有些興奮,還有點不安。   他們家,可真是撿到寶了。   有了這樣的媳婦坐鎮,何愁家業不興?   可是不安從何而起,他沒有功夫多想,只是覺得應該好好地和兒媳說話,不能讓兒媳婦誤會他,引起家中的不和。   「我是沒有想到郡主心中另有丘壑。」他解釋道,語氣中有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急切,「既然是姻親了,自然要守望互助。不然聯姻做什麼?錦上添花的事誰不會做?最重要是有沒有人願意雪中送炭。」他沒有解釋,是不是怕被姜家連累,看他怎麼做姜憲自然就會明白了。「我這就讓人去萬壽山。但願一切都來得及!」   萬壽山在城郊。   若是遼王先去了萬壽山,可能曹太后早已命喪黃泉了。   李長青和姜憲都明白,卻又都暗暗祈禱菩薩能夠保佑曹太后,躲過此次命劫。   姜憲問李長青:「我們能不能離京城更近一些!」   李長青道:「我有將士和斥侯擋在前面,若是京城有什麼變故,最多不過一天的功夫我就知道了。」   姜憲點頭,說起偽造遺詔之事:「我這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可僅有遺詔沒有用,還得想辦法勤王。公公如今可想想能求助於誰,人多力量大!」   「是的!」震驚過的李長青也恢復了冷靜,眼中迸射著燦爛光彩,道,「我知道該怎麼做。郡主放心吧!這邊雖然有些小,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郡主不妨去客房先歇會。等會還有得忙!」   姜憲笑著稱「好」,卻想著李長青的事。   前世今生,李長青在她面前都是個溫和無害的人,沒想到她今天能看到李長青殺伐果斷的一面——謀逆可是殺頭的罪,在事情還沒有明朗的情況下,他不僅很快地接受了她的做法,而且立刻開始積極地推動。就這份向上的勁頭,就足以讓她稱道。   姜憲向李長青借人,要進城去給曹宣報個信。   李長青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兩個人在偏殿裡分了手,一個去整裝,一個去安排相關的事務。   一個時辰之後,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隱隱的更鼓聲中,暫借的院子裡零星點起了幾盞燈。   劉冬月跑了進來,神色怪異地道:「郡主,從前給皇上送信的那個阿吉……找來了!」   姜憲訝然,半晌才道:「你可看清楚了?真是阿吉?」   ※   親們,加更求月票!   O(∩_∩)O~   ※ 第693章詔書   劉冬月上前幾步,神色冷峻地道:「人不會錯。像個乞丐似的,問他找您什麼事,他一個字也不願意說。他看見我的時候,拉著我的衣袖只喊『表哥』,像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似的。我也不敢和他多說,就把他帶到旁邊小夾巷子裡吃飯,給他買了身衣裳。衣裳他收下了,飯卻不願意吃。非要我找個地方讓他梳洗梳洗,來見了您之後再吃飯喝茶。我怕是京裡有什麼事讓他帶了口訊過來,沒敢耽擱,就直接把人帶了進來,正在門外等著呢!」   姜憲心中一沉,語氣有些急促,低聲道:「快帶他進來。」   劉冬月一面應諾,一面把屋裡服侍的都遣去了旁邊書房,關上門,把阿吉叫了進來。   因是剛剛梳洗過,那孩子的頭髮還是溼的,十月份的天氣已經很冷了,那孩子進門的時候打了個顫兒,這才三步並作兩步地小跑上前,「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姜憲的面前,眼淚唰唰唰地就落了下來:「郡主,郡主,皇上讓我把這個送給您!」   他說著,就從懷裡拿出個捲軸來。   劉冬月忙上前接過捲軸,在姜憲面前把捲軸打了開來。   倆人都嚇了一大跳。   那是一份繼位詔書。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寫著立趙璽為皇太子,嘉南郡主姜憲監國,內閣首輔汪幾道、都察院都御史左以明、兵部尚書李瑤、禮部尚書沈佩文輔佐朝政。   姜憲愕然道:「熊正佩呢?」   按道理,這上面應該有熊正佩才是。   除非他在韃子圍攻的時候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已被趙翌所惡或是已被趙翌處置。   誰知道她不提還好,她一提,阿吉「哇」地一聲就大哭起來:「熊大人,熊大人已經以身殉國了……」這句哽在他胸口的話說了出來,其他的事也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痛痛快快地倒了出來,「是遼王,他要謀逆!可恨那些京衛和禁衛軍,平時說起來有多厲害,遇到了韃子卻一個比一個跑得快,要不是鎮國公他老人家,怕是那韃子什麼也不用做,再圍上兩日京城就可以不攻而破了。可就算是這樣,他老人家也只有一雙手兩條腿,很快,那些守城門的人就這裡一個那裡一個的全都跑得差不多了。鎮國公他老人家就叫了功勳世家的那些侯爺伯爺,要他們出人出力去守城門,還和李瑤李大人商量由幾位閣老各負責一個城門。熊大人就守了朝陽門。誰知道熊大人的運氣不好,那天韃子哪個門都不攻,就攻朝陽門,眼看著朝陽門就要被攻破了,國公爺領的人還沒有來,熊大人就去了城頭,向那些守城的人喊話,還立誓,說與城門共存亡。後來城門是守住了,可熊大人胸口早就中了一箭,他老人家不許旁邊的隨從說話,等到國公爺趕過來和他老人家一起把韃子趕走的時候,熊大人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已經不行了。皇上知道後,就寫了這份詔書,讓我想辦法送到您手裡。」   說著,阿吉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淚,抬頭道,「還有一個東西,孫德功孫大人按著皇上的吩咐把它粘到了我的後背上,說要我見到了郡主讓郡主親眼看著揭下來,我不知道是什麼……」   劉冬月忙朝姜憲望去。   姜憲滿臉寒氣的朝著他點了點頭。   劉冬月就當著姜憲的面扒了阿吉的上衣,看見他後背上貼著塊巴掌大的膏藥。劉冬月猶豫片刻,就把那膏藥撕了下來。膏藥粘著張油紙,打開油紙,五彩緙絲,龍鳳雲海,顯然這又是份詔書。   姜憲和劉冬月都很意外。   劉冬月快步將詔書遞給了姜憲。   姜憲打開一看,是份趙翌立他一個出了三服的皇叔繼位的詔書。   顯然,趙翌已經想到萬一趙璽被殺後,由誰來繼位的事,也預料到了一旦破城,自己也將命不久矣。   姜憲不由罵了句「蠢貨」,眼淚卻猝不及防地簌簌落了下來:「既然知道自己危險,還管誰繼續大統,應該寫勤王詔書才對,痛斥遼王的不忠不義,他怎麼一生都沒有在關鍵的時候走對路啊!」   她用帕子捂著臉,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劉冬月和阿吉立在那裡,呼吸都不敢用力。   良久,姜憲才收起心中的悲傷,問阿吉:「你是什麼時候出的京?出京的時候皇上還好嗎?」   「我是在熊大人出事的時候出的京城。」阿吉語氣沉重地低聲道,「是親恩伯世子爺親自送我到的朝陽門,還說朝陽門白天的時候有過鏖戰,那些韃子肯定想不到有人會這個時候從這裡悄悄出城。我走的時候皇上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御書房裡,誰也不肯見。我出城之後沒敢直接往西安去,先打聽了李總兵的消息,準備讓李總兵派人把我送去西安的。前些天因為有鎮國公、有熊大人,大家都覺得這城能守得住,路上的流民也不多。我怕萬一京城的戰事不利,會有很多投親靠友的人,我懷裡揣著詔書,不敢一個人去西安,所以才來找李總兵的。沒想到李總兵在懷縣,更沒有想到我在外面徘徊的時候會看到劉大哥……」他說完又開始落淚,「郡主,您一定要救救皇上,不可讓那遼王得逞。」   姜憲皺眉,道:「你說遼王謀逆,可有什麼證據?」   阿吉被問得一愣,好一會才喃喃地道:「汪大人和熊大人都這麼說啊!皇上也說,遼王無旨擅離藩地,是為謀逆……」   可這不足以致遼王於死地。   就算是欲加之罪還得演場戲,他們這些臣子不能就憑這樣的猜測就定遼王的罪。   姜憲頭痛,溫聲問阿吉:「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可好?鎮國公可還好?你可曾見到過鎮國公世子?還有承恩公曹大人和夫人……」   現在破了城,情況可能又不一樣了。   可她覺得如能聽聽他們之前的消息,心裡也好過一些。   阿吉忙道:「慈寧宮好著呢!親恩伯世子爺親自率了一衛人把慈寧宮圍了個水洩不通,就是皇后,也避去了慈寧宮。鎮國公世子跟著鎮國公一起守城,承恩公曹大人和夫人卻沒有看見……」他安慰著姜憲,「承國公不是北定侯府的女婿嗎?聽說這次北定侯獨自守著宣武門。想必承恩公也在那邊幫忙吧?」   曹宣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跑去北定侯那裡摻和些什麼?   姜憲氣得腦門像被擂鼓在敲一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你們的月票呢?求月票啊~   ※ 第694章偽造   姜憲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散了徘徊在胸口的那股子燥熱,心裡覺得好受了些,這才對阿吉道:「你來的路上可曾聽到過什麼消息?知道京城被破了嗎?」   「知道!」阿吉抹著眼角,傷心地道,「我在路上聽人說了,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沒有人說得清楚。有人說是京衛守城不利,有人說是韃子太厲害,也有說是京衛裡有內奸,被裡應外合,還有些說是因為皇上早就不在京城了,所以也沒有什麼人守護京城,這才被韃子破了城的……」   居然還有人說京衛裡有內奸……   京衛向來是姜家的地盤,若是有人抓著這個說法不放,到時候姜家會很麻煩的。   現在城破了,大伯父在哪裡呢?   還有大伯母。大伯父為什麼不送大伯母到慈寧宮避難?   姜憲心急如焚,恨不得此時李謙像前世似的手握三十萬大軍,直接打進京城去。   她對阿吉道:「你以後就在我身邊服侍。」   一來是她還要用阿吉,二來是免得阿吉無意間說了不該說的話,把詔書的事洩露出去了。讓他跟著她,是在保護他。   阿吉顯然什麼也不知道,他愣愣地望著姜憲,眼底流露出些許的畏懼。   難怪讓這個阿吉來給她送信。   要是換上了劉冬月,早已感激涕零地磕頭謝恩了——不是心腹,還敢送這樣的信,那是會被隨時滅口的。可見這個阿吉還小,有些事還沒有人教他。   姜憲乾脆好人做到底,把阿吉交給了劉冬月:「把人調|教好了再送到我這裡來。你們現在給我想辦法弄張空白的詔書來。」   她要偽造一封勤王詔書給李長青,這樣李長青才能名正言順地進京。他們也才能名正言順地抱著趙璽進宮。   但願韓同心還活著,有簡王這個鎮海神針在,她把大伯父、曹宣等人從泥沼裡拎出來也就可以撒手不管了。讓韓同心垂簾聽政,讓簡王去和朝臣們鬥,幫韓同心操|心去。   劉冬月和阿吉目瞪口呆。劉冬月更是小心翼翼地道:「郡主,我們不可能弄到空白的詔書。不說別的,就詔書背後的那緙絲五龍龍紋,其他的東西都沒有辦法代替。」   姜憲覺得還是前世的孟芳苓更合她的心意。   她只好耐著性子道:「我當然知道你不可能弄到一張空白的詔書,可我們手裡有兩張詔書,你想辦法把其中一份面上裱上一層空白的宣紙不就成了?至於用印,我們有樣子,照著雕一個印上去不就成了?你們以後做事動動腦筋,別總是這麼死板好不好。」   天下間有這樣行事的嗎?   那可是聖旨,詔書!   等閒人都不會這麼想,這麼做吧?   劉冬月臉脹得紫紅,手足無措了片刻才低下頭去恭敬地應「是」,拉著阿吉就出了門。   阿吉面上被冷風吹過,這才回過神來。   他敬畏地望了一眼姜憲臨時落腳的廂房,喃喃地道:「郡主,平時,也是這個樣子的嗎?」   劉冬月這才有機會仔細地回想。   良久,他才不得不點頭,道:「郡主位高權重,行事全憑喜樂的。」   委婉地承認了阿吉說的話。   阿吉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從前在乾清宮裡打過雜,後來調去坤寧宮當了一段時間的差,因韓同心想要換上自己的人,他被重新趕回了乾清宮,偶然得到杜勝青睞之後,拜了杜勝做師父,他的日子這才慢慢地好了起來。   就算是皇后也不敢這樣藐視皇權。   但姜憲給他的感覺,卻是什麼東西都可以踩在腳下的。   跟著這樣的郡主,肯定不會受欺負吧?   阿吉迷迷糊糊地想著,和劉冬月一起照著姜憲的意思,把那封用膏藥粘在他背上的詔書重新糊了一層宣紙。   劉冬月說,這封詔書更像是被人悄悄送出來的。   又因為這個事不能讓別人發覺,宣紙是他們想辦法裱上去,之後又謹慎小心地用明紙描了個印章的樣子,把中間剪空了,當是印章拿給姜憲看。   姜憲把倆人好好地表揚了一番,然後在空白宣紙上寫了勤王詔書,把明紙蒙在宣紙上,用毛筆小心翼翼地塗了層硃砂在上面,乍眼一看,還真沒有什麼破綻。   阿吉看著,手不停地在抖,胸中好像藏著個野獸要噴薄而出。要不是怕在姜憲面前失態,他都要歡呼幾聲了。   姜憲笑著對倆傻小子道:「行了,去把老爺請過來。要是趙璽真的死了,到時候還可以把外麵糊的這一層給撕下來。若是有人問起,還可以說是趙翌為了以防萬一,特意安排的。」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   阿吉很想去幫姜憲跑腿。   劉冬月卻拉住了他,請了情客去請李長青,並教訓他:「別什麼都搶著做。你把事都做完了,其他人做什麼。」   阿吉很是意外,卻也非常的感激。   他在宮裡的時候,沒有誰會告訴他這些做人的道理。   阿吉低眉順目地隨著劉冬月出了屋。   不一會,李長青就趕到了。   現在時間就是性命。   姜憲也不和他打太極,直接把一真一假兩份詔書給李長青看。   倒不是她信不過李長青,而是覺得有些事沒有必要那麼早說出來,否則就失去了神秘感,也讓人難以產生「原來你什麼都知道」的心理,給御下製造了麻煩。   李長青當時就傻了眼,他拿起兩封詔書看了又看,滿臉震驚地望著姜憲,小聲地道:「你,你怎麼這麼快就弄好了?」   「立儲的詔書是真的。」姜憲淡淡地道,「勤王的詔書是假。您也看不出來,想必很多封疆大吏都看不出來。把您請來,就是想問問您的意思,你想進京勤王嗎?」   那就意味著可能要和韃子打一仗,意味著有可能面對遼王的怒火!   這個選擇姜憲自認為沒有資格代替李家做決定!   李長青聞言神色收拾起了平素的嬉樂,目光變得堅毅而又冷峻,道:「去!怎麼不去!」說到這裡,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突然間變得爽朗粗獷地笑了起來,道:「我李長青有這樣一份家業,全靠『拼搏』二字,這麼好的機會,憑什麼不『拼』一回!勤王!我們不僅要勤王,還要讓天津衛所、山東衛所都調兵遣將來增援!」   在他看來,姜家已經這樣了,若是遼王稱帝之後想打擊姜家,像他們這些和姜家聯姻的人家就是試刀石。與其到時候被動挨打,不如趁機搏一搏,反正已經沒有比這更糟糕的局面了。   還不如去勤王,救出姜鎮元。   ※   親們,今天的求票加更!   PS:謝謝頂樓的妖精的靈獸蛋,謝謝你們愛我!   O(∩_∩)O~   ※ 第695章勤王   姜鎮元可比自己會應付那些京官。   沒有了這個盟友的幫助,就算他不參與到其中去,就算遼王上位之後不和李家計較,李家沒有了姜鎮元幫著周旋,也一樣會沒落,像從前在福建似的,被人欺負。   「去!怎麼不去!」李長青打定了主意,頓時鬥志昂揚起來。   姜憲不知道李長青心裡的想法,只覺得李長青這個人剛毅果斷,不愧是曾讓山西衙門丟盡顏面的土匪。   她道:「萬壽山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李長青苦笑著搖了搖頭。   姜憲皺眉。   沒有趙璽在手,將又是另一番局面。   可如今的情況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她想了想,最後還是下定決心地道:「我和您一起去京城!您放心,我不是那些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我不跟您一起走,我只要尾隨在您之後,別在路上被流民所傷就行了。」   她惜命的很。   可她也不放心李長青。   李長青對上層的一些遊戲知道的太少了,若是平時還可以讓他慢慢地體會,現在卻容不得出現一丁點的差錯。   「也行!」李長青的思緒已經飄到勤王的事上了。他覺得姜憲既然連聖旨都能偽造,還有什麼事不敢做的?有這樣的一個人在身邊,他膽子也大一些。「可只有我們是不行的。最好是讓宗權打頭陣,他不是最近得了榆林總兵府的兵力嗎?讓他帶著那些人來勤王。再就是金大人那裡,我們現在好歹是一個鍋裡吃飯的,有這樣的好事也應該算上他們一份才是。」   這的確是件好事。   因為遼王現在還沒有露出自己的野心。他自己還是打著勤王的旗號出現在京城附近的。   李長青可是接到了趙翌的聖旨,邀請同僚共襄大事,於理於情都說得過去。   可李謙不能動。   九邊的將士也不能動。   他們還得穩住邊境。   前世慶格爾泰可是不愧為能和李謙一戰的對手,誰知道他還有沒有什麼後招等著他們呢?   「不行!」姜憲沒有多想就拒絕了,「榆林關也好,太原也好,駐軍都不能調動。萬一那慶格爾泰打了過去,由誰來守城?」她說著,心中突然一動,遲疑道:「公公,是不是我們的人馬太少,您擔心去了京城要和密雲衛的人交手?」   密雲衛可是號稱有五萬大軍!   打仗可不比其他的事,說了謊,是要付出代價的。   李長青想了想,直言道:「我們的人馬還是少了點,若能從其他地方抽調一些人馬就更好了。」   姜憲道:「你還需要多少人馬?」   李長青奇道:「你難道能幫著解決嗎?」   姜憲道:「總是要試一試,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   李長青震驚地看著她半晌,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最好再有二萬兵馬。」   姜憲聞言微微頷首,考慮了一會,道:「陝西總兵楊俊,你看怎樣?」   李長青眼睛一亮,道:「他當然好。如今陝西境內有行都司和都司,打仗增援都輪不到他,可若是想成為手握實權的總兵,就得想辦法為總兵府化緣,想方設法把朝廷拖欠軍戶的軍餉給填上,不打仗就沒有財路,這些年他估計也撐得很是艱辛。」   姜憲比李長青想的更長遠。   她覺得楊俊在陝西很礙眼,偏偏這個人早早就靠了過來,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危害李謙的事,正好趁著這次勤王,把他挪個位置。   「既然公公也覺得好,」她笑道,「那就派個人去跟他說一聲好了。」   李長青得了點撥,不僅給楊俊送了信去,還給山東總兵府、天津衛送了信去。   等到楊俊接到信急急拔營的時候,姜憲和李長青已在房山安營紮寨,而此時,也傳出了遼王帶著密雲衛的兵馬已把京城團團圍住,正與慶格爾泰對峙的消息。   趙翌和諸位大臣生死未卜!   李長青問姜憲:「我們是直接打進去還是先聯繫上遼王?」   姜憲想了想,道:「先禮後兵吧!」   「這樣也好。」李長青說著,安排人去給遼王寫信。   萬一遼王真的登基了,彼此還有個退路。   姜憲卻不是這麼想的。   他們到現在也沒有找到曹太后和趙璽。   派去的人回來說,萬壽山已人去樓空,仁壽殿、宜芸館等被搶劫一空,偶爾會有被殺的宮女內侍伏屍在亭閣之中,雖沒有看守,他們卻不敢多留。因而也不知道曹太后和趙璽的生死。   皇家園林,通常都會有很多不為外人所知的密道和密室。   只要一日不傳出曹太后和趙璽的死訊,她就一日不會放棄。   姜憲對李長青道:「你派幾個人給我,我要親自去趟萬壽山。」   「不行!」李長青想也沒想地拒絕道,「就算沒有曹太后,沒有皇長子,我們也可以想其他的辦法立足。」   可若是沒有了姜憲,李家就會成為這隨波逐流中普通的一個家族,根本不可能在這關鍵的時候脫穎而出。   姜憲心知肚明。   可她若只是為了讓自己活著,還跟李長青過來幹什麼?   沒有了趙璽,沒有了趙翌,就算她懷揣兩份詔書,可遼王是先帝的長子,又比他們先進京,就能坐擁天下,指責她手中的繼位詔書是假的,傾天下之力對她。而李謙還沒有成長到能和遼王抗衡的程度,到時候不僅李家、姜家,就是曹家、王家也都會很危險。   她把這些厲害關係分析給李長青聽,李長青一點就透,勸阻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只好親自去點了自己的親兵,看著姜憲化妝成一個逃難的富家太太,由七姑和香兒、墜兒服侍著上了馬車。   七姑端坐在馬車裡,緊張地摩挲著劍鞘上的花紋。   這劍,她進李府的時候以為再也用不上了,誰知道還有一天要帶著它去上戰場。   她不由飛快地睃了姜憲一眼,然後不禁瞪大了眼睛。   大家都知道這是去萬壽山,不遇到遼王的人馬也有可能遇到韃子,可不管是遇到了誰,他們都得把嘉南郡主平平安安地送回來。他們都是存著死志去的。在她看來,姜憲就算胸有成竹也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怎麼也應該有些忐忑才是。誰知道她心裡七|上|八|下的時候,姜憲抱著大迎枕,已經在馬車裡沉沉睡去。   香兒和墜兒表情頗有些無奈地望了七姑一眼,在她耳邊輕聲耳語:「郡主,昨天一晚都沒有睡。」   七姑莫名就長舒了一口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繼續絮叨,求月票~   ※ 第696章死訊   原來郡主並不是像她想像的那樣不以為意。   七姑朝著香兒、墜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彎下腰來,輕輕地幫姜憲掖了掖搭在身上的薄被。   姜憲的確一夜沒有睡,非常的疲憊。可當她閉上眼睛之後,卻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嗡嗡直響,仿佛燒開的水,停不下來。   她只好仔細地想著前世發生的事。   趙翌是死在萬壽山的。他死後,她就再也沒有去過萬壽山了。可在她被毒殺的前一年,萬壽山的排雲殿遭了雷擊,半邊大殿都毀了。內務府的上書請求修繕。她當時壓根不想管,但又怕趙嘯等人誤會國庫空虛到如此的地步,她就決定把這件事拖個三、五年再說。就讓內務府的人把從前修繕萬壽山的圖紙找了出來,細細地列了個條陳放在了她的書案上,她今天看一眼,明天看一眼,得了空就把內務府的大總管叫進來問幾句,看著好像要立刻著手修繕萬壽山似的,實際上卻是連個具體的方案也沒有。   內務府的都是人精,立刻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但他們不知道她是因為討厭萬壽山,還以為是戶部沒有銀子,就委婉地告訴她哪些地方是一定要修繕的,哪些地方是可以放一放的,這其中就提到了好幾處的密室和密道。當然,這些密室和密道當時不是為了應對戰火而修建的,有的是李翌為了方便在她眼皮子底下和方氏偷|情而修建的,有些則是為了方便趙翌藏東西修建的,還有一處小佛堂,據說是曹太后私下修建的,小佛堂裡供著觀世音菩薩像,曹太后曾專門派人看守這小佛堂,每晚都要上香,四季供奉著鮮果。   她當時猜測曹太后多半是壞事做多了,心中有鬼,才會秘密地修了個小佛堂。   如今曹太后和趙璽都沒有消息。   如果她是曹太后,肯定會走到哪裡就把趙璽帶到哪裡。   因為沒有了趙璽,她就算是力挽狂瀾立了新帝,最終也不過是像太皇太后一樣青燈古佛地過一輩子。   曹太后是決不會允許自己淪落到如此境地的。   這一次她去萬壽山,最先應該去的就是曹太后的那個小佛堂了。   姜憲在心裡琢磨著,晚上亥時,他們到了萬壽山。   從前燈火通明的萬壽山,此時黑黝黝的,不見星月,只有風吹樹林的濤聲,靜謐的嚇人。   姜憲想到之前說的萬壽山還有沒收殮的屍體,她心裡就發毛,低聲對納福道:「我們找個地方歇息,明天一早再找。」   納福一愣,道:「事不宜遲。多在這裡呆一刻鐘就多一份兇險,我們不能現在就開始找人嗎?」   姜憲看了一眼悄無聲息的萬壽山,低聲道:「怎麼找?打著燈籠還是高聲呼叫?可別沒把人找到先把韃子或是遼王的人給引了過來。敵明我暗,被別人當成靶子打可就不好了。」   納福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忙道:「郡主,我這就安排下去。」   姜憲點了點頭,心情複雜地站在御城河橋頭上眺望了萬壽山半晌,這才去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先去了小佛堂。   路上果然遇到了幾具屍體。   她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小佛堂已經被人撞開了,她記憶中那尊赤金鑲百寶的觀世音菩薩像和百寶瓔珞珠簾都不見了,甚至連小佛堂裡供奉鮮果的碟子盤子,鋪桌子用的萬字不斷頭緙絲桌布等都被洗劫一空,只留下個沉重得讓人搬不走的紫檀木長案,顯現出一派頹敗景象。   姜憲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麼貪婪,不知道是慶格爾泰的人還是遼王的人?   她突然有些慶幸,還好前世闖進宮來的人是李謙,大家雖受了驚嚇,宮裡的東西卻沒有絲毫的損壞……   姜憲之後去了她記憶中能藏身的地方,卻一無所獲。   難道她估算錯了?   曹太后和趙璽早被人擄了去?   若是這樣就糟了。   她要不要把那份讓趙翌皇叔繼位的詔書送往那位皇叔那裡,由那位皇叔跳出來先和遼王爭個高下呢?   姜憲站在鬱鬱蔥蔥的仁壽殿前,有種想就這樣進京的衝動。   納福上前道:「郡主,我們在這裡太危險了,既然人沒有找到,那我們就先回去吧?」   姜憲猶不死心,想了想,道:「你們再去仁壽殿周圍找找。」   這裡是趙翌來萬壽山時歇腳的地方。   前世可能是為了方便和方氏|偷情,他經常來。今生因曹太后住在這裡,他好像也有兩年沒有在萬壽山過夜了。密室他用不著了,卻應該有讓御衛藏在暗處好保護他的地方。   納福幾個忙應聲而去。   姜憲和七姑站在大殿前的樹林前等候。   七姑看了看天色,也勸她道:「郡主,馬上就要天黑了。再找下去,我們今天晚上就只能繼續在萬壽山過夜了。今天黑得比昨天還早,晚上的天氣肯定很冷,您可別受了風寒才是。」   姜憲胡亂地點了點頭,正想問問他們晚上準備在哪裡打尖,突然倆人都聽到一聲腳踏枯枝的「咔嚓」聲。   倆人齊齊臉色大變。   七姑還怕姜憲控制不住表情而向她使了一個眼色,嘴裡卻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地和她鬼扯,佯裝她們只是站在這裡說閒話:「……這方圓幾十裡都沒有住戶的,這要是下面的侍衛想偷偷地買個地瓜吃個零嘴什麼的豈不都沒有個去處?那他們平日裡怎麼辦?有沒有人因為私下出去卻趕不回來被罰的?」   她和姜憲的耳朵都豎得直直的。   果然,不一會兒她們又聽到了一聲腳踏枯枝的聲音。   有人在慢慢地朝著她們靠近。   七姑朝姜憲使了個安撫般的眼色,又胡亂地說了幾句話,驟然轉身,如兔起鶻落,譁啦啦從樹林裡揪出個人來丟在了地上。   「饒命!饒命!」姜憲還沒有把人看清楚,那人已瑟瑟發抖地伏在地上磕起頭來,「郡主,奴婢是太后身邊的閔州啊!郡主,奴婢可把您給盼來了!」   姜憲一愣。   那人已抬起張眼淚鼻涕糊了一把的臉。   果真是在曹太后身邊服侍的閔州。   「你怎麼在這裡?」她警惕地望著他,「還有人呢?」   「郡主啊!郡主!哪裡還有什麼人啊!」他哭著,跪行著朝姜憲靠了過來,「是那些韃子。他們半夜突然闖了進來,見著東西就搶,那個領頭的還直奔太后娘娘的寢宮,二話不說,把太后娘娘從床上拖下來連刺了七八刀,直到太后娘娘血都流了一地才罷手。可憐太后娘娘,連個遺言都沒有留下來就走了,那領頭的這才開始搶東西……」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697章逃脫   曹太后死了嗎?   姜憲聽到這樣的消息,有片刻的茫然。   不過是韃子南下而已。   前世,她都能在這場禍事裡活下來。曹太后比她精明強幹百倍,她雖然想過曹太后可能遇難了,但那也不過是理智分析之下得到的結果,心裡並不以為然。而現在,曹太后卻死了!   就這樣死了!   被那些韃子衝進寢宮,從床上拖下來刺死了!   「不!」姜憲輕輕地道。   曹太后是巾幗英雄,她應該在大殿上舌戰群臣,即便被囚禁,她也應該謀而後動抱著趙璽逼趙翌自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個尋常官宦人家的老太太,被人殺死……   她呆呆地望著大哭的閔州,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處在哪裡,又該幹什麼。   「郡主!郡主!」不知道她和曹太后恩怨的七姑含淚喊著她,以為她是為長輩的去世而傷心,遞了塊素帕子給她,「您,您擦擦眼淚吧!」   原來她落淚了。   是同病相憐?還是慶幸自己前世遇到的是李謙?   姜憲說不清楚。   她拭了拭眼角的淚,問閔州:「太后娘娘是在宜芸館裡遇害的嗎?」   「是!」看見姜憲傷心,閔州的心落定了大半。   曹太后和太皇太后不和,宮裡誰不知道?   郡主再不待見曹太后,此時兔死狐悲,想必也不會對他發難。   姜憲看了七姑一眼。   七姑早就得到過李謙的囑咐,不管出了什麼事,只要出門,就同姜憲在一塊,一步也不能跟丟了。因而之前李長青的親兵按照姜憲的吩咐找人的時候,她一直陪著姜憲站在大樹下。見狀她忙吩咐香兒和墜兒:「你們去看看!」   兩人凝聲應「是」,往宜芸館去了。   閔州則含著淚道:「郡主,您帶了多少人來?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吧?昨天我還看見有人在這附近徘徊呢?」   姜憲神色一沉,道:「怎麼回事?你給我好好說清楚!」   「是!」閔州應著,面露痛苦之色,「之前我們是一點消息也沒有聽到。當時只覺得外面的動靜不太尋常,派了人去看,卻沒有回來。太后娘娘自來萬壽山靜養之後,就特別的小心謹慎,正巧那天晚上又是我當值,只見她老人家臉色發白,忙吩咐我去抱了皇長子,先躲到小佛堂去。   「奴婢聽了,忙輕手輕腳去了皇長子休憩的偏殿,悄悄地抱了皇長子就準備往小佛堂去。可皇長子的乳母剛剛把門推開了道縫隙,我就看見有七、八條黑影從牆頭跳了下來。我們……我們還以為是皇上的人,當時就嚇得把燈吹了,從後窗爬了出去。還好皇長子是聰慧的孩子,乳母讓他不要做聲,他就一聲都沒有吭。我們想著,先在樹林裡躲一躲,看看形勢再說。結果我們剛在樹林子裡跪下,就見挑著燈來找我們的宮女被兩個黑影從身後捂住了嘴,一刀割了喉……燈籠落下來的時候,火光照在他的臉上。他雖蒙了面,但那身材打扮,還有露在外面的眼睛,一看就是韃子……   「我們當時都嚇傻了眼。   「要是皇上派來的人,肯定是不會害皇長子的。可若是韃子,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前朝不是有把皇子皇孫擄去了關外做牛做馬的嗎?   「我們怕被韃子擄了去,也不敢聲張,眼看著他們的人多往宜芸館去了,就在夜色的掩護下往水木自親碼頭去。想著那些韃子擅騎,未必擅水,他們趁夜而來,京衛肯定不知道。只要我們能熬到天明,京衛肯定會發現萬壽山有變,到時候我們就能夠得救了。   「可等我們好不容易摸黑跑到水木自親碼頭時,卻發現碼頭已被韃子佔領了。   「我們想退不能退,想進不能進。只好跪在水木自親碼頭邊的草叢裡,暗暗祈禱菩薩保佑,歷代皇帝保佑,能讓我們逃過此劫。   「菩薩好像聽到了似的。就在我們蹲得快支持不下去的時候,有兩個人到草叢這邊小解,他們一面小解還一面用官話聊著天。一個說這些韃子只怕會把萬壽山給搬空了,他們也太吃虧了,要不要也撈一筆。另一個就呵斥他,說為什麼讓韃子進去搶,萬壽山的東西可都是內造的,若是他們拿到了手,拿去銷髒還好說,就怕被誰留下來當作傳家寶,一不小心被人發現,追查到他們身上可就麻煩了,而且要不是有萬壽山的這些珍寶,那些韃子怎麼可能願意冒險來幫他們殺人?」   說到這裡,他嚎啕大哭起來。   「郡主,郡主!他們這是內外勾結啊!引了韃子來搶自己的人啊!就算是血海深仇,也不能這樣幹啊!這是欺師滅祖、數典忘祖啊!」   姜憲的心反而冷了下來。   她淡淡地問閔州:「後來呢?」   姜憲美麗的面龐淡然如水,卻如深邃幽暗平靜的海,感覺一旦惹怒了,就會驚濤拍岸,吞噬一切。   閔州頓時心中生寒。   他嘴角翕翕,半晌才喃喃地道:「我們一直等到天色發白,那些人也沒有走。還不時有人跑過來問有沒有看到其他的人……我們知道,他們這是在找皇長子呢。我們更不敢動了。到了中午,皇長子被日頭曬得嘴都褪了皮。我想著再這樣下去不行,就算不被韃子找到也一樣活不成。然後我突然想起樂壽堂後面供著觀世音菩薩的香案下面有個小小的密室,我,我就支了皇長子的乳母去找東西吃,趁亂抱著皇長子跑進了樂壽堂……   「還好佛桌上的供奉沒有人管,但我不敢多拿,一樣拿了一點,全餵了皇長子,我這兩天就只喝了兩口水。   「後來感覺到外面沒有人了,我就一人跑出來打探消息。   「誰知道沒有走幾步就發現還有人在搜園子。   「我就又躲了幾天,等到園子裡沒有了動靜,才去了宜芸館,在宜芸館遇到另一個逃脫的宮女,這才知道太后娘娘已經遇難了,就連屍體都被那些人給弄走了。如今萬壽山死的死,逃得逃,卻沒有個來救我們的人。   「我們都猜測京城裡出了事。   「我就指使著那宮女去打聽打聽情況。   「可她一去就沒有回來。   「後來還有人來巡山。還好我當時多了個心眼,和皇長子躲到了仁壽殿偏殿的夾道裡,不管那宮女是逃了還是被捉了,都不可能供出我們在哪裡……只是這裡實在是缺吃少穿,我受得住,皇長子卻未必受得住。我出來找吃的,抬眼卻看見了郡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698章姑母   「所以曹太后死了,皇長子還活著!」姜憲喃喃地道。   閔州忙道:「是的!是的!皇長子還活著!我這就把皇長子抱出來!」   姜憲沒有吱聲。   閔州卻像怕姜憲會反悔似的躥進了她們身後的樹林,從個雜草垛子裡抱了個孩子出來。   「我,我後來又換了地方!」閔州解釋道,忙讓那孩子叫姜憲:「快叫姑母。」   孩子長著張白白嫩嫩的臉,一雙眼睛黑葡萄似的圓溜溜,黑黝黝,怯生生的。   閔州讓他叫人,他不僅沒有叫人,反而羞赧地把腦袋埋在了閔州的懷裡,非常可愛的樣子。   可姜憲半點也不喜歡。   就是這個孩子,在趙翌死後,她把他當成親生的孩子,不僅抬舉著他,還陪他玩,給他餵食,教他識字,給他講故事,可他最後卻綻放著一如現在般純潔的笑容,親手端了一碗毒藥給她。   在她痛得在炕上打滾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躲在了他寢宮總管太監的身後,從那太監的身後怯生生地探出頭來朝她張望。   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孩子?   他像誰?   方家的人嗎?   姜憲仔細地打量著趙璽。   自她重生,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趙璽。   這孩子和前世一樣,長得白嫩稚氣,望人的時候總帶著幾分渴望。   照理,她應該抱抱這孩子才是,可她卻只是遠遠地望著,神色冷淡又疏離。   小孩子都是敏感的。   趙璽飛快地睃了她一眼,不安地在閔州的懷裡挪了挪身子。   閔州也感覺到了姜憲的冷淡,他心裡頓時七|上|八|下的沒有個著落,笑容也變得勉強起來。   「皇長子,這是嘉南郡主,您的姑母。您快叫姑母啊!」他說著,推了推那趙璽。   趙璽眼裡立刻噙滿淚,小嘴一扁,馬上要哭的樣子。   閔州估計是怕把人引了過來,忙不迭地哄著趙璽:「皇長子別哭,千萬別哭,不然會有妖怪來把你給捉走的。你不想見你乳母了嗎?她去給你找吃的了。你忍一忍,馬上就可以見到她了。」他說完,輕輕地嘆了口氣,有些討好地對姜憲道,「郡主,我這也是沒有辦法了……」   姜憲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不會和他一般見識,然後問他:「這山上還有人留守著?」   「不知道。」閔州的目光有些陰晴不定,憂心地道,「看那穿著打扮像是農戶,可您知道,這萬壽山附近方圓十裡都沒有一個莊戶人家,而且他們像是閒著無事般在附近走來走去的,我懷疑他們是在找皇長子。」   閔州也是二十四衙門出來的,沒有經過這些也聽老輩人說起過。他覺得這件事肯定與爭奪帝位有關。按理他應該抱著孩子想辦法回京城去,可他一怕自己還沒有跑出萬壽山就被人滅了口,二怕自己抱回去的不是升官發財的聚寶盆而是會要他性命的閻羅王。可他如果繼續困在這裡,不被人找到也會被餓死。   但如果他和皇長子分開了,皇長子這麼小,未必會記得他,他完全可以大隱於市再謀定而後動。   可就在他準備把孩子留在草垛子裡不告而別的時候,他看到了嘉南郡主。   他是淨了身的人,就算是內亂,他想重新弄個戶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與其這樣不聲不響地離開二十四衙門,還不如把孩子交給嘉南郡主。不管嘉南郡主想怎樣處置這個孩子,他只要裝作不知道,就能活下來。說不定還能見機謀個功勞。   香兒和墜兒折了回來,道:「宜芸館被搶劫一空,就是掛在牆上的字畫也都一張沒剩。寢宮……沒看見屍首,但有好大一癱血……正殿也是……還有抄手遊廊……但沒有屍體……」   可能是把屍體集中起來進行清點去了。   姜憲可以想像當時的慘烈。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想繼續問問閔州當時的情況,就見納福面色冷峻地匆匆走了來,道:「郡主,好像有人發現了我們,正往我們這邊來……」   姜憲是來找趙璽的,不是來給曹太后報仇的。   不管是誰,她都不準備理會。特別是在遼王把京城包圍了的情況之下。   她問閔州:「這裡還有其他道下山嗎?」   閔州立刻道:「有。是個密道,但也通往東宮那邊的驛道。出口就在離驛道不遠的公主墳那裡。」   「我們走密道。」姜憲立刻就做了決定。   納福應聲,匆匆去找同伴。   姜憲示意七姑抱著趙璽,讓閔州領路,他們進了密道。   但他們沒立刻就走,而是等到了晚上,悄悄地出了密道,直奔房山。   李長青已得了信,在離營快十裡的地方迎接他們。   他見到姜憲就問:「孩子找到了?」   「找到了!」姜憲示意七姑把孩子給李長青看,道,「據說太后娘娘遇難了。」   他們要的是趙璽。   曹太后死了更好!   勤王又有了一個理由。   李長青感嘆了幾句,舉了火把打量著趙璽,道著:「臣山西總兵李長青拜見皇長子。」還要給趙璽行禮。   「不用了!」姜憲阻止他道,「反正您給他行了禮他也記不住。」   主要還是她有些厭惡趙璽。   李長青笑道:「我知道你是個灑脫的人,可有些禮數不能少。」   他把火把遞給旁邊的人,執意跪下給趙璽行了個禮。   「行了,行啊!」姜憲只好道,「大傢伙都辛苦了,這次能不傷一兵一卒就把人給找到了,有家都盡心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我設宴給大家解乏。」   李長青只好讓大家散了,和姜一前一後坐了馬車,回了房縣。   考慮到趙璽年紀還小,身邊只有個閔州是他熟悉的,姜憲還是把趙璽丟給了他照顧,並派香兒帶了幾個手腳利落的丫鬟給閔州差使,她則去了書房,和李長青說話。   「趙翌有消息嗎?」她有些焦慮地道。   李長青搖頭:「沒有消息!但鎮國公已帶著部分京衛退到了紫禁城,楊俊等人今明兩天就會趕過來,到時候我們就攻城。」   不和遼王商量。   這麼做也是防著遼王有什麼陰謀。   姜憲向李長青道了聲「辛苦」:「打仗的事我不懂,一切仰仗公公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李長青道,「這也是為我們李家。郡主以後可切莫說這樣的話了。」   姜憲笑著賠了個不是。   這段時間她和李長青接觸的比較多,知道李長青是個爽朗的人,之後就再也沒有和他客氣了。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699章不管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小廝來報,說楊俊帶兵趕了過來。   李長青大喜。   姜憲趁機告辭了。   回到屋裡,七姑親自幫她更衣,言詞委婉地勸她:「把皇長子交給閔公公合適嗎?他畢竟是內侍,不如女子心細。他剛才還說,他們躲在水木自親碼頭的時候,他指使著皇長子的乳母去找東西吃,自己卻趁機逃到了樂壽堂,後來他們偶遇到那個宮女,又指使她去打探消息,他自己帶著孩子改去了仁壽殿……這個閔州,顯然是個貪生怕死,兇狠狡猾之輩。這樣的人事到臨頭只會顧著他自己……」   姜憲當然聽得出那閔州都做了些什麼事,可問題是她為什麼要幫著趙璽?   趙璽現在算是韓同心的兒子,嫡母是韓同心,與她何幹?   她要做的是把李、姜幾家給摘出來,至於以後怎樣,那是簡王該苦惱的,是韓同心該操|心的。   姜憲索性道:「閔州以前是服侍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如今屍骨無存,生死不明,總得有人向皇上,向天下說明都發生了些什麼事吧?而我們不過是代為照應皇長子,等皇長子回了京,自然有他的嫡母幫著安排生活起居。閔州怎麼處置?皇后要安排誰來照顧皇長子,那都是皇后的事,是宮裡的事,我們最好不去插手。功高震主。這次大人鎮守西北,老爺勤王,李家已經夠顯眼了,宮裡的事,我們最好就不再插手。」   七姑連連點頭,赧然地道:「還是郡主考慮的周到,我倒是痴長了這些年。」   「你沒有經歷過這些,自然不知道。」姜憲細細地向她說起京城各家之間的關係。   你是我姑母,我是你侄兒,換個角度來論,你又成了妯娌,她成了她嬸嬸,錯綜複雜的關係,聽得七姑一個頭兩個大,訕訕然地笑道:「我們還是適合過小門小戶的日子,您就這麼一說,我已經聽得摸頭不知腦了,何況還要和這些人交際應酬。」   姜憲笑道:「那也是因為京中的大家閨秀們從小就學這些,慢慢地也就都懂了。」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讓姜憲的心情好了很多。   因為楊俊的到來,姜憲覺得自己住在這裡不太方便,加之趙璽的事還需保密,第二天劉冬月就奉姜憲之命在房縣縣衙不遠處找了個小小的二進院子,和閔州、趙璽等人搬了進去,跟著姜憲去找趙璽的也都一起搬了進去,成為他們的護衛。   李長青和楊俊很快就制定了攻城的方案,用過午膳,兩家的人馬就拔營往京城去。   他們準備從阜成門進京。   正好和遼王所在的朝陽門一西一北,對峙而立。   姜憲以為這場戰爭會持續幾天,有些波折,沒想到的是,不過兩天的功夫,韃子就從北邊的朝陽門破門而逃,密雲衛的都指揮使帶兵追剿,遼王則帶著遼東衛的人由朝陽門進京。   聽到消息,姜憲的心怦怦亂跳。   韃子退兵,遼王稱臣。   事情怎麼可能這麼簡單!   難道遼王用了這麼大的力氣只是為了殺個曹太后不成?   不管趙翌和曹太后之間的關係如何,事情一旦敗露,就算是因為輿論,趙翌也必定要殺了遼王。   姜憲直覺遼王還有後手。   可遼王的後手是什麼呢?   趙翌只要活著,就是名正言順的皇上,他若是弒君,就失了正道,就只能和對皇位有興趣的人一爭高低,逐鹿天下。   這是最蠢的辦法!   如果遼王在處理朝政上只有這種能力,那他就算是得了天下也坐不穩。   姜憲心中焦灼,問來報信的人:「京城受劫嚴重嗎?」   「還好。」來人道,「很多人家都被搶了,在搶劫的過程中也有死傷,卻沒有放火燒屋,老爺和楊大人進城的時候,家家戶戶都簪著白,燒著紙,道路卻乾淨整潔。大家都在議論遼王,說遼王勤王有功,是黎民百姓的救星……」   姜憲冷笑。   有這樣攻城的嗎?   因為是自己以後要繼承的城池,所以才手下留情嗎?   她已有八、九分敢肯定遼王和慶格爾泰有勾結。   姜憲問來人:「可曾看見我大伯父鎮國公?」   「李總兵進城就和國公爺聯繫上了。」來人笑道,「國公爺守護著紫禁城,不方便和老爺相見。就是遼王,也因為沒有皇上的聖旨,被攔在紫禁城外。不過,世子爺出面了。和老爺、楊大人說了半天的話。世子爺知道郡主等在房縣,特意囑咐小的來跟郡主說一聲,讓郡主和閔公公一起進京,如今山西總兵府和陝西總兵府的人馬都進了城,房縣這邊不免人手不足。郡主進了城,正好和房夫人做個伴。韃子破城而入的時候,房夫人受了些驚嚇。」   姜憲不由著急起來,立刻就吩咐七姑去備車,她這就趕往京城。   七姑應聲而去。   姜憲好像此時才發現報信的人還沒有走,她忙讓香兒打賞了報信的人,這才端茶送客。   但等到報信的人身影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她又鎮定下來,沉聲叫了劉冬月進來,讓他去通知閔州,抱上趙璽,他們這是悄然進京。   劉冬月驚喜道:「老爺贏了嗎?」   姜憲聞言笑道:「這事情還沒有開始呢?哪裡就有輸贏了!」   劉冬月聽著神色頓時就緊張起來,道:「那什麼時候算贏了呢?」   「什麼時候算贏啊?」姜憲喃喃地道,「我也不知道!」   勤了王,要封官;封了官,要擢升;擢升了,要黨羽;有了黨羽,要繼承人……沒完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等到老了,動不了了,恐怕才能被迫地家裡呆著吧?   「你快去準備就是了。」姜憲有些逃避地道,「注意別讓人發現趙璽跟著我們。」   「知道了!」劉冬月恭敬的道。   而姜憲等劉冬月的腳剛剛邁過門檻,她的臉就沉了下來。   既然京城之圍已解,為何還要這樣小心翼翼地讓她進京,而且連趙璽的稱呼都不提?   她伯父為人圓滑,遼王雖無旨勤王,但用手足情深做藉口也說得過去,她伯父大可給遼王開個方便之門,讓遼王一個人進宮覲見,何苦要遼王拿出聖旨才放他進宮?還特意讓姜律給她帶信,讓她悄悄抱著趙璽進京。   宮裡肯定出事了!   還有曹宣和白愫,也不知道怎樣了?   偏偏她沒有合適的機會打聽他們的消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00章爭權   姜憲的心情很沉重,可她不欲讓別人察覺。   她慢條斯理地梳妝打扮,帶了日常的用具,七|八輛馬車、百來護衛,浩浩蕩蕩地往京城去。   對外只說是擔心太皇太后,急著從西安趕過來的。   守城的已換上了李長青的人,傍晚時候,她毫無阻礙地進了城。   紫禁城依舊圍得像水桶似的,姜律卻在李長青臨時徵用的工部衙門的後衙焦急地等著她。   他看見姜憲的馬車立刻就迎上前來,神色焦急地打量了姜憲一番,見她臉上敷著的粉細細的像沒有敷一樣,處處透露著精緻從容,不由得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開門見山地問:「怎麼樣?孩子帶來了嗎?」   「帶來了!」姜憲指了指自己身後的馬車,輕聲道,「餵了他點安神湯,如今好生生地睡在裝什物的竹筐裡呢!」   姜律鬆了口氣,眼下是掩飾不住的暗青,疲憊之色躍然臉上。   「保寧,還好有你!」他急著把孩子送進宮去,簡短地道,「皇上在韃子打到城下的時候就不太好了,等到城破,皇上就……加之沒有想到那麼快就被破了城,太醫院在宮外,留在宮內當值的御醫都不敢用藥……皇上十二天之前就駕崩了。要不是知道你手裡有遺詔,爹也不敢死守著紫禁宮。現在遼王已經是兵臨城下了,我們得趕緊確立太子,給皇上發喪才行。」   儘管心裡已經有了準備,可當猜測得到證實的時候,姜憲還是忍不住地傷心。   趙翌還是在這一年走了!   在她退出了他的生活之後,他還是沒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還是在這種時候。   就像他幹過的無數個不負責任的事一樣,丟下這風雨飄搖的朝廷,一個人走了。   「他之前不是好好的嗎?」姜憲自言自語地道,「還說在宮裡和那些比他年紀大一倍的宮女、女官廝混來著,怎麼說走就走了?!」   姜律也有些不忍。   不管趙翌是怎樣的人,他們也算得上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   人死如燈滅,在趙翌還沒有給姜家造成什麼實質上的傷害的情況下,姜律對他談不上喜歡,卻也談不上恨。這樣的一個人死了,不論誰都多多少少會有些傷感。   「我們也沒有想到。」姜律這些日子跟著姜鎮元在宮裡當差,姜鎮元要調兵遣將,趙翌的事,他就全交給了姜律,姜律對他的死知之甚詳,「太醫說,皇上原本身子骨就不太好,這兩年又縱情於女色,身體越發虛了。韃子兵臨城下,叫囂著要生擒皇上,皇后又丟下皇上跑去了慈寧宮避禍,皇上一下子就病倒了。可他一直裝作沒事,還寫了兩份詔書給你。爹知道詔書的內容,覺得留一手也好,不僅沒有阻止那個小太監給你送信,還想辦法幫了幫他。可不曾想,信一送出皇上就像洩了心氣似的,一下子就倒了。那時候大家都捨命守城,沒辦法管萬壽山,也不知道曹太后和趙璽在哪裡,只好密不發喪,等你趕過來了再說——至少你手裡有兩份詔書。爹和遼王理論的時候,也有個依據。」   他這邊的話還沒有說完,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譁聲。   姜律不悅地喝道:「是怎麼回事!?」   立刻有隨從跑了過來,急急地道:「世子爺,是簡王爺,簡王爺親自過來了。」   姜憲不由和姜律交換了一個眼神。   姜律忙道:「爹已經和簡王達成了協議,無論如何保住簡王府、保住皇后,保住東陽和武陽兩位郡主。」   這並不是輕易能辦到的事。   姜憲皺眉,道:「怎麼許下如此重的諾言?」   姜律苦笑,道:「京衛守城無力,爹要負主要責任,還能怎樣?」   京衛!京衛!   從前是姜家的榮耀,如今卻成了姜家的拖累。   姜憲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穿著五爪過肩蟒龍緙絲蟒袍的簡王眉頭緊鎖地走了進來。   「嘉南郡主?!」他猶豫了片刻,試探著喊了姜憲。   姜憲沒有穿朝服,而他還是在姜憲很小的時候見過她。姜憲卻對他很熟悉。   和前世的這個時候相比,簡王最少老了十歲。   果然這人是輕不起磋磨的。   姜憲想到前世她在那兒和群臣鬥智鬥勇的時候,簡王低眉垂首地作壁上觀,卻偏偏在關鍵的時候跳出來表示贊同或反對,最終影響了廷議的結果。而今卻被拖下了水,她心裡就隱隱感覺到滿意。   她恭敬地給簡王行了禮。   簡王好像鬆了口氣。   嘉南郡主的跋扈沒有誰比他感受更深了。   趙翌最後還把繼位的遺詔給了姜憲。   既然如此,當初為何不直接娶了姜憲為皇后,把他們家拉下水算是怎麼一回事?   簡王在心裡腹誹,面上卻半點不顯,肅然地道:「郡主,你應該已經知道皇上駕崩了吧?如今曹太后和皇長子都不見蹤影,可據說繼位詔書卻是在你手裡。你能不能拿出來讓我看看?我們兩家現在應該力往一處使,早些知道遺詔的內容,我們也好早作打算。」   姜憲很不高興!   韓同心還佔著皇后的名分,除非遼王繼位,否則由誰做皇上,她是有很大的話語權的。   姜家原本就在這事上比較吃虧,簡王還親自上陣逼著她把詔書拿出來,豈不是沒有姜家什麼事了?就是欺負人,也不帶這樣欺負的吧?把她當傻瓜似的。   姜憲淡淡地道:「遺詔是給朝中諸位大臣的,我既然已平安到達,這遺詔自然是要當著諸位內閣大學士、三部六院的臣子們公布的。簡王爺您這樣,讓我怎麼跟群臣交侍?若是落到有心人眼裡,還以為這份遺詔是偽造的,到時候又平添風波。照我說,簡王爺您就不應該來。既然我們兩方要勁往一處使,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簡王被不輕不重地怨懟了幾句,偏偏姜憲的話又句句在理,讓他好一陣氣悶又說不出話來。   姜憲才不想和他在這裡扯些有的沒的,示意七姑上前扶著她就上了馬車,並對姜律道:「還不快點進宮!此時只是簡王爺來問,等會兒要是遼王爺來問,我們又應該如何是好?不過,鎮國公府的人事也應該整治整治了,怎麼沒有半盞茶功夫,大哥和我說的話就傳遍了京城?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簡王的臉都要青了。   姜律到底還是沒有姜憲拉得下面子,忙和稀泥道:「簡王爺,郡主說的也有道理。從古至今,沒有不當著內閣大臣、文武百官就私自打開遺詔的。這裡離紫禁城也不遠了,我們不如快走幾步,到宮裡,把朝中大臣們都召進宮來,當著眾人的面宣讀聖旨。」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01章行禮   這就是要拒絕的意思。   簡王還想說什麼,姜憲已一個冷冷的眼神甩了過來,淡漠地道:「我們還是快點進宮吧!免是遼王聽到消息也趕過來想看看遺詔是什麼可就麻煩了!」   他們為什麼這麼急著進宮,不就是因為想要快別人一步,為自己的利益爭取更多能夠轉圜的餘地。   姜憲的話像一記重錘錘在了簡王的胸口上,他再也顧不得說兩個小輩的不是,想催促他們快走,話到了嘴邊才驚覺到自己的失態。   他不由望了姜憲一眼。   眼裡有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忌憚和震驚。   姜憲前世從男子眼中看到過太多這樣的眼神,壓根兒就沒有放在心上。   在絕對的武力之下,所有的陰謀、陽謀都會被碾壓,有什麼好值得得意的呢?   她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想辦法幫李謙早點建立起強大的軍隊,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她的計謀得以實行,保證李、姜兩家不會被人當做談生意的籌碼而受欺凌。   還好李長青選的臨時落腳點是工部衙門離紫禁城很近。   在姜律和簡王的護送下,他們很快就進了宮。   「皇上的靈堂設在哪裡?」姜憲示意七姑把裝著趙璽的竹筐抱下來,對姜律道,「我想先去給皇上上柱香。」   「這是應該的!」姜律忙道。簡王卻說:「我看還是先去見過鎮國公再去給皇上上香吧!皇上的靈堂就設在了乾清宮。」   按禮,皇上的靈堂是不能設在乾清宮的。因為皇家都是先皇去世新皇繼位,乾清宮做為皇上的宮殿,是要舉行儲君繼位的慶典的,先皇的靈堂設在那裡顯然是不合適的。   姜律猶豫了片刻,道:「那個時候不知道最終會成什麼樣子,怕護不住皇上的屍體,就在乾清宮設了靈堂。爹說,等到正式發喪的時候就移去齋宮,正好給先皇上守靈。」   姜憲點了點頭。   七姑把竹筐裡的趙璽抱了出來。   簡王大吃一驚,指著孩子道:「這,這……」   姜憲沒有理他。   簡王手裡有個韓同心,趙翌死後,韓同心就是太后了,而韓同心除了簡王,沒有其他人可以依靠,韓同心想在宮裡安逸到老,就得依靠簡王,簡王則可以通過韓同心來影響朝政。   可那又怎樣?   她若是有心擺布趙璽,簡王也好,韓同心也好,一樣得在旁邊看著!   姜憲吩咐七姑:「你把孩子弄醒了交給閔州抱著。我們一起去給皇上上炷香。」   「好的,好的。」七姑連聲應著,拿了嗅鹽湊到趙璽的鼻子底下。   趙璽打了個噴嚏,睡眼惺忪地睜開了眼睛,揉著眼睛嘟嘟囔囔地喊著「乳母」。   姜憲朝閔州使了個眼色。   閔州立刻伶俐地上前抱了趙璽,小聲地哄著他,跟在姜憲的身後往乾清宮去。   兩旁的守衛看到姜憲一群人,其中還抱著個小娃娃,與傳說中養在曹太后身邊的皇長子差不多的年紀,不由得都鬆了口氣,好奇地打量著姜憲這一群人。   只是還沒有等他們走到乾清宮正殿,就見聽到消息的姜鎮元趕了過來。   「大伯父!」姜憲給姜鎮元行禮,讓閔州把趙璽抱過去給姜鎮元看,「閔公公忠心耿耿,在萬壽山受難之時奉了太后娘娘之命保護皇長子,最終幸不辱命,抱著皇長子找到了我。只可惜太后娘娘……」她說著,掏出帕子來擦了擦眼角。   姜鎮元看到這孩子的時候就知道曹太后十之八九是不行了。此時聽到這個消息震驚之餘,也不由地學著姜憲掉了幾滴鱷魚的眼淚,感慨了一番,然後恭恭敬敬地要給趙璽行大禮。   閔州哪裡還敢繼續抱著趙璽,忙把趙璽放在地上,悄聲地對趙璽道:「皇長子,這是鎮國公,和你皇祖母再好不過了,他現在給你行禮,你等會兒要讓他免禮才是。」   曹太后既然要把趙璽用作棋子,該教的東西一樣不落地讓人教他,可到底是不喜歡這個孫子的,很少召見,就是見了,也是嚴厲呵斥的時候多,溫聲細語的時候幾乎沒有。反倒是閔州,一日沒有結果,他就一日指望著靠趙璽和曹太后翻身,對趙璽那叫個殷勤,平日裡陪吃陪睡陪玩不說,還經常從外面買些小玩意兒哄趙璽,給趙璽撐腰,責罰那些對趙璽輕怠的宮女內侍。小孩子不懂事,但知道只要是閔州在場,誰也不敢仵逆他,誰也不敢欺負他。因而在趙璽的心裡,閔州比曹太后更親近,和乳母一樣是疼他愛他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人。   此時到了個陌生的環境,他只有緊緊地抓住閔州才會不害怕,自然就對閔州的話如奉圭臬。他忙不迭地點頭,等姜鎮元一跪下,就奶聲奶氣地說著「起罷」,完全一副內宮婦人的腔調。   姜鎮元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這孩子是跟曹太后學的吧!   果然深宮婦人養出來的孩子沒有一個有擔當的!   姜鎮元嘆氣,站了起來。   趙璽好奇地望著第一次見面的簡王。   簡王也望著趙璽,不知道這孩子要幹什麼。   一時間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人語。   趙璽突然指著簡王轉頭問閔州:「他為什麼不向我下跪?」   簡王不悅地皺眉。   這讓趙璽想起了對他總是板著張臉,總是不滿意的曹太后。   他有些害怕地緊緊抓住了閔州的衣擺。   閔州窘然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姜憲看著在心裡冷冷一笑,上前幾步溫聲對趙璽道:「他是你的曾叔祖,所以他不用向你行禮。你應該向他行禮才對。」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誰真心對他好,誰對他壞,他心裡分得一清二楚。   姜憲雖然和曹太后在外形上沒有半點的相似之處,可在趙璽的感覺裡,這兩個人非常的相像,都是那種看上去很和藹,實際上卻非常嚴格的人,他怕姜憲。   「哦!」趙璽怯生生地點頭,上前給簡王行禮。   如果趙璽只是個尋常的人,這一點也不為過。但趙璽是趙翌的兒子,而且是他唯一的兒子,甚至有可能在幾個時辰之後成為這個王朝的繼承人,此時向簡王行禮,簡王若還敢一動不動地受著,就完全可以被言官彈劾為「藐視皇權」,在小小的趙璽心目中記上一筆。   姜憲這是要幹什麼?   簡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姜憲冷笑,道:「簡王爺何必如此?皇長子年紀雖小,卻是正正經經的龍子龍孫,您見了他不問候,不行禮,我只好讓皇長子給您問候,給您行禮了!難道我這還有錯不成?」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02章怨懟   沒有錯。   姜憲這樣做一點也沒有錯。   雖說國禮高於家禮,可還有一句話叫做禮賢下士,帝王為表示尊敬,也可以先行家禮再國禮,但這個時候太敏感了——趙翌突然死了,秘不發喪,遼王兵臨城下咄咄逼人地要進宮拜見皇上,萬壽山被搶劫,曹太后被殺,只留下個三歲的黃口小兒還有一張別人都不知道的遺詔,偏偏這個很有可能繼承皇位的小孩子自幼被曹太后圈養在萬壽山,他們都還是第一次見面。   這就是鎮國公府、太皇太后教出來的女孩子!   簡王恨不得撕了姜憲的嘴。   姜憲卻根本不給簡王機會。   她示意閔州抱起了趙璽,快步往韓清宮去。   姜鎮元忍簡王忍很久了,只是顧忌著他有個現在是皇后,以後會做太后的外孫女,又不知道姜憲這邊具體是個怎樣的情景,這才一忍再忍的。如今繼位詔書在他們手裡,趙璽也在他們手裡,他當然要好好地和簡王討價還價一番,繼位詔書不可能讓簡王插手,趙璽也不可能交給韓同心。否則韓同心有了趙璽在手,趙翌的繼位詔書作用就不大了,姜家和李家也就沒有了依仗。   他默默地跟在姜憲的身後,進了乾清宮。   因為情況特殊,趙翌的身後事非常的簡陋。   一口薄棺,平時穿的龍袍,就這樣收了殮。   姜憲望著香案上三足龍紋香爐回想著前世趙翌盛大而又奢侈的葬禮……姜律曾問她,是不是因為心中不安。   也許是!   可那個時候,她把所有的思緒都埋在了心底,從來不會主動去想它。   姜憲恭恭敬敬地給趙翌上了三柱香,在心裡默念著:不管是前世今生,是我欠你的還是你欠我的,我們都一筆勾銷了吧!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彼此都不要再想起了。至於你的遺願,我一定會為你辦到。就當是我還你從前對我的好吧!   她站在了一旁,輕輕地推了推趙璽,道:「這是你爹,你給行個大禮吧!」   趙璽害怕地看了閔州一眼,見閔州正善意地朝著他微笑,他這才上前幾步跪在了趙翌的靈位前,開始跪拜磕頭。   姜鎮元見了忍不住道:「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小小年紀,這些禮儀已經學得很好了。」   姜家人丁單薄,姜鎮元對姜律的婚事又抱有很高的期望,以至於姜律去年才剛剛定親。別人像他這樣年紀的都抱上孫子了,他還沒做公公。看到趙璽這樣的孩子自然非常的稀罕。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趙璽小小年紀卻能沒有一點異樣地端了碗毒藥給她呢?   姜憲撇了撇嘴,轉身對簡王和姜鎮元道:「既然皇長子已經找到了,宣六部三院的堂官進宮吧!宣讀了遺詔,名分定下來了,大家有章可依,也就可以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了。我來的時候看見城裡家家戶戶都一片縞素,安撫民眾,整治秩序,要做的事還多著呢!」   那說話的語氣,如同兩人的上司。   姜鎮元還好,自從和這個侄女走近了之後,侄女多智,雖不至於近乎於妖,卻也十分的靠譜,加上彼此間的血緣關係,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妥當的。可簡王聽著卻一口濁氣堵在了胸口。   就算是要召集朝臣,也是他們這些男子的事吧?   她一個女子,在這裡指手畫腳的像什麼樣子?   還好她當初沒有嫁給趙翌,不然豈不是第二個曹太后?   簡王尋思著應該怎麼呵斥姜憲幾句,姜鎮元已回頭對身邊的人道:「那就報喪吧!然後請了六部三院的堂官們進宮。」話說到這裡,他語氣微頓,繼續道,「也請了遼王進京。他之前一直嚷著要覲見皇上來著。」   報喪之後,就得解釋皇上是怎麼死的,遺詔是怎麼到了姜憲手裡的,趙璽又是什麼時候被接進宮的。   姜憲並不擔心。   她相信她大伯父,既然趟了這灘渾水,就會把事情都安排妥當。   姜憲道:「皇長子是留在這裡,還是先隨我去給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請安?聽說韃子圍城的時候皇后娘娘在慈寧宮,不知道此時還在嗎?」   如果不在,趙璽去給太皇太后請過安之後,還要給韓同心請安。   說起這件事,簡王不免有些不自在。   大敵當前,趙翌被嚇病在床,韓同心卻藉口要孝敬太皇太后,丟下趙翌跑去了慈寧宮,這件事不追究也就罷了,若是追究起來,韓同心失德,說不定會影響到她是否能冊封為皇太后。偏偏太皇太后是鎮國公府的人,不然由太皇太后出面作證,說韓同心去慈寧宮是太皇太后的主意,就誰也不敢說韓同心什麼了。   韓同心也是個拎不清的!   簡王在心裡怨懟著,看見姜鎮元朝他望了過來,和他商量道:「簡王爺,您看這事……是不是讓皇長子先去給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請安?孩子太小,若是嚇到了就不好了。何況慈寧宮那邊還有親恩伯世子爺守著,最安全不過了。」   皇上死後秘不發喪,考慮到趙翌的死因,當時的情勢,六部三院的人都不會說什麼。可遼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密雲衛和遼東衛的人都跟著遼王進了京,八萬人馬,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誰也說不清楚。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讓趙璽躲到太皇太后那裡去,是最好的選擇了。   別是他們在那裡吵吵嚷嚷的把遼王制伏了,結果趙璽給嚇死了,最後他們還是得擁遼王繼位,那才是傻了呢!   「行!」他一副果斷的樣子應道,「那就煩請嘉南郡主送皇長子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后、皇后請安。別嚇著皇長子了!」   他可看出來了,這個嘉南郡主不是個省油的燈,有她在這裡摻和,又是個女流之輩,且年紀很輕,他們這些男子都不好和她計較,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糟心的事呢!   最好是把她給支走。   這正中姜憲的下懷。   她沒有想到趙璽如此的依賴閔州,她決定私底下和閔州說說話。   姜憲由姜律護送著去了慈寧宮。   等看不到乾清宮的大門了,姜憲的腳步就漸漸地慢了下來。   緊跟在她身後抱著趙璽的閔州一愣。   姜憲已對他道:「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因為冒犯了我,被我丟到了昆明湖裡,你應該還記得這件事吧?」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03章壓制   閔州聞言心中一顫,差點把手中的孩子掉到地上。   他怎麼會忘記!   那是他第一次離死亡那麼近。   秋天冰冷的湖水浸透了衣衫,沉重的像灌了鉛,拽著他一直往下沉……   「郡、郡、郡主!」他嗑嗑巴巴地道,「奴婢不記得了,奴婢只記得郡主的救命之恩!」   事隔好幾年,他不知道姜憲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可卻讓他深深地感覺到擔憂,讓他覺得自己仿佛走在一根懸在半空的繩子上,稍不留神,就可能從繩子上落下來,摔個粉身碎骨。   那種離死亡那麼近的感覺,他再也不想嘗試了。   「你不老實啊!」誰知道姜憲聽了卻淡淡地笑了起來,道,「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你們內書堂出來的,都不怎麼老實。」   內書堂是宮裡告訴內侍們識文斷字的地方。   閔州就在內書堂裡讀過書。   「郡主!」閔州也顧不上趙璽就在他懷裡了,他把趙璽往地上一放,「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姜憲的身後,「郡主,奴婢在郡主面前不敢說謊,還請郡主明察。」   趙璽想到了每次曹太后要責罰閔州時的情景。   他嚇得呆立在一旁,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姜憲則轉過身來,淡淡地看了他半晌。   閔州的汗珠一顆顆地從額頭冒了出來,身子骨也開始發起抖來。   姜憲這才感覺看夠了似的,輕描淡寫的說了一聲「起來」,道:「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因為冒犯了我,被我丟到了昆明湖裡,你應該還記得這件事吧?」把剛才的話重述了一遍。   「記得,記得!」閔州道,聲音嘶啞得像被灌了辣椒水似的,「奴婢記得這件事。」   姜憲滿意地「嗯」了一聲,道:「以後問你話,你要記得這樣的答。」   「是,奴婢記住了。」閔州應著,仿佛又落到了水裡,感覺到呼吸困難。   「記得就好。」姜憲淡然地道,「人只有記得受過的教訓,才能避免再次犯錯。」   「是!」閔州再也不敢自作聰明的多說一句話了。   「那就起來吧!」姜憲道。   閔州忙站了起來。   姜憲看了他一眼,徐徐地道:「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我想把你留在皇長子身邊照顧他,你意下如何?」   閔州是曹太后在時就服侍趙璽的人,而且趙璽也只與他一個人相熟,他不照顧趙璽,還有誰能照顧趙璽?   閔州愕然。   從前曹太后活著,自然是曹太后讓誰服侍趙璽誰就能服侍趙璽。可如今曹太后不在了,皇上也死了,繼位遺詔在嘉南郡主的手裡,看這光景,繼承皇位的應該就是趙璽了。這樣一來,皇后就要被尊為皇太后。皇太后作為趙璽的嫡母,趙璽還這麼小,理所當然由皇太后照顧,誰能服侍趙璽,自然是由皇太后韓同心說了算。   那他算什麼?   他冒著身死的危險把趙璽救了出來,趙璽要做皇上了,卻沒有他什麼事了!   若是趙璽今年十八、二十歲,記得他的恩情,不近身服侍就不近身服侍,給他個南京守備噹噹,山高皇帝遠,又有救駕之功,他求之不得。但現在趙璽才三歲,知道個什麼?他要是不再近身服侍,趙璽轉念就能忘了他。   閔州立刻明白姜憲之前的所作所為了。   嘉南郡主這是在提點他怎麼站隊呢!   若是投靠嘉南郡主,嘉南郡主就會幫他留在趙璽身邊,做趙璽的大伴,成為趙璽的心腹,等到趙璽成年,一個司禮監大太監是跑不掉的。若是他不投靠嘉南郡主,不為嘉南郡主所用,嘉南郡主就會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捏死他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怎樣選擇,這還用問嗎?   他「撲通」一聲又跪在了姜憲的面前:「郡主,郡主,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您,皇長子和我都活不了。您有什麼事,只管吩咐。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油鍋,我一定會為您辦到的。郡主,我發誓!」   「發誓倒不必。」姜憲冷漠地看著他,道,「你只要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就行了。別我一轉身,你就在皇長子面前編排起我的不是來了。不過呢,你編排也不要緊,皇長子想對付我,也要等到他登基,也要等到他親政。至於你等不等得到,那可就不一定了。」   「奴婢一定等得到的。」閔州大汗淋漓地回道,壓根兒就沒有發現自己回答的有些語無倫次,「奴婢一定會好好地照顧皇長子的,讓他知道郡主才是他的救命恩人,郡主才是真正對他好的那個人。」   姜憲這才滿意地「嗯」了一聲,道:「你要是能一直這麼機靈,以後皇長子長大了,肯定有你的一席之地。起來吧!讓別人看著也不像話。等會兒隨著我去覲見太皇太后、太皇太妃和皇后的時候眼頭放亮點,別我這邊剛準備抬舉你呢,你倒好,沒抓住機會不說,還被人當槍使了。」   慈寧宮裡還有誰會和嘉南郡主對著來啊!   閔州腦海裡閃過了韓同心的面孔。   嘉南郡主這是在指皇后娘娘吧!   他想到每次韓同心去見曹太后的模樣,又想到姜憲怨懟簡王時的情景,他不由道:「郡主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一定不辜負了郡主的一片好心。」   姜憲點了點頭,轉身準備繼續往慈寧宮去,抬瞼卻看見了目瞪口呆的姜律。   「你這是怎麼了?」姜憲推了推姜律。   「哦!」姜律如大夢初醒,忙朝四周看了看,走到她身邊壓低了嗓子道,「你這是從哪裡學來的手段,三下五除二就把趙璽身邊的大太監給搞定了,你不會是還要繼續和韓同心別苗頭吧?」   「你缺心眼兒吧?」姜憲忍不住道,「姜家現在是個怎樣的情景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和簡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我就算要和她別苗頭也不會選這個時候啊!」   姜律滿眼的懷疑。   姜憲懶得跟他多說。   自京城被圍,她就再沒有接到太皇太后的書信了,她牽掛得很,誰還耐煩在這裡教姜律啊。   她快步地往慈寧宮去。   誰知道聽到消息的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已經迫不及待地等在了宮門口。   姜憲飛奔著撲到了太皇太后的懷裡:「外祖母,我好想您!您這些日子還好吧?有沒有誰來打擾您?宮裡可有人怠慢您?」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04章傷心   太皇太后聽了直搖頭,一副拿姜憲沒有辦法的模樣點了點姜憲的額頭,道:「你啊!以為慈寧宮是哪裡?誰敢給我氣受!倒是你,怎麼又跑到京城來了?李謙也不說說你嗎?你是跟著誰來的?什麼時候到的?」   此時慈寧宮服侍太皇太后的人多半都站在這裡,姜憲自然不好說什麼。   她撒著嬌兒抱住了太皇太后的胳膊,道:「您看到了我也不問問我吃了沒有喝了沒有,就知道責怪我!」   「你這孩子!」太皇太后哭笑不得,只好寵溺地摸著她的頭,這才有心思把目光投到了被閔州抱著的趙璽身上。   姜憲向太后太后引薦:「這就是皇長子。」   閔州忙抱了孩子上前,低聲吩囑趙璽:「這是您曾祖母,快給曾祖母磕頭。」   趙璽不知道曾祖是什麼,閔州讓他磕頭他就磕頭。   他上前幾步就往下跪。太皇太后身邊的人都沒有準備,慌忙間趙璽就那樣直挺挺地跪在了慈寧宮門前的青石板上,喊著「曾祖母」。   這就是那個趙翌和方氏生下來的孩子。   太皇太后笑容漸漸淡去,仔細地打量著趙璽的模樣兒。   相貌和趙翌有七、八分相似,嘴唇卻像方氏,肉嘟嘟,紅豔豔的,顯得很是多情。   太皇太后看著就不喜,可她老人家年事已高,還不至於和個三歲的小孩子一般見識。她淡淡地點了點頭,對跪在趙璽身後的閔州道:「都起來吧!回暖閣說話。」   閔州磕頭應「是」,背後卻冒著汗。   如果宮裡承認了他是服侍趙璽的人,此時就應該囑咐他一句「好生服侍皇長子」。   還好他剛才承諾了站在嘉南郡主這一邊,不然肯定馬上就被換走。他現在除了和皇長子混了個臉熟之外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到時候他只怕是連個哭的地方都沒有。   閔州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趙璽,悄悄地打量著來迎接姜憲的人。   有太皇太妃,有房夫人,還有清蕙縣主、北定侯夫人……卻唯獨沒有皇后娘娘!   他想到之前姜憲和簡王之間的暗流湧動,不由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   只怕他以後的日子不是那麼容易的。   而姜憲這邊,見到太皇太后平安無事的欣喜過後,再見到同樣平安無事的太皇太妃、房夫人、白愫、北定侯夫人,她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了。和太皇太妃、房夫人、北定侯夫人見過禮之後,她激動的一把就抱住了白愫,歡喜地道著:「我一直讓人在打聽你的消息,可誰也不知道你去了哪裡。可把我給急死了。沒想到你在慈寧宮。你怎麼也不給我帶個信啊!承恩公呢?他可還好?」她說著,想到那幾天壓抑的害怕,眼眶不由紅了起來。   她重生,是為了讓身邊的人更好,而不是給他們帶來噩運。   前世,白愫和曹宣都比她活得還久!   白愫見著眼眶也紅了起來,低聲地道:「之前不是韃子圍城嗎?我爹奉命守城。你也知道的,我爹雖有爵位,卻從來不曾打過仗,曹宣知道了,就把我送回娘家,幫我爹守了幾天城。等聽到遼王南下的消息,他就急起來,怕萬壽山不太平,又怕我和家中的女眷遭遇不幸,就和我爹商量,悄悄地把我們送來了慈寧宮,他準備出城去找太后娘娘。可那個時候他已經出不了城了,找了鎮國公也沒有用……他急了幾天,京城就被破城了,他只好退到了紫禁城,跟著親恩伯世子一起巡視……之後聽說韃子從朝陽門跑了,他,他心裡隱隱有個猜測,反而不急了……之前想著你在西安,就算擔心我們,有李謙在你身邊,你肯定是安全的。沒想到你這麼任性,居然跑到京城來了,我剛剛才聽到消息,已經派人去跟曹宣和阿瓚說去了,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她的話音還沒有落,姜憲就看見滿臉疲憊的王瓚大步朝他們走了過來,後面還跟著個神色凝重的曹宣。   「保寧!」王瓚剛喊了她一句,曹宣已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急急地問姜憲:「你找到皇長子了?那太后娘娘呢?」   姜憲看著曹宣焦灼的樣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話才能讓曹宣不那麼傷心。   可曹宣是多麼聰明的人,一看姜憲的模樣就知道了。   他眼圈一紅,眼淚忍不住就無聲地落了下來:「是不是,是不是,我姑母已經……」   姜憲點了點頭。   曹宣就咬牙低低地罵了一句。   姜憲沒有聽清楚他罵的是什麼,卻看見他眼中立刻充滿了陰霾,整個人也散發著隱隱的戾氣。   大家的情緒都開始低落起來。   還是太皇太后嘆了口氣,道:「人有旦夕禍福,能在這戰亂中好生生地活下來,都是有福之人。大家還是節哀順變吧!」   哀傷肺!太皇太后年紀大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眾人俱都強忍著心中的悲傷,重新換了副笑臉,擁著太皇太后去了慈寧宮的暖閣。   眾人和曹太后並不親近,她活著的時候還曾受過她的壓制,就算是傷心也有限。坐在暖閣裡喝著茶,說著這些日子眾人的遭遇,各自為各自傷心,曹太后之死的悲傷很快被取代了。   曹宣靜靜地坐在那裡,好似在聽眾人說話,實際上思緒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太后娘娘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她害過很多人的性命,可那是生存之爭,換太后娘娘的對頭坐在太后娘娘的位置上,也一樣會這麼對付太后娘娘的。且太后娘娘不管對別人怎樣,於他而言,卻是這世上對他最好的,養了他,給了他無上的榮譽……   曹宣的眼睛脹脹的痛。   他再也坐不下去了。瞅了個機會從暖閣裡出來,站在臺階旁邊的槐樹底下無聲地痛哭起來!   韓同心自搬進了慈寧宮之後就住進了白愫的舊居西三所。   因而她並不知道趙翌已經去世的消息。   聽說姜憲又進了京,她不由對身邊服侍的女官冷笑,道:「她倒機靈,這個時候還上趕子往京城跑。就是不知道她的那個李謙怎麼會由著她這樣胡來。有這個功夫,怎麼不生個孩子?也不怕太皇太后去了,李家把她給休了!」   她身邊的人,誰又敢接她的話?   韓同心也沒有指望身邊有人會回她的話,轉身在床上躺了下去,吩咐身邊的人:「就說我不舒服,不去迎接嘉南郡主了!」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05章喪鐘   韓同心和姜憲的矛盾她身邊的人都知道,誰又敢勸她一句?俱是笑盈盈地應「是」,服侍她歇下。   可韓同心哪裡睡得著。   聽到韃子圍城之後她非常的害怕。說實話,自本朝立都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被韃子打到了皇城腳下。她雖然沒有讀過什麼書,可也聽家裡的長輩們說起過,如今政令腐敗,民不聊生,土匪橫行,世道亂得很。何況她進宮之前家中勉強也算是京中權貴,她的哥哥們為了前程沒少給人請客送禮,兩個哥哥入了京衛之後除了吃喝玩樂就沒有幹過什么正經事,有一次他大哥和人起了衝突,腰裡掛著大刀,可居然連刀都不敢拔,還是家裡的護衛出的面。這樣的京衛,你能指望著他守城嗎?   韓同心左思右想,在知道王瓚領了一衛人把慈寧宮圍起來的時候,藉口給太皇太后請安就不走了。太皇太后倒也沒有為難她,讓人把白愫從前的舊居收拾出來給她住。只是委婉地不讓她出房門一步。她自己也不想出去——若是遇到了誰,怎麼解釋她住到慈寧宮的事?若是別人她還可以說是為了陪伴太皇太后,但她只要一想到姜憲那個討厭鬼若是知道了肯定會找個能讓她跌面子的場合冷嘲熱諷一番,她的心裡就毛躁毛躁的,不願意惹這個事。   結果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姜憲不知道發了什麼瘋,又急巴巴地進了宮。   還不知道她會在趙翌面前怎樣的編排她呢?   到時候趙翌肯定又會拿她撒氣。   兩個人既然這樣好,為何不做了夫妻?   姜憲真無恥。   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   既然已經嫁了人,回娘家來亂摻和些什麼?   她總有一天要讓姜憲好看的!   韓同心在心裡腹誹著,突然聽到九響喪鐘。   她驚得嗖地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驚慌地高聲道著:「出了什麼事?出了什麼事?」   西三所服侍的宮女、內侍也慌了起來,有人道:「皇后娘娘,我這就去看看!」   也有人竊竊私語:「為什麼是九響的喪鐘?」   只有大行皇帝賓天,才會用九響的喪鐘。   韓同心身邊的大宮女採盈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語不成調地道:「皇,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皇上,皇上他賓天了……」   「你,你說什麼?」韓同心望著採盈一張一合的嘴唇,腦子裡嗡嗡的,好像聽見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有聽見。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看著採盈神色大變地尖叫了一聲,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站在慈寧宮暖閣門前的槐樹下的曹宣也聽到了九響的喪鐘。   他木然地望著乾清宮的方向,覺得非常的疲憊。   曹太后和趙翌爭了一輩子,兩人卻相差不過幾天就一起薨了。如果他們知道結果是這樣的,還會那樣對待彼此嗎?   權力、富貴都是些什麼呢?   那親情又是什麼呢?   難道在權力、富貴面前親情就不值一提嗎?   曹宣越想心中越是茫然。   他身後卻傳來幽幽的一聲嘆息。   「這裡正是風口,你要不要換個地方站?或者是回暖閣喝杯茶——保寧和太皇太后去內室說話了。」白愫的聲音總是那麼的溫柔繾綣,讓人聽了仿如三九寒天喝了杯熱茶。   曹宣轉過身去,深深地望了眼白愫,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很快就好了。」   真的能很快就好了嗎?   白愫很是懷疑。   但她什麼也沒有說,而是上前拉了曹宣的手,道:「等這些事都完了,我們去京郊住些日子吧?」   按朝廷規定,只有父母去世才能丁憂。   曹宣自幼父母雙亡,是由曹太后養大的,他今天的一切,也都是曹太后給的。如今曹太后和趙翌都走了,除非是遼王繼位,否則曹家和趙家的恩怨也就煙消雲散了,他大可安安心心地繼續在朝廷裡做官。曹太后對他有再造之恩,如果曹太后風光大葬,他了無牽掛也就罷了,可如今曹太后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去世的,也不知道屍身在哪裡,他怎麼能安然地繼續做官?   白愫的溫柔體貼,讓曹宣的眼睛微酸,不由低低地說了一聲「謝謝」。白愫卻搖了搖頭,道:「國公爺此時卻要振作起來才是。還有好多事等著您去做呢!」   曹宣此時腦子都是停擺的,他聞言苦笑道:「我能做什麼?」   「阻止遼王登基啊!」白愫正色地道,「我剛才趁著太皇太后和保寧去了內室說話,已經問過那個閔州了。閔州說,他在萬壽山曾經見過關外口音的人。而且你想想,萬壽山是什麼地方,山腳下那麼多的守衛,那些韃子就算是趁著夜色行事,也不可能不聲不響地就跑了進去。閔州也說,那些韃子走後,有京衛進來掃蕩,可看那架勢,不是救人而是殺人,所以他才沒敢出去的。他根本就分不清楚敵我了。後來若不是看到了保寧,他還會躲著不出來。」   說到這裡,她朝四周張望了片刻,這才壓低了嗓子繼續道:「保寧說,皇上可能感覺到了什麼,派人悄悄地給她送了兩份詔書,這兩份都是繼位詔書。所以保寧才冒了風險去找趙璽的。如今鎮國公和簡王主持給皇上發喪,肯定得召了宗室國戚和文武大臣宣讀繼位詔書。按理按律都應該是趙璽繼承。但趙璽自幼長在萬壽山,誰也不認識,若是遼王有異議該如何?」   此時就需要曹宣出面作證了。   因為只有曹宣跑萬壽山跑得最勤。   朝廷裡說得上話的人中,只有曹宣和趙璽最熟。   曹宣聽著心怦怦亂跳。   白愫見了,不由鬆了口氣。   還是姜憲厲害,知道用這個理由勸曹宣出面管事。   她不求曹宣做多大的官,但現在曹太后不在了,曹宣必要站出來支應門庭,保護她和他們的孩子。   白愫想著,徐徐地摸了摸肚子。   在內室裡太皇太后聽到喪鐘的那一瞬間還沒有明白過來。   她不解的皺眉,道:「這又是怎麼了?還讓不讓人好好過日子了?」   姜憲說了繼位詔書的事,說了曹太后的死,說了西北的戰事,說了李長青的調兵遣將,唯獨不知道該怎麼說趙翌的死。   還是被韃子圍城給嚇死的!   既有損一個帝王的顏面,也有損他們這些親眷的顏面。   她寧願他是吊死的。   是殉國死的。   因而在聽到喪鐘的時候她是鬆了一口氣的。   太皇太后則是看到她的表情後突然明白過來的。   「難道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06章迷糊   太皇太后不喜歡趙翌,那是跟姜憲相比較而言的。不管趙翌做過什麼,他畢竟是太皇太后的孫子,是她的晚輩,也曾晨昏定省地在她面前盡過孝,如今突然去世了,而且去世的消息還一直瞞著太皇太后,白髮人送黑髮人,她老人家怎麼會不傷心呢?   剛剛知道曹太后去世的消息,現在又得知趙翌去世的消息,姜憲很怕老人家受不了。   她眼眶微紅,艱難地點了點頭,低聲道:「皇上十三天前就去世了,那時候韃子正在城裡肆虐,我伯父只好退到紫禁城裡來,不然人心向背,京城裡會亂成一團的。所以才沒敢做聲,也沒敢發喪……」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太皇太后臉色一白,捂住了胸口一副透不過氣來的樣子。   姜憲頓時就慌神了,一面上前扶了太皇太后,一面高聲喊著「快叫太醫」。   外面服侍的孟芳苓臉色大變,怕耽擱了時間,甚至沒有來得及進屋看一眼,就高聲應諾小跑著去宣太醫了。而在外面說話的曹宣等人也顧不上說話了,急急地從外面跑了進來。白愫和房夫人等人直接進了寢宮,曹宣則站在帘子旁問裡面的情況:「這是什麼了?」   白愫忙在裡面答道:「得知皇上去了,太皇太后捂著胸口透不過氣來呢?」   曹宣忙道:「你們試著捏捏她老人家的虎口穴。」   姜憲是久病成良醫,聞言立刻就開始捏太皇太后的虎口穴。   等著孟芳苓帶著田醫正進門的時候,太皇太后的一口氣已經吐了出來。   她老人家眼淚一滾就哭了起來:「一個個都走的比我早。早年間就有人說我命硬,我連著送走了三位大行皇帝,連女兒女婿也早早的沒了,我還活著幹什麼,淨攔別人的道了……」   看見外祖母傷心,姜憲的眼淚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她死死地拉著太皇太后的手,哽咽道:「這是哪個算命的為了騙財胡說的!?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嗎?我還是從小在您身邊養大的呢?您那不是命硬,您那是有福氣,福澤後輩。像我、像阿瓚表哥,哪個不是得了您的庇護……」   田醫正擔心太皇太后的身體,可這個樣子他也近不了身,不由急得滿頭大汗,在旁邊迭聲贊同著姜憲的觀點,只求太皇太后能平靜下來,他好趕緊給太皇太后把把脈:「郡主說得有道理。」其他的話,他也不敢多說,他總不能說先帝,也就是趙翌沒有福氣吧!   太皇太后則像是受了驚嚇似的,突然抱住了姜憲,道:「我的兒,你哪裡也不能去!就在這慈寧宮裡陪著我。這裡有你阿瓚表哥守著,外面有你大伯父守著,不管是那韃子還是遼王都別想進來,你哪裡也不要去,就在這裡!這裡最安穩不過了。就是皇后,也跑到了這裡。對了,皇后呢,皇上不在了,她怎麼還不守孝?她人去了哪裡?」   眾人見這樣子,都覺得太皇太后的思緒有些混亂了,俱露出擔憂之色。   房夫人仗著自己年長,忙上前輕聲道:「皇后娘娘已經去了靈堂,皇上有她守著,不會有事的。保寧就在您身邊陪著您,哪裡也不去。」   太皇太后聞言神色一松。   房夫人忙朝著田醫正使了個眼色,田醫正趁機上前把手搭在了太皇太后的手腕上。   太皇太后不知道是因為還沒有緩過勁來還是累了,田醫正給她把脈的時候也沒有掙扎。   田醫正到底是在太醫院幹了快三十年的人了,很快就放下了太皇太后的手腕,低聲對姜憲和房夫人道:「太皇太后沒事,不過是受了驚嚇,開幾副安神藥就好了。」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孟芳苓跟著田醫正去取藥煎藥不提,白愫親自去點了支安神香,姜憲又哄了太皇太后睡下。可太皇太后卻拉著姜憲的手不放,嘴裡還喃喃地道著:「難怪他要把後事交給你了,肯定是感覺到自己活不長了,我小的時候聽老一輩的人說,人要是活不長了,睡著了,那些牛鬼蛇神就會找過來,自己是有感覺的。也難為這孩子,滿朝的文武,連個讓他放心託孤的人都沒有,這孩子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小的時候不得先帝的喜歡,明明是嫡長子,卻兜兜轉轉了好幾年,才勉勉強強地封了個太子,等到先帝駕崩了,曹氏垂簾聽政,又恨不得把他給養廢了才好。等到大婚了,又娶了韓同心這個冷心冷肺的,進屋連口熱茶都沒有給他的,他和別人廝混也不管著他,年紀輕輕的,來給我請安的時候已經是一副掏空了身子骨的模樣,卻只有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庶長子……你們好歹是一塊兒長大的表兄妹,他待你不薄,他既然把身後事託給你了,你要給他辦好才是……」   太皇太后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   姜憲忍不住在心裡唏噓。   前世她倒是管著他了,可他領情了嗎?   如果像太皇太后說的,她離開京城之後他就掏空了身子,也難怪會被一嚇不起了。   說來說去,還是他自己作的。   可這個時候,太皇太后只是個心疼孫子離世的老人家。   姜憲忍著眼淚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沉聲向她保證:「您放心,我肯定會辦好表兄的身後事的。」   但太皇太后到底還是更心疼姜憲,聽著又道:「若是為難,也不必太勉強。死的人已死,活著的人還要活著,不能因為他把你自己給拖下了水。他的那些事畢竟不是誰多分幾個銀子誰少分幾個銀子的就能行的事,你也要量力而為。我經的事多,從前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覺得天都要塌下來的事,現在想想,也不過如此。這個朝廷由誰來繼承,金鑾殿上的寶座由誰來坐,最終還是要看天意的。」   所以天意讓遼王最終站在姜、李兩家的對面,他們就只能和遼王一較高下了。   姜憲點頭,溫聲道:「我知道。李謙還在西北呢,我公公不也進了京嗎?要是情勢不對,我就去西北。把您也帶上!」   太皇太后聽了呵呵地笑,欣慰地安撫著姜憲,道:「好,好,好!我如今也享兒孫的福了。你到哪裡,都把我帶上。我還等著給我的保寧帶小孫孫呢!」   姜憲慢慢地拍著太皇太后的後背,陪著她老家,直到太皇太后喝了藥,睡熟了,這才小心翼翼地把太皇太后的手放到了被子裡,跟太皇太后掖了掖被角,把人交給了當值的宮女,自己輕手輕腳地出了寢宮。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哦~   O(∩_∩)O~   ※ 第707章跳出   等姜憲一出來,大家都圍了上去,依舊是房夫人代表大家說話:「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怎麼樣了?」   「睡下了。」姜憲嘆氣道,「等一覺醒來,應該就沒什麼事了。」   「阿彌陀佛!」房夫人和太皇太妃不約而同地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   大家的心情輕快了很多。   姜憲招呼大家坐下來喝茶。   白愫告訴姜憲:「田醫正從這裡出來就去了西三所,皇后娘娘聽到皇上賓天的消息也昏了過去。據說現在正由田醫正扎針,我尋思著等會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她。」   趙翌死了,護著姜憲的人也沒了,韓同心佔著皇后的名頭,別的事幹不了,磋磨磋磨姜憲卻是沒問題的。   姜憲沒辦法同情韓同心,更不想面對她怨婦一般的臉,道:「你代我去一趟就行了。我這邊還要照顧太皇太后呢!」   白愫欲言又止。   姜憲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你放心,就算她做了太后也會一直拿我沒有辦法。我也不是那吃素的。」   她還有一句話沒有說。   就算是韓同心做了攝政的太后,也一樣拿她沒有辦法。   不是她輕瞧韓同心,而是對韓同心太了解了。以韓同心的心性和簡王的為人,韓同心若是做了攝政的太后,以韓同心的能力,一開始根本就不可能有能力處理朝政,勢必得依靠簡王和娘家的父母兄弟。權勢又是個好東西,否則曹太后和趙翌之間又怎麼會弄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就是前世的她,拿起來之後都不願意失去,更何況是毅力決心都遠遠不如她的韓氏?韓同心若是聰明,最終只能選擇依靠像李謙這樣能徵善戰的朝臣,做為李謙的妻子,曾經的小姑,韓同心不光要把現在對她的不滿收起來,就是從前對她的怨恨也都要小心藏好。若是韓同心看不透,一味地依仗簡王和韓氏,她就只能做個傀儡太后,朝政由簡王和韓氏說了算,她又憑什麼來折騰她?   因而姜憲心裡也漸漸有了一個主意。   至於白愫,她不知道姜憲心裡還有這樣一番計較,還以為姜憲不願意拉下這個面子,可她更不願意勉強姜憲去見韓同心,在韓同心面前低頭。她只好暗暗地搖了搖頭,道:「那就我代你去一趟好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還看著姜憲,希望姜憲最終會跟她一塊兒去。但姜憲已轉過頭去和王瓚說起話來:「阿瓚表哥一直在宮裡,石家那邊可曾派人去看顧?」   王瓚已經和石家大小姐訂了親,如今國喪,他的婚事恐怕要拖一拖了。   王瓚聽著愣了一下。   這樣和姜憲討論他未來的妻子,他還是有些不自在。   「通知了石家。」他低低地道,「只是之前京城被圍,外面全是韃子,他們就是想出城也不能行,何況我嶽父還在翰林院任職。後來破了城,我和他們家也斷了消息。昨天已經讓人去尋了,還沒有結果……」   王瓚越說語氣越自然,心情越發平和。   他自己無能,早就放棄了姜憲,現在在她面前裝出一副後悔深情的樣子有什麼用?   只會顯得他卑鄙齷齪而已。   他已經負了姜憲,不能再讓她瞧不起了。   從今以後,不管石家大小姐是死是活,他和姜憲都只是最好的表兄妹了。   他會在姜憲需要他的時候照顧她,可他更要擔負起一個丈夫、父親的責任。   王瓚想著,突然間豁然開朗,如久雨的晴空,心情都跟著舒暢起來。   這是自她娘親拒絕了他求娶姜憲之後他再也沒有過的心情。   這樣也挺好。   退一步,海闊天空。   他陡然間甚至有了打趣姜憲的心情,笑著道:「我一時半會肯定不會成親了,你到時候就又有藉口回趟京城了。或者是你就住在京城別回去了,反正你不點頭李謙也不敢納妾,讓他在西北跳腳去。」   姜憲暗暗驚愕,隨後差點哭了起來。   她又見到了前世的那個阿瓚表哥,沒有彆扭黯然,只有風輕雲淡般的關懷。   是什麼讓他驟然間想通了?   姜憲不想去思量。   她覺得這樣就挺好。   人生中除了花前月下的濃情蜜意,還有很多需要承擔的。   阿瓚能想通,她覺得很好。   「有你這樣打趣妹夫的嗎?」姜憲像前世一樣,不再害怕在他面前坦露真實的情緒,嗔怪道,「我們倆口子就是好好的,也要被你給攪成一團渾水。你的婚禮我就不參加了。我怕到時候你送我一堆美女讓我帶回家。」   「哈哈哈……」旁邊聽著的姜律笑出聲來。   曹宣則長長透了口氣。   王瓚的那點小心思,誰看不出來?不過是不想傷人麵皮裝做不知道罷了。如今王瓚能想通,就再好不過了。他還指望著和姜、李兩家合作呢——他姑母去世了,他就成了無根的浮萍,這個時候不想辦法靠過去,以後可就真的成了個只能被人任意欺凌的人了。   屋裡的氣氛因姜律一通大笑而變得更加輕鬆了。   曹宣對王瓚道:「你還是讓個人守在宮門口更好,這樣一有消息你就知道了。」   紫禁城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特別是在趙翌死後這麼多天才發喪的敏感時期。   王瓚向曹宣道謝。   姜律卻已經和姜憲說起話來:「看你這個樣子,我還挺佩服我這個妹夫的,娶了你不說,還任由著你胡來,他的心可真夠大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帶著皇上的遺詔跑來京城,那時候京城亂糟糟的,我那妹夫就沒有說點什麼?」   姜憲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她給李謙寫了封信說她要來京城之後,李謙好像直到現在也沒有給她回信,更不要說像從前那樣關心溺愛殷勤地頻頻給她寫信了。   是西北的戰事太忙還是……生她的氣了!   從前他上戰場的時候也是三五天就給她寫封信的。   那就肯定不是戰事太忙。   生她的氣?   前世她不管怎麼作他都沒有生過她的氣……   難道他又在弄什麼「驚喜」嗎?   也不太像……   或者是李謙那裡出了什麼事?   受了傷?   昏迷不醒?   姜憲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關心西北的戰事了。   她頓時如坐針氈,隱隱不安。   如果不是姜律一副看笑話的樣子坐在她面前,她恐怕立刻就要跳起來喊了劉冬月過來問話了。   可堂兄的嗤笑比得上李謙的安然嗎?   當然比不上。   就在姜憲準備叫劉冬月的時候,白愫神色古怪地走了進來,道:「保寧,皇后娘娘請你過去。說有話要對你說。」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08章罰站   趙翌駕崩,韓同心成了寡婦。姜憲不管怎麼說也是和韓同心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在宮裡算是老「熟人」了,她若是有什麼話要跟姜憲說,姜憲還是願意聽的。   姜憲跟房夫人打了一聲招呼,準備去見韓同心。   白愫忙道:「我陪你去!」   姜憲看著白愫眉宇間掩飾不住的疲憊之色,不由輕聲嘆道:「大行皇帝賓天,遼王無詔勤王,太后娘娘的屍體還沒找到,糟心的事還多著呢!我只怕到時候顧不上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這慈寧宮裡,還得你和孟姑姑幫著看顧著,你可要保重身體,別讓我一心掛兩頭,兩頭都沒有著落。」   白愫就像疼愛自己的同胞妹妹一樣疼愛著姜憲,姜憲不和她開口的時候她都時時想著幫幫姜憲,如今姜憲明確提出了要求,她怎麼會不答應?   「好!」她有些擔心地望著姜憲道,「我是感覺身體有些不舒服,我這就去歇一會兒。等你忙起來的時候,只管將慈寧宮交給我,我絕不會讓人壞了你的事的。皇后娘娘那裡,你也要忍著點,皇上去世十幾天了她才知道,這擱在誰身上都不好受,你就當她是隔壁的鄉鄰,說兩句話哄哄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從小就是這個脾氣。只要你贊她兩句好,她身上的刺立刻就收起來了。如今她雖貴為皇后,但這脾氣卻沒有改。」   「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姜憲答道,心裡琢磨著等會見了韓同心,只要韓同心不過分,她就當為了讓白愫安心,也只會睜隻眼閉隻眼過了算了。   誰知道她去了西三所,門外當值的宮女給韓同心通稟之後出來回話道:「皇后娘娘此時正難受著,請郡主稍等片刻,皇后娘娘梳好妝了就請郡主進去喝茶。」   姜憲剛開始還以為是韓同心好強,不想自己看見她狼狽的一面,安靜地在院子裡四處走動著看了看白愫小時候種在牆角的湘妃竹,誰知道她這一等就快半個時辰,她若還不知道韓同心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她就白在宮裡生活了這麼多年。   姜憲忍不住冷笑。   韓同心到底把自己當成了什麼?把她當成了什麼?   總是使出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怎麼能怪她瞧不起韓同心?   她之前還在想韓同心會不會像她前世似的,學著曹太后的模樣想辦法做個攝政的太后,現在看來,她真是高估了韓同心,韓同心也就只會像個小家內宅裡沒有見過世面的女子一樣,玩些不入流的手段,也不知道東陽郡主是怎麼把韓同心養大的?簡王當初怎麼就放心讓韓同心進了宮的?   還好趙翌早早就薨了,要是繼續活著,韓同心遲遲早早會被宮裡的人給撕了!   姜憲見剛才給她傳話的宮女一直站在正殿的廊廡下,就朝她招了招手讓那宮女過來,和聲細語地對那宮女道:「你去稟皇后一聲。就說大行皇帝薨了,葬禮按什麼規格來舉行?皇長子是否能封了太子?曹太后是否與先帝合葬?若是合葬,棺槨裡應該放些什麼?這麼多事,我沒有空和她玩負荊請罪的遊戲。她要是覺得無聊,大可以繼續躲在這裡。史書上又不是沒有以皇后之尊卻沒有被尊為太后的例子。讓她以後想幹什麼都想清楚了再做。皇上已經去了,可再沒有給她收拾爛攤子的人了!」   「這,這……」宮女目瞪口呆,不知道怎麼回答。   她沒有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姜憲還敢威脅韓同心。   之前她聽到皇后娘娘身邊服侍的內侍說,嘉南郡主曾經得罪過皇后娘娘,現在失去了皇上的庇護,太皇太后又不能護著嘉南郡主一輩子,嘉南郡主要是還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擺譜,皇后娘娘隨便給嘉南郡主穿個小鞋就夠郡主喝一壺的了……   這個時候嘉南郡主不是應該膽戰心驚嗎?怎麼事情和那些人說的完全不一樣?   她該怎麼辦才好?   思忖間,嘉南郡主已經轉身要走。   她心中一動。   據說嘉南郡主盛氣凌人,連皇后娘娘都要對她退避三舍,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嘉南郡主話雖然說得厲害,可待她卻十分溫和,可見嘉南郡主的心裡不是不怕。何況把嘉南郡主晾在院子裡,罰嘉南郡主站著等著,是皇后娘娘親口吩咐的,她若是讓嘉南郡主走了,受重罰的肯定是她,到時候她能不能保住性命還兩說。   想到這些,她頓時鼓起了勇氣,快步上前攔住了姜憲。   「嘉,嘉南郡主!」宮女朝姜憲望去,見姜憲神色平靜,膽氣更足了,道,「您,您不能走。皇后娘娘還沒有召見您呢!要是等會兒皇后娘娘召見您,您卻走了,皇后娘娘該生氣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話,姜憲已一記冷冷的眼刀劈了過去,讓那宮女打了個寒顫,話音漸漸低如蚊蠅。然後姜憲昂首挺胸,神色傲慢的由幾個宮女、內侍簇擁著,繞過那宮女離開了西三所。   就連皇后娘娘,也從來不曾流露出這樣強勢的姿態。   那宮女被鎮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可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沒有了勇氣去攔姜憲了。   怎麼辦?   她該怎麼辦才好?   宮女們急得團團轉,卻不敢去稟了韓同心。   她們知道,若是皇后娘娘知道嘉南郡主這樣不給面子,肯定有一場疾風驟雨,而她們這些身邊服侍的,會首當其衝地「享受」皇后娘娘的怒火。   靜靜地等在屋裡的韓同心沒有得到那宮女的稟告,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之前派人去偷窺姜憲的動靜,說姜憲來了之後並無不安,還在那裡閒情雅致地觀賞庭院中的景致。她不由撇了撇嘴,覺得姜憲從小到大都是這麼愛裝,明明心裡害怕的要命,卻板著張臉讓人以為不在乎,明明想很吃攢盒中的糕點,當著大人的面卻說不吃,被所有的大人稱讚。   現在那些大人都要向她俯首稱臣了,她變成了很多人眼裡的大人物了,我看你姜憲再怎麼裝模作樣?裝模作樣地圖誰稱讚?   她可是本朝最尊貴的女子了。   誰的稱讚比得過她的稱讚。   到時候她要把姜憲喜歡吃的東西全擺在姜憲的面前,然後讓姜憲吃不著;把姜憲丟在又髒又亂的地方,讓姜憲害怕……這一次,沒有她開口,看誰還敢稱讚姜憲乖巧、懂事!   韓同心越想越興奮,她決定讓姜憲在院子裡再多站一會。   ※   親們,月底,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09章可笑   但她也不能就這樣幹坐著,這和陪姜憲罰站有什麼區別?   韓同心想了想,吩咐採盈幫她找了個詞話本看。   可翻了幾頁,她實在是看不下去。   與其這樣傷眼睛,還不如叫了戲班子進來唱,又好看,又明白。   不知道姜憲怎麼就那麼愛看這個?性子又古怪又陰沉,一點也不討喜!   韓同心在心裡嘀咕著,把詞話本丟到了一旁,再次問起姜憲來:「她在幹什麼?」   採盈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笑著輕聲道:「奴婢去看看!」   韓同心看著就有些不高興了,板著臉道:「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覺得我這樣不對?我是皇后,她來了慈寧宮不先來給我請安,難道我還不應該責罰她嗎?」   採盈怎麼敢指責韓同心。   她忙道:「皇后娘娘,奴婢也覺得那嘉南郡主應該受受教訓。只是這裡是慈寧宮,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素來護短……我覺得皇后若是想責罰嘉南郡主,不如等回了坤寧宮再說。」她說到這裡,語氣微緩,頗有些擔憂地繼續道,「而且,大行皇帝還沒有發喪,您這個時候應該宣東陽郡主進宮商量大行皇帝的後事才是……您也知道的,那嘉南郡主向來跋扈,雖然是郡主,可向來把自己當公主的。若是她學史書上的那些公主幹預朝政可怎麼辦?曹太后不就以女子的身份攝政了嗎?」   採盈的話提醒了韓同心。   韓同心心中一凜,忙道:「那就宣了嘉南郡主進來!」   她怎麼也不能讓姜憲幹預朝政!   不然她成了什麼?   擺件嗎?   到時候她肯定會惹來朝野的嘲笑和譏諷。   韓同心讓身邊服侍的小宮女舉了靶鏡,仔細地整了整襟容,感覺滿意了,她才挺直了身子骨等姜憲來參拜自己。   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看見採盈帶著姜憲進來。   她不由急起來,低聲地吩咐身邊服侍的宮女:「去院子裡看看去!」   宮女應聲而去。   但這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卻讓那宮女一去不復返,讓她等了半晌也沒有動靜。   她忍不住又叫了個宮女出去看看。   採盈這才和之前出去的宮女一起折了回來。   三個人垂頭喪氣地靜立在她面前,都一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樣子。特別是她之前派去在院子裡監視姜憲的宮女,更是身子骨發抖,好像隨時要暈過去的模樣,卻不見姜憲的蹤影。   韓同心心裡升起股不好的感覺,她厲聲道:「出了什麼事?」   聲音裡有著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緊繃,屋裡的人卻瞬間感覺到了。   是誰說今非昔比,嘉南郡主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拿喬了。分明是皇后娘娘如今還依舊忌憚著嘉南郡主。   屋裡服侍的宮女內侍這麼想著,之前被韓同心指派去監視姜憲的宮女連死的心都有了,且還是求速死——不管是嘉南郡主還是皇后娘娘她都得罪不起,等會兒皇后娘娘問起嘉南郡主,她若是把嘉南郡主說的話轉述給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還不得氣個半死,她當差不利,不被當場拖出去杖斃也會被交給慎行司。可若是她不說,等到哪天嘉南郡主和皇后娘娘碰了面,記恨著這次羞辱,舊事重提,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連她的皮都會剝了。   她不由朝採盈望去。   剛才的畫面又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她站在廊廡下不知道如何是好,採盈出來了。   她急急地迎上前去,哭喪著臉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採盈,求採盈代她去稟告皇后娘娘。   採盈神色大變,立刻撇清關係,沉著臉道:「這件事還是你親自去稟了皇后娘娘。你是皇后娘娘親點的人,我又不在場,若是說錯了話讓皇后娘娘誤會,反而不好!」   她如喪考妣地拉著採盈的衣袖苦苦哀求,採盈卻不為所動。   又有宮女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前來催促。   她們只好來給皇后娘娘回話。   那宮女此時絕望而又清醒地認識到,事到如今,誰也不會幫她的。   她當的不是趟能讓她青雲直上的差事,而是趟催命的差事。   那宮女索性破罐子破摔,撲通一聲跪在了韓同心的面前,把姜憲的話一字不差地複述了一遍:「……這麼多事,我沒有空和她玩負荊請罪的遊戲……史書上又不是沒有以皇后之尊卻沒有被尊為太后的例子……讓她以後想幹什麼都想清楚了再做……可再沒有給她收拾爛攤子的人了!」   一句句,一聲聲,像把刀似的一下下戳在韓同心的胸口。   她臉刷地一下白如素縞,捂著胸口說了句「她居然敢這麼說我」,就直挺挺地氣暈過去,倒在了炕上。   「皇后娘娘……」屋裡服侍的俱是神情惶恐地一擁而上,隨後又一個個眼巴巴地朝採盈這個大宮女望去,請她拿主意。   採盈不禁死死地咬著唇。   再去叫太醫顯然是不合適的。   不然太皇太后或是嘉南郡主問起出了什麼事,她們該如何回答?   若是讓她們知道了皇后娘娘的用意,責罰嘉南郡主不成反把自己給氣暈了,豈不是要被人當笑話說一輩子?   這件事暫時不能讓東暖閣的人知道。   她略略遲疑了幾息的功夫,然後果斷地道:「掐皇后娘娘的人中,看能不能行。」   如果不行,再去請太醫不遲。   屋裡的人都看明白了採盈的決定,也都覺得這樣是最好的。   雖然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嘉南郡主說了些什麼,可兩人爭鬥的結果他們卻看見了,當然,以宮裡人傳話的速度,也用不了多久,宮裡的人都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幾個老成的宮女上前掐了韓同心的人中。   韓同心悠悠地醒了過來。   屋裡的人都長籲了口氣,露出歡喜的神色。   採盈忙上前扶起了韓同心,餵她喝著熱茶。   韓同心喝了幾口茶,緩過氣來,就推開了採盈遞到嘴邊的茶盅,聲音嘶啞地道:「姜憲呢?去了哪裡?」   採盈想了想,道:「奴婢這就差人去打聽!」   「不用了!」韓同心突然覺得很沒有意思。   自己這樣,姜憲肯定覺得很沒有意思吧!   趙翌活著的時候她籠絡不到趙翌的心,趙翌死了,更沒有人把她當回事了。她不過是空佔了皇后的名頭,空佔了六宮之主的名頭。那鳳印,一直在曹太后手裡。   此時恐怕早已不知道流落到何方了吧?   而她,一直以來也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韓同心虛弱地道:「幫我傳東陽郡主,就說我傷心欲絕,請她老人家進宮來陪陪我。」   ※   親們,今天更新哦~   O(∩_∩)O~   ※ 第710章愚蠢   姜憲怒氣衝衝地從西三所出來,不由低低地罵了一聲「蠢貨」。   趙翌駕崩,韓同心作為趙翌的妻子,知道趙翌的死訊之後,不是第一時間去祭拜趙翌,卻來找她的麻煩,她以為別人的眼睛都瞎了不成?她就不怕人非議?韃子圍城,她不在坤寧宮照顧趙翌,卻跑到了慈寧宮來避禍,還可以用太皇太后做藉口,說是為了孝敬長輩,可如今遼王、簡王、汪幾道幾大勢力齊聚紫禁城,韓同心做為皇后,居然不露面,這讓汪幾道這樣的衛道士怎麼想?   她並不是為趙翌打抱不平。   趙翌這樣對待韓同心,韓同心和趙翌離心離德,她完全能夠理解,同為女子,她甚至更傾向韓同心。可韓同心絲毫不理會如今的局面,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明明手裡有一把好牌,卻這樣的亂折騰,她除了罵韓同心一聲「愚蠢」,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她快步地朝太皇太后如今做為寢宮的東暖閣走去。   路邊的垂柳如藤蔓般輕輕地拂過她的頭頂。   她的怒氣驟然間消散無蹤。   太皇太后把她當成性命一般,不知道多少次像垂柳這般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頂,她怎麼能因為韓同心的事發脾氣,讓太皇太后擔心呢?   姜憲的腳步漸漸地慢了下來,心態也趨於平和,等到她走進東暖閣的時候,已把在韓同心那裡惹的怒火拋到了腦後,輕聲地問白愫:「太皇太后醒了沒有?」   「沒有!」白愫笑著看了看太皇太后的寢宮用同樣的聲調回道,「我剛才還進去看過,睡得正熟著。你有什麼事就去忙你的去,我會一直守在這裡的。」   房夫人也勸她,道:「這邊的事你不用擔心。你大伯父剛剛給我帶了話過來,讓我再在宮裡住幾日,等事情都過去了再出宮也不遲,讓我陪著太皇太后,免得有人打擾。」   姜憲點頭,道:「怎麼沒看見阿律哥、阿瓚哥和曹姐夫呢?」   她去西三所的時候這幾個人還坐在正殿裡喝茶呢。   房夫人笑道:「剛才宮外來人,把阿瓚叫了出去,聽那口氣,好像是石家的人找來了。阿律被你大伯父叫去了,說遼王準備明天一早進宮,今天晚上你大伯父要和汪閣老商量明天的事,讓阿律幫著高嶺給大行皇帝守靈,承恩公則是為了曹太后的喪事和阿律一起去見你大伯父了——你大伯父和幾位閣老在上書房裡議事呢!」   高嶺前世沒有背叛趙翌,今生想必也是如此。   有他守著趙翌的靈堂,想必不會有事。   至於遼王,她大伯父在宮裡盤桓了這幾日,他應該是怕她大伯父挖了什麼陷阱給他,他有些不放心,把進宮的時間拖一拖,也好和身邊的幕僚商量著該怎麼進宮。   今天晚上,註定是個不眠夜。   姜憲心中很篤定。   姜、李幾家擰成了一股繩,再加上原來的京衛,遼王如今在兵力上佔不了便宜。而她的一紙勤王詔書已讓遼王失去了最好的時機,否則遼王兵臨城下,先悄無聲息地殺了曹太后和趙璽,再借著韃子的手擊潰京衛,最後他趁虛而入,直搗黃龍,殺了趙翌……天下就是他的了。   可惜先有趙璽這條漏網之魚,後有她這個作弊之人,遼王註定了與皇位無緣。   姜憲尋思著,認為一切的意外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大頭已經敲定,她連續幾天的奔波,應該倒頭就能睡下,誰知道卻輾轉反側不能入眠,腦子裡全是李謙的身影。   他怎麼一封信也沒給自己?   慶格爾泰雖然最終夾著尾巴逃跑了,可他攻陷過京城,搶劫了大量的金銀珠寶,古董珍玩,對於韃子十二盟來說,這就是天大的勝利,慶格爾泰當然不希望中途出現什麼波折,他命喪黃泉,卻為別人做嫁衣。他定會繞道九邊,一路狂奔回部落的。   李謙那邊還有什麼仗可打?   他既然不打仗了,為何不給自己寫信?   她這次丟了封信就很任性地離開了西安,現在仔細想想,的確做的不對,沒有尊敬李謙。要不,她主動給李謙寫封信好了!   姜憲想著,壓根就睡不著了。   她爬起來給李謙寫信,而且事無巨細,全都告訴了李謙,好像這樣,就能表明她回京城意義有多麼的重要似的。   情客等人全都被姜憲給吵醒了,等到服侍姜憲歇下,天色已微微泛白。   姜憲吩咐情客:「派個人去齋宮那邊看著,遼王一有什麼動靜就來告訴我。」   情客應聲而去,幫姜憲放下了床邊的帳子,姜憲這才慢慢地睡著了。   等她醒過來,已經是正午時分了。   她不由喊了情客進來,不悅地道:「齋宮那邊沒有什麼消息嗎?」   「沒有。」客情一面服侍她起床,一面低聲地道,「遼王才進宮不到三刻鐘,之前遼王從朝陽門繞了東直門、安定門,從德勝門過來的。繞了好大一圈,我聽宮門外當值的小太監說,滿京城的人都出來看遼王了,還有好多人在遼王經過的地方擺了香案,給遼王磕頭,還說要供奉遼王的長生牌呢!」   姜憲冷笑。   遼王得多害怕,才想到利用民間的聲望,保證自己不會被殺死在紫禁城裡啊!   可朝廷敗落如此,還有什麼名聲可言嗎?   遼王的計謀倒是挺不錯,只是用錯了地方。   不知道他的幕僚是誰?   姜憲道:「宮裡有什麼安排?」   殺先皇的長子,大行皇帝的兄長,誰也沒這膽子拿全族人的性命給趙璽鋪路,遼王完全是想多了。   果然,情客道:「鎮國公和汪閣老的意思,只要遼王老老實實地祭拜過大行皇帝之後帶兵回到遼東,無旨勤王的事就算了。反正以後當皇帝的是皇長子。」   都是一幫老狐狸。   姜憲不屑地道:「是因為三歲的小皇帝比三十歲的老皇帝更容易擺布吧!」   這就不是情客能回答的話了。   姜憲還要問什麼,有小宮女過來替太皇太后問話。   說是太皇太后想知道姜憲醒了沒有。若是沒醒就讓她繼續睡,若是醒了,就去東暖閣陪太皇太后用午膳。   她自然願意去陪太皇太后了。   梳洗一番之後,她去了東暖閣。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剛剛繞過大殿,就聽到東暖閣傳來了一陣歡聲笑語,期間好像還夾雜著男子的聲音。   ※   親們,月底最後兩天,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11章逗笑   姜憲心中一跳,想到之前李謙的神出鬼沒……會不會是李謙?   她頓時心跳如擂鼓,加快了步伐。可待她走近東暖閣,這才發現那男子的笑聲是曹宣的。   姜憲肩膀一垮,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   屋裡不僅有曹宣,還有王瓚,白愫,房夫人等人,大家正笑語殷殷地圍著太皇太后坐著,太皇太后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容,與昨天的灰敗不可同日而語,看得出來,她至少此時已不去想趙翌的駕崩了。   這是好事!   姜憲卻莫名地在心裡嘆了口氣,笑著上前給太皇太后行禮。   白愫就起身拉著她在自己的繡墩坐下。   太皇太后卻笑著阻止白愫:「你別管她,她這麼大的人了,還不知道自己找個地方坐著,要你給她讓座?印霞,你給郡主搬個凳子過來!」   姜憲懵然。   怎麼一覺醒來,她就失寵了!   太皇太后看著她那傻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道:「我們掌珠啊,要做媽媽了。這還沒有三個月呢,你說,你要不要給她讓個座?」   「真的!」姜憲驚喜的差點跳了起來,上前幾步就要去摸白愫根本看不出來的肚子,好在是手剛揚起來就想到王瓚還在屋裡,忙改去拉白愫的手,歡喜的笑容則止不住地從她的眼底溢了出來,「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你怎麼也不小心一點!昨天還幫我守著太皇太后到深夜。」她說著,不由心生內疚。別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白愫性子溫柔,或許是從小就被送進了宮裡陪她,最怕給人惹麻煩,有什麼不舒服或是不方便的事總是忍著,要不是她也很喜歡白愫,常和白愫吃住在一起,白愫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昨天她就覺得白愫的神色疲憊,卻沒有往這方面想,白愫肯定也是像從前那樣一直忍著。她也太粗心了些。若是出了什麼事,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想想心裡就發慌。   白愫忙安慰姜憲:「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若是吃不消,我會跟你說的。」   可每次她開口的時候,都是特別嚴重,她忍不了了。   姜憲依舊有些垂頭喪氣。   太皇太后看了笑道:「你這孩子,一面讓掌珠別擔心,一面又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你讓掌珠怎麼放心?快高興起來,不許哭喪著個臉!」老人家說著,示意白愫快坐下來,道,「這屋裡現在你最大,你快坐下來。這麼多天裡,就這件事最讓我歡喜了。」   是啊!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   不怪太皇太后感慨萬分。   念頭閃過,姜憲微微一愣。   白愫懷著孩子還沒有三個月,按風俗,是不能報喜的,怕恭賀聲太多,嚇著了孩子。白愫怎麼會……   她朝白愫望去。   白愫正巧也朝她望過來。   兩人在空中交換了一個眼神。   姜憲瞬間明白了白愫的用意。   她不由得眼睛一澀。   讓失去了親人的人擺脫痛苦的最好方式是什麼?   是迎接一個新生命!   所以白愫才會在這個時候讓別人知道她懷了孩子。   那孩子的父親……   姜憲不由自主地朝曹宣望去。   曹宣笑吟吟地望著白愫,眼底有些許的擔憂,可更多的,是溫情。   他也是贊同白愫的決定的吧?   不然他不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曹宣,依舊還是前世的曹宣,有手段有謀略,可還保留著心底的一份赤誠,就像他前世堅持不娶妻,怕連累了將會為他生兒育女的女子一樣。   而自己又是何其幸運,還能遇到這樣的曹宣。   能讓白愫得償所願。   這一刻,姜憲再一次對自己的重生表示感激。   不管是哪路神仙促成了這樣的事,她都願意為他重塑金身,日夜供奉。   好像是嫌喜事還不夠多似的,房夫人笑著對姜憲道:「你沒來的時候,還有件好事——石家得了阿瓚送的消息,很是相信他們家的這位姑爺,連夜就準備好了吃食躲進了家中的地窖裡,加之石大人住的地方多是京中的居民,搜刮不到什麼貴重的金銀珠寶,石家因禍得福,反而全家都躲過了這一劫。只是嚇壞了石家的老安人。從地窖裡一出來,老安人就發了話,讓倆人立刻成親。親恩伯和夫人已經和媒人在看日子了。保寧,你若是不急著回西安,說不定還能參加阿瓚的婚禮。」   前世的姻緣沒有因她的出現而發生什麼變故。   姜憲鬆了一口氣,笑道:「好啊,好啊!阿瓚表哥,你可得把日子定得近一些才是。」   王瓚紅著臉,喃喃地道:「這,這得問我爹和我娘!」   他和所有就要當新郎倌的青年一樣,露出羞澀的表情。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很是喜歡的樣子。   他們都是為了安慰太皇太后吧?   姜憲也跟著笑,笑容裡流露著滿足欣喜,讓她的臉閃閃發亮,像陽光照耀下的寶石。   在這樣的大劫過後身邊的親人和朋友還能這樣的團聚,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了。   可有歡笑,也就有煩惱。   閔州帶著趙璽過來用午膳。   眾人俱很意外。只有太皇太后,嘆息道:「宮裡的人越來越少了,這孩子也可憐,我能照顧他點,就多照顧他點。」   從前,這宮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受過太皇太后的恩典,可前有曹太后,後有韓同心,又有誰真心實意報答過太皇太后?   何況這個趙璽前世還是個白眼狼,今生也很有可能繼續是個白眼狼。   姜憲不以為然。   太皇太后卻像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的,安撫般地輕輕拍了拍姜憲的手背,吩咐孟芳苓:「把那孩子抱進來吧!」   孟芳苓應聲而去,不一會就抱了趙璽進來。   閔州神色不安地跟在她們的身後,看到姜憲的時候眼睛徒然間就亮了起來,神色一松。   姜憲知道他這是擔心自己現在的位置被別人搶走,想到答應過他的事,索性當著太皇太后等人道:「皇長子這麼小,身邊離不了服侍的人。這兩天亂得很,我也沒顧得上他。我看閔州從前在萬壽山的時候就服侍著皇長子,不如繼續讓閔州服侍皇長子,免得嚇壞了皇長子。」   小孩子特別容易夭折。   他們打算的再多,趙璽若是活不下來,他們將面臨著比現在更加糟糕的局面。   此時他們至少有趙翌的兩封繼位詔書在手,可等到趙璽做了皇帝,誰在他之後繼承皇位,得趙璽說了算。趙翌的遣詔最多做為參考。血緣關係上,遼王是與趙璽最近的。別弄得他們精心策劃了一回,卻為遼王做了嫁衣,那可真是笑死人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哦~   O(∩_∩)O~   ※ 第712章拔河   在座的諸位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太皇太后更是當場就指定了由閔州做趙璽身邊的總管太監,並道:「若是有人有異議,你就說是我定下來的。他有什麼話,讓他來跟我說。我倒要看看,他們安的是什麼心?」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誰也接不住。   閔州當時就激動的兩眼溼潤「撲通」一聲給太皇太后跪下了,連磕了九個響頭,直呼太皇太后慈悲,不愧是趙璽的曾祖母,是真心疼愛趙璽的,還當著眾人的面對趙璽道:「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給奴婢做主,奴婢以後就可以一直陪著皇長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適合在宮中生存,還是閔州私底下給趙璽灌輸了些什麼,趙璽小小年紀,卻像聽懂了似的,忙跪下來向太皇太后謝恩,還奶聲奶氣地道:「曾祖母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了!」   聽得太皇太后很是激動,抱著趙璽在懷裡「兒啊」、「肉啊」的叫了一通,還對閔州道:「你把皇長子教得很好。以後也要這樣好好地教導他才是。」   閔州一副感激涕零、誓死效忠的模樣兒跪下來向太皇太后道謝。   太皇太后就吩咐孟芳苓:「把我後面的碧紗櫥收拾出來,皇長子暫時就在那裡安歇。等大行皇帝的棺槨上了山,再搬出去住也不遲。」   這就是要在趙璽繼位之前都把他養在眼前了。   孟芳苓笑著恭敬地應諾。   閔州卻有些慌張起來。   他怕到時候自己被排斥,被架空了。   趙璽畢竟還小,從前在萬壽山的時候,曹太后不喜歡他,那些宮女內侍自然也不敢給他好臉色,只有他,想著曹太后畢竟年事已高,又被困在萬壽山,他不能靠她一輩子,他還指望著能回宮裡去呢!加之他是萬壽山的大總管,背著曹太后幹點小事,沒有誰敢去曹太后面前告狀,趙璽看著他總是幫他,才對他慢慢親近起來的。   如今雖然沒有誰明說,可若是不出什麼意外,趙璽就會成為下一任的皇帝。慈寧宮裡的人還不得死命地巴結趙璽啊!   趙璽這麼小的年紀,他乳母不見的時候也只不過哭了兩聲就被自己給哄住了,嘉南郡主分明是要控制趙璽,所以才對他又是敲又是打,恩威並重的,趙璽要是被慈寧宮裡的人給籠絡去了,他還有什麼指望?   他們在這些宮裡的貴人眼裡就像個小貓小狗似的,隨便逗你的一句話,他們要是敢當真,到時候就能要你的命!   這可怎麼辦啊?   閔州愁得不行!   姜憲比他更懂宮裡的規則,看他那樣子,想著自己既然已經用了他,就應該好好地用,不能總讓人覺得擔驚受怕沒有安全感,雖然很多人喜歡這樣的御下,但姜憲喜歡身邊的人都一團和氣,彼此愛護、照顧,而不是勾心鬥角,你陰我狠。   她索性對閔州道:「你這些日子也要少說話多做事,跟著太皇太后身邊的人好好學學怎樣服侍人,這宮裡,能在慈寧宮當值的,都是頂尖的人物。以後你跟著皇長子從這裡搬了出去,也就不會手忙腳亂的了,有什麼事也能有個商量的人。」   閔州聽著眼睛一亮,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   他連聲應好,恭敬地給姜憲和太皇太后磕頭。   太皇太后滿意地「嗯」了一聲,細細地問起了趙璽的日常起居來。   閔州從前也是用過心的,回答起來一絲也不馬虎。   太皇太后看著就更滿意了。   等到用完午膳,孟芳苓那邊也收拾好了。   太皇太后就催著他抱了趙璽去碧紗櫥先歇下:「孩子年幼,休息好了才能身體好,你可要好生服侍他,等他醒了,要吃點什麼,喝點什麼,我會吩咐下去的,直接叫御膳房的準備就行了。可不能因為新到了個地方就忍著,你受得住,孩子可受不得。」   閔州迭聲應了,抱著趙璽跟著孟芳苓走了。   原本小身子繃得緊緊的趙璽身子骨很快就軟和下來,他悄悄地問閔州道:「閔公公,曾祖母,是不是喜歡我?」   剛才太皇太后不僅抱了趙璽,而且親自餵水給他喝的時候發現他有些不自在,也不勉強,就把他交給了身邊擅長照顧小孩子的宮女,讓那宮女餵水給他喝,一切都以他的舒適為先。小孩子心無外物,被照顧得舒服了,就覺得是對他好了。   閔州沒有想到趙璽這麼快就適應了太皇太后,他遲疑道:「太皇太后當然喜歡你,你可是她的重孫。不過,太皇太后有好多個重孫,你要是聽我的話,以後太皇太后只會越來越喜歡你。你就不用回到曹太后身邊了。」   他覺得自己這麼說也沒有什麼錯。   遼王不是有好幾個兒子嗎?   那也是太皇太后的重孫啊!   趙璽乖巧地點頭,奶聲奶氣地向閔州保證:「我一定聽閔公公的話。」   他喜歡慈寧宮勝過萬壽山。萬壽山的人看見他都像沒有看到似的,總板著張臉。可慈寧宮的人看見他遠遠地就露出笑容來,好像他是什麼奇珍異寶似的。   這讓他覺得很好。   他摟著閔州的脖子親暱地對著他身後的宮女抿著嘴笑。   那宮女善意地朝著他眨了眨眼睛。   他咯咯地笑了起來。   可太皇太后那邊,等到閔州抱著趙璽出了暖閣,笑容就淡了下來,一點也看不出歡喜的模樣。   姜憲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溫聲地問太皇太后:「您累了嗎?要不我扶您回屋歇會兒吧?」   「不用了!」太皇太后懨懨地道,「你來之前西三所的人跟我說,皇后鳳體微恙,要請了東陽郡主進宮來安慰安慰皇后。我同意了。阿翌的喪禮是什麼時候?讓她搬去那邊好了!韃子退了兵,她是一國之母,皇上大行,她總住在我這裡算是怎麼一回事?」   「知道了!」姜憲笑道,「我這就派人去問問。」   自太皇太后知道外面的形勢之後,就緊閉了慈寧宮的大門,不允許宮裡的宮女和內侍在慈寧宮外行走,而且什麼消息也不去打聽,什麼事也不參與,就怕有什麼不當的言行影響了王家,影響了姜憲。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道:「去吧!有什麼消息讓你身邊的人來回我一聲就行了。」   這就是讓姜憲退下的意思了。   她難道真的失寵了?   姜憲啼笑皆非地辭了太皇太后。   ※   親們,二月的最一天,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13章打牌   太皇太后打發了姜憲,就和太皇太妃說起體己話來:「我看著那孩子就想到方氏和曹氏,心裡就不舒服,也不知道外面的事什麼時候能定下來?」   太皇太妃怪道:「那您還把那孩子留在碧紗櫥?您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   「你沒有聽到說東陽郡主要進宮了嗎?」太皇太后老神在在地道,「韓同心畢竟是趙璽名面上的嫡母,我這不是怕東陽郡主給韓同心支招,讓她把趙璽抱到她身邊去養嗎?雖說保寧、王家支持他登了基,可孩子這麼小,通常都是誰和他親近他就聽誰的,要不保寧怎麼會抬舉趙璽身邊那個叫閔州的內侍?我現在什麼忙也幫不上他們,卻自認還有幾分眼色,不會拖他們的後腿!」   「您這何止是沒有拖他們的後腿啊!」太皇太妃知道太皇太后這些日子心裡不好受,有意哄著太皇太后高興,道,「我看您這簡直是在給他們查漏補缺呢!你就這麼一出手,就立刻讓簡王、韓家束手無策了。」   太皇太后聽著忍不住嘴角微翹,彼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   孝宗皇帝和先帝都不是好相與的人,簡王能一直呆在京中沒有就藩,與他一慣表現出來的與事無爭有絕對的關係。可在權力面前,又有幾個人能真正的做到與事無爭呢?而且你進了這個圈子,就算是你不想爭,也會因擋了某些人的道,而讓你不得不爭。現在的簡王,就是這樣的情況——以後可能成為太后的韓同心是他的外孫女,可能成為皇上的趙璽年紀太小,什麼也不懂,這個時候,誰能得到韓同心和趙璽的信任,誰就是贏家。簡王和韓同心是天生的盟友,他就算是想退後,也會有趨炎附勢之輩出面推著他去爭,幫著他去搶,以達到自己的目的。何況在她看來,簡王也不是真的那麼沒有野心的人,否則他大可在五軍都督府裡擔任一個閒職,何必去管什麼宗人府,管誰家和誰家結親,誰家又添了孫子女兒之類的瑣事?   也是因為如此,簡王手中沒有實權。   一旦韓同心成為太后,簡王想在朝廷上站穩腳步,能用的也不過內宮裡這兩個人罷了。   她把趙璽養在自己的面前,就等於是卸掉了簡王半邊胳膊,簡王就是想使力也使不出來,除非和她聯手!   至於韓同心,比起她的保寧可差遠了,這姑娘好像從小就沒有長腦子似的,根本不足為慮。   所以東陽郡主再厲害也沒有用。   太皇太后的所作所為卻能成為姜憲的籌碼!   「我還沒有老吧!」太皇太后含笑著問太皇太妃。   太皇太妃捂了嘴笑,道:「您何止沒老,我看您是活成精了。三下兩下的就讓韓家沒話說了。」說完,太皇太妃誇獎似的朝著她翹起了大拇指。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   原本韓同心可以趕在她之前把趙璽抱去養,爭取得到趙璽的喜歡,韓同心又佔著道理,就是太皇太后也不好攔著。可韓同心卻寧願躺在床上裝病也不去操持趙翌的身後事,那就沒有辦法了。以後就算是韓同心反應過來了,趙璽已經住進了慈寧宮,誰還敢強行把趙璽從慈寧宮抱走不成?   太皇太后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她道:「要不,我們去看看掌珠在幹什麼?我們一起打葉子牌吧?」   白愫懷了身孕,曹宣想接她回去住,卻被太皇太后阻止了,說宮裡安全,又有田太醫當值,一定要等白愫三個月胎兒穩定下來才讓她出宮。曹宣正好有事要辦,也就謝過不提。太皇太后也因此不敢讓白愫在跟前服侍,把偏殿收拾出來讓她住了進去。這也是太皇太后為什麼想要韓同心快點搬出去的重要原因。   太皇太妃來之前去看過白愫,知道她只是躲在床上看書,遂要宮女去叫白愫和姜憲,回過頭來則高興地對太皇太后道:「說起來兩個小姑娘出了閣之後,我感覺我們好多年都沒有在一起打過葉子牌了似的。」   「誰說的?」太皇太后笑道,「明明今年龍抬頭的時候還一起打了牌的。」   太皇太妃仔細想想道:「可不知道為什麼,不怎麼記得了。反而是那年的重陽節,曹氏還活著,您和我、保寧、掌珠一起在東暖閣裡打牌,慈寧宮冷冷清清的,支著耳朵也聽不到一聲人響,突然覺得特別的難受,那感受我還一直記得呢!「   兩人說著話,白愫和姜憲一前一後地進了屋。   知道太皇太后要打葉子牌,大家自然極力配合的。   不過剛剛支好了桌子,就有小內侍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焦急地道著:「太皇太后,太皇太妃,郡主,鄉君,遼王剛剛去齋宮哭了靈,還說要過來給太皇太后請安……汪閣老和鎮國公都不同意……」   那跑來稟了太皇太后幹什麼?   太皇太后微微愣了一會兒,道:「是讓我說皇帝剛剛賓天,我不舒服,暫時誰也不想見。等到大行皇帝的喪事辦完了再讓他來給我請安嗎?」   趙翌是晚輩,按禮,太皇太后不必戴孝,也就不披白了。   那小內侍鬆了口氣,忙道:「奴婢這就去回了汪閣老和鎮國公去。」   「去吧!去吧!」太皇太后慈愛地笑著朝那小內侍揮了揮手,等到那小內侍謝恩退了下去,這才小聲嘀咕道,「我一個老太婆有什麼好看的?要真想看我,早幹什麼去了?」   遼王從前在宮裡的時候,太皇太后說不上有多喜歡他,但也不討厭他。可秦貴妃卻看著太皇太后和曹太后走動頻繁,生怕太皇太后對遼王不利,每次來給太皇太后問安,都死死地護著遼王,以至於遼王和太皇太后根本沒有什麼接觸,倆人之間就更談不上親密了。   太皇太妃聞言不由得想起了從前那些受辱的日子,她沒有說話,在心裡暗暗長嘆了一口氣,面上卻笑盈盈地,招呼著大家打牌。   打了幾圈牌,又有新消息傳過來。   說遼王沒有看見皇后和趙璽答謝,提出來要見見這兩個人,想當面安慰這倆人幾句。汪幾道同樣以「傷心過度,身體不適」為由推了。遼王就可憐起趙翌走的時候都沒有人守在身邊,提出由自己沐浴淨身,在齋宮陪伴趙翌二十七天。   天子守孝,以日代月,共計二十七天。   遼王這是要幹什麼呢?   這次沒有用鎮國公說話,汪幾道就明明白白地拒絕了遼王。   ※   親們,二月的最後幾個小時,求月票~   O(∩_∩)O~   ※ 第714章必須   遼王肯定不會死心,和汪幾道爭辯起來。   來回話的是劉小滿的另一個徒弟。   劉小滿年紀大了,在韃子破城之後一直幫王瓚守衛著慈寧宮,如今韃子退了兵,他就像憋在心尖的氣一下子洩了似的,身子骨眼看著虛弱下去了。   太皇太后就不叫他在跟前服侍,派了幾個小內侍去照顧他,依舊讓他在慈寧宮當差,只是閒下來的時候叫他過來說說話。   姜憲聽了那小內侍的話不由眉頭緊皺,道:「汪閣老沒有說什麼時候大朝會嗎?」   那小內侍忙上前幾步,恭聲道:「沒有!自遼王進宮之後,幾位閣老就一直陪著遼王,這會兒還沒有說大朝會的事。」   舉行大朝會,宣讀遺詔,趙璽就可以繼位了。   和遼王說那麼多幹什麼?   難道還要等遼王在京城裡足足呆上二十七天不成?   姜憲覺得自己都知道的道理,幾位閣老不可能不知道。   她頓時氣得一陣發抖。   不用說,遲遲不召開大朝會,肯定不是趙璽有沒有繼承權的問題,而是幾位閣老的利益還沒有分配好,一旦趙璽登基,他們就沒有了討價還價的藉口和餘地。   這就是所謂的肱骨之臣!   前世也是這樣,任何一個涉及到幾位閣老利益的事都會反覆地被討論,反覆地被衡量,等到事情好不容易確定下來,那些官吏又為了自己的利益推諉搪塞,哪裡有半點為公為民之心。   這樣的王朝,爛到了根子裡,只留下來表面的一層光鮮。   他們費這麼大的力氣去保住這個王朝,值得嗎?   姜憲第一次懷疑起她大伯父的付出來。   「保寧!」太皇太后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   「怎麼了?」她笑著問外祖母。   太皇太后擔心道:「你這是怎麼了?剛才和你說話你也不理?」   「我在想事情。」姜憲不想讓太皇太后擔心,笑著解釋了幾句,對那小內侍道,「你去叫了鎮國公世子爺過來。」   小內侍應聲而去。   太皇太后不解地望著姜憲。   姜憲忙笑道:「我們也不能總這樣等著,還是快點召開大朝會的好。各司其位了,才能各司其職。」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朝著西三所的方向撇了撇嘴,道:「你說得很對。免得在這慈寧宮裡說個話都要小心。」   她老人家還不知道韓同心給過姜憲氣受,不然早就跳了起來。   姜憲聞言也慶幸自己叮囑孟芳苓把這件事壓了下去,不然把太皇太后氣著了她韓同心就是拿命也賠不起。   不一會,姜律就過來了。   太皇太后知道他們有正事要說,讓人叫了劉小滿過來湊角兒。   姜憲笑著向劉小滿道謝,並開玩笑般的說了一番「你只管打,輸的算我的,贏了算你的」這樣調節氣氛的話,看了幾張牌,這才和姜律去了正殿。   「是不是遼王現在的兵力讓你們忌憚?」姜憲問姜律。   姜律很是意外,想著自己這個堂妹也算得上是巾幗英雄了,略一思忖,還是說了實話:「是!他手裡不僅有遼東衛還有密雲衛。而且之前他們幾乎沒有什麼傷亡。你公公和楊俊等人的兵力加起來我們才勉強能夠與他抗衡。」   如果李謙在這裡就好了!   姜憲想起前世的事,心中不由一陣煩燥。   「那就答應遼王的要求,讓遼王今天晚上給大行皇帝守靈。逼著汪幾道立刻召開大朝會。他要是還磨磨磯磯的,你們就去找左以明。以左以明的資歷和聲望足以擔當此事。而且他和熊正佩是知己,這是朝野都知道的。由他指責汪幾道是最好的人選。你們最好再提醒他一下,如今熊正佩去了,熊正佩的遺志由誰繼承,也是件迫在眉睫的事。他聽了,肯定會答應的。」她說著,原本還有些柔和的面孔此時居然犀利的如同刀鋒,一雙眼睛更是寒光四射,咄咄逼人,「至於遼王,你們只要記著派了忠心耿耿的人在齋宮,重兵把守好就行了。若是他有異樣,先殺了再說,一勞永逸!」   那語氣,殺人,還是殺個王爺,在她眼裡好像殺只雞似的簡單、容易。   「你……」姜律目瞪口呆,不由打了個寒顫,道,「那可是遼王爺,還有遼東衛和密雲衛的支持……」   「那又怎樣?」姜憲毫不在意地道,「遼王敢謀逆,他們全都是亂臣賊子。難道你還指望著跟他們和解不成?指望著和他們在戰場上相遇時手下留情不成?成王敗寇,誰心軟,誰就等著被抄家滅族!」   「我不是這個意思!」姜律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道,「我是怕遼王出事,遼東衛和密雲衛會趁機作亂,京城的百姓已受不了再次的戰亂了。」   「你這話說得好生稀奇?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伯父的意思?」姜憲像望著個白痴般地望著他,心裡琢磨著,如果她的伯父也這麼想,那姜家還是趁早退出這名利場吧,免得位高權重跌跤的時候會摔個粉身碎骨。「若是你們忍讓他們也不準備退步,你們又當如何?擁遼王繼位嗎?」   「當然不行!」姜律忙道,「汪閣老的意思,是先哄遼王退到城外——他已發了密函,天津衛明天一早就會到達京城了。薊州總兵府也派了人過來。」   天津衛也好,薊州總兵府也好,都是姜家的人。   姜家在京城經營幾代人,可如今的京衛又是怎樣一副光景呢?   姜憲不是不相信姜鎮元,而是這個世道已經變了。   姜憲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吩咐姜律:「你只管照我說的去做!我不會害你的。明天必須召開大朝會。」   姜律猶豫道:「如果遼王質疑趙璽的身份呢?」   「那就讓他質疑去。」姜憲不在乎,非常強勢地道,「大朝會嘛,就是讓群臣說話的時候。正好可以看看還有哪些官員有疑慮,一次都解決了。總好過背後搗鬼,和遼王勾結起來。」   這是要把朝臣也一網打盡的意思!   姜律額頭冒出汗來。   他還沒有自己這個嬌嬌柔柔的妹妹有膽量。   這麼一想,也激起了他的血性。   他早就看不慣汪幾道那幾個閣老在那裡前怕狼後怕虎的了!   「好!我就聽你的。這就去跟爹說去。」他一副要拍胸的樣子,「爹要是不同意,我就拿京衛說事,保證讓他們明天一早召開大朝會。」   姜憲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送了姜律出門。   ※   親們,三月的第一天,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15章暗線   送走姜律的姜憲並沒有立刻就折回東暖閣,而是站在樹下望著天空發起呆來。   有當值的宮女、內侍從她身邊走過,屈膝給她行禮,低低地稱著「郡主」。   姜憲回過神來,吩咐身邊的小宮女:「去幫我把情客叫來。」   小宮女疾步而去。   姜憲繼續琢磨著宮裡的這些糟心事。   等到情客到來,她對情客道:「你去約了劉清明,讓他去劉小滿那裡見我。」   趙翌賓天,劉清明做為曾經服侍過大行皇帝的大太監,十之八九是要去寢陵繼續服侍大行皇帝的。若想繼續在這宮裡待著,就得看能不能重新攀上繼位的皇帝了。   情客知道姜憲這是要用劉清明,恭聲應是,退了下去。   姜憲在外面站了一會,被太皇太后身邊的大宮女印霞發現了,她笑著拿了件皮鬥篷出來披在了姜憲的身上,溫聲道:「外面還是有點涼,郡主當心受了風寒。」   「知道了!」姜憲胡亂地應了一句,叮囑她看著點牌桌,「我要借劉公公的地方辦點事。」   印霞知道這是讓她拖住劉小滿,不慌不忙地笑著應承下來。   姜憲去了劉小滿住的地方。   幾個服侍他的小內侍小宮女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了,不過兩柱香的功夫,戴著孝的劉清明就忽匆匆地趕了過來。   「郡主!」他給姜憲行了大禮。   這還是姜憲進京之後第一次見他。   自趙翌去世之後,宮裡就很亂,這個亂不是指的行為舉止,而是心情,特別是他們這些近身服侍趙翌的,知道趙翌是怎麼去世的大太監,按著宮裡的慣例,很有可能被秘密的處死。就連孫德功那樣的牛人,也洩了氣一般地無精打採。他也著急得不得了。他雖然和嘉南郡主有些香火緣,可如今趙翌都不在了,誰知道姜憲能不能把手伸到宮裡來?特別當他聽說嘉南郡主已進了宮,但姜憲卻沒有召見他,他那個心裡啊,像井裡桶似的,七上八下的不是個滋味,整日想著怎麼能給姜憲提個醒,讓姜憲知道還有他這麼個人。   誰知道正當他搭不上話的時候,姜憲派人來找他了。   他丟下手頭的事就趕了過來,一面急行,還一面慶幸,還好他當初幫嘉南郡主辦事的時候一文錢也沒有收,不然等會兒還真不好去見嘉南郡主。   劉清明垂手恭立地站在一旁,比往常見到姜憲的時候還要恭敬。   可惜姜憲並沒有感覺到。   對她恭敬的人多著去了,不恭敬的人才會被記住。   她道:「我奉了大行皇帝的遺詔抱了皇長子進宮,等到大朝會之後,皇長子就是皇帝了。他的日常起居自有從小照顧他的閔州負責,可我還需要一個人在司禮監主持大局,你可有興趣?」   劉清明激動的人都發起抖來了。   進宮三十幾年,等的就是這一天!   他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在這種情況下,他能到司禮監去當大太監。   「郡主!」他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姜憲的面前,「奴婢多謝郡主抬愛,奴婢一定不會辜負郡主對奴婢的一片苦心,一定好好地和閔州閔公公相處,讓皇上知道,這天下對他最忠心的就是郡主和……」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該把李謙搭上還是把姜鎮元搭上,但時間緊迫,他亂糟糟的腦袋裡靈機一動,先說出了李謙,「李大人了。是您和李大人的鼎力相助,皇上才有可能在遼王兵臨城下的時候依舊登上了皇位……」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這點好。   不管是閔州還是劉清明,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知道她找他們要幹什麼。   姜憲因為之前姜律所說的事情一直繃著的臉終於緩和下來。   「起來吧!」她溫聲地道,「既然你心裡有數,我就不說什麼了。你且不要著急,回去後好好侍奉大行皇帝的祭禮,只管安下心來等好消息就是了。」   劉清明再次給她行了大禮,退了下去,沒有提現在的司禮監大太監孫德功。   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宮裡也是一樣。   姜憲覺得事情都安排好了,心裡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可她望著庭院裡孤零零的枯樹枝,卻倍覺得孤單。   李謙,在幹什麼呢?   他怎麼沒有來看自己?   難道真的生自己氣了?   她都主動給他寫信了,他還生她的氣不成?   姜憲想想就覺得心裡亂如一團麻似的。   她虎著臉回了東暖閣,掀簾的那一瞬間才神色微霽。   太皇太后幾個還圍在桌前打牌,而且戰事正酣,劉小滿不知道打了張什麼牌,太皇太妃不依,說她之前要吃牌,非要讓劉小滿把牌重新收回去,可劉小滿打出來的牌太皇太后要吃,劉小滿就手裡拿著張牌進退不得,惹得白愫呵呵直笑。   姜憲的心突然就靜下來。   不管外面如何的天翻地覆,這小小的慈寧宮裡,小小的東暖閣裡,卻從來不曾變過。   她又悄悄地退了出去,坐在正殿裡喝著茶,等著姜律。   下午快酉時的時候,姜律趕了過來。   他一進門就神色怪異地上下打量著姜憲。   這讓姜憲想起之前白愫看她的目光,然後就引來了韓同心的愚蠢。   她不由心中一緊,道:「是不是那邊又有了什麼變化?」   「沒有!」姜律從姜憲身上收回了目光,撩袍坐在了她身邊的太師椅上,嘖嘖了兩聲,頗有些感慨地道,「沒想到,你還真有兩把刷子。我照著你說的當著汪幾道的面跟爹說了,汪幾道當場就變了臉色,倒是你公公還挺正常的,不過,比起楊俊來,你公公也不算什麼了——楊俊的主張是不管遼王願意不願意,先把人留下再說。如今汪幾道能依仗的就是我爹和李家、楊俊手裡的人馬了。他不答應也得答應。不曾想有變數的是遼王。他聽說我從內宮出來後汪幾道就同意了他給大行皇帝守靈的事,立刻就改變了主意,說是汪閣老既然不同意,那他就出宮好了。爹就讓他先回自己在京城的府邸,遼王卻說這些日子忙著打仗,緊接著又聽到大行皇帝逝去的消息,他急急忙忙的,還沒有犒勞過遼東衛和密雲衛的人,還是出城去,到兩衛駐紮的大營好了。爹卻強硬起來,說皇上還沒有出殯,這個時候遼王出城不太好,就在自己的府邸住下,每天進宮來給皇上祭拜,正好參加明天一早的大朝會。」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16章出手   姜憲冷笑道:「遼王定是不同意了!」   「嗯!」姜律這兩天受到的衝擊太大了,對姜憲的敏|感銳利已經沒有了感覺,他按照姜鎮元交待的仔細地對姜憲道,「不過,爹這麼說之後,他也沒有執意要出城去,說既然明天一早有大朝會,那他今天晚上就在宮裡給大行皇帝守一夜靈好了。正好明天去參加大朝會。汪閣老聽了直皺眉,出言諷刺遼王出爾反爾,遼王也惱了,說讓他留在宮裡的是汪閣老,不讓他出城的是我爹,如今大行皇帝剛去,朝廷裡就亂成了這個樣子。他到底是留還是走,讓內閣立刻給個明白的說法。汪幾道不知怎麼地,像是被遼王挑起了脾氣似的,也不跟我爹商量,直接把遼王留在了宮裡。等遼王走後,簡王直贊汪內閣做得對。說只要遼王在宮裡,在他們的手上,遼東衛和密雲衛的人就不敢亂來,汪閣老做得對。我爹氣得不得了,總覺得遼王的目的就是留在宮裡過夜,遼王應該還有其他後手才是。特意讓我來跟妹妹說一聲,讓妹妹晚上小心。」   姜憲聞言想了想,道:「汪幾道有什麼條件?」   姜律一時沒明白。   姜憲只好解釋道:「汪幾道支持姜家、支持簡王,他可曾提出什麼要求?」   姜律明白過來,佩服地看了姜憲一眼,壓低了聲音道:「他提出由他和幾位閣老組成顧命大臣,爹和簡王都不同意。」   也就是說,汪幾道想由內閣把持朝政,而她伯父和簡王則想推了韓同心出面以太后的身份攝政。   簡王還好說,她大伯父這是圖什麼?   姜律悄聲道:「我爹說,汪幾道太貪了,若是由內閣組成顧命大臣攝政,到時候我們這些功勳世家都不會有好果子吃。特別是鎮國公府。這次京衛失利,汪幾道好幾次提出換防,把九邊的軍士充盈到京衛中來,把京衛的一些人調到九邊去……他分明是想把這次京城戰敗之事歸罪到我爹的身上。爹當然不能讓汪幾道成為顧命大臣。」   這又是一筆糊塗帳!   可汪幾道做為內閣首輔,只要他一直把這事記在心上,總有機會能把這頂帽子扣到她伯父的頭上。   姜憲覺得有些頭痛,道:「遼王留在宮中,不外乎幾種情況。一是他在觀望,明天之前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可一旦公布了遺詔,他或是他的人就會立刻跳出來質疑趙璽的身份,讓登基的事不能成行,然後他就可以用先帝長子的身份回朝主持大局,暫時攝政。這雖然與汪幾道所謀背道而馳,可到時候汪幾道一樣有機會利用他只是皇上庶出兄長的身份把他踢走。所以遼王這麼做汪幾道在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時,十之八、九會同意。二是他已有了安排,那麼和伯父的對峙不過是計劃中的一環。三是他因為判斷不力失了先機,只能將錯就錯,先保下效忠於他的遼東衛和密雲衛再說……」   姜律聽著輕輕點頭,困惑地道:「你說的這些爹之前跟家裡的幕僚說起來的時候也曾經提到過,你跟我說這些是幹什麼?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姜憲卻道:「伯父可有了什麼萬全之策?」   姜律道:「具體要怎麼做,爹沒有跟我說。不過,我覺得猜來猜去都沒有什麼用的,只要我們把遼王看牢了,等到明天宣讀了遺詔,他就算是有異議,只要趙璽在我們的手上,我們大可以和他一直耗著,反正他耗不贏我們。」   姜憲聽了不由在心裡暗暗嘆氣。   她這個堂兄什麼都好,就是沒有什麼經驗閱歷,到底嫩了一些。   前世,他也是在她做了攝政的太后之後,才慢慢地成熟起來的。   她想著,神色就變得嚴肅起來,正色地問他:「大堂兄,你相信我嗎?」   姜律的直覺是這句話後面隱藏的不是什麼好事。   他不由身子向後一仰,仿佛這樣就能離姜憲遠一點,傷害就少一點似的,警惕地道:「你要幹什麼?」   姜憲忍不住笑了起來,半晌才道:「你是我哥,我讓你幫我做點事你就這麼不情不願的?」   姜律聽著神色不僅沒有放鬆反而繃得更緊了。他小心翼翼地道:「別人家的妹妹求哥哥,最多也就是把納妾的妹夫打一頓,可你求我,說不定就是要我去幫你殺了遼王,這能一樣嗎?」   「怎麼不一樣?」姜憲看著姜律的樣子十分有趣,索性和他開起了玩笑,「不都是幫著給妹妹出頭,把欺負了妹妹的壞蛋揍一頓嗎?你就是心思太重了。遼王是王爺又怎麼樣?想收拾他的時候他一樣是只紙老虎!」   「我看只有你把個王爺當成是紙老虎了!」姜律忿然地喃喃道,但最終還是惡聲惡氣地道:「你到底要我幹什麼?」   姜憲想了想,就附在他耳邊說了一番話。   姜律還沒有聽完就跳了起來,大叫道:「我就知道你找我沒有什麼好事!」   姜憲聞言臉一板,目光一冷,道:「你就說你願意不願意吧?」   姜律猶豫道:「我要是不願意呢?」   姜憲冷笑道:「你要是不願意,那我就去找阿瓚表哥,他肯定會幫我的。」   姜律想到那個傻子,只怕是被姜憲賣了還會幫她數錢,只好硬著頭皮道:「要是我爹打我,你可得幫我出面頂住了。」   「既然是我的主意,我自然會負責的。你就放心好了。」姜憲說完,就催著他去準備。   姜律期期艾艾地走了。   姜憲還是有些不放心,又找了王瓚進宮來說這件事。   王瓚走的時候,滿臉驚恐。   送他到慈寧宮大門口的姜憲苦笑不已,站在院子裡徘徊良久。   有穿著紫紅色官服的男子在小內侍的帶領下低著頭匆匆進了慈寧宮。   姜憲問身邊的小宮女:「是什麼人?」   小宮女踮起腳尖看了看,猶豫道:「好像是禮部侍郎王大人。」   姜憲吩咐情客:「去看看!」   情客急步跟了過去。   姜憲繼續在院子裡徘徊,琢磨著明天的事。   不一會兒,情客折了回來,道:「是汪閣老,讓禮部過來給太皇太后傳話,說是明天大朝會之後,群臣會去齋宮哭靈,請皇后娘娘去齋宮守靈。」   姜憲猜著就是這件事。   她道:「還說了些什麼?」   情客猶豫了一會,低聲道:「還說,請您把遺詔準備好了,明天由鎮國公拿著遺詔,禮部的人抱皇長子去大朝會。」   ※   親們,今天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17章出頭   姜憲睜大了眼睛,頓生一股被背叛的鈍痛。   姜律走了有一會兒了,內閣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作為她的伯父,怎麼也應該提前知會她一聲吧?   是個小孩子都知道,遺詔有多重要!   她沒有什麼材料的時候都能偽造勤王的詔書,何況皇上的書信往來是可以由行人司的翰林院代書,再蓋上皇上的各種寶璽就可以了的,現在趙翌駕崩,他的那些寶璽已成了無人監管之物……而慈寧宮離乾清宮還有段距離,這路上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她伯父保持了沉默,讓她從禮部聽到大朝會的章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姜憲茫然四顧,表情呆滯,像個迷失了方向的小孩子。   情客看著心中一顫,不由高聲叫了聲「郡主」。   姜憲回過神來,深深地吸了口氣,穩了穩心神,對情客道:「走,我們去看看!」   情客不敢怠慢,匆匆應諾,服侍姜憲去了東暖閣。   牌桌已經散了,太皇太妃幾個不知道去了哪裡。太皇太后斜歪在宴息室臨窗的大炕上,一手架著眼鏡,一手拿著個摺子在看。聽見動靜,她轉過頭來,見是姜憲走了進來,就放下了手中的眼鏡和摺子道:「你回來了!過來看看這個!」   姜憲坐在了太皇太后的對面,拿起摺子看了一眼。   是禮部送來的大朝會章程。   什麼時候開始大朝會,有哪些人參加,由誰主持明天的大朝會,誰來宣讀遺詔,由哪幾個人來檢驗遺詔的真假,趙璽身份的真偽等等……事無巨細,都安排的很妥貼,卻看得姜憲心頭再次燒起了熊熊大火。   時光在她心頭重疊,姜憲如自己從前做太后時一樣,聽到壞消息就沒法控制脾氣,「啪」地一下把奏摺拍在了炕几上,殺氣騰騰地道:「鎮國公到底在做什麼?看看這章程,哪一條哪一款與鎮國公府有關?難道鎮國公想和汪幾道妥協不成?事已至此,他妥協能有什麼用?他還指望著誰能放過誰不成?」   她對自己的伯父太失望了!   前世那個給自己收拾爛攤子的英雄哪裡去了?   她不由的眼淚盈眶。   太皇太后見她罵朝臣的那模樣兒,比從前的曹太后氣勢還足,感覺十分的微妙。   她的保寧,天生就應該是生活在這宮裡的人,結果卻世事弄人,嫁進了個連寒門都稱不上的李家。   這既是運,也是命!   由不得人不臣服!   她輕輕地攥住了姜憲緊握成拳的手,溫聲道:「你要理解你大伯父。京城被破,他是有責任的,現在正是立儲的多事之秋,那些朝官全都在關注著繼位的事,等到事情平息下來,死了這麼多人,包括熊大人在內,他們總要給這些人一個交待,你大伯父就會成為眾矢之的,他難過的日子還在後頭呢。他也是沒有辦法了!他如今能參與到立儲的事中來,除了他向來強勢,最要緊的,還是大行皇帝的遺詔在你的手裡……」   太皇太后的話如當頭棒喝,喝醒了姜憲。   她為什麼突然不相信她自己的大伯父了呢?   是不是在她的心裡,雖然重生了,雖然感激眾人對她的好,可也因為趙璽的事,讓她變得再也不願意相信別人了呢?   她心中一凜。   前世,她大伯父雖然強勢,卻並不是個喜歡主動攻擊別人的人。那個時候她心裡已經隱隱感覺到了。所以她在毒殺了趙翌之後立刻就喊了自己的大伯父進宮,因為她知道事已至此,她大伯父會用最簡短,最直接的方法去處理這件事,她卻始終沒有懷疑過她大伯父是否會造反……   前世今生,都不是她大伯父變了,而是她變了。   她被從前的溫情蒙住了雙眼。   可她也沒有變。   她和前世一樣,不願意去算計自己的親人,信任的朋友,所以才會選擇遺忘,選擇視而不見。   大伯父為什麼不讓人進宮告訴她,是不是像前世那樣,在等著她的抉擇?   她若是畏縮不前,她的伯父應該也會像前世那樣的支持她。只不過,那樣會把姜家拉下水,讓姜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伯父也是願意的!   就像她一樣,不願意自己的親人摯友傷心難過。   這是她們姜家人的優點,也是缺點。   姜憲忍不住用帕子捂著眼睛默默地流了會兒眼淚,這才坐直了身子骨,紅著眼睛鼻子對太皇太后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您放心,我就是墜入修羅場,也不會讓家裡人出事的。」   太皇太后聽著嚇了一大跳,警惕地道:「你要做什麼?」   外祖母這一生太難了,她不想外祖母再受一點點的擔心或是驚嚇了。   她不依地撒著嬌:「我只是表表決心嘛,您看您,這什麼表情?」   太皇太后鬆了口氣。   保寧畢竟是個女孩子,她剛才過於草木皆兵了。   太皇太后釋然地笑,道:「好了,好了,明天的大朝會你已經知道了。你若是不想去齋宮給皇上守靈,我就跟禮部的說一聲,讓你好生在慈寧宮裡歇著,讓韓同心去應酬那些內外命婦去。她是大行皇帝的結髮妻子,可自大行皇帝發喪之後,她居然一天也沒有去守過,這也算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她老人家說著,已語帶譏諷。   姜憲忙安慰了太皇太后幾句:「每個人的傷心皆不同。有的喜歡嚎啕大哭,有的喜歡在無人處獨自飲泣,她年紀輕輕的就孀居了,怎麼可能不傷心。」隨後她就岔開了話題,說起了自己的打算,「既然我大伯父不便出面,有些事就由我來做吧!我想明天去參加大朝會,親眼看著禮部的人宣讀聖旨。」   金鑾殿上只坐過曹太后這一個女子。   姜憲若是過去,朝臣們會答應嗎?   她又是個郡主,以後終歸是要和李謙生活在一起的,冠李謙的姓,按李謙的品階大葬,這樣冒犯帝王的事,等到趙璽親政,誰敢保證趙璽就不會清算她?   太皇太后有瞬間的猶豫。   姜憲當然明白外祖母在擔心什麼,她認真地道:「太皇太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就像當初,誰又能想到趙翌只親政了短短的三年就去了。可見有些事現在不做,我們就根本不會有以後。」   但這猶如飲鳩止渴啊!   太皇太后在心裡嘆息著,卻只能點頭答應。   姜憲為了安撫老人家的心,決定說說自己明天的打算,誰知道還沒等她開口,就有小宮女跑進來稟道:「太皇太后,郡主,簡王和東陽郡主求見!」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18章急匆   簡王進宮還好說,肯定是來叮囑韓同心明天應該注意的事。可東陽郡主是怎麼一回事呢?   不是準了她明天來見韓同心的嗎?   她怎麼又和簡王一塊兒進宮了?   太皇太后和姜憲對視了一眼,太皇太后用商量的語氣對姜憲道:「要不,就讓他們一塊兒進來?」   明天的大朝會關係到姜、李幾家的生死存亡,太皇太后可不想壞他們的事。   禮部既然拿了摺子過來,她們等一會兒也要跟韓同心說一聲的,東陽郡主雖然不合時宜,但現在這個時候,韓同心還是母儀天下的皇后,簡王還與鎮國公在立儲之事上結著盟,怎麼也要給簡王和東陽郡主一個面子。   最重要的是,明天的事姜憲已經拿定了主意,不管誰要做什麼,她都會遇佛殺佛,遇神弒神,誰來也改變不了她的決心,什麼事也阻止不了她的決定!   姜憲點了點頭,笑道:「簡王畢竟是長輩,怎麼好攔著。」   太皇太后放下心來,吩咐小宮女領了簡王和東陽郡主進來。   姜憲整了整鬢髮,彈了彈衣衫,站到了太皇太后身邊。   不一會,簡王就和東陽郡主進來了。   兩人給太皇太后行了禮。   姜憲上前叫了人。   簡王還好,唉聲嘆氣地坐到了宮女端進來的太師椅上,東陽郡主幹脆拉著姜憲的手就哭了起來:「皇后娘娘沒福氣啊!皇上丟下她就這麼去了,她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哪個母親不疼兒。東陽郡主雙眼紅腫,面色蒼白,一看就是哭了好幾天的樣子,哪裡還有半點從前的雍容大方,淡定從容。   可見那都是沒有遇到事,遇到了事,大家都一樣。   姜憲不由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簡王已嚴厲地道了聲「東陽」,然後板著臉道:「你沒了女婿,太皇太后也沒了孫子,嘉南郡主沒了表哥,誰不心痛?你這樣哭哭啼啼的像什麼話?」   宮裡不成文的規矩,貴人們沒哭,其他人是不能哭的。   東陽郡主抽出帕子抽抽泣泣地拭著眼淚,道著:「還請太皇太后不要責怪……」   太皇太后嘆氣,對簡王道:「孩子們年紀還小,不懂事,這裡又沒有外人,你也別那麼苛刻!」   簡王苦笑,道:「她都是做婆婆的人了,還小!」   太皇太后道:「她們在我們面前,永遠都是小輩兒。」   簡王聞言就感慨道:「皇嫂總是那麼心疼小輩,總是那麼寬和、慈心。」   太皇太后聽了直搖頭,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有意,道:「你是心思太多。孔子說年過七十而隨心所欲,我們都是坐六望七的人了,有些事啊,就別計較了。」   簡王聽著微不可見地愣了愣,隨後很快就換上了一副恭敬的樣子,不知道是在回答太皇太后的話還是在感慨,道:「所以我最是敬佩皇嫂,什麼時候都那麼豁達。您一定會高壽的!」   這是說她剋死了丈夫、剋死了兒子女兒,如今又剋死了孫子嗎?   太皇太后心中不快,面上卻不顯,一副痛心的樣子道:「你們是來見同心的吧?快過去吧!我這邊都挺好的,有保寧照顧我。同心自從聽到大行皇帝駕崩的消息,就沒有起過床。田太醫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剛剛去合了個眼。我是過來人,這個時候她應該特別想自己的娘,我還以為東陽明天才會進宮,沒想到東陽今天就過來了。東陽,你好好地安慰安慰同心。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今天晚上你就別走了,留在宮裡陪陪她,明天的大朝會,禮部上了摺子,說是大朝會之後群臣會去祭拜大行皇帝,明天還有她忙的呢!」   簡王和東陽郡主當然不是僅僅為了安慰韓同心才進的宮,如今太陽已呈西下之勢,再不抓緊時間,等到宮門下了鑰就麻煩了。   兩人顧不上太皇太后的話裡有話,彼此客氣寒暄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姜憲代太皇太后送了兩個人出門。   簡王擺著長輩的譜沒有理睬姜憲,東陽郡主則拉著姜憲的手說了幾句話,這才去了韓同心那裡。   韓同心正躺在床上生著悶氣。   她現在看什麼覺得什麼不好,尋思著等她母親進了宮,和她母親商量過之後,就搬回坤寧宮住好了。結果突然聽到東陽郡主提前進宮了,還和她的外祖父簡王一起的時候,她心中一驚。   趙翌駕崩,趙璽作為趙翌的獨子,肯定是他繼位,可姜憲卻威脅她說她未必能被尊為太后。她從小就隱隱有些怕姜憲,姜憲又和趙翌格外的好,她總覺得姜憲不是無的放矢,她很害怕,卻又無人可說。   簡王和東陽郡主的出現就像她的救命稻草,她甚至顧不上皇后的鳳儀,趿著鞋子就跑出了寢宮。   「娘!」她也不管簡王就在旁邊,眼淚汪汪地撲到東陽郡主的懷裡。   東陽郡主摟了女兒,視線瞬間變得模糊起來。她用力地抱了韓同心一會兒,這才推開女兒,上上下下地打量起韓同心來。   女兒雖然精神不太好,可比上次進宮時看到的還要圓潤了一些,想必在慈寧宮的日子過得頗為逍遙。   太皇太后真是個菩薩心腸!   對小輩總是這麼寬厚!   東陽郡主想著,心就落下了一半,輕輕地撫著女兒的頭溫聲道:「外面不太平,慈寧宮又有重兵把守,娘進不來。不然早就來看你了……」說到這裡,想到女婿不在了,女兒這麼年輕就成了寡婦,東陽郡主的眼淚再一次忍不住地冒了出來。   簡王卻有些不耐煩。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有的沒的!   東陽郡主能在這裡留宿,他能在這裡留宿嗎?   母女倆有什麼話不能等到他走了之後再說!   韓同心也是,趙璽都死這麼長時間了,難道還沒有傷心完?   怎麼也不想想家裡以後該怎麼辦?   同樣勳貴之家出身,怎麼韓同心和姜憲比起來就差這麼多?   一點也幫不上家裡的忙!   「東陽,明天的大朝會要緊。」簡王皺著眉道,「說完了正事,你們再好好說說體己話也不遲。」   東陽郡主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   「我差點忘了!」她忙擦了擦眼睛,拉了韓同心的手,也不管韓同心還沒有整妝,徑直往宴息室去,「我這次和你外祖父一起進宮,是有要緊的事要跟你說。」   韓同心一面跟著母親進宴息室,一面不解地望了眼緊跟在她們身後的簡王。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19章一環   簡王見狀,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沉聲對宴息室的幾個宮女內侍道:「你們都出去,我們有話要說。」然後隨意指了個小內侍,「你守在門口,要是有人闖了進來,你就等著去慎行司好了。」   那小內侍嚇得瑟瑟發抖領著一群宮女內侍退了下去。   東陽郡主也拉著韓同心坐到了羅漢床上。   簡王斟酌了片刻,這才道:「你可知道大行皇帝的遺詔是留給嘉南郡主的?」   韓同心驚呆了,半晌才回過神,跳起來道:「他怎麼能這樣對我……」   難怪姜憲說她不一定當得上太后。   肯定是趙翌給她的遺詔裡提過什麼。   趙翌這麼對她,肯定是姜憲在他的面前說了些什麼。   韓同心又羞又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埋著頭就要去找姜憲算帳。   東陽郡主哪裡知道她的心思,一把拽住了她道:「你這孩子,慌什麼慌?我和你外祖父這個時候來探望你,就是來給你出主意的。你可別先自亂了陣腳,到時候就算是你外祖父再厲害,也架不住你自己不爭氣。」   簡王看著則是怒不可遏,喝道:「就這點事你就沉不住氣了?你說你比那姜憲還大上兩歲,怎麼行事做派卻沒有她半點穩重……」   這句話就像捅了馬蜂窩似的,讓韓同心炸了起來。   「您這麼看重她,您讓她做您外孫女去啊!」她衝著簡王喊道,「我就是這個樣子。您要是看不慣,大可以不管我,我也不用你們管!反正我是生是死都不關你們的事……」   簡王氣得鬍子一翹一翹的,要不是顧忌著韓同心是當朝的皇后,他肯定會上前扇她一耳光。   東陽郡主神色大變,卻是怕被外面的宮女內侍聽見了,忙摟了韓同心低聲道:「你外祖父也是為了你好。你現在是大人了,怎麼能聽風就是雨,一點事也經不了。你可別忘了,你現在還住在慈寧宮呢!小心被慈寧宮的人聽見了傳到了太皇太后和姜憲的耳朵裡,你難道想讓姜憲笑話你不成!」   知女莫若母。   東陽郡主的話立刻就制住了韓同心。   她不情不願地低聲向簡王道了句「是我不對」。   簡王真想甩下袖子一走了之,可鑑於現在的形勢,他只好把這口老血咽了下去,對韓同心道:「你給我聽好了。現在不僅是遺詔在姜憲的手裡,連皇長子趙璽也在姜憲的手裡。可現在姜鎮元犯了事,他不像從前那樣氣焰囂張了,但這擁立之功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明天他會和禮部的人一起過來,他負責拿遺詔,禮部的人負責過來把皇長子抱到金鑾殿去,你則要去齋宮給大行皇帝守靈,等到大朝會結束之後,大事已定,再接受群臣的朝拜。   「大行皇帝的遺詔我們雖然不知道寫了什麼,但讓皇長子繼位是一定的。我也知道你在宮裡受了委屈,只是之前我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幫你出頭,這一次,卻是你的機遇。   「自古以來,年幼的皇子登基,不是由嫡母就是由生母親自送到金鑾殿。當初曹太后,更是直接抱著大行皇帝坐到了龍座上。你現在是趙璽的嫡母,你也可以……」   簡王的話說到這裡,語氣一停,若有所指地看了韓同心一眼。   一開始韓同心還沒有明白過來,等到她明白簡王這是要她效仿曹太后的時候,她的心頓時如擂鼓般跳了起來。   對啊!   她怎麼就不能像曹太后那樣做!   那才是萬萬人之上。   她想到小時候隨著母親進宮,大雪紛飛,殿外寒意透骨,獲罪的臣子跪在白雪皚皚的殿前,像木塑似的一動不動,就算倒在了雪地裡,旁邊的人也不敢去扶。她一面走一面張望,卻被母親低聲地告誡,那聲音,充滿了恐懼和擔憂,好像她們多看一眼,就會像那些罪臣似的也跪到雪地裡去。   後來她漸漸長大,認識了姜憲,認識了曹宣,認識了趙翌。就因為曹宣是曹太后的娘家侄兒,姜憲得曹太后的喜歡,所以就連趙翌這個做皇帝的,也不得不在他們面前忍讓三分。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這世上最厲害的人是曹太后。   後來曹太后被趙翌拘禁在了萬壽山,她還一陣不敢相信。   如今,她卻有機會做曹太后。   像曹太后一樣,端坐在金鑾殿上,受所有朝臣的三跪九叩;像曹太后一樣,讓所有的命婦敬畏;像曹太后一樣,讓所有的小孩子仰視。   最最重要的是,就連姜憲,見到自己也要乖乖地俯首稱臣,就像從前在曹太后的面前一樣!   韓同心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簡王鬆了一口氣。   還好沒有傻到無藥可救,知道當攝政的太后的威嚴。   他上前兩步,輕聲道:「你明天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親自把趙璽抱到金鑾寶殿上去,我到時候會上言請你攝政,你只管大著膽子和汪幾道爭執就是了!」   韓同心興奮地點了點頭。   簡王卻比她靠譜多了,道:「你明天能抱著皇長子上朝嗎?」   「能!」韓同心應著,想了想,道:「您不是說禮部讓我明天去齋宮守靈嗎?我明天大妝之後就去抱了皇長子,若是禮部的人不讓我跟著去,我就不把孩子給他們。」   皇長子什麼時辰抱到金鑾殿去,是欽天監事前就算好的。   禮部必須按時把人送到金鑾殿去。   雖說有些魯莽,卻也不是不可行。   簡王徐徐點頭,道:「你可想好了怎樣說服太皇太后?」   韓同心一愣。   簡王在心裡直搖頭。   他就知道,韓同心是個豬腦子。   簡王狠狠地瞪了韓同心一眼,道:「附耳過來,我告訴你怎麼辦?」   韓同心立刻歪著腦袋湊到了簡王的跟前。   而太皇太后這邊,姜憲正依著太皇太后給她老人家介紹著眼前如女孩子一樣秀麗的小內侍阿吉:「就是這孩子把大先皇帝的遺詔送給我的。您是不知道啊,那個時候京城已經被圍了,路上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他大可私自躲到哪裡,等戰火平息了再說,可他卻忠心耿耿地把大行皇帝的遺詔千方百計地送到了我的手裡。」   「真是個忠心的好孩子!」太皇太后看著筆直跪在屋子中間的阿吉,朝他招了招手,慈祥地溫聲道,「好孩子,到太皇太后這裡來,讓我好好瞧瞧!」   姜律走後,她就吩咐劉冬月把阿吉給她送進宮來。   劉冬月最終沒有辜負她的囑託,趕在宮門下鑰之前把阿吉給她送進了宮裡。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20章不敢   阿吉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離太皇太后三步遠的距離停了下來。   太皇太后暗暗點頭,知道阿吉是個懂規矩的,就讚揚他道:「是個好孩子。不僅忠心,長得也好!這件事你做得對,是個忠心侍主的孩子,應該重重地賞你。之前是因為宮裡亂糟糟的,郡主才沒有叫你進宮的。今天大朝會之後,郡主就會給你正名了。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問問你,你想要什麼賞賜啊?」說完,怕阿吉不敢說,笑容和聲音越發的溫和慈祥了,道,「什麼都可以?你想在司禮監做個秉筆太監?或者是給你家裡的兄弟姐妹封個官?或者是追封你的祖父、祖母?都可以!」   阿吉聽著,小心翼翼地看了姜憲一眼。   太皇太后見狀就佯裝生氣地道:「我答應了,郡主她不敢說不。你只管和我說真心話。以後可未必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阿吉聽了捧著那託盤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太皇太后的面前,低著頭道:「老祖宗,奴婢從小就被賣給了牙婆,根本不知道父母親人在哪兒,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奴婢什麼也不求,只求老祖宗開恩,將奴婢賞給嘉南郡主,讓奴婢能服侍嘉南郡主。」   屋裡的人聽了俱是一愣。   阿吉因雙手託著託盤,不能行大禮,嘴裡不停地念著「請老祖宗開恩」之類的話。   姜憲還挺喜歡這個孩子的,覺得他長相干淨,好像還挺機敏,做事也穩妥,可她是郡主不是公主,身邊已經悄悄地藏了個劉冬月,再藏個阿吉也太打眼了。   不過,她要是不收留他,他就要跟著他師傅杜勝去給趙翌守皇陵了。   不管是姜憲還是姜鎮元,都不準備把杜勝和孫德功留在京城。   這兩個人因為趙翌的緣故成為紫禁城裡最有身份的太監,留他們在宮裡,會壓得閔州抬不起頭來。   這不是姜憲願意見到的。   姜憲不免有些猶豫。   太皇太后見了就替她拿了主意:「好!果然是個忠心的。大行皇帝活著的時候,和郡主最要好。如今他去了,你繼續服侍郡主,也說得過去。那就這樣定了。等大朝會之後,你就到郡主身邊當差。」   阿吉迭聲謝恩。   他小小年紀就能當上杜勝的乾兒子,本就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這些日子他雖被李長青軟禁起來了,可他能說能看,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他若是想活下來,就只能死死地跟著嘉南郡主,就算是錯了,也只能一錯到底。不然等他回到宮裡,跟著杜勝去守皇陵都是小事,大行皇帝的遺詔是他帶給姜憲的,以韓同心的性子,肯定會遷怒於他。到時候韓同心貴為太后,杜勝是被貶的太監,他就是刀俎下的魚肉,韓同心想把他怎樣就可以怎樣。   姜憲略一思忖就能明白阿吉的心思。   她喜歡這種能看清楚形勢的人。   而且太皇太后已經開了口,她也就順勢應了下來。   阿吉歡天喜地的給姜憲磕頭,隨著情客退了下去。   太皇太后這才露出倦色,輕聲道:「保寧,你可想清楚了?我是不想你去蹚這趟渾水的。你看看曹太后,就知道女人在廟堂上和男人爭長短有多艱難,名聲有多不好了。何況你還有李謙!」   提到李謙,姜憲的心裡不由又亂了起來。   他一直沒有給自己回信。   姜憲不由苦笑。   這是她不想趟就能不趟的嗎?   她知道,她只要把遺詔拿出來,就會攪渾這朝堂,攪渾這王朝,引起一陣驚濤駭浪。   趙翌的遺詔,要她監國。   汪幾道、熊正佩等人為顧命大臣。   壓根兒沒有韓同心和簡王什麼事。   而汪幾道等人若是遵旨,就得讓她監國;若是他們反對,簡王就可以推韓同心出來,和汪幾道爭取垂簾聽政之權。   加上如果趙璽夭折,皇位就得由趙翌一個幾乎出了五服的皇叔繼承……   這是一個幾乎沒有一個人會滿意的遺詔。   她怎麼可能置身事外?!   姜憲怕外祖母擔心,自然不會說破。   太皇太后則認為,這麼大的事,姜憲肯定商量過姜鎮元了,見姜憲堅持,也就沒有再去多問,這件事就被這樣糊裡糊塗過去了。   等到姜憲回到住所,有個陌生的小內侍正恭手立在正殿等著她。   候在住所的百結忙上前幾步向她解釋:「說是國公爺派過來的,讓給您帶幾句話。」   姜憲點了點頭。   那小內侍這才上前,悄聲道:「國公爺說,明天一早讓郡主抱了皇長子上朝,免得群臣們有話要問,皇長子年幼,說不清楚。」   也就是說,她伯父要和簡王、汪幾道等內閣大學士一爭長短了。   這才是她大伯父!   就算是受制於時局,也不會不戰而退。   姜憲心中一陣激動,她笑道:「知道了!」   小內侍鬆了口氣,行禮之後退了下去。   情客追出去,賞了那小內侍雙份的打賞。   西三所的簡王、東陽郡主和韓同心三個人竊竊私語了半晌,等到簡王出宮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宮裡早就下了鑰。要不是從宮裡出來的是簡王,宮門是肯定不會開的。東陽郡主則在西三所歇下了。   姜憲得到消息之後,沉思了良久,直到聽見三更鼓響,才眯了會兒眼睛。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她就起了床,眼瞼下不免有些泛青。   她忙吩咐身邊的宮女去叫司妝的人過來給自己化妝。   情客從來沒有看見姜憲這樣的鄭重其事,她不免有些擔心。   姜憲輕輕地拍了拍情客的手,讓人叫了阿吉進來。   阿吉早已穿好衣衫,只等姜憲召喚。   姜憲問他:「你知道今天該怎麼做嗎?」   「知道!」阿吉恭敬地道,垂瞼恭手立在一旁,非常規矩的樣子。   姜憲滿意地點了點頭,按品大妝,出了門。   外面的天空灰藍灰藍的,透出一點點的亮,清晨凜冽的空氣撲面而來,讓在燒著地籠的寢宮裡呆了一夜的姜憲不由得精神一振。   她放慢了腳步,徐徐地朝東暖閣去。   當初給她送詔書的阿吉經過這段時間的修養,已是長得比女孩子還要白嫩。   他緊張地託著放著趙翌遺詔,鋪了黃綾布的託盤,由二十幾個宮女內侍簇擁著,拘謹地跟在姜憲的身後。   他等一會兒要隨著姜憲上殿。   東暖閣簷下的紅燈籠還沒有收起來,紅彤彤地映照在青石地磚上,帶著如節日般的喜慶。   印霞帶著幾個宮女從正殿出來,笑盈盈地屈膝給姜憲行禮,道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早就起了床,正問著郡主呢!郡主快進去,奴婢正好讓御膳房多上一份早膳。」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21章要抱   姜憲笑著點頭。   印霞忙轉身撩了帘子,服侍姜憲進了東暖閣,這才領著幾個宮女去傳膳。   太皇太后正坐在宴息室臨窗的大炕上和孟芳苓清點著自己的首飾盒。看見姜憲進來,她笑眯眯地朝她招著手,道:「我就說,我的這套雞血紅紅寶石保寧戴最好不過了。你快過來看看,喜不喜歡。若是不喜歡,就拿去內務府讓他們幫著重新打一個新款式。這麼大的雞血紅如今可不常見了。這還是我出嫁的時候,我娘家想辦法給我弄的陪嫁。這麼多年,我都沒捨得賞人。」   姜憲望過去,是一套滿池嬌的分心,左右累絲蓮花纏繞,一隻鴛鴦昂首,一隻鴛鴦回顧,中間銜著一隻鵝蛋大小的雞血紅紅寶石,名貴異常。   她不由得一愣。   這套滿池嬌的分心她見過。   前世,太皇太后突然去世,這件首飾成了太皇太后的遺物,她把它給了太皇太后陪葬。   沒要到今生卻變成了她的。   她輕輕地摩挲著赤金鏤雕的累絲蓮花紋,笑道:「您還是留著自己用吧!這麼大一粒紅寶石,我現在還用不上。」   「總有用得上的時候。」太皇太后呵呵地笑,不由分說地把裝著紅寶石頭面的匣子塞給了姜憲,「你現在是長輩了,有時候不可以打扮得太素淡。」   言下之意,是要有威嚴一些才好。   比如說參加大朝會。   可趙翌畢竟才剛駕崩沒多久,威嚴也不是靠梳妝打扮而來的。   姜憲微微地笑,道:「那我就先收著,等有機會的時侯我再用。」   太皇太后想著此時是國喪期間,也就沒有勉強她,而是問起了趙璽:「怎麼還沒有起來嗎?大朝會呢,可別遲了!」   孟芳苓親自起身去催,只是她剛剛撩了帘子,就見閔州抱著穿戴整齊的趙璽走了進來。   「郡,郡主!」趙璽怯生生地喊著姜憲,卻在看見太皇太后的時候眼睛一亮,閔州一把他放到地上他就朝太皇太后跑去,還奶聲奶氣地喊著「曾祖母」,道:「您用過早膳了沒有?今天御膳房做的肉包子可好吃了,您吃了沒有?」好像他從小就在太皇太后身邊養大似的,不知道有多親熱。   姜憲忍不住暗暗撇了撇嘴。   從前這小子在她面前就是這樣。她又空虛寂寞,對趙璽就像自己的兒子,非常的好。   可太皇太后卻比她心硬。   滿臉笑容地把趙璽抱到了自己的膝頭,摸著他的小手問他冷不冷,睡得好不好,身邊的人服侍的盡不盡心,還嚴肅地呵斥那些服侍趙璽的宮女內侍:「你們都仔細些,若是怠慢了皇長子,仔細你們的皮!」   眾人惶恐地應「是」,趙璽則抓著太皇太后的衣襟甜甜地笑,很是得意自己受寵的模樣兒。   從小就知道爭寵,只是她上輩子沒有看明白而已。   姜憲在心裡鄙視了自己一番。   太皇太后吩咐人去拿了件小孩子穿的玄狐皮衣給了閔州,道:「這是我從我自己的庫房裡找出來,讓針線局的人連夜趕製的。今天是皇長子第一次參加大朝會,穿這件皮襖比較好。」   閔州忙跪下來代趙璽謝恩,幫趙璽穿上了皮襖。   真真的玄狐皮,穿在身上就起熱。   趙璽不舒服地去抓皮襖。   太皇太后忙道:「好孩子,出門可冷了。你先穿著,等會兒到了大殿,就讓你姑姑給你脫了。」   趙璽聞言膽怯地望著姜憲,往太皇太后身邊直躲,還是很怕姜憲。   太皇太后就瞪了姜憲一眼,聲音溫柔地小意哄著趙璽:「好孩子,你姑姑喜歡你著呢!只是你父親死得太突然,我們都很傷心。」說著,太皇太后還掏出帕子來擦了擦眼角。   趙璽聽了後立刻拉住了太皇太后的衣袖,奶聲奶氣地道:「曾祖母,我長大了以後孝順您!」   太皇太后聽了立刻非常驚喜的樣子睜大了眼睛,道:「阿璽真孝順,我可就指望著阿璽了!」   趙璽鄭重地點了點頭。   姜憲不由睜大了眼睛。   這是誰告訴趙璽的?   前世,他也常在自己面前這樣說。   她的外祖母也很厲害。   演戲演全套。   在這樣的小孩子面前也一點不馬虎。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太皇太后才能歷經幾朝而不倒?   姜憲不禁反省前世的自己。   她把趙璽當成子孫,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地方對他不好的!   太皇太后好一陣哄,趙璽才對姜憲親近了些。   韓同心和東陽郡主過來了。   太皇太后見韓同心穿了喪服,神色和煦了不少,招呼兩個人用早膳。   倆人也沒有客氣,笑著應下了。   韓同心就指了趙璽,溫聲地道:「這是皇長子吧?好些年沒見過了,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長這麼大了。」說完,伸手就要去抱趙璽。   趙璽這幾天一直被閔州灌輸「只有我對你最好」、「宮裡只有太皇太后和嘉南郡主能信任」、「嘉南郡主是個面冷心熱的人,你有什麼事大可以去找她」、「宮裡的人都不能靠近,更不能跟著他們走,不然你會被他們給拐走的,被拐走了,就再也看不到我,看不到太皇太后,也不能像這樣吃到好吃的點心」芸芸,所以當韓同心朝他伸手的時候,他頭一扭,把臉藏到了閔州的懷裡。   韓同心不由眉頭一皺,就要發脾氣。   閔州忙道:「皇長子剛來,有些不習慣。等會兒和皇后娘娘相處的時間長了就好了。奴婢這就好好地和皇長子說說。」   韓同心神色微緩。   可太皇太后卻板起了臉,屋裡的氣氛頓時顯得有些凝重。   東陽郡主忙出面調節氣氛:「小孩子是這樣的,認生,等會兒就好了。」一面說,還一面朝著韓同心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韓同心強忍著心中的不快和姜憲坐在一個桌子上用了早膳,又去抱趙璽。   趙璽剛剛由閔州餵完了飯,見狀嚇得哭了起來。   韓同心滿臉惱怒,強行就要去抱趙璽。   趙璽掙扎著哭著喊著的要「曾祖母」。   太皇太后狠狠地瞪了韓同心一眼,道:「有你這樣做母親的嗎?看你把孩子嚇得!」隨後笑著朝趙璽伸出手去,道著:「我們阿璽乖,到曾祖母這裡來!」   閔州立馬就把趙璽抱給了太皇太后,好像韓同心是個什麼沾染不得的東西,只要趙璽沾到了就會倒黴似的。   韓同心氣得,恨不得給閔州兩個大嘴巴!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22章胡攪   太皇太后在場,韓同心不敢真的去扇閔州的嘴巴,她還記得昨天晚上自己的母親東陽郡主對她說的話,想著自己忍一忍就是攝政的太后,可以像曹太后那樣隨心所欲的生活了,她的心頓時火熱起來,看趙璽的目光也變得溫柔起來。   她走到了太皇太后面前,看著縮在太皇太后懷裡的趙璽,半嗔半嬌地道:「太皇太后,我可是皇長子的嫡母,他這個樣子,讓我們以後怎麼相處。」說完,伸手就去摸趙璽的頭。   趙璽頭朝後一仰,避開了韓同心的手,把臉埋在了太皇太后的懷裡。   「好了,好了!」太皇太后不悅地道,「你想帶他,以後有的是機會。你和大行皇帝畢竟是結髮的夫妻,如今他去了,你不關心他的身後事,總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麼?還好大行皇帝沒有留下其他的妃子,若是他留下了其他的妃子,你豈不是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處置那些妃子?」她說著,目光轉向了東陽郡主,道,「皇后娘娘還年輕,她不懂事,難道你也跟著不懂事?破城的時候,她可是和我住在一起的!到如今還沒有去靈堂看一眼吧?」   話裡已經有指責韓同心不孝不德的意思了。   東陽郡主臉色大變,忙道:「還請老祖宗原諒皇后娘娘,您是看著她長大的,她什麼樣的脾氣您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太皇太后不悅地打斷了東陽郡主的話,道:「我若不是知道她的脾氣,當初就不會留她在慈寧宮,如今也不會直到今天才催她去給自己的結髮丈夫上炷香了。」   這件事到底是韓同心做得不對。   東陽郡主狠狠地瞪了韓同心一眼。   韓同心這才進入了狀況,她照著簡王昨天教的,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太皇太后的面前,伏在太皇太后的膝頭就哭了起來。   什麼新婚之夜趙翌嫌棄她,什麼趙翌不跟她商量就要封葉女官為妃,什麼趙翌平日裡從來也不和她說話……之類的,把自己說成了一把苦菜花似的。   皇后娘娘哭訴起大行皇帝的不是,還是事關皇后娘娘自身的事,原本在東暖閣裡的內侍宮女就是再傻也不敢再繼續呆在東暖閣了。   沒等誰開口,轉眼間就退得乾乾淨淨,就是孟芳苓,也避了出去。   可惜,這宮裡受委屈的女人多著去了。太皇太后自己就一直忍辱負重了這麼多年,相比之下,她更欣賞曹太后的陰險狠毒。   太皇太后面無表情地聽著,直到有小內侍在外面探頭探腦的,她這才打斷了韓同心的話,問:「誰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呢?」   窺視是大罪。   那小內侍嚇得連滾帶爬地進來了,跪在地上大氣也不多喘一下地道:「鎮國公和禮部尚書蘇大人過來了。」   這還真是大手筆,派了個大學士過來了。   一個是功勳,一個是文官,雖然不知道廟堂上到底怎樣了,可看這架勢太皇太后也知道形勢很緊張。她更要幫著自己的外孫女了。   「讓他們進來吧!」太皇太后說著,又對東陽郡主道,「你領著她去寢宮避一避,哭得蓬頭垢面的,像什麼樣子!」   女兒這樣的確是不好看,可到底是等到了禮部的人。   東陽郡主意外著女兒的「辦法」有用的同時,心中還是一輕,恭聲應是,拉著韓同心退到了寢宮。   姜鎮元和蘇佩文恭敬地給太皇太后行了禮。   蘇佩文望著趙璽道:「這位就是皇長子吧?長得可真是龍章鳳姿,聰慧可人!」   太皇太后聽了嘴角微彎,臉上有了幾分笑意,指著蘇佩文對趙璽道:「這是蘇愛卿,你認一認。」   趙璽從太皇太后懷裡抬頭,看了蘇佩文一眼,又很快把頭埋在了太皇太后的懷裡。   太皇太后就嘆息道:「孩子年紀還小,有些認生,我讓嘉南跟著你們一塊兒過去。」   姜鎮元一愣,飛快地朝姜憲望去。   姜憲神色淡定自若地站在那裡,好像不過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去給說話的大人們送盤點心果子似的不以為意。   他的侄女,能被趙翌託孤,給找到趙璽,怎麼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姜鎮元看著侄女平靜的神色,心瞬間也跟著平靜下來,而且對自己的計劃充滿了信心。   他不動如山地站在旁邊。   蘇佩文卻難掩驚訝之色,看了神色淡定的姜鎮元一眼,又看了水波不興的姜憲一眼,正為難著該怎麼推辭,韓同心和東陽郡主從寢宮裡衝出來。韓同心更是人還沒到,哭聲先到。   「老祖宗,您可得為我做主啊!」她再次跪到了太皇太后的面前,「皇上駕崩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我們以後可怎麼辦啊!我可是聽說了,汪幾道那狗賊連皇上的遺詔都沒有看到,就要任命自己為顧命大臣。如今又要禮部的人抱了皇長子去金鑾殿,他這是要做什麼呢?太皇太后,您可千萬不能答應他,皇長子要是去了,恐怕就回不來了啊!」她說著,跳起來就把太皇太后懷裡的趙璽搶著抱到了懷裡。   趙璽正坐得好好的,突然被像潑婦似的韓同心搶了過去,立刻嚇得大哭起來。   屋裡的人猝不及防,或是沒有反應過來,或是反應過來了也不敢去阻止韓同心,或是別有用心地袖手觀旁。   一時間,屋裡靜悄悄的,顯得趙璽的哭聲無比的洪亮。   汪幾道顧命大臣的名單裡當然少不了自己的同盟蘇佩文。   蘇佩文此時不免有些心虛,也有些遷怒。覺得事情都還沒有辦實,汪幾道就嚷嚷得大家都知道了。要是他此時強行地把孩子帶走,等到顧命大臣的名單出來了,以後士林的人還不知道怎樣編排他呢!   他尷尬地望著姜鎮元,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的模樣。   姜鎮元當然不會傻到去揭這個榜,垂瞼恭手地立在那裡,好像什麼也沒有看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真是個老狐狸!   蘇佩文知道這才是名家風範,自己和姜鎮元比可差遠了。   他忍不住在心裡泛著酸水。   姜憲知道簡王來看韓同心肯定是另有目的,只是沒有想到簡王會慫恿韓同心插手立儲的事。   這已經不是她和韓同心的事了,而是她和簡王的事,姜家和韓家的事了。   姜憲在心裡冷笑。   簡王恐怕不知道韓同心到底有多無能吧?   她看也沒看韓同心一眼,對東陽郡主道:「郡主,我們借一步說話。」   這就是要單獨談一談的意思了。   東陽郡主猶豫了片刻,神色肅然地點頭應是。   姜憲率先朝太皇太后的寢宮走去。   東陽郡主連忙跟上。   等姜憲撩著帘子的時候,卻腳步一頓,冷冷地道:「讓皇后娘娘也來聽聽吧!免得等會兒又發瘋!覺得誰都在害她似的!」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23章冷水   韓同心氣得臉色發紫,張嘴就想和姜憲爭辯幾句。姜憲卻已甩簾進了太皇太后的寢宮。她想到剛才同桌吃飯的時候姜憲別說是恭維了,正眼都沒有看她一眼,這個時候又說她「發瘋」……她腦子一熱,抱著趙璽就跟著進了太皇太后的寢宮。   外面的人面面相覷。   寢宮裡,東陽郡主已道:「嘉南找我有什麼事?」   她從來都不敢輕瞧姜憲。   從前是因為她得太皇太后和曹太后的寵愛。   現在是因為她已嫁了人,而且還是遠遠地嫁到了山西卻還是能影響趙翌。   姜憲卻沒有很快地回答她,而是定定地朝她的身後望去。   韓同心懷裡抱著個哇哇大哭的趙璽,東陽郡主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女兒跟了進來。   她知道韓同心雖然已母儀天下,但內心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不管是她還是趙翌,都沒有給韓同心足夠的時間成長,在姜憲、太皇太后面前,她的那點伎倆根本就不夠看。   可如今韓同心已經闖了進來,她又怎麼能不護著自己的女兒呢?   東陽郡主嘴角微翕,正要呵斥韓同心讓她出去,姜憲已冷冷地開了口,不緊不慢地道:「我原是想單獨和郡主說說的,可既然皇后不放心,那就讓皇后留在這裡聽聽吧!」   她的話音還沒有落下,韓同心已忿然地道:「這宮裡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你可別忘了,我才是皇后,我才是這個宮裡的主人!」   那太皇太后算什麼?   趙璽算什麼?   東陽郡主恨不得把女兒的嘴捂住。   姜憲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姜憲淡然地望著東陽郡主,對韓同心地咆哮無動於衷,有種冷漠的不屑,徐徐地道:「您可知道大行皇帝的遺詔是怎麼落到我手裡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並不是要東陽郡主回答,不過是想先抑後揚地讓東陽郡主對她們的談話感興趣罷了。因而她也沒有指望東陽郡主會回答她,而是徑直道:「有段時間,大行皇帝的心情不好,就經常給我寫信。在他給我的信中,曾屢次指責皇后,對皇后不滿,甚至還有好幾次說要廢后……」   「你說什麼?」東陽郡主完全傻了。   她沒有想到趙翌居然會跟姜憲說這些,而且還白紙黑字地落在了紙上。   韓同心聽著像被紅布刺激到的小牛犢般直衝了過來。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她丟下趙璽衝過來就要去抓姜憲的衣襟。   姜憲沒動,任由韓同心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趙璽跌坐在了地上,哭得更厲害了。   姜憲輕輕地瞥了韓同心一眼,道:「我說,趙翌在給我的書信裡曾經寫到,要廢了你。」   她的表情冷漠而又凜冽,像三九的寒冬,讓韓同心冷到了骨子裡。   「你胡說,你胡說!」韓同心歇斯底裡地叫著,揚手就朝姜憲的臉扇了過去。   姜憲眼睛微眯。東陽郡主已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抓住了韓同心的手腕,表情沉凝地對姜憲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您以為我會騙您?」姜憲看了一眼韓同心被東陽郡主抓住的手,冷冷地道,「我只是沒有想到皇后會這樣待我,所以我也沒有把那些書信帶上京來。既然東陽郡主不相信,我這就去跟身邊的人說一聲,讓我公公派人去陝西取就是了……」   「不用了!」東陽郡主沉聲道。   姜憲犯不著為這種事情扯謊!   東陽郡主狠狠地甩開了韓同心的手。   韓同心頓時像個孩子般的嚎啕大哭起來。   她一面哭,還一面委屈地對東陽郡主道:「她說,她說我不一定能當上太后……她威脅我……」   東陽郡主顯然還不知道這件事。   她困惑地望著姜憲,眼底閃過一絲責備。   真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這麼嚴肅的時候,姜憲居然想到了這句話。   她不以為意地道:「我不這麼說,你能閉嘴嗎?」   韓同心頓時驚呆了。   好像壓根兒沒有想到姜憲只是為了讓她閉嘴才這麼威脅她的!   姜憲懶得跟她多說,覺得完全是白廢力氣。   她對東陽郡主道:「您還是陪著她去齋宮吧!別在這裡搗亂了!我過些日子就要回西安了,沒空和她在這裡胡鬧。您幫我看著點皇后吧,別好好的一個開局,最後被她弄得亂七八糟的了。」說完,她俯身拉起了坐在地上不停大哭的趙璽,語帶不耐煩地輕聲呵斥道:「別哭了!再哭,我就讓人把你關到小黑屋裡去。」   她看見趙璽就覺得煩,無論怎樣也喜歡不起來。   趙璽怕她,加上太皇太后等人都不在,他識時務地收了聲,抽抽泣泣地站在那裡小聲地哭著,打著嗝。   姜憲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掏出帕子塞到他手裡,道:「自己擦擦眼淚,別弄得像個小叫花子似的,你等會兒還要上朝呢!」   趙璽不敢不聽,一面無聲地哭,一面擦著眼淚。   姜憲見趙璽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不擦還好,這一擦反而成了個小花臉,不清洗一番是不行的了,她索性高聲叫了閔州進來,讓他抱著趙璽先去梳洗一番:「第一次在群臣面前亮相,可別弄得狼狽不堪的。」   閔州生怕韓同心又衝過來,抱著孩子一溜煙兒出了寢宮。   東陽郡主心情複雜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她不得不承認,姜憲比她的女兒更適合做太后,更適應宮裡的生活。   作為母親,東陽郡主很想答應姜憲。可作為簡王的女兒,韓家的當家主母,她深知攝政的太后和在深宮頤養天年的太后的區別,這讓她沒有辦法答應姜憲。   她想了想,沉聲道:「郡主,我知道皇后是胡鬧了一些。可您也替她想想,她是願意這樣的嗎?誰還不想光鮮靚麗地坐在那裡等著別人服侍?可皇后沒這個命啊!她不得不爭啊!你就當可憐可憐她,讓她跟著去聽聽好了。」   不去乾清宮,不和趙璽同時出現在金鑾殿上,簡王就沒有辦法提出讓韓同心做攝政太后的事。   如果不是同情韓同心被趙翌磋磨,她早就收拾韓同心了。怎麼會忍下在西三所受的屈辱。   姜憲想了想,把西三所的事告訴了東陽郡主,並道:「若不是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我當時就不會忍讓。」   東陽郡主又驚又氣,望著韓同心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眼眶一溼,忍不住輕輕地捶了韓同心一把,無奈又氣憤地道:「你呀!讓我把你怎麼辦才好!嘉南是你的姑子!大行皇帝賓天,你不和你姑子擰成一條繩,你怎麼還主動找她的麻煩!」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24章嚇著   呸!姜憲算是她什麼小姑子!   有小姑子見到嫂子不行禮不問好,還攪和著哥哥和嫂子不和的嗎?   韓同心聽著神色間就忍不住露出譏諷之色來。   東陽郡主看著心中一跳,忙上前兩步擋住了韓同心,忙道:「保寧啊,這件事是你嫂子不對。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也知道,你嫂子就是個直來直去的脾氣,你是明白人,可千萬不要和她一般的見識。你表哥去了,只留了你嫂嫂一個人帶著個孩子,她,她心裡不好過啊!」她說著,想到以後女兒的命運,不由淚眼婆娑。   姜憲冷笑,道:「我是和皇后一起長大的,她的脾氣一直沒變,我是知道的。可我從前可曾和她計較過?我們那個時候都是小姑娘,說錯了話,做錯了事,自然有大人幫著兜著,就算是脾氣直點,任性點,也不打緊。長輩們看了,還會誇我們活潑俏皮。可如今我們都嫁了人,皇后更是貴為一國之母,若還是出閣前的脾氣,那是要出大事的!我想這個道理郡主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攔著皇后了。」   一句脾氣耿直就想把這件事揭過?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她又不傻!   姜憲繼續道:「若以後皇后成了太后,也是這樣一副脾氣,你到時候也能幫她兜著不成?說實在的,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皇后娘娘居然會來這一套!我當時在東暖閣門前站了半天,直到笑容變得自然了才敢撩了帘子去見太皇太后的……」   東陽郡主知道姜憲這是動了真怒,忙道:「嘉南,你就當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她這一回。以後她若還是這樣,你直管告訴我,我給你做主!」   姜憲不以為然。   等到韓同心成了皇太后,東陽郡主哪裡還管得住她?   韓同心還不是想什麼時候給她穿小鞋就什麼時候給她穿?   所以東陽郡主道歉的話才會說得這樣流利吧!   反正以後會十倍的還回來的。   東陽郡主以為她姜憲是好捏的軟柿子,那她就錯了!   姜憲道:「道歉就不必了,我只盼著皇后以後莫要再做這樣的事,別人不會覺得皇后威嚴,只會覺得皇后心胸狹窄,得罪不得。」   這樣的人,大家都會敬而遠之。   姜憲這是在告誡她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嗎?   東陽郡主心裡有些煩,覺得姜憲性子太強,咄咄逼人,自己是她的長輩,已經代韓同心給她道過歉了,她卻依舊抓著不放,難道還要讓韓同心親自給她道歉才算完事?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韓同心是什麼身份?   如今趙翌已經不在了,她就真的一點兒也不在乎以後是否能得到韓同心的支持嗎?   東陽郡主覺得自己有點兒弄不清楚姜憲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姜憲卻不想在這裡和她們繼續說下去,這世上從來都是用實力說話的。她有實力,韓同心就算是想找她的麻煩,也只能忍著。她要是沒有實力,就算她低頭俯首巴結韓同心,韓同心要是不高興了,也一樣會找她麻煩。   與其如此,大家還不如用實力說話。   她道:「我只是提醒郡主一聲。至於郡主和皇后是怎麼想的,我也管不了。只要皇后好好的,我這裡自然也好好的。」   說到底,還是想拿了趙翌的遺書威脅她們。   可什麼東西都是有時效的。   此時能威脅她們,以後未必也能威脅她們。   東陽郡主在心裡冷笑,面上卻不顯,親親熱熱地對姜憲溫聲:「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姜憲沒再說話,徑直出了寢宮。   東陽郡主想去牽了女兒出門,手伸過去,這才發現一直沒有吭聲的韓同心臉上一片青白之色,像被凍壞了似的。   她嚇了一大跳,忙把韓同心摟在懷裡溫聲地喊著她的名字。   韓同心回過神來,卻眼睛發紅,狠狠地道:「我要殺了她!」   東陽郡主嚇得忙捂了韓同心的嘴,四處張望半晌,發現寢宮裡沒有第二個人,這才無奈地苦笑道:「我的小祖宗,這是你能說的話嗎?你小心被人聽到了……」   韓同心卻沒等東陽郡主把話說完,甩手掙脫了東陽郡主,抿著嘴出了門。   她心中不斷地道:我要去乾清宮,我要當攝政的太后。等我當了攝政的太后,就能處置姜憲了……   宴息室的人對寢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只覺了東陽郡主和韓同心從寢宮出來之後都像被焯了水的蔬菜似的,垂頭喪氣,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精神。   姜鎮元微微地笑。   看來東陽郡主和皇后娘娘也被姜憲抓住了把柄。   這件事就好辦了。   這孩子真是厲害,幹什麼事都讓人放心。   要是個兒子就好了!   姜鎮元在心裡感慨著,垂下了眼帘,怕別人發現他眼底閃爍的得意。   蘇佩文則難掩心中的震驚,睜大了眼睛看了姜憲一眼才壓住了自己的表情,溫聲道:「太皇太后,國公爺,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兒請皇長子去乾清宮吧!免得耽擱了吉時。」   去了乾清宮之後要辦的事還很多,弄不好得一、兩個時辰,擠一擠總能擠出時間來。   姜鎮元卻無意在這裡多呆。   他直到來的前一刻也沒有和汪幾道達成同盟,而朝堂上向來是瞬息萬變的,誰知道他出來的這一會兒會發生什麼事?   姜鎮元恨不得一下子就離開這裡。   他笑著點頭應是。   姜憲叫了阿吉進來。   阿吉捧著個用黃綾鋪著的託盤,上面放著兩份詔書。   蘇佩文等人這兩天一直忙著和姜鎮元周旋,壓根兒沒能打聽到遺詔的事。   此時見有兩份遺詔,眼睛不由瞪得大大的。   姜憲解釋道:「大行皇上怕皇長子太年幼,做了兩手準備。」   也就是說,如果趙璽夭折,就由其他的人繼承皇位。   趙翌和遼王之間的恩怨罄竹難書,趙翌絕不會把皇位傳給遼王的。   這樣一來,若是遼王有意問鼎大寶,就只能用強了。   蘇佩文還沒有看到遺詔,就莫名的相信這份遺詔是真的。   他恭敬地朝著遺詔行了個禮。   阿吉正正方方地端著,沒有避開。   蘇佩文就去抱趙璽。   趙璽剛剛被韓同心嚇著了,無論如何也不讓蘇佩文抱。   太皇太后就道:「還是讓閔州抱著他去乾清宮吧!小孩子家的,認生。」   蘇佩文沒有辦法,只好點頭同意。   閔州心中的欣喜自是不提。   ※   親們,加更求月票啊~   O(∩_∩)O~   ※ 第725章出場   姜鎮元和蘇佩文在前面帶路,阿吉捧著託盤、閔州抱著趙璽跟在他們的身後,姜憲和韓同心並排走在趙璽的身後。   趙璽睜大了眼睛好奇地望著姜憲——剛才是姜憲進去並喝住了對他兇狠的韓同心,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在他的心裡,姜憲也就不那麼可怕了。雖然沒有太皇太后那麼好,卻比曹太后還有聽閔州所說的嫡母要好的多。   那她是不是也有點喜歡他呢?   趙璽小心翼翼地從閔州肩頭悄悄地窺視姜憲。   姜憲面無表情。   她叮囑姜律盯著遼王,直到現在姜律也沒有給她報個信,她大伯父和蘇佩文卻神色平靜地出現在了慈寧宮,可見遼王昨天晚上老老實實地沒有整出什麼么蛾子。   這就好!   前世遼王可是一直老老實實地呆在他的藩地「勵精圖治」,直到她死都沒有邁出遼東半步,甚至還異想天開地把一直支持他的廖家的姑娘送進京來給趙璽做了妃子。   若是「從小看大三歲看老」這句話有道理,那遼王也不過是個優柔寡斷的皇子而已。   看他這段時間幹的這些事就可以看得出來。   這個人不足為懼。   不過,等會兒到了大殿上該怎麼做,她還得好好盤算盤算,千萬別出錯才好。   姜憲想著,就有點走神。   這讓她身邊的韓同心氣得腦門一抽一抽的。   姜憲憑什麼對她不屑一顧的?走了這麼長的路,連句話也不跟她說。她已經低聲下氣了,姜憲還要怎樣?   她這次一定要當上皇太后,然後一定要讓姜憲好看!   韓同心在心裡再次叨念著,心中的鬱氣慢慢地再次積聚了不少。   蘇佩文則用眼角的餘光瞟了瞟姜鎮元。   姜鎮元倒是沉得住氣,神色沉穩地朝前走著,好像一點兒也不擔心金鑾殿上會發生些什麼事。   而等在金鑾殿上的汪幾道等人早已按品站好,對面站在武官行列第一位的是遼王。   按道理,他是沒有資格站這個位置的,可他進殿後就徑直站在了那裡,站在他之後的簡王都沒吭聲,大行皇帝也沒有發喪,新皇帝還沒有繼位,汪幾道、李瑤等人也就當沒有看見了。   可汪幾道心裡是非常不高興的。   昨天晚上,遼王的幕僚來拜見他,他沒有見,幕僚留下來大量的金錢財寶就走了。   真是可笑!   難道他是幾箱金銀珠寶就能收買的人!?   可見這個遼王也不是個能與之共謀大事的人。   只是不知道大行皇帝給姜憲的遺詔是怎麼寫的?   還有姜憲,她到底要幹什麼?   她一介女流,不把遺詔直接交給姜鎮元,攪和到這些事裡來幹什麼?   想到這裡,佯裝閉目養神的汪幾道的眼睛就不由睜開一道縫,悄悄地看了站在對面武官中間的李長青一眼。   這傢伙倒是運氣好,不過三五年的功夫,金鑾殿上也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汪幾道覺得自己這樣看人到底有些失了威嚴,忙又重新閉上了眼睛,身邊那些議論聲嗡嗡一片像蜜蜂在繞。   殿外突然響起了淨鞭聲。   大殿裡的人俱是一愣,隨即閉上了嘴,整了整衣襟,按品站直了身子。   喝禮太監略帶幾分尖細的聲音響徹在大殿裡:「皇長子駕到、皇后娘娘駕到、嘉南郡主駕到!」   眾人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目光齊刷刷地射向了帝王上朝時的方向。   他們等的就是皇長子,皇后如果說孤兒寡母的不放心跟過來也可以理解,可嘉南郡主,跟著皇長子和皇后一起到金鑾殿上來,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大殿裡頓時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汪幾道想和左以明交換一下意見,他朝左以明望去,卻見左以明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好像嘉南郡主會出現他早已經知道了似的。   他心中一凜,腦中掠過無數的可能。   可時不待他,沒等他得出一個結論,又是一聲淨鞭,鎮國公和蘇佩文引著皇長子走了進來。   頓時大殿裡亂成了一鍋粥。   緊跟在姜鎮元和蘇佩文之後的是姜憲。   她穿著大紅色繡了鑾鳳的服飾,目不斜視,昂首挺胸走了進來,那神色,那表情,再向前幾步,仿佛就可以直接坐到那張龍椅上去了。而本應該最重要的大行皇帝遺詔和皇長子,則一個被個內侍捧著,一個被個內侍抱著,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本應該抱著皇長子的皇后娘娘,卻像個被潑了冷水的鵪鶉似的,表情緊張行止拘謹地跟在兩個內侍後面,畏畏縮縮的,要不是穿著真紅色繡九鳳圖樣的衣飾,簡直就像個服侍嘉南郡主的宮女,反倒是嘉南郡主,雖是做著郡主的打扮,卻像個皇后,不,應該說像個太后,主宰著皇長子,主宰著皇后……   汪幾道目瞪口呆。   他知道這個皇后上不了臺面,可他沒有想到居然這樣的上不了臺面,被個郡主壓得死死的!   汪幾道朝簡王望去。   簡王也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可見這不是事先商量好的。   汪幾道心中微安。   有言官跳了出來,高聲質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怎么女人也上了金鑾殿?不知道今天是議遺詔的事嗎?什麼時候國家大家,一個郡主也有資格出席了!」   他不出聲還好,他一出聲倒驚醒了姜憲。   她差一點兒就直接坐到了那金鑾殿上。   前世,她被人詬病的最多的一點,就是她沒像曹太后那樣豎個帘子坐在龍椅後面聽政,而是直接坐到了龍椅上。   現在想想,她那時候和李謙賭氣的成分更多一些。   可李謙怎麼還沒有給她回信呢?   想到這裡,姜憲心裡就一陣煩躁,抬起頭來一眼就瞪了過去,冷冷地道:「這金鑾殿上倒是有這麼多的大臣,怎麼大行皇帝的遺詔沒留給你們,反而被送到了我那裡去呢?」   眾人像被割了喉嚨。   大殿裡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左以明幾不可見地笑了笑。   他們家和李家聯了姻,嘉南郡主越厲害,李家就走得越高,這門親事對左家也就越有利。   這樣的嘉南郡主,他很滿意。   這樣的念頭在左以明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大殿裡又像菜市場般的嘈雜起來。   左以明覺得自己應該給姜憲一個臺階下,正要說話,誰知道姜憲杏目圓瞪態度強硬地高聲道:「你們今天是來幹什麼的?大行皇帝的棺槨還沒有下葬,你們就敢如此肆意妄為,沒有一點做臣子的樣子!我可總算是知道那韃子是怎麼攻陷京城的了!熊正佩死得可真不值得!」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26章舌箭   群臣一片愕然。   京城失守,不是鎮國公姜鎮元的責任嗎?   他們沒有追究姜鎮元的責任就是好的了,嘉南郡還敢主動提起來,這黃毛丫頭腦子進水了吧?   眾人都露出不屑之色來,只有汪幾道,和蘇佩文交換了一個眼色。   能站在金鑾殿上,能當著這麼多的大臣開口說話卻半點也不膽怯,這根本不是一個普通女子能做得出來的事。就是從前的曹太后,第一次上朝的時候,也戰戰兢兢的很是拘謹。   汪幾道回想著姜憲這兩年所做的事,得出一個結論:這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女子!他的這些同僚未免太輕瞧她了。   他決定暫時袖手旁觀,看看姜憲會怎樣應對這些朝臣。   汪幾道半閉上了眼睛,一副不理眼前之事的模樣。   他這副樣子落在一些有心人的眼裡,就成了默許。   特別是剛才跳出來那個指責姜憲的人,底氣又足了幾分。他指著姜憲就道:「京城失守是誰的責任?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我們在外面守城的時候,你躲在內宮裡享樂,此時天下太平了,你就跳出來指手畫腳了!這可是朝堂,不是後宮,哪裡由得你在這裡咆哮!你還不快點退下!不然治你個大不敬的罪名!」   「笑話!」姜憲前世不知道和這些所謂的肱骨大臣們辯過多少次,哪裡會在乎一個小小的言官,不外就是來那一套撞死在金鑾殿上的把戲罷了。她毫不退讓地道,「鎮國公什麼時候接了大行皇上的聖旨,要他負責京城衛戍?我怎麼不知道!京城失守,不是山西大營的責任,不是五軍都督府的責任,不是兵部的責任,你怎麼就好意思把這責任推到鎮國公身上!難道鎮國公主動幫著守衛京城還做錯了不成?那照你這麼說來,熊正佩城破身死,是他活該了?他不但不該封賞,還應該擄去生前一切名譽,追究其責任了?」   熊正佩是士林的驕傲,怎麼能被別人這樣的說道?   那言官頓時橫眉豎目,張口就要罵,誰知道姜憲冷哼一聲,根本沒等到他開口申辯就道:「原來在你們這些朝臣的眼中,最要緊的是名聲,是能不能名垂青史,至於大行皇帝的安危,國家社稷的安危,全都不放在眼裡。難怪京城這麼快就被韃子佔領?難怪這些京衛這麼快就投降了?難怪那韃子在京城裡橫衝直撞、殺人放火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抵抗……」   「嘉南郡主,請你不要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又有言官站出來道。   姜憲打斷了那言官的話,道:「我信口開河,胡說八道?我看是你們惱羞成怒,要為你們自己開脫吧?不然怎麼只知道一味的指責鎮國公!京城守衛素來和其他地方不同。其他地方,城破人亡,可在京城,還有大行皇帝的安危,還有六宮內眷的安危。我伯父為官快三十年,難道他不知道這其中的兇險?可他為何還是退到了紫禁城?因為紫禁城裡有大行皇帝、有太皇太后,有皇后。**************負心皆是讀書人。你們這些人,為了自己的虛名,寧願冤枉無辜,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有錯。像你們這樣的人,怎麼好意思跳出來指責鎮國公!京城破城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裡?」   後來跳出來說話的言官聞言勃然大怒,道:「嘉南郡主,我也是跟著熊大人一起守城……」   姜憲再次打斷了他的話,道:「你跟著熊大人在守城的時候,我收到了大行皇帝的遺詔,我怕大行皇帝出事,甘冒被韃子殺害的風險趕往京城……我一介女流尚且能如此,你一個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為何就不能守城?為何就不能和帝師、內閣大學士熊正佩一起守城?你感覺到很委屈嗎?你又怎麼能感覺委屈呢?難道熊正佩的命不是命,你的命就是命不成……」   「嘉南郡主,你不要混淆視聽!」之前說話的那個言官忙加入了對姜憲的討伐,「女人上朝原本就是不對……」   「你叫什麼名字?」姜憲突然道。   那人一愣。   姜憲道:「在座的人有幾個是由曹太后攝政期間擢升至四品的,還請這幾位官員此時都摘下官帽。牝雞司晨?真是難為你們這些年忍辱負重了!」   她咄咄逼人的嘲諷,讓很多人都臉色緋紅。   他們這其中有很多都是曹太后攝政時累官至四品的,包括汪幾道和蘇佩文。   汪幾道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這兩個都察院的也太不濟事了,句句話都被姜憲抓住把柄,還不如不說。   做為都察院的老大,左以明卻嘴角翹了翹。   他還真沒有看出來,從前那個沉默寡言,乍看還有幾分老實膽怯的嘉南郡主,和人懟起來居然是這樣一副樣子。   看來他們家真的結了門好親事。   自己要不要站出來幫嘉南郡主一把呢?   左以明琢磨著,姜鎮元卻在心裡再次的惋惜嘆氣。   這次京城被破,內閣遲遲早早會追究責任的,不管是為了清除異己也好,還是真的為了給天下百姓一個交待,事後算帳是免不了的。姜憲卻主動把這層紗撕開了,並且利用這個機會和幾個言官打起了口水仗。若是輸了,這次就這件事已經辯駁過一次了,再說就沒意思了,就算是把責任全推給姜家,別人也會覺得姜鎮元是替罪羊。若是贏了,京城被破就不用讓他來背這個禍了。   不管是輸是贏,於姜家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姜憲能想到這一點,能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就算是一個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手,也沒辦法像她這樣把各種說話的技巧轉換的這樣自然。   她有天賦。   仿佛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如果姜憲是個男孩子就好了。打仗可不僅僅需要勇氣,還要智慧。否則你再勇猛,也一樣會吃敗仗的。在朝堂立足,與朝堂上的這些大佬周旋,並且還能全身而退,這才是一個帥才應該具備的。做不到這一點的,只能稱之為將才。   而將才常有,帥才不常有。   不僅不常有,還很少見。   可惜了!   不過,姜鎮元更多的是欣慰。   他的這個小侄女,到底長大了。再也不用他像護小雞似的護在身後了!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PS:府天發了新書,《公子千秋》,大家有空可以去看看。個人推薦!   O(∩_∩)O~   ※ 第727章驗證   在心裡嘆氣的,還有蘇佩文。   如今朝廷裡大多數的官員都是曹太后攝政的時候提拔起來的,包括他自己,再追究下去,兩位言官只會讓大多數朝廷命官感覺厭惡。   他忙道:「這些事都以後再說,嘉南郡主稱大行皇帝在世時曾命人將繼位遺詔送到她手裡,大行皇帝已經賓天,新帝還沒有確立,我看還是先把新帝繼位的事落實了再說其他吧!請行人司和乾清宮的總管太監杜勝上前來確認一下遺詔。」   行人司負責給皇上擬定或是代寫詔書,各種印章都認識,杜勝則服侍著趙翌的日常起居,熟悉趙翌的筆跡和私章。   蘇佩文說完,朝汪幾道望去。   汪幾道覺得蘇佩文不應該這麼快就出面平息事端的,但他和蘇佩文結了盟,有些事就應該和蘇佩文共同進退,何況這只是一件小事。   他微微點頭,道:「那就這樣吧!」說完,又朝李瑤等幾個內閣大學士望去,徵求他們的意見。   李瑤幾個紛紛點頭,表示這是大事。   捧著遺詔的阿吉走上前去。   遼王眼睛微轉,卻是朝姜憲看過去。   姜憲面沉如水的端立在那裡,神色倨傲,仿佛一隻睥睨天下的鸞鳳,清傲端秀之極。   遼王心中一動。   突然覺得,如果當初他求娶到了嘉南郡主又會是怎樣?   可這念頭也只是在他心中一閃而過。   他的命運在他選擇和遼東衛都指揮使廖修文聯姻的時候,就已經和廖家緊緊地聯結到了一起,他根本就沒有任性的權力。   可嘉南真的讓他很意外。   他以為他要面對的是簡王和韓同心,卻沒想到最終要面對的竟是姜憲。   遼王微微笑,看著行人司的司正和杜勝走到阿吉身邊,俯身檢查遺詔。   大殿之上頓時變得落針可聞。   或許是趙翌的死太突然了,杜勝看上去比之前老了十歲都不止,像大病了一場似的,臉色臘黃,形銷骨立,看上去無精打採的。他眼神微妙地看了姜憲一眼。姜憲卻氣勢沉穩地站在那裡,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好像篤定這遺詔不是偽造的似的。   杜肚苦笑。   可能在這朝堂之上,只有嘉南郡主有這樣的底氣吧!   就連汪幾道,昨天晚上都輾轉地找到了他,讓他「看清楚」那遺詔。   倆人看著託盤裡的東西,都露出驚訝之色。   所有的眼睛都注視著他們,倆人臉上一露出異樣的神色汪幾道就緊張地問:「怎麼?可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蘇佩文是知道有兩份遺詔的,可他一樣很緊張。   在此之前,他和汪幾道都覺得,皇位一定是會傳給趙璽的。長幼有序,嫡庶有別,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沒可能讓遼王越過趙璽做皇帝。可趙翌的任性他們也是領教過了的,在沒有看到遺詔之前,他們心裡是沒底的。   蘇佩文很想暗示汪幾道一句,可實在是沒有機會,行人司的司正已肅然地道:「大行皇帝的遺詔有兩份。依微臣的眼力,這兩份都是大行皇帝的筆跡,蓋的也是大行皇帝的私章。」   杜勝猶豫了幾息。   汪幾道找到他只是叮囑他說真話,千萬不要被其他的人或事所影響。   想來汪幾道也胸有成竹了。   只有他,還像牆頭草似的,他誰也不敢得罪。   杜勝無奈地道:「兩封遺詔都是真的!」   大殿裡立刻響起一陣嗡嗡的耳語聲。   汪幾道幾個都是大吃一驚,簡王更是急問:「遺詔上都寫了些什麼?」   他們商定的章程首先是要確定遺詔的真偽,可簡王的急切讓這件事少了幾分鄭重。   汪幾道沉聲道:「廟堂之上,不得喧譁。」又道,「請禮部的比對印章。」   禮部的人上去對比了印章,也稱是真的。   汪幾道這才凝聲道:「郡主,這兩份遺詔怎麼會出現在你那裡?」   他從蘇佩文的表情裡看到了隱隱的不安,懷疑起遺詔的內容來。   姜憲指了阿吉,道:「這個小太監你們應該認識才是。前些日子,他常奉了大行皇帝之命給我送信,這遺詔也是他給我的,大家若是有什麼疑問,直管問他就是了。」   阿吉從前在乾清宮當值的時候,常給那些來朝見趙翌的人端茶添水,三院六部的人幾乎都是認識他的。   他也不怯場,落落大方的上前,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講到傷心處,還落下了幾滴眼淚。   眾人半信半疑,決定先宣讀了遺詔再說。   讀遺詔的是蘇佩文。   那遺詔與其說是詔書不如說是封家書,蘇佩文不知道從何念起,索性把全文從頭到尾通讀了一遍。   姜憲監國,汪幾道等人攝政,封為顧命大臣。   「這不可能!」汪幾道和遼王異口同聲地道,「這封遺詔是假的!」   姜憲就知道會這樣。   她上前幾步站到了龍椅前面,俯視著汪幾道:「因為內容與汪首輔所求不同,所以汪首輔就不負責任地嚷出來這『遺詔』是假的?遼王呢,不知道你為何要說這份遺詔是假的?我要是沒有記錯,遼王上次來京城還是曹太后大壽吧?你作為大行皇帝的庶兄,可知道大行皇帝最喜歡吃什麼東西?平時都有些什麼消遣?寫字有哪些特點嗎?」   遼王沒有想到姜憲轉瞬間就把火燒到了他這裡。   他看了眼汪幾道,遲疑道:「我只是覺得很意外,就算是要監國,也應該由簡王或是汪大人監國才是,怎麼會讓郡主這樣一個已經外嫁,連是否看得懂奏摺都不一定的女子監國?這都不說,遺詔也好,皇長子也好,京城淪陷的時候我們都去找了,卻誰也沒有找到,這些事加在一起,也太巧合了吧?」   有人點頭。   姜憲道:「你到底想說什麼?是說我沒有資格監國還是懷疑皇長子是假冒的?」   遼王一時間被問倒了,不知道怎麼回答好。   他若是說覺得姜憲沒有資格監國,姜憲大可放棄監國之事,他就不得不承認趙璽是趙翌的兒子,皇位就與他無緣了。他若是說自己懷疑趙璽的身份,那就是不反對姜憲監國了。以姜憲的手段,說不定很快就會把朝政掌握在手裡,他想回京城,那就是千難萬難了。   這句話問的真是讓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但滿朝文武都在這大殿裡,他怎麼敢隨隨便便地回答。   倉促間他只好道:「我是有點懷疑皇長子的身份。畢竟皇長子是在萬壽山長大的,我們都沒有怎麼見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錯字已改。   O(∩_∩)O~   ※ 第728章反了   姜憲聞言,居高臨下冷冷地瞥了臺階下的群臣一眼,漠然地道:「還有誰是和遼王一樣的想法?」   眾臣面面相覷,都窺視著汪幾道的神色。   沒想到汪幾道這麼有威望。   熊正佩死了,朝堂就成汪幾道的一言堂了。   這是不行的。   得儘快把左以明給扶起來。   姜憲思忖著。   有三、四個人試探著站了出來。   姜憲就道:「曹太后不在了,承恩公還在。他總不會認錯自己的外甥吧!承恩公,煩請您過來認認人!」   曹宣走了出來,鄭重地看了趙璽一眼,肅然地道:「的確是皇長子。抱著皇長子的,是從前服侍太后娘娘的閔州,我不會看錯的。」   遼王聞言笑道:「隔得這麼遠,沒想到承恩公卻看得這樣的清楚!」   曹宣冷笑,道:「是不是只要我回答閔州抱著的是皇長子,遼王就會出言反駁?莫非遼王覺得皇長子已經不在了不成?只是不知道遼王為何一口咬定皇長子不在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死死地盯著遼王,仿佛要把遼王盯出個血窟窿似的。   遼王一愣。   曹宣已道:「太后娘娘遇難,卻護著皇長子逃了出來。嘉南郡主擔心大行皇帝的安危,千裡迢迢進京探望大行皇帝,想到太后娘娘和皇長子在萬壽山無人守護,這才冒險去了萬壽山,不僅帶來了大行皇帝的繼位遺詔,還帶回了皇長子。遼王是不是覺得這都是假的,是嘉南郡主算計的?那我在這裡就要問遼王一句,不知道遼王覺得什麼是真的?為何是真的?你說出來,也好讓我們都聽一聽,看誰有道理!」   遼王語凝。   在他的心裡,曹太后才是他最大的仇家。他有了機會,無論如何也要殺了曹太后為他母妃,為他的同胞兄弟們報仇。   可沒想到的是,那些人雖然殺了曹太后卻讓趙璽給跑了。   他的人找了好幾天也沒有找到。京城這邊卻等不得了——趙翌不知道什麼時候發了勤王詔書,李長青等人帶兵勤王,慶格爾泰在李謙那邊已經死傷慘重,沒有能力再戰李長青等人,他只好放棄追殺趙璽,忙開了個口子讓慶格爾泰從朝陽門這邊撤了兵。   等他再聽到趙璽的消息時,趙璽已經被姜憲帶進了宮,住進了慈寧宮,被王瓚等人保護了起來。   他原來的計劃,是殺了曹太后和趙璽,然後再趁機進宮殺了趙翌,以趙翌長兄的身份繼位。   結果趙璽逃了出去,李長青、楊俊勤王,他在猶豫間失了先機,沒敢和姜鎮元動手。   之後他只能徐徐圖之,先攪渾這潭水,再想辦法以趙璽叔父的身份留在京城攝政。   不曾想又出了意外。   冒出了個嘉南郡主,帶來了遺詔不說,趙翌那個瘋子還讓嘉南郡主監國!   那他怎麼辦?   還好他留了一手。   他敷衍地道:「我並沒有質疑承恩公的意思。我只是覺得皇長子的身份要慎重,就像嘉南郡主手中的遺詔一樣,不能僅僅靠兩個人隨意一看就辯認真偽,而是應該多幾個人看看才是。如汪閣老、李閣老,平日都是與大行皇帝朝夕相處的人,也應該看看才是。」   他分明是在拖延時間!   姜鎮元也一直派人盯著遼王的人馬,聞言不由心中生警。   遼東衛和密雲衛都駐紮在朝陽門外,那裡的守衛,卻和遼王交好。   他抬頭看了姜憲一眼。   誰知道姜憲卻不動如山,只是望著遼王不屑地輕笑。   姜鎮元大急。   這孩子不知道手握兵權的厲害。文官扯皮,且讓他扯去,不過是打打嘴仗,隨他們去!手握兵權的人才真正讓人忌憚,說起兵就起兵,說殺人就殺人!   他再次向姜憲望去。   姜憲仿佛感覺到了似的,回首朝他看過來,然後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難道姜憲有什麼安排?   姜鎮元微微一愣。   突然有太監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大殿上,神色驚惶,滿頭大汗地道:「汪、汪大人,郡主,不,不好了,遼東衛和密雲衛的人,把,把皇宮圍,圍起來了……」   「什麼!」汪幾道大驚,橫眉怒目地瞪向了遼王,大喝道:「你想幹什麼?」   李瑤、左以明等人也臉色鐵青,而官階略低一些的官吏均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一時間朝堂再次嘈雜得如早間的菜市。   遼王眉宇間閃過些許的得意,行止卻一派溫和謙遜。   「汪大人,他們可能是擔心我。」他微微朝著汪幾道行了個禮,道,「外面都在傳,說太后娘娘和皇長子已經遇害,可鎮國公和嘉南郡主卻手握遺囑,還聲稱找到了皇長子,不得不讓人懷疑……」   曹宣跳起來道:「你是想說滿朝文武都在愚弄你嗎?你無憑無據,只聽傳聞就認定大行皇帝的遺詔和皇長子都是假的。你在這十三年間只回過京城兩次,我還懷疑你是假的呢!你怎麼說?」   遼王不過是在拖時間而已,他當然願意和曹宣在這裡打嘴仗。   「你說本王是假的,莫非是指曹太后這個做嫡母的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識?你未免也太小瞧太后娘娘了……」他在那裡東拉西扯的。   汪幾道等人卻看出遼王這是要逼宮了,都不由心中焦急。汪幾道更是能屈能伸地放下成見,上前和鎮國公低聲道:「我們有多少勝算?」   姜鎮元道:「放心,他們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攻進來的……」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外面就響起了一陣鎧甲刀槍撞擊之聲。   眾人愕然。   有小太監屁滾尿流地爬了進來,打著哆嗦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道:「汪大人,李大人,不好了!禁衛軍副統領帶著人打了進來,被王大人攔在了外面,正節節敗退呢!」   汪幾道大怒,朝著遼王怒吼了聲「豎子」,撩了袍子就跑到了乾清宮門前。   其他的官員都跟著擠了過去。   丹墀上到處都是廝殺的侍衛,也分不清誰是誰的。   只有姜憲站在原地,身姿筆直,好像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笑話似的。   韓同心看著,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上前幾步拉了姜憲的衣袖,膽戰心驚地道:「保寧,我們,我們不會有事,是吧?」   姜憲的伯父是鎮國公,統領京衛,誰有事姜憲也不會有事,那她跟著姜憲自然也不會有事了!   何況姜憲看上去這麼的鎮定從容。   她在心裡琢磨著,抓姜憲抓得更緊了。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29章承認   可能是覺得姜憲不論出什麼事都有人幫襯,韓同心從小有什麼事就都喜歡躲在姜憲的身後,姜憲也習慣了,雖然沒有安慰她,卻也沒有把她甩開,而是像從前一樣對她視而不見地上前幾步,走到了龍椅前的丹頂鶴香爐前,望著臺下亂糟糟的一群官員,覺得心生疲憊。   遼王到底還是如她所料的留了後手。   禁衛軍副統領,前世是王瓚的一個心腹,這世她不知道是誰。但能把他買通,不知道高嶺是不是還活著。   姜憲輕輕地嘆了口氣,目光落在昂首挺胸的遼王身上。   遼王感覺到她的視線,也望了過來。   看著姜憲清冷如雪雕般的模樣,他眼底不由露出些許的笑意。   他這個表妹也挺有意思的,沒能嫁給趙翌,卻把皇后韓氏給架空了。   聽說趙翌對她言聽計從,有什麼好東西都惦記著她,連份屬皇后應得的東西都可以毫不猶豫地賞給她。   若是他做了皇帝,不知道他這個表妹在自己面前又將是何等模樣?   遼王思忖著,這才發現姜憲身材高挑苗條,顯得腿特別長,腰肢特別細,若是個子嬌小些,倒是可做「掌中舞」了。   他看姜憲的目光笑意就更濃了。   閔州卻被遼王的態度弄得雙腿打顫,抖個不停地道:「郡,郡主,我,我們該怎麼辦?」   他覺得自己的運氣特別不好。好不容易巴結上了程德海,結果程德海自己都被趕到了萬壽山陪曹太后。他之後好不容易巴結上了皇長子,遼王卻又反了,首當其衝的就是要殺趙璽,他做為趙璽貼身服侍的太監,怎麼可能活得下來啊!   閔州很是絕望。   就算是嘉南郡主逃過這一劫,也不可能帶他走啊!   他的情緒極大的影響了趙璽的情緒。   趙璽在他懷裡輕輕地抽泣起來,一面抽泣,還一面小聲地喊著姜憲「姑母,我害怕」。   姜憲看了他一眼。   他被姜憲眼中的寒意嚇到,卻也被姜憲眉宇間的鎮定所吸引。   和所有小孩子憑著直覺做選擇一樣,他小聲抽泣著向姜憲伸出了手:「姑母,姑母!」想要姜憲能抱抱他。   姜憲想了想,從閔州手裡接過趙璽。   不管怎麼說,前世她毒殺了他父母,他又毒殺了她,倆人的恩怨就算是兩清了。這一世,她就單單純純地做這孩子的姑母好了。至於教養他,寵愛他,那都是韓同心的事了!   可趙璽到底從心底害怕她,想要到她懷裡,也不過是兩害相權取其輕而已。   而看到殿外情景的汪幾道氣瘋了,他回過頭來朝遼王大步走了過去,大聲地呵斥他道:「遼王,你這是要造反嗎?!」   李瑤等人譁啦啦地都跟著他進了大殿。   遼王看了抱著趙璽的姜憲一眼。   這麼望過去姜憲還真有點賢妻良母的樣兒,倒是韓皇后,膽戰心驚地牽著姜憲的衣角,一副依託姜憲的模樣,反倒像是趙璽的教養嬤嬤。   難怪老一輩的人都說患難見真情,患難的時候也能見到一個人的真品質!   姜憲,到底是慈寧宮長大的。   「汪大人此言差矣!」他因為馬上就要得償所願了,心情極好,神色也顯得頗為溫和,道,「京城被圍,鎮國公鎮守京城,被韃子破城之後,鎮國公又退入紫禁城,我弟弟卻莫名其妙地死了,直到我進京勤王,趕走了韃子,你們才報喪。而這個時候遠嫁西安的嘉南郡主又手持著遺詔,懷抱皇長子出現在了金鑾殿上,遺詔上還破天荒地讓嘉南郡主監國。你們說,我能夠安心嗎?」   姜鎮元聽著這話嘴裡發苦。   遼王誰不也沾惹,只針對他,很容易讓汪幾道這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犧牲他,犧牲保寧!   他想爭辯幾句。卻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誰都能為他說話,反而是他自己,若是說話就會讓人覺得他是「巧舌如簧,沽名釣譽」之輩。   姜鎮元不由在官員裡尋找兒子姜律的身影。   主辱臣死,父辱子死。他雖然不至於要姜律去死,可姜律若是這個時候能像之前姜憲那樣,站出來給他說幾句話也好啊!   但姜鎮元默默地把群臣都看了一個遍,就是沒有看見姜律。   這小子跑哪裡去了?   姜鎮元壓著滿腔的火氣。   汪幾道卻不想追究這些。   趙翌死前,是把京城的防衛交給了熊正佩的。   熊正佩又任命姜鎮元守城。   如今熊正佩去世了,這鍋就只有姜鎮元來背了!   可剛才姜憲說得也有道理,加之他想把這件事放到一個合適的時候好和姜鎮元談條件,就更不願意被遼王破壞了。   他冷「哼」了一聲,不屑地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遼王,你這是謀逆!是造反!就算是坐到了龍椅上,你怎麼可能堵得住這天下悠悠眾口!難道你今天要血洗金鑾殿,把我們這些人全都殺了不成?」   遼王這才揭開他野心的一角,溫聲道:「汪大人過慮了。您和李大人、左大人都是國家棟梁,肱骨之臣,我怎麼會大開殺戒呢?朝堂還需要你們幫著治理,社禝還需要你們支撐……」   是啊!   遼王就算是要造反,要殺的也是趙璽和嘉南郡主等人,不可能把他們全都殺了。   殺了他們,誰來給他治理國家?怎麼堵住天下人的嘴?   大殿裡突然安靜下來。眾人好像都從剛才的燥亂中平靜了下來,開始思考著自己怎樣脫身了。   姜憲看著冷冷地笑了幾聲,卻言簡意賅地道:「遼王,你也別在我面前說那些沒用的,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要造反!?你若不是要造反,這就跪下給皇長子行三拜九叩的大禮,讓殿外的那些侍衛棄械投降。你若是要造反……既然敢謀逆,還怕說出來?我看你也不過是個膽怯懦弱之人,未必有趙翌當皇帝當得好!」   朝上的官員有人在心裡罵姜憲,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追究那些投靠了遼王的侍衛,這不是逼著遼王反嗎?這個嘉南郡主,關鍵的時候卻不分輕重!   遼王卻饒有興趣地望著姜憲,道:「嘉南郡主這是要用激將法嗎?」   姜憲不屑地道:「我是在讓你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   遼王聽到越來越逼近大殿的刀劍撞擊聲,知道自己勝券在握,十年的壓制到底沒能控制住,飄出了一絲味道。   「不錯!」他昂然地道,「如果你們不能證明遺詔是真的,皇長子是真的,作為大行皇帝的哥哥,我肯定要給大行皇帝討個公道!」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三八,苦作者還在家裡寫文~   求月票!   ※ 第730章兇殘   姜憲一直等著他這句話,真的等到了,心裡不免又生出幾分不屑來,冷笑著罵了聲「蠢貨」!   遼王雖然隔得遠,卻一直用眼角的餘光注意著姜憲那邊的動靜。   或許是從來不曾做過什麼重活,她抱著個三歲大的孩子感到很吃力,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那孩子已經往下墜,她想把孩子交給閔州,那孩子卻不願意,滿臉驚恐地死死地摟著她的脖子搖著頭,讓她冷峻的面孔露出一絲狼狽。   姜憲不悅地嘟了嘟嘴。   這讓遼王不由想起他十年前返京第一次見到姜憲的時候,姜憲身邊滿滿圍著一堆宮女內侍卻神色寡淡的模樣。   不知道她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大驚失色?   遼王心裡隱隱有些期待。   姜憲卻覺得趙璽真的很煩!   她遇到這孩子就沒有什麼好事。   現在衣襟都要被他扯得沒有了形狀。   她的心情頓時就變得浮躁起來,決定快點結束這種局面。   姜憲嫌棄地把趙璽放到了地上。   趙璽立刻黏了上去。   姜憲只好改為牽著他的手,上前幾步,高聲厲喝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們還在猶豫些什麼?」   眾人俱是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譁啦啦」一陣聲響,大殿的帷帳後面湧出無數的禁衛軍,姜律更是手持脫了鞘的短劍直奔遼王而去!   群臣一陣譁然。   可那明晃晃的寶劍閃花了人的眼睛,也刺激了人的心臟,更讓大殿上的群臣慌亂成了一團,本能地避開拿著寶劍的姜律。   遼王愕然。   禁衛軍那邊他都安排好了,禁衛軍統領早就被他調虎離山,否則他們怎麼可能把不願意追隨他們的禁衛軍調去守宮門?   那這些穿著禁衛軍服飾的侍衛肯定不是禁衛軍!   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呢?   他想到了高嶺。   難怪高嶺那麼容易就被他們忽悠走了。   原來高嶺的埋伏在這裡!   遼王立刻意識到自己失策了。   他不應該大意地承認自己有謀逆之意,更不應該冒險地站在大殿上。   朝臣們上殿是絕對不可能攜帶兇器的,他又提前和禁衛軍副統領商量好了起事的時間和地點,卻忘了自己也不能帶兇器上殿,若是有什麼變故,只能徒手相搏。但滿殿上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讀書人,他又怎麼會想到姜憲會提前布置,想要殺他呢?   姜憲這女子也算是有膽色的了。   一看形勢不對,立下殺手。   可惜她沒有嫁給趙翌,不然又是個曹太后。不,可能比曹太后更厲害!至少曹太后在初聽政的時候還沒有她這種遇佛殺佛,遇神弒神的氣魄。   遼王眼神複雜地看了姜憲一眼,轉身就朝外跑去。   大殿上亂成了一鍋粥。   有人逃出大殿,卻被門外血淋淋的殺戮重新逼回了大殿;有人還沒有回過神來,呆呆地站在那裡,神色茫然;更多的,卻是不知所措,四處找能躲藏的地方。   可不管是誰,避兇趨吉卻是本能。   遼王所過之處,眾人如潮水般向兩旁湧去,給他和追殺他的姜律留出了一個道。   姜鎮元氣得胸口痛。   這是兒戲嗎?   這是要死人、要滿門抄斬的!?   兩個人居然說也不跟他說一聲,就想這樣殺遼王?   這一看就是姜憲的手筆。   他兒子還沒有這個膽子,也沒有這個手段。   可若沒有他兒子的跟隨,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那些所謂的禁衛軍別人不認識,他卻認識。那哪是禁衛軍,分明就是姜家的家丁。   可事已至此,他說什麼都晚了!   姜鎮元有種大勢已去的頹然,隨即心中又蕩起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豪氣。   他索性一躍跳上了龍臺,高聲喝道:「禁衛軍護著眾位大臣,別讓遼王傷了無辜之人。」   冒充禁衛軍的姜家家丁呼啦啦將群臣圍了起來。   姜鎮元卻忍不住回頭,狠狠地瞪了姜憲一眼。   姜憲心虛,不由低聲道:「大伯父,您就放心吧,布局之前我已經和阿律哥商量好了,不會有事的。」   姜鎮元已經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簡王卻跳出來,指著姜鎮元的鼻子大罵:「鎮國公,你這是要陷我等於不義啊!」   他的話音未落,就被汪幾道拉了回去。   這個時候說這些有什麼用?   若是姜鎮元失利,他們這些人可都沒有好果子吃。   汪幾道朝姜鎮元望去。   兩個人的目光就在空中撞了個正著……又不約而同地別過臉去,避開了彼此的眼神。   姜鎮元還好,一直看不慣姜鎮元的汪幾道卻有些不自在,迴避般在心裡琢磨著:簡王不可交。都這個時候了,他不說出來主持公道,卻左右逢源地喊了這麼一句。若趙璽做了皇帝,自然不能處置他的曾外祖父,若遼王做了皇帝,就憑著這句話,他也能逃過遼王的清算……從前他以為簡王無欲無求,現在看來,簡王根本就是個牆頭草……   姜鎮元卻沒有這麼多想法。   簡王的話音剛落,他就看見高嶺手持寶劍出現在了大殿門口,如門神般地擋住了遼王的去路。   還算這兩個孩子有點頭腦!   姜鎮元鬆了口氣。   但高嶺畢竟是臣子,他攔住了遼王,卻不敢對遼王下殺手。   可他能攔住遼王已經夠了。   姜律一劍刺進了遼王的腰。   遼王訝然地回頭,看見姜律冷峻的臉。   不成功,便成仁。   姜律清楚地知道後果。   他沒有絲毫猶豫和遲疑,用力拔出短劍,朝著遼王的胸口又刺了一劍。   遼王發出一聲怒吼。   高嶺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事情到了這一步,遼王……肯定是活不成了!   那些反兵群龍無首,就沒有了威脅……   他們是不是贏了?   事情發展的太突兀,大殿裡的人都被嚇呆了,靜悄悄的,只聽見遼王的痛吼和刀刃刺進骨肉的聲音。   汪幾道甚至恍惚地想:原來刀刃刺進骨肉裡是這種聲音……   沒有一個人敢大聲呼吸。   整個大殿裡都充斥著血腥之氣。   姜憲傲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心中的大石頭此時才算落了下來。   趙璽嚇得「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韓同心臉色發白地望著側面如同冰雕般的姜憲。   姜憲,她,她殺了遼王。   她居然真的敢殺人!   還是在金鑾殿上,當著這麼多的內閣大臣,宗室功勳殺了人!   韓同心兩腿一軟,癱在了地上。   汪幾道和李瑤等人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的神色中看到了苦澀和無奈,還有深深的忌憚。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31章代庖   姜憲並沒有去看遼王,她只是站在那裡,目光放空,維持著一個看上去居高臨下的姿勢而已。   雖然兩世為人,可她並沒有過直面殺戮的時候。   這種血濺當場的事,她還是第一次經歷。   只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做出了決策,不管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她都只能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她催促著姜律:「不要在這裡浪費力氣。」   言下之意,是讓他快點殺了遼王。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阻止遼東衛和密雲衛的進攻,才能讓禁衛軍副統領帶領的那些禁衛軍棄甲投降。   姜憲的聲音清脆又響亮,在這偌大的乾清宮內如同擂鼓般敲打在眾人的心上。   姜律猶豫片刻,直接割斷了遼王的喉嚨。   遼王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韓同心高聲尖叫,惹得趙璽哭得更厲害了。   姜憲皺眉。   趙璽敏銳地感覺到了姜憲的不悅,可那些看上去很厲害的大人們都目含敬畏地望著姜憲,讓他直覺地知道,他要保住性命,就得依附姜憲。   他一面哭,一面抱住了姜憲的大腿。   姜憲又驚又窘,瞪了閔州一眼。   閔州早就嚇傻了,站在一旁體如篩糠,哪裡還有平時的半分機敏,半點野心。   姜憲不愉,但是想到自己此時不過是被趙璽抱住了大腿,等會兒會不會被趙璽蹭上鼻涕?她就再也無法忍受,可趙璽已經受到太多的驚嚇,她怕自己幾句呵斥下去,會把趙璽給嚇傻了。她想來想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彎腰把趙璽抱在了懷裡,半是恐嚇半是不耐煩地道:「你別哭了!你是皇長子,是未來的皇帝!這是你第一次和你的臣子們見面,你怎麼能哭得像下雨似的?你要是能忍著不再哭,等會兒回了慈寧宮,我就讓御膳房給你做杏仁豆腐吃。你要是還繼續哭,我就把你丟到小黑屋裡關起來。聽明白了沒有?」   和前世一樣,趙璽喜歡吃御膳房裡做的杏仁豆腐。   他朝閔州看去。   這個時候怎麼能惹怒嘉南郡主呢?   閔州白著臉,不住地朝著趙璽點頭,示意他要聽姜憲的話。   趙璽也許天生就有敏銳的洞察力。他用小手抹著眼角,抽抽泣泣地止住了哭聲。   姜憲頓覺腦子都清靜了!   她把孩子交給了閔州。   閔州不敢怠慢,忙接過了趙璽。   趙璽就乖乖地伏在了閔州的懷裡。   閔州也小聲地哄起趙璽來。   旁邊已有內侍上前去扶韓同心。   韓同心面如素縞,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卻連連向後退了幾步,站到了離姜憲最遠的地方。   姜憲哪有空去注意這些小事。   她面色一沉,提醒姜律:「把遼王的頭顱掛到城牆上。」   只有這樣,才能最快地阻止那些叛亂的將士,最快地平息戰火——王瓚還率人在外面和那些叛軍廝殺呢!早一點兒把遼王的死訊散布出去,就能早一點兒讓叛軍軍心渙散,就可以早一點兒結束戰亂,讓跟著他們平亂的將士少一點兒傷亡。   這次姜律沒有遲疑,直接喚人拿刀來。   他用的是短劍,刺人還可以,砍頭卻不行。   韓同心聞言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汪幾道卻是又驚又氣,上前幾步衝出了禁衛軍的包圍,厲聲高喝道:「遼王畢竟是先帝的皇長子,大行皇帝的兄長,你怎麼能這樣對待他!」   姜憲不屑地冷笑,道:「他慫恿遼東衛和密雲衛跟隨著他謀反,挑唆禁衛軍內鬥,我沒有誅他九族就是好的,你還指望著我給他留個全屍,哪有這樣的道理?你現在是禪院裡的居士還是朝廷裡的內閣首輔?怎麼說話行事不動腦子只用意氣!不把遼王的頭顱掛到上面去,遼東衛和密雲衛的人怎麼會知道自己受了蠱惑?你是不是要領兵去和遼東衛、密雲衛的人交戰?」   汪幾道啞口無言。   可讓遼王死無全屍……他心裡又過不了這個坎。   誰知道姜憲再也不多看他一眼,而是目光銳利如箭地把在場的臣子都掃視了一遍,冷冷地道:「還有誰覺得我做的不對!?我請他帶兵平亂!」   連姜鎮元都丟了京城……誰敢帶兵平亂!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個個的縮著肩膀,像受了驚嚇的鵪鶉。   當然,也有人覺得姜憲做得好的。   成王敗寇。如果失敗的是姜家,是鎮國公,恐怕也是一樣的下場,所以才沒有吭聲的。   姜憲看著,嘴角就幾不可見地翹了翹。   前世也是這樣,李謙用雷霆手段鎮壓了這些大臣。雖然後來偶有波折,卻再也沒有過生命危險。   果然是文人怕武將。   姜憲滿意地點了點頭。   姜律已割下遼王的頭顱,親自拿去了殿外,高聲喊道:「遼王頭顱在此,投械不誅九族!」   聲音遠遠傳開來,外面兵刃相交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姜憲道:「汪閣老,此時新帝還沒有登基,大行皇帝還沒有發喪,還是請你領著行人司的頒旨,遼東衛、密雲衛的,只要此刻投誠,一概不牽連親眷。否則——格殺勿論!」   汪幾道驚愕地望著姜憲。   這是聖旨吧?   這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她一個外嫁的郡主發號施令吧?   姜憲不用想都知道汪幾道是怎麼想的,她在籌劃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明白只能在聲譽和權力之間選擇一個。   而她選擇了權勢。   因為只有掌握了權勢,才能救姜家於水火,才能救自己、救李家於水火。   她冷冷地道:「若是汪閣老驚嚇過度,不方便指導行人司書寫,那就換個人來好了……」   汪幾道一驚。   他知道,這是姜憲在告訴他,若是自己不願意聽從她的安排,有的是人願意在此時跳出來搏個出身。更知道,姜憲這是要殺雞給猴看,震懾群臣!   汪幾道不禁朝四周看了一眼,果如姜憲所說,很多人眼裡都閃爍著渴望的光芒,躍躍欲試。   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還是不能答應。   他是百官之首,若因為姜憲的幾句話就輕易改變了立場,以後他還怎麼統領百官?   若是他拒絕……也許會落得和遼王一樣的下場。   那還談什麼理想、抱負?   汪幾道朝姜憲望去。   姜憲的目光如深海一樣幽暗清冷,泛著入血刺骨的寒意。   汪幾道有片刻的眩暈。   嘉南郡主,真的只是想讓他給她起草一份聖旨嗎?   或者,她是在為姜鎮元清除異己?   汪幾道望著臺上的姜憲,一時間心亂如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32章顧命   姜憲見汪幾道沉默不語就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了。   她不由在心裡冷笑。   這文臣,又要名聲又不願意放棄利益,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她當然也可以暗示左以明出頭,畢竟現在左家和李家已是盟友,可左以明的資歷還淺了點,他還要接手熊正佩留下來的那些政治資源,此時出手雖然能解她之圍,卻不是最佳的時機……   姜憲把目光投向了李瑤。   李瑤也是四位顧命大臣中的一位。若是李瑤聽話,不妨支持他做首輔好了。   她嘴角微翕,正要說話,順著她目光望過去的汪幾道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跳了出來,忙道:「郡主,如今要緊的雖然是平息戰亂,可更要緊的卻是宣讀遺詔,讓皇長子繼位,讓大行皇帝能安安心心的去,否則就算是我指點行人司寫了詔書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有失正統啊!」   他說著,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漬。   還是他疏忽了。   姜憲既能伏擊遼王就不是一般的女人。   他不能把她當成一般的女人看待。   剛才他只想到了若是這個時候對姜憲言聽計從,不免有屈從於淫|威之下的嫌疑,他的那些同僚會在背後議論他沒有骨氣,卻忘了大行皇帝的遺詔上說的清清楚楚,李瑤也是顧命大臣之一。現在姜憲持兇行事,若是她有意讓李瑤指點行人司下旨,李瑤之前又與李家關係密切,姜憲很有可能支持李瑤趁勢而起,取他而代之。   不然剛才姜憲也不會朝李瑤望過去了。   還好他機敏。   不然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他不能容忍這種事發生,只好拿出個折中的辦法來,先拖著再說。   誰知道姜憲卻不領情。   她神色冷峻地望著群臣,大聲地道:「眾人也覺得應該先讓皇長子繼位,然後再處置叛軍之事嗎?」   這不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嗎?   眾臣在心中腹誹,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話。   因為幾個內侍正拿著油布收拾著遼王的屍體。   窸窸窣窣的聲音雖然微弱,卻沒有一個人能忽略那瘮人的寒意。   姜憲見沒人說話,指著汪幾道就罵了起來:「讓皇長子繼位?!如果遼東衛、密雲衛的人此時打了過來怎麼辦?你親自出城迎敵嗎?你既然有統領三軍之力,為何大行皇帝還在的時候你不自請守衛京城?這個時候你倒站出來了!你連熊正佩的一根頭髮絲兒都比不上。果然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汪幾道臉皮又青又紫。   他生平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被人指著他鼻子罵的事情,而姜憲所說的話對他而言更是奇恥大辱——他和熊正佩鬥了半輩子,姜憲卻說他連熊正佩的一根頭髮絲兒都比不上。   汪幾道氣得發抖,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自然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反應。   他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上,被人在背後議論是非的時候何其多,正是因為把姜憲放在了和自己同等的地位上,正是因為太過重視姜憲的看法,姜憲的評論才會讓他這樣的憤怒。   姜憲卻沒有準備放過他。   帝王之術中,怎樣平衡大臣們之間的關係是很重要的,何況她還想全身而退,幾位顧命大臣就不能是鐵板一塊。否則她就等著一輩子監國,然後和韓同心鬥,和簡王鬥,和內閣輔臣們鬥,和朝廷官吏們鬥,那和前世還有什麼分別?不,還是有區別的。今生她嫌事情還不夠多不夠亂,讓韓同心做了皇后,讓簡王成了外戚,平白無故給自己多找了兩個對手,比前世還傻!   她才不幹這種事呢!   姜憲繼續罵道:「你堂堂一個內閣首輔,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是怎麼當的首輔?你就不怕大行皇帝知道後,氣得從棺槨裡爬出來找你算帳嗎?」   汪幾道回過神來。   他怒不可遏地指著姜憲道:「嘉南郡主,你可別太過份!這裡不是慈寧宮,這裡是乾清宮!」   「那又怎樣!」姜憲斜睨著他譏笑,道,「像你這樣的人,上對不起國家社稷,下對不起黎民百姓,一天到底就惦記著你的那點虛名卻不肯踏踏實實地做點事,就是我這婦人,也一樣罵得。」話說到這裡,她也懶得理他了,她直接點了李瑤,溫聲道:「李大人,我知道你也是兩榜進士出身,是皇上欽點的顧命大臣之一。如今的形勢你也看到了。皇長子年幼,內有肱骨不敬,外有叛軍圍攻,國家社稷,危在旦夕。還請李大人摒棄成見,扶助幼主,開創中興盛世。」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又立意高遠,李瑤立刻就明白了姜憲的打算。   四位顧命大臣裡面,汪幾道是首輔,有天然的優勢;蘇佩文向來和汪幾道共同進退;左以明比他小几歲,雖然都是兩榜進士出身,卻比他低兩屆,之前又一直在翰林院,是大行皇帝親政之後,因為教授過大行皇帝功課,由熊正佩推薦而很快躥起來的,在幾人中資歷最淺,平時和他關係也不錯,不是個不好商量的人;左家和李家聯姻,嘉南郡主這樣厲害,肯定會扶持左以明的。他與其尾隨汪幾道,不如藉機和左以明結盟,借嘉南郡主先把汪幾道給踹下來再說。   若是行事得當,說不定他可以在左以明之前先做首輔。   李瑤拿定了主意,立刻站了出來,朝著姜憲拱手作揖,恭敬地道:「郡主謬讚。微臣只是盡臣子的本分而已。」他說著,轉身面對著一個個低眉斂息的朝臣,朗聲道:「如今內有隱患,外有強敵,理應先安內而後再攘外。我提議,由禮部蘇大人主持皇長子繼位儀式,由行人司擬旨,請李長青李總兵,楊俊楊總兵平亂。眾位覺得如何?」   把汪幾道撇在了一邊。   他畢竟要臉,不敢全部附議姜憲的話,卻給了姜憲一個臺階下。   左以明心情有點複雜。   他原以為姜憲會在這個時候用他的,沒想到卻抬舉了李瑤。   以他的聰明,怎麼會不明白姜憲的用意?   他在舒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擔心起來。   嘉南郡主這樣的厲害,左家和這樣的人家聯姻,以後到底是福還是禍,現在還真不好說。   不過,嘉南郡主的手段他非常的欣賞,審時度勢的能力更是讓他欽佩!   不管以後如何,與這樣一位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共事至少不會像遇事就癱在地上的韓皇后那樣被人拖後腿。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33章噤聲   左以明思忖著,目光不由落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醒了過來卻躲在姜憲身後不敢出聲的韓同心身上。   受曹太后影響,如今後宮對朝廷的影響力比任何一個時候都來得大。以後有這樣一位皇太后……只怕朝廷會從此更多事了!   左以明想想都覺得頭痛。   姜憲知道李瑤愛惜羽毛,全部附從自己怕失了聲譽,但她心裡依舊還是不大痛快。   或者說,這種不痛快從上一世一直延續到了這一世。   但這個時候,她決定給李瑤幾分面子。   「那就依李大人所言。」姜憲道。   她的態度雖然依舊冷冰冰的,可相比之前對待汪幾道的言行,可以稱得上是和顏悅色了。   汪幾道不由在心裡暗暗喊糟。   可惜已經晚了。   姜憲此時已經下了決定要抬舉李瑤和汪幾道打擂臺,但卻依舊讓汪幾道做首輔大臣。   因為她最終的目的是把左以明拱上相位,這樣李家才會徹底的安寧。而李瑤和左以明的年紀相距太近,若是讓李瑤上位,左以明還有好幾年要等。還不如狠狠地踩著汪幾道,迫使汪幾道和李瑤相爭,好讓左以明坐收漁翁之利。   但李瑤在她面前玩了個偷龍轉鳳的小把戲,姜憲還是決定給他個教訓。   她居高臨下地望著底下黑鴉鴉的群臣,朗聲道:「皇長子繼位之事由禮部主持,遵循周禮。可城中平亂,由李總兵和楊總兵領軍卻不適合。他們都是一方封疆大吏,領兵進京,是奉了大行皇帝的遺詔。此時韃子已退,諸總兵府的兵馬繼續留在京城很是不妥,遼東衛、密雲衛謀逆,就是例子。此時諸總兵府人馬應該退至城外,歸京衛管制才對。我提議由鎮國公總領清剿遼東衛和密雲衛之事,諸總兵府退兵城外,配合鎮國公行事。李大人、楊大人勤王有功,留在紫禁城參加皇長子的繼位儀式。諸位覺得如何?」   姜憲黝黑冰冷的眸子從那些臣子的臉上一一掃過,透著讓人心寒的銳利,仿佛即將離弦的箭,誰若是敢提出異議,她就會把箭射向誰。就像之前的遼王,敢指責她手中的遺詔是假的,敢指責她懷裡的皇長子是假的,她就毫不留情地把遼王給幹掉了。   這些大臣捫心自問,沒有誰敢說自己比遼王出身更尊貴。   他們都迴避般地低下了頭。   姜憲言下之意,李長青和楊俊這樣的總兵在勤王之後應該放下手中的兵權,孤身呆在京城裡為質,所領衛所之兵駐紮在城外,以策京衛安全。領兵平亂這種事,還是得交給鎮國公這種老牌的功勳世家。   這樣的做法並沒有錯。   歷代皇帝都是這樣做的。   可問題是,李長青是她的公公,是她夫婿的親爹!   說不定李長青進京勤王都是她慫恿的!   如今勝券在握,卻翻臉不認人了。   有人偷偷地打量李長青。   李長青到現在還沒有回過神來。   他兒子不是娶了個軟軟萌萌的小姑娘嗎?和他兒子在一起的時候還服侍他兒子衣食住行,看到他的時候還恭敬地喊「公公」,又孝順又聽話,還知道照顧弟弟妹妹,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個女羅剎?   殺了遼王不說,還幹預起朝政大事來!   他沒有看錯吧?   他兒子娶的真的是這個女子嗎?   怕他不聽調遣,還要把他孤立在乾清宮裡,等到大局已定,他的行為影響不了大局之後才放他回山西總兵府……這是他兒媳婦嗎?   李長青臉脹得通紅。   他朝姜憲望去。   只看見她寒意四射的側臉。   李長青的心情非常複雜,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傷,或者是氣憤。   仔細回想,好像都有一點,又好像全都不是。   我們通常對自己的親近之人比無關緊要的旁人要苛刻。   李長青是這樣,楊俊也是這樣。   所以做為旁人的楊俊立刻就接受了這樣的安排。而且家學淵源,飽讀詩書的楊俊還特別理解這種安排,更重要的是,他覺得姜憲不是個簡單的女子,不可能就這樣把皇長子拱上皇位之後就撒手不管,何況姜憲身後還站著個立過奇功,身體力行地證明了自己能打勝仗,而且能打大勝仗的李謙,而李謙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他就覺得在這件事上不應該得罪姜憲。不僅不應該得罪,還應該在這個時候給姜憲面子,讓兩家的關係更密切。   「臣遵……命!」他上前行禮,差點說成了「遵旨」,以至於冒出一身冷汗來。   李長青心裡不服姜憲的調遣。   此時遼東衛和密雲衛已是軍心渙散,不管誰去攻打,都是一打一個準。這樣的大功李瑤明確地提出給李家,她卻硬生生地駁了李瑤的意思,給了姜家。   她這是要讓姜鎮元戴罪立功,彌補京城淪陷的過錯嗎?   剛才她在大殿上就和汪幾道為這件事爭論起來。   汪幾道幾個人不也默認了姜鎮元無罪嗎?   姜憲還這樣幫著姜家……到底是女生外向,惦記著娘家。   只是這千言萬語此時都不是計較的時候,姜憲不管怎麼說也是他李家的媳婦,這個時候他這個做公公的不力挺她,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李長青壓下心中的不滿,上前幾步和楊俊站到了一起,低頭也說了一聲「遵命」。   兩個當事人都沒有意見了,其他人再說什麼就兩邊不是人了。   李瑤只好答應,當場讓行人司的擬旨,由他代表內閣票擬,尚寶司和司禮監用印,下了張沒有聖意的聖旨。   群臣卻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的。   戶部尚書梅城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由在心裡幽幽地嘆了口長氣。   朝廷崩壞如此,他還是早點辭官歸故裡,做個陶翁吧!   簡王卻是氣得不得了。   他狠狠地瞪了像個小媳婦般站在姜憲身後的韓同心一眼。   她可是堂堂正正,受了朝廷冊封的皇后,還不如一個外嫁的郡主!不要說左右朝政,就是此時站出來說句話也不敢。   姜憲尚且記得姜家,她怎麼不記得她也有娘家,娘家還有兩個兄長?!   若是能趁著這個機會把人塞到姜鎮元那裡去,豈不是能分得救駕之功?到時候他再運作一番,加官進爵都不在話下。   她卻像個榆木疙瘩似的不開竅。   真是急死人了!   但廟堂之上就是如此,時不待人,想做得漂亮又得實惠,不抓住機會是不行的。這件事韓家是趕不上趟了,不過,還有一樁事卻必須早點定下來。   他上前幾步,道:「郡主,我有話說!」   ※   親們,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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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 第734章嘆息   簡王說這話的時候,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怪異之處。   姜憲只是個出了嫁的郡主,根本沒有資格站在這大殿上發號施令,他之前還憤憤不平著姜憲的僭越,可姜憲殺了遼王之後,他卻只是氣憤姜憲沒有給韓家足夠的好處,沒有把身為皇后的韓同心放在眼裡。   他道:「皇長子即位之事雖迫在眉睫,可太皇太后和皇后的名分也應該早點定下來才是。皇長子年幼,身邊不能沒有母親的照顧。」   簡王怕再這樣下去,韓同心的太后之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確定下來,就像李謙,到現在也沒有得到「儀賓」的封號,這對韓家,對韓同心都太不利了。   姜憲怎麼會不知道簡王的心思。   可她就是不想讓他稱心如意。   她不悅地道:「皇長子雖然年幼,卻還有身邊熟悉的宮人照顧,還有太皇太后看顧,可死者為大,大行皇帝如今還沒有發喪,太后娘娘的屍首還沒有找到,熊大人的後事還沒有廷議,這個時候就大肆封賞內宮,是不是不太合時宜!」   姜憲的話讓熊正佩的那些門生故舊立刻激動起來。   就是曹宣,也熱淚盈眶地別過臉去。   要說這個大殿上還有誰記得曹太后,恐怕除了他就只有姜憲了吧!   難怪曹太后在世的時候那麼喜歡姜憲。   姜憲待人雖然冷淡,卻不是個沒心的人。   她不過是面冷心熱罷了。   熊正佩為國捐軀,朝廷卻不是個明白的朝廷,熊正佩的那些門生故舊最怕的是熊正佩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甚至是背上守城不利的黑鍋,不僅無功反而有過。姜憲的話,肯定了熊正佩的付出,也讓他們看到了自己在政治上的前景和利益。   左以明素來精明,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立刻含著眼淚道:「多謝郡主!我想熊大人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含笑去見先帝,去見大行皇帝了。他沒有辜負先帝所託,沒有辜負大行皇帝的信任!」說完,他掩袖嗚嗚地哭了起來。   熊正佩是先帝指給趙翌的教習師傅。   汪幾道不由嘴角微抽,在心裡腹誹著:左以明你有必要表現的這樣無恥嗎?   可事實證明,左以明還真的有必要表現的如此無恥。   熊正佩的幾個門生見狀立刻伏在了地上,哭著喊著頌揚起了熊正佩。   大殿裡一片哭訴聲。   有些人想起了當初他們上城牆抗敵而死去的好友或是同僚,不由地也哭了起來。   姜憲索性趁機掉了幾滴眼淚,嘶啞著聲音道:「大家快快起來。諸位的大恩,皇長子是不會忘記的。等到皇長子繼位,大行皇帝發喪,諸事平順之後,那些因為守城而犧牲的將軍官吏們朝廷都會嘉獎的,請大家放心。」   這下子朝堂上有一大半的官員都跪下來感謝嘉南郡主。   姜憲忙從臺上走了下來,示意身邊的小內侍把幾個年長的官員扶了起來,沉聲道:「是朝廷對不起你們啊!還望諸位以後好好輔佐皇長子,開創一片太平盛世,讓今天的遺憾不再發生,讓死去的諸君沒有白白的犧牲。」   一席話又說得那些人熱淚漣漣。   簡王一看,冊封韓同心為太后這話是提不成了,讓韓同心攝政的事那就更沒辦法提了。   他不由朝汪幾道望去。   汪幾道的臉黑得像鍋底似的。   簡王突然覺得,有些事也許他可以和汪幾道商量商量。   姜憲不可能事無巨細,連簡王的小動作也盯著不放。   李瑤出來搭了話,以後內閣的事她大可以找李瑤就是。汪幾道雖是內閣首輔,可她不搭理他,不給他安排具體的事務,他這個內閣首輔也是白當,關鍵的時候還可以推出來給李瑤擋刀子。   顯然李瑤也發現了。他不由對姜憲大為讚賞。   匆匆主持了趙璽的登基儀式,就開始商量趙翌發喪的事,曹太后下葬的事。   趙翌發喪的事好說,有前例,照著做就是了。可曹太后的屍首卻根本不知道去了哪裡,是直接立個衣冠冢還是先想辦法找到曹太后的屍體,朝中分成了兩派。看姜家眼色行事的覺得應該直接立個衣冠冢,秉著良心說話的覺得應該先找找曹太后的屍體,實在是找不到了,再立衣冠冢也不遲。   姜憲自然是傾向後者。   她把這件事交給了曹宣,並讓李長青協助他。   李長青一肚子火,卻礙於大面不得不從。   姜憲也看出來了李長青對她的安排很是不滿,可她實在是沒有時間和他解釋,只好派身邊的情客趕在李長青出宮之前背著曹宣給他傳了口訊,告訴他不要急功近利,要想想從前李家是曹太后的人,如今曹太后遇難,李家要比別人家更傷心才是。   李長青這才轉過彎來。   他不免老臉一紅,低聲叮囑情客道:「姑娘回去後請郡主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情客趕回去的時候趙璽已完成了登基儀式,正由姜憲抱著去祭拜趙翌。   韓同心,內閣大臣,還有簡王等都跟在姜憲的身後,加上撐華蓋的端漱口盆的,呼啦啦一大堆人,她一陣恍惚,仿佛看見了曹太后出行,定了定心神,這才上前默默地走在了宮女的隊伍裡。   姜憲看著就知道她的差事辦成了,把趙璽交給了閔州,趙璽卻害怕地抓著姜憲的衣袖不願意放手。姜憲煩死了。她不能總抱著這個小孩吧?   她瞪了閔州一眼。   閔州嚇得半死,忙壓住心底的恐懼聲音溫和地哄著趙璽,反覆地跟趙璽強調,嘉南郡主也住在慈寧宮,等會兒祭拜了大行皇帝,他就會抱著他和姜憲一起回慈寧宮看望太皇太后。   趙璽的情緒這才好了一些。   姜憲也鬆了一口氣,大步地朝齋宮走去。   趙翌的一生都不合時宜。小時候被曹太后管著,是個傀儡皇帝;親政沒三年遼王就謀逆,勾結韃子害死了他;別的皇帝死後都停靈景山的壽皇殿,他死的時候韃子正把紫禁城圍得水洩不通,只能給他在齋宮設靈堂。   希望他以後去了西方極樂世界能平安順遂,做個快快樂樂的人!   姜憲暗自嘆息著,給趙翌上了第一炷香。   然後閔州領著趙璽上了香。   輪到韓同心的時候,是她身邊的大宮女架著她跪拜的趙翌。   接著是簡王爺,內閣首輔、次輔、六部尚書、三院司卿……至於皇室內眷,則另安排時間祭拜。   梅城望著站在第一位的嘉南郡主,眼角不由抽了抽。   她一個外嫁的郡主,就算是皇上讓她監國,她就真的能監國嗎?她這樣大咧咧地站在新帝趙璽之前好嗎?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覺得奇怪,提出異議嗎?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35章威嚴   梅城左右看了看,眾人全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他不由得又在心裡嘆了口氣。   禮樂崩壞,莫過於此了!   等到眾人祭拜過趙翌,就要按照以日代月國喪二十七天了。因趙翌之前秘不發喪,所以內閣和禮部需要按照周禮定出具體哪天定為趙翌的忌日。若是以趙翌實際賓天的日期來算,國喪都快要完了,怎麼向民眾交待,也是件事。   姜憲看著他們在趙翌的靈前爭來爭去的,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前世,那麼多連自己都沒有弄清楚的謎團,還有對李謙沒有辦法宣之於口的愛慕,一輩子,就像一個謊言,她想想趙翌的一生,何嘗不是如此?   他生而不歡,難道在死後連忌日也要作假不成?   她感同身受,悲傷如潮般漫洗過她的心房。   姜憲慢慢地走上前幾步。   原本喧鬧的齋宮頓時寂靜無聲,眾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輕輕地道:「就按照原本大行皇帝駕崩的日子算做忌日,從今天開始算國喪二十七天,聖旨上只管說大行皇帝是因為內憂外患而賓天,留下遺詔,不驅除韃子不準發喪,誓與京城共存亡。皇長子代大行皇帝在萬壽山曹太后膝下盡孝,鎮國公不敢違逆,迎皇長子進宮繼承大統之後才發喪。」   汪幾道抬頭望著她一愣。   這樣一來,趙翌就變成了一個勤勉盡職的好皇帝。   事情能這麼簡單嗎?   起居錄怎麼改?溢號封什麼?   這都成了一個大問題。   婦人弄權就是這麼多的麻煩。   什麼也不知道,偏偏還在這些小事上固執的很。   他還得絞盡腦汁的說服她。   最麻煩的是,若趙翌的喪事照著姜憲說的辦,就為姜鎮元澄清了——他是照著大行皇帝的遺詔辦事,京城被破,與他沒有半點的關係,卻給現在的小皇帝趙璽留下了一個隱患。   趙翌死的時候趙璽並不在身邊,而是遠在萬壽山,代趙翌在曹太后面前盡孝,這就說明了趙璽雖是皇長子,但並不受趙翌的重視與喜愛,而且曹太后遇難,趙璽卻活了下來,誰能證實這個被太監送到嘉南郡主面前的皇長子就是趙翌的骨血呢?   姜憲不是堅定不移地要拱趙璽上位,甚至不惜圍殺了遼王麼?   她為何又給趙璽留下如此隱患呢?   這件事一旦傳出去,汪幾道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市井街巷裡立刻會傳出無數個版本,甚至若干年之後,會被人含沙射影的編成大鼓、戲劇四處傳唱。   趙璽長大了若是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是怎樣一副表情?怎樣的心情?   汪幾道只要想想就覺得心情有些複雜。   他很想聽聽李瑤會怎麼說。可因為他之前的失策,姜憲開始重用李瑤,他若是繼續在這件事上保持沉默,那他的內閣首輔真的只能讓位了。   汪幾道的目光不禁朝趙璽望去。   趙璽畢竟年幼,還不知道所謂的皇帝代表著什麼。   他天還沒有亮就被叫起來,被閔州反覆叮囑快一個時辰的「今天我們要出去,出去之後你一定要聽你姑母的話」,情緒本就頗為緊張,又經歷了遼王被殺,他被眾人簇擁著舉行了一個簡單的繼位儀式,被抱到齋宮來祭拜趙翌……早已是又餓又累,忍不住小聲地問閔州「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我要去太皇太后那裡」。   到了太皇太后那裡就有好吃的,有香軟軟的被子,就不用餓著累著了。   他不敢跟一直板著臉的姜憲說,只好去吵鬧閔州。   閔州早被姜憲嚇破了膽,姜憲沒有發話,他哪裡敢主動向姜憲說起這些,也就只好不停地輕聲哄著趙璽,拍著趙璽的背把他給哄睡著了。   睡著了,就不會吵了,也不會喊餓了。   汪幾道就只看到了一個趴在太監肩頭睡著了的小孩子。   他在心裡輕嘆著搖了搖頭。   以姜憲的心性,這孩子能不能長大還兩說。   而且大行皇帝還有一份遺詔在她的手裡,寫的是什麼她應該很清楚。但趙璽繼位之後,她立刻就把那份遺詔封存,當著大殿上眾臣的面放在了金鑾殿那個「正大光明」的匾額上,只說若是趙璽夭折,才可以打開這份遺詔。   尋常人理解,姜憲這麼做肯定是在威脅那些對趙璽不懷好意的人,若是像遼王那樣的謀逆,就算是趙璽死了,有趙翌的別一道繼位遺詔在,也不可能做皇帝。   但姜憲這個女子從來不是尋常的人,她這麼做,汪幾道只感覺到膽戰心驚,覺得她這是在早埋伏筆,在為以後做打算。   偏偏他們不知道趙翌第二份遺詔是怎麼寫的,不然就可以揣摩一下姜憲到底有什麼打算,從而加強防範了。   這個女人真是讓人頭痛!   不過,最頭痛的應該是簡王吧?   他看了眼簡王。   簡王已經不能掩飾情緒,臉陰得像六月裡大風暴來臨之前的烏雲一般。   汪幾道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溫和一些,慢條斯理地道:「郡主,那若是這麼發喪,皇上的起居錄那裡……」   他決定壓著李瑤,卻也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姜憲。   她不是要幹政嗎?那就準備處理這些國家大事吧!   他們這些大學士在剛入閣的時候都有幾天的不適應,何況她一個還不到二十歲,從來沒有處理過政事,一直被人嬌寵著長大的女子!   汪幾道瞥了李瑤一眼,眼底閃過一絲志得意滿。   李瑤皺眉。   汪幾道這問題問得太刁鑽了。   趙翌的死不僅涉及到這些所謂起居錄、溢號的事,還涉及到後人給趙翌蓋棺論定的事,以趙翌的所作所為,不被算做昏君就是好的,他們怎麼能篡改歷史,做歷史的罪人呢?   他上前就要說話。   誰知道姜憲看也沒看他們一眼,冷哼了一聲,徑直道:「起居錄上該怎麼寫就怎麼寫,可國喪的公告卻必須要照著我的寫。這與起居錄有什麼關係?難道今天發生的事還沒有記入起居錄嗎?翰林院負責編修起居錄的人在哪裡?你們可有照實記錄下今天所發生的事?」   有官員戰戰兢兢地站了出來,低著頭顫抖地道:「今天還沒有記錄!」   也就是說,該怎麼記錄,聽姜憲的。   汪幾道等人都對那官員怒目以視。   姜憲卻很滿意。   這才是臣子應該有的態度。   她和顏悅色地道:「該怎麼寫就怎麼寫!這是給你們這些讀書人看的。至於百姓,只關心自己家的米糧夠不夠吃,誰還會為了這些事去謀逆不成!」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36章控制   那官員鬆了一口氣,感激地望著姜憲。   他們這些負責皇上起居錄的官員,若是遇到明君還好,若是遇到昏君,裡面記錄的全都是些虛情假言不說,還總是被要求改來改去的。若是順著皇帝的意思,不免被同僚同科罵一聲「奴顏婢膝」,斯文掃地;若是不順著皇帝的意思,丟官罷爵,身首異處是小,甚至有被抄家滅門的!像先帝,因為獨寵秦貴妃,要求翰林院的改起居錄,翰林院當時負責記錄的官員不同意,先帝不僅把負責記錄的官員全家流放,而且還廢除了起居錄的記載,直到曹太后臨朝聽政,才又重新恢復。   等到大行皇帝的時候,大行皇帝因喜歡寵幸女官,幾次要求翰林院改寫起居錄不果,幾次要廢掉起居錄……   如今大家都視記錄起居錄為畏途,他是因為背後沒有人,被強推了出來。   他一直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當差,沒想到居然遇到了這樣明理的嘉南郡主。   那官員忙躬身應「是」,道了句「下官定當秉承事實,記錄好起居錄」之言,就退了下去。   汪幾道氣得笑了起來,對姜憲道:「郡主當這是兒戲呢!翰林院該怎麼記就怎麼記,到時候後人會怎麼評價我等?難道郡主就不怕在青史上留下罵名嗎?」說到這裡,他忍不住諷刺姜憲:「當然,郡主是女子,不需要在史書上留名,自然也無懼此事。」   姜憲生平最討厭聽到這樣的話,她的臉色當時就沉了下來,道:「汪閣老到底想怎樣?說怕與史不符的是你,我給你出了個主意,覺得不妥當的又是你!那我們不妨聽汪閣老來說說,看這件事到底想怎麼辦?大行皇帝駕崩之時,只是讓我監國,卻沒有讓我攝政,這朝廷該怎麼辦,到底還是汪閣老你們說了算。我是個直率人,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汪閣老有話不妨直說,免得我會錯意,辦錯事,平白出了這個頭,卻被人當槍使!」   她是有意這麼說的。   不稱汪幾道為「大人」而是「閣老」,就是要提醒大家,汪幾道是百官之首,他有權力反駁她的話。而在此之前的京城守衛戰,連熊正佩都沒能倖免於難,京官中有同僚同科故舊家眷的差不多都有亡故之人,她這才當著眾人的面許諾一定會追封這些人,就是想把大家用共同的利益聯繫到一塊兒,除非汪幾道順著她的話說,不然他肯定會被那些京官埋怨,她若是再有目的地推波助瀾一番,讓那些京官以為汪幾道是為了一己私|欲才會處處反對自己的,那就更好了!   姜憲面無表情地掃了在場的群臣一眼。   有些人低下了頭,更多的人都不悅地望向了汪幾道。   顯然對他已心生不滿。   姜憲在心裡冷笑。   前世她都能把汪幾道給擼了,今生只是把做過的事重複一遍,她只會做得更好!   李瑤看著卻心驚得冒出一身冷汗來。   嘉南郡主……玩弄的完全是帝王之術啊!   汪幾道太過輕敵,落入了嘉南郡主的彀中而不自知,汪幾道遲早是要吃大虧的。   他不由冷眼旁觀。   汪幾道果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他若說不遵事實,朝中那些自詡史學大家的鴻儒會怎麼看他?他若說遵循事實,卻拿不出比姜憲更好的辦法。   他這才覺得棘手。   想要另想一個辦法,他一時間腦子裡亂糟糟的,又實在沒有辦法可想。   汪幾道說話不免就有些心虛:「郡主此言差矣!本官並沒有責怪郡主的意思,只是怕事情傳了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們是在為大行皇帝粉飾太平,失了誠信,後人就是著書立說,也要繞過我們……」   姜憲沒等他說完話就打斷了他的話,道:「我不知道原來汪大人還準備出個年鑑!莫非是準備後人修史的時候不借用歷代帝王的起居注而是要借用汪大人的年鑑不成?」   所謂的年鑑,是自謙的說法。實際上就是請人寫自傳,向後代或是後人歌頌自己的功績。   汪幾道被姜憲道破了心思,頓時有些惱羞成怒,偏生薑憲還不放過他,道:「汪大人都知道要寫寫自己的生平,那大行皇帝賓天,怎麼就不能歌功頌德一番?難道只準汪大人放火,就不許大行皇帝點燈嗎?這是臣子的所作所為嗎?何況我們又沒有說要改寫起居錄,不過是想讓大行皇帝走得從容點,體面點。就是尋常百姓家的兒子死了辦喪事,還想著捐個官兒,能在墓碑上寫個官職呢!怎麼輪到大行皇帝這裡就不行了!?」她一副越說越氣,越說越激動的樣子,指著汪幾道的鼻子又罵了起來,「大行皇帝生前待你不薄,朝廷重任交到你手上,你說怎樣就怎樣!如今大行皇帝走了,第一個跳出來說他不是的就是你!你心裡就不愧疚得慌嗎?你以後在九泉之下見到了大行皇帝,你可想好了怎麼說沒有……」   姜憲的話像豆子似的一個個地往外蹦,此時又像個急紅了眼的婦人,讓汪幾道想辯駁都插不進話去。   這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   汪幾道再一次見識到了姜憲的厲害。   說翻臉就翻臉,講道理的時候堪比「巾幗英雄」,不講道理的時候就是個「市井潑婦」,低下得頭也抬得起胸,這樣的人,在官場上才能走得遠,走得高。   若是個男子,他倒要佩服地翹個大拇指。   可偏偏她是個女子,還有著女子天然的優勢,他們這些男人若是和她計較,不免要背個欺凌婦孺的名聲。   若是再抱著小皇帝哭起來,那可就是催不可擋的利器,擱誰也不敢去掠其鋒芒,只能避之。   嘉南郡主到現在還沒有哭過。   汪幾道想到這裡,神色不免有些古怪,心裡琢磨著,照這樣下去,不知道嘉南郡主什麼時候會抱著小皇帝哭……   有官員看不下去,站出來道:「汪閣老,嘉南郡主的話有道理。死者為大。大行皇帝雖然貴為帝王,可在太皇太后眼裡,在嘉南郡主眼裡,大行皇帝也不過是個外孫,是個表兄。照我看,再沒有比嘉南郡主更好的主意了。方方面面都顧及到了!我等臣子若是有機會見到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想必也很是欣慰。」   他這個時候壓根兒就沒有想到母儀天下的朝同心。   汪幾道做夢也沒有想到朝堂之上會有這樣站出來為嘉南郡主說話的官員。   ※   親們,今天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37章增援   要知道,嘉南郡主可是個女子,而且所謂的監國,前朝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先例,等到事情安定下來,他們內閣就是不在明面上提出異議,也會想辦法把嘉南郡主這座大山給搬走,哪裡涼快哪裡去。   汪幾道愣在那裡。   有更多的官員站出來表示贊同姜憲的提議。   汪幾道有片刻的慌亂,但多年的從政經歷讓他很快就冷靜下來。   他含含糊糊地表示尊重姜憲的意見,同意對外宣稱是一套,對內記錄的又是另一套,這件事才終於平息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   只要是姜憲同意的,就算是內閣不同意,也有官員站出來表示支持姜憲。   他們只管跟著姜憲點頭同意就行了。   姜憲這邊的進展挺順利,姜鎮元那邊卻不太順利。   他很久沒有親自領兵上陣了,相比一般的將領,他更像是個政客而非統帥,加之遼王在遼東經營多年,先後娶了遼東衛廖修文的兩個女兒,遼東衛幾乎快成了他的私兵。密雲衛雖然沒像遼東衛那樣對遼王忠心耿耿,卻是遼王禮賢下士爭取來的,而且密雲衛的都指揮使曾經受過遼王生母秦貴妃的大恩,對遼王幾兄弟的遭遇非常的同情,這才有了這次的京城之行。   如今遼王事敗,身首異處,密雲衛的那些下級軍官和衛所普通士兵還好,天塌下來了有高個子頂著,法不責眾,大不了投降被除了軍籍,說不定這樣更好——這些年天下不太平,不是抵抗韃子入侵就是剿匪,被除了軍籍,正好當個老百姓,帶著一家老小回老家。   遼東衛卻是從上到下都受過遼王的恩惠,全家性命都系在遼王的身上,加之廖修文自家知道自家的事,作為遼王的嶽父,誰都可能逃得脫,他卻是沒辦法逃脫的,不如趁機反了,擁立遼王的兩個兒子,暫時守在遼東那個苦寒之地,以圖後事!朝廷這兩年沒錢,根本不可能派大軍前往遼東,他們反而還有一線生機。因而對軍中將士多以「朝廷要來剿我們,我們只有打回遼東去,才有一線生機」的話來鼓勵遼東衛的將士誓死頑抗。   密雲衛聞風而降,遼東衛那些被派下來斷後的人為了讓廖修文逃回遼東去,卻是死死不退。   姜律是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奉了姜憲之命去安撫京城百姓,京衛的大員大多都戰死在了對抗慶格爾泰之戰上了,姜鎮元無人可用,戰事艱難,陷入膠著之中。   齋宮這邊散場的時候姜憲和所謂的顧命大臣就接到了這樣的戰報,李瑤管著兵部,自然是當仁不讓,站出來處理這件事:「調李長青的兵馬增援鎮國公。」   不論是從公還是從私,李瑤的安排都非常的合理。   姜家和李家是姻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倆人合作,肯定會全力以赴用心應對眼前的困境,比朝廷的什麼命令激勵都要管用。   姜憲卻提出讓楊俊去幫鎮國公。   坐在御書房裡的四位顧命大臣還有一位硬要摻和進來的簡王,頓時神色各異。   大行皇帝還沒有送葬,這位就急趕急地要幹政了。   還出了這樣一個沒譜的主意。   李瑤覺得面上無光,抿著嘴沒有再說話。   汪幾道和簡王幾個則有些幸災樂禍。   你個女人家,知道什麼是朝政,幹政的第一件事就把自己的伯父姜鎮元架在火上烤,看你到時候怎麼收場!   只有左以明,和李家利益一致,自從明白了姜憲的意思之後一直躲在旁邊沒有吭聲,此時卻忍不住跳了出來,道:「李大人能徵善戰,是當朝數得上的名將,有李總兵的幫忙,鎮國公那裡應該很快就能平息戰亂……」   誰知道姜憲此時卻天真地道:「可李大人要幫著承恩公尋找曹太后的屍首,還要幫著舉行曹太后的喪禮,分身乏術,怎麼能幫得上忙?」   其他人全都閉上了嘴,只有左以明還在苦苦勸阻。   從戰略上說,姜憲這樣的安排沒有錯。   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李長青送了曹太后最後一程,曹太后的時代就正式落幕了。李家也就可以摘掉曹太后近臣的帽子,借著嘉南郡主這根高枝重新出發,改頭換面,成為朝廷最顯赫的新貴,從而轉換門庭,一躍而成為能進入貴族圈子的人。   這正說明了姜憲的厲害之處。   可問題是,現在是打仗,拼的是武力,這些所謂的謀略,在絕對的武力面前全都要崩塌離析。   姜憲聽著左以明的嘮叨,感慨萬分。   還好答應了冬至的婚事,左家,是真心不錯!   可這件事她已經有了主意,註定不會聽左以明的。   她道:「左大人也不必在此說服我了。戰事不等人,我們不妨把楊大人叫進來,問問他的意思,看他有沒有把握幫著鎮國公打贏這一仗?畢竟我們都是外行。」   左以明沒有辦法,只得答應。   這幾天宮裡大亂,楊俊早就收買了幾個內侍,來之前大致上就知道了被召見的原因。   他當然願意去幫姜鎮元。   這可是擁立之功!   他若是周旋得當,說不定能封妻蔭子。   楊俊進去之後恭恭敬敬地給姜憲行了個禮,這才和汪幾道等人打招呼。   這一整天下來,大家已習以為常,壓根兒沒有人覺得他失禮。   汪幾道正想行使自己首輔的權利,搶在眾人開口之前告訴楊俊找他來所為何事,姜憲卻趕在他前面開了口。   她道:「楊俊,想必我們找你來的用意你已經知道了,我就不多說了。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可願意留在京城?你若是願意留在京城,就去幫鎮國公打贏這一仗。若你還是想回陝西,我們就請李總兵去幫鎮國公!」   姜憲這已是明晃晃、赤|祼|祼地在給他許官了。   楊俊喜出望外,想也沒多想就答應了。   京城如今京衛缺得不得了,正是求賢若渴的時候,他若是能進京,可做之事就多了。若是運作得當能頭戴五梁冠也說不定。   他知道戰事吃緊,可這不也正是機會嗎?   生怕內閣反對似的,楊俊立刻伏身致謝,等在那裡領授虎符。   左以明嘆氣,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楊俊接了虎符,興高採烈地出了宮。   姜憲這才有功夫喘了口氣,讓人去通知李長青,免得李長青想不明白,鬧出事來。   不得不說,姜憲還是挺了解李長青的。   李長青在宮裡也安排了人,知道因為姜憲的支持,楊俊領兵去幫姜鎮元了,他這心裡氣得,差點就當著眾人的面砸了手中的茶盅。好在他經歷的事多,最終只是勉強地笑了笑,維持體面回了房間。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求月票~~~   ※ 第738章解釋   一進到房間,李長青就繃不住了。   他雙唇緊抿,面沉如海,在屋裡來來去去的走個不停。   緊隨他進來的柳籬卻輕輕一笑,道:「郡主畢竟是李家的媳婦,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為李家打算。大人,你可娶了個好兒媳啊!」   柳籬這是什麼意思?   諷刺他嗎?   李長青的臉就更黑了。   他粗聲粗氣地道:「有事說事,沒事就回去歇著,反正我這邊也不會有什麼事!」   柳籬看著輕笑著搖了搖頭。   嘉南郡主遇到了這樣的公公,也只能是有理說不出吧?   柳籬細細地向李長青解釋了一番:「……李家想成為貴胄門閥,最要緊的就是樹立自己的家風。而郡主這麼做,正是讓世人覺得您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移,正巧與你之前在曹太后落難時也不離不棄相扶持的形象相稱,等幫著曹太后辦完了喪事,李家就算是徹底的立了起來。您以後再有這樣的機會,也就不用忍著讓著了。李家只會越來越強大,越來越輝煌的。」   李長青想想,這才收起了怒容,小心翼翼地問柳籬:「這不會只是您自己想的吧?」   柳籬忍不住在心裡輕輕地嘆了口氣。   不管是他想的還是姜憲事先就打定了這樣的主意,這個局面於李家有利,為何還要追究這麼多?   柳籬保守地道:「這件事只要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您要是不相信,可以暫時先看看。郡主的意思,可能是想借著這次機會把楊俊留在京城,這樣陝西總兵就空了下來,若是我沒有猜錯,郡主應該會八百裡加急,讓李大人幫著推薦個人選出來。這樣一來,李大人在陝西就是一枝獨大,無人能掠其鋒芒了!」   還有一句話柳籬沒有說出來。   李謙在陝西一枝獨大之後呢?   繼續在陝西稱王稱霸嗎?   等到皇上漸漸長大,像大行皇帝一樣要親政的時候呢?   李家是從還是不以為然呢?   若是皇帝要清算李家呢?   那個時候姜憲應該已經兒女成群,在李家紮下根來,到時候姜憲又當如何呢?   她走一步看三步,現在可曾為以後算?   如果她早就盤算好了,倒稱得上「國士無雙」了。   李謙能娶了她,真是幸運之極!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那個時候!   柳籬在心裡琢磨著,斟酌著和李長青說起尋找曹太后屍首的事:「……照我看來,找不到反而是件好事。您也知道,曹太后是落到了遼王手裡的,遼王和曹太后有殺母殺弟之仇,誰知道他會對曹太后做出什麼事來,你也不必太仔細,一切聽承恩公的就是了。」   李長青這兩天太認真了,卯足了勁兒要快點找到曹太后的屍首,像是急著要交差似的,反而讓曹宣不太滿意,做了好事沒人感激。李長青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了。他問柳籬:「是不是承恩公說了些什麼?」   「那倒沒有。」柳籬想著才幾天的功夫就瘦得脫了形的曹宣,輕聲道,「只是覺得你也應該安慰安慰承恩公,他的日子太不好過了。」   而這只是開始。   曹宣年紀輕輕的,又有能力。曹太后和趙翌先後賓天,他雖然沒有了帝王的猜忌,可同樣也沒有了能給他撐腰的人。況且曹太后壞了規矩,垂簾聽政,韓同心當了太后之後,韓家肯定要有樣學樣的,就更沒有人肯重用曹宣了。   柳籬道:「總兵大人,您可知道郡主什麼時候出宮?能不能想辦法讓我和郡主見上一面?」   李長青對柳籬還是有些顧忌。   他不像高伏玉,有什麼事喜歡擺在臉上,兩人相處起來雖然總有些小摩擦,卻也簡單。柳籬卻是什麼事都喜歡放在心裡,謀劃好了再告訴他。這讓他有種對身邊的事情失去了掌控的感覺,不是太舒服。   「你找她什麼事?就不能提前和我說說。」李長青的話裡已透著些許的不滿。   柳籬忙道:「我聽說簡王要求立皇后為皇太后,被郡主四兩撥千斤地懟了回去,就想問問郡主的意思。我們這邊也好有個準備。」   「我們有什麼好準備的?」李長青不以為意地道,「你剛才說的事我仔細考慮過了,就依你說的,現在別生事,好生生地把曹太后送走。以後再和他們這些人一爭長短。」話雖這麼說,他還是忍不住抓了抓頭髮。   有個像姜憲這樣的媳婦,再有個像柳籬這樣的幕僚,他的日子也蠻艱難的。   兩個人說了半天的話,來來去去也不過是那回事,正要散了,有小廝進來說嘉南郡主派人給李長青送錦袍過來了,那小廝還與有榮焉地道:「郡主身邊的情客姐姐還說,天氣越來越冷,郡主請您保重身體!」   李長青不以為然地咂了咂嘴,神色間的歡喜卻是瞞不過人的。   他讓人把情客請了進來,收下了錦袍,問了問姜憲的身體。   情客笑道:「郡主一切安好,就是惦記著老爺的衣食嚼用,吩咐奴婢過來看看,然後順便讓奴婢給老爺帶幾句話。」   柳籬識相地把李長青身邊服侍的人都帶了下去。   情客這才道:「郡主說,京城這些日子還有變化。請老爺養精蓄銳,不要管外面的事,有實力才有話語權,有話語權才能位極人臣。」   李長青聽得心砰砰亂跳,好不容易才在情客面前沒有露怯,高冷地點了點頭,讓人送了情客回宮,把柳籬叫進書房嘀嘀咕咕了半晌。   情客回到宮裡,立刻去給姜憲復命。   此時姜憲已回了慈寧宮,卸了妝,換了日常的打扮,坐在太皇太后的偏殿裡看著趙璽逗太皇太后高興。   「……我就這樣跟汪閣老說,」趙璽做出一副倨傲的樣子挺著小胸脯,滿臉高傲地道,「皇曾祖母和皇祖母都讓我聽姑母的。他們就什麼話也不說了。」   太皇太后聽著高興,一把就將趙璽摟在了懷裡,「兒啊肉啊」地親暱了一番。   趙璽高興極了,他問姜憲:「姑母,我答得好不好?」   之前汪幾道覺得趙璽既然已經繼了位,不管是趙璽還是韓同心都不適合繼續在慈寧宮住著了。姜憲因為另有打算,所以堅持趙璽年紀還小,韓同心剛剛孀居,並把韓同心聽到趙翌去世時昏了過去的情形說了出來,說韓同心和趙翌帝後情深,但太皇太后是長輩,不宜見到傷心事,要求韓同心儘快搬出來好為趙翌守孝,把趙璽留在慈寧宮給太皇太后照顧一段時間。   御書房裡的幾個人因為有私心,除了左以明之外,都贊同汪幾道的說法。   姜憲口若張儀,把汪幾道等人說得啞口無言。汪幾道沒有辦法,拉了不懂事的趙璽出來,誰知道趙璽卻張口就說曹太后和太皇太后都曾經告訴他,要他聽姜憲的。   太皇太后還好說,曹太后已經失蹤多日,趙璽這麼說,不免給人曹太后也託孤給了姜憲的錯覺。   汪幾道當時就眼神複雜地看了姜憲一眼,敗下陣來。   ※   親,計劃這章寫李謙回來的,結果還是沒有寫到……頂著鍋蓋先跑了……但還是想求求月票的說~   ※ 第739章對付   趙璽表功似的講給太皇太后聽,太皇太后聽了果然高興。   姜憲卻只是微笑地坐在那裡聽著,骨子裡透露出些許的冷淡與疏離,心裡卻有些苦澀。   趙璽是天生就會討人喜歡吧?   瞧這話說的,比大人來得還快。   可趙璽越是這樣,姜憲就越是不喜歡。   就好像看到了一朵花,開得越鮮豔就越是有毒。   太皇太后卻有些困惑。   保寧不是那種冥頑不化的人,怎麼對趙璽就這樣的冷淡,連做做樣子都不願意?難道是還膈應著這孩子的出身不成?   這就麻煩了。   太皇太后決定找個機會勸勸姜憲。   趙璽畢竟已經繼位為皇帝了,他如今還小,以後長大了懂事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可怎麼辦?就像趙翌,自己的親生母親,說囚禁就囚禁了,何況姜憲還只是個表姑母!   太皇太后望著姜憲的目光不由就帶了幾分哀求,笑著要把姜憲拉入到這話題裡去,笑盈盈地對姜憲道:「我們皇上可真是聰明!小小年紀就知道幫著你姑母。保寧,你說,我們皇上是不是特別能幹?」   趙璽回過頭來,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   可姜憲卻難以動心,但為了照顧太皇太后的心情,她還是矜持地笑道:「是啊!皇上不僅聰明,還很能幹。」   趙璽笑了。   得到姜憲這樣的評價,他非常的開心。   孩子的直覺都非常的靈敏,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知道,整個宮裡,姜憲是最厲害的人,就像從前在萬壽山,大家都怕曹太后一樣。但也和從前有些不一樣。在萬壽山,曹太后誰都不怕,在宮裡,姜憲卻在太皇太后面前顯得氣勢稍弱,甚至是聽從太皇太后的吩咐,這讓他有一種感覺,宮裡除了姜憲,就是太皇太后厲害了。而太皇太后待他又十分的和善,他就從心底裡喜歡和太皇太后呆在一起。   為了保全自己,他本能地討好著太皇太后。   情客的到來讓姜憲從這種虛情假意中脫身出來。   她快步走到了大殿,低聲問情客:「話可曾帶到了?」   「帶到了!」情客看了看四周服侍的人,快聲道,「我從老爺那裡出來正巧遇到了柳先生——老爺叫了柳先生過去說話,我給他行禮的時候,他跟我說,老爺那裡有他幫著看著,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定不會拖您的後腿的。」   也就是說,柳籬看穿了她的打算。   那汪幾道和簡王呢?   姜憲皺了皺眉。   被姜憲惦記的簡王此時卻暴跳如雷。他指著東陽郡主就罵了起來:「你看你生的是個什麼東西?我讓她想辦法穩住皇上,她倒好,姜憲站在龍椅前揮斥方遒,她卻癱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姜憲在那裡和汪幾道等人唇槍舌戰,她卻在那裡呆若木雞!不會說話,難道還不會趁機哄哄皇上嗎?讓那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太監一直抱著皇上。她還想要做太后!?我就算是幫她做了太后,她能幹什麼啊?她敢在大殿上說話嗎?她敢駁了汪幾道的摺子嗎?」   東陽郡主畢竟是做母親的,女兒被她捧在手心養了十幾年,再不好,那也是她的心肝寶貝。就算是這樣責罵她的人是自己的父親,她心裡也不高興。   她忍不住道:「父王,我知道皇后不爭氣,讓您受委屈了。可她畢竟年幼,您說什麼她都聽您的。就像這次,您讓她想辦法跟著去乾清殿,她不就千方百計地跟去了!她不是不想做好,只是沒有姜憲的膽子大罷了。那姜憲,連太皇太后選中的女婿都能一腳蹬了,可見脾氣性情有多剛烈了。您要是真的攤上了這樣一個外孫女,也夠頭疼的。您看現在的鎮國公,一把年紀了,還被推出去平亂,姜憲也不怕鎮國公就此殉國了!」   簡王聽著就頭痛,怒目呵斥道:「真是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鎮國公這個時候能殉國還好了,姜家一個雙爵位是跑不了的。怕就怕姜鎮元貪生怕死,寧願賴活著也不願意好死!」   東陽郡主何嘗不知,她只是想勸勸讓父親火氣小點兒。   簡王已不耐煩地推開了她,道:「你明天再進宮去,跟皇后說說,讓她想辦法一定要和小皇帝打好關係。今天在御書房,要不是汪幾道多嘴問了小皇帝一聲,我就讓小皇帝搬去和皇后一起住了。可她要是不用心,就算是我想辦法讓小皇帝和她一起住,她能管得住小皇帝嗎?能做個慈母嗎?別兒子沒養成養出個仇家來了,連累著我們都跟著不得安寧!」   東陽郡主大吃一驚,道:「這話怎麼說的?」   簡王也懶得和她多說了,只道:「你自己去問皇后去。」然後站起身來喊了小廝進來給他更衣,對東陽郡主道,「姜憲這小丫頭片子有點狠,我看今天汪幾道被她懟得也是滿肚子的火。皇后的事她借著有大行皇帝的遺囑我們不能和她硬來,可也不能就這樣讓她拿捏著我們,我得去汪幾道家裡看看。想辦法讓汪幾道出面把小皇帝的寢宮和皇后晉太后位的事定下來。不然始終是個麻煩……」   他說著,丟下東陽郡主大步出了宴息室。   東陽郡主不由嘆氣。   在東城的一間普通民宅裡,汪幾道和蘇佩文正和幾個平時與他們交好的官員坐在昏暗的油燈前小聲地議著今天發生的事。   「嘉南郡主太霸氣了,殺了遼王不說,還幹預朝政,難道真的想監國不成?我只聽說過垂簾聽政的太后,可沒有聽說過攝政的郡主。首輔,這件事不能就這樣算了!」   還有的道:「我覺得當務之急是讓小皇帝住到乾清宮去。如今的內宮只有太皇太后和皇后,太皇太后是怎樣的人,大家都是知道的。小皇帝要是住在太皇太后那裡,肯定會親近嘉南郡主,嘉南郡主想幹點兒什麼可就太方便了。就像今天派楊俊去幫鎮國公平亂……這明擺著就是讓楊俊去立功的,還問楊俊願不願意留在京城。楊俊高興傻了好不好?可楊俊若是留在京裡,給他個什麼職位好?把誰的位置挪出來?」   韃子圍城的時候,京城死了不少官員,但大多數是四品或是四品以下的官員,二品官員只死了熊正佩一個人。京官雖然有很多的空缺,可四品以上的官銜卻沒有幾個。熊正佩死後汪幾道就許諾給了別人。   以楊俊的功勳,最少也要封個二品。   他插進來,就得有人給他挪位置。   傷害的,是他們的利益。   誰又心甘情願地願意讓出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今天寫得比較匆忙,換了修正版。   O(∩_∩)O~   ※ 第740章忌憚   因為這個問題,書房裡頓時沉默下來。   汪幾道撓了撓頭,半晌沒有吭聲。倒是蘇佩文,低聲道:「這些都可以放一放。我倒是擔心鎮國公,若是他這次平亂成功,嘉南郡主準備給個什麼位置給他?」   之前因為趙翌對姜鎮元的猜忌,姜鎮元一直在五軍都督府擔任都督。這個職位聽起來很威風,可實際上沒有皇上的聖旨,這些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就沒事可做,整個一養老的地方。如今嘉南郡主這樣維護姜家,還給姜鎮元製造了一個戴罪立功,洗脫罪名的機會,自然不會讓姜鎮元繼續留在五軍都督府了。姜鎮元就比楊俊更不好安排了。   汪幾道聞言冷哼,道:「難道她還想讓姜鎮元入閣不成?」   有人擔憂地接話道:「這也說不定。在此之前,我們可曾聽說過監國的郡主?」   「不會吧!」有人磕磕巴巴地道,「姜鎮元是武官,又沒有功名,他要是入了閣,豈不是要笑死人了?!」   其他人卻是一陣沉默。   有小廝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道:「閣老,兵部的公文。」   汪幾道想著這一天的事,簡直心力憔悴,聞言不由心煩意亂,道:「拿進來吧!」   小廝躡手躡腳地把公文拿了進來,垂手恭立在旁等著汪幾道吩咐。   汪幾道三下兩下拉扯出公文,瞟了一眼,然後眉頭緊鎖,把公文遞給了蘇佩文,道:「你看看吧!」   蘇佩忙接過公文快速地看一遍,神色也有些不好起來。   就有人問:「出了什麼事?」   蘇佩文一面將公文遞給了問話的人,一面對其他的人道:「李瑤那邊發出來的,說密雲衛已降,遼東衛死了一半,趁黑擁著廖修文跑了一半。問追還是不追?」   跑出了京城的管轄範圍,姜鎮元不請自追也可以,卻容易給那些政客找到攻訐的理由。姜鎮元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又是戴罪之身,肯定不會留這樣的把柄給別人攻訐他的機會。   蘇佩文問汪幾道:「您怎麼看?」   汪幾道想了想,斟酌道:「那就到此為止好了。京城如今還亂著!」   如果讓姜鎮元繼續追擊下去,舉整個京衛和陝西總兵府之力,就算是苦熬,也能把遼東衛給熬敗了。可這樣一來,姜鎮元的功勞就更大了,他們對姜鎮元就更不好安置了。而這樣的後果若僅僅只是讓出一個顯赫的位置來,不管是汪幾道還是其他人都自忖有這樣的容人之量。可事實是,姜鎮元從來都不是個好相與的,他不過是個五軍都督府的都督時就敢幫著趙翌把曹太后囚禁起來,就可以知道他有多大的膽子了。現在又多了一個嘉南郡主,而李瑤明顯地為嘉南郡主所用,左以明又和李家是姻親,看那樣子也是站在嘉南郡主那一邊的,再加上個老謀深算的姜鎮元,形勢就會一面倒的偏向姜憲,說不定還真的讓他們弄出個郡主監國的事來。   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可算是青史留名了。   文人說話講究含蓄之美。   能出現在這裡的又都是聰明人。   汪幾道的未盡之言他們都聽出是什麼意思了。不由得紛紛點頭,道著:「如今不僅京城亂著,國庫還很空虛,再追下去,戶部肯定是拿不出銀子來的。到時候怎麼犒勞三軍?拿什麼發撫恤銀子?」   這個理由就比「京城還亂著」更好了。   甚至還有人道:「姜家不是有錢嗎?又都是鎮國公帶的兵,不如說服鎮國公拿出一部分銀子來,先發放京城死難將士的撫恤金,這樣也可以一解朝廷燃眉之急了。」   大家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姜鎮元若是敢代朝廷發撫恤銀子,他們就可以參他一個「擁兵自重」,告他一個謀逆。   別人有可能犯這樣的錯,足智多謀的姜鎮元卻絕不會犯這樣的錯。   但這卻不妨礙他們可以以此為藉口和姜鎮元在廟堂上糾纏,拖著不給姜鎮元封賞。   眾人眼睛一亮,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幾個人正待商量著具體怎麼辦,又有小廝隔著書房門稟道:「大人,簡王爺求見!」   汪幾道和蘇佩文面面相覷。   有人更是直接問了出來:「簡王來幹什麼?不會是為了韓皇后冊封太后的事吧?他不是一直不管事的嗎?怎麼這次涉及到自己的外孫女,終於坐不住了?」   「十之八九是為這件事。」蘇佩文道,陷入了沉思。   汪幾道冷笑了兩聲,徑直對門外的小廝道:「就說我偶感身體不適,早早就服藥歇下了,讓他有什麼事明天再來吧!」   不管李瑤有沒有把嘉南郡主當監國的郡主都會把兵部的公文也送一份給嘉南郡主,姜鎮元繼續不繼續追剿遼東衛的事都會在朝堂上炸窩,一議就是一天,他明天還有硬仗要打,誰還有功夫管後宮那些事!   何況那個韓同心那麼沒有用,堂堂一個皇后,被一個外嫁的郡主壓得死死的,連句話都不敢說,這種人幫之何用?   小廝恭聲應諾,還沒有退下去,就被蘇佩文叫住了。   汪幾道等人不解地望著蘇佩文。   蘇佩文小聲地把他去慈寧宮接趙璽的時候發生的事告訴了汪幾道,並道:「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些文章。不然東陽郡主和韓皇后不會這麼快就蔫了下來。我懷疑她們是不是被嘉南郡主抓住了什麼把柄,根本就不敢反抗嘉南郡主。你們可別忘了,大行皇帝的遺詔是交到嘉南郡主手裡的。」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汪幾道想到韓同心在金鑾殿上的表現,立刻改變了主意,高聲對那小廝道:「把簡王爺請到外院書房說話。就說我已經睡下了,聽說簡王爺過來忙起了床,正在更衣,請他稍等片刻。」   小廝應聲而去。   其他的幾個官員也起身紛紛告辭。   汪幾道真誠地道:「時候也不早了,這個時候回去打擾家人,我安排廚房給我們做些夜宵,大家用過夜宵再回去。我想,簡王說來說去也就是那幾件事,應該很快就能完了。你們等著我,等我回來我們再小酌幾杯。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他們得提前統一說法,好在面對咄咄逼人的嘉南郡主時更有勝算。   眾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俱都應下不提,汪幾道換了件衣裳去見了簡王。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41章交易   簡王之前頗為高冷,和朝中的這些命官都沒有什麼交情,和汪幾道這樣的皇帝寵臣,內閣的首輔就更沒有什麼來往了,而汪幾道這個人也不是個怎麼好說話的,他此時坐在汪家外院的書房裡,心裡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汪幾道卻是笑容滿面,神色和藹地走了進來。   簡王忙站了起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一半。   寒暄過半,簡王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來意。   原本還笑意吟吟地汪幾道卻嘆起氣來,道:「不是我不幫您。今天在朝堂之上您也看到了,嘉南郡主把我當出頭鳥來打,說不定這件事我不提還好,要是我提出來,她不問青紅皂白的就給我駁了回來。到時候反而誤了王爺的大事可就糟糕了。」   「她敢!」簡王想到今天所受的氣,不由神色一冷,挑著眉低低地呵斥了一聲。   汪幾道忍不住在心裡冷笑。   那嘉南郡主有什麼不敢的?   她說暫時不冊封太后就不封,你們還不是只能幹看著,連句反駁的話也不敢說。   汪幾道想著,心裡就有些不耐煩了,覺得自己聽了蘇佩文的話來見簡王很是失策。   等到小丫鬟上了茶點,他端起茶盅來慢慢地呷了一口,想著再說幾句話,就把簡王打發了算了。韓同心那樣的沒用,就算是幫她做了太后,就算是她願意報答他,有姜憲在,她也只能是想一想而已。   與他有什麼好處?   汪幾道的神色間就閃過一絲不耐來。   簡王看得分明。   他生平還沒有受到過這樣的羞辱,若是照著他平時的性子,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可為了韓同心,為了女兒,更為了自己,此時卻不得不忍下這口氣。可他再說話時就不免有些僵硬了:「嘉南郡主畢竟是出了閣的婦道人家,總不能一直呆在京城吧?想必李謙也不會答應。照我看來,等京城的事情平息了,她也應該回西安去了。不知道汪閣老意下如何?」   汪幾道這才生出幾分興趣來,他笑道:「難道簡王爺有什麼主意?」   簡王能有什麼主意?   不過是臨時想出來應付汪幾道的。   他只好支支吾吾地道:「內院的事罷了。汪大人只管旁觀就是了。」   既然簡王已經開出了籌碼,又正合他的心意,他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笑著點頭道:「不管嘉南郡主回不回西安,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可皇上年紀還小,後宮不能沒有人打理。大行皇帝還有二十幾天才下葬,這每天去思善門哭的命婦也沒有個人坐鎮,也是個大事。」   言下之意,我可以立刻就拿出誠意來,這就著手韓同心冊立為皇太后的事,可趙翌下葬之後,簡王你必須把姜憲給我弄走。   只有韓同心做了皇太后,很多事簡王才能插手。至於弄走姜憲,他此時雖沒有什麼好辦法,但大行皇帝還有二十幾天才下葬,他總能想出辦法來。   「那我就先替皇后娘娘謝謝汪閣老了。」他立刻就同意了這筆交易。   汪幾道客氣地笑道:「哪裡!哪裡!皇后娘娘是大行皇帝的結髮妻子,如今新皇已經繼位,皇后娘娘理應冊封為太后才是……」   他嘴上這麼說,心中卻不以為然。   韓同心一看就是個沒主意的,就算她坐上了皇太后的位置又如何?她又不是曹太后,感激可以直接轉化為爵位俸祿。她的感激,半點份量都沒有。難道她還敢在群臣的反對下給自己封個爵位不成?   莫名的,汪幾道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姜憲的模樣。   雖說立朝之時就有規定,非軍功不可封爵。可若是這事擱在姜憲的手裡,說不定她還真幹得出這種事來……   汪幾道的胡思亂想,姜憲當然不知道。   她拿著李瑤派人送過來的兵部公文直嘆氣。   奉太皇太后之命過來幫忙的孟芳苓接過宮女託盤裡的杏仁茶放到了姜憲的手邊,溫聲地道:「國公爺那邊不順利嗎?」   昏黃的燈光,落在孟芳苓盈盈的笑臉上,像給她撒上了一層金粉,讓她的五官變得更柔美,笑容更溫暖。   姜憲恍惚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和孟芳苓日夜相對的那些日子。   她不禁抿著嘴笑了笑,和孟芳苓說起心裡話來:「國公爺那邊能有什麼事?兩衛軍心渙散,只要是個能帶兵打仗的就能贏,何況我還讓兵強馬壯的楊俊去幫國公爺。可國公爺……」她說到這裡語氣微頓,輕輕地搖了搖頭,這才苦笑著繼續道,「密雲衛根本沒有抵抗就投了降,這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廖修文經營遼東衛多年,有死士護著他突圍,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我只是沒有想到,這樣的天時地利人和,國公爺沒有乘勝追擊,卻停在了原地給兵部寫了公文,問兵部追還是不追。這事要是擱在李謙的身上,還寫什麼公文,直接把人全滅了再說……」   提到李謙,姜憲的神色又是一陣恍惚。   這傢伙到底在幹什麼?   連封書信都不給自己寫。   他這是要和自己絕交的意思嗎?   姜憲嘟了嘟嘴,好不容易才穩住心神,把思緒重新拉回到這件事上來。   「國公爺……老了!」她感慨道,「開始怕事了……」   那自己還要照原計劃行事嗎?   姜憲在自己東三所的書房裡踱著步。   孟芳苓看著姜憲的目光卻充滿了欽佩。   郡主真是厲害,小小年紀就能節制那些閣老,救鎮國公府於水火。   假以時日,郡主會越來越厲害吧!   而這個時候,宮裡的人都已經歇下了,只有嘉南郡主,還在為國事為家事操心。若是有機會,她真心願意為嘉南郡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好能為她多分擔一些憂愁。   她動作越發的輕柔,把書房的燈芯都撥了撥。   第二天,去思善門哭過喪之後,幾位朝中肱骨之臣坐在御書房裡議事,卻並沒有出現汪幾道或是簡王預想中的硬仗。   姜憲很快就同意了不再追擊遼東衛的提議,也同意早日冊封韓同心為太后,只是要求把時間推到大行皇帝下葬之後,說是要讓韓同心好好地為趙翌守守孝,趙翌死的時候,韓同心正一個人躲在慈寧宮裡避禍。   這就有點洩私憤的意思了。   可汪閣老等大男人卻是不好和她多計較。   反正他們要求冊封韓同心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姜憲卻想著趙翌之前給自己的那幾封提到要廢后的書信。   得好好收藏起來才是。   只要趙璽做一天的皇帝,這信就能用得上。   就算你趙璽是皇帝,也不能不聽父親的話吧?   何況朝廷素來以「孝」治國。   她擋著不讓冊封韓同心,不過是像逗貓逗狗似的,給這些貓貓狗狗一個下馬威罷了,讓他們總有件事擱在那裡平白惹些心煩氣亂。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42章請功   一時間姜憲、汪幾道、簡王都滿意了,朝堂上也就風平浪靜。   姜鎮元和楊俊班師回朝,汪幾道上表為姜鎮元、楊俊請功,姜家的危機總算是解除了,韓同心每天帶著趙璽給趙翌上香守靈,姜憲又寫了一封信給李謙……   日子有條不紊地過了兩天,姜鎮元突然來見姜憲。   姜憲每天早上去祭拜過趙翌之後,就會去御書房坐一會兒,看看有沒有事。若是有事,她通常三言兩語就能解決了;若是無事,就直接回慈寧宮陪太皇太后說說話,打打太極拳。   這天她正好在陪太皇太后打太極拳,有內侍通稟姜鎮元求見,忙讓人請了進來。   姜鎮元給太皇太后行了禮,陪著說了兩句話,就辭了太皇太后,和姜憲去了旁邊的偏殿說話。   「聽說你把汪幾道為我請封的摺子壓下了!」姜鎮元沒有和姜憲兜圈子,直言道,「你可是有什麼打算?」   姜憲也沒有和姜鎮元廢話,而是直接道:「我的確是把汪幾道的摺子壓了下來,我是想問問大伯父,想坐哪個位置?」   汪幾道上的奏摺中,請封姜鎮元為太子太保。   請封楊俊為西山大營同知。   京衛早就千瘡百孔,要不是有德高望重的姜鎮元鎮著,京衛早就成了一盤散沙,可就算是這樣,韃子打進來的時候,京衛還是沒能撐住,傷亡慘重,十之僅存其二。之後又追剿密雲衛和遼東衛,以疲憊之軍迎精銳之師,自然輸得多贏得少,之後若不是楊俊及時趕到,說不定京衛就全交待在北城了。   這道請封的摺子看著挺好,可姜鎮元是虛職,京衛早已只剩些殘兵遊勇,不過是名頭好聽而已。   姜鎮元以為姜憲是因為不滿汪幾道的安排才這樣問他的。   他也不滿意這樣的安排。   姜鎮元想到自己即將說出來的話,不由地沉默了一會兒,這才低聲道:「保寧,我想帶著姜律去鎮守遼東!」   姜憲大吃一驚,杏眼圓睜地瞪著姜鎮元,嘴角翕翕,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姜鎮元看著,不由地嘆了口氣,道:「保寧,我知道陡然間跟你這麼說,你很難接受。可這是經過了我的深思熟慮的,甚至可以說是等了好幾年的機會。」   姜憲定了定神,望著姜鎮元的目光顯得很是複雜。   姜鎮元還以為姜憲是一時接受不了自己的想法,忙解釋道:「保寧,我知道你和別的小姑娘都不一樣,你是胸中有丘壑的人,很多事我不說你也明白。   「姜家這幾年的日子實在是不好過。   「不,不應該說是這幾年。是從你曾祖父時開始,就很不好過了。   「先帝在世的時候是怎樣對待姜家的,你年紀還小,我也就不多說了。就說曹太后繼位,趙翌親政,哪一樁事我們姜家沒有出力?可你看他們坐穩了江山之後是怎麼對待姜家的?我就是想練個兵,那些言官都能彈劾我『擁兵自重,想謀逆』!趙翌更是恨不得派人把我監視起來,只要我有個風吹草動的,他就有了對付姜家的理由。   「而趙璽,也不過是另一個趙翌罷了!」   姜憲輕輕地在心裡嘆息。   她大伯父看人還真挺準的。   趙璽前世不就毒殺了她嗎?   想起從前的事,姜憲有些走神。   姜鎮元也有些走神。他想著這些年裡發生的事,語氣不由變得沉痛起來:「京衛這些年來尸位素餐,我是知道的,我也是難辭其咎的。可我這也是沒有辦法!我不吃空餉,朝廷中的那些閣老輔臣們拿什麼來打點?我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將那些功勳之家的紈絝子弟收編到京衛中來,那些功勳之家怎麼會唯姜家馬首是瞻?沒有那些功勳之家的支持,皇帝也好、曹太后也好,又怎麼會忌憚姜家,不敢隨意動彈姜家?!   「可這天下的事,從來都是一飲一啄,天理循環的。姜家能有今天,是得了功勳之家的支持,可京衛的沒落,也正是因為有太多功勳之家的子弟在京衛裡當差的緣故。   「姜家已經和這個朝廷一樣,老了,腐朽了。   「如果姜家想重煥生機,就只能走出去,剔除從前的毒瘤,重新開始。   「而這次遼東衛謀逆,正是讓姜家不絕於此,可以重新出發的生機。」   姜憲神情古怪地道:「您沒有乘勝追擊,而是停留在原地給汪幾道寫了一道摺子請內閣示下,讓遼東衛一半的人馬逃出了京城,您,您不會是有意的吧?」   姜鎮元知道這事自己做得不地道。   他老臉一紅,說話不免有些氣短:「保寧,你治理朝政,國庫的情況你不可能不知道。——戶部根本沒有銀子給我們打仗。與其到時候戶部讓我自己想辦法給死難的將士發撫恤金,我還不如節省點力量,少些傷亡,以圖後續。」   也就是說,姜鎮元是故意放走廖修文的。   姜憲很是無語。   姜鎮元索性道:「遼東衛若是全都折在了京城,遼東怎麼辦?誰能鎮守遼東?」   遼東衛的家眷全在遼東,遼東衛又受遼王恩惠多年,遼東衛若是全死在了京城,遼東肯定會大亂。而且不管朝廷派誰去鎮守遼東,原遼東衛的這些後人都不會馴服,甚至有可能還會鬧事。   而且兵源也是個問題!   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就算是朝廷強制遷移一部分人去遼東,那些原遼東衛的後人會不會暗中抵制,遷移過去的人能不能適應遼東的苦寒,都是沒有辦法確定的。   姜鎮元道:「若是以平亂的由頭過去,就又不一樣了。朝廷沒有銀子給我們,我們完全可以自行挑選精兵良將跟過去,在邊關安營紮寨,開荒種糧,自給自足,自徵自用,既能讓將士們吃飽穿暖,滿足衛所的軍需,還能脫離朝廷的束縛,在平亂的過程中練出一隻能徵善戰的兵來,為天子守國門。」   為天子守國門?!   她大伯父做官做久了,說話做事都變得拿腔拿調起來。   在姜憲看來,她大伯父這不是要為天子守國門,這完全是想割據一方!   前世,可沒有這樣的事。   當然,前世姜家也沒有這樣的機會!   她語氣裡不禁帶著幾分試探,道:「大伯父,若是我做了皇太后,您有這樣的機會,還會去遼東嗎?」   「當然不會去!」姜鎮元想也沒想地笑道,「你若做了皇太后,我怎麼也要護著你,不能讓你被那些朝臣欺負了去。」   姜憲眼睛一紅。   前世,正是她拖累了姜家,拖累了她的大伯父。   姜鎮元說完這話,微微一愣,隨後有些不自在起來。   如今朝廷算是保寧當家做主,他這個時候不是留在京城裡幫她,卻轉身跑去了遼東,保寧應該很生氣,因而才這麼問他的吧?   可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他若是不能抓住,姜家恐怕就得和這個王朝一起爛掉了!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43章舉家   姜鎮元想了想,不由勸慰姜憲道:「我知道你自幼和大行皇帝一起長大,滿朝文武他誰都不相信,獨獨讓人千裡迢迢地把遺詔送到了你的手上,你對他有責任。可這責任也要分大小。你已經出了嫁,是別人家的媳婦,以後過日子,得先顧著自己的婆家才是。像這次平亂,要不是因為實在是機會難得,我等了十幾年才等到這樣的機會,我一定會推辭不去,舉薦李家的。」說完,關切地問,「你公公心裡肯定不太舒服,你可曾派人去跟你公公解釋過?這些雖是小事,可千裡之堤,潰於蟻穴。小事積累起來,就變成了大事。你可要多上些心才是!」   她的伯父,一如前世,事無巨細地關心著她。   姜憲的眼淚「啪」地一下落了下來砸到手背上。   姜鎮元一個大男人,是從不管內宅之事的,就連姜律小時候也不曾抱過他。更何況如今面對的是像姜憲這樣嬌滴滴的小姑娘。他頓時慌了手腳,忙道:「你這是怎麼了?可是覺得伯父說得不對?你別哭了!伯父這是為了你好!」   姜憲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去,掏出帕子來擦了擦眼角,換了個笑臉,這才道:「我沒有責怪伯父。我是覺得伯父對我太好了……」   姜鎮元鬆了口氣。   姜憲這幾天過得並不輕鬆,特別是遲遲沒有得到李謙的回信,朝廷的邸報上說西安那邊不僅沒事,而且李謙還利用慶格爾泰圍攻京城的時候在陝西行都司和陝西都司整頓吏治,排除異己,把兩司弄得如同鐵板一塊,還無視朝廷禁令,暗中圍剿慶格爾泰,以至於慶格爾泰為了逃命,丟下了大量從京城擄掠的財物逃回了草原,全都便宜了李謙。   姜憲氣得咬牙切齒,又擔心的徹夜難眠。   如今因為姜鎮元的緣故大哭了一場,心裡反而舒服了。   她問姜鎮元:「您準備什麼時候走?既然決定了去遼東,就別回來了。把伯母也帶過去吧!別丟下她一個人在京裡。有時候你們覺得是為了她好,可她寧願和你們去苦寒之地與你們相守在一起地熬著,也不願意提心弔膽地一個人待在家裡等著。」   這也說出了她自己的心聲。   姜鎮元非常的驚訝。   他道:「你不反對?」   「我怎麼會反對!」姜憲說著,不由笑了起來,道,「伯父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伯父沒有來之前,我正發愁怎麼勸伯父去遼東平亂呢!」   姜鎮元愕然地望著她。   姜憲斂了笑容,正色地道:「伯父,正如您剛才所說的,這個朝廷已經從根子裡爛了,姜家也已經呈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勢,這麼多年了,是時候應該韜光養晦,避世牆東,養精蓄銳了。您能願意去遼東平亂,正是我求之不得的。這樣一來,等我離開京城之後,就不用擔心姜家在風口浪尖上,要繼續和汪幾道等人周旋了。」   姜鎮元訝然道:「你,你要離開京城!?」   「當然!」姜憲理所當然地笑道,「您不也說我是出了閣的姑娘嗎?我怎麼也要顧著我的婆家啊!我不可能總呆在京城。您都知道京城不能呆,得想辦法另闢蹊徑,我不可能放著陽關大道不走,非得在那爛泥坑裡蹲著吧?」   姜鎮元聽著不由笑出聲來。   「你心裡明白我就放心了。」他嘆息著搖頭,道,「我先前怕你多心,準備和你商量之後再決定走的日期。既然我們都想到一塊兒去了,我想你肯定早就幫我盤算好了我什麼時候走最好。我就聽你的安排吧!至於你說的把你大伯母帶過去的事,還是要緩一緩才好。通常鎮邊的將軍家眷都是要留在京城的,你大伯母這個時候隨我走不太合適。等過些日子,我在那邊安定下來了,再把你大伯母、姜縱和姜含都一併接到遼東去。」   也就是說,姜鎮元準備舉家北遷,不再回京城了。   這樣一來,姜憲可就真的成了遠嫁的姑娘,以後難得再見到一回娘家人了。   姜鎮元之所以遲了兩天才來見姜憲,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以姜憲的聰明,她怎麼會不明白。   前世,姜家就為她放棄了遠離中樞,割據一方的機會,今生,她怎麼還能讓姜家做出如此的犧牲。   姜憲笑道:「您別擔心我。以我的性子,難道還會在李家吃虧不成?您只管去遼東,等您在那邊站住了腳,我到時候帶著李謙去您那兒爬山去。」   姜鎮元到底有些不放心,姜憲向他保證了又保證,姜鎮元只得點頭同意。   姜憲尋思著這件事不能由她提出來,而且還事不宜遲,否則廖修文逃回了遼東,築城牆,廣蓄糧,難道他們還真的和他去對峙幾年不成?   送走了姜鎮元,姜憲讓阿吉去請了汪幾道過來。   汪幾道一路急行到了御書房。   姜憲就把想讓姜鎮元去遼東平亂的事對汪幾道說了。   汪幾道立刻就提出了反對的意見。他道:「國公爺乃國之棟梁,朝中肱骨,若是離京去遼,京城怎麼辦?」   若是讓鎮國公帶了心腹將士過去,除了廖修文就又多了一個比廖修文更厲害的姜鎮元,等到姜鎮元平息了遼東的戰亂,朝廷拿什麼挾持他?他們豈不又縱容出個靖海侯?   他是絕對不會答應這件事的。   「若是要平亂,我倒覺得楊俊更好。」他繼續道,「讓楊俊掛個兵部侍郎的銜去遼東平亂,等到他班師回朝,就直接留在兵部好了。這樣既可以對楊俊有所交待,也可以安撫民心——國公爺這些年來守衛京城,又打退了韃子,在京城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很高,的確不合適此時離京。」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同意國公爺去遼東嘛!」姜憲淡淡地道,「可我就想讓國公爺去遼東平亂,一來可以將功贖罪,堵住那些言官的嘴。二來鎮國公府這幾年的損耗太大,得找個地方補補元氣。這遼東,鎮國公是非去不可的!你看這件事該怎麼辦吧?」   汪幾道氣得臉色鐵青。   什麼叫做「鎮國公府這幾年的損耗太大」,敢情姜鎮元去遼東不是去平亂的,而是借著打仗的名頭去撈錢的!?姜憲把軍政大事當什麼了?把朝廷當什麼了?   「我覺得還是派楊俊去遼東平亂更好!」汪幾道想也沒想地道,「若是鎮國公府這幾年的日子實在艱難,我們可以再商量再想辦法,卻不能把遼東當成錢袋子!」   ※   親們,今天的更新!   不好意思,寫得太晚,還來不及校對,先貼草稿了。   ※ 第744章表態   他以為姜憲聽了會發脾氣,說完之後立刻目露警惕地望著姜憲。   誰知道姜憲聽了只是冷冷地點了點頭,道:「既然汪大人不同意,那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議!」說完,端茶送客。   汪幾道覺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昂揚的鬥志都被堵在了胸口,卡在那裡不上不下的,特別難受,卻也只能嘴角翕翕地呆立片刻,心情鬱悶地出了御書房。   誰知到了第二天的大朝會,李瑤卻走出來提起了這件事,並道:「如今舉國上下只有鎮國公擔得起這樣的重任了,臣懇請皇上早日下旨,平息內亂,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因為起得太早,三歲的小皇帝趙璽端坐在龍椅上打瞌睡,頭一點一點的,身子骨慢慢朝東或是朝西歪倒著,站在龍椅後面的閔州儘量想辦法扶著他,但寬大的龍椅對他來說,還是顯得太空闊,就像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裳,不合適之餘還透著幾分孤單和可憐。   坐在旁邊位置的姜憲看著就輕輕地咳了一聲。   或者是心裡忌憚著誰就會對誰緊張。趙璽對姜憲的聲音非常的敏感。聞聲立刻就醒了過來。   他惺惺忪忪地揉了揉眼睛,懵懵懂懂地朝姜憲望去。   姜憲就將李瑤的話重複了一遍。   只是沒等她把話說完,汪幾道就跳了出來,看也沒看姜憲一眼,朝著趙璽揖了揖就道:「皇上,臣也覺得應該早日平亂。只是平亂大將軍卻不可任命為鎮國公。畢竟京城剛剛太平,鎮國公德高望重,還有很多事需要鎮國公幫著出謀劃策,特別是韃子逃走後的防衛,更是離不開鎮國公這樣的能徵善戰之人。臣推薦楊俊去遼東平亂。遼東是苦寒之地,楊俊年輕,吃得了苦,所領陝西總兵府不僅驅除了韃子,還清剿了密雲衛,不管是能力還是戰績,都足以獨當一面。還請皇上三思。」   趙璽別說是三思了,就是九思也弄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而姜憲又是支持姜鎮元去遼東的。所以汪幾道把話說完之後,轉過身來看了一眼那些有資格上朝的大臣們,希望他們能明白,如今能夠衛戍京城的只有姜鎮元,你們若是想要京城固若金湯,就支持他把姜鎮元留在京城。   同時他心裡也暗暗惱火。   他不相信讓姜鎮元去遼東平亂之事是李瑤自己的主意。李瑤今天在朝堂上這麼說,肯定是和姜憲商量好的。他在宮裡也安插了人,姜憲什麼時候把李瑤叫過去的,他卻一點消息也沒有收到。還有李瑤,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是鐵了心要跟姜憲一條道,和他磕到底不成?   這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姜憲的打算。   拉攏李瑤對付他,就算是不能把他拉下馬,也要讓他這個首輔沒辦法一言九鼎。她則依靠著李家、姜家和楊俊等人的兵力,居高臨下,坐山觀虎鬥,左右朝廷政局。   汪幾道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來。   曹太后聽政到了晚期,才琢磨出這點道理來,還因為手中沒有兵權,只能夠利用朝中的大臣,玩弄得不太順利。   姜憲,卻是像生而就有這樣的天賦似的,不過短短的幾天功夫,就知道怎樣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他們會被她一網打盡的!   汪幾道朝李瑤望去,並遞了個眼色過去。   李瑤卻視若無睹,反駁他的話道:「遼王在遼東經營多年,從這次遼王無詔南下朝廷卻一無所知就可看出,遼東的朝廷命官不是投靠了遼王就是被遼王清算了,遼東現在到底如何,我們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去遼東的人不僅僅是要平息內亂,還要有能力讓遼東恢復往日的欣欣向榮。正如汪閣老剛才所說的那樣,楊大人年青,擅長帶兵領將,可楊大人並沒有治理一方的經驗,遼東又多是逆臣,一不小心就可能悍匪遍地,還是派個像鎮國公這樣老成持重的去更為合適。」   汪幾道肺都要氣炸了!   這個李瑤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讓姜鎮元去遼東,無異於放猛虎歸山,他怎麼可能還會回來!?這是無緣無故給自己找麻煩啊!   他忙道:「照李大人這麼說,朝廷還怕遼東鬧匪患不成?誰又是生下來就會治理朝政的呢?還不都是一步步摸索出來的!我們總要給年輕人一個機會……」   楊俊這個年輕人聽著肺也要氣炸了。   姜憲和他說的好好的,只要他幫著姜鎮元平了內亂,就讓他留在京城的。   他平生所求只為恢復先輩的聲望。   遼東那個鬼地方,去了沒有十年不可能回得來!   十年之後,誰知道現在站在這裡的人都去了哪裡?黃花菜都涼了!還談什麼光宗耀祖?   他想了想,一咬牙,上前幾步道:「皇上,郡主,臣自知才學淺薄,行事不夠穩健,懇請皇上和郡主準我為國公爺的副手前往遼東平亂,等遼東太平之後再返回京城。」   楊俊要的,是姜憲的一句保證。   保證他跟著姜鎮元去了遼東之後,還能回到京城來。   這樣一來,汪幾道也就沒有理由反對姜鎮元去遼東了!   楊俊飛快地睃了汪幾道一眼。   果然,汪幾道的臉黑得像鍋底似的。   他在心裡冷笑了一聲。   把別人當傻子挖坑埋,也別怪別人把他往坑裡推。   楊俊自己都同意給姜鎮元做副手了,別人再說,就是得罪楊俊了。   從前楊俊只是個陝西總兵,這些人當然不會把他放在眼裡。可現在他打了勝仗,還證明了自己能打仗,就成了朝廷炙手可熱、仕途遠大之人了,再加上姜憲明顯地是要用他。誰願意和這樣的新貴撕破臉?   蘇佩文猶豫了一下。   左以明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站了出來,道:「李大人統領兵部多年,又是大行皇帝欽點的兵部尚書,顧命大臣,想必對軍中的情形十分了解。楊大人又自請為鎮國公的副手,依臣之見,不妨請鎮國公去遼東平亂,讓楊大人留在京城,負責京城的防衛。京城前些日子幾經戰亂,到底還是需要一個像楊大人這樣的人駐守京城才好。這樣一來,正好可以彌補汪大人擔心的京城防務。不知眾位大臣意下如何?」   姜鎮元一直都是武官之首,且行事內圓外方,不是個好相處的人。楊俊卻不一樣,是文臣之後,資歷又淺,突然調到京城為官,肯定還有很多需要請教他們的地方。憑心而論,當然是楊俊要比姜鎮元好。   至於姜鎮元,就讓他去那遼東苦寒之地練兵去好了。   說不定他這一生都要在那裡和遼王的殘黨餘孽死磕了。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45章廷議   想到這裡,眾人心頭一輕。   就有人站出來同意左以明的意見。   李瑤自然是附議者之一,蘇佩文則站在汪幾道一邊,顧命大臣裡二對二了。   眾臣這才恍然意識到,姜憲這個在他們看起來很是可笑的監國郡主,原來已經佔據了這麼重要的位置。   梅城垂頭站在左以明的身後,心中猶如驚濤拍岸,欲歇不止。   事情照這麼發展下去,朝堂遲早會一點點的被姜憲掌握在手裡。可姜憲為什麼會把姜鎮元支到遼東去呢?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讓姜鎮元掌握更大的權力,以保證姜憲在朝中的政令通行嗎?   他偷偷地抬頭望了姜憲一眼。   姜憲正低聲地和小皇帝趙璽說話。   她儘量用趙璽能聽得懂的話告訴他發現了什麼事。   趙璽認識地聽著,仿佛真聽懂了她在說什麼似的,等姜憲講完,他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問姜憲:「鎮國公要去追那些叛軍了嗎?」   「是的!」姜憲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尊敬」身為皇帝的趙璽的,免得別人跟著有樣學樣,壞了朝廷的規矩。雖然知道汪幾道他們都沒有把這時的趙璽放在眼裡,可這個口子卻不能在她這裡開,「等鎮國公把遼王那些餘孽都清剿了,天下也就太平了。皇上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了?」   皇帝從來不是一個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差事,只有沒當過皇帝的人才會這麼說。太后也是。   太后甚至比皇后更不好當,何況是攝政的太后。   簡王既然想要這個差事,那就讓韓同心去做好了。   只希望到時候韓同心不要哭著喊著不願意才好。   姜憲睨了與汪幾道交換著目光的簡王一眼,心中暗暗哂笑。   像傀儡一樣躲在龍椅後面的閔州已小聲地對趙璽耳語:「皇上,您聽郡主的。你聽郡主的準沒錯。」   趙璽身邊的人都告訴他,聽嘉南郡主的沒有錯。而且相比汪幾道等人,自然是姜憲和他更親近。   他想也沒想地高聲道:「那姑母捨得鎮國公去遼東嗎?」   姜憲聽著心中一動,朝著龍椅背後的閔州望去,並給了閔州一個鼓勵欣慰的目光,一句廢話也沒有地道:「我希望鎮國公能去。」   趙璽聽著就笑了起來,聲音清脆響亮地高聲道:「那我、朕!朕就許了鎮國公去遼東!」   沒有什麼打算,沒有什麼理由,只是因為姜憲同意了,所以小皇帝也同意了。   國家大事,如同兒戲!   汪幾道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商紂重現於世。   他穩了穩心神,覺得自己沒有剛才那麼氣憤了,這才沉聲道:「郡主,國家大事,怎能出自黃口小兒?就是大行皇帝,也是十六歲之後才親政的。鎮國公是去是留,遼東派誰去平亂,都應該由內閣廷議才是……」   姜憲昨天在送走汪幾道之後,就立刻派了人給李瑤和左以明分別送了封信去。   這才有了今天朝堂上的這一幕。   她費了這麼大的勁,就是要把汪幾道打服了,又怎麼會阻止汪幾道的叫囂呢?   姜憲不以為然,冷冷地打斷了汪幾道的話,高傲地望著下面的群臣,道:「那就廷議!」   廷議就得臣子們表態。   汪幾道和蘇佩文反對,李瑤和左以明同意。   最大的殺器姜憲站在李瑤和左以明這邊。   就算是有人想反對,也不敢當著姜憲的面提出來啊!   金鑾殿上的血腥氣仿佛還沒有散去似的。   很快就有人表示了同意,有人保持了沉默,有人則模稜兩可,但表示反對的,卻只有蘇佩文幾個。   姜憲不屑一顧地瞥了汪幾道一眼。   汪幾道的臉脹得紫紅,叫道:「大家難道要置皇上的安危於不顧嗎?」   姜憲輕笑道:「是汪閣老要置皇上的安危於不顧吧?這韃子退走還沒有幾天,京城當時發生的事您怎麼就忘記了呢?我贊同鎮國公去遼東,不也是希望鎮國公將功贖罪嗎?怎麼就成了別有用心之人!」   那些持反對意見的人都是汪幾道的忠誠追隨者,除非汪幾道謀逆,否則他們不管心中到底怎麼想的,都得站在汪幾道這邊。就算是姜憲說破了喉嚨,這些人也不會改變主意。可那些同意這件事或是不敢反對這件事的人聽了姜憲的話,再看汪幾道的目光就不免有了幾分複雜。   汪幾道如坐針氈,姜憲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道:「我贊同李大人的提議,讓鎮國公去遼東平亂,楊俊則留在京城,任西山大營都指揮使。」   西山大營都指揮使和陝西行都司一樣,都是高階武職。西山大營的都指揮使,是正二品。而現在,楊俊不過是個正三品的總兵。   李瑤在接到姜憲的書信時就已經決定和姜憲同一戰線了。   回到家他仔細想過之後就明白過來了,姜憲不過是在利用他而已,最終的目的是把左以明捧上位。可事情都有意外的時候,他若是連這個也不敢嘗試,憑什麼做首輔?   因而姜憲的話音一落,他立刻表示:「臣附議!」   楊俊喜出望外。   正二品!   有多少人終其一生都沒能跨過三品這個坎,而他,就這樣簡單輕鬆地邁了過去。   如果現在不是在朝堂上,他都要痛哭一場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看了李瑤一眼,心裡非常的複雜。   他和李瑤也沒有什麼生死大仇,不過是年輕氣盛的時候狠狠地頂撞過李瑤幾次,讓李瑤大失顏面,從此對他非常的不滿。   等李瑤做了兵部尚書,進了內閣之後,他更是躲在了陝西足不出戶,準備熬過了李瑤的任期再說。這次他之所以敢出兵勤王,是因為沒能抵禦成名立功的誘|惑。   他沒有想到李瑤能放下倆人之間的恩怨,毫不猶豫地推薦他。   李搖神色肅然地站在那裡等著姜憲最終的決斷,看也沒看楊俊一眼。   他依舊不喜歡楊俊,可在更大的利益之下,個人的喜好並不重要。   若是楊俊投靠了姜憲,那就是他的盟友了。盟友之間,自然不必太計較。   他眼角的餘光瞥了左以明一下。   左以明已站了出來,溫聲道:「臣附議!」   底下的朝臣全都在心裡哀嚎。   你們打架就打架,怎麼還要人這樣一個個的表態,萬一哪天汪幾道佔了上風他們該怎麼辦好?   眾人很是為難。   梅城卻沒有出聲。   姜憲太了解他的性子了。索性溫聲問他:「梅大人可是有什麼要說的?」   梅城思忖了一會兒,斟酌道:「若是鎮國公去遼東,軍需糧草怎麼辦?如今國庫空虛,沒有銀子支持鎮國公去遼東平亂!」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求月票啊~   ※ 第746章擇一   如果是其他人,姜憲一定認為他是在委婉的反對自己,但提問的人是梅城,姜憲知道,他是真的在擔心這些事,而且梅城還給她解決了一個大/麻煩——稅賦是一個朝廷的根本,姜鎮元想要去了遼東之後藉口國庫空虛自耕自得,自給自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朝廷免了他的稅賦,賦予了他自治的權力,他因此而游離於朝政之外。   這種權力發展下去,就是割據一方。   這個道理姜憲知道,汪幾道知道,李瑤、左以明,甚至是蘇佩文都是知道的。   可若是姜鎮元去了遼東卻沒能拿到這個權力,他將處處受掣於朝廷,受掣於汪幾道等人,要辦的事拖個幾天,說不定他那裡就餓死或是凍死好幾個人了。與其這樣,姜鎮元還不如呆在京城。   那麼讓姜鎮元去遼東之後獲得自給自足的權利,這件事什麼時候提出來,怎麼提出來,完全是一個見機而行的事。   而梅城的話,正好給了姜憲這樣一個機會。   她不由微微地笑了起來,看了汪幾道一眼,轉移了話題,道:「梅大人是戶部尚書,最清楚戶部的事了。既然大家都同意鎮國公去遼東平亂,那我們正好趁著這機會議一議鎮國公去遼東平亂的糧草怎麼解決。」她說著,從龍案上拿起一本奏摺道,「平亂的詔書已發了下去,各地衛所都開始圍剿廖修文,但廖修文還是在短短幾天的功夫裡就逃出了山海關。遼東平亂之事已迫在眉睫。我們拖而不決,就是在給廖修文逃跑的機會,給廖修文築城積糧的機會,就是在幫廖修文!」   姜憲說著,瞪大了一雙杏眼,目光如即將離弦的箭,好像誰敢反駁,誰就在幫廖修文,誰就是廖修文的同黨,誰就是謀逆,誰就會被等同於叛逆處置,她決不輕饒。   誰又敢在這個時候說什麼?   汪幾道不禁在心裡大罵。   誰同意讓姜鎮元去遼東了?姜憲未免也太會混淆視聽了吧?   他想要說幾句,可轉身卻看見眾人都一副被姜憲牽著鼻子走的樣子,已經開始議論起遼東平亂的糧草來,沒有一個對姜鎮元去遼東的事表示出異議。   汪幾道一口氣就堵在了胸口。   可他心裡卻又不得不承認,姜憲在控制話題走向、引導朝臣情緒等方面有著她自己得天獨厚的天賦和能力,既有男子的果斷,又有女子的細膩,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假以時日,必成一代與男子比肩的梟雄!   他狠狠地甩了甩袖子,第一次對姜憲生出了深深的畏懼之情。   姜憲,不能讓她留在京城繼續攪亂朝堂,甚至是趁主弱之機逐漸壯大實力。   他和簡王的合作,現在看來真是太正確不過了。   汪幾道眯著眼睛看著姜憲。   左以明卻在心裡為姜憲喝彩。   左右逢源,四方借勢,以己之長攻人之短,反應迅速,牢記自己的目標不放,縱然前面雲山霧繞、刀山箭海,可她卻始終清醒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不為他人所動搖,一般男子都做不到的事,她卻輕易就做到了,好像她生來就會似的。   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安分守己!   有個這樣不安分的聯姻對象,有時候會很麻煩,甚至會受牽連,可同樣的,這樣的聯姻對象也會給左家帶來機會,端看怎樣維繫彼此之間的關係。   之前左家和李家的聯姻,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左泉是小兒子,讀書上又沒有什麼天分,李家巨富,李家的女兒嫁過來又是高嫁,雖然有個做郡主的嫂子,卻有名無權,所以於左泉自己確實是門非常好的親事,可是對家族卻沒有什麼實際好處。   看在嘉南郡主的面子上,他還特意修書一封,讓大哥好生對待這門親事,不要怠慢了李家的姑娘。   沒想到這門親事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   嘉南郡主,可真是位猛人啊!   把汪幾道壓得死死的,把李瑤玩於股掌之上,就是他,也在姜憲這種暗示之下不由自主的入了局。   如今形勢又詭異地向一個不可阻擋的方向奔去。   姜憲直接跳過了姜鎮元任免的最後博弈,當成大家都默認了這個結果,直接議起了遼東平亂所需的軍需來。   左以明瞥了梅城一眼。   他有點懷疑梅城是不是也投靠了姜憲,或是為姜憲所用。   這讓他更加覺得姜憲高深莫測,甚至有些懷疑姜憲身邊是不是有個非常厲害的謀士。   所以他略一猶豫,索性擼著胳膊上了陣,道:「臣以為不可讓去平息遼東之亂的將士保家衛國之餘卻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而且遼東地域寬廣,平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不如讓姜鎮公自耕自得,既可解遼東之亂,亦可解朝廷之困。梅大人,您看如何?」   梅誠嘴角翕翕,心中後悔不迭。   早知道事情會扯到他身上,他就不應該多這個嘴的。再在可好了,逼著他在大殿上站起隊來。   可他誰的隊也不想站,他只是怕外行指使內行,嘉南郡主會不管不顧,強行讓戶部撥大量的銀子給姜鎮元。他們戶部拿不出銀子,要背鍋。   見沒有辦法避免站隊了,他只好尋思該到哪一邊去。   只是沒等他細想,姜憲已出聲為他開脫:「這兩年九邊的軍餉是怎樣一個情形,想必諸位臣工心裡都明白,戶部的事就更不用多說了。現在大家還是議議鎮國公去遼東平亂是由朝廷撥款還是自耕自給吧?」   「當然是自耕自給!」有自詡忠義之臣的官員站出來道,「遼東極其寒冷,冬天根本不能打仗,從前派去遼東的軍隊到了冬天就只能安營紮寨,升火取暖,大家都只能等到來年春天再戰。鎮國公帶了將士過去,正好可以趁著冬天的時候開墾些荒地!」   反正每次打仗,朝廷撥出去的銀子都被那些所謂的總兵、巡撫給私吞了,還不如讓鎮國公自己想辦法操心軍需去。   抱著這樣想法的人還不少,也有人想巴結姜憲,覺得遼東的糧草應該由朝廷供給。   一時間大家議論紛紛,吵得像個集市。   姜憲這下子也不問汪幾道他們了,直接道:「那遼東平亂的軍需就由鎮國公自行解決。我們再議第二項,平亂的將士從哪裡來?」   她的話音剛落,大殿裡頓時靜悄悄的。   要兵,就要給餉,給餉就得有銀子……他們連九邊的餉銀都拿不出來了,連守護城門的士卒都湊不齊了,更何況是支持姜鎮元去遼東平亂!   姜憲這下也不商量誰了,直接道:「兩個方法。一個是在京衛中抽調。一個是募兵。大家選一個吧!」   ※   親們,求月的加更!   O(∩_∩)O~   ※ 第747章屈服   從京衛中抽調,就意味著京中的防衛會被削弱,在場的眾臣都生活在京城,也就是說,損失的是在場諸位的利益。   這些京官當然不幹。   那就只能讓鎮國公重新招募新兵了。   立刻有官員表示同意,其他人附和。   卻沒有一個人想到要提出第三種解決方法。   左以明忍不住在心裡給姜憲豎起了大拇指。   很快,姜憲就把姜鎮元去遼東平亂的一些事全都處理好了。在行人司擬旨的時候,她甚至把禁衛軍統領高嶺叫到了大殿裡,叮囑他以後要好好地和楊俊相處,並道:「宮內的事交給了你,宮外的事交給了楊俊,京城的安危,就看你們兩位的了!你們可要同心協力,精誠合作,守護好皇上,守護好京城。」   楊俊得償所願,自然是喜出望外,激動之情溢於言表,而高嶺護駕有功,被封了太子太保,姜憲還私底下承諾,只要他好好地護衛著小皇帝,太皇太后,等再過幾年,肯定想辦法給他封個爵位。   高嶺知道自己若是沒有功勞,到時候未必真的就能有個爵位落到他的頭上。可姜憲在承諾中所透露出來的信任、讚賞卻讓他非常的激動。當姜憲當著眾人的面讓他和楊俊好好守衛京城的時候,他還頗為感動。   兩人齊齊應好,特別是楊俊,奉承的話像不花錢似的往外灑,心中卻暗暗嘆息,不過兩年的光景,誰能知道當初那個半夜去給自己報信的李大人,他的老婆會走到這一步。還好他當時沒有倚老賣老,而是接過了李家遞來的援手,及時和李家搭上了關係。   這也是他的運氣吧!   散朝的時候,他就等了一會兒,見李瑤出來了,他立刻就湊上前去,高聲道:「李大人,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有空?我想請您吃個飯。從前是我年輕不懂事,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如今想起來,心中十分的不安。請您務必給我一個負荊請罪的機會!」   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就算是看著姜憲的面子,他也得和李瑤和好。   這樣才不辜負姜憲對他的重用。   自己的那點浮名又算什麼!   朝中很多人都知道當年楊俊和李瑤的那點恩怨,見楊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李瑤道歉,也算是把自己的面子扯下來給李瑤踩了,都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來看李瑤會怎麼應對。   李瑤實在是瞧不上楊俊,何況楊俊現在這樣做,是逼著他原諒楊俊,這樣低劣的手段,他看在眼裡,心中就更不舒服了。可他考慮到楊俊如今已經是姜憲的人了,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低聲下氣的,算是給足了他面子,他也就勉強地應下了:「等哪天有空了我們再聚聚。鎮國公要去遼東平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商量。等我忙過這陣子了再說吧!」   他態度和藹,一副長者的慈愛模樣,頗有些名士風採,讓圍觀他們的人紛紛點頭,覺得倆人都有一副開闊的心胸,是有修養、有學識、有內涵的名臣,這個故事完全可以名留青史了。   李瑤看著卻是一肚子氣。   他又被楊俊擺了一道。   楊俊這樣,完全是拿他的名聲成全自己啊!   李瑤決定以後就算是不收拾楊俊,也不能和楊俊走得太近!   那邊,汪幾道卻被姜憲叫住了。   姜憲面無表情地望著魚貫而出的大臣,沉聲道:「汪大人,我原本是很尊重你的。有什麼事都喜歡先和你商量,可沒有想到汪大人卻不是這麼想的。如今看來,以後有什麼事我只能先和其他人商量了。不過,汪大人是不是也要反省反省自己,有些事你反對了好像也沒有什麼用處啊!」說完,她揚長而去。   汪幾道捂著胸口,臉上紅一陣子白一陣子的,要不是蘇佩文及時上前扶住了他,他恐怕就倒在金鑾殿上了。   「這妖女,我們不能再任她在朝堂上興風作浪了!一定要把她趕出京城去。」他恨恨地道。   蘇佩文忙「噓」了一聲,警惕地四處看了看,低聲道:「有什麼話我們回去再說,這是在宮裡。」   汪幾道沉默地點了點頭,由蘇佩文扶著往御書房去。   大朝會只是定下了大的方向和決定,具體的細節還需要四位顧命大臣和監國的嘉南郡主一起商量著確定下來。   想到等會兒還要看到姜憲那張死氣沉沉的臉,汪幾道就心煩意亂。   誰知道他們一出門就遇到了簡王。   簡王也臉色不虞地站在那裡。   他看見汪幾道就走了過來,低聲道:「鎮國公是怎麼一回事?他素來狡猾,不可能就這樣赤|條|條地去了遼東,他肯定有什麼陰謀。您可不能就這樣答應了他!」   汪幾道瞥了簡王一眼,在心裡腹誹道:他能有什麼陰謀?不過是想要割據一方罷了!   念頭閃過,汪幾道愣了愣。   他為什麼要怕姜鎮元去遼東?   姜鎮元去了遼東,就一定能平息遼東的叛亂嗎?姜鎮元就一定能割據一方嗎?   很多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非常的困難!   汪幾道覺得自己這些日子把事情想岔了。   姜鎮元想去,姜憲也同意姜鎮元去,那就讓他們去好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這個時候姜憲正在興頭上,針尖對麥芒地與她對著幹能有什麼好處?這麼做只會削減他的威望,就算大行皇帝下葬之後把姜憲趕出了京城,他現在這樣和她硬碰硬的對著來,也不過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白白便宜了李瑤等人罷了!   他此時還沒有意識到,他在面對姜憲時這種避其鋒芒的做法,和在曹太后面前、趙翌面前時是一模一樣的。   汪幾道拿定了主意,心情舒暢多了,對簡王也和顏悅色起來,道:「現在還不知道。等我去過御書房之後我們再議這件事。」   簡王點了點頭。   他是非常希望姜鎮元去遼東的,可現在姜鎮元主動提出這件事,他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他沒有琢磨透的陰謀。   可惜韓同心太沒有用了,讓她想辦法安插個眼線到御書房裡服侍她都沒有辦法。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簡王一面想著要不要讓東陽郡主再進宮一趟,一面慢慢地出了宮。   他的貼身隨從立刻從簡王府的馬車旁急步走了過來。   「王爺!」他低聲在簡王的耳邊道,「有人放出消息來,說皇上不是大行皇帝的血脈,是嘉南郡主為了能效仿曹太后垂簾聽政,從外面隨便抱回來的一個孩子。還說她把遼王殺了,遼王才是正統的繼承人!」   ※   向親們推薦莞爾的新書《娛樂圈頭條》——從馮家的千金,重生成家境貧困,一心一意想要憑藉美貌進入娛樂圈的新人。大家有空可以去踩一踩。   O(∩_∩)O~   ※ 第748章謠言   簡王聽著腦子「嗡」的一聲,差點暈過去,心裡不住地叫著:壞了,壞了,這件事到底還是爆發了。   他騰地一下抓住了那隨從的手,聲音嘶啞地道:「這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王爺您上朝的時候不是讓我去八珍閣把他們給您留的梅瓶拿回來嗎?」隨從見簡王心緒激蕩,小心翼翼地道,「我正好閒著無事,就自己去了。到了八珍閣遇到了兩個從保定過來修繕古畫的,小聲在那裡咕嘀著這件事呢!我就上前去搭了個訕。那倆人告訴我,說這件事京裡已經傳遍了,他們聽說之後十分的震驚,會館的同鄉們這兩天都在議論這件事。   「我聽著不對勁。讓人悄悄地跟上了這兩個人。發現他們的確是從保定來的鄉紳,京城裡的確是……很多人都在議論這件事。」   簡王忍不住低低地罵了一聲。   他們簡王府、韓家的利益現在都和趙璽綁在了一起。   失去了兒子的太后,很快就會失去權利。除非這個太后能抱個娃娃皇帝過繼到先帝名下。可縱觀趙家,被曹太后殺的血脈凋零,五代之內都沒有合適的人選。那就只能選成年的已就藩的王爺。那些王爺的子嗣從小就被養在藩地,有自己的父母兄弟,有些甚至和他這個留在京城裡從未就藩的叔祖從未曾謀過面,就算是做了皇帝,又怎麼可能捨棄自己的父母兄弟而尊重他!   要是韓同心有姜憲一半的厲害就好了。   完全可以壓製得住朝中的那些大臣,從五代之外抱個孩子回來養,繼續做個攝政的太后。   念頭一閃而過,簡王心裡那股被壓下去的氣又躥了上來。   壞就壞在韓同心沒本事上。   這件事,必須壓下去。   可誰有能力把件事壓下去呢?   簡王想了想,想到了姜憲。   你不是厲害嗎?你不是把朝中的大臣都如臂指使嗎?好!我就把這件事丟給你,看你怎麼辦?   他立刻又返回了宮裡,並且直闖御書房。   汪幾道還以為簡王是為了姜鎮元的事找過來的,他垂著眼瞼閃過一絲不耐。   姜憲不愧是姜鎮元的侄女,等到他們都同意了姜鎮元去遼東平亂,且能自主招募新兵,自耕自給之後,姜憲又提出不能讓姜鎮元沒有一兵一卒地去遼東,要把楊俊帶過來勤王的陝西總兵府的兵力帶過去,還提出了很多人事上的任免。   李瑤聽著連連點頭,還怕姜鎮元沒有謀反之力似的,提出把天津衛的人也抽調出一部分去幫姜鎮元。   汪幾道知道自己反對也沒有用,索性一句話也不說,只坐在那裡附議。   他想到自己和簡王的結盟,突然有點瞧不起簡王來。   這麼多年了,簡王就是個苟且偷安的角色,他怎麼能指望著簡王能把姜憲弄走?   看樣子他還得另想辦法才是。   因而聽到了內侍說簡王求見的時候,汪幾道沒有表態。倒是姜憲,就在剛才,內閣答應了她提出來的所有要求,別說是姜鎮元這樣老謀深算的重臣了,就是姜律過去了,也不會過得太糟糕。   以暴制暴,以夷制夷。   說得太對不過了。   她心情偷快,決定讓簡王進來,趁著她心情很好的時候刺他幾句,讓自己的心情更愉快。   這完全是她前世遺留下來的習慣,坐在這御書房裡,看著服服貼貼的臣子,她仿佛又回到了過去,不免有些積習難改。   簡王卻沒有注意那麼多。   他進來就嚷著「糟糕」,開門見山地就把謠傳的事告訴了在座的諸位。   汪幾道等人都不由臉色一沉。   左以明更是一反常態地第一個出來說話:「郡主,這件事十之八九與廖修文有關。就算是有這樣的懷疑,這麼早就暴露出來,肯定有人操縱。」   汪幾道欲言又止。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表態,就應該繼續保持沉默下去才是。   蘇佩文見汪幾道沒有說話,他也沒有說話。   倒是李瑤,沉聲道:「要不要抓幾個傳謠之人,好震懾那些別有用心之人?」   這個謠言只要在民間傳開了,趙璽這一生就都要面對這樣的質疑。   可趙璽又不是她兒子,她管他會不會被質疑!   說不定這樣的質疑對她更好——等到趙璽長大要親政之後,她還可以利用這件事拿捏趙璽,免得趙璽像他前世一樣,翻臉不認人,小小年紀,就能親手毒殺朝夕相處的嫡母而連手都不顫一下。   這孩子長大了以後,也是個狠角色。   她實在是同情不起來。   「暫時還不用。」姜憲不急不躁地道,「先派人去集市上打聽打聽,再派人去各會館悄悄地坐一坐,看看這謠言是集市上議論的人多,還是各會館議論的多。」   簡王覺得姜憲不安好心。   這麼要緊的事,連汪幾道等人都變了臉色,她卻輕描淡寫的,不知道是不是無知者無畏,壓根沒有察覺到這件事有多重要。   他不由皺眉道:「郡主,你知道不知道這件事有多重要?一旦皇帝被質疑血脈,五服之內的藩王就都有機會逐鹿中原問鼎天下,到時候會戰亂不斷……」   姜憲擺了擺手示意簡王不要再說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既如此,王爺為何還把這件事推給我?」   簡王語凝。   姜憲索性道:「王爺德高望重,歷經四帝,見多識廣,這樣的事應該比我更有經驗,可王爺卻把這件事推到了我這裡,那就由我處置好了。王爺且寬心回家,有了好消息我自會派人去知會王爺一聲的。」   簡王這個時候突然恨起趙翌來。   他怎麼就沒有任命自己為顧命大臣?不然自己也可以處理朝中大事,也可以坐在御書房裡和姜憲理論一番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想知道什麼都要聽汪幾道或是蘇佩文說,還要看汪幾道的臉色。   他氣呼呼的,卻不敢走。   怕姜憲真的就這樣丟手不管。   姜憲也不攔著他,直接吩咐身邊的內侍請曹宣進宮:「就說有人質疑皇上的出身,讓他快進宮一趟。」   前世,曹宣就非常擅長處理這種事。   她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曹宣推出來。   有了曹宣的幫忙,她讓簡王像站在溪水邊的貓,看得著魚卻吃不到魚,抓耳撓腮的著急。   想想那畫面姜憲就覺得心情更愉快了。   等到曹宣進宮,姜憲這邊的結果也出來了。   的確是有人在鬧事。   京城集市中議論此事的人並不多,各大會館的人卻都聽說過這件事。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49章上表   姜憲直接把這件事丟給了曹宣不再過問。   那輕淡的態度終於讓汪幾道看不下去了,他不由出聲道:「我看這件事還是要從長計議,雙管齊下。一面把那些造謠的給抓起來示眾,一面在各處張貼告示,禁止謠言……」   姜憲覺得汪幾道能當上閣老,是不是因為當時趙翌實在無人可用了。   還好前世把他早早地擼回了家,不然看著讓人真是糟心。   她斜睨了汪幾道一眼,道:「汪大人說的也對。承恩公雖然貴為國公爺,可到底沒有個實職,處理起這件事來也名不正言不順的,不如我來舉薦,讓承恩公去五軍都督府任個都督,兼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好了。」   反正姜律要跟著她大伯父走了,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的職位要空出來了,與其交給別人,不如讓曹宣來坐。到時候禁衛軍、五城兵馬司、西山大營都是她的人,簡王也好,汪幾道也好,誰都別想出什麼么蛾子。   姜憲越想越覺得好,直接吩咐身邊的內侍:「讓行人司擬旨吧!」   汪幾道氣極而笑。   他們什麼時候同意要任曹宣為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了?   京衛中三個最重要的職位,姜憲一口氣拿走了兩個,最後一個五城兵馬司的都指揮使,因為姜鎮元的即將離京,很多人都惦記著,一旦姜鎮元決定讓姜律跟他走,他們就會跟吏部討價還價,協商各方勢力,把這個職位拿到手。   姜憲這麼幹也太貪權了一點。   自己吃肉,連點湯也不給別人。   跟著他們的人還有什麼想頭?   可汪幾道這些天連著受了姜憲幾次打擊,到底受了一點教訓,特別是姜憲在乾清殿裡對他所表達出來的「你不幫我,有的是人想方設法的想要幫我」的話,還是讓他心生忌憚,沒有像從前那樣在第一時間就跳出來表達意見,而是看了李瑤一眼。   李瑤像是沒有聽見似的,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裡,看著內侍帶了行人司的人進來。   蘇佩文早已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   他沒有想到姜憲強勢到了這種地步!   你們能商量就商量,不能商量我就不商量你們。   你們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至於你們說的,端看我心情好不好了。   他有些懵然地向汪幾道望去,見汪幾道沒有說話,雖然心中不安,但他還是像從前那樣保持了沉默。   左以明簡直要為姜憲的行為豎個大拇指了。   這才是君王的氣魄!   我和你們這些做臣子的商量,那是給你們面子,別以為你們真的能影響我的決定。一旦我真的做出了什麼決定,那是你們誰也不能阻止的。   可惜了,姜憲只是個郡主。   這一刻,左以明陡然間對李謙產生了莫名的興趣。   是怎樣一個男子,能娶了嘉南郡主?   或者說,是怎樣的男子,能被嘉南郡主青睞?   若是從前他還懷疑趙翌之所以沒有娶姜憲是因為趙翌不喜歡姜憲,可現在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趙翌之所以沒有娶姜憲,完全是因為姜憲不同意——若是姜憲真的喜歡趙翌,就算曹太后反對,太皇太后反對,她肯定一樣有辦法嫁給趙翌。   可最終,她卻選擇了李謙。   他又想到了和姜憲失之交臂的趙嘯。   趙嘯若是知道了姜憲的所作所為,不知道會不會後悔當初沒有搶婚。   左以明想著,自己都被自己的奇思妙想弄得笑了起來。   曹宣就是在這樣詭異的情形下接手了姜律的差事,成了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   就連曹宣本人,從行人司司正手裡接過聖旨的時候表情都止不住有些怪異。   他道:「郡主,依臣看,堵不如疏。與其四處拘人,鬧得沸沸揚揚,弄得那些原本不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還不如只把幾個造謠的人找出來處置了,然後示意各封疆大吏上表,恭祝新帝繼位。」   李瑤聽著眼睛一亮。   在姜憲任命曹宣的時候,他就隱隱有種感覺,姜憲做事看著毫無章法,甚至有時候還流露出女子才有的驕縱任性,可實際上,她做的每件事走的每一步都有自己的用意,而且每一步走得都非常巧妙,既不會讓這個棋盤翻了,也不會過多的倚重某一個棋子,一手平衡術玩得特別溜。   不知道比曹太后高明多少!   而剛剛還被大家認為除了「曹太后侄兒」這個身份外沒有什麼立場來管這件事的曹宣,卻一出口就解決了這件麻煩事。   不管姜憲是什麼樣的人,僅憑這份識人之能,她已可以在朝堂上立於不敗之地了。   李瑤想了想,乾脆錦上添花,道:「臣還有一、兩個私交頗好的同窗在外任職,我這就寫信示意他們上表。」   大行皇帝賓天,這些外放的封疆大吏除了要披麻戴孝,還要寫祭文以示哀思。新帝繼位,這些大臣除了普天同慶,還要上表祝賀,同時也是委婉地表示支持的意思。   只是這裡有個先後順序。   通常都是大行皇帝下葬之後,各地大臣才開始上表慶賀。   曹宣不過是把這個程序提前了,卻可以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讓那些還沒有經過百姓反覆推敲和發酵的謠言失去了落地生根的土壤,從而威脅不到趙璽的根本。   除此外還可以震懾廖修文和遼東衛的人,告訴他們各地封疆大吏已經承認了趙璽的血統和身份,大局已定,他們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讓他們趁早死了心,向朝廷投降。   李瑤和左以明不禁對曹宣刮目相看。   就是汪幾道和蘇佩文,也不得不佩服曹宣在處理這件事上的機智敏銳。   姜憲卻絲毫不在意曹宣怎樣去處理這件事,反正事關的是趙璽的生死,又不是她的生死。   她沒有過多地對這件事進行討論,直接丟給曹宣就不管了。   可在汪幾道等人的眼裡,這卻是對曹宣的極度信任,讓汪幾道不由猜測姜憲是不是早就和曹宣商量好了。   只是他這樣的小心眼還沒有維持兩天,遠在甘州的李謙和遠在福建的趙嘯時隔一天,分別一前一後上表,慶賀新帝登基。   汪幾道頓時驚呆了。   甘州和福建都離京城千裡迢迢,這份賀表肯定不是在他們廷議之後寫的。   也就是說,這兩個人都在聽到遼王叛亂之事時就猜測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並且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這個辦法來為趙璽解圍。   或者是,來為姜憲解圍。   汪幾道心亂如麻。   四川巡撫郭永固的賀表緊接著送到了他的手裡。   他拿著三份賀表匆匆去了李瑤的署衙。   內閣的幾位輔臣內鬥是一回事,可若是姜憲得到了那些封疆大吏的支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50章靈犀   李瑤正在署衙裡和兵部左右侍郎交待姜鎮元出徵遼東的事:「他明天就會來帶一些人走,都是西山大營的一些士卒,我從宮裡出來的時候嘉南郡主交待我,這些士卒跟著姜鎮元一去好幾年,家中的女眷我們兵部要安置好。其後姜律會作為參將與鎮國公一起出徵遼東,他會在九邊中挑一些人先補充平亂的將士,之後朝廷就不管了,由鎮國公自行招募新兵。這幾天鎮國公府可能會陸陸續續地過來辦理一些將士的調令,你們專門安排人手做這件事。務必要又快又好的把事辦妥了。別讓我知道有什麼事出在我們兵部,我翻臉無情的時候可別說我不顧念往日情分。遼東平亂,是朝中大事。」   兩位侍郎也是參加了大朝會的,姜憲的強勢他們是親眼看見了的,知道若是鎮國公這邊事情進展的不順利會有什麼後果。但倆人還是忍不住和李瑤說起姜憲來:「朝廷不會真的讓郡主監國吧?」   李瑤覺得從現在看來,姜憲好像並不戀棧權柄,可誰又知道呢?   何況這兩位侍郎也不是他的同盟,他並不敢說心裡話。   「這就要看汪閣老的了。」李瑤嘆氣道,「我們總不好越俎代庖。」   兩人想到汪幾道在姜憲面前的無能,都不由無聲地撇了撇嘴。   李瑤看著不由微微地笑了起來,趕人似的道:「好了,好了。議論這些也沒有用。嘉南郡主那可是一牛人,我反正是不想和她正面地對上。你們也快點把事情都安排下去吧!鎮國公那邊應該很快,可別到時候人家來辦事我們這邊還沒有等到消息,把人往死裡得罪了。」   「我看他們姜家就沒有一個不是牛人的。」其中一個侍郎一面起身,一面感慨道,「滿打滿算就五、六個人,站出來卻個個都能獨當一面。姜家還有個叫姜縱的,和我兒子是同窗,今年考上了秀才。你說他們家一行伍出身的,居然還去參加科舉……」   另一個侍郎聞言忙道:「真有這種事?你給我好好說說。」   兩人嘀咕著出了議事廳。   李瑤一直懸著的心突然就落了下來。   姜家行伍出身,手握重兵才是他們的武器,不學帶兵打仗,而是跟那詩書禮儀傳世之家一樣去讀書,以己之短攻他人之長,這樣的門第會漸漸衰落的。   不過,姜家的動作這麼迅速,好像早就準備好了似的。姜家這些年被壓得這麼狠,姜鎮元又不是個吃素的人,萬一他真的反了,西邊有李長青和李謙遙相呼應,東邊有天津衛和薊縣總兵府,京裡誰敢反抗?然後他先一統江北,再戰江南,蘇浙又是有名的望風而降之地……他還真不知道自己到時該降還是該自縊。   如今看來姜家是意圖遼東。   這樣也好。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走了姜鎮元這個老虎,他相信整個京城的人都要睡得比平時好了很多。   李瑤接著想起剛才兩個侍郎問他的話。   他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   姜憲怎麼想他不知道,可她現在牢牢地把兵權抓在手裡,卻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秀才遇到兵,通常都是不能以道理來論長短的。若姜憲真的要監國,他是應還是不應呢?萬一姜憲監了國,他還要不要繼續幫著姜憲呢?   李瑤覺得他有些進退兩難。   不過,狄仁傑在武后當政之時任宰相,好像也一樣名留青史,萬眾敬仰……   因而當小吏通稟他汪幾道來訪時,他猶豫了片刻,還是熱情地迎了出去。   汪幾道看著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李瑤有什麼事要求自己。待他幾番試探李瑤都沒有跟他說什麼的時候,他這才知道自己虛驚了一場,索性就把三份賀表都拿了出來遞給了李瑤,頗有些高深莫測地道:「你看看!」   李瑤快速地掃了一遍,神色頓時凝重起來。他也沒有拐彎抹角,道:「首輔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   汪幾道敲了敲茶几,沉吟道:「感覺又冒出三隻虎來。」   李瑤聽著莫名感覺到好笑。   原來汪幾道也覺得姜鎮元是只虎啊!   「亂世出英雄!」李瑤說著,突然有點恍惚,喃喃地道,「我倒不覺得這三個人能事先和嘉南郡主有什麼協議。福建的靖海侯暫且不說,郭永固遠在四川,而且是出了名的剛愎自用,恃才傲物,他不可能屈居嘉南郡主之下。我倒覺得,郭永固的賀表多半是向皇上表忠心。」   汪幾道徐徐地點頭,心中微定,腦子也活了起來,道:「那麼靖海侯呢?我覺得他這是在支持韓家。」   就在趙翌去世前不久,簡王出面,趙翌封了趙嘯為靖海侯,算是官方承認了他的身份地位。   李瑤卻覺得沒這麼簡單,可這個話題太長,他並不想讓汪幾道從這裡了解到靖海侯的重要性,因而贊同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李謙就更好說了。」汪幾道說著,笑了起來,「他自己的老婆,他不支持誰支持?」   李瑤跟著笑,心裡卻涼颼颼的。   若是李謙受姜憲的指使上表,那表示姜憲早已預測到了這一切,恐怕所求不僅僅是個監國的郡主。若李謙是憑著現在的形勢自行判斷的,那說明李謙也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物,這夫妻倆強強聯手,以後天下會變成怎樣的,還真不好說!   送走了汪幾道,他站在議事廳前那株植了百年的大槐樹下發起呆來。   而姜憲這邊看到了李謙的賀表,心中一喜的同時又暗生怨念。   這傢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既然不搭理她,為什麼還這麼及時的送來了賀表,幫她解決了一大難題。   就好像她做什麼他都看在眼裡似的,不理歸不理,她遇到事的時候他卻是第一個跳出來幫她的。   前世也是這樣,他就算是把自己氣得半死,可只要自己有事,他轉過身來就能幫她,好像之前的那些罅隙都不存在似的。她想和他說幾句話,都被他事後的閉口不提弄得開不了口,隨後無聲無息的揭了過去。   這樣的事太多,以至於之後她再想開口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說,說些什麼,從何說起了!   姜憲想到前世淤積於心的那些情緒,覺得心裡很不好受。   這一世,他們沒有隔著國讎家恨,是不是應該更親近一些呢?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終於寫到了這裡……   ※ 第751章一點   李謙的那張賀表就被姜憲捏出了一個褶皺印來。   她心裡驟然間湧現出無數情緒,讓她分辨不出來什麼是喜什麼是憂,什麼是酸什麼是苦。這些情緒在她的心底翻滾著,讓她心緒激蕩,好像不做點什麼就沒辦法平靜下來似的。   姜憲吩咐孟芳苓:「你幫我準備車馬,我要去趟保大坊的翠花胡同。」   孟芳苓大吃一驚,以為姜憲不知道,忙道:「郡主,誰給您提的這個地方?這種地方去不得!」   姜憲不以為然地笑道:「不就是京城有名的八大胡同之一嗎?沒想到孟姑姑住在深宮也聽說過啊!」   孟芳苓一看她那神色,就像背著大人上房揭瓦的小孩子,心中更急了,道:「連我都聽說過,您就可以想像那裡有多髒了。您想要做什麼?我這就吩咐人幫您去做。您可不能親自去那個地方,也太有失您的身份了。」   姜憲哈哈地笑,隨後笑容略隱,道:「李謙在那裡有間花粉鋪子,我想去看看。」   前世,李謙來京城的時候總喜歡在那裡落腳,她那個時候沒有少暗地裡罵他「下流胚子」。可能是今生沒有那麼多的怨恨,她反過頭來想想,李謙雖然常在那裡落腳,但每次在那裡落腳的時候都會大宴群臣,他的宴請,成為了京城赫赫有名的銷金窯,放蕩子。鬧得她每次見到他都氣得不得了,壓根就不想和他說話。   今生她第一次聽到李謙提及翠花胡同是三年前。   她沒有想到三年前李家就已經在京城布局了。   那前世呢?   孟芳苓到底沒能攔住姜憲。   姜憲到了翠花胡同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   滿街的花燈把翠花胡同照成了不夜天。或是倚在門口嗑著瓜子朝路人拋著媚眼,或是高聲迎上前來殷勤拉客的女子,在燈光下都明媚的像春天裡的一朵花,看不到陰暗的角落。   姜憲的馬車低調地停在了翠花胡同唯一一間胭脂鋪子前。   天色已晚,鋪子早打了烊。   有女子上前和馬車夫搭訕:「裡面坐的是你們家老爺嗎?這胭脂鋪裡的東西賣得可好了,可惜你們來得有點晚了,你們家老爺要不要去我那裡喝點茶,閒坐坐,明天一早那鋪子就開門了。」   車夫嚇得人直躲。   姜憲卻在馬車裡捂著嘴暗笑。   堅持要陪著她一起出門的孟芳苓臉都黑了,不管不顧地吩咐車夫快點走。   跟過來的七姑和宮女滿臉尷尬。   姜憲不以為然,笑道:「我們去帽子胡同。」   「還不回宮?!」孟芳苓訝然。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這麼早回去做什麼?」姜憲看著不遠處的禁衛軍,嘴角含笑,道,「去帽子胡同。」   前世,李謙並不住在帽子胡同。   他的府邸在玉帶河。   是她御賜的宅第。   可他三年也住不到二十天。   總是來去匆匆,還要到翠花胡同這邊來,讓她怨念叢生。   這一世,她想看看李謙住過的地方,走走李謙曾經走過的路。   帽子胡同李家的宅第就比翠花胡同的胭脂鋪子低調清靜多了。   普通的紅漆兩扇如意門,左右各蹲一抱鼓,門簷上的紅綠繪漆明豔鮮亮,和旁邊的家戶人家沒有什麼兩樣。   孟芳苓以為她只是看看,由著她撩了車窗簾打量。   誰知道姜憲打量了兩眼,卻要下車。   孟芳苓苦苦拉住她,道:「郡主,雖說我們拿了令牌,可若是回宮太晚,會驚動太皇太后的。」   因為被韃子圍過城,京城的宵禁比從前更嚴格了,特別是紫禁宮,有令牌也要高嶺親自來領人才能進宮。這樣一來,基本上會鬧得全宮都知道。   如果那樣,就太沒有面子了。   姜憲不以為然,道:「那我們就在帽子胡同住下。」   帽子胡同還留著她的臥室和寢具。   雖然沒人住,可也沒人敢收拾起來。   姜憲下了馬車,侍衛扮成的車夫只好上前去叩門。   很快門內就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來了,來了!」劉冬月始終不變的聲音顯得有些高亢,打開門來,露出劉冬月秀氣的面孔。「郡主,您怎麼來了?快進來,快進來。」他一面說,一面開了門,眉宇間無限歡喜。   姜憲本能的覺得有些奇怪,可又說不出哪裡奇怪,沒等到她細想,已被劉冬月虛扶了進去。   「您是什麼時候出的宮?用過晚膳了沒有?廚房裡燉著烏雞湯,還加了幾片山參,最是補身體不過的了。」他絮絮叨叨地道,十分的殷勤,「您今天歇在這裡嗎?寢室的寢具我前兩天還吩咐人拿出去曬了的,可乾淨了……」   姜憲被他說的腦袋痛,做了個手勢阻止了他,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話了?」   劉冬月訕訕然地笑,道:「我這不是很久都沒有見到郡主了嗎?」   他被放了出去不好再回宮裡服侍,畢竟當初他離開的時候很多人都不知道。   姜憲還以為他這是和阿吉爭寵,前世看得太多,她並沒有放在心上。跟著劉冬月進了內宅。   李家給她留的房間在東跨院,小小的一個院子,搭了葡萄架,種著芭蕉樹,湘妃竹,看著總有幾分綠意。   可見李家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尤其當她走進院子的時候東邊內室點著燈,昏昏黃黃的,在這寂靜的夜晚透著溫馨和靜謐。   姜憲的心無端端就軟了下來。   她一面往裡走,一面道:「怎麼不把廳堂的燈也點起來?」   「把廳堂裡的燈點起來了,你豈不轉身就跑!」廳堂裡突然傳來讓姜憲耳熟的男子聲音。   姜憲呆在那裡,杏目瞪得大大的,在內室透出來的微弱光線中熠熠生輝,如漂亮的黑曜石。   「李謙!」她像被拋上岸的魚,嘴角翕翕地喊著,聲音微若蚊吶。   可下一息,姜憲就如從美夢中驚醒的孩子似的,喊著李謙的名字驚喜地撲了過去。   站在內室門口的李謙穿著身家常的青色細布衣衫,透過門口朦朧的光,顯得身材高挑又修長。   他頓了頓,看見姜憲那張毫不掩飾驚喜的面孔,還是張開了雙臂,把姜憲抱在了懷裡。   熟悉的懷抱,溫暖的氣息,這是她好久都沒有享受過的安寧。   姜憲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喃喃地道:「你這些日子都在幹什麼?怎麼我寫信你也不回?你什麼時候到的京城?怎麼也不給我帶個信?你就這樣跑到京城裡來,甘州那邊的事可安排好了?」   ※   終於可以寫兩個人的戲啦~   淚奔……   ※ 第752章貼心   李謙沒有說話。   姜憲訝然地退後兩步,不解地望著李謙。   李謙看著就挑了挑眉,冷著張臉道:「原來你還關心甘州的事?我還以為你早把甘州忘到腦後去了。」說完,也不理會姜憲,自顧自地轉身回了內室。   這,是生她的氣了?   前世不管她怎麼諷刺、輕蔑都當沒有看見的李謙,居然生她氣了?!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姜憲驚愕地站在那裡,半晌才回過神來,急急地進了內室。   天氣已冷,內室裡燒上了火龍,熱氣撲面而來。姜憲這才發現李謙穿得很是單薄。昏沉的燈光,朦朦朧朧地勾勒出他的身材,肩寬腰細腿長,斜斜地靠在內室臨牆的小方桌旁,莫名讓她想起自己最喜歡吃的米糕,松鬆軟軟,入口即化,甜而不膩,讓她的心都跟著鬆軟甜蜜起來。   她莫名地就咽了口口水,這才能夠開口說話:「你,生我氣了!我可以解釋的。」   雖然她不知道李謙到底為什麼生氣。   但她這些日子還是隱隱地察覺到了李謙的情緒。   她越是想到從前,就越珍惜現在能和李謙在一起的日子。   就像她在廟堂上有著野獸般的直覺一樣,她在面對自己上心的人時也有著野獸般的直覺。   她覺得她還是少說兩句,直接認錯,直接低頭為好。   誰知道李謙卻不領情,冷冷地哼了兩聲,道:「監國的嘉南郡主算無遺策,怎麼會做錯事?怎麼能向人道歉呢!」   這話就帶著情緒了。   姜憲可不想和李謙鬧僵了。   她忙上前拉著李謙的衣袖輕輕搖了搖,一副求饒的小樣子,低聲道:「你這不是生氣是什麼?」   走近了,李謙的面容看得更清楚了,他眉宇間的鐵青也就更清晰了。   姜憲不由對他露出甜甜的笑來。   李謙冷笑,道:「難得嘉南郡主還知道我在生氣!那我為什麼生氣你可知道?」   不知道!   姜憲在心裡道,可直覺告訴她,她要是敢說出這句話來,李謙能把她生吞了,而且還不是生氣不生氣的事了。   她立刻避重就輕地笑道:「我,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嗎?」   姜憲不說這話還好,這句話一出口她的話音還沒有落下,李謙已是勃然大怒,道:「你來找我?你什麼時候來找我了?我看你是路過這裡,不知怎地想了起來,才進來看看的吧?你要是想我,怎麼這個時候才過來?我已經等你五、六天了……」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低聲吼出來的。   那聲音,又委屈又憤怒又懊惱,還有些姜憲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裡面,讓姜憲心裡又酸又軟,眼眶都跟著溼潤起來。   但李謙卻流露出一副說錯了話的表情,很快就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板著張俊臉道:「你見到我的賀表了沒有?我聽說趙翌留了遺書給你,就跟郭永固聯繫過了,他要是還沒有老糊塗,就會派人蹲在附近,一旦遼王失勢,就會趁機上表來賀……」   姜憲這個時候哪裡還有心思管什麼賀表不賀表的事!   她急急地道:「你,你等了我五、六天嗎?我要是不來你怎麼辦?」   李謙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漂亮的薄唇抿得緊緊的,一副不想和她說話的樣子。   姜憲心疼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若真是不想和她說話,又怎會說出來的話句句都是對她的關心,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她呢?!   姜憲真心向李謙道歉,雖然她仍舊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惹得李謙這樣的生氣。   「我錯了!」她想抱著李謙,投入到李謙溫暖的懷抱中去,可她覺得李謙這次的怒氣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消散的,她得注意著李謙的表情,要是她再把李謙惹毛了,他們倆人之間肯定會生出罅隙來,這是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的——想當初,她明明知道一旦她和李家的利益產生衝突,李謙十有八九會選擇李家,可她依然決定順從己心嫁給了李謙,最終的原因還是因為她心裡對這份感情隱隱抱著一、兩分的希冀。   「你來了怎麼不讓劉冬月給我帶個信?我肯定會出宮來看你的。」她依舊搖著他的衣袖,溫聲地道,「你真的來京城都五、六天了?那你這些天都在幹些什麼?你一個人來的嗎?誰在照顧你?你用過晚膳沒有……」   她一句接著一句,全是關心的話。   聽在李謙的耳朵裡,卻像是有把刀在捅他,而且刀刀見血。   她又在迴避他。   是不是只要不順著她的意思,她就不願意和他說話呢?   李謙盯著姜憲的臉,卻只看見她在燈光下清澈澄淨如秋水般的眸子,還有白皙得近乎蒼白的面孔,神色裡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倦意。   他窩在胸口的火一星火苗也燒不起來,到了嘴邊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李謙想起在宮裡時的姜憲。   她如繁花盛世,卻衣衫沉悶,站在紫禁城最顯赫的宮殿臺階上,身影單薄,表情孤寂,如同沒有曬過太陽的花,到了花期卻只有個小小的綠萼,讓他的心都跟著擰著揪著的痛。   可如今,他卻開始不滿了。   在得到了姜憲之後。   他眼角的餘光只要略略往下,就能看見她白生生的小手緊緊捏著他的衣袖,一副生怕他不見了的樣子。   什麼時候,他變得如此面目可憎?   是因為他已經得到了她,並知道她在乎他了之後嗎?   李謙又想起他知道自己心動後求而不得,在深夜裡輾轉反側不能眠的日子。   他的眼眶不禁也溼潤起來。   她明明是什麼都不懂,他卻不告訴她,還生她的氣……   他不知道怎麼突然想起誰說過的那句話——堂前教子,枕邊教妻。   她不懂,是他沒有好好地告訴她。她嫁給自己的時候才幾歲?他居然就仗著她喜歡他在她面前板起臉來。   李謙羞愧而又難堪。   他突然很怕看見姜憲清澈的目光,怕看見她眼中的自己,怕她眼中的自己面目可憎,辜負了這樣美好的姜憲。   「是我不對!」他喃喃地抱住了姜憲,「我的心情不好了,有了情緒,應該告訴你的。」   他收緊了手臂,像捧著失而復得的珍寶,緊緊地抱住了姜憲,「你讓我抱一會兒,我太想你了,有什麼事,我們等會兒再說。」   姜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滿身冷漠的李謙突然又變得像從前一樣溫情脈脈,繾綣溫柔。   她的心頓時也柔軟起來。   而且前世的經驗告訴她,運氣是件多麼重要的東西。   所以她從來不和自己的好運氣做對。   她立刻高高興興地回抱住了李謙。   ※   親們,丟張月票慶祝一下這兩個的重逢吧?   O(∩_∩)O~   ※ 第753章佳偶   李謙失笑。   姜憲果然還是個孩子。   他爽朗的笑聲低低地傳了出去,讓緊張地守在門口的劉冬月鬆了口氣。   立在他身邊的孟芳苓立刻問:「怎麼一回事?」   劉冬月想起來都後怕,聲音就有些緊繃:「大人六天前突然就到了京城,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我們要去告訴郡主,大人不讓,還把我們幾個都拘了起來,說要看看郡主什麼時候才會想起自己已經出了閣,語氣不善。我擔心得不得了,幾次想給郡主遞個信去,可郡主一直在宮中,都沒有辦法成行。大人又哪裡都不去,只在屋裡貓著。好像要等著和郡主算帳似的,我們都誠惶誠恐的,生怕大人和郡主吵了起來……」   到時候他們這些身邊當差的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會非常難受的。   如今兩人見面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屋裡就傳來了李謙的笑聲,怎麼能不讓人欣喜。   孟芳苓感同身受,自然能理解劉冬月。   她不由也深深地籲了口氣,詫異地輕聲問劉冬月:「李大人已經來了五、六天了嗎?」   劉冬月點頭,輕聲道:「大人到的時候,正是遼王伏誅的前一天,大人很緊張,站在屋簷下望著紫禁城看了一夜,跟來的人也都是整裝著枕戈待旦的樣子,弄得好像情況一有不對就要衝過去似的,我們也都擔驚受怕的跟著一夜沒有睡。第二天才知道遼王壞了事。當時我們都鬆了一口氣,但是大人看著卻是更生氣了,就一直呆在家裡沒有出過門。」說到這裡,他左右看了看,和孟芳苓耳語道,「鎮邊的將軍是不能輕易離開駐地的吧?我們都猜大人是悄悄來京的,我們就更不敢聲張了。」   如果讓人知道李謙在京城,會引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加之他們都覺得李謙對姜憲很好,肯定不會害姜憲,也就沒有強烈地反抗李謙。而且他們都看得出來李謙很關心姜憲,怕倆口子是在耍花槍,他們要是介入進去,就太傻了。不然以劉冬月的能力,要和李謙魚死網破,李謙未必就真的攔得住他。   孟芳苓點頭,算是對劉冬月辦事的肯定。   姜憲找了這樣一個夫婿,太皇太后也可以安心了。   室內,看見李謙笑了起來的姜憲緊繃著的心弦終於鬆了下來。   她撒嬌似的在李謙懷裡蹭了蹭,把李謙蹭得一顆心化成了繞指柔,又酸又軟,哪裡還有半點剛才的冷淡。   他輕輕地嘆氣,心疼地撫了撫姜憲柔順如絲的頭髮,半是告誡半是無奈地道:「你以後再也不可如此了!不然我可真的生氣了!」   她幹什麼了?   幹涉朝政嗎?   還是為趙翌置辦身後事?   姜憲有些茫然,這些日子在朝中受的那些氣又讓她很是委屈,遇到了對她百般疼愛的李謙不由就變得脆弱起來。她嘟著嘴道:「我也不是願意的。可趙翌把遺詔送到了我的手裡,遼王又心生反意,我大伯父又是個死腦筋,自詡忠臣,可是歷代皇帝卻不認帳,我不出面怎麼辦……」   說起這件事來李謙就滿心是火,但溫香軟玉在懷,姜憲又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他再多的惱火也如春泥化水了。他苦笑著搖頭,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溫和而又不失堅定地道:「保寧,我不是說你不應該幫趙翌。於公而言,他是一國之君,於私而言,他是我們的表兄。我是氣你只給我留了一封書信就帶人來了京城!遼王心生反意,你不是不知道。原本世道就已經夠壞的了,這個時候路上就更危險了。你想過我知道你趕往京城之後的心情嗎?我遠在甘州,離你千裡迢迢,你若有什麼事,我根本就幫不上你!你就這樣去了京城,我一面要安撫兩司的官員,指揮他們圍剿韃子,一面還要擔心你。不,兩司在我手裡,我知道該怎麼辦,可你卻離我千萬裡,我根本不知道你會遇到些什麼,在路上有沒有遇到劫匪,會不會受到傷害……萬一你……我該怎麼辦……」   他說著,已語帶哽咽,雖然是陳述往昔,痛苦之色卻溢於言表,即便已時隔多日姜憲依舊能夠感受到。   「我……」姜憲鼻子微酸,千言萬語都被堵在了胸口,沒辦法輕易地宣之於口。   原來,李謙擔心的是這些。   不是因為她在廟堂上和男人一爭長短。   不是因為她插手家族事務。   不是因為她參與到後宮的恩怨中去。   她就知道,她看上的男人,沒那麼自卑,沒那麼心胸狹窄……   姜憲的嘴角輕輕地翹了起來,高興地把快要落下的眼淚全擦在了李謙的衣襟上,低聲道:「我知道了!我,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話雖是這麼說,她心裡卻是在想:世上可沒有第二個趙翌。難道趙翌還能從棺材裡爬出來再死一次不成?她就是想再給趙翌辦一次喪事也不可能啊!李謙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李謙這下子真是哭笑不得了!   到了這個時候,姜憲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情。   他忍不住給了姜憲一個暴慄。   姜憲摸著額頭朝李謙瞪著眼睛。   李謙質問道:「我有說讓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嗎?我是讓你以後若是遇到什麼事一定要商量我,我們一起拿個好主意了你再行事也不遲。不允許你再像現在這樣,丟了一封書信就跑了,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也不管自己危險不危險……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我要是像你這樣,也丟下一封書信就去了軍營,你會怎麼想?」   姜憲覺得自己應該會比李謙心大。   因為她知道這世上少有人在軍事才能上是李謙的對手,他可能有驚卻不會遇到真正的危險。而且李謙是行伍之人,自然是軍令如山,說走就走,能和她打個招呼就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可這種情景之下,這種氛圍之中,她知道自己不能這樣說。   「我知道了。」姜憲再次保證,「我以後出門一定先告訴你,等你回了音我再行事。」   「對!」李謙說著,心裡隱隱總有些不安,覺得姜憲不會像現在應承的這樣聽話順從。但看著姜憲因為珠淚盈眶而泛紅的眼角,因為喜悅而閃閃發光的面孔,可愛的不得了,他哪裡還有過多的心力去計較,道著「你這樣亂來,簡直是把我放在火爐上烤,這次我不和你計較,再有下次,我就把你關在家裡,最多也只能在後花園裡走走。聽清楚了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求月票啊!   ※ 第754章天成   「聽清楚了。」姜憲乖順地道,重新把頭藏在了李謙的懷裡,嘴角微翹地暗自偷笑。   李謙看著她一副不上心的樣子,狠狠地揉了揉她頭上青絲,道:「我把你怎麼辦才好?」   他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要晾姜憲幾天,結果見面還不到一刻鐘他自己就忍不住破了戒。   以後,他恐怕更難生薑憲的氣了。   姜憲這小混蛋也會更加有恃無恐了吧?   李謙不用想都能預見到自己以後雞飛狗跳牆的日子……   但……算了!   管著閒事,和汪幾道那些朝臣周旋的姜憲精神抖擻,氣色紅潤,好像一個原本無所事事因而頹廢萎靡的人突然找到了生活的目標和樂趣變得神採奕奕,富有生氣起來,這總歸是件好事。   她喜歡攪合這些事就攪合吧!   姜憲的高興更重要。   何況她玩得挺高興,他在她身邊看著都沒能插上手,而且她玩得還挺溜的,有些事不點自通,想必這也是她的興趣所在。   有些人喜歡錢,有些人喜歡權。   保寧可能就是那個相比金銀財寶更喜歡玩弄權術的人。   相比姜憲的愛好,李謙更關心的是她的情緒和安危。   在沒有危險的情況下,只要姜憲高興,他都不會阻止。   而他這次生氣,也是生氣姜憲太不愛惜自己了。   遼王叛亂,她居然敢跑過來湊熱鬧。   還好事情都順順利利地解決了。   要是姜憲因此而受到了什麼傷害,他會恨死自己的。   「保寧,保寧!」李謙愛撫著她的背,把頭埋在了她的肩窩裡,低聲道,「你要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我們還要一起白頭偕老,子孫滿堂。你無論要做什麼的時候都要想想我才是。」   「我當然是想著你才會來京城的啊!」姜憲聽著就有些不滿起來,她嘟著嘴巴退後幾步,望著李謙有些得意地道,「我把大伯父一家勸去了遼東,這樣京衛就空了出來,他們不是誰都不敢動楊俊嗎?我就把楊俊調了過來。楊俊不僅沒有反對,而且還感激涕零。等過幾天,我再派個資歷、才能都不如你的人去陝西做總兵。這樣一來,陝西就是你一個人說了算。而京城又有楊俊給我們互通有無。最重要的是,萬一京城有事,東邊有我大伯父,西邊有你,我們怎樣都可以立於不敗之地。還可以減少京城對你的束縛和影響。」   也不知道她這小腦袋是怎麼想的?!   但如果姜家和他一東一西相互幫襯,的確可以形成一股強而有勁的勢力,讓京城裡的這些官吏在做什麼決定的時候有所忌憚。   可這都不是李謙最關心的。   李謙最關心的是姜憲的去留。   聽她這麼說,她是不會留在京城裡的了。   這才是他喜歡聽的話!   李謙感慨著,伸出大手去又把姜憲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口揉了揉,心底蕩起的那些柔情蜜意才算是略略平靜了一些。   姜憲見李謙不生氣了,身上還散發出像從前那樣寵溺著自己時的溫情,膽子又大了起來,趁機就笑著抱住了李謙,頗有些哄著李謙的意思特意在他面前撒著嬌,道:「我厲害吧?」   「厲害!」李謙也喜歡姜憲在他面前這副小女兒的嬌態。   不再冷漠孤寂,也不再心如死水,像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一樣,做了得意的事會歡喜,做了壞事會後怕,遇到高興的事會開懷大笑,遇到不高興事的時候會生氣發脾氣,活生生地,像朵盛放的花,歡歡喜喜,搖曳生輝地活在他的懷抱裡,這才是他能給予她的最好的生活。   李謙微微地笑,真心地贊道:「我們保寧最厲害了。做什麼事都考慮得那麼周全!」   姜憲鬧了個大紅臉。   她怎麼會說出這麼幼稚的童語。   雖然是哄李謙,可也不必做到這個份上。   她好歹也是兩世為人的人了。   不過,看樣子李謙還挺喜歡的,難怪從前宮裡的那些嬤嬤都說,男人就是喜歡女人撒嬌,喜歡聽女人說好話哄著他們。   原來李謙也是這樣的男子!   姜憲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又覺得這樣也挺好玩的,幾句話就能讓李謙溫順得像收起了戾氣的大貓……   她又抿了抿嘴角,索性拉了李謙的手,兩眼亮晶晶地望著他,像說悄悄話似的小聲問他:「那你喜歡誰去陝西做總兵?我就調了誰去。」   這俏皮的小模樣,看得李謙心裡頓時痒痒的,他不由也學著姜憲的樣子小聲地湊上前去和她說著話:「這不是我們監國的郡主應該操心的事嗎?怎麼問起我來了?我肯定是聽郡主的,郡主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郡主不喜歡的,我一律不做。」   姜憲咯咯地笑了起來,像只撲稜著翅膀的歡快小鳥,斜睇著他道:「監國的郡主想讓你做臨潼王,你也沒有問題嗎?」   這種情侶間的小情趣若是有一方揪著不放,非要對方去實現,那才是傻瓜呢!   李謙心跳得厲害,自離開姜憲之後就被克制的旖旎重新被翻了出來,叫囂想和姜憲更親近一些。   他俯身,輕輕地吻著姜憲,低聲笑道:「別說郡主只是讓我做個臨潼王了,就是郡主讓我做個王爺,我肯定也是要跋山涉水,死而後已的!」   姜憲騰地一下,臉像火在燒,全身發軟,靠在了李謙的身上……   忙著和汪幾道等人鬥來鬥去,早忘記了和李謙在一起是什麼滋味。   難怪曹太后掌權之後越活越精神,越活越精彩,可她前世也做了太后,為何會越活越覺得沒有意思,越活越覺得沮喪。   或者,這與人的個性有關係。   所以曹太后不是個好妻子,不是個好母親,卻是個好的攝政者。可她呢,不管是妻子還是攝政,都是失敗的。   想到這些,姜憲非常的沮喪。   她不由緊緊地抱住了李謙,就像抱住了大海裡的一塊浮木,喃喃地要他回答「你是我一個人的嗎」,「人會永遠都只有我一個人嗎」,「你會一直都疼愛我嗎」。   姜憲並不是個脆弱的人,可這一刻,她非常希望聽到李謙的回答。   前世今生,這個她一直放在心上的男子,她想得到他的答覆。   ※   親們,打著滾兒求月票,不然不給下半場……   O(∩_∩)O~   ※ 第755章小別   昏昏沉沉間,姜憲只聽到了一句話。   「我一個人的嗎?」她重複著李謙的情話,嬌|吟著好不容易才離開他的唇,捧著他的臉問,雙眼明亮的如夏夜天邊最明亮的星子。   「當然!」李謙輕聲道,大大的手掌溫暖地半捧著她的腦袋,親親熱熱地又吻了上去,道,「只要你願意!」   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些許的嚴肅和鄭重,讓這情話又有了幾分誓言的味道。   明明知道這只是夫妻之間的小情趣,可姜憲還是忍不住歡喜雀躍。   她好不容易離開了他的親吻,道:「好!你會一直對我這樣好嗎?我要什麼都給我?我做什麼你都不生氣?只給我一個人,只有我一個人?」   「只要你要!」李謙輕笑,額頭抵著姜憲的額頭,「你什麼時候騙過你?」   經過這件事,他才發現,相比其他,他更喜歡的是姜憲能因為他的庇護而露出歡喜的笑容,因為他的放任而變得嬌縱,因為他的寵愛而變得張揚。   這個人,因為有你而像陽光一樣的燦爛。   這比什麼都好!   姜憲歡快地笑,咯咯地撲到了他的懷裡……   等在外面的劉冬月依稀聽到屋裡的動靜,臉色微紅地朝著孟芳苓做了個手勢。   孟芳苓明白過來,笑著朝劉冬月點了點頭,下去安排跟過來的車馬去了。   劉冬月就守在隔壁的茶房裡。   夜晚的風冷,他在茶房的小爐子上烤年糕吃。   有值夜的小廝搓著手跺著腳跑了進來,看見劉冬月忙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冬月哥」,然後笑嘻嘻地跑去給自己沏了杯茶,端著茶杯坐到了劉冬月的身邊,看著小爐子上的年糕笑道:「冬月哥,等會兒您也分我一點嘗嘗唄?」   劉冬月聞言笑著罵道:「小兔崽子,這年糕就放在櫥櫃裡,開門就能看見,你要吃不會自己烤去,居然敢打我的秋風!」   小廝笑呵呵地放下茶盅,卻幫劉冬月烤起年糕來。   劉冬月也沒推辭。   在他看來,先進門為長。他從前在宮裡當差的時候,不也是這樣討好著師傅、師兄走過來的嗎?   那小廝給劉冬月烤了年糕之後,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小碟白霜糖來給劉冬月蘸著吃。   劉冬月畢竟是年輕人,忍不住就誇了小廝幾句。   那小廝就趁機問劉冬月:「您瞧著郡主會什麼時候回宮?」   聽說他們的嘉南郡主如今像皇上一樣要上朝,還得像皇上一樣批改奏摺,那豈不是像戲文裡唱的太后娘娘一樣?   真是太厲害了!   他們這些人聽著都與有榮焉。   可惜管事管得嚴,不讓他們隨便出去,更不讓他們隨意議論。還說,要是聽到誰提嘉南郡主的事,就亂棍打死。弄得他們都不敢說話,也就只敢在劉冬月面前提一提——劉冬月是郡主帶過來的,李家的管事可不敢管他,還不敢不聽他的話。不然讓大人或是老爺知道了,那也是要亂棍打死的。   劉冬月有點拿不準。   照理說,郡主明天是要上早朝的,這個時候就應該回去,可郡主和大人剛剛見面,怎麼也要好好敘敘別後之情……難道明天一早趕回宮去?   「不知道!」劉冬月一把推開那小廝,道,「你給我安分點,別亂說話。」   那小廝「哦」了一聲,不敢再問,撿了些好聽好笑的話說給劉冬月聽。   劉冬月心不在焉地聽著,耳朵卻豎著注意著內室的動靜。   可直到天色漸白,屋裡也沒有喊人。   劉冬月急了起來。   郡主一早還要上朝呢!   也不知道郡主有沒有跟太皇太后說一聲。   這要是讓宮裡發現郡主不在,追查到這裡,可是件不得了的事。   大人一聽就是私自進京的,而且他聽和大人一起進京的衛屬說,大人不露面,是怕郡主出事,他們準備做郡主手裡的底牌,好隨時護著郡主出京。為趕時間,他們一路上都沒有休息,每人帶了三匹馬,生生地累死了兩匹馬,好不容易才及時趕到的。   之後雖然聽說郡主在朝堂上佔了上風,可大人也說,朝堂之上波譎雲詭,一不小心就會中計翻船,他們在暗中比在明處能更好地保護郡主。   萬一留宿的事壞了大人的布置可怎麼辦?   他急急地出了茶房,準備去找孟芳苓。   誰知道兩個人迎面就撞上了。   孟芳苓一看就早已穿戴好了,隨時準備回宮。   劉冬月卻依舊穿著昨天那套衣裳,一看就是一夜沒睡。   倆人俱是一愣,又不約而同地開口:「昨天晚上……」   劉冬月忙打住,道:「孟姑姑,您先說?」   這個時候住在城裡的官吏都要上朝了,回宮去正好。   姜憲還要梳妝打扮,能節省一點時間是一點時間。   孟芳苓也就不客氣了,道:「昨天晚上大人沒有叫人進去服侍嗎?」   「沒有!」劉冬月心情複雜,道,「我不好打擾,正準備去請姑姑。」   若是別人,孟芳苓拼著自己在宮裡的資歷,怎麼也敢去喊一聲,可這件事放在姜憲身上,她走到內室窗欞前卻有些膽怯起來。   姜憲太有主意了。   而且敢作敢當。   她有點怕惹姜憲不高興。   不,更確切地說,她是不想姜憲不高興。   她環視了一下滿院服侍的。   可這個惡人又只有她一個人能做。   孟芳苓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站在窗欞旁按著宮裡的規矩不輕不重地喊了一聲「郡主」,道:「該起來上早朝了。」   她話音剛落,心裡就升起股古怪的感覺來。   這話怎麼聽怎麼像是在叫君王而不是在叫郡主啊!   難道在她心裡,姜憲已經像個君王一樣讓她臣服,她才會這樣的忌憚嗎?   孟芳苓連連搖了搖腦袋,好像這樣,就能把這個想法拋到腦後似的。   她又提醒了屋裡的人一句:「郡主,這個時候我們還可以趕回去參加朝會。」   ※   親們,今天的更新。   如果想知道後事如何?我們的姜憲有沒有耽擱上早朝,求親們拿月票砸砸我吧!   讓我能更有激情地寫文!   O(∩_∩)O~   ※ 第756章圓滿   屋裡,姜憲側伏在李謙的身上,雪白的藕臂懶懶地搭在寶藍色綾被外面,手指正不安分地在他健|壯的胸膛上畫著圈,開口就聲音帶著嘶啞,像叫多了破了嗓子似的:「我今天不進宮了,你去跟太皇太后說一聲。就說李謙來看我了。暫時還不好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孟芳苓一哽,頓了頓才勸道:「那朝會……」   姜憲頓時不悅,道:「我又不是皇帝,又不是太后。憑什麼把什麼事都往我身上推,勞心勞力還不得個好!你就說我要睡懶覺,今天不去參加朝會了。若他們有什麼事,讓他們去皇上那裡說去。我今天要休息一天。」   孟芳苓只好應聲而去。   李謙低低地笑,捉住了那隻頑皮的手,在她耳邊撲著熱氣地小聲問她:「真不回宮去上早朝了?」   姜憲在被子裡踢了李謙一腳。   力道軟綿綿的,還沒有美人錘的力道重。   想想這全是自己的功勞,李謙笑容裡不由閃過一絲得色。   姜憲忍不住瞪了李謙一眼。   她現在眼睛珠子動著也不覺得酸澀了。   可自己昨天也挺熱情的。   想到李謙為自己情動的樣子,她忍不住「撲哧」地笑。   李謙不用想也知道為什麼。   可他不覺得跟自己的老婆求歡有什麼值得丟臉的,何況姜憲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   念頭一動,李謙覺得自己又緩過氣來了,翻身把姜憲壓在了身|下,笑吟吟地低聲道:「要不,我們再試試別的姿勢?反正你也不回宮去了,白日漫漫,我們總要尋點東西打發時光。」   「呸!」姜憲的臉頓時火辣辣地熱得慌,「陪你胡鬧一次就夠了,你還想我繼續陪著你胡鬧不成?我一夜沒闔眼,累得要死,我要睡了。等會兒還要回宮去給太皇太后請安,不然她老人家會不安心的。」   李謙看著她眼瞼下淡淡的青色,突然覺得自己挺自私的,不由就撫上了她的眼睛,親暱地咬了咬她的耳朵,拍著她的背哄著她道:「那你快睡一覺,我在這裡陪著你。」   他這麼一說,姜憲的臉上就更熱了。   她推了李謙一把,期期艾艾地道:「我,我要洗個澡了再睡。」   李謙哈哈地笑,在姜憲變臉之前用被子裹了她,叫了情客她們進來收拾房間,又親自給姜憲洗了個澡,搓幹了頭髮,餵了點溫水,把她塞到了乾淨溫暖的被子裡。   姜憲被李謙抱著餵水的時候就已經像小雞啄米似的睜不開眼睛了,等沾到枕頭,立刻就沉睡過去。   李謙望著臉兒紅撲撲的姜憲,輕笑著搖了搖頭,眼中滿是寵溺之色,溫柔地摩挲著她的青絲。   進門的劉冬月腳步就頓在了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的尷尬。   還好李謙聽到了動靜轉過頭來看,看到他的瞬間眼中的柔色頓時就褪得乾乾淨淨,身子也站得筆直,淡淡地道著:「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莫名的,劉冬月就打了個寒顫,忙上前幾步怕驚動了姜憲悄聲地道:「大人,午膳……」   原本就有些晚了,誰知等到姜憲收拾完卻直接睡了覺……其他人不敢來,又推了他……   「我們先吃!」李謙看了姜憲一眼,猶豫了片刻,又看了一眼,道,「讓廚房裡燉點補氣血的湯,等會兒郡主醒了再吃。」   他想在這裡陪著姜憲,可他還有很重要的事。好在是人剛剛睡著的時候都比較沉,不會輕易的睡過來。但他還是不放心地叫了情客進來陪著姜憲,吩囑她:「你在這裡守著郡主,一有動靜就去書房叫我,不要管我在幹什麼。」   李謙已經發現了,姜憲與其說喜歡和他親熱,不如說喜歡和他撒嬌。就算是和他敦倫,也是喜歡他抱著她多於他要她。可見她是多麼的喜歡他的相伴。何況昨天他要她要的有點狠,他就更希望她睜開眼睛的時候能立刻看到他,好像他一直陪著她沒有走開一樣。   情客紅著臉應諾,腦子裡卻不由想起早上她進來收拾的時候房間裡的狼狽。   大人得多喜歡郡主,才會把郡主折騰了一個晚上。而郡主又得多麼喜歡大人,才會連朝會都不去了。   這樣多好啊!   等到他們有個孩子,這個家就更圓滿了。   情客等李謙走後,叫了幾個粗壯的丫鬟,搬了張綃紗的屏風進來擋在了窗欞前,開了半扇窗,擋住了竄進來的冷風,也把屋裡還殘留的氣味散了去。   李謙則冷著張臉在聽衛屬稟告遼東衛的事:「……廖修文最多還有兩天就能趕回遼東衛,鎮國公想在短時間內剿殺廖修文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謝先生說,之前關於皇上的那些謠言既然是廖修文傳出來的,他只怕已存了與朝廷對抗到底的心思了。回去之後他應該會擁立遼王的兒子,就算不與皇上爭天下也會偏居一隅,自立為王,建個小朝廷。而鎮國公還沒有定下去遼東的日子……」他說著,苦惱地抓了抓頭髮,道,「那我們怎麼辦?」   照李謙之前的安排,雲林已悄悄地帶了三千騎兵借朔州和大同直奔山海關,準備和姜鎮元內外合擊,把廖修文留下來的。但因為姜鎮元這邊的變故,雲林等人只好在原地待命,不知下一步該如何。   李謙聽著嘆了口氣,道:「讓雲林回甘州吧!鎮國公縱虎歸山,是已經決定以匪養兵,割據一方了。」   衛屬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道:「大人,這樣能成嗎?鎮國公……」他嘴角翕翕,一副不知道怎麼繼續說下去的模樣。   李謙知道他想問什麼,如果是別人,他可能不會解釋,但衛屬不同,不僅對他忠心耿耿,還是個能打仗的人,若是能再有點謀略,以後的發展會更好。因此他鼓勵地笑了笑,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在我面前還遮遮掩掩的?!」   衛屬嘿嘿地笑,不好意思地又抓了抓頭髮,道:「我就是覺得,鎮國公好些年都沒有親自上過戰場了,要是我們不幫他,他能平定遼東嗎?」   李謙笑了起來,心情大好,調侃衛屬:「你還真當我們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啊!那些都是需要依附我們的人巴結奉承我們的話,你聽聽就算了。你要真放心不下遼東的事,那你就好好地盯著,看看鎮國公到底能不能平定遼東?又準備怎樣平定遼東好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繼續求月票……   ※ 第757章期期   衛屬最信服的人就是李謙了。既然李謙都開了口,他自然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李謙遣了衛屬,想了想京城近日的形勢,又琢磨著該怎麼應對,心裡大致有個譜了,就快步回了內室。   姜憲還在睡。   情客已經關了窗欞,移走了屏風。   見李謙進來了,她就退了下去。   李謙想了想,脫了衣服輕手輕腳地上了床,小心翼翼地摟了姜憲。   姜憲還是被吵著了,嘟囔著不知道說著什麼就滾到了李謙的懷裡。   李謙暗暗笑,把姜憲摟得更緊了。   溫馨的淡香從衾被裡散發出來,沁人心脾,也軟了他的心。   他溫柔地親了親姜憲的額頭,不知不覺的也跟著睡著了。   姜憲感覺胸口被壓得透不過氣,難受的醒了過來,一醒過來就看見李謙橫在她胸口的手臂。   她氣得不得了,推了推李謙,抱怨道:「重死了!還壓著我……」   李謙在軍營呆了多年,早養成了一有動靜就會醒的警覺性。   姜憲一動他就醒了,還沒有睜開眼睛就聽到一聲軟軟糯糯的嘟囔,想到這個在自己懷裡的人是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姜憲,他的心就像被羽毛掠過,痒痒的,被壓下去的激情又迸發出來。   他佯裝還沒醒,迷迷糊糊地翻身把姜憲壓在了身下,開始攻城掠地……   姜憲又急又氣。   她還是昨天出宮的時候吃過兩塊點心。   這傢伙真是色|欲薰心,不管不顧了。   可望著他滿足的面孔,愉悅的神情,她心中一軟,想了想,還是失笑著摟了李謙的脖子。   等到他們出內室的時候,天邊已是霞光滿天。   姜憲嬌嗔地瞪了李謙一眼,精神不振地喝著已經燉了一天的烏雞人參湯。   李謙做了虧心事,不免有些心虛,接過碗來仔細地餵著姜憲。   姜憲雖然很疲憊,但還不至於連個湯匙都舉不起來。可她喜歡李謙這樣細心照顧她的感覺,不僅由著他去,還挑剔道:「今天的菜一點兒也不好吃。也不知道是誰擬的菜單。既然已經燉了雞湯,幹嘛還煮雞粥?我想吃青菜粥!」   李謙滿臉窘然。   今天的菜品就是他定的。   他覺得姜憲這段時間清減了很多,就想給她好好補補,可姜憲的補品是要經過常大夫的,常大夫不在,而雞湯是最不容易壞事的補品,他就吩咐燉了雞湯又做了雞粥。   「那我讓廚房給你做點青菜粥。」京城這個季節青菜難得,比做一碗雞粥可難多了。   姜憲懶懶地點頭,勉強多喝了幾口雞湯就不想喝了,說太油。   李謙知道她吃食上向來有很多的講究,也不敢勉強她,想了想,把剩下的雞湯全都喝了,把空碗遞給了情客。   姜憲看著突然就想起個笑話來,伏在大紅錦緞的迎枕上笑個不停。   李謙不解地道:「怎麼了?」   姜憲更是笑不可支,朝著他招手:「你過來,我告訴你!」   李謙就湊了過去。   姜憲忍著笑對他道:「梅城有五個孩子。都是他夫人生的。他家道中落,多虧他夫人嫁進來之後為他打理庶務,他家裡才有今天的光景。梅夫人不免有些小氣。因而每次坐月子的時候都會把喝不完的雞湯塞給梅大人喝……」   所以梅城一表人才,卻獨獨挺著個大肚子,像懷胎五月似的。   姜憲說完,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李謙卻覺得這沒有什麼好笑的。   他問姜憲:「梅大人還和你說這些啊?」   話氣酸溜溜的一股醋味兒。   李謙可以縱容姜憲和男子一爭長短,卻不能容忍她和那些男子交往密切。在他看來,這完全是超出了正常範圍的話題。   姜憲一愣。隨後額頭冒出幾顆汗來。   這還是上一世的事了……但李謙這麼不喜歡,她還是覺得有些訕然。   「我這不是聽行人司裡的人說的嗎?」她先發制人地不滿的嘟囔道,「原本想哄你開開心的,誰知道你這樣一副模樣啊!」   李謙微愕。   行人司是近身服侍皇上的,姜憲這些日子代趙璽處理朝政,這些人說些哄姜憲開心的話很正常。   他心裡的那點酸意立馬煙消雲散,笑著親了親她的面頰,道:「是我不好!下次我們請梅大人來家裡吃飯。」   一副要讓梅城知道她是誰老婆的口氣。   姜憲幾乎要笑倒,可看著李謙眼底的肅然,她硬生生地忍著沒有笑出聲來,反而安撫他般地抱了他的手臂溫聲笑道:「好呀!他管著戶部,以後你和他打交道的時候還多著呢!」   李謙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劉冬月隔著門扇稟道:「大人,郡主,衛屬抓到個人,不知道如何處置好……」   言下之意,要請李謙示下。   姜憲正一副沒有長骨頭的樣兒靠著李謙,儘管劉冬月是無根之人,李謙也不想讓他看見,因而也沒讓劉冬月進來,而是隔著門扇問劉冬月:「是個什麼人?衛屬捉了他做什麼?」   劉冬月忙道:「那人說他是刑部姚侍郎家的下人,奉了姚大人之命過來盯著我們這邊的動靜。只要是這邊住了人進來,就讓他立刻回去告訴姚大人。其他的,就問不出來了。衛屬是看著這人在家門口晃了好幾天了,悄悄跟著也沒有跟出個什麼結果來,今天傍晚又冒了出來,怕被人發現郡主在這邊,就想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把人給捉了回來。」   沒想到那人報出的是刑部姚大人的下人。   把刑部侍郎家的下人殺了,不償命也會把事情鬧大吧?   萬一鬧開了讓人發現李謙進了京,住在這裡,就麻煩了!   李謙聽著心裡煩得不得了,道:「把人綁了找個地方埋了!」   劉冬月沒有動靜。   李謙臉一沉。   姜憲忙道:「這不過是件小事,哪裡就值得你發火了?夏哲和那姚先知不是親戚嗎?我看把人綁了丟在姚先知家門口就行了。犯不著大費周章!」   李謙聽著她勸,心裡立刻就平靜下來,笑著吩咐劉冬月:「照著郡主的話做!」   劉冬月應聲而去。   李謙沏了杯茶遞給姜憲:「清清口。」   姜憲就著他的茶杯喝了兩口茶。   劉冬月又隔著門扇稟道:「郡主,大人。李瑤李大人和左以明左大人求見!」   李謙和姜憲都不由眉頭一皺。李謙道:「他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來幹什麼的?」   劉冬月道:「兩位大人是去了慈寧宮,才知道郡主昨晚上歇在了帽子胡同,這才找過來的。至於是為什麼,兩位大人只說是公務,小的也不好多問。」   真是煩死了!   李謙壓著心裡的怒火,轉念想到太皇太后不是那不顧全大局的人,既然是太皇太后把姜憲的行蹤洩露給了李瑤和左以明,想必是發生了什麼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最近在外面學習,有時候寫作不及時,就先貼草稿了。通常過兩、三個小時會把校對稿貼上去的。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原諒!   O(∩_∩)O~   ※ 第758章艾艾   李謙幫姜憲挑了件秋香色素麵緙絲夾襖,由著她去見李瑤和左以明。   孟芳苓就忍不住看了李謙一眼。   姜憲陪嫁的時候有好幾件秋香色、葡萄紫色素麵錦緞,雖然面料是一頂一的好,可架不住那顏色深沉,穿在像姜憲這樣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身上顯得陰沉黯淡,不是那麼好看。而且憑她和李謙有限的幾次接觸裡,李謙也並不喜歡姜憲做這樣的打扮。今天李謙怎麼像換了個人似的,主動幫姜憲挑了件顏色這麼深的衣裳?   也許是姜憲身上留了什麼印子?   孟芳苓胡思亂想。   李謙卻覺得自己大概有點瘋了。   能做到內閣的輔臣,就沒有一個不是老頭子的,也沒有一個不是學識才華高人一等的。姜憲這麼快就收服了這些閣臣,可見風度學問、行事待人無一不是頂尖的,而像梅城這樣的臣子,更注重的是意氣相投,而不是長得有多漂亮。他就是讓姜憲披身麻袋,兩個人若是能說到一塊去也還是遲遲早早能說到一塊去的,就算是以後姜憲臉上爬滿了皺紋也沒有用。豈是他幾件深色衣裳就能夠防微杜漸的?何況姜憲的皮膚這麼白,行事說話又非常的沉穩,穿深色的衣裳不僅沒有掩藏住她的幾分端麗,反而讓她看上去更明豔了。   李謙不由地苦笑。   原想著自己長年不在家,姜憲能找到件讓她愉悅的事,他陪著她高興就好了,卻沒有想到人心思變,這玩具各有各的有趣,她若是喜歡上了怎麼辦?   轉念他又覺得自己這樣患得患失是對自己的不信任,對姜憲的羞辱。   當初他那麼惡劣姜憲都選擇了他,可見他也有他自己的可取之處,他又何必為了些小事斤斤計較,失了風度,反而讓姜憲討厭呢?   李謙在屋裡嘆著氣。   姜憲卻沒有注意這些小細節。   她從小在宮裡長大,衣著飾品都是太皇太后親自挑選的。從前是因為她要守孝,後來是怕別人輕怠她,給她做面料最好的衣衫,鑲最好的寶石做首飾,可這些畢竟是成人的東西,讓姜憲看上去老氣橫秋不說,還不合時宜,但因為這是太皇太后決定的,沒有一個人敢說不好,漸漸的,姜憲不僅接受了這樣的穿衣打扮,而且還覺得這樣比較舒適自在。當然,她嫁人之後更喜歡鮮亮些的衣飾,但這樣深沉的顏色她也覺得不錯。   李瑤和左以明在書房裡等她。   見到姜憲,倆人都有些窘然。   姜憲還以為他們知道自己留宿帽子胡同的緣由,半點也沒有放在心上。   在她看來,自己又不是偷|情,不,就算是偷|情,她既然做得出來,就敢承擔後果,惹人非議、被人指責等等,都是她應該承受的,她並不害怕。   她直接開始議事:「你們這麼急著找我,應該是出了什麼大事。反正事情已發生了,你們也不用著急,坐下來喝杯茶,我們慢慢地商量著該怎麼辦就是了?」   倆人聞言神色更尷尬了。   姜憲被訓練出來了。   面對朝臣,她任何時候都會比這些臣子們更沉得住氣。   她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太師椅,悠然地等著小丫鬟上了茶點,還有心情嘗了一瓣桔子,這才問他們:「到底出了什麼事?」   已在她對面坐下的李瑤和左以明彼此對視了一眼,李瑤這才斟酌道:「今天郡主沒有參加朝會,我們主要議了議鎮國公遼東平亂的事。照汪閣老的意思,之前沒能生擒廖修文,這個時候再追過去也遲了。既然如此,也不差這幾天,最好是請欽天監算個好日子、送了大行皇帝,祭了天地再整裝出發也不遲。可照我看來,天氣越來越冷了,最好還是這一、兩天就動身——遼東比京城還要寒冷,冬天是沒辦法開戰的,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讓新過去的將士適應一下遼東的氣候,等到來年開春,再去平亂也不遲。如果等到十一、二月份最冷的時候再過去,我怕那些將卒受不了。」   受不了就意味著會凍死人。   姜憲不由皺眉,道:「汪幾道不同意你們的說法?」   「不是!」李瑤輕輕地咳了一聲,神色間更加不自在了,聲音也壓低了幾分,道,「汪閣老覺得即刻起程也不是不可以,可軍需糧草這一塊這個時候就得抓緊辦起來了,鎮國公需要哪些人手,吏部也要趕緊把調命寫出來,還有鎮國公遼東平亂,給個怎樣的建制,也得您定奪……」   一時間姜憲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些不是他們這些內閣輔臣的事嗎?怎麼要她定奪?她今天沒有去參加朝會,難道這件事就這樣擱下了不成?   姜憲頓時怒不可遏,道:「那你們今天都議了些什麼?」   李瑤低著頭,沒有說話。   左以明只好硬著頭皮道:「每個話題都議出了幾個方案,就是沒有最終決定,朝臣們覺得還是應該跟郡主說一聲比較好。所以我們只好去求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說郡主這些日子操勞國事,很是辛苦。所以出宮到帽子胡同小住幾天,靜休幾日……」   結果朝中大事久議而不能決,這樣下去他們就淨聽著那些朝臣吵架了,議到明年也不會有個結果,他們只好來請姜憲,希望以她的威望推動朝中諸事的進展。   姜憲不由在心裡罵了一句。   這種事都要她來決斷,那還要他們這些大學士做什麼?   話雖是這麼說,可她心裡也明白,這是先帝時就已經遺留下來的積弊,她做太后那會兒就沒能徹底地改過來,更何況現在?   「鎮國公遼東平亂的事就按你們說的辦!」姜憲認命地道,「明天我就上朝,其他的事,朝堂或是御書房裡再議吧!」說著,她端了茶。   倆人恭敬地給她行禮,退了下去。   姜憲心裡也有點煩了。   李謙好不容易來看她一趟,她不能和李謙好好地相聚,還要幫著趙璽管這些沒有個盡頭的政事……她想到李謙折騰她的那股子勁兒,像餓了幾輩子的狼,讓她可笑可氣之餘,更多的卻是心疼。   他的李謙,憑什麼要跟著她受這份累啊!   她想了想,讓劉冬月去追李瑤和左以明,道:「你態度恭敬些,就跟兩位大人說,我可能還要在這邊住幾天,讓他們別把消息洩露出去,有什麼事沒辦法協商出結果就少數服從多數,不必事事都來問我。」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59章門路   這樣對兩位大人說好嗎?   劉冬月抹著額頭的汗,連聲應諾,追了出去。   姜憲高高興興地回了內室。   李謙正依在臨窗大炕的迎枕上看書,聞聲回過頭就笑了起來,道:「回來了!這麼快?我還以為得等上一會兒,就去書房裡找了本書來翻。」   他很少有這麼靜謐的時候,分明的五官,溫暖的笑容,英俊中帶著幾分儒雅,落在姜憲的眼裡覺得比自己印象中的相貌更讓人歡喜。   她上前就坐在了李謙的身邊摟住了他的腰,輕輕地吻在了他的唇上。   李謙低低地笑,溫暖寬厚的手掌撫著她的脖子,溫柔地回應著她,並在她有些喘不過氣的時候放開了她,在她剛剛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喘過氣之後又立刻吻住她,淺淺地吸她的舌尖,引誘著她的舌尖和他嬉戲著……直到彼此都有些呼吸不暢了才放開,然後再吻過去……像玩一個有趣的遊戲,他們第一次交換著一個不帶情|欲的吻,卻和那些火熱的夜晚一樣讓人覺得心滿意足。   偏偏有人不識相,打斷了他們的親暱。   「郡主!」情客尷尬地道,「刑部侍郎姚先知拜訪!」   姜憲眉頭直皺,道:「我和他又沒有什麼交情,他來拜訪我幹什麼?不見!」   情客只好提醒她:「那個被我們綁了的小廝,就是姚大人家的。姚大人說,他無意冒犯,只是因為常聽他的妻妹李夫人說起郡主的高義,一直想拜見郡主卻一直沒有機會。所以才派人守在這邊,想知道郡主會不會回家來,他好來拜訪一番。誰知道卻讓郡主誤會了,他這是來負荊請罪的。」   「李夫人?」姜憲奇道,「太原知府李奎的夫人?」   她對李夫人印象深刻還是因為李夫人是她出閣時的全福人。   「是!」情客見姜憲語氣平緩,不由鬆了口氣,道,「就是那位李夫人。姚夫人是李夫人的姐姐。」   姜憲想起那個跟在汪幾道身後,挺著個將軍肚,總是低眉順眼好像不曾存在似的男子。   原來功夫在這裡!   她冷冷地道:「你跟他說,我這幾天不見客。」   情客應聲而去。   姜憲突然腦子一動,又把情客叫了回來,吩咐情客:「你跟他說,既然是誤會,說開了也就沒什麼了。但這種事只能一不能二。否則別怪我不給他面子了。」   情客自然不會去問姜憲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   李謙卻記憶力非常好,只要他見過一次的人或事,他都會留下印象,下次再見,絕不會認錯。他聞言不由道:「你是顧及著我爹嗎?你別管他!他就是得償所願了,歡喜的有些過頭了。這件事你還得多多包涵。這麼多年,爹一直都想成為豪門大族,好讓我們這些做子女的不受人歧視,他以為還得要等到孫子輩,沒想到這麼快就實現了。不免有些天上掉餡兒餅的感覺。你就別和他一般見識了。」   這些日子因為姜憲的緣故,李長青門庭若市,吃請不斷,他也一改從前的低調謙遜,整日迎來送往,不亦樂乎。   若是姜憲要和李長青計較,早就不是這樣了。   李謙這麼說,好像她不理解李長青的心情似的。她不免覺得有些委屈,嘟了嘴道:「我壓根就沒有吭一聲好不好?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別人的唇槍舌劍她都能坦然受之,可李謙哪怕是一點點的懷疑都讓她受不了。   李謙立刻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道:「我知道你心胸寬廣又體貼周到,可爹這樣,我有些擔心你會受委屈,就想著先給你陪個不是……」   不過是一句話用不同的方式說出來,姜憲頓時雨過天晴,忙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怕你覺得我多心。」   還是怕他不相信她吧?   李謙一愣,隨後好像打通了全身的經脈一樣,通了。   什麼都是相對的。   他在擔心姜憲的時候,姜憲何嘗不是在擔心他?   不然她從前也不會要求他只有她一個人。   正是因為彼此這樣的看重,才會這樣患得患失,不得安寧。   他應該對自己更有信心一些,對姜憲也更有信心一些。   「我知道了!」他親暱地點了點姜憲的鼻子,道,「你的事我不過問了。不過,你若是要出門到哪裡去,一定得先告訴我。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遇到了什麼危險的事求助無門的時候,我卻在大吃大喝或是安逸享樂。你別忘了我會擔心,好不好?」   姜憲望著他深情而又擔憂的目光,怎能拒絕?   她低低地應「好」,把腦袋貼在了他的胸口上,閉上眼睛,聽著他「怦怦」亂跳的心跳。   李謙不禁微微地笑,愛憐地撫著她的青絲。   晚上倆人云散雨歇之後,手拉著手並排地躺在溫暖的被子裡,姜憲問李謙:「公公那邊你不送個信過去嗎?」   「不告訴他!」李謙有自己的打算,笑道,「他那邊人多口雜,我沒把握能夠隱藏行蹤。還是等我走的時候去見他一面好了。」   姜憲也不勉強。   他們決定明天去潭柘寺一趟,去那裡拜拜佛,吃吃齋菜,散散步,之後就要送李謙回甘州了。   「你不在這裡多陪我些時日嗎?」只是說到要走,人還在她身邊,姜憲已是依依不捨了,「你不是說兩司的事已經整頓好,慶格爾泰經此一役已是人疲馬倦,死傷慘重,三年之內不可能南下嗎?你還這麼早回去是有什麼事嗎?」   因為要把你拐回去!   李謙在心裡暗暗道。   而他唯有用自己來誘|惑她。   李謙微微地笑,道:「馬上要開始冬季練兵了!」   或者,在他的心底,他是想知道自己和權力,哪個更能吸引姜憲。   姜憲嘟嘴,無奈失笑,翻身半趴在李謙的身上和他說著悄悄話:「等到我安置好趙翌的身後事就能回西安了。你這些日子辛苦一些,我馬上就能回去了。」   在趙翌出殯之前,她應該能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吧?   姜憲在心裡琢磨著。   第二天,兩人去了潭柘寺。   寒冷的天氣讓潭柘寺的樹木都蒙上了一層枯黃,加之北方特有的荒涼,潭枯寺灰朦朦的,莊嚴中透著幾分蕭瑟。   姜憲突然覺得自己很傻。   來什麼潭柘寺啊,她不過是想和李謙在一塊兒呆著,與其在這裡吹冷風,幹嘛不窩在溫暖的家裡,互相依偎著取暖。   「宗權,我們去小湯山好不好?」她想到那處自己不怎麼用的宅子,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李謙。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60章伴隨   李謙年紀雖輕,卻走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風景,對他來說,去哪裡不重要,周遭有什麼景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在一起。而姜憲眼底的期盼更是讓剛剛下了馬車,還沒有把潭柘寺全貌看清楚的李謙心中柔軟,根本沒有辦法拒絕。   「好!」他溫溫柔柔地應著她,眼中是藏不住的愛意。   姜憲臉龐微紅,轉眼間看見了跟在他們身後聽孟芳苓、七姑等人,頓時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任性,把李謙鬧來了還沒有讓李謙歇口氣就又改變了主意。   她不由道:「要不,我們還是在潭柘寺逛逛好了。有機會再去小湯山。」   「隨你。」李謙溫煦地望著她,輕聲道,「我都隨你!」   姜憲又猶豫起來。   到底是勉強地留在潭柘寺還是去小湯山呢?   平時那麼決斷的人,此時居然拿不定主意。說來說去,還是太珍惜和李謙在一起的時光,希望和李謙在一起的時候什麼都是最好的。   李謙看出她的猶豫,目光閃了閃,道:「要不,我們還是去小湯山吧?在那裡住一晚,明天再回京城。」   等到那個時候,姜憲也要去上朝了,他也要回甘州了。   他想和姜憲過幾天不受打擾的生活。   姜憲自然是願意的。   一行人又往小湯山去。   等到達小湯山,天色已經傍晚。   七姑等人忙著收拾東西,姜憲則拉著李謙往後山去。   她要讓李謙看看她的得意之作——去年,劉冬月奉她之命,重新修繕了溫泉,在旁邊建了個露天的小池,在旁邊種了枝橫在水面的梅樹,疊了幾塊石頭,下雪的時候,能泡在溫泉裡賞梅喝酒。想想就讓人覺得有趣。可惜她沒有時間,池子建好之後她還是第一次來。   李謙看了果然大感興趣。   他提了旁邊的溫泉湯場道:「要不要把那也也修一修,做了個活動的屏風,若是覺得冷,就把屏風豎起來,隔風擋雪,若是覺得屋裡太悶,就把屏風打開,同樣看見外面的風景。」   姜憲聽著驚呼起來,興奮地道:「我怎麼沒有想到。我應該把對面的山頭也買下,種上很多的冬天也不凋零的松柏,就像江南園林一樣,處處是景……我讓人把劉冬月叫過來,讓他去辦這件事。」   可憐劉冬月,李謙無意的一句話,他幾乎跑斷了腿。   當然,這是後事。   此時的李謙只是微微笑。   他喜歡這樣神採奕奕的姜憲,歡笑、雀躍、燦爛、開懷大笑。   「好!」他把她輕輕擁入懷,陪著她慢慢地在後院散著步,陪著她躺在後院的草木枯竭山坡上看星星……愛惜地輕吻她,熱情地回應她……以至於到了要回京城的時候,姜憲拉著李說的衣襟遲遲不願意提回京城的事。   李謙也捨不得。   他溫聲地和她商量:「要不,我過幾天再走。先去見見爹。去鎮國公府住幾天。」   鎮國公這幾天肯定忙著去遼東的事,何況鎮國公已打定了主意一去不返,需要安排的事肯定很多,鎮國公府上上下下只怕忙得人翻馬仰。可鎮國公世代功勳,僕婦不是世僕,就是買了死契、經過考驗的忠僕,反而比在帽子胡同更安全,姜憲想去看他也更方面。   姜憲猶豫道:「會耽擱你的事嗎?」   「不會!」李謙笑,「我回去的時候多趕兩步路就行了。」   就像知道遼王會為難她,所以一早就準備好了上表,雖然生著她的氣,但還是第一個跳出來支持她嗎?   姜憲依在了他的懷裡,低低無應「好」,眨著眼睛,掩飾著她眼眶裡的水光。   她要自私一次。   就算李謙還有很多的事,她希望在這個時候,他能陪著她。   李謙去了鎮國公府。   鎮國公不在家。   他去了兵部,和李瑤商量程啟的事,姜律在家裡指使著小廝們打包姜鎮元書房的東西。看見李謙,他嚇了一大跳,忙把他拉進了書房,低聲道:「你怎麼來了?你知不知道京城現在風聲鶴唳。李世伯勤王有功,保寧又主持著朝政,你還怕你們家不夠矚目不成?」說完,還緊張地看了看他的身後,道,「你帶了些什麼人進京?保寧那邊的公主府還空著,你暫時住到那邊去,等我爹回來了,我們再細談。」   李謙忍不住笑,道:「我已經和保寧見過了,她讓我住到這邊來的。」   姜律鬆了一口氣,隨即一愣,後知後覺地道:「不對啊!你什麼時候和保寧見的面?她住在宮裡,每天忙著給別人穿嫁衣,忙些亂七八糟的事,你們什麼時候見得面……」他說著,大叫了一聲,睜大了眼睛瞪著李謙,指頭他的「你,你,你」了半晌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李謙也沒準備瞞著姜律。   他坦然地點了點頭,道:「前些日子保寧住進了帽子胡同,就是去見我。」   「你們這兩個傢伙!」姜律聽後不由咬牙徹齒,道,「枉我還擔心她出了什麼事,原來去見你去了!難怪朝廷裡傳出她覺得太累,要休息幾天!」   李謙心中一突。   保寧是女子,原本就有很多人會覺得她牝雞司晨,若是再傳出她身體不好,沒辦法像曹太后那樣數十年如一日的處理朝政,會讓很多支持保寧人會覺得她不可靠,攝政只是暫時的,就算是不想交出大權,但身體不好,最終也會被迫交出權柄。這個時候傳出這樣的流言,對保寧的執政是很不利的   權力原本就個雲詭波譎的事,出什麼事都不用奇怪。   道理是這麼說,可涉及到的人是姜憲,李謙卻怎麼也沒有辦法壓制住心底的怒火。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對姜律道:「這件事你別管。我既然在京城,少不得要幫保寧做點小事。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的。」   姜律點頭。   他這個時候的確有些顧不過來了。   家裡的事,衙門的事,女眷的事,他忙得團團轉,正安頓著李謙,貼身的小廝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道:「七老爺和十六老爺帶著含少爺和縱少爺過來了。」   姜家唯二的兩房旁支。   按姜鎮元安排,這兩房暫時留在京城,等他到遼東站穩了腳跟再說。這幾天也就沒有顧得上和他們商量。而他們這個時候過來,十之八九是和姜鎮元去遼東平亂有關。   姜律丟下了李謙,匆匆去了外院的書房。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大家的月票滴~   ~~~~(&amp;gt;_&amp;lt;)~~~~   ※ 第761章患難   姜家的兩位老爺都正值壯年,特別是姜縱的父親十六老爺,受著祖蔭,一生沒有受過什麼波折,又沒有遇到過什麼糟心事,看上去猶為年輕,和姜縱站在一起,不像父子倒像兄弟。   看見姜律進來,雖然是長輩,但兩位叔父還是站了起來,待姜律給他們行過禮之後,姜含和姜縱上前給姜律行了禮。   姜含的父親居長,代表兩家人開了口:「大哥是不是準備搬去遼東平亂?怎麼也沒有跟我們商量一聲?大哥現在在哪裡?什麼時候回府?」   姜家此舉,大部分的人會認為姜鎮元這是要去遼東避風頭,所以才會把個沒有衛所在後面支持的楊俊放在了西山大營的位置上。可姜含的父親卻不這麼想。他覺得姜鎮元去遼東對姜家沒有一點兒好處,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姜律想到父親對他的囑咐,正好利用這個機會試一試兩位叔父的意思,他待小丫鬟上了茶點之後,遣了屋裡服侍的,把姜鎮元的打算告訴了姜家七爺和十六爺。   兩位老爺和姜含、姜縱都大驚失色,倒沒有責怪姜鎮元放棄了姜家幾輩人經營的京中勢力,而是齊齊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   姜家被兩代君王和一位攝政的太后所忌憚,看上去花團錦簇,實際上杯弓蛇影,多虧姜鎮元從中周旋。在他們心目中,姜鎮元若不是實在支撐不下去了,是絕不會主動請命調去遼東平亂的。   姜律點頭,把現在的形勢和父親的打算告訴了兩家人。   姜含的父親眉頭直皺。   姜縱的父親則想的更遠。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想也沒想地道:「那大哥這是打算將家慢慢搬到遼東去嗎?」   姜律點頭,頗有深意地安撫兩位叔父:「這件事父親誰也沒說。只待在遼東站穩了腳跟之後再慢慢謀劃。」說到這裡,他目露片刻的茫然。   父親從李瑤那裡出來之後就會去拜訪他的嶽父,把自家的打算跟吳家說明,若是吳家還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國喪之後,他就會和吳氏成親。若是吳家頗有微詞,姜家就會找個對他不利的理由把婚退了。   不想勉強吳家大小姐跟著他們去遼東受苦,更不願意壞了吳家大小姐的清譽,讓吳家大小姐擔個被退婚的名聲。   到時候他哪裡還能娶個好名聲的姑娘。   他娘急得直哭。   他卻是偷偷的去瞧了吳家大小姐,有些捨不得吳家大小姐。   可父親說強扭的瓜不甜,心意已決,就算是他和母親都反對也沒有用。   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他等了那麼多年,卻還是沒有等到他天定的姻緣……   姜律忙收斂了心緒,繼續道:「不過,請兩位叔父放心。爹說遼東苦寒,兩位叔父都在京城住習慣了,若只是我們這一房搬去遼東,兩位叔父還是住在京城,爹也會拜託京中的朋友照顧的……」   只是沒有等他的話說完,七爺便強硬地道:「阿律不必多說了。我們姜家人雖然少,卻向來是共進退的。遼東是苦寒之地,可既然大哥呆得,我們也呆得。我和你十六叔雖然都不是衛所裡身強體悍之人,可是記個帳,抄個公文這樣的事還是做得來的。」他說著,和姜家十六老爺交換了一個目光,這才道,「我們來的時候已經商量好了,不管鎮國公府出了什麼事,我們兩家都跟著大哥共進退。你就跟我們說,我們此時應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好了。我們怕自作主張,弄巧成拙,反而壞了姜家的大事。」   姜含和姜縱也紛紛表示,願意隨著姜鎮元去遼東。   姜鎮元猜到了兩位族兄多半會和他共進退,可姜律卻沒有想到兩位叔父這樣的果斷,特別是十六老爺,是個從來不自己拿主意的人。   他不由得眼眶一溼,連聲道:「多謝兩位叔父。此間還沒有需要兩位叔父的時候,等需要兩位叔父的時候再請兩位叔父過府一敘也不遲。」   姜家十六爺就道:「嘉南是怎麼一回事?李家也不管管她。是不是李家和她有了罅隙?」   他們都聽說嘉南越俎代庖,越過韓同心,像曹太后似的管理朝政。   在他們看來,姜憲畢竟是出了閣的郡主,攝政是名不正言不順的,這個時候越張揚,失勢之後就會越落魄。偏偏他們並不了解姜憲,只能在心中為她擔憂不已。   姜律想了想,還是瞞下了李謙在京城的事,道:「這件事父親心裡有數。兩位叔父不必擔心。」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兩人也就沒有追問姜憲的事,和姜律聊了聊這些日子的朝政,見家裡到處亂糟糟的在收拾東西,推辭了晚膳,起身告辭了。   姜律把人送出了門,這才想起李謙過來連口飯都還沒有吃上,又吩咐心腹去給李謙弄吃的,他忙著把姜鎮元幾件心愛的古玩裝箱,等歇下來時,已是二更鼓響,他餓得沒有精神。   他的隨身小廝忙道:「大公子,夫人那邊燉了人參雞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已經來問過兩次了,大公子不如去夫人那邊用晚膳吧!」   姜律心裡有點煩,就不太願意看見母親淚眼婆娑的臉。他有點想去找王瓚,又覺得就算是見了王瓚有些話也不能說,他電光石火中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明白姜憲的選擇了。   李謙不是他們圈子裡的人,也就和他們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若是能玩到一塊兒,反而是什麼話都能說。像王瓚這樣的,雖然從小一塊兒大長,看著情同手足,可偏偏兩家常常會利益相左,很多話都不能說。   真是一團亂麻啊!   姜律想著,陡然間很想這就起身去遼東。   把京城的這些惱人的事全都拋到腦後。   他癱在太師椅上混混沌沌地想著,他隨身的小廝跑了進來,高聲道:「大公子,國公爺回來了,讓你立刻去他書房一趟。」   也就是說,他和吳家大小姐的婚事有了定論。   姜律頓時生出一股近鄉情怯之感。   他支支吾吾地問小廝:「我爹的臉色怎樣?」   小廝搖頭,道:「國公爺喝多了,看不出來。」   姜律神色黯然,去了姜鎮元的書房。   因為姜鎮元喜歡的東西都要帶去遼東,經過了幾天的打包,姜鎮元的書房顯得有些空蕩。   姜律進去的時候,姜鎮元正閉著眼睛養神,因飲酒過多的臉膛紅彤彤的,看上去比平時多了幾分放縱。   他聽到動靜睜開眼睛,沒等姜律說什麼,就已笑了起來,道:「阿律,你這小子有點運氣。吳大人親自把吳小姐叫到我面前,讓吳小姐自己選,吳小姐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吳家既然和姜家訂了親,她就是姜家的人。不要說姜家只是去遼東,就算是去嶺南,她該嫁的時候自然就會嫁。」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62章與共   也就是說,他和吳家大小姐的婚事不會再有波折。   姜律眼眶微溼,心中酸酸澀澀,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姜鎮元看著不免嘆氣,卻又有幾分欣慰,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頗為感慨地道:「不是爹不喜歡這個兒媳婦,是爹不想委屈你。若是吳家大小姐不中意這門親事,她就算是嫁給了你,言辭間也會有所怨懟。與其如此,爹寧願你娶個門第低些,卻能一心一意和你過日子的女子。你可明白爹的苦心?」   「明白!」姜律使勁地點了點頭,道,「爹您從前就跟我說過,若是仕途沒了,還可以重頭再來。若是家沒有了,這人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我知道您是為我好。我以後也會好好待吳家大小姐的。」   「也要好好地待你嶽父。」姜鎮元鄭重地道,「你嶽父當著我的面把吳家大小姐叫出來,就是向我表明他家的女兒絕不是那遇事就躲,沒有主見的女子,你也要感謝你嶽父才是。有他這樣的父親,才能教出吳家大小姐這樣的女兒來。你要時刻記住,在我們家困難的時候,你嶽父卻榮辱不驚,心素如簡,不僅是值得你敬重,也是值得我敬重的人。」   「我明白!」姜律再次保證。   姜鎮元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今天高興,和你嶽父多喝了幾杯酒,我也要去歇著了。你也早點休息。我已經和李瑤商量好,三天後我就帶著我們的人出發。你暫時留在家裡,把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好,或是放在庫房裡收好了,或是運去遼東。等你成了親,就立刻去遼東。來年夏天,我們再把你娘和你媳婦接去遼東。到時候營房也已經收拾好了,廖修文的兵力如何我心裡也有個數了,你過去了我們正好可以開始招募新兵了。」說到這裡,他想到一件事,道,「你齊世叔寫了封信給我,告訴我李謙曾派了三千騎兵悄悄地借道朔州和大同,準備和我們內外夾擊,把廖修文留在山海關內的……」   後來因為姜家的需要,他放走了廖修文,也讓李謙無功而返。   「如今人暫時在大同落腳。」姜鎮元含含糊糊地道,「你記得給你妹夫寫封信,向他道聲謝。雖然是親戚,可親戚間能做到這個份上也是難得了。至於他們在大同的供給,你齊世伯說他包了,但我們也不能讓你妹夫一個人擔了。你看家裡還有多少可動用的銀子,拿個三、五千兩送過去……」   姜律聽著不由咧了嘴笑,道:「妹夫正在旁邊的公主府裡歇著呢!」   姜鎮元嚇了一大跳。   姜律就把姜憲在帽子胡同歇息的事告訴了姜鎮元。   他一邊說的時候一邊在心裡吐槽姜憲,很想開姜憲幾句笑話,可想到在對面的人是自己的父親,知道不合適,沒好意思說。   姜鎮元聽說李謙的事立刻就站了起來,道:「走,你跟著我去看看你妹夫去!」   李謙悄悄來了京城,這對一直孤身奮戰的姜鎮元來說等同於來了碗補藥,立刻變得精神抖擻起來,拔腿就往公主府去。   姜律只能認命地跟著。   李謙住的地方周圍不是李謙的心腹就是姜律的心腹,有人長驅直入,不是姜律就是姜鎮元。   他也就沒有端著,整了整衣襟,直接迎了過去。   姜鎮元見了他十分的愉悅。   兩人並肩進了廳堂,由姜律奉茶。   突然間就享受到了身份尊貴的姑爺的待遇,李謙心裡惶恐了一下才心平氣和下來。   姜鎮元先是向李謙道了謝,隨後就和他說起京城中的形勢來,一副讓李謙幫著出主意的架勢。   李謙有片刻的懵然。   很不適應突如其來的改變。   他仔細地琢磨了一會兒,才開始回答姜鎮元提的問題。   而回到內宮的姜憲第一時間就去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正歪在臨窗的大炕上閉著眼睛一面由小宮女捶著腿,一面聽著女官讀佛經。她聽到動靜眼角微睜,瞄了姜憲一眼,又閉上了眼睛,理也沒理姜憲一下。   姜憲訕訕然地笑。   她此時才驚覺自己不打招呼就在外面留宿是多麼嚴重的一件事。   「外祖母!」她撒著嬌拉了拉太皇太后的衣袖。   太皇太后不滿地「哼」了一聲,任由她拉著自己的衣袖不理睬。   「我來給您捶腿!」姜憲就討好般地接過了小宮女手上的美人錘,有一下沒一下的給太皇太后捶著腿。   太皇太后這才抬眼看了姜憲一眼,道:「放下吧!就你那力道,可別把我給捶瘸了。快放下吧!我還想好生生多活兩年呢!」   「外祖母!」姜憲就求饒般地抱住了太皇太后的胳膊。   太皇太后繃不下去了,滿臉無奈地嘆氣,狠狠地點了點姜憲的額頭,道著:「你呀,怎麼就不能讓我省省心!李謙什麼時候來的?住在哪裡?現在在哪裡?京城這麼亂,你也不怕他遇到什麼事?」   「他帶了人過來的。」姜憲只好這樣安撫太皇太后,「他這個人您還不知道啊,連當年的布日固德都是他的手下敗將,更何況這些京衛。沒事的!」   太皇太后還是教訓了她幾句,這才放過這件事,說起了別的:「等大行皇帝出了殯,你就趕緊回陝西去。現在可還是國喪期間。你們年紀輕輕的小倆口,不能總是東一個西一個的!」   從前擔心她過早的圓房,現在擔心她怎麼還沒有懷上孩子。   太皇太后覺得自己操碎了心。   姜憲忙道:「我知道了!」把美人錘丟給了小宮女,搶了女官的差事。   太皇太后也有意要罰罰她,隨她在自己面前獻殷勤。   可惜姜憲剛讀了兩段話,就有內侍進來稟道:「司禮監的劉公公求見。」   姜憲立了趙璽之後就讓劉清明做了司禮監的秉筆太監,把孫德功和杜勝都打發去給趙翌守靈,等到趙翌下葬,他們就將去給他守陵。   她抬了抬手。   小內侍立刻去請了劉清明進來。   劉清明手裡捧著高高的一堆奏摺,進來先給太皇太后行了禮,然後才對姜憲道:「山東那邊今年夏天欠收,如今物斛湧貴,鬧起了匪患。山東巡撫上摺子問怎麼辦呢?」   他把最要緊的說給姜憲聽。   姜憲打開摺子,已經是十天前的事了。   她知道司禮監這些地方的陋習,即便是封疆大吏,若是沒有招呼好他們,就能照樣把你的奏摺壓著。   ※   親們,今天加更!   求月票~   O(∩_∩)O~   ※ 第763章出行   劉清明剛剛上任,又是個聰明人,姜憲知道他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做這種事,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她的臉當場就沉了下來。   劉清明看著莫名就心中一寒,忙道:「摺子早幾日就送過來了,奴婢按著規矩先送去了內閣。可幾位閣老商量來商量去,都說要等您回來給拿個主意才好定下來。」他說著,從摺子下面拿出了幾張紙來遞給了姜憲,「這是幾位閣老的陳條。」   姜憲大怒,道:「既然有了主意為何還不儘早處置?」   劉清明目帶怯意地看了她一眼,沒敢做聲。   姜憲一口氣就堵在了胸口。   他們這是怕她還是在為難她呢?   姜憲胡思亂想著,外面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期間還夾雜著閔州的聲音:「皇上,皇上,您慢點!小心跌倒了。郡主既然回了宮,一時半會兒的不會出宮去的。您別著急!」   劉清明也聽到了。他忙笑著解釋道:「皇上聽說您出宮去了,哭了好半天。這會兒怕是聽到您回宮的消息,趕過來給您請安來了。」   她又不是趙璽的嫡母,請什麼安?   姜憲正要拒絕,趙璽已啪嗒啪嗒地跑了進來,高聲地喊著「姑母」,卻又害怕地駐足,躲在閔州的身後轉著雙骨碌碌的大眼睛盯著姜憲直瞅。   她不由在心裡嘆氣,朝著趙璽招手,道:「你是天子,天子坐不垂堂。以後可不能再這樣隨意亂跑了。姑母已經回宮了,你以後若是有什麼事,可以讓身邊的女官來找姑母,不必親自前來。知道了嗎?」   趙璽點頭,不敢說話。   姜憲就讓閔州抱著他去了太皇太后那裡,她則認命地和劉清明去了御書房,把這幾天積攢下來的摺子都批了紅,並請了李瑤等人進宮,商量山東賑災平禍的事。   這樣忙了兩天,到了姜鎮元啟程去遼東的日子。   姜鎮元先去祭了祖,然後進宮來辭了太皇太后,拜見趙璽。   趙璽此時自然不能說什麼話,由汪幾道代表鼓勵了姜鎮元之後,姜鎮元領了聖旨,去祭拜了趙翌,最後由姜憲陪著,出了宮。   姜鎮元此時才有機會和姜憲說話。   他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僅僅靠著楊俊是不行的。你還是應該去看看你公公。」   李長青手中的兵馬雖然只限於一個總兵府,但這些兵馬有很大一部分是跟著李長青造反後來又招安的,打起仗來個頂個的不要命,姜鎮元是親眼看見過的。這也是他最終下定決心去遼東的原因之一。   姜憲抿著嘴笑道:「等會兒我就和宗權一起回去探望我公公。」   也可以商量一下下一步的打算。   姜鎮元點頭。回家帶著房夫人和姜律在公主府和李謙碰了個頭。   李謙有兩天沒看見姜憲了,非常的想念,可礙於有長輩在場,不好有什麼親密的舉動,一雙眼睛灼灼地望過來,差點兒把姜憲給燒出個洞來。連和姜鎮元說話都不時地開個小差,要不是姜鎮元問他的那些事他早已胸有成竹,肯定會露餡兒的。   姜憲站在一旁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來,心裡莫名就覺得高興得不得了,坐在那裡不時地斜睨李謙幾眼,享受著李謙在她的目光下又惱又無奈的模樣。   姜鎮元坐的位置對著李謙,看不見姜憲的小動作,只是覺得李謙今天回答他問題的時候特別的慢,顯得比平時慎重,倒沒有想其他的。   姜律卻正好坐在姜憲的對面,把倆人的小動作看了個一清二楚,只覺得辣眼睛,不願意多看一眼。   房夫人卻是滿心都沉浸在即將娶媳婦的喜悅中,急於找個人分享,哪裡還顧得上姜憲和李謙的那一點點眉眼官司。眼看著姜鎮元的問話越來越無趣,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索性拉著姜憲就站了起來,對姜鎮元和李謙道:「你們先說著話,我讓保寧幫我看看我給阿律準備的新房。」   若是平時姜鎮元多半會不悅,可此時和房夫人分別在即,兒子又馬上要娶妻了,他很能理解房夫人的心情,因而說起話來依舊和顏悅色地道:「去吧!看看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趕緊讓人改了。」   房夫人喜滋滋地應好,拉著姜憲去了給姜律準備的新房。   姜鎮元則回了軍營。   欽天監定了午時的吉時,姜鎮元回到營地,和營地裡的將兵士卒一起祭了天地,在滿朝文武百官的目送下離開了京城。   晚上,姜憲自然找藉口留宿在了公主府。   李謙進了房間就把姜憲抵在門扇上好好地吻了一通,姜憲被吻得兩腿發軟,暈頭轉向地任他胡來,他這才把姜憲抱上了床。   之後又是一夜的胡天胡地。   第二天姜憲起床的時候腰又酸又脹,兩腿發軟,身子骨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似的,李謙也是滿臉的慵懶,像頭吃飽了的豹子,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羞得姜憲在心裡給自己打了半天的氣才敢出門。   正巧吳家派了人過來商量吳兆和姜律的婚期,見姜憲在場,不禁覺得十分有面子。原本還對新房只是簡單地刷了刷白,而且就設在了姜律的舊居有些不滿的,也不再說什麼了,量了新房的尺寸就歡天喜地地回去了。   姜憲直笑,和房夫人打趣了幾句,就起身跟著李謙去了李長青那裡。   李長青這些日子雖然高朋滿座,心裡實則有些不痛快。   兒媳婦一副鳳舞九天要做女皇的模樣,若是哪天皇帝親了政,現在有多張揚以後就有多悲慘。偏偏他只是個總兵,大朝會的時候想和兒媳婦說上兩句話都沒有資格,幾次想讓人請了姜憲過來,可話到嘴邊卻不知怎地覺得有些氣虛,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此時聽到兒媳婦來訪,他頓時一陣愕然,一面讓人慢慢地請了姜憲進來,一面讓人急急地去召了柳籬,神色有些慌張地道:「你說我是就這樣出去還是換身官服再去迎嘉南?是讓她去外院的書房奉茶還是在花廳裡奉茶?」   前者是把姜憲當兒媳婦,後者則是把姜憲當成監國的郡主。   李長青從前何曾如此?   柳籬目光微黯。   可能李長青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兒子太強也有不好的地方。   以李長青的能力學識和見地,走到這一步已經有些勉強了,若是再走下去,李長青要麼就交出手中的權柄讓李謙當家,要麼就讓李謙自立門戶,他跟著李駒生活。   不管他幫李長青做怎樣的選擇,李長青都已經不適合當一個既有李謙又有姜憲的一家之主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64章心眼   柳籬定了定神,道:「把郡主迎到書房說話吧!畢竟她現在是監國的郡主了,您更應該給她這份體面才是。至於服飾,我覺得您還是穿常服好,顯得親切。」   李長青覺得柳籬言之有理,但還是去換了件常服,這才去了書房。   因姜憲是女子,她隨轎的人要求原本在書房周遭服侍的人迴避,這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長青和柳籬趕過去的時候,姜憲的轎子已抬進了書房的院子,院子裡服侍的全是姜憲的人,不管是李長青還是柳籬都沒有懷疑。因此當李長青看見在書房裡和姜憲並肩而立的李謙時才會被嚇了一大跳。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京城?」李長青關心地問道,隨後就有點不高興起來,道,「你怎麼會來了京城?這邊的事複雜的很,你這個時候跑過來不是添亂嗎?」說著,突然明白過來李謙這是來看姜憲的,他不由又道,「你媳婦在這裡好生生的,我一直幫你看著,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倒是甘州那邊,慶格爾泰在京城狠狠地搶了一通,這兩年的日子應該很好過,到時候肯定買鹽買馬,壯大實力,你要小心點才是。」   馬匹和鹽巴都是韃子重要的生活用品,有時候僅僅為了這個就能讓兩個部落打起來。若是慶格爾泰手裡有了銀子,就能換來馬匹和鹽巴,從而收服十二盟為他所用。若他嘗到了甜頭,繼續攻打甘州,陝西兩司只怕都難以安寧。   這樣年年打仗,朝廷的軍餉和撫恤金又遲遲難以發放,誰受得了?   李長青的話言之有理。   可問題是……他打劫了慶格爾泰……   當著姜憲的面,李謙實在是說不出口。   姜憲卻是知道的,可她還知道李長青不是很喜歡女人管事,她自然不會去出這個風頭。   這件事就這樣含含糊糊地揭了過去。   李謙是來跟李長青辭行的。   他道:「知道嘉南在這邊一切都很順利,我也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這兩天就會回陝西去。我不在這邊,嘉南的事還請您多多擔待!」   李長青聽著這話,就看了姜憲一眼。   李謙想了想,道:「爹,嘉南不是那不知道輕重的人。何況什麼事都講求一個集思廣益。你有什麼想說的只管直言,一家人,商量著辦,總能想出辦法來的。」   李長青想了想,就沒有隱瞞,道:「郡主,如今曹太后的屍骨是肯定找不回來了。承恩公也和我商量過了,準備過兩天就稟了朝廷,在先帝身邊立個衣冠冢,和大行皇帝一起下葬。這件事完了之後,郡主準備怎麼安置我?」   他早打聽清楚了。   密雲衛的都指揮使空出來了。   他想去密雲衛。   能主宰一方。   不用像現在這樣除了要受胡以良管,還要和金家交好,看李奎的臉色,太不自由了。   而且去密雲衛,還可以幫幫姜鎮元。   兩親家一起幹事,就更親熱了。   姜憲笑道:「柳先生有什麼想法?」   李長青想自立門戶她非常的理解,不然當年李長青也不會造反了。   可她覺得以柳籬的見識,應該看明白了她下的是怎樣一盤棋,應該知道怎樣勸阻李長青才是。   柳籬苦笑,道:「老爺想幫幫大人,覺得去密雲衛更好。」   也就是說,柳籬勸不動李長青。   姜憲只好道:「公公,廖修文返回遼東,肯定會造反。鎮國公去遼東平亂,密雲衛是離他最近的衛所了,因而密雲衛必須是鎮國公的人,這才能讓整個東北如臂指使。做為交換,姜家勢必要讓出天津衛都指揮使或是薊州總兵之職,這兩個職位都在東邊,離陝西太遠,不合適。」   李長青聽著頓時一肚子火。   既然姜家能調來調去的全都衝著怎樣保全姜鎮元,為什麼就不能給他李長青挪個好地方呢?   說來說去,你姜憲還是我們李家的媳婦呢?   他不好和兒媳婦爭執,就朝李謙望去。   李謙壓根沒有聽出這樣有什麼不好。   在他看來,胡以良是個十足的趨炎附勢之輩,只要他一日不倒,只要姜憲還能影響京城的朝局,胡以良就會一日敬重李長青如父執輩;金海濤又已經和李家聯姻;李奎雖有文人脾氣,卻也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李長青與其去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開始,還不如就留在山西享享清福好了。   他不由道:「爹,我也覺得你留在太原比較好,離京城比較近。鎮國公走後,京城已經沒有了我們可以性命相託的人,若是我們再丟了太原,來京城就不方便了。」   不能長驅直入京城又怎麼樣了?   難道你們還打算造反、打算挾天子以令諸侯不成?   李長青氣極而笑,道:「我們總不能就這樣回去吧?」   姜憲有自己的打算,她笑道:「我知道您老人家辛苦了,有些事得一件一件的來。您放心,我不會讓宗權吃虧的。」   怎樣叫做吃虧?怎樣又叫做不吃虧?   李長青不以為然。   李謙卻是無所謂。   姜家處境艱難,姜憲能幫一把是一把。姜家好了,李家有個強有力的姻親,也是件好事。   同時也是因為他更相信自己。   相信姜憲想要的東西他都能給她。   李謙就勸著李長青:「爹,您要相信嘉南才是。」   兒子這樣護著兒媳婦,李長青這個做公公的還能說什麼?   他忍氣吞聲地沒有再說話,轉移話題問起了李謙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李謙還想和姜憲膩歪幾天,只是這話不好當著李長青說,笑道:「後天就走。」   李長青皺了皺眉,道:「那我後天去送你。」   「不用了!」李謙忙道,「大家都不知道我來了京城,您這邊人來人往的,萬一被人發現就麻煩了。」又道,「我走的那天就不過來向您辭行了。等您回了太原,我再抽空去給您請安!」   李長青淡淡地揮了揮手,連個晚膳都沒有留,送走了李謙夫妻。   和李謙擠在一個轎子裡的姜憲就有意問他:「公公是不是對我有誤會啊!他對我好冷淡啊!」   李謙當然不能承認:「沒有!爹他只是要面子,覺得自己跑來一趟,卻什麼也沒有撈到,心裡有些不高興罷了。我會好好勸勸他的,你直管照著自己的心意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可三人成虎的典故又是怎麼來的呢?   姜憲微微地笑,故意湊到他面前吐氣如蘭地道:「你就不問問我怎麼讓你不吃虧嗎?」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O(∩_∩)O~   ※ 第765章忍氣   李謙被姜憲撩得熱血沸騰,耳邊傳來的車軲轆聲卻讓他心裡明白,在這種情形之下,姜憲最多也就撩撩他而已,他若是真的有點什麼,她肯定會笑嘻嘻地和他嬉鬧一番,偏生他又捨不得勉強她,那就只有生受著。   美人在前卻要敬而遠之的滋味太難受。   他不要忍著。   那就只能躲開。   李謙一把就抓住姜憲,不甘示弱地把她又啃又咬了一番,這才把人放開,溫柔地在懷裡好一通親吻,讓姜憲在他懷裡像小奶貓一般,他心裡這才好過了些。   好在是姜憲也不是那隻知道胡鬧的人,何況火是她先撩起來的,等到進了內室,遣了身邊服侍的人,她就迫不及待地鑽進了李謙的懷裡。   溫香軟玉在懷。   李謙從來不是個和自己的好運氣對抗的人。   他立刻抱著姜憲就滾到了床上。   直到打了三更鼓,兩個人才懶洋洋地並肩躺在床上,感受到腹中飢餓,相視而笑。   等到用完不知道該稱之為是「晚膳」還是「宵夜」的一頓飯,倆人這才有機會說些體己的話。   「你有什麼打算?」李謙率先開口問姜憲,「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難得有李謙猜不到的時候。   姜憲翻身,支著雪白的雙肘,歪著腦袋眉眼彎彎地望著李謙,優美的身形誘人卻懵然不知,讓李謙剛剛歇下去不久的火苗又嘭地一聲燒了起來。   他的手不由就落在了姜憲的美背上,聲音也平添了些許的嘶啞,低低地道:「不想說就不說,可若是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別再讓我擔心了。」   姜憲點頭,湊過去吻了吻李謙的下巴,心中微暖。   李謙,到底是相信她的。   在李長青頗有怨言的情況下,沒有絲毫懷疑地相信了她。   那她是否也要把自己的打算告訴李謙呢?   姜憲猶豫著怎麼開口,李謙卻已一躍而起。   他未著寸縷的身子精|壯修長,沒有一絲贅肉,肩寬臀窄,優雅從容,讓姜憲看得心頭火熱,恨不得把他拉回來,抱著不放手才好。   可李謙已經一面找了件中衣裹在了身上,一面笑道:「我尋思著伯父過兩天也應該到山海關了,我去跟衛屬說一聲,讓雲林悄悄地和伯父見一面,看看伯父那邊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順便讓廚房給你燉點梨膏。」   用過膳之後姜憲就沒怎麼說話。   姜憲欲言又止,想把李謙叫回來,李謙已快步出了內室。   好吧!   雖然有些誤會,可她的嗓子真的有點不舒服。   她還是抑制不住心火,早上起來又和李謙廝混了半天,約了第二天來送李謙,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公主府。   太皇太后不用猜也知道姜憲為什麼會留宿姜家,少年夫妻,她自然不會說什麼。倒是姜憲,在慈寧宮的東暖閣看到了懷著身孕的白愫和太皇太妃,嚇了一大跳。   趙翌殯天,依禮四品以上的外命婦都要到善思門哭喪二十七天,白愫因懷著身孕,姜憲特意免了她的哭喪,太皇太妃因是長輩,也沒有去哭喪。這兩個人突然出現在了太皇太后這裡,怎麼能讓人不驚訝。   白愫苦笑,把曹宣已暫時先給曹太后治喪,以後再慢慢尋找曹太后屍骨的決定告訴了姜憲,並道:「這件事他這兩天就會上摺子。到時候保寧你可得和內閣的幾位大學士商量,給曹太后一個好點的諡號!」   諡號如同蓋棺論定,曹太后汲汲營營了一生,卻就那樣死了,曹宣希望她死後能留下一個美名,也算是對她這一生有個交待。   白愫親自來說項,不管是什麼事,姜憲都一定會答應。   「你放心,這件事我放在心上呢!」她問白愫,「承恩公那邊有沒有想好用什麼諡號?如果分歧不大,就照著他的意思來好了。」   曹太后活著的時候朝中大臣戰戰兢兢的,沒有一個人敢反駁她。等她死後,這些人又對她大批特批,一副引以為恥的模樣,姜憲想到自己的前世,不免同仇敵愾。   諡號的事就是沒有白愫相託,她也定會據理力爭的。   白愫卻覺得不好意思,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要是很為難,你也別和那些閣老起爭執,免得他們為難你。」   姜憲聞言忍不住打趣她:「你就不怕你家國公爺責怪你?」   「又胡說!」白愫面頰如緋,道,「是我自己尋思著要來找找你的。」   姜憲明白。   就像李謙遇到了什麼事,她明明知道李謙能辦好,可還是忍不住想幫他。   她們倆人,都算是嫁了自己喜歡的人,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吧?   姜憲就笑著上前摟了白愫的肩膀,笑道:「你這些日子可好?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懷著孩子?你生孩子的時候也不知道我還在不在京城,我覺得我得提前給我的乾兒子準備點什麼才好!」   白愫的臉更紅了,羞澀地道:「你怎麼知道我懷的是兒子?萬一是女兒呢?」   姜憲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道:「要是曹宣敢嫌棄你生的是女兒,你就和他和離,去西安找我去!」   這是她的真心話。   前世,白愫就沒有孩子。   白愫就輕輕地捶了她幾下。   姜憲想著白愫還懷著身孕,哪裡敢動她一個指甲,只能站在那裡由著她捶打。   兩人鬧了一會兒,在旁邊看著呵呵直笑的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就阻止了倆人,道:「快過來坐好了,都是出了閣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似的吵吵鬧鬧的,也不怕讓人笑話。」   倆人嘻嘻哈哈的,像從前還住在宮裡一般,不以為意地分別坐在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太妃的身邊。   太皇太后就感慨道:「要是保寧也住在京裡就好了。」她說著,不禁對姜憲道,「你現在不是要幫著皇上監國嗎?我看你不如就留在京裡好了。等李謙那邊的事能交個人了,就讓他也回京城。」   從前姜憲總是推辭,這次卻笑道:「好啊!」   她回答得這樣乾脆,倒讓屋裡的人都滿臉的驚訝。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 第766章吞聲   太皇太后猶為驚喜,忙拉了姜憲的手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姜憲點頭,皺了皺眉道:「我原本沒有這樣的打算。可如今皇上年紀還小,朝中的事一樁接著一樁,大伯父剛去太原,山東又鬧災荒,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啊!」說著,又小小地抱怨了一句:「這樣下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太皇太后聽著不免又心疼起她來:「我的兒,大行皇帝可把你給坑苦了!」   「那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嗎?」姜憲嘆道,「我也不願意這樣啊!可這朝中的事實在是沒有個能接手的。」   太皇太妃就忙在旁邊安慰她:「能者多勞,多勞多得。誰讓我們家保寧能幹呢?」然後就轉移了話題,道:「今天御膳房做米糕,我特意交待過他們只放一點點綿砂糖的,你等會兒嘗嘗合不合胃口。大行皇帝還沒有安葬,宮裡的口味很是清淡,只是可憐了皇帝,眼看著就清減下去了。還得請田醫正過來幫著看看,能不能給皇帝用支參什麼的。」   太皇太后聽著太皇太妃提起趙璽,不由長長地「哎」了一聲,這才道:「這幾年宮裡陰盛陽衰,田醫正好好一個擅長內科的大夫都快變成了專司小兒病患的了……」   聽著倆人的說話,白愫就朝姜憲使了個眼色。   姜憲會意,陪著倆人坐了一會兒,就找了個藉口和白愫去了茶房。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兩個人都不以為意,還道:「這倆孩子感情倒是好,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攪在一起說兩句悄悄話。」   卻不知道白愫進了茶房就擔憂地問姜憲:「你現在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況?怎麼工部侍郎姚先知的夫人拐著彎找到了我那裡,說是無意間得罪了你,想讓我做個中間人,從中幫著周旋一下……」   姜憲原本好好的心情就這樣被破壞了。   她道:「你別理會他們那些人,一個個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從前她做太后的時候,還有人一面罵她心毒手辣,一面暗地裡向她哭訴投誠……個個都有自己的主意,她稍不留神就會上當,不然也不會養成一副鐵石心腸了。   白愫道:「這樣好嗎?」   姜憲畢竟不是太后,總有一天要還政給小皇帝,彼此間又沒有天然的至親關係維繫,這個時候把那些朝臣得罪狠了,以後這些人一個個的都給姜憲穿小鞋可怎麼辦啊?   白愫第一次勸姜憲離開:「朝中的事就像家務事,總也做不完。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朝廷,憑什麼讓你一個女子支撐這諾大一份家業?韓同心卻躲在背後什麼也不做,還冷嘲熱諷的……」   這話就說漏嘴了。   姜憲奇道:「韓同心又說我什麼了?」   白愫支吾了一會兒,這才道:「說來說去還不是那些話。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到底是什麼話?」之前姜憲全不理會的,現在卻要問個明白。   白愫不免感覺有些奇怪。   姜憲索性告訴她:「從前我們再怎麼爭執,也不過是閨閣間的小糾紛。如今我在監國,她貴為大行皇帝的皇后,以後還會是太后,說出來的話份量就不同了,意義也不一樣。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這件事有多大的影響?」   白愫忙道:「你前些日子不是回鎮國公府住了些時日嗎?那韓同心當著那些來祭拜大行皇帝的人到處說你從小就身子骨弱,監國又是件勞心勞力的事,你這些日子忙得連去祭拜大行皇帝的時間都沒有了,卻回了鎮國公府去歇息,可見是累得不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撐到大行皇帝下葬,應該派幾個太醫到你身邊服侍著的。」   趙翌下葬,禮節繁瑣,是遵循的先帝下葬時的禮儀禮節,當初先帝下葬的時候就有年事已高的體弱臣子因為體力不支而昏倒在送葬的路上。   姜憲冷笑,道:「她也就這點本事了,整天東長西短地造謠生事。」   不過,韓同心說出這樣的話,正好給那些看不慣她的人找到了藉口。   但這是韓同心能說得出來的話嗎?   姜憲表示有些懷疑。   可她不想白愫卷到這些事裡來,像從前在閨中似的隨口諷刺了韓同心幾句,就把這件事丟到了一旁,問起白愫腹中胎兒的事來。   白愫立刻把這些都拋到了一邊,笑吟吟地說起曹宣自從知道她又懷了孩子之後的小心翼翼和欣喜若狂來。   姜憲輕輕地撫著她頭髮,心中有條叫做幸福的小溪慢慢地漫過胸口。   白愫因為懷著孩子,宮裡如今又有喪事,誰也沒有讓她在宮裡停留過多。姜憲親自把她送到神武門,看著白愫的馬車走後,她心裡頓時痒痒的,琢磨著自己今天是不是也找個藉口回鎮國公府去陪伴丈夫已經離家出徵的房夫人……   而沒有夫人陪伴的李謙此時卻臉色陰沉地坐在公主府內院書房大書案後面的太師椅上,聽著衛屬稟告讓李家的人調查出來的結果,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以至於衛屬說起話來都帶上了幾分磕磕巴巴。   李謙心裡正窩著團火呢,韓同心就這樣撞到他槍口上來了。   他冷冷地問衛屬:「那些外命婦都是怎麼議論這件事的?」   若不是「姜憲身子骨弱」的流言蜚語最先是從那些婦人嘴裡傳出來的,李謙的人早就找到了出處。   衛屬忍著笑道:「她們在一起的時候都不敢議論。」   李謙一愣,道:「這話怎麼說?」   衛屬道:「大家在一起的時候私下裡議論的挺多。有人說,郡主從小身子骨就弱,現在也是沒有辦法了,只好硬著頭皮上;也有人說,郡主從前嬌生慣養的,哪裡知道男人的辛苦?每日天還沒有亮就要上朝,有幾個人擔得住?這個時候才知道厲害;還有人說,郡主身體不好都是藉口,實際上是要和房夫人商量姜家以後在京城裡該怎麼辦……但是在大面上,沒有一個人提這件事,就是皇后說起來了,大家也都是三緘其口,或是用其他的話岔開。據說皇后回宮之後發了好一場脾氣,意思是說她堂堂一個皇后,每天在齋宮給大行皇帝守靈,郡主卻像個太后似的每天在朝堂上指使著那些朝臣做這做那的,要不就是在御書房裡懟汪閣老等人,汪閣老卻乖乖的連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   李謙不由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他們家保寧……還真是挺任性的!   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才是保寧的性子。   這也是他喜歡和保寧呆在一起的原因吧?   他莫名地想到倆人的房事。   她喜歡的時候就喜歡,不喜歡的時候就不喜歡,直白的讓他心動,也讓他激動。   這樣就很好。   他要她歡歡喜喜的,再也不要像從前在慈寧宮的時候,陰鬱的像團雨,纏纏綿綿,總是有衝不走的滿腹心事。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哦~~親們好歹給幾張月票我吧!   PS:做了個贈電影票的活動,具體怎麼參加,請大家關注我的新浪微博「寫手吱吱」。期待著大家的參與!   ※ 第767章不樂   不過,這件事情既然涉及到了韓同心,李謙就不好插手了——他對韓同心真心沒有一點了解,壓根沒辦法判斷韓同心這麼說純粹是因為忌妒姜憲能夠為所欲為,還是有什麼政治目的在其中,或者僅僅只是得了簡王的授意而說出這些話來的。   這就讓李謙有點為難起來。   深宮內院的事,他總覺得不太方便了解。   李謙思忖了半晌,最終還是決定把這件事交給七姑。   他悄悄地見了七姑一面,叮囑她:「先把韓同心這個人的行事風格摸清楚了,再看看這件事與簡王有沒有關係。曹太后和趙翌相繼離世,太皇太后又年事已高,六宮之中她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加之又有小皇帝嫡母的名分,如同一個久貧乍富之人,一下子輕狂起來也是有的。怕就怕她是受了簡王的指使。」   那事情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而且他們應該及早的了解韓同心的為人。   韓同心肯定是要冊封為太后的。   現在不過是暫時被姜憲壓著,而姜憲不可能永遠這樣壓著她,了解了韓同心的為人,當韓同心有能力影響朝堂的時候,就能通過她的一言一行來判斷朝堂的局勢了。   七姑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回了宮。   若是在從前,這樣的事肯定是不敢想的,可現在姜憲在宮裡一支獨大,別人知道她是姜憲的人,巴結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攔著她。   沒想到七姑卻發現不管是簡王還是東陽郡主,這段時間都沒有進過宮,更沒有給韓同心遞過什麼話,反倒是遠在福建的靖海侯夫人蔡如意,自從生下兒子之後,就和韓同心聯繫的非常密切,不僅常送些吃穿嚼用的小東西來,而且還派人送過好幾次金銀器物給韓同心,書信更是來往頻繁,光是趙翌去世的這短短二十幾天的時間裡,就寫了快三十封書信,幾乎是每天一封!   七姑嚇了一大跳,忙去稟告李謙。   李謙正在和姜憲依依惜別。   他若是再不回西安,陝西巡撫夏哲只怕就要懷疑他失蹤了。   李謙反覆地叮囑姜憲:「有什麼事你一定要知會我,知道嗎?」   姜憲笑盈盈地點頭,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以身涉險的。」   不同於之前心中惶然急匆匆地趕往京城,現在她知道李謙沒有生她的氣,而且就算李謙生氣,還是會顧惜她,還是會幫著她——就像她之前幹涉朝政,李謙即便生氣也還是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第一個上表支持她。   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在她背後一直支持著她,她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了下來,踏踏實實的,再無顧忌,再不害怕。   她就湊到李謙的耳邊小聲地道:「你等著我,我很快就會回西安的!你要是聽到什麼消息,一律都當不知道好了。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朝堂上的事你別當真!」   李謙想到之前她做的那些事,忍不住狠狠地拍了拍她的屁股,道:「我還要你告訴我!?你管好你自己,別讓我找到藉口把你關到家裡再也不讓你出來興風作浪!」   姜憲就很誇張地「哎呀」了一聲,睜大了眼睛瞪著他。   李謙哈哈大笑,又湊過來溫柔地吻她,低聲地告訴她:「雲林就在山海關附近,你若有什麼事,一個飛鴿傳書他就能馬上趕到。你的安危最重要!父親那邊我也和他說妥了,等曹太后的葬禮過後,他就會回太原了。二弟也到了娶媳婦的年紀。」   姜憲聽著一顆心就飛走了。   她好想去參加李驥和康家大小姐的婚禮。   兩個都是她喜歡的小輩。   到時候肯定很熱鬧。   她嬌嗔道:「那一定得等我回去!」   康家肯定是求之不得。   李謙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子,不舍地道:「送我出門。」   姜憲目光一黯,默默地點了點頭。   七姑只好硬著頭皮上前給李謙請安。   她身手好。   在絕對的武力值下,什麼陰謀都沒有用。   姜憲不顧宮裡的規矩帶著七姑進了宮。   七姑這個樣子,分明是李謙有事讓她去辦,而且還是瞞著她的。   姜憲不禁非常的驚訝。   七姑不敢怠慢,直接把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訴了李謙和姜憲。   兩人均是詫異。   李謙皺眉道:「趙嘯是想通過韓同心影響朝政嗎?」   姜憲卻很肯定趙嘯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前世,他也是野心勃勃、雄踞一方的人物,沒道理今生就變了一個人。何況他還娶了個和當朝皇后是手帕交且情同手足的妻子,比前世的境況更有優勢,沒道理不利用。   可惜她最想要的還是回到李謙的身邊,沒辦法像前世那樣的挾制他。   「你別擔心我。」姜憲想到剛才李謙的神色,覺得更重要的是安撫李謙,讓他能安心啟程,「既然知道趙嘯打什麼主意了,我就知道怎麼防範他了。他再厲害,畢竟鞭長莫及,我不會有事的。再說,我也不會久居京城,他要鬧,我就把地方讓出來給他鬧去,我看他和韓同心聯手,能鬧出個什麼花樣來?」   看著信心滿滿的姜憲,李謙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才不怕趙嘯鬧事,他怕的是姜憲對趙嘯心懷愧疚,進而事事處處忍讓趙嘯。   可姜憲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去了,他總不能再去追究……那也太沒有男人胸襟了!這口氣李謙也就只能咽下了。   姜憲把李謙送到門口,看著李謙等人的背影風馳電掣地離開了鎮國公府,她的心情也一點點的沉寂下來,最終歸於平靜無波。   「我們回宮吧!」她吩咐七姑,有些煩惱地抿了抿嘴。   她一直在等著簡王出手,不曾想簡王那裡安靜無波,卻逮住了一個趙嘯。   簡王什麼時候出手啊!?   她正等著他呢!   姜憲想到了前世的簡王。   簡直是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趴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一聞到魚腥的味道就把腦袋伸出來了,耐性不知道有多好。今生他估計也是個能忍的人。她把韓同心的太后封號壓了下去他都能沉得住氣……看來得想想其他的招數了!   姜憲坐著八抬大轎,慢悠悠地回了宮。   太皇太后終於從趙翌去世的悲傷中走出來了。   姜憲回去的時候太皇太后正由田陳氏陪著打太極。   動作如行雲流水,腳步紮實有力,已隱隱有了入門的模樣。   姜憲非常的高興,換了身衣裳就去陪太皇太后了。   一時間,慈寧宮裡歡聲笑語,很是熱鬧。   ※   親們,丟了稿子,心情非常的不好,花了點時間平復心情,更新推遲到這個時候,非常的抱歉!   ※ 第768章威脅   幾家歡喜幾家愁。   和慈寧宮相比,坤寧宮就是陰雲密布了。   韓同心手裡捏著個帕子,咬著唇來來回回地走著,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卻突然罵起像木頭一樣立在旁邊的宮女來:「你們是怎麼當得差?這都什麼時候了,也不見上盤點心或是果子來打發時間。」   那宮女先是茫然地望了一眼炕桌上水靈靈的果子,然後很快明白自己是被遷怒了。   辯解的話都是無用的。   她想也沒想,「撲通」一聲就跪在了韓同心的面前,磕著響頭求起饒來   韓同心心裡就更煩燥了。   為什麼姜憲身邊的人都一個個笑盈盈的,看姜憲的目光也充滿佩服或是傾慕,輪到自己身邊的人,看見自己一個個就像看見了鬼似的,她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讓他們抖得像篩糠似的。   可能是因為她嫁給趙翌之後就被趙翌折騰成了一個鬼吧?   韓同心想著,那點點怒氣隨著這樣的沮喪慢慢地就消失得不見了蹤影。   她想到蔡如意寫給她的那些信……想了想,叫了貼身的大宮女採盈進來。   「怎麼和靖海侯夫人說得不一樣。」她低聲問採盈,「那些人聽我說姜憲不敬重大行皇帝,一個個都沉默不語的……」   「所以這才人才可憎啊!」採盈義憤填膺地道,「那些人怕嘉南郡主居然怕成了那個樣子。娘娘,您該讓的時候的確應該讓著她,不該讓的時候可不能再讓著了。鎮國公如今已經去了遼東,大行皇帝下葬之後,嘉南郡主的公公也應該回太原了吧?到時候嘉南郡主還可以依靠誰啊?」   韓同心從前總覺得這功勳之家全是做武官的路子,沒有什麼用。等姜憲那樣囂張地指點江山的時候,她這才品出點味兒來了。   可惜她明白的有點晚。   但這也不能怪她。   她就算是比姜憲聰明,她也得有機會才是。   趙翌當皇帝的那會兒,她可是連乾清宮都沒去過幾回。   不過,如意說得也不錯。什麼事都不晚,只看你願意不願意邁出那第一步。   也就是皇家,帝後是九五之尊,天下最大。這要是擱在普通的人家,誰家沒個厲害的大姑子,嫁了人還要回家指指點點的。   只要嘉南留在京城的一天,她頭上就像壓著一座大山,永遠都得看她的臉色行事。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策封太后,不是把趙璽養在膝下,而是想著怎麼把姜憲趕出京城去。然後想辦法把自己的兩個哥哥和幾個舅舅安排到京衛中去,她就能像姜憲一樣,藉助著這些力量左右朝堂,學曹太后垂簾聽政了。   韓同心吩囑採盈:「你去把前幾天侯夫人說的那個人領進宮來我看看!」   蔡如意給她介紹一位姓卓的婦人,說這卓氏是名門之後,學識淵博,見識不凡,是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辦事十分的穩妥。原是靖海侯府三顧茅廬請來的女先生,她知道後讓她幫著辦過幾次事,她特別滿意。而韓同心身邊正缺了這樣一個人,所以她把人推薦給了韓同心,讓韓同心抽空見一見,若是堪用,不妨留下。那姜憲身邊不也有個孟芳苓嗎?   如今宮裡都看姜憲的眼色行事,進一個人不容易。特別是悄悄地把人弄到她身邊來。但韓同心被蔡如意最後一句話打動了。   採盈恭聲應諾,心裡卻在打鼓。   嘉南郡主的威信已經讓人不敢議論她的八卦了,皇后娘娘還這樣跟嘉南郡主作對……   她心裡很害怕。   然後很快坤寧宮就多了一位姓卓的女官。   姜憲並沒有注意這些瑣事。   她身邊有七姑保護安危,有孟芳苓幫忙篩選奏摺,有太皇太妃幫著盯著六宮,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和汪幾道、簡王的爭鬥中去了。   曹宣上了奏摺之後,姜憲盯著禮部,很快把曹太后的葬禮儀程確定下來。   將曹太后的衣冠由萬壽山移到了鍾粹宮,文武百官祭拜完趙翌之後,再到鍾粹宮哭喪,棺槨會同趙翌一前一後移往皇陵。   姜憲把曹宣叫過來商量,問他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改動的。   曹宣看上去神色疲憊,情緒低落。   他拿過禮部的摺子看了幾眼就還給了旁邊的女官,道:「都挺好的,我沒什麼要說的。」   姜憲嘆氣,讓人去用印。   兩人說了會兒曹太后的生前事,曹宣就起告退了。   姜憲想著從前的事,心情不太好,也無心再看摺子,索性丟下了手中的事,在乾清宮的廡廊下散著步。   簡王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一副景象。   姜憲在前面慢慢走著,一群宮女、內侍或捧著帕子或捧著茶盅或捧著錦墊在後面跟著,浩浩蕩蕩跟了一堆人。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   關鍵是她身後還跟著兩個行人司的行人,低眉順眼像個隨從似的在那裡和姜憲說著話。   他腦海裡突然就冒出曹太后每次出巡時的情景。   是多麼的相似啊!   簡王嘴角不禁抽了抽。   再這樣下去,姜憲恐怕要成為第二個曹太后了!   他原本是要去見汪幾道的,看到這樣轉身就往外走。可他一轉身,卻看見了就站在他身後一射之地的汪幾道。   汪幾道也看見了他。   兩人隔空望過來,都從對方的表情裡看到震驚和隱忍。   簡王笑了笑,朝汪幾道走過去。   汪幾道默契地迎上前來。   兩人一起往御書房去。   沒幾天,就到了趙翌出殯的日子。   打過三更鼓姜憲就起了床。她先去給太皇太后請了安,這才回到東三所按品大妝,去齋宮。   韓同心已經到了,正呆呆地坐在那裡看著趙翌的棺槨發著呆。   看見她過來,韓同心不由地站了起來,說了句「你來了」。   可她話音還沒有落,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半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自在。   姜憲向來覺得韓同心想得太多,也沒在意,朝她不冷不淡地說了句「這些日子辛苦皇后了」,然後上前去給趙翌上香。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上香的時候她覺得好像有人在盯著她的背影看,她轉過身來的時候卻感覺不到了。   這麼大膽子,肯定不是宮裡的內侍和宮女。   姜憲想找到那道目光,房夫人等卻陸陸續續過來了,她只好叮囑了七姑一句,上前和來祭拜的眾位夫人問好。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PS:感覺沒力氣說話了……嗚嗚……   ※ 第769章粗暴   一時間大殿裡全是低低的應酬聲,姜憲找了個機會交待了七姑一聲,也就無心再去尋找那道目光了。   等到大家從停靈的景山回來,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年幼的小皇帝滿臉倦意地窩在閔州的懷裡,早已沉沉睡去,閔州則望著閉著眼睛在養神卻端坐如山的姜憲,心情十分的複雜。   現在宮裡都在傳,說嘉南郡主一直以來都想嫁給皇上,可皇上對嘉南郡主卻只有兄妹之情,曹太后又為著得到鎮國公府的勢力執意想讓姜憲嫁給曹宣,最後太皇太后沒辦法,就親自操持幫嘉南郡主主持了選婿之事。結果嘉南郡主一氣之下,索性嫁給了現在的夫婿李謙。   他之前還半信半疑的。   可今天大行皇帝停靈的時候,他分明看見了嘉南郡主眼眶裡含著的淚水。   難道嘉南郡主真的喜歡皇上不成?   真是可惜!   若是皇上有這樣一位嫡母,只要想著怎樣哄嫡母十三年之後還政就行了,其他的全都不用愁了!   他在心裡暗暗地嘆氣。   大家都說嘉南郡主國喪之後就會回西安了。   到時候皇上是會留在慈寧宮呢還是會被抱去坤寧宮?   他有點擔心自己以後在宮裡的處境。   姜憲卻像完全不擔心她自己在宮裡的處境一樣,她大張旗鼓地送走了李長青,之後就在慈寧宮住了下來。   趙翌是親政之後就開始修繕自己的陵宮了,可畢竟時間還短,他死得又突然,陵宮還沒有修好,此時沒辦法下葬,又不能總是停放在齋宮,依禮,二十七日之後,他的棺槨會移到適宜的地方停放,直到陵宮修好,再正式下葬。   曹太后則不同。   先帝殯天有十幾年了,她的葬穴早就修好了,只等她和先帝合葬之後就可以把先帝的陵宮中預留的通道填滿,正式封陵了,所以還有一系列的事需要禮部去處理,這件事就交給了曹宣。   姜憲則每天早起晚睡地看奏摺,直到快過年了,才鬆口冊封韓同心為皇太后。   韓同心氣得咬牙切齒,連慶封宴上命婦們恭敬的恭維也沒能讓她心情有所好轉。   她低聲問採盈:「姜憲沒有來,這次又用的是什麼藉口?」   採盈忙道:「嘉南郡主在御書房和內閣的幾位閣老商量著過年的事。」   一提到這個,韓同心就沒有了底氣繼續追問。   就是她這個不問政事的人也感覺到了,如今的世道是越發的不好了。   從前三大殿至少還能保持眼前的花團錦簇,可自從京城被韃子洗劫之後,宮裡就放了一半的宮女、女官出去,還有一半的內侍被調去了景山或是皇陵,偌大一個皇宮,突然間就冷清下來,在宮中走動常常半天才遇到個人影。   她曾幸災樂禍地把簡王請進宮來,暗示簡王指責姜憲無能,可以用這件事壓著姜憲交出監國的權柄,卻被簡王呵斥了一句,說什麼「至少現在還有姜憲幫著周轉著,若是姜憲這個時候撒手不幹了,誰來接手?何況此時正是你兩個阿兄進入京衛的關鍵時候,你不要找事」,她唯有訕訕然地收手。   因為這件事,她之前還擔心姜憲會駁了禮部給她辦個慶封宴的提議,沒想到姜憲不僅立刻就答應了,而且還辦得頗為奢侈,讓來的人都讚不絕口。   可韓同心還是覺得心裡不舒服。   她感覺自己吃的是嗟來之食,是姜憲的施捨。   這種感覺是很糟糕的!   而在御書房議事的幾個人心情也不比韓同心好到哪裡去。   姜憲的意思,是要在江南推行新的賦稅。   也就是說,人口超過百人的大戶人家,加二成的賦稅。   朝廷大部分的田地在鄉紳手裡,而這些鄉紳裡又有很多家族中出了秀才、舉人、進士的,這些有功名的人不用繳稅,所以鄉紳們或是不分家,或是把家中的田產記在這些有功名之人的名下,以逃避稅賦。   姜憲這麼做,是拿他們這些當官開府的人開刀!   誰願意!?   就是左以明,也縮著腦袋當鵪鶉,更不要說別人了。   御書房裡一片死寂。   姜憲卻像從前一樣強勢地道:「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我會派御史去各州府催繳,若有不服的,直接抄沒家產,正好新皇登基,按理說要開恩科,不如就趁著這次機會選拔一批官吏,整頓吏治。」   幾個閣老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若說姜憲魯莽是蠻幹,她卻連退路都想好了。若說她這主意好……到時候朝廷上下一致抵禦,聖旨就成了一紙空文,朝廷的顏面盡失,威嚴盡損,所謂的郡主監國閣老顧命也就成了笑話,甚至有可能在青史上留下滿滿的惡名。   姜憲是個女子,她不怕。   可他們這些飽讀詩書的士子怎麼辦?   江南的父老鄉親會把他們給罵死的!   不過,如果他們任由姜憲胡來,姜憲肯定坐不穩這監國的位置。到時候……   汪幾道不由心中一動,繼續沒有出聲。   和姜憲在一根繩子上的左以明此時卻無法繼續保持沉默了。   他忙道:「郡主,治大國如烹小鮮。這件事我看還是要從長計議……」   姜憲聞言打斷了左以明的話,道:「這件事我已經想了很長時間了。不管有沒有功名,都以人口增加賦稅,那些大戶人家肯定不願意。可我也沒有準備一口氣就吃成個胖子。我早盤算好了,先從揚州等地的大戶人家開始試行,等他們那邊穩妥了,再慢慢推廣到江南的其他地方執行……」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汪幾道等人已是一身的冷汗。   江南的涇陽書院就在揚州,而涇陽書院之所以能有今天,揚州富商贊助不少。若是這條政令從揚州開始實施,涇陽書院會翻天的!   他們這些人一個也別想著安生!   「郡主,」汪幾道也沉不住氣了被迫出頭反對,「老臣覺得這件事不妥當。民以食為天。江南等地又是產糧之地,您這樣加賦,只會激起民變。如今朝廷又有半年沒有發軍餉了……」   言下之意會很危險。   誰知道姜憲根本不在乎這些,聽說了之後反而有些興奮地道:「那朝廷就可以派人去剿匪!還可以省一部分軍餉。」   所謂的剿匪,就是縱容那些衛所去打劫。   那會更糟糕。   汪幾道此時才深深地體會到了姜憲那種養在深閨裡不知世事艱難的冷酷。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體恤民情,知道民間疾苦?   而且這樣的人越是有謀略,做出來的事就會越無情。   汪幾道看了李瑤一眼。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770章交換   自姜憲攝政以來,李瑤第一次和汪幾道站在了一起。   他上前兩步道:「郡主,這樣不成!士族之家多為群居,市井陋民反而不足三代即分家,若是按人頭來加賦,只會讓士族之家受損,大家大族只能被迫分家分居,未必能收多少賦稅上來,反而會引起禮樂崩壞,讓士族不滿……」   姜憲也打斷了李瑤的話,道:「李大人所慮極是。不過只收一次稅,暫解燃眉之急,應該沒有李大人所說的這般嚴重吧?何況如今朝廷有難,人人有責。讓那些揚州的大戶人家多納點銀子,應該算不得什麼!他們若是因此對朝廷不滿,對皇上不滿,那也太不把朝廷、不把皇上放在眼裡了。四海之濱,莫非王土。他們都是讀書人,應該很清楚才是。」話說到最後,她的語氣已是很明顯的不滿了。   李瑤還想要說什麼,卻被左以明暗中拉了拉衣袖,並搶在了李瑤之前笑道:「郡主說的也是!不過,稅賦向來是大事,而且是足以動搖國本的大事。郡主也不必如此著急,不如先讓我們幾個商量個章程出來,再派人去揚州也不遲。這樣冒冒然就下決定,總是容易出錯。」   姜憲不悅道:「可如今朝廷到處都要用錢,國庫空虛,就連太后娘娘的冊封大典,也辦得十分簡陋。幾位大人也是為朝廷好,想先商量個章程也行,不過最好是這兩三天就把事情敲定,免得工部總是來向我要銀子,頭都是疼的。」   左以明忙點頭應「是」。   姜憲遂叫了梅城上前說話,兩人就過年的事嘀嘀咕咕了半晌,李瑤等人就在旁邊不言不語聽了半晌,直到太皇太后差了人來問姜憲,是在乾清宮用午膳還是回慈寧宮用午膳?並說小皇帝不肯用膳,非要等著姜憲一起,姜憲就決定回慈寧宮陪小皇帝用膳,這件事才暫時打住,明天再議,李瑤等人才出了御書房。   只是他們剛剛走出乾清宮,御書房那裡聽不到他們的說話聲了,汪幾道就陰陽怪氣地乾笑了一聲,對左以明道:「左大人,聽說你們左家已經有六代沒有分家了!你在外為官,左家要做榜樣,又頗有家資,想必不怕朝廷加賦。只是不知道左大人會和我們商量出個怎樣的章程來?我倒是頗為期待的!」   如今是汪幾道和蘇佩文一路,李瑤和左以明一路。李瑤當然不會拆左以明的臺,聞言不由冷冷地道:「我倒忘了,汪大人是江西人。」   言下之意,汪幾道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這話要是傳出去了,江南籍和江西籍的官員能打起來。   「你……」汪幾道氣得說不出話來。   實際上汪幾道祖籍江南,只是汪幾道參加科舉之時,他父親正好在江西為官,加之南北分卷,北卷比南卷好考,汪幾道的父親就做了些手腳,讓汪幾道在江西考的舉人。   這件事朝廷裡的人都知道。   和他有同樣經歷的人也很多。   大家一般都不會去點對方的死穴。   李瑤這話就說的有些過了。   左以明忙打圓場,道:「我是真心要拖住郡主的。郡主雖然聰慧過人,可到底是個養在深閨的女子,不懂稼穡之事,若是由著她胡來,我等只有辭官歸鄉才能以謝鄉鄰了。李大人不要說負氣話了,汪大人也聽我幾句勸。這件事我們若不好生生地坐下來商量出個章程,真的會出大事的。要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   姜憲因有衛所的支持,他們才不得不讓步,由她監國的,幾個人心裡都清楚這一點。   汪幾道不說話了。   蘇佩文這才冒了出來,忙道:「要不幾位大人去我那裡用午膳吧?正好有人送了我幾兩新上市的巖茶,大家去嘗個新。」   幾個人心煩意亂,去了蘇佩文家。   結果當然是商量來商量去也沒有商量出個好辦法來。   李瑤看著這不是個事,率先告辭了。   左以明以他馬首是瞻,自然也跟著走了。   汪幾道氣得差點就摔了杯子。   蘇佩文則一改之前的怯懦,強勢地道:「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任郡主胡來。否則我們真如左以明說的,只能辭官以謝鄉鄰了。」   他比汪幾道等人還要尷尬。   顧家和蘇家是世交。涇陽書院的顧勳小的時候曾經跟著蘇佩文的父親讀過書,若是論起淵源來,蘇佩文要稱顧勳一聲師兄。   汪幾道無奈地道:「你有什麼辦法?」   蘇佩文目光幽幽地瞥了汪幾道一眼,低聲道:「牝雞司晨,總不是大道。應該換個人監國才是。」   汪幾道笑了起來,道:「蘇兄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就是簡王爺,也是這樣想的。」   蘇佩文就笑了起來,道:「這件事是不是要和李大人商量商量,他管著兵部。」   至於左以明,就不用管他了。   他和李家是姻親。   誰知道他到時候會站在哪一邊?還容易壞事。   汪幾道點頭,先和蘇佩文去了李瑤那裡,又和蘇佩文去了簡王那裡。   第二天早朝,汪幾道等人沒有議揚州加賦的事,反而說起黃河治理的事,說是洛陽知府推薦了一個懂得治水之人,獻了一套治水之策。   整個大朝會就在討論這件事中度過了。   汪幾道幾次觀察姜憲的神色,見她並無一絲急切和煩躁,不由慶幸還好她不是小皇帝的嫡母!   等下了朝,汪幾道幾個又以黃河水患迫在眉睫,要先把這件事定下來,嘮叨了一個上午,直到午膳時才討論出個結論來,自然也就沒有時間繼續議揚州稅賦之事。   姜憲知道他們這是在拖延,也不動怒,悠然地回了慈寧宮。   太皇太后正在逗小皇帝玩,剛剛冊封的皇太后韓同心則笑盈盈地坐在一旁,一副慈母的架勢,含飴弄孫,好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讓姜憲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韓同心卻落落大方,笑著站了起來,高高興興地和姜憲打著招呼,好像之前和姜憲的罅隙從不曾存在似的:「保寧回來了!上朝辛苦了!快坐下來喝杯茶吧!」說著,還抱怨身邊的採盈,「怎麼一點眼色也沒有!郡主回來了也不去幫著孟姑姑奉茶捧水!」   宮裡各司其職,殷勤的過頭了,僭越也是大錯!   姜憲冷眼看著韓同心獻殷勤,心裡琢磨著不知道韓同心又要幹什麼?   誰知道韓同心只是邀姜憲下午去御花園裡散步,並道:「我們姐妹有好些日子沒有好好地坐下來說句話了!」語氣中流露著求和之意。   ※   親們,求月票的加更!   大家幫著投幾張月票吧!   謝謝~   ※ 第771章中間   韓同心總算是像個樣子了!   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姜憲依舊不想和她做什麼好閨蜜。   但還是客客氣地回她道:「多謝你的好意!只是我早上和幾位內閣輔臣唇槍舌劍了一上午,現在連句多的話都不願意說了,實在是沒有力氣去逛御花園了。還請太后娘娘不要見怪。」   既然韓同心像個人樣子了,她也會用一種正常的態度對待她。   韓同心很是失望,面帶苦澀的哀求她:「保寧,你就陪我說幾句話吧!我之前也不是有意要和你置氣。你和大行皇帝那麼好,有些事別人不知道,你應該很清楚才是。我心裡太苦,有時候控制不住脾氣,就拿了你出氣,我並不是有意的……」   可天底下這麼多人,為何偏偏要遷怒於她呢?   說來說去,還不是覺得她好欺負,欺負她比欺負別人有意思!   姜憲在心裡腹誹,卻架不住太皇太后不停地朝著她使眼色。   她知道太皇太后是希望她能和韓同心和好,哪怕是面和心不和,也要在宮中眾人面前做個樣子,也免得那些宮女、內侍相互傾軋,沒事都鬧出事來。   姜憲想了想,最終還是和韓同心去了御花園。   韓同心也不管她面色如何,自顧自地和她說說笑笑,圍著抄手遊廊走了一圈,偶爾遇到路過的宮女內侍給韓同心行禮,韓同心還頗為和善地朝著那些宮女內侍點頭,一副和顏悅色的慈愛像。   姜憲就猜測她是和太皇太后想到一塊兒去了。   不管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到底如何,至少表面上要和和氣氣的,讓人挑不出什麼錯來,如此一來就算以後她們有了矛盾,韓同心在道義上也能站得住腳了。   看來韓同心是受了高人的指點!   姜憲微微笑,覺得這樣也好。   有個體面的太后,總比有個破落戶似的表嫂要好!   倆人好不容易在御花園裡逛了一圈,演了一場戲,姜憲回到慈寧宮的時候,腿都抬不起來了。   太皇太后忙吩咐宮女給姜憲捶腿。   即便是這樣,姜憲也還是抱著太皇太后的胳膊撒起嬌來,在那裡喊著:「累死我了!我今天走了好多的路,腿又酸又痛!」   太皇太后立刻「呸」了一聲,說了句「壞的不靈好的靈」,然後嗔怒道:「多大的人了,還死啊活啊的沒有個忌口!你在李家也這樣說話不成?」   姜憲想了想,自她嫁到李家之後還真沒有什麼禁忌,幾乎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   太皇太后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就算是覺得李家門第太低了些,此時也不禁感嘆道:「你公公待你還真是不錯!我聽說他這個人是極要面子的,你以後要多抬舉他才是。」   「知道了!」姜憲笑眯眯地應著,有宮女進來通稟,說曹宣求見。   宮裡馬上就要下鑰了,曹宣趕在這個時候來找她,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姜憲立刻讓人請了曹宣進來。   曹宣也沒有和姜憲拐彎抹角,直接說明了來意:「昨天晚上,簡王和汪大人、李大人一起找到我,讓我來勸郡主還政於內閣,還說,只要郡主答應回西安,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只要內閣做得到的,一定做到。」   姜憲杏目圓瞪,非常驚訝的樣子。   曹宣看著不免有些不忍,低聲勸道:「郡主,我知道這件事對您來說太意外了。我姑母當初攝政的時候那些朝臣也是隔三差五地就嚷著讓我姑母還政給大行皇帝。   「但我姑母畢竟是大行皇帝的生母,加之那個時候大行皇帝年歲還小,所以雖有些不合適,可到底也是有些道理的。我姑母這才能和朝臣們鬥了十年。   「可郡主卻不一樣。論親疏,郡主不過是皇上的姑母;論遠近,韓太后才是皇上的嫡母。皇上現在還小,皇上也好,皇上身邊服侍的人也好,都念著郡主的大恩大德。可俗話也說了,升米恩鬥米仇。   「郡主勞心勞力地幫皇上打理朝政,教養皇上成人,可等皇上長大了終歸要還政於皇上,始終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且還要看著韓太后和皇上母慈子孝……與其如此,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放手,讓他們母子想怎樣就怎樣去。您只做個寵愛侄兒的姑母豈不是更好?」   至於那些會讓皇上不高興不喜歡的事,全都交給韓同心去做好了。   不管是內宮還是朝堂,只有得到皇上的喜歡和信任才能長久。   就像趙翌一樣。   因為寵信姜憲,姜憲才有今天的權力。   曹宣相信他不說,姜憲也能明白。   果然,他的話音剛一落下,姜憲馬上就笑了起來。   她道:「這麼說來,承恩公是贊同我還政於內閣的了?」   「當然!」曹宣毫不含糊地道,「我覺得這個時候郡主走了是件好事。以後皇上和皇上身邊的人想起郡主時,全都是念郡主的好。」   還有姜憲是被誰趕走的!   為什麼會被趕走!   姜憲微微地笑,道:「想讓我走,又不想付出代價,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曹宣聞言心中一動,愕然地望著姜憲。   姜憲暗暗在心裡籲了口氣。   曹宣還是最懂她的。   她略動動心思,曹宣就猜出來她要幹什麼了。   姜憲也就不和他客氣了,直接道:「承恩公也算是和我、掌珠、大行皇帝一塊兒長大的。按著民間的叫法,我應該叫承恩公一聲『姐夫』,他們又請了你來做中間人,想必也是看重你我之間的關係。既然如此,我也不拐彎抹角的了。他們想我還政於內閣,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我卻不能就這樣走了……」   曹宣還沒有那麼傻,以為憑著自己和姜憲的交情就能打動姜憲離開京城。   若是汪幾道讓他就這樣來傳話,他是肯定不幹的!   「我既然做了這個中間人,肯定是要兩邊遞話的。」他道,「郡主有什麼話只管說,我一定按著郡主的意思把話傳到。」   姜憲聽了直笑,道:「要我離開也可以,讓他們封李謙為異姓王!」   曹宣倒吸了一口冷氣。   趙氏立朝以來,就不曾有過異姓王。   「這是不可能的!」曹宣想也沒有想地道,「郡主還是換個其他的條件吧!內閣是不會答應的。」   誰知道姜憲卻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悠然地道:「承恩公都沒有去問問簡王和汪大人的意思,怎麼就敢肯定他們一定不答應呢?如今國庫空虛,朝廷馬上就要施行新的賦稅了,在這個節骨眼上,誰有空去和他們糾纏這個?你讓他們早做打算!」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有點晚了,對不起……嗚嗚……   ※ 第772章不行   聽到這話,曹宣不由深深地看了姜憲一眼。   或許是想讓姜憲迫於朝臣的壓力放棄揚州稅賦新政,或許是因為這項新政切切實實地關係到了各家利益,御書房裡的話不過時隔一天,就已經在京城的官吏間悄悄地傳了個遍,這幾天不時有江南籍的官員去拜訪汪幾道和李瑤、左以明、蘇佩文。甚至有些財力富足的人家已經派心腹的管事親赴江南老家,和老家的族人商量這件事該怎麼辦。   姜憲的這一番舉動可以說是一石激起了千層浪。   他聽到的時候直皺眉,當時還覺得姜憲此舉非常的不妥當,到底是年輕女子,養在深宮不知道厲害,還準備找個機會好好勸勸姜憲的。所以簡王和汪幾道找上門來的時候,他想也沒想就同意了,也是這個道理。   可沒想到,姜憲是在這裡等著呢!   她這麼做,就是要逼著汪幾道和她談條件!   曹宣心中一動,道:「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壓根就沒有想久滯京城?」   姜憲抿著嘴笑了笑,道:「這是趙家王朝,與我何幹?我為何要給韓同心勞心勞力!」   曹宣聽著,頓時眼睛一亮,面露敬佩之色,感慨道:「道理人人都會說。可誰又能真的做到呢!郡主,你有今天,並不是幸運!」   「怎麼會不是幸運呢?」姜憲想到了前世的那些糟心事,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她若不幸運,怎麼會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呢?   倆人嘆息了幾句,曹宣就起身告退,並道:「郡主放心,汪閣老那邊,我知道該怎麼說!」   可不管曹宣說得有多委婉,當簡王和汪幾道聽到姜憲提出要封李謙為異姓王的時候,還是不由雙雙倒吸了一口涼氣,簡王更是當場就跳了起來,怒不可遏地道:「她怎麼不去搶?異姓王,虧她想得出來!我們不必理她,我看她還能蹦到幾時?她想從揚州開刀,涇陽書院的人能撕了她!我看誰願意領旨去幹這個事!到時候她沒人可用,我看她還擺什麼監國郡主的譜!」說完,猶不解恨地冷哼了兩聲。   汪幾道卻沒有他這樣的信心。   百樣米養百樣人。   誰知道這朝廷裡會跑出個什麼樣的人!   他的擔心還沒有隔夜,靠著大肆鼓吹趙翌去泰山封禪有道理而被提擢的那個章震就跳了出來,上書就是一大篇歌功頌德,說姜憲的這個政令多麼多麼英明,多麼多麼慈悲,簡直憂天之憂而宵衣旰食,感天動地。   言辭間的諂媚,連他們這些老油條看了都臉紅。   李瑤索性把奏摺「啪」地甩到了書案上,冷笑道:「朝廷就是被這些人給壞了綱常的。」   汪幾道沒有吱聲。   蘇佩文揉了揉太陽穴。   這幾個人裡,他是最著急的了。   要是真讓姜憲把這件事給做成了,而他又不想被江南士子戳脊梁骨或是被人「問候」祖宗十八代,就只有辭官一條路可走。   可蘇家已大不如前,如今在朝做官的只有他一個人。他若是辭官,蘇家的那些小輩怎麼辦?蘇家的榮耀怎麼辦?   他不由煩躁地道:「李謙曾立奇功,若不是大行皇帝壓著,早就可以封爵蔭妻了。如今嘉南郡主又受皇上所託監國,如果嘉南郡主是個男子,稱得上『攝政王』了吧?給李謙個異姓王的爵位,也不算太過份吧?何況就算是王爺,也分三六九等。親王是王爺,郡王也是王爺。端看我們怎麼做了。何必非要和嘉南郡主擰著來,到時候弄得你死我活結下生死之仇……   「我們總不能又要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吧!   「何況所謂的揚州稅賦新政,就算是她派了人去執行,只要她適時地撤銷這道政令,說不定揚州的士族還會對她感恩戴德,覺得我們做為內閣大學士都沒有辦法影響嘉南郡主,而他們一封上書就能讓嘉南郡主改變主意。分明是我們不作為,而不是嘉南郡主暴政倒行逆施呢!」   他的話讓屋裡一陣沉默。   這倒真有可能發生。   而且憑姜憲的無恥,說不定到時候還會把這責任推到他們這些顧命大臣身上。畢竟在外人的眼裡,她只是個軟弱的小女子,不懂稅賦,不懂稼穡之事那都是很自然的事。   想到這裡,汪幾道不由一陣顫慄。   他聲音緊繃地道:「嘉南郡主,不會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吧?」   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恐。   新政是隨時可以找個藉口撒銷的。   異姓王卻是從來不曾有過,甚至是違反立國之本的事……   蘇佩文就咬了咬牙,站起來道:「我同意封李謙為異姓王。但要加個條件:嘉南郡主十年內不得進京。」   這樣一來,趙璽就不會受姜憲的影響了。   十年之後,趙璽已經長大了。   他就不相信,趙璽還能像現在這樣對待嘉南郡主,嘉南郡主還能像現在這樣影響趙璽。   左以明鬆了口氣。   現在朝綱亂成這樣,他壓根不相信憑著汪幾道或者是他就能改變目前的局面。   十年以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我也同意。」他立刻道,「不過,太皇太后還在世,不允許嘉南郡主進京,恐怕不太可能。我看,不如改成不允許嘉南郡主進入京城,若她只是來探望太皇太后,湯山、通州也未嘗不可。否則把嘉南郡主逼急了,恐怕是個魚死網破的局面。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我同意左大人的意見。」李瑤不緊不慢地道,「嘉南郡主那裡,只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們看她收拾遼王的果斷就知道,她不是怕鬧事的人。」   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汪幾道。   汪幾道頗有些為難地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還能說什麼!」心裡卻在想,反正這是大家商量的結果,若是出了什麼事,也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總比真的讓姜憲涮他們一頓要好的多。   簡王則是目瞪口呆。   他沒有想到簡量了半天,居然是這樣一個結果。   「我不同意!」他臉色鐵青,道,「本朝自建立以來,就從來沒有過異姓王!」   汪幾道、李瑤、左以明、蘇佩文都望著他沒有吭聲。   無聲地問他有什麼更好的主意!   簡王氣得額頭青筋直冒,卻也沒有什麼好主意。   汪幾道原本就不怎麼瞧得上這些功勳世家,不過是想要個背黑鍋的,這才和簡王聯手的。既然簡王不同意,他何不黃鶴樓上看翻船?   他就不信了,沒有他們這些朝臣的幫忙,他簡王能在姜憲手底下走上三、五個回合!   ※   親們,求月票呀~   ※ 第773章震驚   汪幾道半眯著眼睛斜睨了簡王一眼,就垂下眼瞼,開始低頭喝茶,仿佛手中的茶水是那能延年益壽的仙露,此刻再也沒有第二樁事能吸引他的注意了。   屋子裡就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簡王的臉色漸漸有些發白。   他心裡很清楚,沒有汪幾道等人的幫忙,憑他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趕走姜憲。   可讓李謙做異姓王……他的顏面何在?趙氏的顏面何在?但若是不答應……汪幾道等人恐怕也不會站在他這邊吧?   簡王抿著嘴,眉宇間是無法掩飾的猶豫。   左以明等人俱是一言不發,無聲地逼著簡王做決定。   曹宣突然有些不忍。   就在曹太后失勢後不久,他也曾像簡王這樣被逼無奈。   他不由輕聲地道:「簡王爺,應以大局為重。您此時不同意,不過是覺得有負祖訓。可事有從權。僅以李謙當初生擒布日固德之功,封個侯爺、國公一點也不過分。可大行皇帝一句不封,李謙還不是乖乖受教?朝廷也應更有容人之量才是。」   簡王知道他這是在給自己臺階下,自己若是不趁機同意,汪幾道幾個為了弄走姜憲,會一直逼著他,讓他答應的。   到那時他可就是裡子面子全都丟光了!   「那就封個郡王!」簡王喃喃地道,仿佛這樣,就能挽救點兒他早已沒有了的顏面。   左以明鬆了口氣。又莫名覺得有點想笑。   異姓王啊!   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就這樣無波無瀾地落在了李謙的頭上。   姜憲,真是厲害!   左家和李家聯姻,若是左泉能討了姜憲的喜歡,不知道姜憲是不是會也略施小計就幫左泉謀個好前程?   那左泉可就撞大運了!   左以明輕輕地透了口氣,覺得這件事事不宜遲,道:「那我們就擬個旨吧!然後讓行人司的人照著抄寫就是了!」   李瑤也點頭:「要說得有理有據,免得貽笑大方。」   也就是說,還要顧著內閣的面子。   蘇佩文道:「那就請左大人擬旨吧!左大人的文筆,是先帝在時就曾多次讚揚過的。」   這就是典型的誰出主意誰幹事!   難怪朝綱如今會崩壞成這樣!   左以明暗中撇了撇嘴,面上卻半點不顯,笑著應是,叫汪幾道的小廝送了文房四寶進來。   曹宣本來還以為這件事會爭執個三、五天的,可沒想到不過兩盞茶的功夫就解決了。   左以明擬詔書的時候他還在那裡發愣,直到幾個人討論起李謙的封號時,他才回過神來。   「我看這件事還是跟嘉南郡主打個招呼吧!」他道,「免得嘉南郡主以為我們還沒有決斷……」   汪幾道等人意會為「又鬧出什麼事來」,曹宣卻是怕他們幾個商量出個不靠譜的封號來,到時候姜憲肯定會氣死,不會和汪幾道等人善罷甘休的。   蘇佩文覺得曹宣這話說得有理。   他們既然已經決定妥協了,又何必與姜憲鬧得不愉快!   不如就順了姜憲的意思。   若姜憲只是拿這件事做藉口,正好能讓姜憲下不了臺。若姜憲是真心想為李謙討個異姓王,何不就讓她稱心如意了好快點走人?   「那就煩請承恩公再跑一趟,問問嘉南郡主的意思好了!」蘇佩文難得非常有主見地道。   曹宣怕遲則生變,「嗯」了一聲就站了起來,匆匆朝著汪幾道幾個揖了揖,就出了書房。   汪幾道的眉頭就蹙成了個「川」字。   蘇佩文忙道:「這件事還是快點定下來的好——知道的人越多,七嘴八舌議論的人就越多。好事也可能變壞事。」   說不定還會傳出他們幾個為了保住手中的權柄拿國家公器與嘉南郡主交換的謠言。   雖然是真的,可他們習慣了遮遮掩掩,被人放在檯面上這樣議論多少會覺得不自在。   汪幾道哼了一聲。   而曹宣趕到慈寧宮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姜憲正在召見安陸侯府的世子夫人金媛。   金媛的婚事是姜憲一力促成的,按理她早就應該來拜訪姜憲。可姜憲做的事如石破天驚,一樁接著一樁,金媛生怕自己礙著姜憲的事,索性等到國喪過後,大局已定了才過來拜訪姜憲。   在姜憲看來,金媛雖然和她沒有什麼交情,但好歹是舊識,能見到面她也挺高興的。但金媛空手而來,她不免有些失望:「怎麼沒有帶小公子一起來?我還想看看他長的什麼樣呢?俗話說,外甥像舅。他長得像金宵嗎?」   金媛見她說話一如從前那樣隨意,緊繃的心不由鬆懈下來,笑道:「我怕郡主忙於公事,就沒敢帶他進宮。下次來見郡主的時候,我一定帶上他。」又道,「見了他的人都說長得俊美,可照我看,孩子更像他父親,不過也有幾分金宵的影子。」   姜憲就有些失望。   金媛抿了嘴笑。   倆人說起了別後的情景。   知道金媛和鄧成祿的感情越來越好,姜憲覺得很欣慰,很有成就感。   金媛就如同閒聊般地說起了她的小姑鄧大小姐:「……嫁過去後倒也很受公婆的看重。只是姑爺年紀輕,有些輕狂,不過也都是閨中之事。大姑奶奶雖然受過幾次氣,可蔡家到底是公侯之家,大姑奶奶再願意忍著,姑爺也不敢過分。不過,上次大姑奶奶回來跟我說,她公公如今和簡王世子走的很近。今年端午節的時候,她公公還特意從揚州買了兩個小倌送給簡王世子。聽那話音,是有求於簡王世子。」   金媛真是個聰明人!   每次見她,都能給她帶來驚喜。   蔡霖就是個不成氣候的。   誰嫁給他也是沒個安生的日子。   不過,這件事也與她有關。   姜憲道:「若是你小姑子和蔡霖過不下去了,你只管來找我。我給她做主。」   前世,她以為是為了白愫好,卻害了白愫。今生,她不會為了面子和名聲再去勸誰將就。   金媛喜出望外。   姜憲是個比曹太后還厲害的人,她的一句許諾,多金貴啊!   她小姑有了姜憲幫忙,還怕壓不死那個蔡霖,壓不死晉安侯府!   「那我就代我們家小姑謝謝您了!」金媛立刻起身給姜憲行禮。   姜憲笑著讓人把她攙了起來,道:「你知道蔡定忠是為什麼事求簡王世子嗎?」   簡王世子就是個廢物,與其說蔡定忠求的是簡王世子,不如說他是有事要求簡王。   以他的為人,這樣巴結奉承簡王世子,應該所謀不小!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還沒有來得及捉蟲蟲,我先貼上來了……   ※ 第774章受封   金媛搖頭,低聲道:「自大行皇帝殯天,蔡家就亂了套。後來還是靖海侯夫人派了人回來給晉安侯府老太君請安,蔡家的十爺又專程去福建探望過靖海侯長公子回來,家裡才安生的。」   蔡定忠是靠著趙翌的寵信才得以在朝廷上立足。   趙翌突然賓天,蔡定忠驟然失去了依靠,怎麼能不驚慌失措?   不過,趙嘯會在這個時候插手晉安侯府的事,姜憲還是頗感意外。   在她看來,趙嘯這個人行事求穩求準,不免就少了幾分激進。他現在根基還不穩,按理說應會以保全自身為主。   這樣子幫晉安侯,讓她有點意外。   不過,蔡如意是他的夫人,為了蔡如意而冒險幫襯蔡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倒是蔡如意,不可小視。   可惜她之前和蔡如意接觸的不多,不知道這個人的稟性,不然倒可以通過這件事推斷出蔡如意的意圖到底有多大……   這些念頭在姜憲的腦子裡一閃而過。   她已笑著請金媛坐下來說話。   姜憲如今權勢滔天,金媛表面上待姜憲還是一如既往的親切,可實際上到底不敢真的像從前那樣待姜憲。   她笑著半坐在了繡墩上,有意無意地和姜憲說起京中功勳之家的家常來。   姜憲從前就喜歡聽這些事,倒也和金媛聊得津津有味。   時光仿佛回到了前世,她在宮裡當太后的時候,就常召了外命婦進宮陪她說話。   倆人正說得起勁,曹宣過來了。   金媛忙起身告辭。   姜憲還惦記著汪幾道幾人的回覆,也沒有留她,讓人包了很多御膳房的點心給金媛,並道:「你若是吃不完,就送人。」   讓人知道金媛和她的關係,也給金媛造勢。   金媛是個七巧玲瓏心的,立刻就明白了姜憲的用意。   她不由謝了又謝,這才辭了姜憲出宮。   姜憲讓人重新上了茶點,見了曹宣。   曹宣一進門就朝她露出個笑臉。   姜憲心中一喜,知道這件事十之八九成了,頓時臉上也露出笑容來,開門見山地道:「看樣子承恩公這是給我帶來了好消息!」   曹宣笑著上前行了禮,道:「的確是好消息。不過,他們也有條件。」   遂把在汪幾道家外院書房裡商量的細節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姜憲。   姜憲聽著冷笑,道:「我們簡王居然是個剛正不阿之人,遼王謀逆之時,他又在哪裡呢?」   曹宣笑笑沒有說話。   姜憲有些不好意思。   她這話不當著簡王的面說,卻在曹宣面前抱怨,算是個什麼事?   姜憲就岔開了話題,道:「你去跟他們說,十年不行!就算我願意和太皇太后在京郊見面,也沒有讓太皇太后遷就我的道理。最多五年。」   不過幾件事,曹宣卻漸漸摸出一套與姜憲相處的心得來。   姜憲聽說十年之期的時候面色如常,可見並不把這十年之期放在心上,或者是她早就預料到了,或者是她早有打算,自有辦法和太皇太后見面。因而她在時間上和汪幾道等人計較,實則在這一點上早已準備退讓,反而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再爭取其他的利益。   從前那個看著清澈透明的小姑娘突然間就成長為了一個能和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們一爭高下的女子,曹宣心中還是頗為感慨的。   他道:「你有什麼條件就一併跟我說了吧!我好到時候幫你去爭取!」   姜憲當然深信曹宣的能力,她也沒有矯情,直接道:「我想讓他們封李謙為『臨潼王』。」   這是前世姜憲在禮部諸多封號中選的一個,是她覺得最好聽的,今生,她希望李謙還能繼續做他的臨潼王。   這是要節制西北的意思嗎?   曹宣暗暗驚訝。   這樣一來,李謙在西北,姜鎮元在東北,中間隔著個山西,又有李長青為山西總兵。   不幾日,整個北邊就會連成一片。   他不由冷靜地道:「這樣會不會太明顯了?」   姜憲含蓄地道:「有時候,太容易得到,就不會珍惜。」   曹宣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讓姜憲放棄緊握在手的權柄,若是沒有相應的東西來交換,任誰也會懷疑姜憲的用意。與其到時候時時刻刻被人提防著,還不如把一些事擺在明面上,讓他們不再猜疑,早下決心。   曹宣含笑去了汪幾道的府第。   姜憲則回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笑呵呵地問她:「金媛走了?曹宣來做什麼?」   姜憲有些奇怪太皇太后怎麼會知道金媛的名字,太皇太后不滿地哼哼道:「你幫過的人,我怎麼會不記得!」   她哈哈地笑,把曹宣的來意告訴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又驚又喜。   她原本就沒有準備讓姜憲這樣不明不白地住在宮裡,背負著原本應該由韓同心背負的責任。現在聽姜憲說要回西安,她心裡很是捨不得,尋思著得想個辦法把姜憲和李謙一起接到京城來,可接著姜憲又說李謙有可能會被封為異姓王,她又覺得若是李謙真有這麼大的造化,那他們回不回京城都沒有什麼關係了。   太皇太后不禁就緊緊地攥住了姜憲的手,認真地叮囑她:「別說是十年不見了,就是從此再不相見,你也要答應下來。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   姜憲有些意外。   她還以為太皇太后心心念念的是讓他們一起回到京城。   「傻孩子!」太皇太后笑著嘆氣道,「我讓你們回來,那不是不放心你們在外面自己折騰嗎?想著你們在我的跟前,我能照拂一二,還能和皇上多多接觸,討了皇帝的歡心,封妻蔭子。可若是李謙能封了異姓王,能自己照顧自己了,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不要說你跟著李謙在西安了,就是去了甘州,我也不怕!」   說來說去,還是擔心他們過得不舒坦,並不是為了自己有兒孫承歡膝下。   姜憲緊緊抱住了太皇太后的胳膊,悶聲地道:「您別擔心。以後我每隔一年都會來看您。我們就在我小湯山的湯池別院見面,還可以泡湯,聽戲——杜慧君如今在西安,他去年還排了新戲,我們可以直接把杜慧君叫到湯山去……」   太皇太后笑著拍了拍姜憲的手,道:「好啊!到時候我們就去湯山見面。不過,你這幾天可得盯緊了,讓他們快點兒把李謙的封號確定下來。這種事,就怕遲則生變。」   比姜憲還要著急。   「知道了!」姜憲笑眯眯地應著,眼角微溼。   ※   親們,今天更新。   等會要坐飛機回家,希望一切順利!   ※ 第775章現狀   汪幾道等人果然為李謙的封號還有姜憲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自由進京扯了半天,最終還是汪幾道等人「贏」了。   姜憲答應十年內不進京,內閣則同意封李謙為「臨潼郡王」,享雙親王俸祿,親王儀仗,世襲罔替。   事實落定,汪幾道等人幾乎喜極而泣。   和姜憲你來我往地談條件,真是太艱難了!   她就像個市井婦人,在一方面讓步一點點,就要在另一方面佔更大的便宜,不然就是各種東拉西扯。   汪幾道幾次欲丟開手走人,都是被簡王勸回來的。   如今好不容易達成了條件,汪幾道覺得自己的皮都脫了一層。   姜憲卻拿著封賞的詔書愣了半天,直到孟芳苓小聲的提醒,她才回過神來。   孟芳苓不知道姜憲為什麼不高興,不由關切地勸她:「李大人能封郡王是好事,就是太皇太后也跟著高興,說這下子您再也不用和太后娘娘大眼瞪小眼了。」   言下之意是指以後這宮裡既有了韓同心,姜憲若是回京,勢必得到宮裡來給韓同心請安。那還不如不回京!這樣韓同心就是想磋磨她也沒有什麼機會。   姜憲還真沒有往這方面想。   不過太皇太后的顧慮也有道理。   她翹了翹嘴角,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笑意。   等到聖旨頒發之後,全城譁然。   平民百姓還好,不過是講講姜憲這次立了大功,拱衛皇上登基,皇上為了報答嘉南郡主,封了嘉南郡主的夫婿為異姓王,節制西北。朝中的大臣卻都明白,如今大行皇帝的棺槨已送去了景山,國喪也過了,這是內閣逼著嘉南郡主還政成功了,這封賞是給嘉南郡主放權的補償和贈禮。   金媛等人不免要替姜憲抱不平。   鄧成祿卻直搖頭,道:「郡主這個時候走才是最正確的。要知道,教養一個孩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深之則怨,淺之則害,多半都會成冤家。你看歷屆帝師,有幾個做了腹臣的?若干年之後,郡主說不定還可以拿著這件事來說事——當初不是郡主自己想要離開,而是被這些爭權奪利的內閣大臣和外戚聯手給逼走的。你看到時皇帝的心會向著誰?」   金媛想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她不禁笑道:「我看是世子爺這麼想吧!」   「郡主未必不是這麼想的。」鄧成祿不以為然,道,「你看她這些日子的手段!我都能想到的,她怎麼會想不到呢!」   金媛道:「那怎麼簡王就沒有想到呢?」   鄧成祿道:「關心則亂嘛!他這個時候就算是想到了,可皇帝還養在慈寧宮,他總覺得自己還有的是機會,因而沒有把郡主的這點小心思放在眼裡吧!不過,郡主可不是好相與的人,只怕她一早就安排好了這些,這才同意返回西安的。」   金媛覺得鄧成祿非常的聰明,可就是太低調了。   她思忖片刻,委婉地道:「要不要我進宮去見見郡主?」   可以把鄧成祿的猜測告訴姜憲,若是姜憲承這個情,自然會想辦法給鄧成祿謀個差事,鄧成祿也不用整天呆在家裡,除了讀書之外就只和那兩、三個知己來往,在京城的功勳世家裡像沒有這個人一樣。   鄧成祿直搖頭,道:「現在的世道這樣亂,有時候出風頭並不是件好事。」說完,他遲疑幾息,道,「你是不是覺得像我這樣總閒在家裡不太好?」   「沒有,沒有!」金媛忙道,「世子爺原本就是讀書人,自然要做學問。家裡既不缺吃又不愁穿,世子爺何妨做些自己喜歡的事。」   這是她的真心話。   她是跟著金海濤在邊關長大的,繼母雖然沒少她嚼用,卻也沒有用心地教導她,她接觸到的男子都粗獷狂放,就算是她的哥哥金宵,不說話的時候像個江南水鄉的翩翩公子,可打起人來就是一典型的西北漢子!她很喜歡鄧成祿的溫文爾雅,而且體貼小意,像上好的甜白瓷,讓她在面對鄧成祿的時候呼吸都會不知不覺地放輕,生怕驚嚇著他,讓她心底生出無限的憐愛來,時時約束自己不要太用力,不要走路太快,不要說話太大聲……   鄧成祿也很喜歡金媛。   金媛不僅漂亮,而且很有主張,很好強,卻在面對他的時候又沒有一般女子的虛榮心,縱容他無所事事地在家裡閒賦著,且從來不曾覺得他這樣呆在家裡有什麼不好的,反而對他噓寒問暖,關愛體貼,讓他覺得和她在一起非常的舒服。   蒼白孤寂的姜憲,漸漸地已成了遙遠的回憶,偶爾憶起,想到她身邊有個照顧她的李謙,他也就釋懷了。   鄧成祿搖頭。   金媛抿著嘴笑,一如從前那樣的包容他,道:「那我等郡主離京的時候去送送她好了。」   鄧成祿想了想,道:「你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回家看看?我聽說李謙的弟弟要成親了。李謙新晉了臨潼王,李家應該會趁著這個機會大肆宣揚一番,你父兄都在太原,肯定會去參加李謙弟弟的婚禮。」   金媛很想回去看看,特別是她大哥金宵已經娶了親。聽娘家來給她問安的婆子說,她這嫂子對誰都是淡淡的笑,看著既親切又和藹,可做起事來卻是說一不二的,憑你使出什麼樣的手段也不行。進門不過三個月,就把她繼母安排在他哥哥屋裡的人拔了個乾淨,卻又讓她繼母找不到一點兒錯處來,據說她大哥做夢都要笑醒了。   她現在只擔心他大哥不懂得珍惜,沒等生下嫡長子就往屋裡收人——從前金宵從來不近女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知道哪些人是她繼母的,怕睡錯了人惹來了大/麻煩。   不過,通常壞事變好事。   要不是有這一茬,當初她大哥也就不會有資格成為嘉南郡主的備選夫婿之一,也就不可能認識李謙,認識嘉南郡主,他們兄妹也就不可能會有今天了。   但金媛還是搖了搖頭,笑道:「過些日子母親大壽,親戚朋友都要過來給母親祝壽,姑奶奶也說了要回家小住些日子,我走了,家裡怎麼辦?何況我父兄都會去參加李家的婚禮,我不去也不會失禮。我還是留在家裡吧!說不定姑奶奶有話跟我說呢!」   提起這件事,鄧成祿就只能搖頭,不願意多說了。   金媛自然也不會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和鄧成祿商量起送什麼儀程給姜憲好。   房夫人聽到消息卻把汪幾道幾個人大罵了一頓,道:「女兒家要回娘家他們也要管!這麼閒,怎麼不管管自家子弟在外養小娘逛青樓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我覺得我還是錯不錯的,一邊學習一邊更新,居然堅持雙更沒有斷!   姐妹們,投幾張月票鼓勵我一下唄!   最後幾個小時了……   ※ 第776章同慶   姜律苦笑。   誰讓姜憲把自己活成了一個權臣呢?要不然內閣的那幾位加起來都已超過二百歲的人了,會費這麼大的精力去對付她?   可這話他還真不好跟房夫人說,只好轉移話題道:「吳家那邊若是定下了成親的日子,您還得抽空進宮一趟。好歹讓保寧參加完了我的婚禮再走也不遲。」   「這是自然!」房夫人說著,讓人去準備進宮報喜的東西,並道,「李謙只怕是趕不過來了,像你齊世叔他們,肯定也來不了。委屈你媳婦了!你以後可要加倍地待她好才是。」   姜律連連點頭。   房夫人遞了貼子,第二天進宮去報喜。說兩家的婚事定在了十天之後,等吳氏嫁過來,過了年,她就要啟程前往遼東去照顧姜鎮元的生活起居,京城的事務就都交給姜律夫妻。待他們安頓好了,再來接姜律夫妻:「到時候京城的宅院就交給幾個忠心耿耿的世僕打理了。只怕還要請太皇太后隔段日子就時不時地派個人去看看。家裡久不住人,到底太空曠,再好的東西也經不起這樣放著。」   太皇太后連連點頭,拍著房夫人的手嘆氣:「你放心,京城裡有我呢!我不僅會派人常去看看,還會交待恩親伯和阿瓚常去看看的。」又感慨道,「原以為阿律成親的時候能大操大辦一場,沒想到阿律的婚事也訂得這樣急,等生了長孫,可一定要熱鬧熱鬧!」   到時候他們已經去了遼東,再熱鬧,也比不上在京城的時候。   房夫人心下黯然,面上卻不露分毫,笑盈盈地應「是」,但太皇太后還是感覺到了一種曲終人散的寂寞和清冷,待到房夫人出了宮,她忍不住和太皇太妃說著悄悄話:「房氏這些日子看著看著就老了,都不比從前了。」很是感慨。   太皇太妃聽出了話裡的悽然,沒有搭話。   姜憲定於姜律成親之後的第三天離京。   既然決定要走,她也就沒有去封鎖消息。朝中那些牆頭草已開始重新尋找靠山,對她也不如從前那樣的恭敬,她索性提前離京,早點回去和李謙團聚。   李謙那邊,剛剛從營地回來,還沒有來得及喝口水,謝元希就提著衣擺捏著封信興衝衝地跑了進來。   甬道旁的親兵個個都看得目瞪口呆。   謝元希也顧不得這些了,高聲喊著李謙的字:「宗權,宗權,大喜!大喜!」   李謙挑了挑眉,面沉如水,沒有半點好奇,更沒有半點驚喜,而是伸了手臂揚著下頜由隨身的小廝幫他解著軟甲,淡漠地道:「出了什麼事?」   姜憲不在身邊,他回陝西後本來是打算多和夏哲他們出去應酬應酬,拉進和本地官員的關係,結果發現他們所謂的應酬就是去喝花酒,而那些青樓女子一聽說他是當朝嘉南郡主的夫婿,一個個都恨不得化身為蛇纏在他身上,他也就覺得無趣了。正好又入了冬,他就藉口要練兵,呆在了軍營裡,並在軍營旁邊的署衙裡落了腳,就歇在了這裡。   他已經有快二十天沒有回甜水井了。   也不知道那個花匠有沒有按照他的吩咐好好地照顧姜憲的那些花花草草?   李謙看謝元希的目光就有些水波不興。   謝元希卻已經忍不住地大笑著一把抓住了李謙的胳膊,激動地揚了揚手中的書信,神採飛揚地道:「宗權,你猜這是誰的來信?都寫了些什麼?」   李謙聽著眼睛一亮,隨即又很快淡了下去。   總歸不會是姜憲的來信。   若是姜憲的信,謝元希不會私自拆了看。   「是楊俊楊大人的信!」他臉龐發光地道,「你知道信裡都寫了些什麼嗎?他說,你要被封為異姓王了!京城裡已經傳遍了,公文也已經發出來,詔書應該這幾天就會到了……」   「你說什麼?」任李謙如何冷靜持重,乍然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忍不住懵然,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謝元希的笑聲就更張揚了。   他道:「是真的,是真的!楊俊一聽到消息就讓人給我們送信了!據說郡主也很快就會回西安了!」   「真的!?」李謙此時才面露喜色。   謝元希連連點頭,道:「我還怕消息有誤,特意差人去打聽了一下,夏大人好像也得了信……」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已經有小廝跑了進來稟道:「大人,謝先生,夏大人來訪!」   兩人不由互視了一眼,都隱隱感到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可朝廷為什麼突然封他為異姓王?!   他生擒布日固德的時候朝廷甚至連個世襲蔭恩都沒有給他,此時卻突然給了他這麼高的待遇……   李謙滿臉困惑,心中不由一動,忙對謝元希道:「等等!你說,郡主不日也要回西安了?」   「是啊!」謝元希笑眯眯地望著李謙。   李謙有多思念姜憲,不是李謙身邊的人,不是心細如髮,根本就覺察不到。   馬上就能夫妻團聚了,謝元希由衷地為李謙夫妻歡喜。   「不對!」李謙聞言卻是面色一沉,道,「嘉南回來就回來,為何我前腳封了異姓王,她後腳就決定回西安?她是監國郡主,怎麼可能說走就走?」   難道是被人欺負了,被迫之下只好回西安?而所謂的異姓王,則是給姜憲的補償!   什麼事能讓朝廷拿個從來不曾有過的異姓王為補償呢?   李謙想著,頓時心慌意亂,腦子裡嗡嗡作響,哪裡還管什麼夏哲,管什麼異姓王,他現在一心只想弄清楚姜憲在京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厲聲喊了衛屬過來,吩咐他立刻趕往京城:「去見鎮國公府世子爺,問他郡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要急著趕回西安?」   如果朝廷那幫朝臣真的欺負了姜憲,他絕不會就這樣輕易放過那些人的!   李謙暗暗捏了捏拳頭,眉宇間冷峻逼人,鋒利如劍。   謝元希嚇了一大跳,眼角的餘光瞄到有個小廝被嚇得瑟瑟發抖,這才記起夏哲來訪的事,忙道:「夏大人還在大廳裡等著您呢!你先去招呼客人。郡主那裡,我這就差人再去打聽打聽。」   李謙點了點頭,收斂了身上的戾氣,大步去了廳堂。   謝元希鬆了口氣。   而遠在太原的李長青則像個偷吃了魚的貓,在柳籬面前偷偷地樂著。   「宗權真的是被封為了臨潼王?!」他還有些不敢相信,再次問柳籬,「你的消息沒有錯吧?」   「沒錯!」柳籬再次回答,「李瑤送了賀信來。他絕不會信口開河的。特別是在這種事上。」   ※   親們,今天好像是愚人節,大家遇沒有遇到惡作劇?   呵呵~~   ※ 第777章唏噓   李長青一想,也有道理。   他不由又嘿嘿地笑了幾聲。想著他從前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吃飽穿暖,後來手下漸漸有了幾個兄弟,就想生個兒子,給兒子留點家業,讓兒子不再受自己受過的苦,挨過的白眼,再後來,身不由己,手下的人馬越來越多,又被朝廷圍剿,就和高伏玉兩個絞盡腦汁地想辦法被招安。等到去了福建,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越發覺得自由自在的可貴,想著人離鄉賤,無論如何都要回老家去,想著要給兒子娶個高門大戶的兒媳婦,生幾個冰雪聰明的孫子,然後把孫子培養出來,慢慢成為官宦世家,讓人提起汾陽李氏,就面露豔羨。   結果兒子給他娶了個天之驕女的兒媳婦。   可就算是這樣,他最多也就盼著兒子能被封個伯爺或是侯爺之類的。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兒子會一下子越過這些侯伯公卿,成為了異姓王!   李長青激動得坐都坐不住了。   他一面傻笑著在屋裡踱著步,一面還有些不敢相信地問柳籬:「朝廷真的封了宗權為異姓王?這件事怎麼這麼突然呢?不是一開始應該封個伯爺、侯爺或國公爺嗎?我怎麼感覺就像是一步登天了似的呢?真是讓人不敢相信!不知道得了個什麼樣的封號?以後我們家也能和靖海侯家平起平坐了吧?不對,應該是我們家宗權比他的品級還高吧?不對,靖海侯是皇室宗親,宗權畢竟只是郡主儀賓,未必能平起平坐……」   柳籬聽著嘴角直抽抽。   李長青到底還是自卑自己的出身,不然也不會拿趙嘯說事了。   他感覺李長青已經激動的夠久了,應該到了說正事的時候。他道:「大人,說起來嘉南郡主真是個旺夫的女子。自她嫁到李家,第一次進京就給大少爺擢了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第二次進京又給大少爺擢了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兼陝西都司都指揮使;第三次進京,大少爺直接被封了異姓王……」   「對呀!」柳籬不說李長青還沒有想到,柳籬這麼一說,李長青不由對姜憲感激起來,道,「我之前還沒有想到,多虧你提醒。我懷疑,這次宗權能被封為異姓王,郡主肯定從中使了不少力……」說到這裡,他想想之前在京城的時候他對姜憲派楊俊幫姜鎮元平亂不滿的事,難道那個時候嘉南就已經在下這盤棋了?   他頓時面露窘然。   若是嘉南有意為李謙爭取異姓王的封賞,自然要把他壓著。   不然這功勞他們父子利益均沾,他先得了好處,等到再提出封李謙為異姓王的時候,旁邊站著原本就眼紅他們父子的人還不得跳出來死命的反對啊!   他、他還真是錯怪了嘉南!   李長青坐下來和柳籬商量:「你說,我把我在福建的那兩個茶山送給郡主如何?」   雖然說嘉南不差茶山的那點點收益,可這到底也是他對嘉南的補償,也有賠禮求和之意,就算嘉南不收,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柳籬強忍著才沒有笑出來。   李長青慣會用錢財砸人。不過,這樣也不能說全是錯。想當年,他就是這樣被李長青砸中了來到李府的。   「可行!」他贊同道,「不管郡主怎麼想,我們要拿出態度來!」   這點倒是和李長青想到一塊去了。   李長青連連點頭,說起姜憲來:「說是擇日就會離京,是真的嗎?我看她在朝堂上指手畫腳的,說殺人就殺人,說貶官就貶官,玩得挺高興的。怎麼說走就走了?不會是在京城裡呆不下去了,叫人給欺負了吧?我看那汪幾道不是什麼好東西,那個左以明也是個見風使舵的,關鍵時候,未必能靠得上。」   柳籬只好再次提點李長青:「什麼樣的情況下朝廷會封大少爺為異姓王呢?當初可是連大少爺生擒了布日固德,這樣的曠世奇功,朝廷也沒封賞大少爺……」   李長青的腳步一頓,臉上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來,道:「你是說,郡主她用自己換宗權,給宗權謀了個異姓王?」   這還用說嗎?   柳籬在心裡道,口中應著李長青:「除了嘉南郡主,我想不出還有誰會這樣的為著大公子了。」   李長青就嘆了口氣,坐到了旁邊的太師椅上,不自在地道:「這樣的大恩大德,讓我們家宗權可怎麼報答才好呀!」   知道了真相的李謙手握得緊緊的,心裡像鼓滿了風的帆,激動不已。   他好不容易送走了來給他道賀的夏哲,跳起來就朝馬房去。   謝元希跟在他身後,急急喊著:「你要幹什麼去?」   李謙小跑起來,頭也不回地道:「我要去找嘉南!」   「什麼?!」謝元希愣住,望著眼前像少年般衝動的李謙,有片刻的茫然。   李謙少年老成,就算是在他十二三歲的年紀,也沒有做出過這樣的舉動。   「你瘋了!」謝元希意識到他要去幹什麼的時候,忍不住追上前去一把拽住了李謙,「封賞的聖旨已經在路上了,你馬上就是異姓王了!藩王尚且不奉詔不允許離開藩地,你可是自立朝以來的第一個異姓王,不知道有多少御史盯著你呢,你居然在這個時候去找嘉南郡主?!若是郡主知道了,肯定會覺得你辜負了她的一片苦心。她能用自己的權力換你一個異姓王的爵位,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所以我更要去看看她!」李謙甩手掙開了謝元希,神色間並沒有謝元希以為的感動、自豪、驕傲,而是冷峻的眉宇間透露著滿滿的擔憂:「你不知道嘉南的性子,她最恨別人強迫她,她把自尊心看的比什麼都重要。若是說她用手中的權利交換了我的異姓王這件事誰也不知道,她可能還會覺得沒什麼。可剛才你也聽到夏哲都說了什麼了。這話要是傳到嘉南的耳朵裡,她肯定會勃然大怒,傷心欲絕的。我必須在她聽到這些流言的時候守在她身邊。」   姜憲是怎樣的人,謝元希不了解。   可他是李謙的幕僚,就得在李謙情緒激動,行事衝動的時候給他最正確的建議,幫他少犯錯。   「嘉南郡主不是這樣經不起事的人。」他勸李謙,「聖旨馬上就要到了。您接了旨再去接郡主也不遲。姜家不是派人送了喜帖過來嗎?鎮國公世子爺馬上就要成親了。郡主既然在京城,肯定會參加了鎮國公世子爺的婚禮再走的。到時候您再去接郡主也不遲啊!要是聖旨來了您卻不在,您讓朝廷怎麼想?萬一要是扣您個妄自尊大,驕縱不服的帽子,收回了異姓王的冊封,豈不是讓郡主的一片苦心付之東流?」   ※   親們,到了月初,求月票的時候,求親們的月票~~   ※ 第778章放肆   「那就讓那個異姓王見鬼去吧!」李謙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應該順著自己的心意去行事,不然他以後肯定會後悔的。他毫不在意地道,「就算被擄了這次的封賞,我也一樣會讓嘉南當上郡王妃的。」   他說完,繼續大步朝馬房走去。   正午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讓他的身周如同鍍了一層光,讓他的身影顯得更加高大、挺拔!   剎那間,謝元希突然明白了李謙的心情。   人的一生有很多的追求和目標,為了實現這些追求達到這些目標,會付出很多的代價。   克制、隱忍、退讓、妥協、衡量、算計……可總有一樣東西,帶給你的是歡聲笑語,是恣意飛揚,是縱情享樂。   姜憲於李謙而言,就是那些能讓他歡喜的事物。   她帶給他的,從來都是美好的、是愉悅的。   人的一生中總會有一件事讓他不去計較失得,不去思考功過。   姜憲於李謙而言,就是那些能讓他失控的緣由。   她帶給他的,從來都是純粹的感情。   謝元希頓時生出一種「由著他去吧!天塌下來也不過如此」的感覺。   李謙,是不是也生出和他一樣的感覺,所以才會這樣的不管不顧呢?   謝元希站在那裡,愣了片刻,然後才跑著再次追上了李謙。   「大人!」他氣喘籲籲地道,「你不能就這樣趕過去,你得把衛屬帶上,還有,要帶銀子,算了,我讓冰河給你準備東西……我會想辦法飛鴿傳書,讓他們注意那些天使的行程的……」   話說到這裡,他語氣微頓。   真到了那一步,也就只能讓那道聖旨見鬼去了。   大不了他們割據西北,做個有實無名的西北王好了。   反正現在他們在西北不管是聲望還是兵力、財力都不是朝廷能夠忽視或是忽略的了!   這念頭在謝元希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天性中算計的那一面已計算出得失,覺得如今李謙就算是得罪了朝廷也能立於不敗之地,他立刻就有了膽氣。   誰又不想像李謙這樣掙脫一切的枷鎖,無畏權勢像個男人一樣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謝元希豪情萬丈,高聲地道:「甜水井那邊的事您也不用管,我會讓我太太過去幫著收拾收拾,再不濟,我讓她請了鄭太太過來……」   康家大小姐就要和李驥成親了。康家就不好再住在李謙家裡了。鄭太太和康太太這兩年處著處著,就處出姐妹情誼來。加之鄭太太的獨生兒子鄭從又是多半的時間都不在家裡的,她想和康太太做個伴,兩家人就一起商量著在離甜水井不遠的含光門附近找了兩個相鄰的宅子搬了過去,如今甜水井那邊的李宅由姜憲指定的一個管事管著,看看門戶還成,打掃內宅,陳列布置卻是連門都沒有。   李謙點頭。   聽到動靜的冰河、衛屬幾個都跑了出來。   謝元希忙道:「大人要去接郡主……」   為什麼啊?   幾個人的眼裡都冒著困惑,卻也沒有多問——李謙和姜憲的感情向來很好。上次姜憲在金鑾殿上殺遼王,李謙拿著刀子躲在帽子胡同給姜憲當靠山、壯膽子。   這要是被京城那些大人們知道,就是不參李謙一個「謀逆」的罪名也要參他一個「大不敬」的罪名。   既然這樣的罪名李謙都不怕,他還有什麼事幹不出來的?!   冰河懵懵懂懂地往李謙的寢室跑。   他得去給李謙收拾東西。   衛屬卻大聲叫著自己的親衛。   他們得護衛李謙。李謙走到哪裡,他們就得跟到哪裡。除非李謙發了話,對他們另有安排。   院子裡一下子鬧騰起來。   謝元希看著,不由失笑。   難怪別人說文人造反,三年不成。   他真的是想太多了。   像冰河,像衛屬,什麼也不想,只管跟著李謙走,有什麼事,遇到再說。   但跟著李謙,又真的能遇到什麼事呢?   謝元希站在大堂的臺階上,看著人喧馬嘶的場面,不禁笑了起來,喊了自己的隨身小廝,道:「你回去跟太太說一聲。郡主馬上就要回來了。那邊要是收拾好了,讓她親自帶著幾個人過去看看。」   小廝應聲而去。   李謙已迫不及待地縱馬跳出了營地的大門。   他想見到姜憲,想立刻就見到姜憲。   想抱著她說,不用這樣,她就是不幫他,他也會轄制西北,做個西北王,不過是要慢慢來,時間長點而已。   他想告訴她,外面不好玩了,就回來,回到他的懷裡來,回到他的地盤上來,她想怎樣都可以。   他還想告訴她,他敬愛她,如他的心尖尖一樣的心疼著她。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只求她別傷心,別憤怒,只求她快活,只求她高興……只求她,做他的保寧。   做他一個人的保寧!   西安離京城那麼的遠,他就是快馬加鞭,也要走十來天。   他走過好幾次。   每一次在哪裡打尖兒他全都知道。   他收拾好行李,安排了兩司的事務甚至是接了聖旨再馬上出發,也不過比現在遲個一、兩天到京城,並不影響他去接姜憲。   可他卻沒有辦法說服自己那樣的冷靜。   他就想隨著自己的心意去做這件事。   冒失也罷,衝動也罷,他就是想立刻見到姜憲,見到他的保寧……   馬蹄聲一聲接著一聲,清脆而又有規律,卻讓李謙聽出了幾分喜悅來。   他的心情更好!   比這馬蹄聲還要愉悅。   他勒了勒韁繩。   馬跑得更快了些!   遠在京城的姜憲卻怏怏的。   從前聽人家說,人一走,茶就涼。那也只是聽說而已,她還沒有那麼深的感觸。她用自己手中的權柄換了李謙一個異姓王這件事被汪幾道等人有意地誇大傳了出去,別人再看她的目光,就有了很大的不同。   說得最多的,居然是感慨她到底是個女人。最終還是出嫁隨夫,把榮耀讓給了李謙。不如曹太后許多。就連太皇太后,都為這件事特意找她聊了聊,讓她想辦法遏制那些謠言,並道:「你原本就是低嫁,現在還傳出這樣的話來,只怕李謙聽了心裡會不好受,會上表辭了封賞。」   「那就推了吧!」姜憲不以為然。   若李謙是這樣的人,那他們遲遲早早過不到一塊兒去。   還不如趁早分開了的好!   太皇太后見她不為所動,拿她沒有辦法,只好罵汪幾道等人:「心腸也太黑了點!補償是他們提出來的,把話傳成這個樣子的也是他們!他們這樣言而無信,以後誰還敢相信他們?」   「相不相信的都沒關係,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姜憲懶懶地道,「難道還會出現第二個姜憲不成?」   ※   親們,放假的加更!   求月票……   ※ 第779章絆子   太皇太后不願意了。   她老人家一拍桌子,道:「不能就這樣算了!我這就把汪幾道叫過來,告訴他你不回西安了!」   姜憲不以為然地笑,道:「算了!他們想怎麼傳就怎麼傳吧!反正我短期內都不會回京城了。至於別的地方,消息傳得沒那麼快,等到大家再議起這件事的時候,早不知道過去幾年了。我現在只擔心您。您可得聽田醫正的話,少吃糖、少吃鹽,堅持跟著田陳氏練太極,好好地保重身體,過兩年我再來看您。」   「知道了!」太皇太后不由感慨地握住了姜憲的手,道,「你就不再多留兩天?」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姜憲安慰太皇太后道,「我晚走幾天也總是要走的,不如趁著這些日子天氣還不是最冷的時候啟程。」   太皇太后想了想,道:「也好!你這個時候回去,還可以趕上準備年貨的事。我也就不多留你了。你回了西安若是李謙問起你來,你可得好好和他說話。他再有胸襟,也不可能喜歡自己的妻子壓在自己頭上。這件事你得聽我的,可不能犯擰。」   姜憲忙再三保證。   太皇太后雖然還有些狐疑,可也沒辦法,又不能跟著姜憲到西安去,只能選擇相信她了。   她就提醒姜憲:「你明天走的時候去給韓同心辭個行吧?她這些日子做得還不錯,不僅每天到我這裡來晨昏定省,還知道送你衣裳首飾,你也別不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水滴石穿,時間長了,不免會有人覺得你倨傲,對太后娘娘不敬!」   姜憲冷笑,道:「我馬上就要走了,大家就算是要傳話也得有機會啊!」   她說著,就看見太皇太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忙改口,道:「不過您說的也對。我既然要出宮了,怎麼也要去跟她辭個行的。」   太皇太后這才神色微霽,然後又開了自己的庫房,賞了很多金銀珠寶給姜憲。   姜憲看著有好些是內造之物,而且還是當年內務府給太皇太后的聘禮,按理應該留在內宮的,就不想要。   太皇太后卻道:「你不要,這些東西還不知道便宜誰呢?」   姜憲只好收下了。   只是這樣一來,就忙到了很晚。第二天一大早姜憲去向韓同心辭行的時候精神就有些不濟,韓同心十分關心地賞了姜憲兩支百年人參,還叮囑姜憲要好好地保重身體。等過幾年,帶著孩子和丈夫一起到京城來玩。   姜憲也隨口應酬了她幾句,道了謝,就起身告辭了。   韓同心親自把她送到了大門口。   皇帝的儀仗慢慢行了過來。   趙璽從八抬肩輿上跳了下來衝到了姜憲的懷裡,抽泣著道:「皇姑母,您要回西安去嗎?您為什麼要回西安去?能不回去嗎?」   姜憲笑道:「我離家久了自然就想家了。如今皇上的身邊有皇太后照料,又有汪閣老等人幫著打點政務,皇上只要好好地跟著師傅讀書就行了。」   趙璽眼角泛紅,低聲道:「皇姑母,我長大了,您會來看我嗎?」   誰知道呢?   姜憲從來不對人說謊,就算是趙璽也一樣。   她道:「到時候看情況吧!」   姜憲以為趙璽會追問,誰知道趙璽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拉了拉她的手又很快放下,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得見的聲音低聲道:「皇姑母,我知道他們因為你幫著我,就把你趕走了。你放心,等我長大了,我會幫你報仇的。」   姜憲愕然。   這都是誰告訴他的!   她不由想到前世自己被毒殺的事,斜睇了眼低眉順目服侍在趙璽身邊的閔州。   閔州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忙上前兩步悄聲道:「奴婢對郡主忠心耿耿。郡主只管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的。」   就在姜憲把權力交出去的第二天,簡王和汪幾道就去了慈寧宮,好說歹說,非要太皇太后把撫養趙璽的權力交給韓同心不可。   太皇太后不同意,還是姜憲出面從中幫著說和的:「趙璽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他是皇帝,是九五至尊。除了吃喝玩樂,還得要學習諸子百家,帝王之術。您若是把趙璽養在身邊,除了要管他的吃喝拉撒之外,還要管他的功課。您這又是何苦呢?若我是您,只管把小皇帝交給他自己的嫡母教養去,您只要負責逗他高興就行了。說不定在小皇帝的心目中,您這樣的才是真正的疼愛他呢!」   老人家立刻就明白了姜憲的意思。   做戲做全套。   太皇太后還是和簡王、汪幾道等人鬧騰了好幾天,這才把趙璽送去了坤寧宮。   不然姜憲也不可能在坤寧宮的大門外遇到趙璽了。   而閔州這麼說,多半也是怕他跟著趙璽去了坤寧宮之後不討韓同心的喜歡,被從趙璽身邊調走吧?   姜憲點撥他:「你若是遇到什麼事,不妨去向太皇太后求救。最不濟,也能在慈寧宮裡呆著。等到皇上長大了,懂事了,自然會論功行賞。你可別傻傻的沉不住氣才是!」   閔州立馬就明白了姜憲的意思。   他目露感激地望著姜憲。   姜憲想到京中那些對她的流言,覺得自己還是得給韓同心下幾道絆子才是。   她走之前見了幾個宮中的老人,這才去辭了太皇太后,出了宮。   白愫和房夫人、姜律,新進門的吳兆都在宮門口等著姜憲。見姜憲拖了十幾車的箱籠,守宮門的侍衛卻像沒有看見那些箱籠似的,一個個畢恭畢敬地目送姜憲出門的樣子,不由得目瞪口呆,直到姜憲坐的馬車停了下來,姜憲下車來和他們打招呼,他們才回過神來。   「你就這樣出來了?」房夫人猶不信地看了一眼宮門前的侍衛。   姜憲不解。   房夫人無力地道:「他們都不盤查一下的嗎?」   姜律撲嚇一聲笑,指了指姜憲的身後,道:「看看誰來了?」   眾人望過去。   就看見一路小跑過來的王瓚。   他喘著氣道:「還以為你會過了午時才出宮,沒想到你這個時候就出了宮。還好我今天當值,來得及。你一路順風!我今天不能送你出城了,但我娘在城外設了酒宴為你餞行……」   「早知道我就應該悄悄地走的。」姜憲後悔道。   雖然她只通知了姜、王兩家和白愫,可還是來了這麼多人給她送行,她覺得有些不好。   畢竟大家都有各自的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求月票呀~~   ※ 第780章送行   「胡說!」房夫人第一個不答應,嗔笑著幫姜憲整了整衣飾,道,「等你下次來京城的時候,我已經過遼東去了。」說到這裡,她很是遺憾,示意吳兆上前來和姜憲說幾句話,「原本想著你們姑嫂以後要常來常往,可是過兩年,你大嫂估計也跟著我們去了遼東。」非常可惜的樣子。   姜憲知道房夫人對於姜鎮元去遼東的事還有些想不通,她之所以如此的積極,主要還是對「男主外」的順從,並不是自己真正的願意了。不過,她也挺能理解的。誰願意離開生了自己養了自己的故鄉,快年過半百了還要去到一個完全不了解的地方定居?   前世她沒有少和吳兆打交道,兩人頗能說得上話。她因此也不兜著了,直言道:「京裡這幾年都不會太平,大家不過是出去避避風頭,說不定過幾年又都會在京城裡重逢。大伯母和大嫂只管安心在遼東住下,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清楚呢!」   吳兆知道自己這個小姑子不是個簡單的女子。   昨天是她三朝回門。   她回門的時候不僅她父親在等她,她父親的幾個同在翰林院當差的同僚也在她娘家做客,還特意把她叫過去問起姜憲。她不願意攪和到這些事裡去,話就說得很委婉,她父親的幾個同僚很失望,她出去的時候隱約聽到他們說姜憲「厲害」,說什麼割據一方,若是姜憲離京是李家和姜家早就商量好的,那李家的崛起已是勢不可擋芸芸。   吳兆不知道姜憲的離京和李家有沒有關係,可僅看姜憲做的那些事,她做為女子就很是佩服。   房夫人讓她去給姜憲行禮,她這個禮就行得格外真誠。   姜憲自然能感覺到她的態度。   她不由在心裡暗暗稱奇。   前世吳兆進門的時候她已經封后,為了抬舉吳兆,吳兆沒有出閣的時候她就召見過幾次,賞了她大量的錢物,一開始吳兆對她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的真心誠意啊!   可見重活一世,很多事都發生了變化!   只可惜今生她和吳兆註定了不可能像前世那樣成為閨中密友,她也就無從探究吳兆對她突如其來的好感是從哪裡來的了。   倆人都有意和對方交好,並肩站在一起,親親熱熱地說了一會兒話,姜憲這才轉身和白愫告辭。   白愫想著姜憲剛出閣那會兒,她還以為沒有個十年,她不可能和姜憲再見面,誰知道沒隔幾個月姜憲就跑了回來。   也虧得李家這樣地縱容她!   白愫不由笑道:「你也別跟我說那些捨不得的話了。我可是看明白了,你是個上天鑽地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從前還覺得你嫁給李謙受了委屈,現在看來,李謙娶了你才是受委屈呢!你呀,既然回去了,就好好地和李謙過日子,也讓他過幾天舒坦日子吧!你在這裡,他肯定是提心弔膽的!」   姜憲抿了嘴笑。   她知道白愫這樣損她不過是想讓氣氛活潑一些,讓離別的傷感少一些。   「知道了!」她攬了白愫的肩膀,笑盈盈地道,「我一定聽掌珠姐姐的話,好好地和李謙過日子!」   大家都笑了起來,分別的傷感就這麼消失的無影無蹤。   房夫人甚至催著姜憲早點啟程:「別耽擱了!晚上要錯過驛站的。何況親恩伯夫人還在城外等著給你送行呢!」   姜憲微微一愣,道:「您不跟我一起去嗎?」   白愫懷著身孕,不方便過去她能理解。可平時她大伯母和王瓚的母親交好,她是看在眼裡的,怎麼今天她大伯母知道王瓚的母親在城外設宴給自己送行,卻不準備送她出城?   房夫人笑道:「家裡一堆的事。今天是為你送行,改天我再去拜訪親恩伯夫人。」   姜憲沒有多想,和大家辭別後,由王瓚護著出了城。   守城的將士就更不會盤查她的箱籠了。   姜憲不由感慨。   這世道就是這樣崩壞的!   王瓚的母親也是看著姜憲長大的,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很喜歡姜憲,甚至暗暗想過讓姜憲做自己的兒媳婦。如今姜憲被「趕」出京城,她也很是傷感。   一個人歸心似箭要趕路,一個人想著以後再也不能見,姜憲隨意吃了兩口菜算是全了禮節,王瓚的母親卻拉著姜憲說了一大通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在嫁女兒。   等姜憲好不容易脫身,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誰知道她還沒有走出二裡地,就遇到了左以明。   左以明在不遠的寺院設宴給姜憲送行。   想想以後李冬至是要嫁去左家的,姜憲只好耐著性子應酬他。   結果等她到了寺廟,又發現李瑤一早就在寺裡等著了。   姜憲暗暗地翻白眼。   好不容易從左以明的酒宴上出來,轉身她又遇到了梅城。   梅城倒是沒有設宴給她送行,卻送來了兩匣子據說是他夫人親手做的小菜,讓姜憲在路上吃。   她前世和梅城的關係不錯,梅城曾說她對他有知遇之恩。可今生,她可從沒有私下裡單獨召見過他……   姜憲有點懵然。   面無表情地讓身邊的人收了梅城的食盒,客氣地向梅城道謝。   梅城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拱了拱手,坐上他那駕駑馬拉著的馬車走了。   姜憲感覺莫名其妙。   然後她又被汪幾道家的幕僚攔住了。說是奉了他們家閣老之命,來給姜憲送行,並附上程儀兩千兩銀子。   姜憲被汪幾道給氣笑了。   讓七姑收下了那兩千兩銀子的程儀,然後連個封賞都沒有給汪幾道的幕僚,就直接走人了。   隨後她又遇到了來給她送行的工部侍郎姚先知。   姚先知倒是有自知之明,親自帶著管事在路邊等她。恭敬地給她行禮,攀起和李家的交情,言辭風趣又不失幽默,甚至衣飾都比平時顯得隆重,一把鬍子修理的整整齊齊,不像是來給姜憲送行的,倒像是去參加什麼重要的文會似的。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姜憲讓身邊的人收下了程儀,客氣地和姚先知說了幾句。   姚先知高興的都快按捺不住心裡的喜悅了,說了很多「龍擱淺灘」之類的話來寬慰姜憲。   姜憲全都收下了,耽擱了半個時辰才啟程。   之後她又遇到了楊俊等人……   等她真正離開京城走在離京的驛道上時,太陽已經落山,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這樣就只能在房山縣驛站打尖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 第781章惹怒   房山縣因離京城很近,常常有達官貴人在這裡打尖,驛站修得很是不錯。   姜憲住了進來,驛丞當然是把最好的院落留給了姜憲。   有南邊北上的官吏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不免要打聽姜憲的來歷。   當他們知道在這裡落腳的是嘉南郡主的時候,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手足無措,就像突然遇到了傳說中的仙人,不去打個招呼恐怕此生再也沒有機會離嘉南郡主這麼近了,去打個招呼又擔心自己好像還不夠資格。   幾個人在院子外面徘徊,不由就碰到了一起。   有那消息靈通的,不禁低聲道:「聽說嘉南郡主離京,皇上都沒有下旨讓文武百官相送。」   「皇上知道什麼!」有人情不自禁地回應,「皇上據說還尿著床呢!這朝廷中的事還不都是汪閣老說了算。汪閣老這樣,也未免太心胸狹窄了。不管怎麼說,嘉南郡主也是大行皇帝指定的監國郡主。他們把人攆走了不說,還連個送行的儀式都沒有。做的也太不好看了。」   「要不怎麼現在大家有事都喜歡找李大人呢!李大人比汪大人好說話多了。」   被七姑打發出來打探動靜的香兒聽了這些人的議論,才明白那些官員為什麼都是一個個的單獨來給姜憲送行。   她雖然出身寒微,可這些年跟著姜憲和李謙,也算是見過些大的世面了。官員離職或是就任府衙都會組織當地的官員給離職的官員送行,或是給來就任的官員接風。   姜憲是一個人走的,她還以為是因為姜憲是女子的緣故。   趕情是汪幾道在給郡主下絆子啊!   早知道這樣她就應該跟七姑說,在大人面前告那個汪幾道的狀,讓大人有機會的時候一定要收拾收拾汪幾道才是。   她氣鼓鼓地去見了七姑。   七姑卻比她想的要多,安撫她道:「郡主離開京城,心裡原本就有些不高興。這些話你就不要當著郡主的面說了。免得郡主更傷心。」   「我知道!」香兒道,「難怪太皇太后都覺得汪幾道不要臉,他不讓別人送郡主,自己卻派了人來給郡主送程儀,肯定是怕郡主責怪他,要把不送郡主的事推給別人,讓別人給他背鍋,這個人是怎麼做了首輔的?大行皇帝真是錯看了他!」   「別亂說話!」七姑告誡香兒。   隨著郡主手中的權柄日盛,郡主自己帶出來的人還好,像香兒和墜兒就有點輕狂起來,就連她,心裡也不免得意洋洋的,遇到事沒有了從前那樣的低調和隱忍。好在是她年長,幾天之後就沉靜下來。   香兒和墜兒也應該受些教訓了。   特別是李大人馬上就要被封為異姓王了。   本朝開國第一個異姓王!   若是從前她還在江湖裡闖蕩,自然會覺得這是無上的榮耀,令人羨慕。如今跟著姜憲在京城裡進進出出了幾趟之後,可不敢這麼想了。   不是有種說法叫「千裡之堤,潰於蟻穴」嗎?   他們這些做下人的,還是要約束約束,免得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闖出禍事來連累了郡主,那可就糟糕了。   她繼續道:「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郡主和大人呢!你可是郡主身邊服侍的人,做什麼都會被人當成是郡主的意思。要謹言慎行才是!知道了嗎?」   香兒連連點頭,道:「我這不是在您面前嗎?」   「知道你是在我面前才這麼說的,我才沒有責罰你,不然肯定罰你掃院子!」七姑威脅道。   香兒知道她是嘴硬心軟的,嘻嘻地笑,卻也不敢再說這樣的話了。   七姑就打發她回屋休息,自己和百結守夜。   百結守在內室,她守在外室。   帶來的侍衛護院則會徹夜的巡查。   等到三更梆子響過,七姑開始哈欠連連。   她在心裡腹誹。   想當初在江湖上行走的時候,整宿整宿的不睡,第二天一大早就開始賣藝,雖然累,卻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守不住。   還是在郡主身邊呆的久了,養尊處優,她也變得越來越懶惰了。   這樣想著,她就站起來伸了伸手腳,卻突然感覺到有陌生的氣流從空中竄了進來。   「誰!」七姑低聲厲喝,手已經扶在了藏在腰間的軟劍上。   「是我!」屋裡陡然響起男子的聲音,低沉,暗啞,威嚴。   七姑回頭,就看見了站在自己身後的李謙。   「大,大人!」七姑像見了鬼似的。   李謙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就悄然無聲地進了內室。   百結顯然也被嚇著了。   幾聲低低的驚呼過後,七姑就看見百結紅著臉,神色慌張地跑了出來。   七姑忙小聲提醒她手腳輕點。   百結頷首,忍不住悄聲對七姑道:「大人怎麼突然來了?封賞的聖旨應該快到西安了啊!大人在這裡,那聖旨怎麼辦?郡主知道會不會生氣啊?」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七姑低聲笑道,「那是郡主和大人的事。」   她可是看出來了,這倆人是你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你。就算是郡主生氣,大人哄一哄,也立刻就好了。   七姑拉了百結往外走,並道:「我們去茶房裡守著好了。」   她一個成過親的人,又因為習武耳目比其他人要靈敏,有些事聽了簡直讓她第二天不敢直視李謙,她還是避開點好。   百結懵懵懂懂,還不願意走,道:「若是等會兒郡主喊人,我不在可怎麼辦?」   「放心!」七姑含蓄地道,「郡主一時半會兒地不會喊人的。我們快天亮的時候再回來就好了。」   百結還想說什麼,已被七姑不耐煩地拉走了。   李謙遠在千裡之外,當然不可能是他。   這驛站又裡三層外三層都是她或李謙的人,當然也不可能是別人。   難道是自己在做夢?   姜憲迷迷糊糊地想著。   「宗權!」她莫名地就喊了一聲李謙的名字。   「我在這裡呢!」耳邊傳來熱熱的氣息,還有熟悉的男子的聲音。   姜憲驟然睜開了雙眼,驚恐地望著眼前放大的笑容,她這才意識到是李謙回來了,回到了她的身邊……   「你……」   「噓!」李謙親吻她的嘴角,語帶笑意地溫聲道,「我們有話等會兒再說……」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782章相攜   姜憲哪裡忍得住,緊緊抓著李謙的胳膊問他:「你怎麼來了?」   李謙閉著眼睛,享受著被花瓣般絲柔緊緻包裹著的感覺,有心想要回答姜憲,卻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斷斷續續地道:「想你,就過來了,來接你回家……還以為你要過幾天才走……保寧,不怕!」他說這話的時候,睜開了眼睛,輕輕地撫著她散落在臉旁的青絲,明亮的黑眸像夏夜的星空,倒映著星子的璀璨,含著笑意,「我在這裡,你若是想回京城,我就護著你回京城……」   姜憲被他這麼一鬧騰,人已徹底清醒過來。   李謙是聽到了那些傳言才趕過來的?還是猜測出她用自己手中的權柄給他換了個異姓王才趕過來的?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她離開京城的目的都不會改變!   當初她之所以動手剷除遼王,也是因為她手裡握著趙翌的遺詔,而她的伯父姜鎮元做為臣子不方便出面做這件事罷了。   她從來未曾想過再走前世的老路。   不然她早就殺了方氏,逼著趙翌娶了她。   何必兜兜轉轉的,費了這麼大的氣力,最後終是嫁給了李謙呢!   姜憲親暱地伸出兩條欺霜賽雪的手臂,鬆鬆地搭在了李謙的脖子上,風情萬種地斜睇著李謙,嗓音低啞地道:「我留在京裡,你捨得嗎?」   「妖精!」李謙咬牙切齒地道,忍不住使起勁來,道,「還有力氣擠兌我,看來我是白趕過來了。我看你玩得挺高興的啊!」   姜憲還真不敢隨意撩撥他。   她可是吃過苦頭的。   何況她明天還要趕路,汪幾道這老匹夫沒讓朝中大臣給她餞行,結果這些人就像私會似的,一個個掩耳盜鈴般來給她送行。明天她還不知道會遇到誰呢?   總不能讓人知道她今天晚上都和李謙做了些什麼吧?   那她可就丟臉丟到金鑾殿上去了!   「沒有,沒有!」姜憲連忙示弱,嬌滴滴地把臉貼了過去,撒著嬌地道,「我這不是想跟著你回西安嗎?你來不是帶我回去的嗎?我都有很久沒有看見你了,你想我沒有?我日日夜夜都想著你呢!實在是在京裡呆不下去了,就想回去找你。又怕那幾個老謀深算的傢伙不相信,才出此下策的。誰知道他們居然會答應了封你做異姓王……」   李謙就狠狠地頂了她一下,頂得她一聲嬌呼,魂都飛到九天外去了。   「你就在我面前貧吧!」李謙在京裡也學會了幾句京話。   他壓根不相信姜憲會想他想到茶不思夜不寐。   可明知道是假的,這個人這樣說的時候他居然也感到心花怒放,高興得不得了。   他不由就遐想,若是真的有那一天,又會是怎樣一副情景?   第二天早上起來,姜憲對著鏡子簪花的時候,只覺得鏡子裡的人神採奕奕,如食了十全大補丸似的,不敷粉皮膚就已是晶瑩剔透,不著胭脂雙頰就已是粉中透霞,整個人熠熠生輝,光彩照人。   她想到李謙昨夜在她脖頸間有力地吮吸過,忙拉了衣領左右地照著鏡子,問服侍她梳妝的情客:「看得到什麼嗎?」   情客的臉紅得像塊大紅綢,低聲道:「什麼,什麼也看不見!」   那就好!   姜憲覺得李謙越來越像屬狗的,逮住她就是一通亂咬,弄得她每次都要仔細查看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有沒有什麼痕跡。   李謙還懶洋洋地躺在驛站簡陋的床上,見狀不以為然地道:「你坐在珠簾後面,難道還有人敢抬頭仔細地打量你不成?」   「若是遇到了女眷呢?!」姜憲回頭瞪了李謙一眼,扭過頭去繼續挑今天要戴的珠花,道,「她們常會帶了自己的女兒或是侄女來拜見,那些小姑娘就是得了叮囑也會忍不住地打量我。」   把她當稀罕東西打量。   前世她做太后的時候,時不時就會遇到這樣的事。   而且見過她之後,每到聚會時都會議論她,從她的穿衣打扮到言行舉止。   有一次她剛剛卸了妝蕭容娘就帶了湖廣總督的女兒來拜見她,而那時她以為蕭容娘是趙璽的生母,她怎麼也要給蕭容娘幾分面子,所以就草草地只插了根竹簪就把人召了進來。結果在那之後有好一段時間京城裡非常的流行竹簪,到了那年宮裡的年夜宴,自覺還年輕的命婦、小姐、貴女們人手一支竹簪,鬧的她還以為皇帝駕崩了,這些人要戴孝呢!   姜憲最討厭別人盯著她打量了。   李謙是不知道這些事的,他道:「她們為什麼帶了女兒來拜訪你?是好奇你長的什麼樣子嗎?你可以直接不見啊!」   若是因為這樣,李謙也不高興姜憲被人當成稀罕物件般的被人盯著瞧。   誰知道姜憲卻撇了撇嘴,道:「她們就是想聽我一句讚揚。你想想啊,太后娘娘的一句讚美,這姑娘得有多大的面子啊!就是說人家,都能抬高兩個門楣,這麼便宜的好事,誰不想啊!再不濟,也可以拿出去吹牛,說是見過皇太后了,儀容德行連皇太后都沒的挑的,可見這姑娘的家教修養有多好了!」   主要還是那個時候她的心太軟,知道自己的一句話就能定人生死,輕易不批評別人。   要是擱在現在,她可沒那麼好的脾氣了。   那些曾經她給說了好話的人,在她為難的時候可沒有誰站出來幫她一把。   全都臣服於李謙的淫|威之下了!   姜憲想到這裡,就又瞪了李謙一眼。   卻沒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她現在,是郡主。   是嘉南郡主。   李謙卻把「太后」兩個字聽的清楚明白。   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道:「太后?那不是韓同心的事嗎?她們得了你的稱讚,恐怕也沒有什麼用吧?」   姜憲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她嘿嘿嘿地笑,也不申辯,心裡不由琢磨著,要不要找個機會把她重生的事告訴李謙。   不過這樣一來,倆人會不會為前世的事爭執起來啊?   要知道,前世他們可是水火不容的啊!   ※   親們,今天的加更!   PS:最近都不知道該怎麼寫文了。   總會被和諧。   我感覺我沒有寫什麼啊……   希望這章能順利過關,一個字也不要刪……   ※ 第783章聊天   這件事有點重要,不是瞬間就能決定的。   姜憲猶豫了片刻,李謙已欺了過來,坐在了她的鏡臺前,輕輕地捏了捏她臉頰,語帶調侃地道:「是太后還是郡主啊?」   「哎喲,哎喲!」姜憲朝李謙眨著眼睛,目光嫵媚得像春日下的溪水,輕輕柔柔地落在了李謙的心間,「好痛,好痛!」   明明知道是假的,明明知道自己沒有使勁兒,可李謙的手還是擰不下去了。而且不僅擰不下去了,還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被他擰過的面頰,好像真把她給擰痛了似的,心中暗藏的那半真半假的醋意也化成了無奈搖頭,和寵溺的目光。   姜憲就抿著嘴笑。   李謙卻不想放過這個困惑。   他正色地道:「保寧,你是不是很喜歡宮裡的生活?」   話音未落,他腦海裡又閃現出他一次見到姜憲時的情景。   或者是因為心境有了變化,他此刻回憶起來,姜憲當時雖然衣飾黯淡,卻精緻名貴,雖然面色蒼白孤寂,神色卻安詳從容,並不像那尋常寄人籬下之人,眉宇間總有些許抹不掉的惶恐不安。   或者,是他從前想錯了!   從小生活在慈寧宮的姜憲,雖然與多年孀居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妃為伴,在外人眼裡清冷寂寥,可在她眼裡,未必不是平靜安樂。   「保寧!」李謙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擔憂。   如果是他做錯了……他會恨自己的。   恨自己無緣無故把姜憲從她覺得安逸的日子裡拖到了自己的世界,自以為是的認為是對她好,可她卻在忐忑不安中試著和自己過新的日子。   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就像是好心卻辦了壞事一樣。   更不能讓人原諒!   「保寧!」他輕輕地把她擁入懷中,柔柔地吻她的鬢角,「我希望你好!」   可也得在他的懷裡好。   他會恨自己做錯事,卻還是不願意放開她的手。   姜憲被李謙突如其來的情懷擊倒。   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是因為她無意間說漏了嘴嗎?   讓李謙意識到她更適應宮裡的生活?   這是當然。   可她出來了。   雖然在生活上有很多不便的地方,她也需要努力適應做一個普通人,但是因為有李謙陪伴在她的身邊,因為李謙自此以後就只屬於她一個人了,她從此能名正言順地要求李謙,能過問李謙的生活起居,能質問他的決定,關心他的未來,她還是覺得很幸福的。甚至連李謙不靠譜的繼母,沉悶的弟妹,甚至是有些偏心眼,格局也不夠大的父親李長青,她都覺得喜歡。   她怎麼會後悔!   怎麼會覺得無聊?   她還準備和李謙生一大堆兒女,看著他們各有各的煩惱,漸漸長大,成家立業,她死的時候子女們都來哭喪,分她的私房錢……這樣的日子,比起和那些朝臣們明爭暗鬥來得更為有趣。   「我覺得這樣挺好啊!」姜憲軟軟地依偎在李謙的懷裡,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溫聲地道,「我自小是在宮裡長大的,自然習慣了宮裡的日子。可我嫁給了你呀,我也想和你相伴相依啊!你到哪裡,我自然就到哪裡。這比宮裡的日子有意思多了。」或者是因為攝過政的緣故,她自重生之後行事就偏向理智。既然李謙如此在意這件事,她決定還是先把這件事解決了再說。   她抬起頭來,親了親李謙的下頜,和他稍稍拉開了一點點距離,望著他的眼睛道:「你是不是很介意我之前關於『太后』的那些話?」   李謙心裡很清楚。   如果姜憲想做皇后、做太后,她就不會嫁給自己了。   趙翌對她的情誼,他都能看得出來,何況是姜憲?   在他的心裡,姜憲能放下趙翌的原因是因為趙翌不守規矩,居然和自己的乳母攪和在一起了。   可做皇后與趙翌私德不檢又有什麼關係?   姜憲不過是把情感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而已!   而他能打動她的,也唯有真心罷了!   李謙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認真地道:「我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我也知道我是怎樣的人,我知道我不應該在乎,但我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吃醋……想要你只為我擔心,只為我操勞,只為我一個人謀劃,心裡眼裡都只有我一個人……」他緊緊地抱住了姜憲,低聲道,「我不喜歡你看著別人,管別人的事……誰的也不行!」   這,簡直像不懂事的孩子說的話。   姜憲有些啼笑皆非。   可這樣的李謙又讓她覺得非常的可愛……怎麼辦?   真的承諾他誰也不管嗎?   姜憲雖然有時候會哄李謙開心,但在這種事上卻沒辦法哄他。   李謙待她赤誠,她就更沒有辦法敷衍他!   「那你弟弟妹妹的事我也不管了?」姜憲只好緩和氣氛,打趣地道。   誰知道李謙卻理直氣壯地道:「我原本就讓你別管了!你看冬至的婚事,還不是爹的意思?我現在還是覺得冬至嫁的太遠了。如果一個家族的強大和榮耀需要用家中的女子去聯姻來獲得,這個家族還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地方?我們之所以都想著強大,不就是為了保護家中的婦孺,護佑家裡的親人嗎?」   好吧!   李謙在這一點上特別的固執。   寧願娶了別人家的女子進門,覺得自家的弟弟絕不會欺負自己的妻兒,也不願意妹妹嫁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委屈卻沒有娘家人能及時出頭。   這樣的李謙,雖然有些天真,可一想到就讓姜憲覺得可愛!   「那我以後就呆在後宅種花,行了吧?」姜憲失笑,道,「以後就只管你的事,行嗎?」   李謙是長子,李家的事自然也都是李謙的事。   她這樣說也不為錯!   姜憲抿了嘴偷笑。   李謙卻道:「要不,你穿了小廝的衣裳在我外書房裡陪我,沒事的時候就和元希說說話,指點他怎麼寫奏摺之類的!」   這是讓她去給他做幕僚嗎?   真虧他想得出來!   她只會看奏摺,批紅,可不會寫奏摺!   姜憲朝著他的肩膀就咬了一口,道:「我才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呢!你的那些幕僚呢?讓我給你幹活,把他們都養起來?養我,不才是你的責任嗎?」   李謙吃痛,卻知道姜憲沒有真的生氣,又莫名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姜憲,心頭覺得快活,也不惱,反而笑著道:「你不是覺得後宅不好玩嗎?你就到我衙門裡去玩!等我做了異姓王,不僅可以開府,還可以設個長史,以後和京城的公文往來就讓他們交給你來看,你還是一樣可以和汪幾道他們別苗頭的。多好玩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我覺得我應該辭去群管理的職責了。   每當有人退群,我很想問問為什麼……當然最終人家已經退了群,我沒辦法知道原因。就成了一個未解之謎。有時候想想覺得撓心撓肝的難受……   ※   今天的更新。   ※ 第784章回程   這是什麼口吻?   哄小孩子嗎?   姜憲有些啼笑皆非。   但李謙說到這個話題,她突然想了起來,忙坐直了身子骨,肅然地問他:「你跑到我這裡來了,誰幫你接旨?」   李謙眨了眨眼睛,道:「謝元希會處理的吧?」   語氣十分的不確定。   李謙前世二十一歲時也不是這樣的呀!   他那個時候都會不動聲色地討好她了。   怎麼重來一次,有了她的保駕護航,他反而變得如此幼稚了呢?   姜憲簡直想打李謙一頓。   偏偏李謙還不以為然,道:「你放心,三品和超一品也就隔著兩間門臉兒,我們多買幾個宅子也就是了!」   超一品的正廳是七間,三品的正廳是五間。   姜憲沒忍住,捶了李謙好幾下。   那點力道,也就算是給他捶背了。   李謙笑眯眯地受了。還算是有眼色,立刻道:「我這就讓衛屬去打聽事情怎麼樣了!」   「你在路上的時候就沒有想到去打聽打聽麼?」姜憲不由抱怨道,「要是你這次壞了事,我就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異姓王,可以開府,還可以封地。   最重要的是,巡撫也好、總督也好,都不能節制李謙了。   西北才能夠真正的成為李謙的地盤。   就算朝廷一旦有變,也不能把李謙怎樣。   李謙才算是有了片瓦遮身,立足之地!   這混蛋怎麼就不理解她的一片苦心呢?   李謙迭聲認錯。   可照姜憲看來,也沒有多少誠意。   不過她再仔細想想,李謙的能力在那裡,就算沒有自己的幫忙,等再過幾年,他也會大放異彩的。自己這麼幹,說不定還揠苗助長了。心裡的那一點怒其不爭也就煙消雲散了。   「算了!」她溫和地道,「你自己的事自己有主張就行了!我也不在旁邊指手畫腳的了。」   這也就是看個人的福份和運道了。   「不,不,不。」李謙覺得姜憲不管自己,才是對自己的不在乎。   否則她又何必管他的事?!   「我就是想來見你。」李謙握住了姜憲的手,眼睛裡全是她的影子,道,「保寧,多謝你!」   再多的話,他不願意說。   他覺得姜憲也不會想聽。   她是那麼重感情的一個人,如果有一天,他對她只剩下了報恩,那是對姜憲的羞辱。   姜憲果然也沒有再問下去,倆人手牽著手去了廳堂用早膳。   房山縣縣令求見,說是來給姜憲送程儀的。   姜憲看了李謙一眼。   也不知道謝元希是怎麼向去宣旨的太監們解釋的,若是沒有這件事,李謙來接她回家也算正當合理,但現在這其間夾著這麼一件事,李謙就不適合露面了。   李謙倒是和姜憲心意相通,忙道:「我昨天悄悄過來的,他應該不知道。你去看看吧!我在這裡等你。」   姜憲只好留下李謙,獨自去見了房山縣的縣令。   之前李長青勤王的時候就借居在房山縣,倆人不算初見,只是那時候姜憲是李家的兒媳婦,是女眷,如今是曾經攝過政的女子,房山縣縣令拜見她的時候,連頭都不敢抬,匆匆地說了幾句話,他就起身告辭了。   姜憲鬆了口氣,覺得這縣令還算是有眼色的。   回到廳堂後她不由向李謙抱怨:「這一路上也不知道要見多少人!」   「要不你就說累了,推掉好了!」李謙給她出主意,隨手沏了杯熱茶給姜憲。   姜憲也沒在意。   前世李謙常會順手給她做些這樣的小事。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姜憲若有所指地道,「你別小瞧這些底層的官吏,時局是否安穩,有時候他們會起至關重要的作用。」   若是哪天朝廷要清算他們,這些人說不定會成為輿論的導向。   有時候種瓜未必得瓜,可你若是連瓜都不種,肯定是沒有果實可收穫的。   李謙聞言面露思索。   他帶兵打仗也是非常重視那些只帶十個人的小旗,帶五十個人的總旗的。兵好不好,有時候就看他們這些帶兵的小頭領。   不管是治理朝政還是領軍打仗,有些道理都是相通的。   收拾好行囊,姜憲就和李謙啟程了。   李謙沒有宣揚自己的行蹤,但也沒有刻意隱瞞。   可惜的是,來拜訪姜憲的人實在太多了,那些人雖然在表面上保持了沉默,卻在私底下跟自己的同窗或是好友議論著這件事。因而沒有幾天,李長青就從胡以良那裡知道了這件事。   他氣得把李謙大罵了一頓。   而另一個李謙,在陝西西安甜水井街的李府裡順順噹噹地接了聖旨,然後就藉口要接姜憲回西安,沒等那些官員湧進李府給「李謙」道賀,人就已不見了蹤影。   除非李謙長了一對翅膀,不然他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幾天時間裡就跑到了姜憲身邊?   在西安接旨的那個「李謙」分明就是個假的。   他的膽子也太大了些!   要是當時被人識破,當場叫嚷出來,他要怎麼收場?!   李長青立刻喊了柳籬:「你去把他們叫回來!」   除了要教訓李謙一頓,李長青覺得他還得帶著長子和長媳回老家祭祭祖。   雖然那祖墳裡只埋著他父母和胞兄,連祖父母的墳都不知道在哪裡了,但這並不妨礙李長青對自己門楣的驕傲。   柳籬倒隱隱覺得李謙可能不是池中之物了。   包括姜憲在內。   他們這兩口子聯手,太強了!   柳籬笑著提醒李長青:「郡主那邊,您可得記得要向她道個謝才是!」   誰家的公公給兒媳婦道謝?!   雖然不合規矩,可李長青素來就不大瞧得起這些死規矩。   他連連點頭,道:「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柳籬就去安排人請李謙和姜憲回來祭祖。   李長青想了想,去了後宅。   自何夫人收了朱家大小姐做乾女兒之後,有了個解語花似的小姑娘陪著,不僅願意聽她絮叨,還常常寬慰她,出些新點子陪她打發時間,她心情大好,對於那些夫人之間的聚會也沒有從前那樣嚮往了,和高妙容之間的走動也沒有從前那麼密切了。   她最後一次去見高妙容,還是高妙容小產,她帶了藥材去探望。   李長青去的時候,朱家大小姐正在給何夫人講異姓王在本朝是多麼的厲害,聽得何夫人一驚一乍的,卻讓李長青非常的滿意。   就得這樣壓著何夫人,讓她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她也就不會做出不合時宜的事了。   何夫人耳根子軟,也就意味著她喜歡聽人說。   要是人人都在她面前說這件事應該這麼做,她就會深信不疑地去這麼做。   所以什麼事都是有好有壞的,端看你怎麼去做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PS:我換了新電腦之後發現,我的笑臉圖標不見了,不能正確的表達情緒了。我好不習慣。   大家看得習慣嗎?   ※ 第785章交情   李長青對朱家大小姐非常的滿意。朱家大小姐給他行禮的時候,他破天荒地朝著朱大小姐笑了笑,笑得朱大小姐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自己哪裡出了錯,退下去的時候臉都有些發白。   好在是李長青兩口子見到彼此的時候都有話要說,沒誰注意到她。   「聽說大少爺封了異姓王?」這消息已經像春天的野草似的,見風就長,不要說李家後宅了,就是很多太原的黎民百姓都已經聽說了。何大舅爺還專程來向何夫人證實這事的真偽,何夫人聽到的時候一臉的懵然,見到李長青就忍不住問起來,「這件事是真是假?是不是大少爺又立了什麼奇功?嘉南郡主不是在京城嗎?她肯定幫了不少忙吧?太皇太后那麼寵愛嘉南郡主,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都不忘往西安送,怎麼也要讓嘉南郡主做個郡王妃啊!」   郡主的封號一代而終,生下的女兒會不會被誥封,完全是看皇上或是皇后的心情。   郡王可不一樣。   就算是五代而終,不也可以管上五代人嗎?   更何況聽說是世襲罔替。   這可真算得上是鯉魚躍龍門,自此之後就算是把腿上的泥洗乾淨,是功勳貴族了。   她聽說的時候心裡不免有些嫉妒。但她的乾女兒說的好,大少爺富貴了,家裡的東西就更看不上眼了,不就全都是三少爺的了!?而且大少爺和郡主都是喜歡給人幫忙的人,只要大家相處的好,還可以提攜三少爺。與其說這是大少爺的潑天富貴,還不如說是三少爺的。不然憑著三少爺,前面還壓著個二少爺,這家產分到手裡也就那麼一點點。別人家都是把庶子分出去,他們家倒好,嫡長子出去自立門戶了。她以後就是這府裡的老太君了,誰還敢不敬愛著她?   她不應該擔心,應該高興才是。   何夫人想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她此時問起這件事來不免很是真情實意,希望這消息是真的才好。   李長青見狀心裡很是高興,說起話來也就比平時溫和了幾分:「是真的!宗權已經接了旨,郡主也不日就要歸家了。我讓人給他們帶了信,讓他們先回來祭祖,再在家裡大擺宴席,吃上他個三天三夜,不!五天五夜的流水席,然後再去臨潼建府。」   何夫人既然是真心替李謙高興,沒有了那些小心思,也就大方起來。聞言笑道:「老爺這話說的不對,既然要大肆慶賀,何必五天五夜,不如九天九夜的好!這可是我們家的大喜事。不如在老家也擺幾天的流水席,讓父老鄉親們也跟著樂一樂。」   從前李長青就是嫌棄何夫人小眉小眼,這也捨不得,那也捨不得,小家子氣。此時聽了不由贊道:「這主意好!就照著你說的辦!」   何夫人嫁進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李長青贊同自己的主意,兩口子也是第一次這樣心平氣和地說話,不禁更大方了。笑著和李長青商量:「您看家裡的小廝、丫鬟、還有僕婦們要不要每個都賞些銀子?」   「當然要賞銀子!」李長青十分豪氣地道,「不僅要賞銀子,還要撒銅錢。你去兌些天寶通元來,那銅錢厚墩,實在,到時候派了人在門口撒一天,讓太原城的人都沾沾我們家的喜氣。」   何夫人聽的眼淚都差點落下來。   這幾年李長青把她當個擺設,有多久不曾把事情這樣交給她辦了?   要不是想起她乾女兒的話,她差一點就一口答應下來了——朱家大小姐曾經對她說,主持中饋也不是件輕省的事,那些大戶人家的主婦爭著搶著要主持中饋,也不過是想弄幾個私房銀子補貼娘家。她又不缺銀子,又沒有兒媳婦跟她爭,就算大姑奶奶雁過拔毛,可大姑奶奶沒有孩子,又和夫家鬧翻了,這銀子最終還不是得落到她孫子孫女的手上?大姑奶奶現在也不過是幫她保管銀子罷了,何不就讓大姑奶奶去勞心勞力呢!   她突然間福至心靈,道:「那我就和大姑奶奶商量著辦了!」   李長青連連點頭,滿意之色溢於言表。   何夫人也喜笑顏開,覺得李謙這個異姓王封的真好,人還沒有回來,就已經讓大家都跟著沾了光。至於朱大小姐,何夫人覺得真沒她什麼事,她不過是運氣好,沾了李家的光而已。   兩人有說有笑的,居然還一起用了午膳,何夫人給李長青夾了一筷子菜,李長青給何夫人遞了杯水,老夫老妻的,竟然比新婚的時候還要親暱一些。   何夫人就尋思著要不要留李長青在正房歇個午覺,誰知道小廝跑進來說胡以良過來了。   李長青不由嘴角高翹。   就憑胡以良那德性,肯定是知道了李謙已經接了旨,過來和他「喝酒聊天」的,加深關係來了。   想到這裡,李長青咧了嘴。   這個胡以良,還真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和他談了這麼多次心,就沒送過一件東西給他!   但能讓胡以良這個山西最高官員親自來拜訪他,李長青還是按捺不住心裡的高興,歡歡喜喜地出門應酬他去了。   姜憲這邊卻在擔心著搬家的事。   朝廷的封號都是有講究的,一個字封號的是親王,兩個字封號的是郡王。封了郡王,就要有藩地。當初她給李謙選臨潼王,是覺得這名字好聽,大氣,源遠流長,古韻十足。等她把這個封號爭取到之後才發現,他們得搬到李謙的藩地臨潼去住。   她好不容易把西安的家規整好了,又要搬去臨潼……而且臨潼哪有西安好啊!她怎麼這樣笨,從京城到西安,再從西安到臨潼,這日子越過越艱難了啊!   要說怪誰,還是她自己。   前世,李謙壓根就沒就藩。   她也睜隻眼閉隻眼的就過去了。   今生李謙成了親,他可以藉口要鎮守邊關而不去就藩,可她做為女眷卻不能不去。   要是如前世般她自己做太后,想換就換一個。可今生這個封號卻是從內閣、簡王那裡爭取來的,自然不好朝令夕改,以免讓別人覺得她好像沒有主見似的。   這算不算是重生之後要付出的代價呢?   姜憲想想就情緒低落。   李謙看她心情不好,就哄著她說話。   姜憲很快就把心裡的擔憂告訴了李謙。   李謙呵呵地笑。覺得姜憲有時候就像個孩子。她在宮裡那些年畢竟是被太皇太后捧在手心裡長大的,熟悉政務,所以在廟堂之上能運籌帷幄,決勝千裡。可一旦涉及到這些人情事物時,她就明顯地表現出一種「何不食肉糜」的不諳世事與天真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謝謝大家正版訂閱!   鞠躬!   ※ 第786章奉承   「臨潼王府需要新建吧?」李謙和姜憲同坐在馬車裡,他說著話,就把姜憲抱坐在了自己膝頭,這樣姜憲就不用顛簸的那麼厲害了,能舒服點,然後提醒她,「按律,建府是不是得朝廷撥款?可現在朝廷哪裡有銀子?那就得我們自己建了!可我們哪裡有那麼多銀子?只好先選址,然後再畫圖紙,再打地基……一樣一樣慢慢地來了!」   是啊!   她怎麼忘了這一茬!   姜憲眼睛一亮,不由道:「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幾年以後再搬,甚至可以一直不搬!」   朝廷現在連軍餉都發不出來,更不要說撥銀子給他們建府了,他們就能以此為藉口,一拖再拖。如果朝廷看不下去了,那好啊,拿銀子來吧!   說不定還可以狠狠地敲詐韓同心一筆。   姜憲抿了嘴笑。   笑容俏皮又狡黠。   李謙看著心中生軟,湊過去輕輕地親吻她的唇。   姜憲順從地摟了他的脖子,張開嘴,含住了他的舌尖……   等他們走到保定的時候,接到了李長青的來信,讓他們途徑太原再回西安。到時候好一塊兒回老家汾陽祭祖。   姜憲挺理解李長青的,覺得回去一趟也好。正好把李驥和康家大小姐的婚事辦了。照李謙的意思,等到李驥成了親,正好讓他帶著媳婦去甘州,李謙準備把甘州那邊的事務全都交給李驥。   「那得有個正經的出身才好。」姜憲在路上和李謙討論李驥的前程,道,「我離開京城的時候給阿驥討了個世襲的正四品僉事,公文是發往甘州的,你讓人盯著點。收到公文就把該辦的事辦了,去康家娶親的時候,好歹有個官職在身上。而且再去甘州時也不用以你私人親衛的名義督辦陝西行都司的事務了,而是正正經經的官吏,比你之前的主意可強多了。」   「還是夫人考慮的周到!」李謙很是意外,他沒有想到姜憲連這些小事都記在心上,不禁就拉了姜憲的手,頗有些感慨地道,「難怪他有什麼事總是喜歡找你商量。」   「那是當然!」姜憲面露得色地道,「你也不看看我是什麼人!」   李謙呵呵地笑,抱著她又是一通親吻。   兩人慢悠悠地往太原去,比當初李謙拐了姜憲出京的時候更悠然自得,頗有點出遊的味道。   這樣過了半個月才到晉中,離太原還有一天的路程了。   晉中人煙繁阜,李謙想著這段時間他們多數的時候住在驛站,不時地應酬那些官員,吃住都很簡陋,覺得姜憲都瘦了……就決定不住在驛站了,而是在鬧市找了間豪華的客棧,包了最好的院落,讓冰河去打聽晉中最好的酒樓,訂一桌席面送過來,還準備用過晚膳之後和姜憲去客棧旁邊的茶樓聽個曲,第二天逛逛街,歇一天再啟程往太原去——等到了太原,他們就不可能這樣的悠閒了。   姜憲覺得李謙之前真是沒有空閒陪伴她。   他若是空閒下來,還是個挺會玩的人。   姜憲興致勃勃,依著李謙的主意,用過晚膳之後,由情客服侍著換了小廝的衣裳,準備和李謙去隔壁茶樓聽曲。   李謙坐在旁邊的繡墩上一面等她,一面和她聊天:「不知道金宵這小子這些日子都在幹什麼?自上次見過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他了。聽說他這些日子跟在金大人身邊學習怎樣治軍,看樣子金大人是準備讓他正式接手家業了。」   「成家立業嘛!」姜憲坐在鏡臺前看著情客將她頭髮綰成男子的髮髻,閒閒地道,「他現在成了家,金大人自然不再像從前那樣把他隨便安置在哪裡了。」   李謙想到金宵在金大人身邊的不自在,聞言失笑道:「那小子!我們若是回太原,他肯定是第一個來接我們的。只是不知道他成親之後和魏氏過的怎麼樣?人是他親眼見過的,可要好好和人家過日子才好!」   姜憲就把從金媛那裡聽到的話說給李謙聽。   兩人說說笑笑地收拾停當,正要出門,冰河卻一臉異色地走了進來,低聲對李謙和姜憲道:「大人,郡主,太原知府李奎李大人到訪!」   姜憲和李謙都愣住了。   李謙皺了皺眉,道:「是李大人親自來訪嗎?他有沒有說什麼?」   「是李大人親自過來了。」冰河知道李謙要帶姜憲出去玩,也覺得李奎來得不是時候,道,「他說有事在武宿留宿,聽說大人帶著郡主回老家祭祖,想著他家夫人還是大人和郡主的全福人,覺得挺湊巧的,特來拜會大人和郡主。」   姜憲和李謙不由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武宿在太原和晉中之間,離太原不過半日的路程。就算李奎有什麼事需要在武宿留宿,卻也沒有必要特意再趕上半天的路,趕到晉中來和姜憲、李謙會面。   姜憲懷疑他這是在奉承自己和李謙。   「還是見一見吧!」她見李謙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只好溫聲勸道,「當初我們成親的時候,的確虧得她夫人給我們做全福人,而且他又是公公的同僚,就當給公公面子,還李夫人的人情了!」   李謙本想帶著姜憲出去痛痛快快玩一次的!   可姜憲這樣跟他說話,他不願意姜憲為難,忙收斂了情緒,笑道:「那就看在夫人的面子上,見他一見。」   在李謙看來,他和李奎是半點關係也沒有的。   從前李奎自詡是讀書人,又和李長青是一輩的,對他這個小輩並不看在眼裡。之後他離開太原,幾年間也就只回過兩三次太原,每次見面李奎都是端著個架子不冷不熱的,他和李奎根本沒有什麼話可說的。   現在他突然冒了出來,一冒出來就打擾他和姜憲的玩樂。   李謙臉色黑的像鍋底!   姜憲見李謙如此的失望,就安撫地親了親他的嘴角,輕笑道:「估計他來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應酬幾句打發了他,我們還是可以趕去隔壁聽曲的。我是聽什麼都無所謂,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   這句話大大的取悅了李謙。   他面色大霽,笑著回親了親姜憲的鬢角,滿面春風地去了會客的花廳。   姜憲望著他的背影不由笑著搖頭。   真是越來越像孩子了。   從前在她面前還端著架子,輕易不生氣板臉色,現在倒好了,時不時的就要耍耍脾氣,得要她哄著他才高興。   照這樣下去,只怕是要把他給慣的不成樣子了!   姜憲在心裡琢磨著,卻莫名覺得心花怒放,心底柔柔的,像一汪春水般。   ※   求月票~~   ※ 第787章首位   客棧的花廳裡,李奎站在窗欞前的長案旁,低頭細細地嗅著放在長案上的一盆大紅色的茶梅,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誰也有沒有想到姜憲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居然說殺人就殺人!把遼王給撂倒在了乾清宮。當然,大家都猜這件事是姜鎮元指使的,姜鎮元自己是臣子,不能幹這種事,而姜憲一介女流,同是皇親國戚,又手握大行皇帝的遺詔,是幹這種事的不二人選。可就算是這樣,她敢上金鑾殿殺人,就已經是膽識過人,比很多男人都強了!再聯想到她之前貶溫鵬,殺蔡霜,那可都不是普通女人能幹得出來的事。   特別是他的舅兄陶先知來信,反覆叮囑讓他想辦法和嘉南郡主、李謙搭上關係,以後的朝堂上將變幻莫測,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此時他心裡不免有些後悔。   早知道這樣,他當初就應該和李家走得近一些。   這樣的情緒在他得知胡以良居然不顧體統顏面,在聽說了李謙封為異姓王之後,竟然紆尊降貴地去拜訪李長青的時候達到了頂點。   如果他再不做點什麼,估計山西官場以後就沒他什麼事了。   而且還有可能壞了姚先知的計劃和部署。   他想了又想,連夜派人打聽李謙的行蹤,然後匆匆趕到了晉中。   所謂的夜宿武宿,那不過是塊遮羞布,藉口而已。   想到這裡,李奎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   據他夫人說姜憲的性子溫和,不像是能殺人的人。可以他為官數十年的眼光看來,這樣的人才是厲害,才會殺人不眨眼,讓你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下一步要幹什麼。至於李謙,他接觸的不多,派人去李家打聽,結果一句話都沒有從原本留在李家西跨院裡服侍姜憲的人嘴裡打聽到。倒是李長青的後宅裡有人口風一般,幾兩銀子幾句奉承的話就讓人開了口,說李謙從小就沉穩內斂,不管是習武還是讀書都非常的刻苦,自懂事以來就非常的有主見,李長青把他當做家族繼承人來培養,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心思,不遺餘力地教導他,他對給自己做事的人要求很嚴,但對一般的下人卻很和善,遇到他閒暇的時候,還會和那些僕婦說上幾句,府裡的人都很服氣他。   可越是這種能控制自己脾氣的人,越是毅力驚人,越是不好對付。   說不定他夫人還真的說對了。   李謙可能比嘉南郡主更不好相處。   嘉南郡主至少還有自己的小脾氣,李謙卻是一點不合規矩的言行舉止都沒有。   李奎爬了爬自己的頭髮,覺得這次自己趕了個早,一定得和李謙、和李家把關係搭上才行。   他的心情不免有些緊張,想轉身喝口茶,門外已傳來一陣腳步聲。   李奎忙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就見身著竹青色襴衫,腰系天碧色絲帶,掛著小印香囊,打扮的像個文士的李謙走了進來。   他身材高大修長,笑容溫煦親切,目光柔和明亮,鴉青色的的頭髮整整齊齊地綰在腦後,沒有戴帽子,只插了根很尋常的竹簪,看上去風姿綽然,文雅大方,極其出眾。   李奎有片刻的恍惚。   他從前沒有仔細打量過李謙,今天一看,突然覺得李謙變的非常陌生。   不僅風儀雅致,而且俊逸卓然,與他心目中那個衣衫粗糙,舞刀弄槍的總兵府大公子完全不一樣。   他不由自主地就迎上前去,笑著拱手喊了一聲「臨潼王」。   李謙已經知道了謝元希的安排。   他走之後,謝元希沒有辦法,就在他的親衛中挑了一個和他長相年紀頗為相近的男子,冒充他接了旨。而他和姜憲在一起的消息是他們過了保定之後才傳出來的,雖然說他出現的有些突兀,但好歹沒有那麼離譜,這件事也就這樣揭過去了。   姜憲說他的時候他還挺得意的,道:「可見『車到山前必有路』這句話是不錯的。總是躺在那裡想來想去,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還不如直接去做,遇到什麼難題就解決什麼難題,你會發現事情也沒你想像的那麼難。你看,當初在謝元希看來,天都要塌下來了,如今還不是解決了……」   當時倆人正是雲雨過後,他把姜憲抱在懷裡,愛不釋手地撫著她光潔如暖玉般讓他痴迷的肌膚,姜憲被他摸的全身無力,就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如今,李謙自然也就當得起李奎這一聲「臨潼王」了。   他笑著說了聲「不敢」,還像從前那樣謙遜地還了一禮,兩個人這才分賓主坐了下來。   李謙也就沒有和他客氣,直接問李奎找他有什麼事。   李奎微愣。   他沒有想到李謙說話和李長青一樣,這麼的直爽,兩句客氣話之後就直奔主題。   李奎來能有什麼事?不過是想巴結李謙和姜憲!   可這話又不能明說。   他不由在心裡嘀咕。   這武人就是這樣不懂文雅,單刀直入,讓他之前在心裡醞釀了許久的話都堵在了肚子裡,只能改弦更張。   「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李奎笑眯眯地道,「知道王爺封了異姓王,我們整個太原官場的人都與有榮焉,聽說王爺今天晚上夜宿晉中,我正好在武宿,兩地不過相差半日的路程,我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一辦完事就直奔晉中而來,想見見王爺,和王爺說說話。」   「多謝李大人!」李謙還有點不習慣別人稱他為王爺,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淡然地笑著和李奎寒暄著,「家父已經給我來信了,讓我和郡主回鄉祭祖,我們可能會在太原停留幾天,在父親面前儘儘孝,之後就要趕回西安,然後建府、冬練,還有一大堆的事等著我呢!怕是到時候沒有空暇和諸位大人把酒言歡了。我心裡正為難著,沒想到李大人就過來了,這也是緣分。」   「不敢,不敢!」李奎忙道,「不知道郡主方不方便出門?我在晉中最好的酒樓訂了個雅間,還請王爺和郡主賞光,給個機會讓我給王爺和郡主接風洗塵。」   李謙就知道會這樣。笑道:「趕路辛苦,郡主已經歇下了。我也不好獨自出門。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只能等來日再和大人相聚,由我請客,給大人賠不是。」   「哎喲,怎麼能讓王爺請客呢!」李奎笑道,「既然王爺不方便出門,我也就不好強求了。說實在的,我有好多年不曾這樣的趕路了,身體也有些吃不消,不太想用膳,正好陪王爺說說話。」   ※   今天的更新!   ※ 第788章第二   真是給他點顏色他就開起染房來。   李謙只想快點應酬完李奎好帶著姜憲去隔壁聽小曲,誰有功夫和他說話?!   「李大人遠道而來,也一路辛苦了!」他毫不客氣地端了茶,「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們改天再聊。」   那怎麼能行呢?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機會!若是就這樣離開了,等回到太原,上有胡以良,下有丁留,旁邊還蹲著個金海濤,他哪裡還有機會和李謙私底下說上兩句話?   「不累,不累。」李奎道,「我還不累!」   但他也不能就這樣和李謙幹坐著。   他腦子一轉,和李謙說起前些日子聽到的傳言來:「……聽說黃河洛陽那一段決了堤,死了不少人,洛陽府那邊一直瞞著。如今正趁著冬季在修堤,也不知道到了春天還瞞不瞞得住。」   李謙一愣,道:「黃河洛陽段,不是七、八月份的汛期嗎?決堤……我怎麼沒有聽說過?瞞到了現在嗎?」   李奎哂笑,道:「王爺怎麼可能知道呢?洛陽府的同知和我是同年,我和他關係密切,前些日子他嫁女兒,我特意派了人去恭祝,當時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韃子身上,哪裡還顧得上洛陽府?他忙得團團轉,除了嫁女兒那天在家裡歇了一天,其它的時候都在河堤上親自督工,我這才知道的。」   李謙聽著眉頭直皺。   洛陽隸屬河南。河南巡撫黃楚才——是李瑤的同年。   他道:「河南巡撫知道嗎?」   李奎聞言不由在心裡感慨,果然還是這些政事能夠吸引李謙的注意啊!   他嘆道:「怎麼可能不知道!這麼大的事,不要說是河南省了,就是內閣,也得有人幫他們兜著,這才可能瞞得下來。否則早捅到大朝會上去了,外面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說到這裡,他若有所指地又道,「王爺也不必掛懷。越是瞞著,他們越會想辦法把河堤給儘快修好了。若是報到了朝廷,反正事已至此,巡撫、布政使最多不過是被迫致仕,等過幾年再起復就是了。自有下面的縣令、縣丞去背黑鍋,該怎樣就怎樣好了。決了堤的河段反而沒有那麼容易在短時間內修好。」   這個道理李謙自然是懂的。   他只是為姜憲感到慶幸。   還好她沒有繼續攝政,否則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以她的性子,還怎麼能吃得好睡得好?   他對李奎道:「這件事你們也不要再對郡主提起了,免得郡主擔心。」   李奎連連應是,還想找個什麼話題和李謙說說,結果李謙的小廝進來稟道:「丁大人拜訪!」   兩人俱是訝然。李謙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丁大人?哪個丁大人?」   小廝恭敬地遞上拜帖,道:「是山西布政使丁留丁大人拜訪!」   「這個時候?!」李謙狐疑地抬頭朝窗外望了望。   天色已晚,客棧的屋簷下點起了大紅燈籠,喜洋洋的,把偌大的庭院照得溫暖而又喜慶。   小廝點頭,道:「丁大人說,他是特意來祝賀大人的!」   就算是奉承,丁留相比起李奎來,也顯示出了一股坦坦蕩蕩的大方和自信。   李奎神色大變。   他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專程來拜訪李謙和姜憲,特別是在他並沒有因為這次的拜訪而和李謙的關係有什麼質的飛躍,且他和丁留原本又關係密切,平日裡都是以丁留馬首是瞻的情況下……他趕在他上司丁留之前私下裡結交李謙,這在官場上是大忌!   李奎很是後悔。   早知道這樣,他就應該趁機告辭的。只是不知道這個時候走還來不來得及?   李奎猶豫著,李謙卻沒有準備給他遮掩,而是對他笑著道:「今天可真是湊巧。」然後吩咐小廝去請丁留進來,並道:「李大人不是在酒樓訂了雅間嗎?丁大人過來了,也不知道他用了晚膳沒有,不然你們倒是可以一起去喝一杯!」   恐怕接下來就是丁留和他反目吧!   李奎在心裡苦笑。   不一會,丁留昂首挺胸地走了進來,看見李奎,他神色間難掩錯愕,連腳步都不由自主地頓了頓,這才換了個笑臉走了進來。   李謙已迎上前去:「丁大人!」   丁留一直以來都想到京城做官,所以和京中的同門師兄弟走的很近,逢年過節從來不忘請客送禮,因此京城裡發生的事很快就會從各種渠道傳到他的耳中。大家都有一種感覺,姜憲這次離京,是以退為進,肯定還有後招。不然誰會把到了手的權柄就這樣輕易的讓出去?   就算是用不著巴結嘉南郡主,可也不能得罪她。   丁留思索了半天,想了又想,原準備以夫人的名義在城外設宴款待姜憲的,可想到上次胡以良對姜憲的諂媚,他總覺得他若以他夫人的名義行事,根本不會在姜憲心目中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就差人去打聽了一下胡以良的動靜,這才發現胡以良親自去拜訪李長青去了……   以胡以良的心性,讓他出一分錢都是不可能的,他去拜訪李長青,肯定是商量怎麼迎接李謙和姜憲回太原。   就算他跟著胡以良去了,也不過是東施效顰,不過是站在胡以良身後的眾多人中的一個而已。   若想釜底抽薪,最好的辦法就是趕在胡以良之前,十裡相迎。   他就又讓人去打聽了李謙的行蹤。   知道李謙今天晚上夜宿晉中,他也趕了過來。   不曾想卻被李奎搶了先。   可見大家誰都不是傻子!   姚先知肯定叮囑過李奎這個妹夫了。   這也能從側面說明他得到的消息不假,大家對嘉南郡主都抱著就算不去巴結也不能得罪的態度。   丁留也就對自己自降身份來迎接李謙的行為心安理得起來。   三個人互相見了禮,分主次坐下。   丁留就說起山西官場對李謙和姜憲的恭迎儀式來:「……太原七品以上的官員全都會到場,之後會由胡大人做主,在巡撫衙門給您和郡主接風,之後胡大人、我和周大人等一起送王爺和郡主回李家。您看有沒有什麼不便之處?畢竟郡主是女眷,我們雖有接待官員的經驗,可這接待鑾駕還是第一次。」   按理,酒宴之後,就應該叫了院子裡的姑娘進來唱曲了。   因為有姜憲,這一場就免了。   李奎聽著撇了撇嘴。   這種事也就只有胡以良做的出來。   在巡撫衙門設宴招待李謙和姜憲?   誰不是在當地最大的酒樓裡請客!   胡以良摳門可真是摳出新境界了……   就算是不想出錢,大可叫了袁家的人出席,讓他們幫著給銀子,用得著這樣嗎?   他想就這件事打趣打趣胡以良,但丁留自進屋之後除了一開始與他打過一個招呼,就再也沒有看他一眼。   李奎知道丁留這是生他的氣了。   可他有什麼辦法?   姚先知反覆地叮囑,他不過是想和李謙攀上私交罷了。   他丁留出現在這裡,不也是抱著和他一樣的心思嗎?   ※   親們,今天的加更!   ※ 第789章沒完   不管丁留和李奎是怎麼想的,這兩個人的到來都讓李謙煩透了,說了幾句話之後,他好不容易把兩個人給打發走了,甚至連最基本的禮儀——站在門口送客人離開,直到不見了客人的背影之後才轉身返回的規矩都沒有遵循,把兩個人一送出門拔腿就朝正房走去。   姜憲早已穿戴好了,正歪在那裡看書,見他回來,立馬就丟了書,開心道:「你回來了!」   燈光下,她眉宇間的雀躍如跳動的燭火,靈動又俏皮,李謙看的魂兒都丟了,目瞪口呆了片刻,這才回過神來。   他一把就牽起了姜憲的手,一面急急地和她往外走,一面抱怨道:「他們也都是老油條了吧?怎麼連這點兒眼色都沒有?來之前不打聽打聽我在幹什麼嗎?就不怕馬屁拍在馬腿上嗎?」   姜憲忍不住輕笑,在心裡道:他們的確是朝中的老油條了,來之前也定是仔細打聽過你的行蹤了。不過他們都沒想到你會放下公務,放下所謂的正事去陪妻子而已。   她笑著笑著,突然拽住了李謙,目光清澈地望著他,低低地問:「你以後會越來越忙的,到時還會像現在這樣抽空陪我嗎?」   「當然!」李謙答的義無反顧,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的猶豫,不僅如此,他還狐疑地回頭望著她,道,「你這是怎麼了?在擔心什麼?」   混蛋!   她都嫁給他三個年頭了,他這才發現她心中的不安!   姜憲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是該誇獎李謙細心呢還是該埋怨他沒有真正地把她放在心尖上。   可她更知道,有些事,說的再多也沒有用。   最終還是要看關鍵時刻眼前的這個男子如何選擇!   她嘻嘻笑著把這件事揭了過去:「我就是問問!想你以後也能像今天這樣抽空陪陪我!」   姜憲半真半假地拉著李謙撒嬌。   李謙非常的受用,一點也沒有起疑心,反覆地向她保證以後不管多忙,都一定會抽出時間來陪她的。   縣城裡夜晚本來就有宵禁,這個時候還敢在路上行走的,都不是普通人。所以街上人不多,加之他們要去的地方就在隔壁,一路走來,連個賣小食的都沒有。   李謙不由幫姜憲掖了掖衣領,拉了她的手歉意地道:「我們快點過去,茶樓裡應該有熱茶和點心,你等會兒吃了墊墊肚子。」   姜憲笑盈盈地點頭,和李謙進了旁邊的茶樓。   那茶樓不大,卻非常的熱鬧。他們進去的時候,戲臺子上已經開始表演滑稽戲了,喝彩聲連連,眾人的目光都被臺上的伶人吸引過去了,即便如此還是有人注意到了相貌氣度都十分出眾的李謙和姜憲。特別是姜憲,雖是做小廝打扮,可一看就是個美嬌娘,被身邊的男子有意打扮成這樣,帶出來遊玩的。   敢這樣跟著男子出來遊玩的女子,不是院子裡的姑娘就是豪門大戶的少奶奶。   偏偏姜憲剛剛出京沒多久,出門在外的時候言行舉止間還殘留著在京中攝政時,和汪幾道等人鬥智鬥勇時,那睥睨天下的強大氣勢,她的氣質太冷峻,眼神太銳利,表情太淡漠,偏姿態又太溫順,讓人既沒有辦法把她當成院子裡的姑娘,又覺得不太像那些豪門大戶的少奶奶,讓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李謙莫名就心生出幾分得意來。   敢這樣在外行走的,這世上也就他們夫妻了吧?!   他牽著姜憲的手直接往二樓的包間去,期間還回過頭來問姜憲:「你想吃什麼?瓜子不成!你這兩天有點上火……」   李謙說著,突然語氣微頓,望著姜憲的視線也頓了幾息。   「怎麼了?」姜憲問著,不禁順著李謙的目光望了過去。   然後他們看到了一個熟人。   山西左參政魯溫魯大人。   李謙是眼角無意間瞅見的。   而那魯大人顯然也無意中看見了他們。   李謙正尋思著要不要就裝著沒看見好了,他現在誰也不想應酬,就只想好好地陪陪姜憲。   但兩個人的目光已經對上了,李謙可以裝著沒看見,已經知道李謙封了臨潼王的魯溫卻不敢裝作沒有看見。   他尷尬地笑著站了起來,朝李謙兩口子走了過來。   姜憲遠遠地見過魯溫幾次,乍見的時候只是覺得面熟,但她是做過攝政太后學過帝王之術的人,這認人面相就是其中的重要一項,仔細地想了想,也就想起這個人是誰來了。   她不由打量起魯大人來。   魯大人四十來歲,中等身材,但皮膚有點黑,身材健碩,又穿了件鸚哥綠靚藍五蝠團花的杭綢袍子,看上去像個暴發的商賈,哪裡有一點點朝廷從三品大員的模樣?虧得魯夫人嬌滴滴像朵花似的,居然就嫁給了這樣的一個男子。   姜憲就朝著他四周看了看,除了一個隨行的小廝,好像沒有看到魯溫身邊有其他什麼人。   她不由小聲地問李謙:「他來這裡做什麼?」   晉中近日又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布政使司的官員不可能一個兩個都在這裡出現。   只是還沒有等李謙回答,魯溫已經走了過來,恭敬地給她和李謙行禮:「郡主,王爺!」   倆人只好暫時打住了話題,笑著和魯溫打了個招呼。   魯溫看著一副老實樣,實則是個人精,不然他也不可能先後娶了魯夫人兩姐妹。   見李謙面上淡淡的,他就知道李謙的心情不好。至於為什麼心情不好,魯溫看了一眼做小廝打扮的姜憲,也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忙道:「知道郡主和王爺會在晉中停留一天,我家夫人很是興奮,非要來迎接郡主不可。我正巧沒有事,就陪著她一道過來了。想著她們婦人們說話,我正好可以陪著王爺下下棋,喝喝茶,聊聊天。誰知道到了晉中已是傍晚十分,想著郡主和王爺一直在趕路,風塵僕僕的很是辛苦,我們不宜打擾,就找了家客棧打尖,準備明天一早再去拜訪郡主和王爺。可巧客棧旁邊是家茶樓,晚上還有唱曲的,我這不就有些坐不住嗎?所以帶了個小廝就過來聽曲兒了。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郡主和王爺!   「早知如此,我就應該把夫人強拉硬拽的叫出來陪我——她說明天要和郡主見面,今天要好好地敷面打扮,不願意出門。我哪敢不聽她的啊!」   魯溫看出來了,李謙非常地寵姜憲。   他這麼說,肯定不會出錯!   果然,李謙的面色大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790章沒了   魯溫看著,心裡緊繃的那根弦終於鬆懈下來。   其實他是和李奎前後腳進的城,想到李奎向來和丁留共同進退,他在衙門裡又素來以老實人形象出現,他不想和李奎碰上,就住進了李謙和姜憲打尖的客棧,準備找個機會和李謙來個偶遇的。   誰知道沒一會兒丁留也來了。   他就更不好出面了。   索性決定明天一早再去拜訪李謙和姜憲。   他可是把夫人帶過來了的。   像李謙這樣高娶了個夫人的,就算是表面上看不出來,心底裡卻多多少少都是有點懼內的。就像他,娶了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娘子,當著外面的人喝三道四的,回到家裡卻是一句重話也不敢說的。   他相信李謙也和自己差不多。   與其非要和李謙或是李家搭上關係,還不如和姜憲搭上關係。   李謙肯定是不願意有人晚上去打擾他們夫妻的。   魯溫安頓好之後就要拉著魯夫人來聽小曲,可魯夫人對這個一點也不感興趣,就留在了客棧裡洗頭敷面。   這才是偶遇!   原來魯大人也是來會他們的!   李謙夫妻兩人不約而同地在心底長長地嘆了口氣。   想到他們在太原短暫停留之後還要回西安……倆人都覺得頭髮有些發麻。   魯溫再次發揮了他過人的觀察力,語帶同情地道:「郡主,王爺,您們是來聽曲的。我就不打擾了。難得有這樣清閒的時候。有時候我夫人也責怪我總是沒有時間陪她。郡主和王爺不必管我。我也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聽聽曲。總是被夫人困在家裡,我也要出來透透氣。」   李謙和姜憲知道魯溫這是在給倆人找臺階下,不由對魯溫心生好感。   魯溫倒也提得起放得下,說了兩句閒話之後,就立刻告辭,回了他之前聽曲的雅座。   李謙也的確不想再應酬誰,這次眼睛也不亂瞟了,直接拉著姜憲進了二樓的包間。   二樓的包間是圍著戲臺子砌的,有大有小,冰河訂的是小間。放了一張四方桌,兩把太師椅,一個角幾而已。好在是位置很好,正對著唱曲的戲臺子。那角几上還放著盆開的正豔的大紅色茶梅,桌上擺著的是甜白瓷的茶具,加上黑漆椅子,寶藍色錦墊,布置的整潔又雅致。   姜憲看著直點頭。   可惜她出門是從來不用外面的東西的。   情客幾個上前,快手快腳地把坐墊和茶具都換了,還拿了床蓬鬆蓬鬆的薄被給姜憲禦寒。   等到茶樓的小廝上了茶點,冰河每樣都試了試,倆人身邊服侍的這才退了下去,讓李謙和姜憲能安心地聽曲。   李謙就把姜憲抱坐在了自己的懷裡,隨手用薄被把她給裹了起來,低聲在她耳邊道:「外面的東西你少吃點,嘗個新鮮就行了。要是覺得好吃,等回了太原,我讓廚房的人給你做。你腸胃不好,小心不舒服。」   姜憲連連點頭。   臺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變成了雜耍。   兩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正在臺上表演頂碗。   雙手撐桌,身體懸在半空中,雙足靈活如手,把另一個小姑娘手中的碗一個個地放在頭頂。   姜憲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去,加之包間裡沒旁人,也不管坐在李謙懷裡的這個動作合適不合適了。她側了側頭,低聲和李謙道:「上次曹太后大壽就請了人來表演雜耍,可惜那個時候誰也沒有心情仔細觀看,也不知道有沒有頂碗的。這對姐妹倒不錯。」   李謙聞言就親了親她的面頰,也學著她低聲地說話:「那我們等會兒就打賞她們。」   姜憲「嗯」了一聲。   李謙就把手伸進了薄被裡,輕輕地握了她的手,細細地摩挲著,如同摩挲著一塊美玉似的——姜憲在看雜耍,他在看她。   等從茶樓裡出來,已經過了二更。   姜憲興致勃勃地拉著李謙的手說著剛才聽的小曲:「他們的膽子好大呀!什麼都敢大庭廣眾之下唱出來。是不是民間的小調都這樣?」   李謙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很少有閒暇到茶樓裡聽曲。就算是到茶樓裡聽曲,多半也是和夏哲他們一起,在我的印象中,唱得還挺含蓄的。」他說著,抬頭就看見了笑眯眯的魯溫。   魯溫和他的目光相撞之後,忙笑著走了過來,朝著兩人行了個揖禮,道:「王爺和郡主慢行,我們家那口子還在家裡等著我,我若是回去晚了,只怕是要河東獅吼了。下官就不等王爺和郡主了,先行一步。」說完,也不待李謙和姜憲與他客氣,快步走了。   李謙大為滿意。   也有些懷疑,覺得魯溫這個人這麼有眼色,怎麼他為官到如今還只是個參議?   有機會要打聽打聽這個人。   這念頭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姜憲的身上。   他和姜憲站在原地,等人群慢慢地散去,這才拉了姜憲的手,一面慢悠悠地往客棧去,一面溫聲地道:「這次我們不是要回鄉祭祖嗎?等祭了祖,我們可以在汾陽停留兩日。到時候我讓叔父們幫著找找,看有沒有擅長唱小曲的。到時候叫到家裡來唱給你聽。」   這些日子那些人不是對他們避而不見,就是想著法子在他們面前露臉,這還沒到太原呢,丁留、李奎,甚至是平日裡表現得很是與世無爭的魯大人都提前跑到了晉中來,可見到了太原之後,恐怕會有更多。唯有在回鄉祭祖時,這些人不好上門打擾。   李謙恐怕打的是這個主意吧!   「好啊!」姜憲笑盈盈地道。   能夠只有他們兩個在一起獨處的日子,到目前為止,不管什麼時候她都不會嫌多。   至於機敏的魯大人,雖被這倆人拋到了腦後,可到底在他們心目中留下了一個印象。   有這一點點印象,有時候就是一條青雲之路。   倆人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   情客告訴她,魯大人和魯夫人派人來過了,說是巳正來拜訪他們。   姜憲看了看漏鬥。此時辰時過半,他們梳裝打扮,吃點東西,正好巳正時分。   她和魯夫人接觸過。魯夫人不是這個料。看樣子,這時間是魯大人定的。   不說別的,就憑這一點,就能讓人刮目相看了。   李謙在晉中停留一日不過是為了能讓姜憲休息一天,既然魯大人如此會審時度勢,想必下午的會面也不會引起什麼不愉快的事。   他笑著朝姜憲望去。   姜憲點了點頭。   李謙就讓冰河去給同住一家客棧的魯大人回話,請他們夫妻下午過來一起喝茶。   ※   親們,抱歉,今天的後臺一直登不上去,更新有點晚了!   ※ 第791章一雙   魯氏夫妻依約而來。   魯溫在那裡恭敬地給李謙和姜憲行禮,魯夫人卻像個孩子似的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來去拉姜憲的手:「郡主,恭喜你了!李大人封了臨潼王,你以後可就是郡王妃了!」   她眼神亮晶晶的,表情真摯,很顯然是真心的為姜憲高興。   姜憲曾經站在這個王朝的最頂端,影響著這個王朝的動向,制定著這個王朝的規則,世俗間那些用來約束人規範人的規矩,她反而不怎麼放在眼裡,更重視的是人與人相交時彼此的真心實意。   魯夫人這樣子,如果是別人,肯定會覺得受到了冒犯,可在姜憲看來,若是好朋友,就理應如此為她高興。就像白愫知道了她和內閣做了怎樣的交易之後,就擔心李謙會心裡不舒服,反覆地叮囑她見了李謙要如何地哄李謙開心,卻又怕她放低了姿態會惹人輕視,糟蹋了她的一片真心,然後很矛盾地告訴她,若是李謙連這點胸襟肚量都沒有,就讓她犯不著忍著:「到時候回京來找太皇太后,就算是宮裡沒有你一碗飯吃,我這裡也有你一碗湯喝。」   姜憲看著這樣的魯夫人就笑著伸出手來,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魯夫人就嬌嗔地瞥了魯溫一聲,對姜憲抱怨道:「昨天晚上我們家老爺回到客棧的時候我已經睡著了,今天早上起來才知道我們家老爺昨天晚上去隔壁茶樓喝茶遇到了郡主和王爺,他也是的!怎麼也不派個小廝來喊我一聲,我也可以趕過去陪陪你啊!我昨天一個人呆在客棧裡好無聊。最後點了安神香才睡著的。」   姜憲想到昨天晚上和李謙的甜蜜,不由抿了嘴笑,拉著魯夫人進了屋。   魯溫不由得苦笑。   他這個填房,因年齡都可以做他的女兒了,嶽家又對他有恩,平日裡他總是讓著她,倒把她寵得像個小姑娘似的長不大了。   今天還好是嘉南郡主還認和她之前的交情,不然就剛才這樣貿貿然地跑上前去,就可以把人給得罪完了。   要不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李謙、姜憲攀上交情,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帶著他的小妻子出來應酬的。   還好李謙和姜憲都是講情分的人。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恭身笑著朝李謙做了個先請的手勢,跟在李謙的身後進了廳堂。   魯夫人的話題已經由今天的午膳哪道菜好吃哪道菜不好吃轉移到了京城這些日子都流行些什麼首飾,什麼樣式的衣衫,她上次去京城是什麼時候,都買了些什麼……   這才是姜憲印象中的魯夫人。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相談甚歡。   李謙是只要能讓姜憲高興的事,他都覺得好。   他自然不會去打擾兩個人。   就和魯大人坐在那裡聽魯夫人和姜憲聊天。   魯溫的目光中就閃過一絲精光,在心裡琢磨著,看來外界的傳言不假,李謙非常的敬重嘉南郡主,而且這種敬重還不是因為嘉南郡主的身份地位才不得已而為之的敬重,而是李謙很看重嘉南郡主這個妻子,總會在無意間把嘉南郡主放在首位,放在他之前。   兩個人的感情肯定也很好!   看樣子,若是想和李謙說上話,還是得從嘉南郡主這邊下手。   何況嘉南郡主也不是個好惹的,做起事來比男子還果敢,這夫妻兩人聯起手來,放眼整個朝廷,沒幾個人能是他們的對手。   以後兩家該怎麼走……魯溫覺得他還要仔細地想想。   有小廝跑進來稟告說,丁留和李奎拜訪。   李謙直皺眉,覺得這兩個人真是沒有一點點眼色。   該說的話昨天都已經說了,他們卻還這樣糾纏不清的,他不過是個偏居一隅的異姓王罷了,難道還能給他們升官加爵不成?他們在自己面前晃得再多,也不過是彼此公事上不互相為難而已。   他面色不虞。   魯大人則有片刻的不自在,但他很快就掩飾過去,面色平靜地端起茶盅來呷了一口,笑道:「既然是丁大人和李大人過來拜訪王爺和郡主,我就和夫人先告辭了。」   他窺知了李謙的心思之後,原本就沒有準備在這裡多做逗留。   說著,他朝著魯夫人使了個眼色,示意魯夫人跟他走。   魯夫人則滿臉的懵然,一面起身,一面奇道:「丁大人和李大人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他們也聽說你們會在晉中停留一天嗎?」   她當然知道丈夫帶她來是想巴結上李謙和姜憲。她在娘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嫁給丈夫之後又被寵得像個孩子,非常不屑於做這種事。但姜憲又不一樣,她自覺和姜憲有交情,姜憲也不是那種勢利的人,加之李謙封了異姓王,她的確是為李謙夫妻高興,這才興衝衝地跑了過來。   在她看來,像丁留、李奎這樣的人,就算是要奉承別人,也應該更委婉一些才是,沒想到他們居然和魯溫一樣,上趕著貼了過來。   最最重要的是,她和姜憲的話還沒有說完——姜憲正準備帶她去看看自己從京城帶回來的幾件好玩的小東西。   姜憲也有些不高興。   這些人怎麼陰魂不散的,她還準備等到送走了魯氏夫妻,和李謙一起出去走走,看看晉中街上都賣些什麼東西呢。   李謙見了,略一思索,就對魯大人道:「要不魯大人和我一起去見見丁大人和李大人吧?讓夫人陪著郡主說說話。我看夫人和我們家郡主還挺有話說的。」   魯大人老臉一紅,呵呵笑了幾聲,心中卻忍不住雀躍起來。   自己偷偷跑過來,也是沒有想到丁留和李奎這麼不要臉,不顧身份體面地悄悄來了晉中,他剛才還在想等會兒兩茬人見了面該找個什麼藉口,轉眼間李謙就拉上了他一起去見客,這不就是在告訴丁留和李奎自己和李謙是有私交的?!   這下子面子裡子可全都有了。   魯溫屁顛屁顛地隨著李謙跑了。   魯夫人不由嘟嘴,哼哼地對姜憲道:「他什麼都好,就是這點不好。膽子小,又想當大官,想奉承別人,又怕丟面子,你說,這樣怎麼做的好事情!還好家裡不指望著他的那點點俸銀過日子,不然一準過的亂七八糟。」   話雖說的不客氣,卻沒有什麼嫌棄或是惡意,如同閨蜜間普通的抱怨。   姜憲不由得哈哈大笑,問魯夫人:「那他想做什麼官?我在京城現在還說得上話,你去問問他,我想法子讓人把他調了去。你正好可以住在京城,不用隔三差五地往京裡跑著買東西了。」   魯夫人到底面子薄,還沒能適應官場的無恥,聽見姜憲這麼說高興歸高興,卻很不好意思,道:「別管他了,我們論我們的,他想升官,他自己想辦法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792章盛大   這樣的魯夫人讓姜憲感覺挺有意思的。   姜憲哈哈地笑。   兩個人去看了她從京城帶回來的小玩意兒打發著時間。   等到李謙和魯溫回來,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魯夫人鬆了口氣,對姜憲道:「今天還是早的。我們不打擾你們了,你們好不容易能單獨在一起,我們回太原再見。」   姜憲連連點頭,送了魯氏夫妻出門。   李謙就疲憊地嘆氣,道:「總算把人都送走了。」   姜憲直笑,想著李謙這些日子安排這安排那的,應該比她還要累才是,也沒有了出去遊玩的心,不由道:「要不我們休息一會兒吧!晉中離太原這麼近,以後有的是機會過來玩。」又知道他肯定會依著自己的意思,自己要是不困,他肯定不會好好休息的,姜憲索性就打了個哈欠,做出一副睏倦的樣子。   李謙果然馬上應了,拉著她的手就進了內室,還道:「既然想休息了就把人打發走就是了,不必勉強自己去應酬他們。」   姜憲和魯夫人在一起倒不全是應酬,可當她窩在李謙的懷裡說著魯夫人的事時,卻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兩個人的晉中之遊也就泡湯了。   可第二天早上起來李謙看著神採奕奕的姜憲,還是覺得以後再來晉中玩好了。   或者是顧忌胡以良,丁留、李奎、魯溫都沒有跟著他們一起走。他們到達太原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了。但山西官場上有頭有臉的人都在胡以良的帶領下站在城門口等著,驛道也被清了道,不時有官兵將趕路的百姓驅趕到其他的地方去。   李謙在心裡輕輕地搖了搖頭,笑著下了馬。   和胡以良並肩而立的是李長青。   他因為兒子的緣故,成了山西官場上僅次於胡以良的人物。   「宗權!」他激動地迎上前去。完全沒有其他父親該有的矜持模樣。   李謙也不是講究這些的人,他立刻就跪在了地上,給父親行了大禮。   李長青忙上前攜了兒子,滿臉都是掩不住的笑容,道:「你給我們老李家爭了大氣,爹很高興。你快起來!這麼多人看著。你以後可要注意點,你是臨潼王了!」   李謙見到父親也很高興,加上這段時間和姜憲琴瑟和鳴,恩愛異常,心裡正快活著,見到自己的父親,人也頑皮幾分,聞言笑道:「再怎麼樣也是您的兒子。您有什麼事只管差遣!」   「好!好!好!」兒子的話讓李長青笑得見牙不見眼。   他大力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李謙轉身扶著姜憲下了馬車。   這次身邊的人有了準備,在姜憲面前放了墊子。   姜憲恭恭敬敬地給李長青行了禮。   按理,姜憲是郡主,可以不用給李長青行大禮的,但姜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李長青行了大禮,李長青面子裡子可謂是都掙到了,眼睛笑得更是眯成了一道縫。   胡以良就打趣道:「還是李大人讓人羨慕啊!有這麼好的兒子和兒媳婦。」   李長青毫不客氣地點點頭,笑道:「我這一生是不成了!可誰讓我有個好兒子好兒媳呢?胡大人這話我愛聽!」   從來沒見過說話這麼張揚的人。   可誰讓人家有資本這樣張揚呢?   來迎接李謙和姜憲的人裡有不少人恨得咬牙切齒,可也只敢站在眾人的背後咬牙切齒一番。   站在金海濤後同的金宵見無聲地笑彎了眉眼,很想打趣李謙幾句,可這樣的場合,此時此刻還輪不到他說話,他也只能笑一笑。   胡以良上前先給姜憲行了禮,殷勤地笑道:「郡主可還記得我?我是山西巡撫胡以良。郡主這次能回太原祭祖,可真是我們山西人的榮幸!郡主一路辛苦了吧?我早已在巡撫衙門備了酒宴,只等郡主到了,就可以開席了。」言談舉止間,比對李謙還要客氣幾分。   丁留等人自然是眼觀鼻,鼻關心,其他腦筋靈活的人已經開始琢磨起姜憲的不同之處來,在上前給姜憲行禮的時候都顯得比平時要恭謹。   姜憲回答地落落大方,一點也沒有身為女子的畏縮和拘謹。   李謙很為這樣的姜憲驕傲。   但在有些人眼裡,卻是深深地忌憚了。   胡以良是封疆大吏,嘉南郡主卻是已經還政給了內閣,可就憑胡以良現在的行止,就能知道這個嘉南郡主有多麼的不簡單了。   姜憲客氣地和胡以良寒暄了幾句,李謙就重新扶著她上了馬車。   有官員面面相覷。   李謙對嘉南郡主未免太順從了,這就是娶了個比自己門第高太多的夫人的煩惱吧?!   有人如同吃不到葡萄就嫌葡萄酸一樣的在心裡暗忖。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到了巡撫衙門。   前廳擺著給男子喝酒聽戲的筵席,後面擺著女眷們的筵席,丁夫人、李夫人,魯夫人,甚至施夫人等人都在場。   胡以良卻留姜憲在前廳用膳:「郡主巾幗不讓鬚眉,我等遇事少不得要請教郡主,郡主不如和我們同桌,讓我們也像汪閣老那樣有機會聆聽郡主箴言,長長見識。」   正式場合,女人連和男人走在一起的資格都沒有,更不要說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了。   胡以良的行徑讓很多官員不齒,卻沒有勇氣站出來反駁,只好別過頭去,來個眼不見為淨。   姜憲時時刻刻都想和李謙呆在一起,這場合若是沒有了李長青,她肯定一口就應下了。但為了不讓李長青擔心她特立獨行,她還是委婉地拒絕了。   胡以良見她主意已定,自己沒有辦法勉強姜憲,只好親自把姜憲送到了招待女眷的花廳廳口。   花廳裡的人見了,就開始竊竊私語地議論著。   其間有人提起了莊家的事。   眾人的聲音就像被割斷了似的突然沒了不說,還一個個都噤了聲不再說話。   胡以良知道自己的舉止過於諂媚了,可他是窮門小戶出身,沒有背景,能走到今天,運氣佔了一大半,再往上走,就非得有大運氣不可,他覺得自己可能沒這福氣了,而且就算有這樣的福氣他現在也不敢去趟京城的那灘渾水。   好生生地在山西巡撫的位置上坐幾年,然後或是調到京城做個沒權沒勢的太平官,或是致仕回鄉每天數著金條安度晚年,就是他現在的心願了……那他就得和李謙、姜憲打好交道,免得成為朝廷和李謙爭鬥的犧牲品。   他這也是沒有法子了啊!   ※   今天的加更!   ※ 第793章女眷   胡以良望著鴉雀無聲的花廳,還以為大家是不屑於他的舉止,不由在心裡感慨了一番。   姜憲卻安之若素。   前世也好,今生也好,她受過太多這樣的禮遇,並沒有覺得有什麼。   送走了胡以良,她笑著主動和丁夫人、李夫人打了個招呼。   僵局被打破,花廳裡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打扮得清雅而又不失貴氣的李冬至難得活潑地拉著何瞳娘跑了過來,抱著她的胳膊就興奮地喊著「嫂子」。   姜憲不由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再看已經做了母親的何瞳娘,人是胖了一圈,皮膚卻比從前還要好,眉宇間沉靜而又溫婉,嘴角含笑,神色輕快,可見日子過得也很舒心。   姜憲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李冬至已道:「嫂嫂,我娘身體微恙,就不過來給您接風了。但她和大姐在家裡給準備了酒筵歡迎您和大哥!」   這是胡以良和李長青商量好了的,今天的主客是李謙和姜憲,何夫人畢竟是姜憲的婆婆,長幼有序,若是何夫人在場,這主位就得由何夫人來坐。與其讓何夫人壓姜憲一頭,還不如讓何夫人留在家裡安排家宴。   姜憲多聰明,腦子略微一轉就明白過來。   她感激李長青的周到,想著就算是以後李家有什麼讓她不如意的事,她也應該多多包容才是。   姜憲笑著拉了李冬至和何瞳娘的手,和圍上前來的丁夫人、李夫人等人寒暄著。   丁夫人見姜憲如此的抬舉李家的兩個小姑,不由嘆道:「你要是早點回來就好了,還能喝上我們家閨女出閣的喜酒。」   丁挽出嫁了?!   姜憲有些意外。   李夫人忙解釋道:「她婆婆病了,就想她快點嫁過去。不然守孝三年,把兩個孩子都耽擱了。」   這是家中出現了病人時常用的手段。姜憲也沒有放在心上。   金宵的夫人魏氏被金夫人帶到姜憲的面前。金夫人笑道:「你們是熟人,就不用我畫蛇添足了。可惜郡主不能在太原久住,不然我們家大兒媳婦也能和您常來常往了。」   姜憲微微地笑,親切地和魏氏說話。   金宵和她的婚事雖然是姜憲做的媒,可算起來魏氏也不過和姜憲見過三次面,而且三次見面都只是打了個照面,並沒有機會深談。但魏氏畢竟是安國公府老太君親自教養的,說話行事都非常的得體,和姜憲親暱又不失敬重,就連姜憲都忍不住在心裡誇金宵好福氣,當時一眼就看中了魏氏。又想到金媛來之前和她說的話,她不禁親切地和魏氏攀談起來。   眾人圍著她們,善意地笑著,認真地聽著,那模樣,儼然是以姜憲馬首是瞻了。   施夫人站在人群的最外面,看著眼前的場景,心情非常的複雜。   自打傳出姜憲成了監國郡主之後,莊夫人就嚇傻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說話都不利索了。   誰又能想到這嘉南郡主如此的厲害,居然連金鑾殿也敢上,還敢殺了遼王。   如今李謙又封了異姓王。   那溫鵬怕是有生之年都難以得志了!   可憐了莊夫人母女,如今娘家的母親不願與她相認……而那莊大人居然嚷著要休妻,說莊夫人壞了他的前程。   她在心裡感慨著,眼角的餘光無意間落在了花廳角落的松綠色帷帳上,隨後她神色一愣——她看見了站在帷帳旁的高妙容。   仔細想想,自高妙容出閣,她就再沒有看見高妙容了。   她怎麼會站在那裡?   她不是應該和李冬至在一起的嗎?   不會是又出了什麼事吧?   施夫人不免有些幸災樂禍。   姜憲進來的時候,丁夫人、李夫人一窩蜂地擁了上去,其她的人根本沒有機會靠近,高妙容沒有人引薦,近不了姜憲的身,自然會被擠到那角落裡去了。   說起來,這個高妙容可不是什麼安分的主。嘉南郡主剛剛嫁過來的時候,她沒少在嘉南郡主背後攪事,不過是嘉南郡主不和她計較,後來她運氣好,嫁給了李麟為妻,成了嘉南郡主的妯娌,有什麼事大家也就關起門來說話了,嘉南郡主也就更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駁她的面子了。   不過,在她看來,就算是姜憲不管她,她估計也會鬧出些事端來。   這念頭在施夫人心裡一閃而過,她就看見高妙容臉上閃過了一絲又妒又恨的神色。   施夫人暗暗在心裡呸了一聲。   真是嫁到鳥窩裡就以為自己是只金鳳凰了,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倒妒忌起嘉南郡主來了。   以後怕是有的苦頭吃了!   想到以後姜憲處處碾壓高妙容,高妙容心裡不服卻無力反抗,只能在心中暗暗痛恨的處境,施夫人就覺得揚眉吐氣,好像這樣,她就也跟著把高妙容踩在了腳下似的。   然後她做了一件她事後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   「哎喲!」施夫人誇張地笑道,「這不是李家大奶奶嗎?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我們把人家正經的妯娌都擠的沒地方了!」   她說完,還掩著嘴笑了笑。   丁夫人和李夫人的面色頓時鐵青卻又不好發作。   高妙容在大場面上素來有膽色,甚至是眾人的目光越是集中在她的身上,她就越高興。聞言她也不覺得著急,而是笑吟吟地道:「我和郡主是一家人,有話什麼時候不能說?大家這樣尊敬郡主,我歡喜還來不及,站在旁邊看著又有什麼了?施夫人言重了!」   姜憲這才看到高妙容。   相比上次見面,高妙容好像更漂亮了。不僅氣色很好,穿著打扮也都很得體,沒有之前的那種炫耀,看上去更像個官宦人家的婦人了。   看來高妙容進步得很快。   姜憲雖然不喜歡她,但也不能否認她的聰明。   她笑著朝高妙容頷首,想著剛才在城門口的時候,好像沒有看見李麟。   難道李麟也讓李長青留在了家裡?   或者是,李長青只是單純的不願意讓李麟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中,不願意抬舉李麟?   姜憲的目的是和李謙去西安割據一方,至於太原這邊的事,早已決定交給李駒,讓李駒去磨刀。   她無意改變些什麼,也就對高妙容沒有什麼愛恨情仇,而且高妙容還不配讓她放在心上。   姜憲笑著喊了她一聲「麟大奶奶」。   這是按李家輩分排序喊的。   高妙容一聽就知道姜憲要和她撇清關係。   可李麟和李謙是堂兄弟,就算是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豈是她姜憲想撇清就撇清的?   高妙容在心裡冷笑,面上卻半分不露,笑容溫柔地上前給姜憲行禮。   ※   親們,今天的更新!   謝謝大家正版訂閱!   ※ 第794章宴會   姜憲骨子裡雖然有點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跋扈,可卻不是那不講道理的人。高妙容小動作不斷,她不是不知道,只是這些小動作沒有觸及她的底線,看在李麟是李謙堂兄的份上,她也就無意和高妙容計較。   高妙容主動和她打招呼,她微笑著點頭,算是回了她的禮。   但今天想和姜憲說上話的人太多了,姜憲既無意和高妙容說什麼,自然也就有人急著上前和姜憲說話。   高妙容甚至沒來得及和姜憲說上一、兩句話,就有人過來請姜憲入席——席位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以地位高低尊卑為順序,今天是為姜憲接風,何夫人又沒有來,姜憲自然是主位,丁夫人、李夫人等人陪客,就連姜憲的小姑子李冬至,也因為品階不足被安排在了側桌。至於高妙容,安排宴席的人之前沒有拿到她的名字,也就沒有安排她的位置,她只能跟那些沒有資格排位的主婦們坐在一起。   按理,她和姜憲是沒有出三服的妯娌,而且是姜憲目前為止唯一的妯娌,如果姜憲想抬舉她,大可把她叫到自己那一桌同坐,桌上排名最次的那位給高妙容讓個座就是了,還可以讓姜憲欠她一個人情。   可姜憲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側著頭專心地聽著丁夫人和李夫人在說著什麼,眼神從頭到尾都沒有瞥高妙容一下。   高妙容素來心高氣傲,在這種場合,怎麼會讓自己淪落到和那些連序位都排不上的婦人們同桌吃飯呢!   高妙容轉念就有了主意。   她上前幾步走到了姜憲的面前,笑吟吟地向姜憲辭行:「……嬸嬸不方便,特意讓我來看看郡主。知道郡主一切安好,我也該回去了。嬸嬸還等著我過去幫忙安排府裡的家宴呢!」   為自己找了個絕妙的藉口。   姜憲並不是盯著誰家後院的人,哪怕那個後院是李府的後院,何況她這段時間忙著和汪幾道等人周旋,哪裡有空去管別的?她並不知道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想想何夫人的性子,倒沒有懷疑高妙容的說詞,敷衍著笑著朝高妙容說了一聲「辛苦了」,就轉頭又和丁夫人、李夫人說起話來。   那態度,像對隔壁家的鄰居。   高妙容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裡,卻沒有辦法和姜憲計較些什麼,不動聲色地露出個笑臉,笑著和姜憲桌上的其她人打過招呼之後,就告辭了。   那邊竹樂聲響起來,宴會要開始了。   和李冬至挨著坐在一起的何瞳娘忍不住和李冬至耳語:「她可真不要臉!怎麼能這麼說?明明是大表姐在和姑母一起準備家宴,與她有什麼關係?她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姑母託了她幫著準備筵席?豈不是在搶大表姐的功勞?」   李冬至冷「哼」了一聲。   自從她跟著康太太讀書之後,了解到了真正的讀書人家的小姐應該是怎樣的,就對高妙容的行為看的更明白了。這次李驥娶妻,她特意提前回來了,既是為兄長慶賀,也是為了讓康家大小姐嫁進來的時候不至於因為一個人也不認識而擔心害怕。   府裡發生的一些事她當然也就瞭然於胸了。   「你別擔心!」她低聲和何瞳娘道,「家裡還有個朱雪娘呢!」說到這裡,她想到朱雪娘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不禁又道,「朱雪娘也不是個好惹的。最重要的是,朱雪娘有眼色,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   當初讓她母親收了朱雪娘做乾女兒,現在看來,真是再對不過的事了!   有朱雪娘在她母親身邊,高妙容休想事事都佔上風!   何瞳娘自從生下長女,一顆心都放在長女身上,連帶著何大舅太太也是隔三差五的就往金家跑,每次都大手面的打賞何瞳娘身邊的僕婦,何瞳娘院子裡的僕婦恨不得何大舅太太天天來才好,因而每次何大舅太太去的時候都爭著巴結奉承,讓何大舅太太樂地合不攏嘴,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去探望何夫人了。   何夫人有朱雪娘陪著,倒也沒有察覺。   這次何夫人被李長青留在家裡準備家宴,肯定是要請了何大舅太太來幫忙的。   倆人見面說起體己話來,這才發現她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   何夫人此時才有了女兒李冬至即將遠嫁的感覺。   她不免對何大舅太太又羨又妒,道:「我以後就是想去看看女兒也不成!聽說左家是江南赫赫有名的讀書人家,祖上出過不少進士舉人,就連內閣,也出過好幾個呢。這樣的人家,規矩肯定很多。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應該讓冬至讀那麼多書,她爹也就不會打她的主意,把她嫁得那麼遠了。」說到這裡,她不由落下淚來。   何大舅太太忙安慰她,道:「我之前把瞳娘嫁到金家的時候不也擔心金家的門第太高,金夫人會瞧不起我嗎!可你看,我和金夫人不是挺好的嗎?」   何夫人聽著就轉移了心思,擦著眼淚悄聲問她:「聽說她們家大少奶奶非常的厲害,有這樣的事嗎?」   何大舅太太心裡一跳。   那魏氏何止是厲害,簡直是算計人不用腦子,張口就是樁事,抬手就要來事,鬧得現在金夫人看見她都要繞開走了。   她很想和人八卦八卦金家的事,可問話的人是何夫人,她就不得不小心了。   有什麼事若是讓何夫人知道了,很快整個李府就都會知道,然後整個太原城就都知道了。   「沒有的事。」何大舅太太斷然否定,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特別喜歡編排那些大戶人家的是非。你聽聽就算了!」   何夫人很是失望。   正巧有小廝進來稟告,說高妙容來了。   何夫人忙笑眯眯地道:「快請她進來!」   今天是給李謙和姜憲接風,李長青倒沒有瞞著她,直接跟她說,長子的這個爵位是靠兒媳婦得來的,就算是胡以良,提起他們家的這位長媳來,那都是畢恭畢敬的,為了不給兩個孩子添亂,他找藉口把李麟留在了家裡,讓他幫著準備外院的家宴,讓她也留下來,一是準備內院的家宴,二是看著點李麟。   何夫人聽了自覺責任重大,立刻就答應了。   只是李麟過來的時候沒有帶著高妙容,她還覺有些奇怪,結果聽說高妙容去見高妙華了,而高妙華自從出了陸家大小姐的事之後,就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姻緣,聽說高伏玉因此很是著急,託了在江南做官的昔日好友,請他做媒,給高妙華說一門親事。前兩天江南那邊有信傳過來,好像高妙華的親事有著落了,她還以為高妙容去高妙華那裡探聽消息去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795章主動   何夫人很想知道對方給高妙華說了怎樣的一門親事。   請了高妙容進來,待高妙容坐下,小丫鬟上了茶點,她就迫不及待地問起了高妙華的婚事。   高妙容有些尷尬。   高妙華至今也沒有功名,想找個像陸家大小姐那樣有才有貌的舉人家嫡出的大小姐是很困難的,可若是找個秀才家的小姐倒是很容易。問題是有了陸家大小姐珠玉在前,高妙華挑來挑去也沒挑到一個合適的。   他此時才覺察到妹妹的不易。   前幾天高妙容去看他的時候,他還嘆著氣向高妙容道謝,後悔沒有和陸家大姐索性生米煮成熟飯,如今高伏玉的好友給他說的親事不是女方沒有陪嫁,就是相貌不佳,或是惡名在外嫁不出去的。   高伏玉也很苦惱。   這些都是高家的醜事,何夫人之前待高妙容像親生女兒,什麼話都跟她說,可這並不意味著高妙容就把何夫人當成親生的母親,什麼話都會跟何夫人說!   「還沒有定下來。」高妙容含糊其辭地道,「叔父說還要仔細地訪一訪人家,畢竟隔得太遠了。」說到這裡,她想起了李冬至的婚事,不由生出幾份異樣的心思來,親親熱熱地朝著何夫人喊了聲「嬸嬸」,道,「冬至的婚事怎樣了?二叔成了親,就該輪到三叔了吧?我聽說郡主給三叔說了門親事,那邊到今天都沒有應允,三叔的婚事您準備怎麼辦?三叔今年也有十三了,雖說男子二十成親都不算晚,可好一點的姑娘這個年紀都訂了親……」   言下之意是姜憲給李駒說親不成,難道還要讓李駒就這樣等下去不成?   會耽擱了李駒的親事的!   何夫人是個不管事的,李長青已經在為兒女的親事操|心,她覺得李長青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這些日子壓根就沒有管李駒的事。   此時聽高妙容這麼一說,她突然就有些擔心起來。   李長青這麼忙,怎麼可能天天盯著李駒的婚事?萬一真的像高妙容說的那樣,因為姜憲的緣故耽擱了李駒的婚事,那可怎麼辦啊?!   何夫人皺頭微蹙,正要和高妙容說說這件事,朱雪娘端著三個霽紅瓷小碗推門而入。   她笑著對屋裡的幾個人道:「我正在廚房看今天家宴的菜品,聽說大嫂過來了,就以公謀私,讓灶上的婆子盛了三碗冰糖雪梨紅棗湯,這天氣,燒了地龍上火,不燒地龍又太冷。大家喝點湯品再說話。」一面說著,一面將託盤交給了旁邊服侍的小丫鬟,親自端了一碗捧給了何夫人,並溫聲道:「您嘗嘗甜不甜?上次那個大夫過來給您把平安脈,說您有內火,我沒敢用霜糖,用了冰糖,加的也不多,就怕您不喜歡。」   自從知道宮裡的貴人會定期把平安脈,何夫人也跟著學了起來。   她比較喜歡吃甜食,朱雪娘就儘量地控制著她食物的甜度。   何夫人很喜歡這樣的關心。   笑眯眯地喝了口湯,連連稱讚這湯好喝,口感正好,不用加糖。   若不是朱雪娘適時出現打斷了高妙容的話,何大舅太太就要出言阻止了。如今何夫人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何大舅太太自然也就不提了,笑著順朱雪娘的話說道:「知道郡主什麼時候過來嗎?雖說是家宴,若是太晚了也不好。」   朱雪娘忙笑道:「乾爹走的時候叮囑過,說他們那邊一散,就會派了小廝過來傳話,剛才大姑奶奶也去問了,說是那邊正喝得高興,怕是還要等一會兒。」   何大舅太太就說起了自己的外孫女。   何夫人稀罕得不得了,讓何大舅太太有空的時候把孩子抱過來給她看看,倒把李駒的婚事放到了一旁。   高妙容捏著帕子不屑地在心裡冷笑。   郭家是什麼人家?還想求娶人家的嫡次女!   李長青這是在做夢吧?!   她可不是李麟,李長青的那些小心思瞞得過李麟卻瞞不過她。   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李長青為何不帶著李麟?不過是怕李麟借著這個機會利用李家的名頭結交貴人罷了?   她叔父高伏玉說得一點不錯。   李長青這個人只能共患難,不難共富貴。   還好她叔父看透了李長青,提前搬出了李家,和李家漸漸疏遠了。要不然還不知道李長青會怎樣的對待她叔父呢?從李謙敢請兩位正正經經兩榜進士出身的人做西席就可以看得出來。   想到這些,高妙容心情有些煩燥。   沒想到李謙會被封為異姓王!   而且是本朝立國以來第一個。   他以後的仕途肯定是越走越順了!   高妙容又想到剛才在城門外,在一群大腹便便的高官中,李謙挺拔的身材,英俊的面孔,都是那樣的鶴立雞群。   姜憲,要不是仗著自己的身份地位,怎麼可能嫁得了李謙?   偏偏那些人還總是說李謙是因為娶了個好老婆才有如今的地位。   別人不知道,她和李謙可是一起長大的。憑李謙的本事,就算是沒有姜憲,最多不過三、五年,李謙也一樣能夠平步青雲。   現在倒好,背上了個吃軟飯,靠嶽家得勢的名聲,根本是得不償失。   太不划算了!   高妙容慢悠悠地喝著小碗裡的湯水。   有小丫鬟興奮地跑了進來,高聲道:「夫人,老爺派了人回來,說是讓夫人立刻把最好的客房收拾出來,家宴上再加幾道烤乳豬之類的菜,郭家,就是四川巡撫郭大人家派了人過來,拿了郭家二小姐的生庚八字……因不知道今天是大少爺和郡主歸家的日子,找到了巡撫衙門,馬上整個太原城都會知道我們家三少爺要娶郭家的二小姐了!」   「真的!」何夫人一下子跳了起來,喜不自禁地道,「真有這樣的事?你可聽清楚了?」   娶妻娶德,納妾才納色。   在何夫人看來,郭家二小姐雖然大李駒四歲,可郭永固厲害,郭家二小姐出身好,女子年紀大,成了親就能馬上開枝散葉,是門再好不過的親事了。不然她也不會因為高妙容的三言兩語就患得患失了。   那小丫鬟連連點頭,高興地道:「千真萬確!傳話的人還沒有走,被大管事拉去說話了。您要是不相信,我等會兒讓他親口來回您。」   「好!好!好!」何夫人歡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拉著何大舅太太的手對朱雪娘道,「這可是件大喜事。你去請了大姑奶奶過來,阿駒訂親,怎樣慶賀,我得和她商量商量。」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796章輕視   朱雪娘聞言眼波流轉,似笑非笑地盈盈應「好」。不知道是為何夫人歡喜高興,還是在嘲笑高妙容搬弄是非不成反被打了臉,轉身就出了門。   高妙容捏著帕子的手不由地緊了緊。   她想到從前在她面前做小伏低的朱雪娘如今都敢給她臉色看了,頓時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搧了一耳光似的。   事情怎麼會就這麼巧?   郭家的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她剛說起李駒的婚事就來了!   這也太巧了點!   不會是姜憲從中做的手腳吧?   她心裡隱隱覺得不太可能,但想到剛才所受的羞辱,想到姜憲連遼王都敢殺,連內閣的那些朝臣們都敢叫板,還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還有什麼是她做不出來的?   高妙容一時間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了姜憲的肉才好。   卻不想想姜憲怎麼會知道她在李府和何夫人說了些什麼?   李雪很快就隨著朱雪娘過來了,被李長青安排回來傳話的隨從也被叫了進來。   何夫人等人隔著屏風聽那隨從眉飛色舞地說著當時的情景:「……原本大家酒意正濃,李大人還說起二少爺的婚事,問老爺定在了什麼時候,大家也好討杯喜酒喝。還說自己的一個什麼族兄和親家康老爺是同科,康老爺這個人的學識如何如何的好,康家的門風又如何如何的正派,突然就有衙役跑進來說四川巡撫郭大人家的人剛剛到太原了,來拜訪我們家老爺的。結果我們家老爺在巡撫衙門喝酒,我們家大少爺和郡主也在,今天的宴席就是為我們家大少爺和郡主接風洗塵的。郭家的人一聽就坐不住了,直奔巡撫衙門而去。   「胡大人是個好客的,聽說是郭大人的家人,特意來拜訪我們家老爺的,就讓人在側桌加了張凳子。   「等見到了來人,大家這才發現來的是郭大人的一個幕僚,聽說還是個舉人,和胡大人是舉人同科的。胡大人也認識。   「胡大人就問起那個人的來意來。   「那人也沒有藏著掖著,直說是之前我們家老爺有意和郭大人聯姻,因山高路遠,行路不便,他們奉郭大人之命,帶著二小姐的生庚八字,今天才從四川趕到了太原,不曾想卻遇到胡大人給大公子和郡主接風洗塵……」   何夫人聽得臉上有光,止不住地笑,道:「那大家都知道郭家應了我們家的婚事了?」   「是!」那隨從也與有榮焉,道,「大家不僅知道郭家應了我們家三少爺的婚事,聽那位先生的意思,郭家還很滿意這門親事,因郭家二小姐比我們家三少爺年長,想早點把婚事辦了。   「老爺很高興。   「眾位大人也都紛紛的恭喜老爺。說家裡的幾位少爺小姐的婚事都讓人羨慕,我們家老爺是個治家有方的。   「老爺喜得來者不拒,只要是給他老人家敬酒的,他老人家就沒有不喝的。大少爺攔都攔不住!」   何夫人聽著呵呵直笑,道:「這是高興的事,多喝點就多喝點。」隨後想到李駒的婚事,忙道,「這門親事是得早點定下來才是。等阿駒成了親,我也好一心一意地給大小姐置辦嫁妝。」恨不得此刻就把媳婦娶進門似的。   那隨從是個機靈的,連聲的恭賀何夫人。   何夫人喜不自禁,重重地打賞了那傳話的隨從,這才喜滋滋地和李雪等人轉回了內室,分主次坐下,問李雪:「你說這件事如何是好?」   李雪雖主持著李府的中饋,可到底是孀居之人,李駒的婚事她不好參與,她琢磨著何夫人之所以問她,多半是想讓她在李長青面前幫著李駒說說好話,把李駒定親的事弄得盛大一些。她笑道:「這些事我也沒有什麼經驗,不如請了大舅太太過來幫忙。而且郡主也回來了。郡主見多識廣,到時候也問問郡主。和郭家聯姻是大事,想必伯父也不會等閒視之。」   李驥那個庶子都娶了父親是兩榜進士出身人家的嫡女,何夫人一直擔心李駒的婚事不如李驥,如今和郭家的婚事定下來了,郭家可是比康家更為顯赫,她不由得意起來,對郭家的來客自然也就非常的重視,不僅讓李雪親自去盯著那些人把客房收拾出來,還讓李雪撥幾個機敏點的丫鬟小廝去客房服侍,茶點瓜果,一律要最新最好的……七七八八地說了一堆,姿態放得太低,讓李雪不由皺起眉頭來。   朱雪娘就瞥了眼一直沒有吭聲,靜默地陪坐在旁邊的高妙容一眼,忙委婉對何夫人道:「郭家來的也太趕巧了些。不早不晚,偏偏在大少爺封了臨潼王,胡大人給大少爺和郡主接風洗塵的時候來了,還當著眾人的面公布了婚事,只怕是早有準備的。乾娘不必這麼著急,說不定乾爹也有安排。我們只需要照著乾爹的吩咐行事就好。免得打亂了乾爹的布置。」   何夫人想到這段時間夫妻之間的關係緩和了不少,與她聽從李長青的安排不無關係,遂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溫和地道:「你說的有道理。」   看朱雪娘的目光非常的慈詳,寬和。   從前這些都是高妙容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如今卻被朱雪娘給搶走了!   高妙容恨得咬牙切齒。   朱雪娘卻當沒有看見似的,笑著敬了杯茶給李雪,同樣溫聲細語地和李雪說著話:「郡主的人正在西跨院收拾,您看這天色也不早了,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在她看來,還沒有進門的郭家二小姐縱然尊貴,可再怎麼尊貴也尊貴不過姜憲去。與其這個時候關心郭家的來人吃不吃得好,住不住得舒適,更應該關心的是姜憲那邊有沒有安置好,服侍姜憲的人有沒有被怠慢。   李雪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她讚許地看了朱雪娘一眼,站了起來,道:「看我!把這件事都給忘了。嬸嬸,大舅太太,我失陪片刻,先去西跨院看看。免得郡主回府來缺水少茶的就不好了。」   何夫人覺得李雪已經懂了自己找她來的目的,也就放心地讓李雪走了,一心一意地開始和何大舅太太商量起李駒的婚事來。   朱雪娘在旁邊服侍著,一會兒給何夫人剝個桔子,一會兒給何大舅太太續個茶,不知道有多殷勤,卻看也不看高妙容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似的。   高妙容氣得肝疼,想插兩句話,何大舅太太卻話趕著話,讓她找了好幾次機會都沒能如願。   ※   親們,今天的加更!   ※ 第797章家宴   高妙容就想著要不要出去看看李麟幫忙準備的家宴做的怎樣了,再囑咐他幾句,不要往李謙和姜憲身邊湊了,反正李長青是不會幫他的了。不過明天一早倒是應該去她叔父那裡,和她叔父商量一下該怎麼辦才好。   外面傳來喧囂之聲。   有小廝喊著:「大公子和郡主回府了」。   喝得醉醺醺,不是被人架著都不知道怎麼走路的李長青聽了就揮了揮手,嘴裡含糊不清地道著:「什麼大公子?要叫王爺!我兒子現在是臨潼王了!是本朝唯一的異姓王!你們要是敢亂嚷嚷,我立刻讓我兒子把你們都拖出去斬了!你們可都聽清楚了?!」   李長青的隨從嘻嘻哈哈地應「是」。   姜憲卻看得嘴角直抽。   還好她坐在轎子裡,郭家的人由李謙應酬,她不用和郭家的人解釋些什麼。   一行人進了府,李麟帶著大管家李泰等人迎上前來。   李長青跌跌撞撞地又揮了揮手,目光有些呆滯地道:「麟兒你不用多禮!你兄弟如今做了異姓王了,我今天高興,讓大家敞開了喝,喝醉了算我的!」   李麟窘然,給李謙行禮,口呼「王爺」。   李謙還沒有做王爺的自覺,聽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們兄弟,不用如此多禮!」   跟在李長青身後的李駒突然竄了出來,一下子扶住了李長青,對李謙和李麟道:「大哥,大堂兄,我先服侍爹歇下,家裡的事還煩請大堂兄多多擔待,我馬上就過來。」   一副客氣卻疏離的口吻。   李麟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巡撫衙門的洗塵宴他派了人去查看,知道李駒不過是跟著那些末等的官員一起,並沒有被李長青推出來介紹給眾人,他有點摸不清楚李長青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還想趁著這機會試探一下李長青的用意,沒想到李長青醉了,李謙沒有說話,李駒卻跳了出來。   難道是李長青給了李駒什麼暗示不成?   李麟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想到了上次去高家時高伏玉對他說的話:「……誰不想著能走捷徑?誰不想有人可以依靠?可那也得看是怎樣一個情景!並不是所有的捷徑都好走的,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靠得上的。老話說得好: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最終能靠得住的,還是自己。」   他當時就覺得高伏玉是有感而發。   沒想到事情這麼快就印證了——自李謙誥封的事傳到了太原之後,他明顯地感覺到李駒對他冷淡了許多。   是因為李駒覺得自己有了個做異姓王的哥哥,用不上他這個依靠著李家的堂兄了嗎?   李麟心裡冒出一團火來,看著李駒扶著李長青去了書房,又看著李謙和郭家的人進了擺好酒宴的花廳,姜憲的轎子則往垂花門而去,他陡然間覺得自己在這裡仿佛是多餘的,從前讓他覺得眷戀的宅子,如今早已沒有什麼可留戀的。   他更渴望西街上自己的那幢小宅子,渴望坐在正房院子的葡萄架下,和高妙容沏杯茶,看看書,說說話。   那裡,才是他的家!   李麟沉著臉走進了花廳。   李泰領著家裡的人給李謙磕頭道賀,一面改口稱著李謙為「王爺」。   郭家的人在旁邊笑眯眯地道著:「這可真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我來時我們家大人還和我說,這天底下若說有誰值得他敬佩,熊正佩熊大人算一個,鎮國公姜大人算一個,郡主算一個,王爺也算一個!」   李謙忙謙虛地道:「我怎麼敢和熊大人相比!熊大人是國之忠良,民之榜樣,文韜武略,眾人敬仰……就連郡主,那也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奇女子。先生這麼說,倒讓我羞慚不已。」   「王爺言重了!」郭家的人笑著繼續奉承著李謙,「當年王爺親自入蜀去拜訪我們家大人的時候,我們家大人就覺得王爺非比等閒,等到王爺生擒了布日固德,我們家大人就越發覺是王爺不是池中之物,所以見王爺為皇帝登基之事上了賀表,我們家大人也緊跟著上了賀表。說起來,這也是我們兩家的緣分。如今王爺已鎮守一方,又和我們家大人成了姻親,這也是親上加親了!」   李謙心裡一片平靜。   如果不是他突然受封臨潼王,郭家未必願意把次女嫁給李駒。   但如果郭永固不是鎮守四川,又經營有道,屢次放棄朝廷的擢升,頭腦清醒冷靜,李家也不會和郭家聯姻。   沒有什麼好指責的。   可如果李駒是他的孩子,他絕不會同意這樣的聯姻。   但現在不僅他爹覺得好,何夫人覺得好,就是李駒自己也很滿意這門親事……他又能說什麼?   既然事已至此,何不索性做得更漂亮大方一些!   他笑道:「承蒙郭大人瞧得起,又專程派了先生送來二小姐的生庚八字,你看,這婚事是不是要早點定下來?」   「一切都聽從王爺的安排!」郭家的來人鬆了口氣。   郭永固的夫人堅決反對這門親事,郭永固卻早已打定了主意,一直在觀望京城的形勢,嘉南郡主初初攝政的時候,郭永固還沒有下定決心,後見鎮國公去了遼東平亂,這才上了賀表,但還是擔心李謙被權力迷了眼,陷在京城的那攤泥沼裡爬不出來,直到嘉南郡主用手中的權柄換了李謙的一個異姓王之後,郭永固就再也坐不住了,連忙讓人寫了郭家二小姐的生庚八字,催著他趕到太原來,把兩家的婚事定下來。   李謙既然能不為京城的繁華所迷惑,又怎麼會被他的小手段迷惑。   還好李謙這人就像別人傳的那樣胸襟頗為寬廣,沒有和他多計較,還主動提起了兩家的婚事,他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   李家外院的家宴因為少了李長青,也就變得很是普通。   好在是李謙在巡撫衙門早已酒足飯飽,所謂的家宴,更多的家裡人表示對李謙和姜憲的歡迎,他們略略嘗了一點,也就散了。   姜憲這邊就更簡單了。   李長青原本就是想把李麟和何夫人困在府裡,李冬至也好、何瞳娘也好,都在巡撫衙門跟著姜憲一起用過膳了,回來不過是嘗了幾塊點心,說了會兒話,賞了內院服侍的丫鬟婆子媳婦子們,也跟著散了。   何夫人非常的高興,留了何大舅太太說李駒的婚事。   何大舅太太又惦記著女兒何瞳娘,把她也給留了下來。   何瞳娘就去和李冬至做伴去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798章取捨   姜憲累得不行,等到李謙一上床她就滾到了李謙的懷裡,抱著他的腰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算完啊?!我只要一想到西安還有一場接風宴等著我們,我就覺得不想動彈!」   李謙哈哈地笑,親暱地吻著姜憲的臉龐,溫柔地哄著她:「快睡吧!明天休息一天。後天我們啟程回汾陽。」   姜憲就在李謙的懷裡拱來拱去,道著:「我哪裡也不想去!」   李謙知道她這是在撒嬌了,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道:「那我們明天給你買芝麻雲片吃,好不好?」   這是姜憲新近喜歡上的一種小點心。   姜憲紅著臉應好,繼續在李謙懷裡哼來哼去。   李謙心裡軟得像灘水,把她親了又親,輕輕地拍了她很久,姜憲才慢慢地睡著了。   他看著她根根分明而又卷翹如扇的睫毛,忍不住笑起來,狠狠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這才吹燈睡覺。   姜憲被驚醒了,不高興地哼著,把頭扎進了李謙的懷裡。   李謙捨不得再驚動她,就這樣抱著她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一個胳膊疼,一個脖子疼。   兩個人,一個甩著胳膊,一個揉著脖子,相視對望,不由地哈哈大笑起來。   李長青醒了酒,不免就有些覺得對不起長子長媳。喝著小廝端進來的蜂蜜水,他吩咐李泰:「把李麟他們也叫過來一起吃個中午飯吧!」   李泰笑著應「是」,說起了李駒定親的事:「聘禮準備些什麼?都請哪些人?」   李長青還有點怏怏的,聞言揮了揮手,道:「先把阿驥的婚事辦了再說。阿駒的事,不著急。先合八字再下小定,比照阿驥的就行了。」   在他看來,李駒雖是嫡子,可李驥娶的兒媳婦也是正經讀書人家的嫡長女,都是兒媳婦,都不能輕怠了。否則容易引起家庭矛盾。   想到這裡,他讓李泰去把李駒叫了過來,把李駒和郭家二小姐定親的事他怎樣安排的告訴了李駒。   李駒倒沒有什麼意見。   李驥雖是庶出,可也是他的兄長,何況這個兄長還是個有主見的,跟著他的大哥做事,漸漸有了前程,以後也會跟著他大哥,他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去得罪自己的一個兄弟。   李長青見李駒應得痛快,心裡非常的高興。   他雖然為了長子壓著其他的幾個兒子,但也是為了家庭和睦,不生禍端,如今他們兄弟都有商有量,和和氣氣的,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李長青不禁有些得意地想,難道自己真的有那個福氣?就算是沒有怎麼平衡幾個兒子之間的關係,他們也兄友弟恭的,可見自己養兒子還是養得挺好的。   他這一高興,就和李駒去了何夫人那裡。   比照李驥的婚事給李駒定親,何夫人當然有些不舒服,可朱雪娘朝著她不停地使眼色,李駒也在旁邊道:「二哥的婚事就在這個月了,大哥那邊還有一堆的事,也不知道能在家裡留幾天,爹有什麼事,直管吩咐我好了。大哥在外面光耀門楣,二哥在幫大哥做事,只有我,留在家裡,也應該開始學習庶務了。免得大哥和二哥在外面拼搏,還要為家裡的事掛心。」   這就是要幫著李驥籌備婚禮了。   何夫人的話就被堵在了喉嚨裡。   李長青卻非常的滿意,讚揚了小兒子幾句,就讓他去跟著李泰辦事,聽李泰的安排。   李駒恭敬地應了,陪著李長青在何夫人那裡小坐了片刻,藉口要去看看李麟夫妻來了沒有,起身告辭了。   李長青就和何夫人商量起李駒定親的具體細節來。   而李駒出了東跨院的正房就直奔外院的帳房而去。   李泰通常都在那裡辦事。   他親自吩咐李泰去請李麟和高妙容過來用午膳,並道:「爹想一家人聚一聚。」   李泰立刻了解了李長青的用意,一面讓人去請李麟夫妻,一面通知灶上的人。   李麟和高妙容卻並不在家。   他們一早就去了高伏玉那裡。   高伏玉從李府搬出來之後,單獨住在一幢兩進三間的小院裡,離高妙華住的地方不遠。高妙華幾次想接高伏玉去和自己一起住,都被高伏玉拒絕了。   李麟兩口子過來的時候,高伏玉剛剛用過早膳,正在堂屋裡散步消食。   看見他們,高伏玉有些意外,道:「這麼早,你們怎麼過來了?可是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   高妙華和高妙容雖然是他的侄兒侄女,但這兩個人這兩年幹的事實在是叫他不舒服,他索性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除了逢年過節,不怎麼讓他們登門。兄妹兩個開始還有些不習慣,後來發現沒有了這個叔父壓在頭上,更自由自在,也就不怎麼過來了。可他們只要一找過來,一準就是遇到了為難的事。   李麟從小就看見高伏玉是怎樣運籌帷幄,而叔父李長青又是如何對他俯首貼耳的,因而對高伏玉非常的尊敬。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禮,等到落了座,打發了高伏玉身邊服侍的,他就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訴了高伏玉,並在最後道:「我是李謙的堂兄,若是叔父想抬舉我,按道理,昨天就應該帶著我一起去迎接李謙的。可叔父卻把我留在了家裡,讓我準備家宴。誰都知道,胡大人在巡撫衙門給李謙和郡主接風洗塵,肯定會酒足飯飽的,回到家裡,他還能吃什麼?所謂的家宴,不過就是個藉口而已,留個管事的在家裡已足夠了。何況當天何夫人也被留在了家裡,有必要把我也留在家裡嗎?   「晚上妙容和我回去之後商量了許久。   「叔父是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會再管我們了。我們就是再往他面前湊也沒有用。   「叔父,妙容的意思是,要不我們到京城去?   「那楊俊不是在西山大營嗎?他和李謙的關係非常好,李家的事他肯定不知道。我們不如說動二叔父,讓二叔父推薦我去西山大營任職。聽說能進西山大營的都是非富即貴,若是我過去了還能結交一、兩個知己,做出番大事來也說不定!大哥之所以有今天,不全依仗郡主嗎?在京城總比在太原認識的貴人多!」   高伏玉眉頭一皺。   之前他建議李麟放下成見,主動請纓去幫著李謙打理庶務。   李麟和高妙容都不願意。   說李麟是做哥哥的,去弟弟手下討飯吃,會惹人恥笑。   高伏玉沒有勉強。   結果李驥去了,如今李驥成了李謙的左膀右臂,不靠李長青,也封了世襲的正四品僉事。   現在又說要去京城?   還準備打著李長青的旗號在京城裡橫衝直撞。   李麟怎麼這麼糟糕?自卑自大,卻沒什麼腦子。根本就不是成大氣的人!   ※   親們,今天的加更!   ※ 第799章出謀   此刻聽到李麟說要去京城,而且是高妙容的主張,高伏玉忍不住瞥了高妙容一眼,表情都有些冷淡下來,道:「這是你們的想法?」   「是!」李麟想也沒想地回道。   他現在對高妙容可以說是千依百順。   高妙容前些日子小產,就是因為前段時間他聽到別人說三道四,議論他不過是李長青的侄兒,卻把自己當成李長青的兒子,這也要管那也要管,他心頭不快活,喝了幾口悶酒,回家的時候站都站不穩了,高妙容上前扶他,卻被他連累著摔倒在地上……   他心裡都快被愧疚淹沒了。   如今是高妙容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高伏玉一口氣堵在了胸口,強忍了良久的怒氣止也止不住地噴薄而出。   他一巴掌就拍在了茶几上,震得茶几上的茶盅「哐當」直響。   「胡鬧!」他大聲地呵斥著李麟兩口子,「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在幹什麼?去京城,投靠楊俊?!你以為你們是誰啊?楊俊會賣你們面子嗎?他要賣,也只會賣李長青、李謙甚至是郡主的面子!西山大營是什麼地方?能進去的都是後面有背景的!他費了大把力氣把你安置進去了,會一聲不吭嗎?他肯定是要在李長青和李謙、還有郡主面前表功的!   「你是李長青的侄兒。你去到京城不求李長青幫你疏通關係,卻反而去找楊俊!   「你以為別人都是瞎子!   「你這麼一找過去,誰還會不知道你和李長青是面和心不合!   「誰會為了你得罪李長青、李謙、還有郡主!   「你們說話辦事就不能用用腦子嗎?   「這種事你們是怎麼想出來的?   「還敢理直氣壯地來向我討主意!」   李麟到底是在官場上混了些日子的,高妙容說這些的時候他十分動心,是因為高妙容說想要他換個地方重新開始,他也就沒有多想。官場上的事曲曲折折,誰做了好事也不會藏著掖著,嘉南郡主對楊俊有提攜之恩,嘉南郡主若是讓楊俊做什麼事,楊俊赴湯蹈火也要去辦了,不然就是不仁不義,可到底也得是嘉南郡主的意思才行!或者是他能拿了嘉南郡主的親筆信,否則楊俊也沒有那麼傻,他也沒有那麼大的臉,僅憑著他擺出身份,說幾句話楊俊就會幫他把事辦了……   他被高妙容慫恿著來商量高伏玉,也是想聽聽高伏玉的意思。   李麟忙道:「叔父息怒。我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是想聽了你的意見再做打算。若是你覺得我們去京城比較好,我這就去求了我叔父,想必他也願意我離開山西,離開太原。」   高伏玉的心情這才好了點。   他冷哼道:「你既然知道你叔父不會幫你了,你覺得他會把你放到京城去嗎?」   李麟不傻。   若是說當初李長青把自己的蔭封給了他卻沒有給自己的兒子,他是感激涕零的,可現在想想,他已明白過來,李長青這是要堵住眾人的嘴,表面上讓人看著好像對他這個侄兒有多好,可他也不過是得了個世襲的職位和一些私房罷了。   相比起李長青給李謙的,他這裡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高妙容說得對。   他叔父是怕他奪了李謙的風頭。   畢竟李謙才是他叔父的親生兒子,是他叔父花了大力氣培養出來的繼承人。   既然如此,他叔父最好的辦法就是捧殺,把他給養廢了。   可他卻沒有仔細想想,他不過是李長青的侄兒,並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又憑什麼要求李長青對他如同對待李謙!   就算是李駒,和李謙相比,李長青也是區別對待的。   這本來就是李長青用來保護李謙這個長子的繼承權所做出來的權衡。   何況這其中還涉及到李長青對於李麟堅持娶高妙容為妻,忤逆自己的不滿、失望和難過。   李麟卻覺得他突然又明白了一些。   他道:「您是說,我叔父不會答應?!」   「肯定是不會答應的。」高伏玉道,「李謙剛剛封了異姓王,正是用人之際,你是李謙的大堂兄,不去臨潼幫李謙,反而跑去了京城,任是誰也會覺得李長青這是要放逐你。你讓李長青的面子放哪裡放?」   說到這裡,他面色一肅。   「而且,京城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太平無事。嘉南郡主是被內閣給擠兌出局的。為什麼?就是因為她太厲害了!雖然大家都說殺遼王肯定是姜鎮元的意思,可嘉南郡主敢動手,就說明她不是個普通的女子。   「京城的形勢很複雜,到現在為止,連我都沒有看清楚。更何況是你們!   「嘉南郡主拿手中的權力換了李謙的異姓王爵位,肯定是被迫的。   「那就說明她在朝堂上一定樹敵了。   「你們是她的堂兄和堂嫂,去了京城,那些和嘉南郡主不對付的人對付不了她,可能會遷怒於你們,打壓你們。   「你們無權無勢。如今能有今天,也不過是沾了李家的光而已。   「可對付嘉南郡主的那些人,是連李家都不放在眼裡的,又怎麼會把你們放在眼裡?   「你們與其冒險去京城,還不如就呆在李長青的身邊。   「好歹你們是他的侄兒侄媳婦,他就算是為了李謙和郡主的顏面,也不會讓你們過得太落魄。   「我不贊成你們去京城!」   高妙容一聽這話就急起來,道:「難道我們就這樣坐吃等喝嗎?那和行屍走肉還有什麼區別?」   高伏玉聽著很是不悅,道:「我之前不就跟你們說過了嗎?讓你們老老實實地呆在李長青身邊,與其去求外人,不如去求李長青!」   李麟忙道:「可叔父未必會幫我啊!不然昨天的洗塵宴,我叔父就不會讓我呆在家裡了。」   高伏玉都快被這兩個人的夾纏不清搞瘋了。   他不由恨鐵不成鋼地道:「難道你們就不會想想其他的路嗎?李長青肯定不會在仕途上再幫你了,可你現在已經有了正四品的襲職,連你們的長子生下來都有了保障,你還求什麼?趁著李謙沒有功夫管李家的事,你主動幫李長青打理打理庶務,想辦法撈點錢,拉攏李長青的那些部下,等到合適的時機再出仕……到時你有錢有人,李長青難道還能壓著你一輩子不成?」   李麟聽著眼睛一亮。   「叔父!」他激動地道,「你是說,讓我想辦法爭取我叔父的人脈?」   「不然你還想怎樣?」高伏玉見他終於聽明白了,冷冷地道,「你這個時候不做小伏低,等到李謙騰出手來,等到李駒長大了,還有你什麼事?要不然怎麼那些大戶人家的庶子要和嫡長子隔著歲數呢?要不然李長青為什麼要死死地壓著李驥啊?你可是你們幾兄弟裡最年長的,你不利用好自己的優勢,整天瞎琢磨些什麼?」   李麟越想越覺得高伏玉的話不僅有道理,而且非常可行。   他立刻變得神採奕奕起來,看著高妙容道:「妙容,你也別總說哥哥弟弟的,像韓信能受胯下之辱,最終才能成就一番大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800章午膳   高妙容還在那裡咬著唇猶豫不決。   高伏玉就道:「你不是一直鬧著想要分家嗎?李謙勢大,正是你們的機會。李驥已經跟著李謙做事,還封了正四品的僉事。憑他的能力,以後只會越來越好。李駒是小兒子,若是不承歡膝下,就很有可能也會跟著李謙。李長青的家業就有點兒不夠看了……你們正好接手!那時候再分家,也有了立足之本,才是最好的做法。」   高妙容聽了,這才下定決心般地點了點頭。   只要李麟不是跟著李謙,她心裡就會好受很多。   李麟和李謙在一起,李麟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都相差李謙良多,她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經離李謙那麼近,差一點就成了李謙的妻子,她心裡就像被刀割了似的難受。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李麟向李謙低頭,夫妻一體,她感覺就像她在跟姜憲低頭似的,就更沒有辦法接受了。   而李麟看見高妙容答應了這件事,心裡就跟著不由的一松。   說實話,他並不想離開李家。   他能有今天,全是李長青給的。   別看他在外面表現的看上去姿態謙和,骨子裡透著股傲氣,實際他自己心裡很清楚,他的靠山是誰?他的底牌是什麼?   去京城,他心裡一點底也沒有。   高妙容逼得急,他是沒有辦法才答應的。   高伏玉的話卻正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難怪高伏玉能做了他叔父二十幾年的軍師!   李麟對高伏玉更加服氣了。   高伏玉叮囑他:「男子漢大丈夫,應該頂天立地,果斷堅毅。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就要做好,就要把自尊心拋到一邊——再到你叔父身邊的時候,你就別像從前那樣擺出一副倨傲的樣子。你不要把自己當成你叔父的侄兒,要當成你叔父的管事,當成你叔父的隨從。你叔父家裡的管事是怎麼對待你叔父的,你就要怎麼對待你叔父。你叔父身邊的隨從是怎樣對待你叔父的,你就要怎樣對待你叔父!你可聽明白了?」   「聽明白了!」李麟見高伏玉神色嚴肅,他的神色也一凜,正色地答著話。   高伏玉畢竟是看著李麟長大的,知道他這點兒自覺性還是有的。臉色微霽,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樣一來,李家的人先是找去了西街,又從西街跑到高伏玉這裡,繞了很多的彎路,好在是李麟已經決定了以後怎樣和李長青打交道,沒有像從前那樣拖拉,很快就趕到了總兵府的后街,堪堪趕在開飯前到達了李府。   李長青不免要關心地問幾句。   李麟藉口高伏玉有些不舒服,兩個人去探望了高伏玉,這才來晚了。   李長青想到之前兩人一起造反的日子,心裡就有些內疚。   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要保住李謙的位置,就不能讓任何意外發生。   李麟娶了高伏玉視同親生的侄女,他若是不阻止,假以時日,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李長青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吩咐李泰立刻送些補品藥材過去,說他送走了郭家的人就去探望高伏玉。   李泰應諾,退了下去。   李長青就親自招呼大家入席。   眾人男一桌,女一桌,按著尊卑坐下。只是到了姜憲和何夫人的時候,何夫人想讓姜憲坐上位,被姜憲婉言拒絕了,依舊讓何夫人坐了上席。雖然出了點小小的波折,可結果卻讓李長青非常的滿意。尤其是李麟更是一改常態,不僅對李長青非常的尊敬,親自幫著李長青倒酒擺碟,還和李謙、李駒開了幾句玩笑,好像從前那個和藹可親的大哥又回來了似的,讓李長青不住地點頭,覺得李麟的這種轉變若是因為李謙封了異姓王,他自覺和李謙的差距太大,反而沒了爭強好勝之心,也是件很好的事。   飯後大家移到花廳裡喝茶,李長青就主動請李麟過幾天到這邊來幫忙:「……阿驥三天之後回來。他回來之後先跟著宗權去汾陽祭祖,阿駒也要跟著去。新房、宴請的事,就交給你了。你是長兄,又成過親,你要幫阿驥看著點才是!」   這可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李麟忙不迭地答應了,並很謙遜地道:「叔父,若是我遇到了事,找誰?」   如果是從前,他肯定不會問這樣的話——他若是遇到了什麼事,就直接自行拿主意了。   李長青對他這樣的改變很是欣慰。   他又不是沒有兒子。   而且他還有三個兒子。   還每個兒子都很聽話懂事有主見。   可侄子卻老是把他的東西當成自己的東西,這就有點不好了。   像現在這樣有張有度,知道哪些事能管哪些事不是他能過問的,就很好!   李長青的神色就和氣了,道:「你問李泰吧!這些具體的小事,交給他們做就是了。你是老大,幫著家裡盯著就行了。」   李麟高興地應下了。   李長青轉過頭去對李謙道:「我下午會見郭家的人,和郭家的親事我們只怕是要提前商量商量。你看要不要請郡主過來聽聽,幫著拿個主意!」   姜憲用手中的權力幫李謙換了個異姓王,李家從此踏上了權貴之路,李長青覺得媳婦是有功勞的。既然有功勞,那就應該獎勵,應該與其他的媳婦區別開來,能者多勞,不能浪費了姜憲的能力,應該讓姜憲參與到家族的管理中來——姜憲連國家都能治理得好,就更不要說他們一個小小的李府了!   李謙卻是不想委屈了姜憲。   在他看來,這世上沒有什麼比能姜憲高興更重要的事了。   若是姜憲覺得好玩,那就來聽聽。若是覺得不好玩,大可繼續呆在後院和李冬至、魯夫人等天天討論什麼首飾流行,什麼衣衫好看。   他願意由著姜憲的喜好來。   他也就沒有一口答應下來,而是笑道:「我讓人去問問她!就怕夫人也有話找她說!」   姜憲在京中的表現留下了後遺症。   現在大家有個什麼事都喜歡找她拿主意,好像她無所不能似的。   李長青頷首。   李謙就叫了小廝去傳話。   姜憲等女眷正在何夫人的宴息室裡說話。   何夫人喋喋不休地說著李駒和郭家的婚事,一會兒擔心這,一會兒擔心那的,何大舅太太幾次打斷何夫人的話,想換個話題都沒能如願。   李長青的邀請讓姜憲頓時有種逃脫升天的感覺。   她想也沒想地就答應了。   姜憲過來的時候,何大舅親自給她撩了帘子,讓姜憲好一陣彆扭。   好在何大舅是個實在人,朝她笑了笑就坐在了離門最近的太師椅上,一副溫和謙讓的神情。   李長青倒沒覺得這樣的禮遇有什麼不對。   他讓坐在李謙下首的李駒把位置讓給了姜憲,開門見山地說起了和郭家的親事。   姜憲是很贊同的。   前世,郭永固割據四川,不管是誰都沒有空去管他。等到姜憲回過頭來騰出手的時候,郭永固在四川已經發展的很好,幾乎是無冕之王了。   她原本就準備讓李謙割據西北,若是和郭永固聯手,有四川供應的鹽和鐵,李謙會比上輩子走得更順當。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801章補貼   李駒的婚事就這樣定了下來。之後的三書六禮就不需要姜憲再操什麼心了。   李長青打發了李謙等人,留了李駒說話:「我知道,有人說,娶妻娶德,納妾納色。可色是刮骨的鋼刀,不是什麼好東西,做我的兒子,首先就要管好自己的褲腰帶。郭家二小姐比你年長,以後還要為你生兒育女,孝敬公婆,肯定會比你老得快。可不管她長得怎樣,你既把人娶進了門,她就是你的媳婦,只要她不背著你維護娘家,你就得一心一意地對她好。我的話你可記住了?」   「記住了!」李駒臉紅得能滴出血來。   他知道他爹是擔心郭家二小姐長得不好看,有他大嫂珠玉在前,他會鬧騰起來。   「爹,你放心!只要她好好和我過日子,我也會好好和她過日子的,會敬重她,愛戴她的!」他忍不住道,「漂亮的姑娘多的是,我知道孰輕孰重!」   李長青欣慰地「嗯」了一聲,揮了揮手讓小兒子走了。   他的確有點擔心。特別是從李冬至那裡知道康家大小姐也是個美人之後……不過,這是個人的造化,他也沒有辦法。   若是一般的情況下,李驥怎麼可能娶得到像康家大小姐這樣的女子。   李長青想了想,決定悄悄地給康家大小姐塞點私房銀子,也能幫康家大小姐長長臉。   康家的陪嫁並不豐厚。   雖然已經把李家給的聘禮都變成了陪嫁送了過來。   可有能耐的兒媳婦就得敬著點。   就像嘉南郡主,他就把她當自家女兒看待。   雖說和郭家的婚事是十之八九了,他還是把她叫來商量了一番。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心中一動,在花廳裡轉了幾個圈,叫了李泰進來,兩個人嘀嘀咕咕了半晌,去了姜憲住的西跨院。   姜憲正窩在李謙的懷裡撒著嬌:「我們明天一大早就去汾陽嗎?還住在老宅的雙杏院嗎?」   李謙嘴角含笑點了一下頭,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溫聲道:「你上次不是說那院子什麼都沒有嗎?爹後來種了很多刺槐和香樟,這已經有兩、三年了,應該長得不錯了。你去了之後我陪著你到處走走,你看看還要種些什麼。雖然我們不大回去,可畢竟是老家,根在那裡。」   姜憲想著李家那嶄新的祖屋,正想打趣李謙幾句,李長青來了。   兩人忙互相整理了衣飾迎了出去。   李長青卻道:「我們屋裡說話,屋裡說話。」   李謙和姜憲面面相覷,請李長青在正房的宴息室坐下。   姜憲親自倒了杯茶給李長青。   李長青摸了摸腰間,那模樣好像是尋思著要打個賞才好,卻又想起了姜憲的身份而訕訕然地把手放下了。   他就有些尷尬地笑著咳了兩聲,從衣袖裡掏出兩張看著像契書的線箋出來遞給了姜憲。   姜憲不明所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朝李謙望去。   李長青最喜歡姜憲在外人面前處處都給李謙面子。   他沒等李謙說話,就壓低了聲音道:「這是我前些日子在京城置辦的一個小田莊,兩間鋪子,一年也有五百兩銀子的進項,是給阿驥媳婦的。她嫁給我們家阿驥,委屈了她。你幫我在她進門之前給她,補貼她點胭脂水粉錢。」   在康家大小姐進門之前給她,這產業就過了明路,是康家大小姐的陪嫁。   姜憲非常的意外。   她沒有想到李長青這樣的細緻,連兒媳婦的臉面都顧及到了。更沒有想到的是李長青會讓她來幹這件事。   李長青解釋道:「你雖然是我的媳婦,可我把你當閨女一樣。這件事你去最合適了。」   姜憲想了想,就接下了:「公公,我就替康家大小姐謝謝您了!」   「不謝,不謝!我就盼著你們兄弟妯娌之間都過得和和美美的才好!」李長青辦妥了這件事,放下心來,笑眯眯地擺了擺手,走了!   姜憲和李謙把李長青送到了門口才折回來。   她想到剛才李長青的樣子,忍不住和李謙開玩笑道:「早知道公公這麼好說話,我當初就應該向公公多要一些的。」   李謙就擰了擰姜憲的鼻子,調侃她道:「你個小財迷。我們家就你最有錢了,我們不劫富濟貧就不錯了,你還想打劫別人?你可別忘了,你嫁的是土匪窩!」   姜憲哈哈大笑。   回到屋裡仔細一看,那所謂的小田莊在房縣,有四百多畝。兩間鋪子則是在京城,而且是最繁華的西大街。   姜憲樂不可支。   李謙無奈地道:「你這又是怎麼了?」   姜憲把兩張契書給他看,道:「公公可真是厲害,出去勤了一次王,就在房縣和京城裡都置辦了產業。可惜我不是太后,不然肯定讓公公做戶部尚書……」說完,又笑了起來。   如果真讓李長青去做了戶部尚書,只怕國庫的銀子到最後都成了他李家的銀子。   李謙素來知道自己父親在庶務上非常的厲害,能看到別人所看不到的,想到別人所想不到的,不然他爹也不可能創下如此大一片家業了。   他很以此為傲!   倆人說說笑笑的,把兩張契書都交給情客收了,坐在炕上看著百結他們收拾箱籠,一會兒想起這件東西,問問帶了沒有,一會兒想起那件東西,問問帶了沒有,等到兩個人上床休息,都已經打過了二更敲。   好在是胡以良他們沒有登門拜訪,兩個人倒也睡了個好覺。   第二在早上起來用過早膳,去給李長青和何夫人請安的時候,李駒已經等在了何夫人屋裡。   他會陪著李謙和姜憲一起回老家祭祖,也順便認識認識李家在汾陽的產業。   李長青交待了幾句,就不再囉嗦了,倒是何夫人,李駒是第一次離開她出遠門,什麼她都擔心,拉著李駒叮囑了半天。   李駒到底長大了,對母親的處境看得更明白,對母親也有了更多的心疼。   他耐心地聽著何夫人絮叨,耐心地回答著何夫人的詢問,直到李麟和李冬至他們過來了,他就低聲地叮囑李冬至和朱雪娘好生的照顧何夫人,這才跟李長青打了聲招呼,去看李泰的車馬準備的如何了。   姜憲不禁誇道:「我們家的阿駒也長大了,知道關心別人了。」   嘉南郡主是什麼人?   那可是鬥得過汪幾道的!   她的一聲讚揚,可不比汪幾道等人的份量輕。   李長青、何夫人等人都很高興,只有李麟,心中咯噔一聲,笑容頓時有些僵硬。   一旁的朱雪娘看見了,就有意問道:「大堂兄,怎麼沒有看見大堂嫂?她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有什麼事絆住了手腳。」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802章提醒   朱雪娘這麼一說,大家的目光就都落在了李麟的身上。   李麟表情微窘,忙收起有些僵硬的笑容,道:「她身體有些不適,早上又颳起了北風,我怕她著涼,就讓她在家裡歇著了。」   這是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了!   說起來高妙容還真是好命!   朱雪娘在心裡撇了撇嘴,嘴裡卻道:「哎喲,那我們等會兒去看看大嫂吧?人生病了,就特別希望大家都去探望她。我生病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如今已是臘月了,太原雖然沒有下雪,天氣卻非常的寒冷,何夫人原本沒有準備出門的,被朱雪娘這麼一說,好像不去看看高妙容就有些不妥似的,她就接了朱雪娘的話道:「那我們等會兒就去看看。」   李冬至等女眷紛紛應「好」,李麟額頭上卻冒出細汗來。   高妙容哪裡是不舒服,她是不想送姜憲,就拿了不舒服做藉口。   李麟也不想高妙容和李謙多接觸,樂得裝聾作啞,由著高妙容的性子來。   好在眼看著吉時已到,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謙和姜憲的出行上,沒有誰多問。   李長青親自把李謙和姜憲送出了門。   兩人正在登車向眾人辭行。   何瞳娘、金宵、金城兄弟趕過來送李謙和姜憲。   兩人只好站在車旁和金宵兄弟寒暄。   李謙就催著姜憲先上車,並道:「這裡風大,若是著了涼怎麼辦?金宵你不用理他,等我們從汾陽回來再和他聚聚就是了。」   金宵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不悅,道:「有你這樣說話的嗎?」   他的話音剛落,又有馬車駛過來停在了李府的大門口。   胡以良從馬車裡爬了出來。   他的腳還沒有落地已經開始嘟囔:「這天可真冷啊!你說你們這麼早趕去汾陽幹什麼?汾陽又不會不見!中午走不也一樣!」   沒想到胡以良會親自跑到李府來給他們送行。   李謙忙上前向胡以良行禮。   胡以良覺得臉上有光,嘿嘿嘿地笑,說了一番有志不在年高的話,與李謙兄弟般的走到了馬車前。   姜憲撩著帘子和胡以良打了個招呼。   胡以良笑得更歡暢了,但還是有些自恃身份地對李謙道:「我就不送你們出城了,我去和你爹好好喝兩盅去!」   李謙和他寒暄了幾句,目送李長青和胡以良哥倆好似的進了門,這才跳上馬,由金宵、李麟護送著出了城門。   丁留等人在城門口給他們送行。   李謙少不得又是一陣應酬,李麟在旁邊一會兒喊這個「大人」,一會兒喊那個「世叔」的,左右逢源的樣子,倒像是他被封了郡王似的。   等到李謙他們離開太原城,已是兩個時辰之後,要用午膳了。   李謙不免有些心情不好,姜憲只好勸他:「你只要想想這次之後會清靜很長一段時間,就不會煩躁了。」   他笑著把姜憲摟在了懷裡,道:「我小的時候還捉過麻雀。看這天氣,黑壓壓的,到汾陽說不定會下雪。到時候我帶你去捉麻雀去,或者進山打獵。這個時候狍子什麼的都出來了,還挺有意思的。」   姜憲笑盈盈地點頭。   李謙就說了很多他小時候的事給她聽。   姜憲道:「你有沒有想過把苗嬤嬤帶去西安?」   苗嬤嬤是曾經服侍李謙生母的人。   李謙微微一愣,沉思道:「你不想再插手太原的事了?」   他在太原除了苗嬤嬤,再也沒什麼留下來的了。   姜憲點頭,挑開了車簾。   透過車簾的縫隙,李謙正好可以看見李駒騎馬的背影。   他身子骨挺得筆直,身形卻隨著馬匹的走動前後晃動著,姿勢十分的優美,一看就是在騎馬上下過苦功夫的。   「把這邊交給阿駒吧!」姜憲笑道,「你以後會越來越忙的,家裡的事,我們只怕是顧不上了。有阿駒在公公膝下承歡,我們也可以放心些。」   「那就把苗嬤嬤帶去西安吧!」李謙稍一思忖就做了決定,「等以後我們不忙了,再把我爹和何夫人接過來。」   在他爹和何夫人都還有精力的時候,就讓阿駒代他盡孝吧!   姜憲笑著抱了李謙的胳膊依在了他的肩頭。   李謙要比姜憲感覺的更敏銳,他輕輕地拍了拍姜憲的手,低聲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姜憲斟酌了一下才道:「我若是汪幾道,是不會甘心就這樣把人放走的,異姓王,說得好聽,卻不是那麼好當的。我們要準備好應對他們的報復才是。」   「他敢!」李謙淡淡地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傲然,道,「大行皇帝明年三月下葬,在這之前,他們忙著瓜分官職爵位,沒有空理會我們。等到明天三月,我之前在甘州留下來的一隊人馬就可以拿出來試刀了。他們若是來文的則罷,若是來武的,正好來給我試刀。」說到這裡,他嘆息了一聲,道,「保寧,還好大伯父他們去了遼東,我之前一直擔心朝廷會讓大伯父出兵對付我們。大伯父真是明智之舉,難怪很多人都說大伯父是小諸葛。他老人家走得太及時了!」   姜憲聞言就傲嬌地嗯了一聲。   若不是她當機立斷,她大伯父也未必就能那麼果斷地拋下姜家經營了幾代人的京城搬去遼東。   如今可算是塵埃落定了。   她告訴他:「韓同心和蔡如意現在比她們從前還待字閨中的時候還要好。據說蔡如意和韓同心幾乎每天都要通信。」   「你是擔心靖海侯會渾水摸魚嗎?」李謙沉吟道。   姜憲點頭,道:「我不僅擔心他會渾水摸魚,我還擔心他會趁勢坐大。」   李謙小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在福建長大的,福建的形勢如何,他是親眼目睹過的。趙嘯父子一直想通海,想藉助海上的力量與朝廷抗衡,成就一方霸主。   如今朝廷式微,他們大可改弦易轍,放棄風險巨大的海上爭雄,改為參與到朝堂爭鬥中來,割據一方,甚至是自立為王。   就像他一樣——既然能有第一個異姓王,為什麼就不能有第二個呢!   什麼事情都是用來被打破和被沿用的!   「我們家在靖海侯府有眼線。」李謙很重視這件事,肅然地道,「你放心,那邊一有動靜,我們這邊就能立刻收到消息。」   姜憲奇道:「難道那時候你們就發現了什麼?」   ※   親們,今天的加更!   ※ 第803章汾陽   「沒有!」李謙笑著摸了摸她的臉,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在靖海侯府留眼線,也不過是謹慎行事,怕哪天和靖海侯府翻臉,以防萬一之舉。沒有撤掉,不過是因為前期花了很多的精力財力,就這樣丟棄了未免可惜而已。」   姜憲笑道:「這麼說來,你們的細作在靖海府侯應該混得很好才是。」   李謙就笑著湊到姜憲耳邊說了兩個名字。   姜憲愕然。   李謙的眼線居然一個是趙嘯母親身邊的嬤嬤,一個是趙嘯身邊的管事。   不知道前世這兩個人是不是也在為李謙做事?   李謙就親了親她的鬢角,道:「不想了。小心想多了頭痛。我們現在忙西安的事務還忙不過來,哪裡有空管福建的事?讓他們好生盯著就行了。我們以不變應萬變。他們若只是想渾水摸魚也就罷了,若是想打我們的主意,他怎麼讓我不痛快,我就怎麼讓他不痛快。」   他不相信他比不過趙嘯!   姜憲覺得既然李謙已安排了人手盯著趙嘯,就已經對靖海侯府有了防備,以後應該怎麼辦,他比自己更有主意。   她也就不問這些事了,而是道:「那你等會兒記得提醒我,我得寫一封信給阿律,讓他別拖,儘快去遼東和大伯聚首。什麼東西都是死的,只有人是活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姜家老祖宗也是從無到有置下的這偌大一片產業的,不過是從頭再來而已,沒有什麼捨不得的。」   李謙望著她微微地笑,黑亮的眼眸裡既有讚賞,又有喜悅和欣慰。   有著這樣千金散盡還復來氣概的姜憲,讓他覺得分外的迷人。   「好!」他抬起姜憲的手,輕輕地親了親她的指尖,道,「我們也可以像他們一樣,給我們後人置下一大片家業的。」   姜憲被親得痒痒的,笑著歪在了李謙的懷裡。   馬車外的李駒聽到車廂裡隱隱傳來的如銀鈴般的笑聲,不由面上一紅。   也不知道他媳婦是個怎樣的人?會不會如嫂嫂一般的隨意灑脫?會不會像嫂嫂對大哥那樣對他好……   ※   兩天之後,他們抵達了汾陽。   李家老宅早就得了消息,每天派人在驛站裡等著。   李謙的馬車經過驛道的時候就有管事的騎著馬往李家報信。   李長青把老宅託付給了李累的父親,因為知道李謙要帶著姜憲回鄉祭祖,李累早在十天前就回到了汾陽,幫父親一起打點李謙回鄉的事宜。   等到李謙的馬車停在李家祖宅大門口的時候,李累父子已在大門口等候。   「叔父,外面太冷了,我們進屋說話。」沒等李累父子上前給他行禮,李謙已託著李累父親的胳膊往裡走。   李駒則在馬車旁等著姜憲。   雖說李謙現在已經是郡王了,但在李累父親的心目中,他還是那個恭謹有禮的族侄,也就少了平常人的敬畏之心。   李累父子也就沒有客氣,隨著李謙進了祖宅的大廳。   李駒和姜憲緊隨其後。   大廳裡早就燒起了地龍。   他們一進門就有陣熱氣撲面而來。   李累父親忙道:「你們這一路上辛苦了!」說完,又轉身和李駒、姜憲打招呼,並道:「郡主快去後宅歇會兒吧!阿累的媳婦早已經把雙杏院收拾停當,安排了湯水。」   姜憲向李累父子道了謝,去了後宅。   李謙和李駒則陪著李累父子說著話。   李累父親就把這兩年家中祭田的收成,家裡的變遷,添置的東西,明天祭祖的安排等等一一地向李謙兄弟交待,直到天色暗上來,話還沒有說完。   李累父子卻起身告辭,道:「宗權你們先歇了,橫豎你們還要在汾陽呆幾天,阿駒這次來也要看看家裡都有些什麼產業,在哪裡,也不急在這一時。今天你們好好歇息,等明天祭了祖,和族裡的一些族老見面,我們再細談也不遲。」   李謙聽個話頭就知道李累的父親沒有怠慢他們家的事,心生感激,誠懇地留了李累父子用了晚膳再走。   李累父子執意不肯,說明天一早再來。   李謙沒有辦法,和李駒親自送了兩人出門。   只是還沒有等他們回屋歇下,外面響起一陣喧鬧聲。   兩兄弟齊齊皺眉,正要喊小廝進來問個清楚,已有小廝歡天喜地地跑了進來,高聲地道:「二少爺回來了!」   李驥!   不是說兩天之後才到嗎?   「快讓他進來!」李謙說著,和李駒不約而同地朝外面走去。   「大哥!」李驥興高採烈地走了進來。   兄弟三個人在院子裡碰了個正著。   李謙見李驥雖然風塵僕僕,可眼睛卻亮晶晶的,精神也很好,頓時放下心來,道:「怎麼這個時候趕過來了?」   李驥笑道:「大哥你們也走得也太快了點!我先去給爹請了安。知道你們已經走了,就快馬加鞭地趕了過來,誰知道還是晚了點。」他說完,朝著李駒笑了笑,喊了他一聲「三弟」。   他從前在家裡的時候,和李駒交往很少。   主要是因為李駒是何夫人的心頭肉,他不想惹麻煩。   現在他已是軍中獨當一面的將領了,對自己更有信心了,也就不再怕和李駒打交道了。   李駒恭敬地喊了李驥一聲「二哥」,心中卻很是感慨。   李驥自去了西安,他們斷斷續續見過幾面,可每次見面,李驥的變化都非常大。   現在的李驥,身材高大修長,目光堅定溫和,笑容明快爽朗,乍眼一看,和他大哥幾年前很像……變得越來越好了!   他們可是兄弟!   他也應該變得更好才是!   李駒想著,突然間豪情頓生。主動地和李驥道:「二哥,沒想到你來的這麼快,我去看看你的房間準備的怎樣了。你先和大哥說說話!」說著,也不管李驥驚愕的表情,徑直出了廳堂。   「三弟變化挺大的!」李驥不由感慨,「他從前很少和我打招呼。」   更不要說像這樣熱情地親近他了。   「大家都會慢慢長大嘛!」李謙說著。   姜憲身邊的丫鬟走了進來,給兩人行過禮之後道:「郡主問是不是二少爺過來了?說若是二少爺過來了,讓他去後堂和郡主說說話。」   李謙和李驥面面相覷。李謙更是笑著踢了李驥一腳,道:「你嫂子倒惦記著你!還不快跟我到雙杏院去。」   李驥嘿嘿地笑,道:「我就知道我嫂嫂會惦記著我,我也惦記著嫂嫂呢!我這次來,給嫂嫂帶了甘肅的蘋果,可甜了。」他說完快步走出廳堂,大聲喊著他隨從的名字,道著:「把我帶給郡主的東西都搬到雙杏院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804章歲好   李謙看著,不輕不重地捶了李驥的肩膀一記,笑道:「還算你有良心!還知道給你嫂嫂帶點東西回來!」   李驥咧了嘴笑。   兄弟倆一起去了雙杏院。   那邊的院子早就收拾好了,趁著李謙和李累父子說話的功夫,姜憲還補了個覺。李謙和李驥進門的時候,她早已梳妝打扮好了,容光煥發地坐在桌子旁,聽著情客說著給李家族老們送禮品的情景。   李驥就「哎呀」了一聲,道:「嫂嫂正忙著嗎?」   「再忙也要先見了你再說。」姜憲是很喜歡李驥的,笑著跟情客說了句「東西送到,他們都滿意就好」,就站了起來,對李驥道:「快過來讓我看看,好像又長高了一些!」   李驥嘿嘿笑。   姜憲就催著他快去梳洗,又道:「等會兒過來陪著你大哥喝兩盅。」   李驥應「是」,隨著姜憲的丫鬟走了。   他帶給姜憲的東西此時被送了過來。   姜憲笑道:「快拿上來看看!」   李謙笑道:「不過是幾個蘋果,你也這麼稀罕?」   那邊百結已經差使著兩個婆子把蘋果抬了進來。   廳堂裡立刻滿是蘋果的香味。   姜憲笑道:「聞著就覺得好,這蘋果肯定很好吃。」   李謙卻笑道:「你什麼時候連這個都懂了!蘋果聞一聞就知道好吃不好吃?」   姜憲笑道:「我相信阿驥給我送的東西都是他挑了又挑的,肯定好!」   正在給蘋果解筐的百結聽了不由就笑著插了一句嘴:「王爺,郡主,這些蘋果都個頂個一樣大,隨手拿一個都是紅彤彤的,帶著香味呢!」   李謙笑道:「誰家的蘋果還不帶香味不成?」   可這蘋果格外的香!   就是宮裡,也沒有見過這麼好的蘋果。   但這樣的話百結卻不敢說,把話咽了下去,笑著拿了幾個蘋果出來,吩咐小丫鬟去洗了好讓姜憲和李謙嘗嘗鮮。   姜憲就問:「送了幾筐過來?送些到三爺屋裡去?」   百結笑著應是,指使著婆子把蘋果搬了下去。   李謙坐在那裡沒有動,也不說擺膳,也不問李驥的房間有沒有收拾出來。   姜憲就坐到了李謙的身邊,笑眯眯地道:「我總算是明白嫂子拿了自己的嫁妝補貼小叔子讀書立業是什麼感覺了?這就和養了個小兒子似的,有人惦記,有人孝敬……」   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李謙的臉就都黑了,生氣地站了起來,道:「不過是一筐蘋果,就把你給得意的!我哪次回家不給你帶東西,你怎麼就沒有這麼歡喜過?還小兒子呢?我們正經地給自己養個兒子好了!」說著,也不管姜憲剛剛梳妝好,打橫抱起她就往內室去。   姜憲見李謙連自己關心小叔子他都臉色不好看,原本是想逗逗他的,誰知道他反應會這麼大,居然一言不合就要辦了她,她兩個小叔子可還都等著他們一起用晚膳呢!   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由去推他:「你適可而止!這可是大白天的!」   「大白天怎麼了?」李謙就像個小狗似的,越發想在姜憲身上留下點印記才甘心,居然真把她給壓在了床上。   姜憲一開始還抱怨他,後來被他摸軟了身段,被親得腦子迷迷糊糊的,等他進了港才知道這混蛋是動了真格的,又嘗了那滋味,也有些捨不得推開他,也就嬌喘噓噓地成就了他的好事。   李謙這才心滿意足地起了身。   姜憲全身酥軟地癱在床上,無力地踢了他一腳,嬌嗔道:「我要和阿驥說他的婚事,你這算是吃的哪門子乾醋?」   李謙見她容色瀲灩,眼角還帶著被他弄出的淚意,不由又有些興起。可想到離他抱著她進內室已經快一個時辰了,李驥和李駒只怕等他用晚膳已經等得肚子咕咕直叫了,他要是再不現身,兩個兄弟催來了他倒是沒什麼,可是那樣就真的下了姜憲的臉。   他可不願意!   「你又胡說八道些什麼?」他情不自禁地摸著她的臉,幫她掖了掖被子,道,「我自己的兄弟,你都說了,像養了個小兒子似的,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倒是你,肚子餓不餓?我讓情客給你端碗面進來,你少吃一點,休息一會兒。等你休息好了,我再餵你喝點湯。免得積了食!」   他的話說著說著,語氣低了下去不說,還變得纏綿起來。   姜憲午憩後吃了幾塊點心,加之一路上車馬勞頓,不怎麼想吃東西。剛才也的確是把她折騰的夠嗆。聽李謙這麼說,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道:「我什麼也不想吃,想先睡會兒……」   「那好!」李謙生怕姜憲為了個李驥又爬起來,忙把她按在了被子裡,又幫她掖了掖被角,親了親她的面頰,抱了抱裹在被子裡的她,這才親暱地道:「寶貝,快睡。我馬上就回來了!」   姜憲臉色紅撲撲的,聽話地閉了眼睛,很快就睡著了,連李謙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李謙當然不會當著兩個兄弟的面說他和姜憲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找了個藉口說姜憲趕路累了,不想吃飯,先歇下了,他們兄弟還沒有這麼聚過,正好喝點小酒,說說話。   李駒還是頭一回被自己長兄當成大人看待,還能上桌喝酒,有點小激動,起身給兩位兄長倒了酒不說,還哆哆嗦嗦地端了酒杯給李謙和李驥敬酒。   李謙哈哈大笑,喝了自己兄弟的這杯酒。   李驥也含笑在旁邊陪了一杯。   李謙就說起自己的打算來。   準備怎樣治理西北,怎樣抵禦韃子,怎樣募軍練兵……聽得李驥和李駒兩眼放光。   李謙就道:「你們有什麼打算,也可以跟我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我知道你們想要做什麼,就可以適時地幫幫你們。你們知道了我要做什麼,發生了什麼事,也能幫幫我。」他越說越覺得有道理,思忖了片刻,道,「要不,我們兄弟每隔一段時間就聚一聚談談心吧?」   這樣大家彼此都能了解對方在幹什麼,除了互相守望,還可以增進感情。   李驥和李駒也覺得好。   兩人分別說起自己的打算來。   「我想跟著大哥,幫大哥守著甘州。」李驥道,「做甘肅總兵。」   如果按尋常的路,最多十年,李驥就可以實現願望了。   李謙笑道:「這個應該能夠實現。」   李駒聽著臉一紅,喃喃了半天也沒有說出話來。   李謙笑道:「怎麼?當著大哥的面也不好意思說嗎?」   「不是,不是。」積威之下,李駒心裡有點發慌,忙道,「我,我想留在家裡……孝順爹娘……守著家業……」   他目前還沒有想那麼多。   只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和李驥的比起來都顯得微不足道,不好意思。   ※   親們,昨天的後臺出了點問題,多扣的款項已經陸陸續續在還款中。如果還有親們沒有收到退款,大家也不要著急,我再在聯繫責編。   不便之處,還請親們多多包涵!   ※ 第805章酒後   李謙卻很肯定李駒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這麼想也沒有什麼不對。我和你二哥都長年累月地不在家,你願意留在家裡照顧父親姐妹,太好了!我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外面做事了。家裡的庶務說起來都是些很瑣碎的事,可這些事同樣很重要。別的不說,就拿這次我們回鄉給族中族老們送東西的事來講,每個人都不一樣,這就需要弄清楚別人家裡這些年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是添了兒子還是添了女兒,老人家是去世了還是生病了,若不是你嫂子身邊的幾個貼身的大丫鬟都是宮裡出來的,誰一時半會兒能辦好這些事?   「可這些事做不好了,我們家如今又在外面做了大官,不免會讓族中的族老們覺得我們傲慢無禮,得勢之後就不顧及鄉親……這些話要是傳出去了,我們還要不要做人?   「所以你也別小瞧這些小事。   「有時候小事做得不好也能壞大事!」   李駒認真地聽著,連連點頭,看到李謙或是李驥的酒杯淺了,就立刻斟酒,很有弟弟的樣子。   李謙不由哈哈大笑。   李驥神色間也比剛剛坐下來的時候鬆懈了很多。   李謙不免就喝得有些多。   回到房間時姜憲已經醒了,正睜著雙水光粼粼的大眼睛等著他回來。   他上前就連著被子一起抱住了姜憲,一面胡亂地親著她,一面喊著「我的心肝」。   旁邊的丫鬟退都來不及退下去。   姜憲又氣又急,朝著他的肩膀就咬了一口。   李謙這幾年可沒有一天放下騎射,身子骨看著挺瘦,實際上卻練得比從前還要結實,摸上去硬|邦|邦的,一口咬下去,還隔著衣服,李謙半點事都沒有,倒把姜憲的牙給挺著了。   「你這混蛋!」姜憲臉兒紅彤彤地嘟囔著,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羞的。   李謙就和她接了個長長的吻,差點讓姜憲閉過氣去,這才放開了她,讓她靠在了床頭,柔情蜜意地問她:「吃過了沒有?要不要我餵你?」   姜憲氣得不行。   趕情之前說的什麼給她餵飯都是哄她開心的,她還眼巴巴的等著呢!   姜憲別過頭去不理他。   李謙立刻就看出道道來了。   他忍不住笑著又親了親她的臉,喊了情客進來,道:「給郡主擺晚膳吧!」   擺在這裡嗎?   郡主從來不在內室用膳的。   哪怕是病了,也會去宴息室用膳。   情客遲疑了一瞬,見李謙和姜憲都沒再有其他的吩咐,就退了下去,指使著婆子把晚飯擺在了內室。   李謙打量著桌上的菜,道:「今天的菜還不錯。這小酥魚上淋了梨汁,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錯。還有菌菇湯,據說是今天早上剛剛採下來的,味道很鮮美。」他說著,端了飯碗要餵姜憲吃飯。   姜憲看著他醉得有點了憨態,哪裡還捨得折騰他。笑著要去接過他手中的碗,道:「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在這裡陪著我。」   「不行!」李謙固執地要給她餵飯,道,「你放心,我手穩得很。」說完,還特意舀了勺湯給姜憲看,「你看,紋絲不動。」   真喝得有點多了。   姜憲只好哄著他,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拿得穩,可我想吃飯,你餵口飯給我好不好?」   「不好!」李謙雖然腦子有些糊,可有些事就像刻在了骨子裡,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的,「田醫正說過,你腸胃不好,吃飯之前一定要先喝碗湯。我先餵你喝湯,然後再餵你吃飯!」   醉了的人都沒有道理可講。   姜憲只能依著他。   可沒有想到李謙醉了歸醉了,餵她喝湯的時候還知道小心翼翼的,拿了帕子託著湯勺,餵她喝了湯之後還記得給她擦嘴,餵飯的時候更是半勺半勺的喂,正好是她平時一口吃下的量。餵完了飯,等到情客等人把東西都收走了,他卻像個孩子似的把臉埋在了她的肩頭,不停地喊著「老婆」,說著他們三兄弟一起喝酒了,還說多虧她看到了李驥,把李驥帶了出來,現在李驥也能幫他的忙了,說什麼難怪別人都說妻好一半福,謝謝她當初願意嫁給他……   嘴甜的像抹了蜜似的。   讓姜憲不由在心裡嘀咕,也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假醉。   李謙鬧騰了大半宿才安靜下來,第二天醒來壓根不承認自己昨天說了什麼「謝謝她當初願意嫁給他」之類的話,還振振有詞地道:「我怎麼可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姜憲就朝著他眨眼睛,調侃他道:「難道是酒後吐真言?!」   李謙的耳朵都紅了,面上卻一派肅然,道:「我怎麼知道我醉了是什麼模樣?」然後再也不提這件事,說起了去祭祖的事,「叔父還安排了和尚和道士做水陸道場,大約需要三天。我們正好趁著這機會和族裡的人見一見。我們難得回來一趟,既然回來了,還是和他們好好的說說話才是。」   姜憲點頭。   等到李驥和李駒用過早膳過來,一行人就往李家的祠堂走去。   李驥悄悄地問姜憲:「嫂嫂要和我說什麼?」   姜憲看了一眼身姿筆直地走在他們這些人最前面的李謙,低聲道:「你馬上要成親了,康家不會有很多的陪嫁,我給你準備了點東西,具體的我有機會再仔細地告訴你。」   李驥眼一紅。   他只是他爹庶出的兒子,他爹待他是盡義務多過喜歡;他大哥把他當親兄弟,因而更多的是關心他的前程,卻忘記了他也是個年少失母的孩子,他也需要有人關心和愛護。只有姜憲,照顧他,關心他,應了那句「長嫂如母」。   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他哪裡還敢要求更多!   李驥忙道:「嫂嫂,我自己也攢了點私房錢,我們也都不是大手大腳的人,過自己的小日子肯定沒有問題的。」   但在姜憲看來,李驥最多也就能攢個一、兩千兩的銀子,還不夠她買個宅子,去趟京城的呢,那能頂個什麼用?   「這件事你別說了!」她示意李驥噤聲,「我和你哥哥已經商量好了,你要聽話!」   前面還走著個李駒呢!   李驥突然意識到這一點,不敢再說什麼了,怕被李駒聽見了誤會,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他胡亂「嗯」了一聲,靜靜地跟在了姜憲的身後。   誰知道三天的法事結束,李謙突然提出來要和她去山裡住幾天,她根本沒有機會和李驥細說他成親的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哦~   ※ 第806章山中   姜憲不由道:「什麼山?為什麼我們要去山裡住幾天?」   李謙當時正在換衣服,聞言手一頓,隨後又很隨意地道:「那山叫石盤山。離這裡不過半天的功夫。從前我爹做土匪的時候,怕朝廷圍剿,就在那裡建了個宅子,風景還挺好的。正巧這幾天沒下雪,那裡清靜,我們去住幾天。」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自從李謙和姜憲回來的消息傳開之後,從汾陽縣令到李家那些出了五服的族人姻親絡繹不絕地來拜訪他們,若不是藉口要做法事,只怕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了。   他們準備在汾陽多呆幾天,原本就是覺得太原的應酬太多,想要清靜清靜,誰知道回了汾陽應酬更多,還不如躲進山裡去。   姜憲立刻就同意了。   兩個人收拾東西進了山。   姜憲道:「阿驥和阿駒不跟著我們嗎?」   李謙笑道:「他們若是也跟著我們進了山,誰給我們擋著那些來拜訪我們的人?」   這可真是「死道友不死貧道」!   姜憲抿了嘴笑。   想到李驥和李駒發現了實情後的表情,忍不住抱了李謙的胳膊,道:「你可真會坑人!」   「小沒有良心的!」李謙就擰了擰姜憲的鼻子,道,「也不想想我這是為了誰?」   姜憲嘻嘻笑,避開了李謙。   石盤山的李宅很大,全是青石壘起來的,遠遠望去,像座小城池,宅子裡大多數地方都光禿禿的,連顆樹都沒有種,和紫禁城很像,姜憲知道這是為了能夠一眼看清楚都有些什麼人在宅中行走,是為了禦敵用的。但這宅子卻是依山而建的,主屋在半山腰,站在主屋的院子裡,可以看見山下蜿蜒的小河,曲折的山道,冬天裡還依舊鬱鬱蔥蔥的茂密樹林,對姜憲來說還是挺有意思的。   情客等人在陳設房間,李謙親自拿了個玄狐皮的鬥篷出來給姜憲披在了身上,一面幫她繫著帶子,一面道:「我想帶你去山上走走。看看山上的風景。我們還可以採蘑菇,捕狍子,到時候我們就在山上架口鍋,直接用山上的泉水煮了吃,味道非常的鮮美,和宮裡吃到的那些野味不同。」   姜憲見他給自己系好斗篷,就挽了李謙的手,笑道:「我知道,宮裡的菜都是選一年四季都能供得上的,季節性的東西是不會上桌的。」   李謙想到她在宮裡生活了十幾年,不由愛憐地親了親她的面頰,打趣她道:「你還知道宮裡的菜是一年四季都有的啊!」   姜憲瞪他,道:「你以為我什麼都不懂呀!」   李謙笑,興致勃勃地擁了她,道:「走,我帶你去看看我從前住的地方。」   兩個人在院子裡逛了半天,直到情客找了過來,說屋子都收拾好了,請他們回去歇息,倆人這才回了屋。   冬天的天黑得早,在山裡尤其如此。   倆人早早地偎在了床上,李謙就給姜憲講鬼故事,嚇得姜憲直往他懷裡鑽,他佔足了便宜這才哄著姜憲睡下。   第二天早上起來,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居然下雪了。   姜憲高興地跑了出去。   雪花簌簌而下,一大朵一大朵的,如棉絮,不過一夜,腳踏在上面已沒過了腳踝。   猝不及防的管事正指使著小廝們在掃雪。   看見姜憲和隨後跟出來的李謙,一面擦著額頭的冷汗,一面急急地解釋:「早上起來才發現下雪了,結果人手不足……」   李謙說要來之前,這裡不過有十來個僕婦,照顧著這宅子不坍塌而已。聽說李謙要來,李累父子連夜挑了幾十個僕婦送過來打掃修繕宅子,可就算是這樣,人手也還是有些不足。   姜憲笑道:「不要緊,你們慢慢掃。這雪景還挺漂亮的。」   管事這才心中微安。   姜憲見那掃起來的雪都暫時堆在了甬道兩旁,就出主意道:「我們來堆雪人吧?」   「好啊!」李謙在這些小事上從來都是順著姜憲的,何況是姜憲感興趣的。   他怕姜憲冷到手,親自幫她把手用帕子包好了,然後又幫姜憲堆雪人。   姜憲平日裡少動,就是跟著陳太太學打太極,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因此沒一會兒功夫額頭上就有了薄汗。   李謙心疼地拿了帕子給她擦臉,道:「把這個堆完了就回屋去。你背心肯定也出汗了。等會兒擦了背心的汗,換件乾淨衣衫來。若是還想堆雪人,我們收拾利落了再出來玩。」   此時的雪已經停了,太陽冒出個頭來,卻把山林都照成了銀白的世界,漂亮極了。   姜憲笑眯眯地應「好」。   可等她換完了衣服李謙又不讓她出門了。   「太陽太大,照得你明晃晃的,你小心眼睛看不到了。」他給她端了杯熱茶,耐心地哄著她,「我們那裡就有很多人都這樣了。可不是鬧著玩的。等會兒太陽小點了,我們再出去。」   姜憲跑了半天,也有些累了,又清清爽爽地洗了個澡,也不想動彈了。   兩個人就依在臨窗的大炕上說閒話。   等用過午膳,休息了半個時辰,李謙帶著她把昨天沒來得及走到的地方又走了一遍,晚上則把姜憲抱坐在他的膝頭讀詞話本子給她聽。   翌日,兩個人進了山。   不過因為下過大雪,沒有採到蘑菇,但卻捕到了狍子,抓到了麻雀。   李謙則再一次食言——姜憲想像他說的那樣,就在山上用石塊壘個灶臺,用鐵鍋泉水煮了狍子肉來吃,李謙卻怕她吃了腸胃不舒服,堅持把狍子肉帶回了宅子。   姜憲就和他胡攪蠻纏。   兩個人說笑追逐著下了山。   姜憲不僅吃到了只撒了點鹽的狍子肉,還吃到了烤麻雀。   她問李謙:「你小時候就這樣吃的嗎?」   李謙笑著點頭,拿著帕子給她擦了擦嘴角,道:「等到春天的時候還可以挖筍。不過,那筍不太好吃就是了。」   姜憲聽了卻覺得很好玩,道:「好!那我們到時候來挖筍吧?」   李謙雖然應好,卻知道他根本不可能開春的時候陪姜憲再來。   開了春,各衛所就要春耕了,他今年想嘗試著由專人負責種田,衛所的兵士則全都給他去練兵。但這樣做的阻力很大——若是因此耽擱了春耕,他們就有可能一年都沒有糧食吃。   但李謙又有個大膽的念頭。   既然那些韃子能來搶他們的,他們為什麼不能去搶韃子的?   縱觀歷史,他們和韃子的血海深仇不過是為了爭幾口糧食,為了活下去。   說不定耽擱了春耕,大家都沒吃的了,搶起東西來更兇猛!   李謙想著,不免就有些走神。   姜憲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三下他都沒反應,她只好嗔怒地喊了他一聲「宗權!」。   ※   親們,今天的加更!   ※ 第807章打破   李謙回過神來,忙笑著道歉。   姜憲不由摟著他道:「你在想什麼呢?」   「衛所上的事!」李謙不想讓姜憲擔心,含含糊糊地說了一聲,姜憲還要再問,有小廝匆匆地跑了過來,道著:「王爺,郡主,二爺過來了。」   李驥來幹什麼?   在汾陽不好玩了?   姜憲和李謙不由都笑了起來,道:「二爺一個人過來的?說我們在正房,讓他來找我們!」   小廝應聲而去。   姜憲忙吩咐情客安排人收拾客房。   李謙卻半真半假地笑道:「這邊的房子很多年都沒有人住了,也就正院收拾了出來。實在沒有地方,讓管事把房間騰給他,犯不著專門收拾個客房出來。」   姜憲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好在是管事很快就陪著李驥走了進來。   李驥神色有些尷尬地給兩個人行禮。   姜憲不由關心地道:「你這是怎麼了?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李驥看了李謙一眼。   李謙不知怎地,就有點不高興,皺著眉道:「出了什麼事?還不能讓我知道不成?」   「不是!」李驥的神色更窘然,他喃喃地道:「我,我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丁夫人……丁大人求到了我嶽父那裡……」   聽說李驥是為了自家老婆來的,李謙的面色微霽,爽快地道:「丁家出了什麼事?你就是賣了你哥哥,也得讓你哥哥知道自己被賣了幾斤幾兩吧?」   李驥的臉頓時脹得一片通紅。   姜憲就說李謙:「有你這麼說話的嗎?」隨後溫聲對李驥道:「天大的事也坐下來再說。你別急,慢慢說。」   李驥應了一聲,這才坐在了旁邊的太師椅上,說明了來意:「……丁家的二小姐,嫁的不是丁大人的同窗嗎?丁大人那同窗,去年春上調到了開封府做知府,誰知道黃河開封府那一段挺過了七、八月的汛期,卻在兩個月之前決了堤,死了很多人。正巧那個時候韃子進犯,大行皇帝賓天,河南巡撫衙門和開封知府衙門一商量,就決定暫不上報,先從鄉紳和本地的官宦人家裡徵集些糧食錢財把堤修上,再鼓勵那些災民開荒。本來都想的好好的,誰知道又出事了——有刁民不服官衙的安排,帶頭鬧事,引起了民變……」   姜憲和李謙聽著齊齊色變。   李謙更是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厲聲道:「你可也是這麼想的?!」   這話問得牛頭不對馬嘴,把李驥問得懵在了那裡,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李謙冷著臉道:「有刁民不服官府的安排,帶頭鬧事,引起了民變……你也是這麼想的。」   李驥一聽就知道李謙很生氣,可他不明白李謙是什麼意思,嘴角翕翕,半晌沒有說話。   李謙看著就臉色更冷了。   他恨恨地道:「從來都是官逼民反!哪裡有民因為官府安置不得當就挑事造反的?!」   李家是土匪招安,素來就忌諱這個話題。   李驥自然也就從來沒有想過這話說的對還是不對。   他神色有些茫然。   李謙看了就苦笑著嘆了口氣。   他知道他這是在遷怒。   可當他聽說黃河決堤,河南官員隱瞞災情,還向當地鄉紳攤派,引起了民變,就忍不住怒氣衝冠……   姜憲和他一樣的氣憤。   只是這樣的氣憤在她攝政的那些年裡漸漸地就變得麻木,沒有了最初的憤恨和衝動。   她走過去輕輕地用雙手包裹住了李謙捏成拳頭的手,溫聲地勸他:「生氣容易傷身,為這些人傷身犯不著!你別動怒,先聽聽阿驥怎麼說!他年輕小,沒有經歷過這些事。你要慢慢地教他才是。這樣發脾氣也是沒有用的。」   姜憲溫柔的舉動如暖流,熨帖了李謙的心,讓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氣。   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重新坐了下來,厲聲地道:「你繼續說!」   李驥有點嚇著了。   他定了定心神,這才道:「丁大人的親家求到了丁大人這裡。丁大人就差了夫人來求嫂嫂。想請嫂嫂給李閣老或是左大人寫信封,看能不能只是免職,罪不上刑……」他說到這裡,不禁有些敬畏地看了李謙一眼,這才繼續道,「罰沒些銀錢了事!」   隨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李謙差點又氣得跳了起來。   丁留這完全就是想拿銀子買平安。   那些死去的災民呢?那些貪墨了河道款的官吏呢?   說不定這些拿出來賄|賂贖罪的銀錢裡,就有他們貪墨的銀子!   李謙額頭青筋直冒。   姜憲忙輕輕地拍著他的背,低聲道:「我們不氣,不氣!」   李謙這才又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對李驥道:「讓他們給我滾!我雖然沒辦法懲戒他們,可也別想我去救他們!」   李驥嚇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可憐巴巴地朝著姜憲直瞅。   姜憲朝他使了個眼色,道:「你先下去吧?這麼大的雪,也挺冷的。可惜這宅子雖然大,卻常年不住人,能用的房間不多,也沒有想到會有客人來。只能先委屈丁夫人到管事那裡歇歇腳了。等我這邊安排收拾好了,再請丁夫人挪個地方。」   這就是要把丁夫人晾著的意思了。   從宮裡出來的情客和百結深諳此道,在李驥戰戰兢兢地應「是」之後,跟著李驥出了大廳。   李謙這才覺得自己有些失態。   有氣到外面去鬥,拿自己的妻子和弟弟撒什麼野!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姜憲道:「我沒事!我就是氣糊塗了!」   誰還沒有點血性!   姜憲不以為然,輕輕地撫了撫他的手背,理解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氣憤。朝廷就是被他們這些人敗壞了的。」   李謙無奈苦笑。   姜憲想了想,道:「要不,我去見見丁夫人好了。她急匆匆地趕過來,還找到山上來,是絕不會輕易離開的。」   「她願意等就讓她等著!」李謙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又蹭蹭蹭地竄了起來,煩聲道,「他們有本事隱瞞不報,就有本事自己解決去!找到你這裡來算是怎麼一回事?我的老婆,我平時心疼都來不及,憑什麼給他們當槍使。你不許去見丁夫人。這兩口子都是拎不清的東西,你只當沒有聽到好了。我去會會她。」   姜憲抿了嘴笑,道:「你這是氣糊塗了吧?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好和一個深宅大院裡的婦人計較?這種事,別說她點了名字來找我,就是不點,也得我出面應酬啊!」說著,她仰頭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柔聲道,「你放心,這種事我處置的來。你要是實在擔心,就跟我一塊兒去。我和她說話,你坐在屏風後面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808章情面   李謙氣道:「我又不是那小媳婦!」   姜憲想想那場景,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李謙拍了拍她肩膀,道:「你去見丁夫人吧!我留了李驥說說話。」   有些事,得和李驥說清楚才是。別剛剛能顧上溫飽了,就端起公子的派頭來,覺得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人為何不老老實實地等死算了。   姜憲覺得李謙恐怕是要教訓李驥,她在這裡看著李驥的顏面上也過不去,笑著囑咐兩兄弟要續茶添點心記得叫丫鬟,然後就去了旁邊的廂房。   不一會兒,情客請了丁夫人進來。   丁夫人踩了一腳底的雪,神色憔悴,還沒有進門已雙目含淚地道:「郡主,這次您可得救救我們家挽兒!」   大雪封山,山中的宅子又沒有太多的人維護,一路行來都是雪,丁夫人的皮鬥篷被打溼了,鼻子凍得通紅,一看就是受了不少的磋磨。   姜憲很想問她,丁挽提前出閣,是不是因為他的夫家被捲入了開封府決堤事件裡去了。   他們嫁女兒的時候,知不知道這件事?   可話到嘴邊,她還是沒有問。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開封府的事她是絕對不會管的。   先不說他們做出的那些齷齪事,就單說他們逼反民眾,她就不會插手。   「坐下來說話吧!」因為拿定了主意,姜憲的神色越發的溫和,她對丁夫人道:「這邊簡陋的很,讓夫人受委屈了。」   丁夫人的確覺得很委屈,可她是來求人的,哪裡敢流露出半分的委屈。忙道:「是我來的不湊巧,郡主和王爺在這裡清修,我卻來打擾。」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姜憲也不和她打官腔,直言道,「二叔剛才已經把夫人的來意告訴了我們,只是這件事我們也幫不上忙。」   丁夫人聽著一愣。   她沒有想到姜憲就這樣直接地拒絕了。   丁夫人張口還欲求情,姜憲已道:「我聽說夫人和姚先知是姻親,想必京中發生了什麼事,姚大人都跟丁大人說過了吧?我是怎樣離京的,姚大人最清楚不過。令親家的事我若是裝作不知道還好,你們找到能在幾位閣老面前說得上話的人,又願意罰銀了事,事情也就結了。可我若是出面,幾位閣老十之八九會認為丁大人和我交情匪淺,反而會為難丁大人,只怕是交了罰銀也未必能夠如願以償。」   丁留的確派人去問過姜憲的事,姚先知也的確說過姜憲是被幾位閣老給趕走的,可他們夫妻救女心切,想著即便是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這爛船還有三斤釘,嘉南郡主再不濟,幫著遞個話還是有門路的,而且李家和左家還是姻親。左以明怎麼也要賣李家幾分面子!   不曾想李長青把他們推到嘉南郡主這裡來,嘉南郡主又一口回絕了,連個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丁夫人難掩失望之色。   姜憲藉口雪大,留丁夫人暫住。   丁夫人怎麼住得下,當即就要趕回去,說要和丁留商量親家的事。   姜憲聽著就沒有留她,派人送了她下山。   可當她走在去正房的半道上,突然停下了腳步,臉色大變。   她記起來了,黃河決堤是她做太后的第二年的春天,也就是說,是明年的事。可今生,這個時候就發生了!是前世他們一直把她瞞到了明年的春天,兜不住了才告訴她?還是黃河提前決堤了?或者是明年的春天黃河會再一次的決堤?   姜憲拿不定主意了。   而更讓她擔心的是,前世明年的夏天,西北地動,十室九空,死了很多的人。韃子趁機進犯,當時的嘉峪關總兵和甘肅總兵都戰死在了沙場。   如果今生還按著前世的路走,明年夏天怎麼辦?   姜憲急得團團轉。   時間隔得太久,西北的事又是李謙去處理的,她那個時候雖然已經和李謙鬧翻了,但心裡還是很信任他的,他說怎樣就怎樣,她幾乎沒有過問,現在怎麼也想不起地動的具體日期了。   怎麼辦?   姜憲急得不得了。   李謙找了出來,道:「你這是怎麼了?是丁夫人說了什麼嗎?」   「沒有!」姜憲隨意地道。   她不僅得提醒李謙,還得回憶起到底是哪天。   跟著李謙心不在焉地回了內室,這才想起來問他:「你怎麼想到去找我的?可是出了什麼事?阿驥呢?」   李謙有些擔心地望著她,道:「我怕丁夫人說了什麼不中聽的,和阿驥說完了話就去接你了。阿驥這會兒被我趕回屋裡休息去了。明天早上罰他蹲一柱香的馬步。」   「是嗎?」姜憲勉強地笑道。   李謙看著就更擔心了。   他也不勉強她,上前摟了她的腰,溫聲道:「你要不要歇一會兒,昨天出去跑了一天。」   姜憲胡亂地點頭,心裡有了個主意,道:「丁夫人來找我,我剛剛想起來了。我好像在欽天監那裡看到過一份奏摺,好像是說黃河明年春天會決堤,秋天西北會有地動,過兩年,兩湖會大旱,再過兩年,江南洪澇,可黃河今年秋天就決了堤。你說,明年春天會不會再決一次堤?」   李謙神色大變。   欽天監常常會神神叨叨的,可有時候也會蒙對。   如果真像姜憲所說的那樣天災不斷,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讀史書,歷朝歷代到了朝綱崩壞的時候,都會天降警示,就像姜憲說的一樣,什麼大旱洪澇輪番著來。   他想了想,道:「我給那邊的朋友寫封信,讓他注意一下黃河的水位。如果明年春天真的還會決一次堤,至少我們能知道。」   那麼西北的地動就不能聽而不管。   李謙問姜憲:「你可還記得西北地動是哪幾個地方?」   姜憲仔細地回憶著:「好像是涼州、甘州、蘭州那一帶,具體的我也記不清楚了。」   這都是幾個主要的城鎮。   李謙道:「嚴重嗎?」   「嚴重!」姜憲正色地道,「據說到時候會天昏地暗,地動山搖!」   李謙皺著眉頭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著,想著辦法。   姜憲給他出主意,道:「要不你徵兵吧?把那些壯年男丁都徵到兩司去……」   年紀大的故土難離,就算你告訴他可能有地動,他沒有親眼看見,就不會輕易地離開。   姜憲嘆了口氣。   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有些事,就算是她重生了也改變不了。   可李謙卻沒有了遊玩的心思。   ※   親們,今天的加更!   ※ 第809章鐵礦   晚上,依在紗帳裡,李謙對姜憲道:「我們早些回去吧?我有些擔心兩司的衛所。」   姜憲抱了李謙的腰,輕輕地點了點頭。   可回去之後,他只怕是又沒有時間陪著姜憲了。   李謙輕輕撫著姜憲的頭髮,很是愧疚。   他道:「保寧,我四十歲就回家陪你。」   姜憲並不相信李謙的話。   李謙以後只會越走越遠,自然就會越來越忙,到時候他就是想放下,也不可能放得下。   第二天早上起來,他們就開始收拾行李。   在四周逛了一圈回來的李驥道:「小的時候覺得這裡好大,一眼望不到頭,現在長大了,才發現這裡不過如此。還比從前荒涼了很多。也不知道大哥為何要帶嫂嫂過來。」然後又道:「嫂嫂,你喜歡這裡嗎?若是喜歡,我們把這裡重建好了。」   「那倒不用。」姜憲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正好可以看見滿山的翠綠,在皚皚的白雪中,顯得特別的青翠,「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   李驥聽了笑道:「若是哥哥沒空過來,我陪你過來。」   李謙聽著就給了他一個爆慄,道:「你給我好好在甘州呆著。嘉峪關總兵魏明鎮守嘉峪關二十幾年,經驗豐富,你沒事的時候多去請教請教別人,在邊關可不是在衛所,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和韃子短兵相接。你得小心點!多學樣本事就多一樣保命的手段!你馬上就要成家了,可不是一個人了,你要是出了什麼事,你的妻兒怎麼辦?該要學著長大了!」   李驥聽著忙恭敬地躬身應「是」。   姜憲在旁邊抿了嘴笑。   誰知道行李剛剛收拾好,他們正準備出發,管事的喘著氣跑了進來,稟道:「累大爺過來了。」   眾人俱是奇怪。李驥更是道:「這麼遠的山路,他跑過來做什麼?」   李謙忙讓人請了他進來。   李累進來看見堆在廳堂裡的箱籠頓時傻了眼,道:「這是?」   「我們正準備回去!」李謙道。   李累哭笑不得,道:「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上山了。」   李謙道:「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李累點頭,見宴息室裡也沒有外人,就壓低了聲音道:「三爺和郭家二小姐的婚事一定下來,郭家的人就帶信給我,讓我去一趟四川。說是二小姐出嫁的時候,會陪一個山頭,讓我去看看。」   什麼樣的山頭需要夫家的人去看看?而且不是叫女婿去看,卻叫了女婿這邊長兄的人過去看。   而李累又管著李家的鐵鋪。   李謙和姜憲,包括李驥,都意識到了郭永固這是給了女兒一座鐵礦做陪嫁。   鐵礦是朝廷管控之物,郭永固給女兒的陪嫁肯定是座私礦了。   私礦是不受朝廷保護的。   「郭家的人還帶了其他的話沒有?」李謙沉吟道,並沒有因為這個消息而歡喜雀躍。   他覺得以郭永固的為人,肯定不會就這樣把一座私礦交給李家的。   李累的聲音又低了幾分,道:「所以我才急著趕過來——除了這個,他們什麼也沒有說。我什麼時候過去?帶幾個人去?若是郭家還有其他的要求,我該怎麼辦?我心裡可是一點底都沒有。您無論如何得派個能拿主意的人和我一起去。」   李謙當即就做了決定:「讓柳先生和你一起去。謝元希在臨潼,現在走不開。而且大雪紛飛,就算他能來,也太辛苦了。」   既然郭家送給李家一座鐵礦,有些事是想瞞也瞞不住的,至少李駒這邊是瞞不住的,不如在小範圍內說清楚了。柳籬的能力和手段是他見過的人中最厲害的,由他代表李家去和郭家談,最好不過了。   李累鬆了口氣。   一行人趁著大雪往太原趕。   好在是路上有李謙做伴,李謙又一直把姜憲像孩子似的抱在懷裡,她一路昏沉沉的,多半時候都是偎在李謙的懷裡睡覺,並沒有感覺到路上有多顛簸。只是好像睡多了,回到太原之後頭有點疼。   李謙顧不上和李長青說鐵礦的事,先召了常忍冬來給姜憲把脈,聽到他說什麼事也沒有,表情這才鬆懈下來,親了親姜憲的額頭,然後才去找李長青商量郭家二小姐陪嫁的事。   李長青聽了簡直喜得只看得見牙齒了,迭聲讓人去請柳籬,道:「我這就讓他啟程。」   李謙失笑,攔了李長青:「爹,那私礦又不會飛走,郭大人既然有這話,就肯定會給郭家二小姐陪嫁的,你不用這麼著急,反而讓郭家得意,覺得可以隨意開價。」   李長青這才冷靜了一些。   等到柳籬到了之後,幾個人關了書房的門商量著去四川的事宜。   姜憲去給何夫人問過安之後,去找李冬至玩。   到了之後才發現朱雪娘也在。   兩個人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剪窗花。   看見姜憲進來,李冬至興奮地下了炕,忙招呼貼身的丫鬟給她倒茶,然後拉著她的手讓她到炕上坐。   朱雪娘則忙下炕給姜憲行了個禮。   姜憲朝著她微微地笑,隨手拿起張剪好的窗花問道:「這是誰剪的?剪得可真好?」   是張石榴圖。   寓意著多子多福。   朱雪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郡主,是我剪的。給二哥的。」   李驥的婚事定在了五天之後,康家大小姐的花轎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出發了,康李兩家商量後決定,康家大小姐的花轎到了之後先落在金家在城外的別院裡,然後李家再按照八字合出來的吉時去接人。   隨行的還有康家大小姐的一百二十抬陪嫁。   姜憲笑道:「你二嫂估計後天下午到太原,我到時候會去看看她,你們要跟著一起嗎?」   這雖然有點不合規矩,但姜憲向來不怎麼講這些規矩,別人去可能會受到非議,可她連金鑾殿都上過,連內閣的首輔都懟過,這樣的小事也就根本惹不起別人的興趣。   李冬至和朱雪娘都兩眼一亮。李冬至忙道:「我要跟著一起去。」朱雪娘卻微一猶豫道:「這幾天事情肯定很多,我還是留在家裡陪乾娘好了。」   難怪和朱雪娘接觸過的人都誇她懂事。   姜憲素來不虧待忠心做事的人,她聽了笑著點頭道:「也好。那天肯定有很多親戚上門,你陪著夫人,也免得夫人忙東忙西的,怠慢了客人。」   言下之意是怕何夫人又做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舉動吧?   朱雪娘在心裡琢磨著,面上卻甜甜地笑,清脆地答了一聲「好」。   ※   親們,今天更新!   ※ 第810章雙賀   李長青對郭家承諾的鐵礦垂涎三尺,第二天柳籬就和李累去了四川,連李驥的婚禮都沒有參加。   姜憲不免覺得李長青太急了一些。   李謙卻笑道:「爹要不是個急性子,怎麼能走得到今天?朝廷的事,就是太拖拉了。」   姜憲深以為然,梳妝打扮後,去了何夫人那裡。   正如旁人預料的那樣,李驥的婚事遇到了李謙封王,李長青決定大肆慶賀一番。熟識不熟識的,都發了請帖,李家張燈結彩,賓客如雲,這些人一半是衝著李謙去的,另一半則是衝著姜憲去的。姜憲清靜慣了,這麼多人拜訪吵得她頭痛,卻又因為是李驥的婚禮,怎麼也不能失了禮數,只好耐著性子應酬,卻又不願意別人跑到西跨院來打擾,索性就在何夫人那邊見客人。   好在是何夫人非常喜歡這種被眾人捧著的熱鬧,一個談笑風生,一個在旁邊當陪襯,倒也相安無事。   等到康家大小姐的花轎落了地,姜憲找了個藉口帶著李冬至去了金家在城外的別院。   在這邊負責招待康家大小姐的是魏氏。   兩個人進了別院,康家來送嫁的人面露難色,嘴角翕翕,卻不敢攔著姜憲和李冬至,倒是魏氏,笑著給康家的人解圍:「郡主和大小姐這是以姑嫂的名義過來探望新娘子呢?還是以朋友的身份來探望新娘子呢?」   姜憲恍然,覺得魏氏不愧是朵解語花,溫婉嫻靜的總是那麼合適,難怪金夫人不是她的對手。   金宵的後宅可以放心不管了。   真是娶了個賢內助!   她忙道:「自然是以朋友的身份過來探望新娘子了!」   魏氏和姜憲雖然同在京城長大,可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兩人並沒有打過什麼交道,聽金宵眉飛色舞地講著姜憲在京城裡的所作所為,魏氏覺得姜憲太過飛揚跋扈,她並不怎麼贊同。沒想到真正和姜憲接觸了,卻發現姜憲是個如此好說話的人。   她不由抿著嘴笑,用眼神安撫了康家送嫁的人之後,親自帶著姜憲去了康家大小姐安歇的廂房。   因為後天才出閣,康家大小姐梳了個尋常的纂兒,穿了件蔥綠色的遍地金褙子,雖沒有著重地打扮,卻也比平時多了幾分鄭重。   姜憲進來的時候她就聽到了院子裡的動靜,因而姜憲一進門她就站了起來,紅著臉喊了一聲「郡主」,一聲「冬至」。   李冬至立刻就跑到了康家大小姐的身邊,拉起了康家大小姐的手,道:「姐姐,你可真漂亮。」   姜憲和魏氏都笑。   魏氏更是道:「等到康大小姐出嫁的那天,你就知道什麼是漂亮了!」   李冬至到底年紀小,還有那麼一點點的童心未泯,聞言不由皺著鼻子道:「宵大奶奶騙我!我看過好多新娘子,出閣的那天都沒有第二天認親的時候漂亮。」   幾個人撲哧地笑,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魏氏見姜憲這麼晚了還趕過來,又只是一味地和康家大小姐說笑話,猜著姜憲只怕是有事要和康家大小姐說,就找了個機會起身告辭。   姜憲已經知道魏氏機敏了,卻沒有想到她這麼的機敏。   前世,她對魏氏可一點印象也沒有,可見魏氏並沒有嫁到很好的人家去。   她想著,就瞥了魏氏一眼。   魏氏不知怎麼地,突然福至心靈,居然因此而拉了李冬至出門:「我有幾件事還拿不定主意。郡主只怕不怎麼關心這些個俗事,你幫我去看看。」   李冬至不疑有它,笑著跟魏氏出了門。   真是個人精!   姜憲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的確是準備找個機會和康家大小姐單獨聊一會兒,把李長青給的東西私下給康家大小姐,沒想到魏氏竟然給她創造了一個這樣的機會。她也就沒有客氣,把李長青要送給康家大小姐的東西拿了出來。   康家大小姐愕然,半晌才回過神來,連連推辭:「我怎麼能要他老人家的東西,郡主快點收回去!」   「給你,你就拿著!」姜憲想到郭家送給李家的那個鐵礦,心裡不由微微嘆氣。   以後幾個媳婦裡,康家大小姐只怕是最勢弱的一個。   「收著!」她難得勸一回人,道,「這是公公的一片心意。你知道就好。公公是男子,又有幾個兒子,有時候不免會為難。你只要知道他是看重你的就是了。不然他老人家也不會讓我趕在你進門之前把東西給你,讓你當成是父母臨時給你添的壓箱底帶進門了。」   康家大小姐頓時眼眶含淚。   這門親事她自己自然是一百個一千個願意的。李驥對她的心思她都看在眼裡,她和李驥也相處過,李驥並不因為自己是庶子而自卑自怨,反而性格開朗,遇事豁達,人品又端正,她很喜歡。周圍的人卻總說李驥高攀了她,話裡話外總覺得她父親沒有給她找個門當戶對的親事,母親也因此擔心,怕她嫁過來了被公婆或是李駒的媳婦怠慢,還是鄭家太太說,有郡主喜歡她就行了,其他的人不關痛癢,說一句兩句的有什麼關係。   可她還是希望能得到公公婆婆的喜歡,以後能和妯娌們相處的好。   不曾想她的希望這麼快就實現了。   她不由忍著淚水對姜憲道:「郡主,我知道!我會好好孝敬公婆,服侍夫婿,教養子女,做個賢德恭順之人的。」   姜憲聽了為她的溫順著急。但轉念一想,這不就是大多數媳婦的心態嗎?反而是像她自己這樣的,應該很少吧?   姜憲訕訕然地笑了笑,拍了拍康家大小姐的手,道:「以後大家和和氣氣地過日子就是了。」   康家大小姐重重地點了點頭。   成親第二天認親的時候,她格外恭敬地給李長青和何夫人敬了茶。   何夫人望著康家大小姐美豔的面孔有片刻的失神。   難怪李驥非要娶康家大小姐,除了出身,就這相貌,也值得男人拼死一搏啊!   她有點擔心起郭家二小姐的容貌來。   郡主那就不用說了,不吭聲地站在那裡就能讓人戰戰兢兢,如今又來了一個又美又柔順的康氏……郭家二小姐就算是長得比一般人漂亮,可放在這兩位面前那都得黯然失色啊!   她看著自己小兒子英俊的面孔,手裡的帕子捏成了一團。   何夫人現在只想知道郭家二小姐長得怎樣!   高妙容卻在心裡冷笑。   康氏的相貌一點也不比姜憲遜色,若單論五官,甚至比姜憲要更出色,她不相信李家還能有這樣的幸運,郭家二小姐依舊是個美人。   等到郭家二小姐進了門,只怕李家就有得好戲看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 第811章暫別   李長青當然不知道何夫人和高妙容是怎麼想的,可有個漂亮的兒媳婦,他總是為自己的兒子感到慶幸的。   他非常滿意這二兒媳婦。   可能是因為在娶長媳姜憲的時候禮儀太過莊重,他沒能暢所欲言,這次李驥娶妻,他不僅在酒筵上喝得酩酊大醉,而且還在李驥夫妻給他敬茶的時候興致勃勃地說了半天的夫妻相處之道,這才喝了媳婦茶。   姜憲不由得懷疑是不是在自己進門的時候李長青就準備了滿肚子的話卻沒來得及說,這次才逮住李驥兩口子不放了。   康氏娘家在西安,不可能三天回門,就把回門、住對月的禮節都免了。   何夫人看了想起李冬至以後嫁得更遠,不由得眼淚漣漣,原本因為康氏容貌太過端麗的不滿也煙消雲散了,看著雪大,還讓人從她自己的庫房裡拿了件灰鼠皮的皮襖送給了康氏,讓她有什麼事直接吩咐家裡的婆子,別凍著了。   康氏嫁過來之前就知道何夫人有些不著調,卻沒想到何夫人好起來的時候是真好,她也不是那拎不清的,不管別人怎樣議論何夫人,既然何夫人禮遇她,她就更應該尊敬何夫人才是。   她趕著給何夫人做了個白貂皮的臥兔。   何夫人得了媳婦的孝敬,又有朱雪娘在旁邊捧著,對康氏也親近起來,甚至覺得康氏比姜憲更好——在她看來,姜憲像男人似的,膽子太大,看人的時候眼神亮晶晶的,有些瘮人,又喜歡往男人堆裡湊,男人管的事她要管,男人不管的事她也要管,太張揚了些,不如康氏的性子好,更像個兒媳婦。   姜憲則在李驥的婚後留在了太原。   李謙在李驥成親的第二天,康氏認過親之後就立刻啟程回了西安。   天氣很冷,他不願意姜憲冒著風雪和他上路,就把姜憲留在了太原,讓她和李驥夫妻一起回西安。   姜憲不願意:「他們要過完年才走。我要陪你過年!」   李謙不舍地道:「我會在軍營裡和衛所的將士一起過年,你回去了我又不能陪你,冷鍋冷灶的,還是在太原熱鬧。你還可以和魯夫人一起到街上去逛逛。」   這段時間很多人來拜訪姜憲,但能和姜憲說到一塊兒去的,反而是性情開朗活潑的魯夫人。   姜憲同意了。   馬上就要過年了。   康氏初嫁,於情於理她都應該陪陪康氏才是。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李謙走得急,怕她跟著李謙上路連累李謙的行程。   李謙很是內疚,抱著姜憲輕輕地嘆氣,道:「只此一次!以後我們每年都在一起過年!」   姜憲點頭,低聲道:「我過了年就回去。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要記得按時吃飯按時睡覺。」   李謙緊緊地抱著她,像要把她鑲到自己的身子裡似的,良久才放開她,去向李長青等人辭行。   康氏等人怕她寂寞,就常來陪她,以至於西跨院裡天天歡聲笑語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李驥的新房設在了西跨院。   姜憲索性帶著她們一起玩。今天扎個燈,明天烤個肉,後天踏個雪什麼的,日子天天不重樣,鬧得李長青都感慨:「這要是能一家人住在一起該多好啊!」   可姜憲心裡還是覺得空空的,想著李謙。   何夫人就催著李長青讓郭家二小姐早點過門:「我們家阿駒還小,等得起。可郭家二小姐不小了。早點兒把郭家二小姐娶回來,不就可以早點兒抱孫子了嗎?」   提起這件事李長青就有點鬱悶。   姜憲過門都快三年了,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李駒的兒子再多,也是三房的。   他要抱的是嫡長孫!   是有著姜憲血脈的嫡長孫!   可姜憲今年也不過十七歲,有些小姑娘在她這個年紀還沒有嫁人,沒有孩子也很正常。   李長青扒了扒頭髮,嫌棄何夫人話多,道:「你別一天到晚嘴巴像沒有個把門的似的。如今家裡可是有兩個兒媳婦了。兩個兒媳婦都出身不一般,你別鬧得讓兒媳婦瞧不起才是。」   何夫人和李長青吵了起來。   來回稟的小廝站在門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還是聞訊而來的何大舅太太重重地咳了好幾聲,幫那小廝稟道:「丁夫人過來了!」   李長青拂袖而去。   何夫人哭了一場,重新淨了面,傅了粉,抹了胭脂,乍看上去已經沒有了哭過的痕跡,這才去見了丁夫人。   誰知道丁夫人卻是來給姜憲送年節禮的,當然,李府也有一份,可李府那年節禮不過是象徵性地多了姜憲的那份兩刀火腿而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主要是來給姜憲送年節禮的。   何夫人氣不打一處來,淡淡地陪著丁夫人坐了片刻,就讓人帶著丁夫人去了西跨院。   姜憲倒沒有和丁夫人客氣,道:「親家那邊的事怎樣了?」   丁夫人勉強地笑道:「已經託了姚大人。就看親家的運氣了!」   姜憲很想問問現在開封府那邊的河堤究竟如何了,可看著丁夫人憔悴的面孔,她覺得丁夫人未必知道,也就沒有多問。   但她心中還是很不安。   想了想,叫了劉冬月進來,讓他去趟開封。   劉冬月非常的驚訝,卻一句多的話都沒有說,問清楚了要查證些什麼,就收拾行李去了開封。   姜憲就把內宅的這一塊交給了阿吉。   正巧那兩天很多來給姜憲送年節禮的,他倒也戰戰兢兢的,整個春節都沒有出什麼差錯。   等過了元宵節,收了燈,這年也就過完了。   姜憲和李驥、康氏、李冬至一起回西安去。   何夫人拉著姜憲的手囑咐康氏和李冬至:「前兩天四川那邊飛鴿傳書過來,說是阿駒和郭家二小姐的婚事定在了今年的五月十六。到時候你們可得回來喝喜酒。」   姜憲點頭。   不明所以的康氏吃了一驚,但她素來沉得住氣,等到上了馬車,才悄悄地問姜憲道:「三叔的婚事怎麼定得這麼急?」   以郭家和李家的身份地位而言,婚期的確定的急促了些。   可能與兩家都想儘快落實鐵礦的事有關。   姜憲不想康氏心裡有壓力,笑道:「可能是因為郭家二小姐比三叔要大四歲吧!」   康氏沒再追問,和姜憲、李冬至說說笑笑的,趕在二月二龍抬頭之前回到了西安。   李謙穿著竹青色的夾袍,身姿筆直如樹,早已在城門口等著他們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812章耽擱   姜憲高興地差點撲到了李謙的懷裡。   可看著從李謙身後走出來的夏哲,她頓時臉色一沉。   這些人還有完沒完!   她離開太原的時候也是這樣,胡以良居然帶著太原的官員來給她送行,可那是離開,幾句話應酬完就啟程走了。夏哲他們卻是來迎接她的,不僅會擺什麼接風宴,還會隔三差五的來拜訪她。   他們難道就不明白,她把趙翌送上了皇位,讓汪幾道等人忌憚,寧願給個異姓王的爵位來賄|賂李謙,也不願意讓她留在京裡,又怎麼會拔擢與她或是李謙交好之人?   這個夏哲也是個拎不清的。   難怪前世沒有什麼好前程!   她淡淡地和夏哲打了個招呼。   夏哲熱臉貼了個冷臉,心裡很不高興,可想到這些日子李謙對兩司的整頓,夏哲就像看到了臥在那裡休憩的老虎,半睜著眼睛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什麼事驚醒,然後抖抖毛髮站起來一聲嘶吼,撲過來咬人。   他可不想得罪這樣的!   「郡主巾幗不讓鬚眉,乾坤獨斷,宇內宴清,照我說我們西安的官員都應該來迎接郡主才是。」夏哲笑道,「可王爺說不用。我擰不過王爺,只好做罷。可撇開這同朝為官的身份,我和王爺也是知交好友。於公,郡主是金枝玉葉,於私,郡主是我的弟妹。弟妹回來,我無論如何也要給弟妹接接風的。郡主可不能推辭!」   她什麼時候成了夏哲的弟妹的!   胡以良巴結奉承她,好歹還端著架子,每次去都是以拜訪李長青的名義。這個夏哲倒是連那塊遮羞布都拉下來了。   這樣的官員姜憲見得多了。   她笑著和夏哲應酬了幾句,就藉口旅途疲倦執意回了甜水井。   謝元希的夫人陸氏領著家裡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在門口迎接她。   看到她就笑盈盈地迎了上來,恭賀李謙封了臨潼王。   姜憲走的時候她還懷著身孕,此時回來孩子都已經滿月了。   陸氏是一邊帶孩子一邊幫她收拾甜水井的宅子。   她忙向陸氏道了謝,問起孩子來。   陸氏提到孩子就忍不住眯眯地笑了起來:「是個胖丫頭,能吃能睡的,生出來的時候有七斤八兩,誰抱在手裡都說太沉。我娘歡喜得不得了,隔幾天就來看看孩子。又因為生下來的時候五行缺水,我爹就給取了個小名叫淼淼。淼淼她爹說,我們家都要發大水了。」   姜憲哈哈笑,道:「這天氣太冷了,等哪天能出門的時候,你把她抱來我看看唄!」   陸氏連連點頭。   姜憲又問陸夫人是不是在西安,要是在西安,請陸夫人過來吃飯。   陸氏笑道:「郡主一路奔波,王爺交待了,今天什麼接風宴洗塵宴都不擺,各回各家,等到了明天王爺在家裡擺午宴,請家裡的人來熱鬧一番就行了。」   還是李謙知道她的心思。   姜憲甜甜的笑,真誠的感謝陸氏能來幫她收拾宅子,溫聲道:「總歸是要吃飯的。既然是一家人,就不用拘禮,你就請了陸夫人過來一起用個便飯好了。」   「不用,不用!」陸氏笑道,「孩子還在家裡等著我。若是郡主有什麼吩咐,讓小丫鬟去傳個話就是了。」   陸氏提起了淼淼,姜憲就不好多留她了。   她親自送陸氏出了垂花門,又讓李驥、康氏、李冬至也各自回屋歇了,並對康氏道:「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讓阿驥陪你回娘家看看。過兩天我再請親家太太和鄭太太到家裡來聽戲。」   康氏羞澀地應了。   李謙之前問過李驥,成親之後是和他們一起住,還是另給他置辦個宅子。   李驥想著自己以後會帶著康氏去甘州,多半的時間都會呆在甘州,在這邊置個宅子也是空著,還要人打理,因而提出想和李謙一起住,等到哪天他升遷到了其他地方再說。   李謙覺得這樣也好。   他常年在軍營裡忙著,李驥和康氏若是回到西安來,姜憲還有個作伴的。就把他原來住的地方重新擴建成了一個兩進三間的庭院,裡面花園客房一應俱全,還專門在旁邊開了個角門方便他們進出,如同宅中宅,兄弟倆既能互相照應,關起門來又各是各的家,互不打擾。   康氏一看就喜歡,對李驥道:「郡主人看著冷清,心地卻很好。」   她始終記得姜憲是怎樣救她於水火的。   李驥與有榮焉地笑道:「那當然!也不看是誰家的嫂嫂。」   康氏抿了嘴笑。   李驥看得心旌搖曳,拉了康氏的手涎著臉道:「我們來做昨天沒有做完的事吧!」   「不要臉!」康氏臉燒得火辣辣的,甩開他的手就進了內室。   李驥嘿嘿笑地跟了進去,道:「之前你說怕嫂嫂一個人,怕嫂嫂看出來覺得孤單,如今嫂嫂有大哥陪著,你還甩開我幹什麼……不會是到了甘州才會依著我吧……」   任著李驥那無賴勁兒,兩個人到了戌時才出內室。   早已過了晚膳的時辰。   他們又是第一天到,李謙安排了大家一起用晚膳的,他們的小廚房並沒有安排準備晚飯。   康氏臉紅紅的,低聲埋怨李驥:「都是你!等會兒怎麼好意思見哥哥嫂嫂!」   李驥也有些不好意思,忙問康氏的丫鬟:「怎麼也不叫我們一聲!」   康氏的丫鬟臉也紅紅的,喃喃地道:「正房那邊,也沒有叫飯……」   李驥聽著就朝康氏擠眉弄眼的,道:「說不定哥哥和嫂嫂也和我們一樣呢!」   「再胡說就不理你了!」康氏瞪了李驥一眼。   李驥不敢再開玩笑了,就催著那丫鬟:「你怎麼還站在這裡?快去正房那邊問問什麼時候用膳!」   小丫鬟一溜煙地跑了,過了一會兒才回來稟道:「王爺那邊也剛剛收拾停當,請二爺和二奶奶過去用飯。」   李驥又想打趣李謙和姜憲幾句,可看到康氏盯著他瞧,只好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乖乖陪著康氏去了正房。   姜憲已經換了衣衫,頭髮還帶著溼意,顯然是剛剛沐浴過。臉兒紅紅的,眼角眉梢還帶著嫵媚的慵懶,像那倨傲的貓,剛剛被人順過毛似的。   康氏覺得這場景好熟悉,等到明白過來,臉上再一次火辣辣地燒了起來——從前只要李謙在家,姜憲十天裡就有九天是這副模樣,偶爾還會白天裡在內室中補眠,說晚上沒有睡好。那時她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自然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如今她也嫁了人……倒有點兒不敢直視姜憲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 第813章送菜   姜憲當然不知道康氏窺知了什麼。   她和李謙聚少離多,就格外的珍惜在一起的日子,也格外的縱容李謙。   正好李謙這段時間都不用去軍營,兩個人就胡天胡地了兩天,這才放姜憲正正經經地穿了衣衫,開始招待康太太、鄭太太等久未見面的通家之好。   康太太昨天已經見過女兒女婿了。成了親,女婿看上去更穩重了,對女兒非常的體貼,女兒的面色紅潤,和她說著話還不時地朝外面看看,生怕康祥云為難了李驥去的模樣。女兒女婿恩愛,就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等到康氏把李長青讓姜憲悄悄塞了兩張契書給她做陪嫁的事,還有姜憲也拿了私房錢悄悄貼補了李驥一萬兩銀子的事告訴了康太太后,康太太不由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為女兒慶幸不已:「當初我聽那些太太們的話,還覺得這門親事委屈了你。要不是我當時問你的時候,你點了頭,這門親事就黃了。可見我閨女是個有福氣的。先是遇到了郡主,後來又和郡主做了妯娌……」說到這裡,她沉默了片刻,「你以後可要和郡主好好相處才是。」   康氏點頭,笑道:「我會把郡主當成我的同胞姐姐一樣。」   康太太笑著拍了拍女兒的手。   姜憲請她過去做客的時候,她把家裡的一支五十年的人參拿出來做了禮品。姜憲生於富貴,五十年的人參對她來說不稀罕,自然也就不知道這支人參對康家的珍貴,好在是她庫房裡的好藥材不少,又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格,後來送了康太太一對五十年的靈芝,一對三十年的何首烏,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杜慧君又被姜憲叫來唱戲。   這次杜慧君不敢推陳出新了,規規矩矩地唱了他最拿手的《沉香救母》。   同在甜水井做客的鄭太太和陸夫人等人聽得津津有味,姜憲卻有點嫌吵,可她是東道,又不好提前走,好不容易耐著性子陪了半場,丫鬟們魚貫著過來續茶上點心,就有小丫鬒過來稟告,說董家大小姐奉了父親董重錦之命來給姜憲送桃子。   姜憲不免有些驚訝。   如今才二月,怎麼就有了桃子?   她正不想聽戲,就順勢去見了董家大小姐。   董家大小姐恭敬地給姜憲行了禮,神色間有些拘謹地道:「家裡的溫棚養了幾株桃樹,也沒有想到會掛果。可巧今年就長出新桃來了。父親說這是吉兆,就讓我過來也送一筐給郡主和王爺嘗嘗。」   自從蔡霜事件之後,董家一直想找機會和姜憲重修舊好,可姜憲今天在這裡,明天在那裡的,他們總也沒能找到機會。這次聽說李謙去京城接姜憲,董重錦備了重禮,準備過年的時候親自上門給李謙請個安的,誰知道李謙又去了軍營,姜憲卻滯留在了太原。給李家送禮的人客似雲來,董家又和李家之前沒有深交,董家的禮雖然重,怎比得上郭永固派了自己的族弟親自來給李謙送年節禮?董家的那份禮單也就轉眼間讓帳房的人給丟到了一旁。   董重錦急得這幾天嘴角都生了泡,把家裡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都琢磨了一遍,這才趁著杜慧君上門唱戲的機會把女兒支使過來。想著姜憲連杜慧君都不怪了,想必也不會責怪董家了。   姜憲並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只是覺得董家的花匠非常的了不起。留在她府上當差的把她的幾株蘭花照料的非常好暫且不說,就這催桃的功夫,就連京城豐臺那邊世代做這個的花農也沒董家的花匠厲害。   她收了桃,一時又不想去戲臺子那邊,就和董家大小姐說起話來:「家裡怎麼就想到用大棚種桃子?只種了桃子嗎?」   董家大小姐見姜憲沒有見怪不由在暗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姜憲在金鑾殿上殺了遼王,擁立了現在的皇帝登基,又以監國郡主的身份統攝朝政,隨後突然卸下重任,李謙被封為了臨潼王……這一樁樁一件件,讓董家的人目不暇接之餘,也瞠目結舌,等到反應過來,只有一個念頭:嘉南郡主絕對不能得罪!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董家也必須和嘉南郡主修復關係。   如今嘉南郡主願意收下董家的東西,還見了她,甚至留了她說話……這已經大大的超出了董家的預期。   董大小姐突然間心中一酸,視線都有些模糊起來。   她忙閉了閉眼睛,把眼眶中的水份眨走,儘量讓自己看上去輕鬆又自然地笑道:「原本還試著種了梨樹和杏樹,可只有這桃樹結了果。其他的都失敗了。」   姜憲笑道:「你們家是哪位師傅負責種的這桃樹?能種別的不?」   董大小姐笑道:「是位姓姚的師傅。他們家幾代人都在我們家種樹。他倒是只種過果樹,不過他兒子會種菜,冬天的時候種了很多的黃瓜,前些日子種了兩壟赤根菜,這幾天就可以收了,不過沒有夏秋季時候的菜香味兒,沒好意思送過來。」   二月的西安沒有什麼葉子菜可吃,平時姜憲也沒有這麼饞,可不知道為什麼,她這些日子就想吃點葉子菜。聞言不由笑道:「你們家倒像是御膳房,拿得出手的東西一準兒是四季都有的。我可不是皇太后,吃不到點的菜就殺你們的頭!」   董大小姐可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把姜憲說的每一個字都想了又想才回話的,就算是這樣,姜憲的話還是讓她思忖了片刻才明白過來——姜憲這分明是讓她把家裡的赤根菜送點過來。   董家只怕禮送不出去,不怕姜憲喜歡的東西他們沒有。   董大小姐聽著眼淚都差點落下來,心裡不知道有多歡喜,忙道:「是我們考慮的不周到!我這就讓人送筐赤根菜來,郡主正好用來招待幾位太太。」   姜憲覺得董家大小姐和袁家三小姐一樣,都是那種擅於察言觀色,百伶百俐的小姑娘。   董家大小姐立刻吩咐了下去。   董家的下人一路飛奔回董府不說,姜憲送走了董家大小姐,回去內室補了個眠,這才去了戲臺。   戲已經快唱完了,晚膳上的赤根菜又受到了大家的好評。   姜憲索性一家送了把菜。   董家知道了,第二天又送了一筐菜過來。   那菜的確如董家大小姐說的,少了夏秋季的菜香味,可到底難得。   姜憲一個人吃了一盤。   李謙笑道:「從前不知道你喜歡吃這個!」   姜憲道:「我現在就想吃點葉子菜,可惜春椿還沒有出來,不然我也能吃一盤。」   李謙忍不住親暱地貼了貼她的面頰,道:「說得我好像虐待了你似的!」   ※   今天的更新!   ※ 第814章慵懶   李謙的氣息總是很溫和,姜憲每每貼近他的時候,總能有種溫馨的感受。她就特別喜歡貼著李謙。此時聞來,那氣息好像格外的濃鬱,也格外的和煦。   她從心底開始感覺渾身都暖洋洋的,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依偎在他的懷裡,懶懶地道:「西安哪裡都好,就是太乾燥了些。」   李謙溺愛地笑著搖了搖頭,不免有些慶幸沒有把姜憲帶去甘州。   她這樣嬌柔,去了那邊只怕更受不了。   他溫聲地和姜憲說起李驥的事來:「住的地方都已經讓人收拾好了。前兩天也看了吉日,說是三月初八,初九,十二都是好日子。我到時候讓阿驥兩口子自己定個日子。大行皇帝那邊的陵宮應該已經修好了,入葬之後京裡恐怕又要多出很多事來。我趁著這兩天阿驥兩口子都在,去一趟臨潼,謝元希一直在那邊幫我頂著,我也得去露個面了。最多三天我就回來。你這些日子要是覺得不好玩,就和阿驥兩口子一起去驪山轉轉。我看很多女眷這幾天都出門踏青呢!」   李謙這日子過得!   連二月初二龍抬頭都沒有個安生了。   姜憲就覺得李謙有點可憐。   像前世的自己,整天就是這個事那個事的,別人在玩樂的時候她都在處理政務,偏偏那些個受益的大臣、皇帝還不買帳……好在她沒有一傻到底,從那牢籠裡逃了出來。   她道:「我剛剛接到阿律的信,他已經安排好了京城的事,和嫂嫂啟程去了遼東。京城那邊只留了個老成的管事幫著看守門戶。兩邊可能四月份等雪消了些就會開仗了。雲林不是還沒有從大同回來嗎?阿律的意思,是想讓你把雲林派過去,指點一下那邊的將士。不過,我想跟阿律說說,以後有什麼事,就讓他直接給你寫信。當初雲林可是奉你之命趕去大同的。」   雲林帶著三千騎兵。   姜憲言下之意,是說李謙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而姜律之所以要雲林過去,十之八|九是想讓雲林指點一下他們那邊的騎兵。   李謙笑著低頭親了親姜憲的頭頂,輕聲道:「你不必如此。萬事開頭難,他那邊我肯定是要幫著的,不然也不會一直把雲林留在大同了。」說到這裡,他語氣微頓,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好?齊大人給我寫信,想讓雲林入贅……」   姜憲愕然。   前世可根本沒有這一出!   她也不知道雲林娶了誰家的女子!   而且她記得齊勝是生了兒子的。   「不行!」她想也沒有想地道,「雲林是你手下的大將,怎麼能讓他入贅!若齊勝真的瞧得起雲林,就應該把他女兒嫁過來才是。」   雲林若是入了贅,肯定是要幫嶽父的,到時候豈不是李謙的損失?   李謙鬆了口氣。   他不由摟得姜憲更緊。   姜憲為了給姜鎮元出頭,殺了遼王。這件事已經傳遍了官場。   他也擔心,怕姜憲一心一意顧著姜家。   從前姜家守著京衛,兩家也沒有什麼矛盾。但現在姜鎮元想割據東北,他在西北,兩家對峙而立,齊勝又是姜家的人,萬一他和姜家有了什麼摩擦……他還真有點為難!   「我知道該怎麼辦了!」李謙道,「雲林的意思,也不太想入贅。不過,雲林若是能娶了齊家的小姐,對他自己倒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李家並沒有讓雲林入籍,雲林雖然跟著李謙做事,卻是良民。若能娶到齊家的女兒,完全可以頂立雲家的門戶,在官場上出頭了。   前世雲林就對李謙非常的忠心,沒想到今生亦然。   姜憲開玩笑地道:「他不會是不喜歡齊家的姑娘吧?」   「那倒沒說。」李謙笑道,「他知道這是件大事。若是真不喜歡,肯定要說明白的。不然不會只說不願意入贅的話了。」   姜憲點了點頭,嘴裡嘟囔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李謙一低頭,卻發現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姜憲已經迷迷糊糊地在打瞌睡了。   春困春困,這還真的就困上了。   李謙笑著搖頭,橫抱了姜憲。   姜憲嘴裡喃喃了幾聲,臉在他胸口蹭了蹭,挪了挪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居然就這樣睡去了。   李謙看著她紅撲撲的臉,恬靜的表情,心裡頓時柔成了一灘水。   他低頭親了親姜憲的面頰,輕輕地把她放在了床上。   姜憲翻了個身,嬌嬌地喊了聲「阿謙」,閉著眼睛沉沉地睡著了。   李謙明明知道她聽不見,卻不禁坐在了她的身邊,悄聲地應了聲「嗯,我在你身邊呢,你好好睡」,坐在那裡看了她半天的睡顏,幫她掖了掖被角,這才去了衙門,安排去臨潼的事。   結果第二天他出門的時候,前一刻鐘姜憲還說要去送他的,後一刻鐘就打起瞌睡來。   李謙好笑,把她抱到床上塞進了被子裡,壓著她讓她睡覺,自己去了臨潼。   姜憲美美地睡了一覺,等醒過來才知道李謙已經走了,就抱怨起情客沒有及時叫醒她。   情客等人自然不敢和她頂嘴,個個恭敬地賠不是。   姜憲平時不會這樣無理取鬧,可這次她卻止不住地覺得難過,也不知道是難過李謙去了臨潼,還是難過情客等人沒有眼色,不「聽話」了。   好在是董家大小姐過來做客,不僅又給她帶了赤根菜來,還帶了一小籃子李子。   青中帶紅的李子,連同枝椏一起剪下來放在黃藤編成的籃子裡,看上去就讓人想咬一口。   姜憲第一次有了饞嘴的感覺。   讓人洗了李子留了董家大小姐說話。   董家大小姐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地應著,面上卻不敢流露出絲毫的緊張、拘謹。   姜憲嘗著那李子酸酸甜甜的,十分好吃,見那李子又不是很多,就吩咐百結,讓她去請了康氏和李冬至過來:「嘗嘗這李子,一起說說話。」   過了龍抬頭,風吹在臉上已經沒有了寒意,太陽溫煦,春風微拂,院子裡的花又開得奼紫嫣紅,如火如荼,百結安排了人去請康氏後建議姜憲:「郡主不如到院子裡坐坐吧?您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出門了。」   這幾天姜憲淨在屋裡睡懶覺了。   姜憲也覺得天氣很好,笑著看了眼董大小姐。   董大小姐當然是求之不得,跟著姜憲等人去了院子裡。   ※   親們,今天的加更!   ※ 第815章嗜睡   此時正值初春,葡萄架上的葡萄只抽了個芽,旁邊兩株並植的老槐樹卻已亭亭如蓋。   百結指使著小丫鬟把桌子椅子都搬到了老槐樹下,椅子鋪上了猩猩紅的坐墊,桌上擺放著甜白瓷的茶具,旁邊深深淺淺的花樹上冒出了初綻的或粉或桃的花蕾,陽光透過老槐樹的枝椏落下金色的光斑,嗡嗡的蜂蜜不時的在花間徘徊,讓人看了心情都跟著明媚起來。   等到百結讓一個叫繡兒的小丫鬟在旁邊沏了茶端上來,那青青的湯色,配著九攢盒裡各式的點心,董家大小姐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   三代看吃,四代看穿,董家雖然也講究,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如今看了百結選的地方,她有點明白過來。   像這樣的眼光和配色,她親自做自然也做得到,可她身邊卻沒有一個丫鬟媳婦子有這樣的眼光。所以姜憲只管把這些瑣事交給身邊的人去做,自己只要享受就行了。   就算是沏茶這樣的事,姜憲身邊隨便一個小丫鬟都比得上那些豪門大族的小姐。   相比她們,姜憲多了一份自信和從容。   姜憲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端起七、八分溫的碧螺春喝了一口,覺得心肺都仿佛被滋潤了似的。   她眯了眯眼睛,總覺得腿有點水腫似的不舒服,伸了幾次腳。   董家大小姐就看見百結端了個絨面矮凳放在了姜憲的面前,幫姜憲把腿擱在了矮凳上。   姜憲的神色就更舒服了。   她問百結:「剛剛洗的李子呢?」   百結立刻把用水晶小碗裝著的李子拿雪白的帕子託著遞給了姜憲,李子上還叉著個雕了桔梗花的銀制水果叉。   姜憲懶洋洋地吃了個李子,問董家大小姐:「你父親這段時間可好?是在家裡還是去外面跑生意去了?」   董家大小姐身姿筆直地坐在那裡,顯然是從小就受到了很好的訓練。她忙笑道:「父親年事已高,外面的生意都交給了我四叔,如今多半的時候都在家裡。今年雪下的晚,卻下得大,父親就沒有出去。」   姜憲點頭,笑著對她道:「你不用這麼拘謹,我弟妹和小姑都不是苛刻的人。」   董家大小姐在心裡苦笑。   她何嘗不想在姜憲面前談笑風生,看上去大方又優雅?可她實在是擺不出這樣的姿態來。還不如該是怎樣就怎樣——她父親董重錦曾經告訴過她,像姜憲這樣的身份地位,不知道見過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上趕子在她面前表現自己,若是她自認為比汪幾道這樣的人還要老道,那就去陪說陪笑,若是自認為比不上像汪幾道這樣的人,最好就是老老實實地在姜憲身邊呆著。   董家大小姐覺得自己雖然比一般的女子強,可在姜憲面前,卻還遠遠不夠看。   因而她選擇了老老實實地呆著。   「我知道!」她笑著頷首,道,「郡主覺得這李子很好吃嗎?這是我們家今年種出來的第一批李子,酸的多甜的少。我父親嘗過之後還把姚師傅叫到跟前,問能不能種出甜一些的李子。姚師傅說,有人喜歡吃甜,有人喜歡吃酸,這酸的未必就不好。我父親聽了之後才讓人送些來給郡主嘗嘗。還說,若是郡主不喜歡這口味,家裡還有兩株剛剛掛果的,據姚師傅說,可能會比今天送來的這些李子要甜一些。」   「我也不是特別喜歡吃酸的。」姜憲笑道,「可能是這段時間胃口不好,吃了酸的覺得開胃,就覺得這李子好吃。」   「那也是我們家和郡主的緣分。」董家大小姐溫婉地笑著陪姜憲說著閒話,「之前我還怕郡主不喜歡,要不是我父親覺得好不好都應該把這頭一份帶給郡主嘗嘗,我也不敢把東西往您面前送……」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康氏和李冬至一起過來了。   大家見了禮,姜憲招呼她們坐下,把手中的水晶碗遞給了百結:「你們也嘗嘗,我覺得挺不錯的。」   有小丫鬟上來給康氏和李冬至打水淨手。   康氏就和董家大小姐閒聊了幾句:「回娘家的時候聽說董老爺捐錢辦了這次元宵節的燈會,還花大價錢從揚州買進了一批燈回來。可惜我們在太原,沒看到。」   原本是為了討好李謙和姜憲的,誰知道卻落了空。   董家大小姐當然不會把這話說出來,她笑道:「我爹這些日子就是閒的。我過來的時候還拉著管家在說四月初八的浴佛節,說香積寺前些日子給觀世音重塑了金身,就想捐點香火錢,請了京城的高僧過來,在那邊辦個廟會。不過,我算了算,覺得這時間有點緊。還不如等到六月六,寺裡曬經書,又都辦廟會。」   康氏接過小丫鬟的帕子一面擦著手,一面笑道:「大小姐說得是。如今大行皇帝的棺槨已經定了三月份下葬,京裡大大小小的寺廟只怕都要忙這件事,真正有名望的高僧未必有空,名望略遜一些的,千裡迢迢地請來也沒有多大的意思。」說到這裡,她想到了端午節,道,「不知道今年還賽不賽龍舟?」   從前每年肯定都要賽龍舟,這幾年世道不好,龍舟賽的規模一年不如一年,去年乾脆沒有辦。   董家大小姐聽著心中一動。   反正是討好姜憲,若是姜憲想看,不如回去和她父親商量,就由董家辦一場龍舟賽。   她在董家是說得上話的人,拿定了主意,立刻就道:「我父親倒是想辦一場龍舟賽,可沒有官府的同意,也不好越俎代庖。」   像鋪路修橋,施粥賑糧這樣的事,雖說是善行,可也容易聚攏名聲,素來為官府所忌。   若是官府不同意,董家就是想花銀子辦燈市、辦龍舟賽,也要擔心會不會被扣上「圖謀不軌」的罪名。   康氏當然知道董家不敢擅自做決定,但剛才不是說他們家是要捐銀子給寺裡辦廟會嗎?   她一時沒明白董大小姐怎麼突然就把話給說變了,恰巧此時百結已把裝著李子的水晶碗端到了她面前,她一時顧不上董大小姐的話,隨手拿了一個李子就咬了一口……這一口下去,差點沒有酸掉她的大牙,她那麼能忍的一個人都忍不住把嘴裡的李子吐了出來,捂著腮幫子道:「這是什麼呀?怎麼這麼酸?郡主……」她回過頭去,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姜憲居然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   「這,這是怎麼了?」康氏不由擔心地朝百結望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816章診脈   百結這才發現姜憲的異樣。   她心中咯噔一下,一個念頭浮上心間,忙道:「郡主這些日子恨不得站著都能睡著……我這就去請常大夫過來……」   姜憲自從嫁給李謙之後,身子骨大好,連個頭疼腦熱的都沒有,又一會兒太原,一會兒京城的,已經很久沒有讓常大夫給她請平安脈了。常忍冬樂得清閒,收了好幾個徒弟,每天都在由李謙支持下開的藥鋪裡搗騰把湯藥製成膏藥,減少熬藥的環節,好更能夠適應戰場的環境。只在姜憲回來的那天敷衍地來把了個脈,覺得姜憲的身體好得很,沒有姜憲的傳喚,他也就沒再入府。   董大小姐聽了笑道:「那就有勞百結姐姐了。是不是要先給郡主搭個薄被?這三月的天氣看著暖和,可若在外面睡著了,還是很容易著涼的!」   百結匆匆地點頭,召了兩個小丫鬟過來交待了一番,小步跑著去了外院。   董大小姐暗暗在心裡奇怪。   姜憲身邊的三等小丫鬟都是通身的氣派,比正經人家的小姐也差不到哪裡去,百結還是貼身的大丫鬟,從宮裡出來的,照理說應該很是沉穩持重才是,就是焦急,也應該放在心裡,怎麼會小跑起來……   但她也沒有多想,等到小丫鬟拿了薄被過來,她起身接過幫著那小丫鬟給姜憲搭在身上。   誰知道薄被一落到姜憲的身上,姜憲就睜開了眼睛,睡眼惺忪地道:「我這是怎麼了?睡著了?」   她心中暗自驚訝。   在宮裡久了,有個風吹草動的都可能是大事情,因此她從小就驚醒。更別說這樣在外面院子裡了,還是有客人在場的情況。若有例外,也只是在李謙的懷裡,才會睡得很沉,有時候吵都吵不醒。   康氏和李冬至關心地走了過來。   李冬至含糊不清地道:「沒事!百結去請常大夫了。嫂嫂多半是沒有睡好。」   姜憲沒有計較這些,她訝然地望著李冬至,道:「你這是什麼了?」   「那李子……好酸!」李冬至說著,捂了捂腮,舉起手中的茶盅喝了一口,這才能繼續回道,「不過,喝了茶就好多了!」   「有這麼酸嗎?」姜憲不解地道,順手拿了個李子咬了一口,道,「我怎麼覺得還好啊。酸酸甜甜的,很爽口!」   她們都不清楚姜憲的口味,自然也不好評價,笑著打趣姜憲不怕酸,卻被得了信趕過來的情客聽了個正著。她心裡不由七上八下的,小心翼翼地幫姜憲掖了掖薄被,斟了一盅半熱的茶給姜憲。   姜憲直嚷太熱。   康氏以為是天氣的緣故,情客也不言明,只是笑著又斟了一杯溫度略低一些的。   姜憲喝著茶。   幾個人就圍著姜憲說著話。   不過半炷香的功夫,常大夫就滿頭大汗的趕了過來。   見到姜憲面如芙蓉般好生生地坐在那裡和人閒聊,他心裡一松。   要是姜憲有個什麼事,他可真沒有辦法向李謙和田醫正交代。   幾個人忙避到了旁邊的廂房,讓常大夫給姜憲把脈。   平時不過一刻鐘就有了結果,這次常大夫卻把了左手把右手,折騰了兩、三刻鐘,讓原本以為自己沒什麼的姜憲都有點嚇著了,追問他自己到底是怎樣了。   誰知道常大夫卻看了一眼百結,這才道:「脈象上看不出什麼,不過郡主這些日子還是要小心點,不要吃太多生冷的東西,不要打什麼太極了,也不要出門,我還是像從前那樣,每隔三天就來給郡主請一次平安脈。若是有什麼異像,也能早點發現。」   姜憲幾個人面面相覷。   這算是什麼病?   常大夫含糊地道:「因現在還沒有看出什麼來,因而也不好確診。不過,總是小心為上。郡主則是想睡就睡,想吃就吃,不要拘著自己就好。等脈象上有什麼不一樣了,我再給郡主開方子也不遲。」   姜憲知道給她看病的大夫都是以求穩為上,就算是看出來了什麼,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也是絕不敢說出來的。好在是她覺得自己的身體真的沒有什麼異樣,而且覺還睡得挺香,睡過之後像補充了元氣似的,通體舒暢,也就沒有太擔心。   結果當天晚上,李謙從臨潼匆匆地趕了回來。   姜憲望著他在自己面前又驚又喜的面孔,不禁愣愣地道:「我,我是不是得了什麼病?要是我真得了什麼病,你可一定得告訴我。我要把我的陪嫁都留給阿驥,還得和阿驥約好了,不允許他補貼你的子女。你還這麼年輕,肯定會續弦,我才不要把我的銀子給你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用呢!」   李謙哈哈大笑,舒展的眉眼如暗夜裡的星子,英俊的讓人沉醉。   「你不是說若是你走在了我的前頭,不允許我續弦嗎?」他輕輕地抱了抱她,就像在抱一個易碎的琉璃,道:「怎麼這才幾天沒見,你就改變主意了?我不僅可以續弦了,還能和別的女子生孩子了?你這主意變得可真快!我到底是聽你的話不續弦呢?還是聽你的話續弦呢?」   姜憲想想,也不禁「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她把手臂軟軟地搭在了李謙的脖頸上,用一種自以為嫵媚的姿勢斜睨著李謙,道:「這就得看我的心情了!若是我的心情好呢,就管管你。若是我心情不好呢,你愛怎樣就怎樣。」   李謙就陪著她耍花腔。故作詫異地道:「不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才要管著我,心情好的時候就不理我嗎?怎麼你是反著來的?難怪我一直想討好你卻不得其法?」   「那是!」姜憲嘻嘻地笑,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是那麼容易討好的嗎?   李謙再次哈哈大笑,輕輕地摸了摸她面頰,捧著她的臉就要親。   姜憲卻覺得他身上有著濃濃的土腥味,讓她有些受不了。   她只是淺淺的和他接了個吻,就推搡著他:「快去更衣,風塵僕僕的。」   李謙笑著對她說了一聲「對不起」,神色間滿是柔情蜜意,道:「太想你了,還沒有來得及去洗漱。」   姜憲點頭,心裡卻頗不以為然。   他有這麼想她嗎?   想她怎麼還會把她丟在太原!   想她怎麼還一個人去臨潼!   不過,他連夜從臨潼趕回來,應該也是有點想念她的吧!   姜憲想著,覺得心裡有點甜蜜。   她依在大迎枕上,又有點想睡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 第817章寵著   等李謙更衣出來,就看見姜憲神色恬靜地枕在碧綠色繡著並蒂蓮的方枕上睡著了。   濃豔的顏色映著她雪白的面孔,讓她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般天真可愛。   卻是他的妻子。   念頭閃過,他心裡已經軟成了一團。   他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不忍吵醒她,親了親她的額頭,就這樣坐著看了她快一個時辰,直到她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看見了他就打著哈欠道:「我又睡著了嗎?你洗漱完了?」   「嗯!」李謙應著,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又低頭吻了吻她的面頰,溫聲道,「是不是很累?快睡吧!我就在你旁邊!」   姜憲翻了個身,感覺自己好像有什麼話要對李謙說,可腦子裡卻一片混沌,嘴裡喃喃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又沉沉地睡著了。   李謙望著她笑著搖頭,滿是寵溺的目光,幫她順了順髮絲,這才吹燈上了床。   第二天姜憲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朝霞滿天,把屋子裡都映襯成了桔色。   她莫名的就感覺到熱,吩咐過來服侍她穿衣的百結道:「把窗戶換上綠綃紗。」   家中的陳設還多是跟著宮裡的習慣來的。宮裡每到四月才換紗窗帷帳,他們這些丫鬟小廝也就該換上單衣了。   百結聽著不免愣了愣,這才笑著應下。   姜憲見屋裡只有她一個人,道:「大人呢?!」   她一時還沒有改過口來。   百結等人卻早得了打賞,改了口。她笑道:「王爺今天高興,一早就出門跑馬去了。走的時候還特意囑咐我們,說若是郡主醒了,就讓您先用早膳,王爺和鄭先生說幾句話就回來了。」   還說想她,卻一大早就抽功夫去了鄭緘那裡。   她問:「是臨潼那邊出了什麼事吧?」   「沒有聽王爺身邊的人說起。」百結扶著姜憲下床,「鄭先生說話風趣,王爺應該是去看看鄭先生吧?」   鄭緘說話是很風趣,可李謙有這麼高興嗎?還專程跑去和他說話。   姜憲借著百結的力站了起來,百結卻沒有鬆手,要扶著她到鏡臺前坐下。姜憲甩開了她的手,奇道:「我又不是老太太,用得著你這樣嗎?」話說到這裡,她突然想到百結和情客的年紀都不小了,得給她們婚配了。這件事她雖然早幾年就在看,可到底沒覺得著急,有一搭沒一搭的,就給拖了下來。   她得找個機會問問兩人的意思。   她都成親好幾年了,這兩人還陪著她呢!   可她已經習慣了兩人的陪伴,這要是真的放出去,她還真捨不得。   想到這些,她的心情就有點低落。   懶懶地坐在鏡臺前梳了個頭,心不在焉地用著早膳。   李謙回來了,舉了手裡提著的鳥籠子笑道:「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姜憲認出那是鄭先生家裡養的一對八哥。   她不由笑起來,道:「你這一大清早的,原來是去鄭先生家裡把人家的寶貝給拎自己家裡來了。你怎麼把鄭先生的鳥弄到手的?」   李謙笑著把鳥籠交給了身邊的小丫鬟,讓她去找管事的吩咐負責養鳥的人收拾好了就和他送給姜憲的黃鸝一塊兒掛到姜憲的屋簷下,然後去更衣淨手後這才坐到了姜憲對面,笑道:「今天不是閒著沒事嗎?就去鄭先生那裡坐了一會兒。見這兩隻鳥長得好,就向他討了回來——之前我看你還挺喜歡那兩隻黃鸝的,原想再給你捉兩隻來的。多幾隻鳥叫,家裡顯得熱鬧。」   說話間,姜憲聞到李謙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她有些意外,道:「你去找鄭先生喝酒了!」   李謙點頭,笑道:「今天高興!」興致勃勃的樣子。   姜憲心裡奇怪,道:「是臨潼那邊遇到了什麼好事?」   「算是吧!」李謙眼裡含著笑,語氣卻有些模糊,道,「元希在那裡,諸事順利,臨潼的王府最少也要五年才能初具規模,我覺得挺好的!」   姜憲哈哈大笑,道:「你等會兒去衙門嗎?」   「不去!今天在家裡陪著你!」李謙笑著,見姜憲只喝白粥,道,「怎麼?今天的菜不好吃嗎?」   姜憲道:「不想吃小米粥,也不想吃棗泥饅頭,就想吃點爽口的葉子菜。」   今天早膳的菜品是桂花辣醬芥、紫香乾、什香菜、暇油黃瓜、醬小椒、甜醬姜牙……還有金糕卷、小豆糕、蓮子糕、碗豆黃,這都是北方人的吃法。早膳配著青菜,是南方的人的吃法。   李謙一邊叫人去炒菜,一邊道:「那早膳就按著江南的做法做,你看看你中午想吃什麼,我們再換。」   姜憲就奇怪地望著李謙,道:「我真的沒什麼病嗎?」   「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呀?」李謙哭笑不得,「你要是有病,我還能坐得住嗎?」   姜憲道:「那你今天怎麼管得這麼寬?」   李謙面露無奈地搖頭,道:「難怪古人聖賢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我關心你也不成了!」   姜憲失笑,道:「我就是覺你今天有點奇怪!你平時可不會管得這麼細?」   李謙就夾了個金糕卷放在了她的碗裡,道:「今天這個做得不錯,你嘗嘗。」又道,「我這兩天不是沒有什麼事嗎?等我忙起來,又顧不上你了。」他說到這裡,很少見的面露猶豫之色。   他心裡突然非常的難過。   別的女子遇到了這樣的事,就算娘家的母親和嫂子不過來探望,自家的姐妹也會來探望,他的保寧,既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除去了皇室宗親的身份,她也只不過是個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年邁的外祖母的小可憐罷了。   如今房夫人又和姜鎮元去了遼東。   他就是想接個她娘家的人過來看看她,都找不到。   李謙忍不住就把姜憲抱坐在了他的膝頭,親了親她的臉,笑道:「你就別疑神疑鬼的了!我沒空管你的時候你別和我置氣就行了!」   姜憲抿了嘴笑,還想著和李謙打趣兩句,有小丫鬟進來稟告,說是董家大小姐過來了。   李謙奇道:「她來幹什麼?」   他不知道姜憲什麼時候和董家的人有來往了。   姜憲就把董家派人給她送菜送水果的事告訴了李謙,並道:「我昨天讓常大夫把脈的時候董家大小姐正好在場,估計是董家派她來探望我的。」   李謙想了想,就站了起來,道:「那我去書房裡看書。讓她陪你說說話。」   有了李謙,姜憲就誰也不想要了。   她不悅道:「我和她說幾句話就去書房裡找你。」   李謙想到書房那兒種了很多的竹子,這會兒春風習習,非常的涼爽,不如就讓姜憲去那邊睡覺,更清靜。遂笑著答應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 第818章保留   董家大小姐是來給姜憲送赤根菜的:「家父聽說您喜歡吃,專程收了一筐,若是郡主覺得好吃,我明天再給您送過來。」   姜憲倒更喜歡他們家的酸李子。   董大小姐笑道:「李子我也給郡主帶了一些。還帶了一些我二嬸嬸醃製的玫瑰杏餅,也是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吃。是我二嬸嬸從娘家帶來的手藝。據說她們家老祖宗就是靠這個發的家。」   姜憲很感興趣,向董家大小姐道了謝。   董家大小姐是個有眼色的,進門就打聽到李謙在家,她沒有多坐,立刻就起身告辭了,還說若是姜憲吃著好吃,她過幾天再送過來。   姜憲向她道了謝,吩咐情客送她出門,自己則去書房找李謙去了。   書房裡比較陰涼,李謙早已吩付人在書房的羅漢床上加鋪了床墊子,沏好了茶,挑了幾本遊記放在床邊的小几上。等姜憲到了,他就放下手中的公文,把她帶到了羅漢床前,笑道:「你這裡玩會兒。我就在旁邊看公文,有事就叫我。」   姜憲身上懶洋洋的,聞言也不客氣,靠在羅漢床萬字不斷頭的靠背上,喝著茶,吃著點心,看著書,不一會兒就困了。   她打了個哈欠。   一直分心關注著她的李謙就走了過來,道:「是不是有點累?」   姜憲點頭,說起董家給她送東西的事來:「……還挺有心的。」   李謙想了想,道:「馬上就要收新茶了,我看這件事就交給董家去做好了。」   自邵家完了之後,李謙就順手接了榆林衛的一些勢力,現在的榆林衛總兵雖然是朝廷新派過來的,眼頭卻很亮,沒有李謙點頭,他別說盤剝過往的商隊了,就是正常的賦稅也不敢收。現在從關內到西域的商路對於李謙來說,等於是暢通無阻了。李謙這兩年把關內的糖、茶、鹽銷往西域,賺了不少,兩司的軍餉多從其中而來。   他把收新茶的事交給董家,也就是說,要讓董家參與到其中來。   姜憲當然不會以為只因董家給她送的東西很用心,李謙就把自己的利益分給了董家。   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李謙解釋道:「我們不能總是這樣與民爭利。而且我人手不足,不能總是把幾個有將才的人用去做生意,最好是找個能幫忙的合作人,由他們負責貨源和銷售,由我們來負責路上的安全,這樣既有利可圖,又可以練兵。若是合作的好,我們還可以參與到董家的一些生意中去。董家這些年的生意做得很艱難,若是願意讓我們給他做靠山,對他們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   當然,董家這樣討姜憲的喜歡,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他希望姜憲能找點事做。   董家和他聯手做生意,有些事就得找到姜憲幫他們說項,姜憲就可以慢慢參與到其中來。若是姜憲喜歡,大可以接手。若是不喜歡,就當是給她找個事打發時間了。   「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他笑道,「能者多勞。正好把馬永盛給解脫出來,我原是想讓他管著軍需這一塊的,可讓他天天和人做生意,也太浪費人才了。」   姜憲抿了嘴笑。   前世管軍需的是李麟,這世換成了馬永盛。   不過,馬永盛也確實挺適合幹這事的。   他前世就是以八面玲瓏而著稱的。   她道:「那你也趕緊把人家雲林調回來!人家雲林也不能總在大同守著啊!」   前世,雲林也是李謙的左膀右臂。   李謙點頭,打趣道:「一切都聽夫人的安排!」   姜憲就想起一樁事來。   她道:「福建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   李謙沒有瞞她,道:「靖安侯府派人進京城送端午節禮了,晉安侯親自陪著靖安侯府的人去見了簡王,之後東陽郡主又帶著靖安侯夫人的陪嫁嬤嬤去見了太后,兩邊應該是都搭上關係了。就看朝廷最近有什麼動向了。」   撤藩是不可以的。   至少這幾年是不可能。   怕就怕他們因為她而開了眼界,不介意殺戮,直接把她安排在趙璽身邊的人給殺掉。   要不怎麼說這種特例不能開呢!   姜憲在心裡嘆息,總覺得應該還會有什麼事發生,她得提醒李謙一聲,可她困得很,腦子裡混混沌沌的,一時間居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支吾了半天,想到了被她派出去的劉冬月,道:「冬月不是跟著雲林去過幾次福建嗎?我看這件事就讓冬月去辦好了。我身邊還有阿吉服侍著。」   「這個主意好!」李謙贊到,笑著摸了摸她的面頰,溫聲道:「那就睡吧!我在這裡看著你。」   姜憲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嘀咕著:「人家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未必願意靠過來。不過,倒是可以問一問。」   李謙知道她說的是董家。   董家能立足西安這麼多年不倒,自有其過人之處。   「睡吧!」他握了姜憲的手,道,「慢慢來,不用那麼著急。」   姜憲喃喃地嘟囔了幾聲,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李謙在羅漢床邊坐了一會兒才去處理公文。   過了兩天,董家大小姐過來給姜憲送吃食,姜憲就和董家大小姐提了這件事。   董家大小姐又驚又喜,連連向姜憲道謝,說立刻就回去和她爹說,可眼底卻閃過一絲擔憂。   官員和那女子、小人也是一樣。商人們近了官員,怕官員倒臺的時候受牽連,遠了又沒辦法得利。   姜憲雖然給董家找了個賺大錢的路子,可一旦董家答應了,兩家就綁到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也沒有催董家的人。   沒想到董重錦卻是個十分果斷剛勇之人。   不過幾天,就傳出董重錦要招贅上門,家中的族老反對,董家一分為三的消息。   姜憲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正在吃李謙不知道從哪裡給她弄來的蘭花豆。   從前她從來不吃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現在卻非常的喜歡。   她差點被噎到。不由對李謙道:「這個董家,還真是厲害。董重錦走了我們的門路,只是不知道董家哪一房走的是內閣的門路,哪一房是兩不相幫,只守著祭田過日子的?」   李謙當時正在給她剪腳指甲,聽了心不在焉地道:「去打聽打聽哪一房拿了族譜不就知道了。」   拿了族譜的那一房,通常都要管理祭田。這一房就是守成的。   董家怕站錯隊,索性分了家。   萬一哪一房失利,還有另兩房幫著周旋,保留家族香火。   姜憲隨口應著,眼睛卻盯著李謙給她剪的那些腳指甲。   有的深有的淺,不好看不說,還容易勾到綾襪。   也不知道等李謙去了衙門,她讓情客再幫著剪一次,能不能剪得好一些。   ※   親們,今天的加更!   ※ 第819章大喜   李謙當然不知道此時的姜憲在想什麼。   他只覺得姜憲的腳白生生的,比那嬰兒的皮膚還要嬌嫩,腳指甲泛著粉色的光,像那打磨過的貝殼,漂亮到他的心裡去了。   李謙剪完了腳指甲,忍不住就在她的腳背親了一口。   姜憲當場懵圈,忙把腳縮了回來,赧然地道:「你,你怎麼親我的腳!」   李謙笑著不說話,把她的腳拽過來又親了一口。   姜憲的臉紅得更厲害了。   自那天她在李謙的書房裡睡了一覺之後,書房也成了姜憲自由進出的地方。她常跟著李謙去書房。李謙有時候不免要在書房裡見見身邊的幕僚或是下屬,就讓人在羅漢床前豎了張屏風,他辦公的時候姜憲就在屏風後面睡覺或是看書。然後再一起回內宅吃飯。   倆人這些日子幾乎形影不離。   姜憲就湊過去摟了李謙的脖子,想窩在他懷裡和他說說悄悄話,誰知道剛剛張嘴,心裡就一陣噁心。   早上起床的時候,她就有點犯噁心,但喝了口溫水就過去了,她也沒有放在心上,誰知道此時卻噁心到想吐。   她忍不住跳下床,衝進了洗漱間,趴在洗漱架的銅盆旁吐了起來。   李謙立刻就跟了進來。   「不舒服嗎?」他半抱著姜憲。   姜憲把身子骨靠在他的懷裡,聞著他身上的氣味,感覺好多了。   此時已進入了四月,家裡的棉夾子簾換成了夾布帘子,丫鬟小廝們也都穿上了春衫,天氣一日比一日熱起來。   「是不是灶上的婆子手腳不乾淨?」她喃喃地道,彎下腰去又想吐。   「沒事,沒事!」李謙安慰著她,輕輕地順著她的背。   寬厚溫暖的手讓人覺得踏實又可靠。   姜憲心裡慢慢地舒服起來。   情客倒了杯溫水端進來,要服侍姜憲漱口。   李謙卻伸手道:「我來!」   情客自然樂見他們夫妻恩愛,笑著把託盤呈了過去。   李謙小心翼翼地給姜憲餵水。   姜憲有點不好意思。   是不是夫妻做久了,彼此之間也開始不講究什麼了,連剪腳指甲,餵水這樣的事也做得如此的嫻熟。   她看了一眼銅盆裡的汙物,低聲對李謙道:「你出去!我想淨個臉!」   李謙可能看出來她不太自在,捧著她的臉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這才悄聲道:「我出去了。你有什麼事就喊我。我這就讓常大夫進來給你瞧瞧。」   姜憲點頭。   李謙出了洗漱間。   姜憲不僅淨了面,淨了手,還重新梳了頭,換了件衣裳才回了內室。   常大夫已經在宴息室裡等著她。   李謙牽了姜憲的手,笑道:「走吧!」   姜憲「嗯」了一聲,卻發現李謙的手好像有點發抖。等她想再去體會的時候,李謙已半擁著她往外走了。   這還是李謙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對她如此的親暱。   姜憲心中說不出是甜還是羞,一抬頭就看見常大夫神色肅穆地等在屋子中間。   「王爺!郡主!」他上前行了禮。   李謙扶姜憲到臨窗的炕上坐下,自己卻站到了姜憲的身後,雙手搭在了姜憲的肩頭,靜心屏氣地看著常大夫給姜憲把脈。   姜憲覺得李謙有點緊張。   常大夫卻像上次一樣,脈了左手脈右手,脈了右手脈左手,顯得非常的慎重,感覺像是對她的脈象拿不定主意似的。   姜憲想到這些日子李謙一反常態的陪伴,原本想安慰李謙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不僅如此,她自己也緊張起來。沒等常忍冬把完脈已道:「我這脈象不妥嗎?」   誰知道常忍冬卻沒有理她,又把了一次脈。   姜憲忍不住了,皺了皺眉頭道:「你到底診得怎樣了?」   她心裡一直隱隱有個擔心。   重生這種事,簡直是匪夷所思。而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她總覺得,她得到了這麼大的一份機緣,總得拿一些東西去換。特別是,她還改變了太皇太后的壽元,與天爭道,她遲遲早早是要付出代價的。   難道這代價就是讓她早逝?   若是如此,又何必讓她重生,做一場美夢呢?   姜憲想著,眼淚都快落下來了,不由緊緊地握住了李謙搭在她肩上的大手。   誰知道常大夫聽了卻朝著李謙咧嘴一笑,道:「恭喜王爺,恭喜郡主,的確是滑脈。郡主有喜了!」   「真的嗎?!」李謙大聲道,喜悅立刻就抑制不住地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他像喜狂了似的,也不管常忍冬還在眼前,捧著姜憲的臉就是一通亂親,一面親,還一面含含糊糊地道著:「謝謝你,保寧,我要做父親了,你要做母親了!我太高興了!謝謝!你這些日子辛苦了!我這就去給家裡報信,讓家裡的人也高興高興……嗯,好像是說三個月之內不能說的,怕驚嚇著孩子,這還沒有三個月,再等幾天!保寧,你還有誰想要告訴的?我們可以先把信寫好,等孩子三個月了就差人送過去!承恩公夫人那裡要送封信去,還有房夫人和太皇太后……」   姜憲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從李謙激動的自言自語裡確認了自己懷孕的消息。   莫名的,她的眼淚滾滾落下。   「真的懷了孩子嗎?!」她呢喃地道。   難怪她這些日子一直不太舒服!   難怪情客她們的舉止總是透著點異樣!   難怪李謙這些日子一直都陪著她!   菩薩對她真的是太好了。   不僅讓她有個重新來過的機會,還賜予了她孩子,讓她的人生從此再也沒有遺憾。   姜憲不由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道:「我,我要給菩薩鍍金身。」   「鍍,鍍,鍍!」李謙樂壞了,還以為姜憲曾經在哪個廟裡許過願,眉飛色舞地道,「不僅要給菩薩鍍金身,我還要給菩薩捐個大雄寶殿。」說到這裡,他突然看見了旁邊服侍的丫鬟,忙道,「服侍你的人也有功,全都賞……」說完,又覺得自己失言了,笑道,「現在還不能賞,要等孩子大些了再賞。不過,你們的功勞我都記得,不會忘記的。」   屋裡的丫鬟齊齊屈膝行禮,卻被情客呵斥住不敢出聲道恭喜:「大家知道了就行了。不要在外面亂說。」   若是驚擾了孩子,她們有幾條命也不夠賠!   李謙笑眯眯地看著情客,從來沒有過的和顏悅色,道:「情客說得對!郡主屋裡的事交給你,我放心!」   情客鬧了個大紅臉。   姜憲咯咯咯地笑,還像個孩子。   ※   親們,從今天晚上凌晨的凌點,也就是23號開始,月票雙倍翻番,求月票!   讓我知道親們還在跟文……   拜託大家了!   鞠躬!   ※ 第820章鬧劇   李謙看見姜憲這樣,眼圈頓時就紅了。   姜憲在她心裡還是個孩子呢,就要做母親了,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好!   他上前輕輕地攬了姜憲的肩膀,細心地問常忍冬:「有些什麼要注意的事項?你不如一併寫個單子給我們。」至於老成的嬤嬤,他在臨潼時聽到消息就已經著人看好了,只等常大夫證實了消息,就把人領過來服侍姜憲。   不過,最好還是從房夫人那裡討個人來。一是忠心,二是懂規矩,免得姜憲看了煩心。   原本從太皇太后那裡要個人是最好的,可現在韓同心當家,他不想給太皇太后添麻煩,同時也擔心韓同心的人混了進來。   有些事他不想姜憲擔心,就沒有和姜憲說。   姜憲之前安排在趙璽身邊的閔州,被韓同心捉了個錯處,差點被打死了。要不是閔州身邊的親信悄悄地給太皇太后報信,他早就被打死了。最後,他死罪雖免,可活罪難逃。挨了板子後被韓同心打發去了混堂司給那些大太監洗澡堂子去了。還是太皇太后知道了,直接找到了簡王那裡,由簡王出面,讓閔州去了慈寧宮服侍。   誰知道閔州是個有主意的,求了太皇太后,出了宮,去了上林苑守林子去了。   趙璽把嗓子都哭啞了。   韓同心氣不過,就由著趙璽吵鬧,還不允許人管他,想把他這脾氣給改過來。   誰知道趙璽人小鬼大,守著他的人一不留神,居然讓他給跑了。   而且他直接跑到了御書房裡,抱著汪幾道的大腿不放,說韓同心要把他丟到山林裡餵老虎。   汪幾道見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哄了半天可怎麼哄也哄不住。   趙翌吵著要見太皇太后。   汪幾道幾個沒有辦法,只好請了簡王進宮。   簡王見趙璽哭得臉都腫了,嗓子說不出話來,吃什麼吐什麼,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跑去坤寧宮就把韓同心狠狠地教訓了一頓,把她身邊服侍的全都遣了出去,低聲問她:「若是皇上夭折了,你準備怎麼辦?」   誰知道韓同心毫不在意地道:「我已經是太后娘娘了,從宗室裡抱個孩子過來養大就是了!」   簡王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咬著牙道:「你可別忘了,先帝還有一張遺詔。就算你能廢了那張遺詔,你也要掂量掂量,如今宗室裡有哪個孩子的父母你能給弄死了?不然那孩子長大了難道會不理會自己的生母,反而尊你這個養母為後?就算是你把孩子的父母都弄死了,你恐怕還得防著那孩子親政之後把你給弄死了吧!」   韓同心不做聲了。   簡王很想扇她一耳光。   可事已至此,就算是簡王給她一耳光也沒有用了。   簡王索性把事情給挑明了:「你若是傻得想給趙嘯和蔡如意養兒子,我告訴你,我寧願把姜憲迎進京來。」   韓同心聽到姜憲的名字就跳了起來,衝著簡王直嚷嚷:「你是什麼意思?看著我被姜憲壓著,覺得心裡痛快不成?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把姜憲給擠兌走的?你以為姜憲不恨你?」   簡王冷笑,道:「這就是你永遠都不如姜憲的地方——姜憲懂得審時度勢。知道什麼時候該放下成見,什麼時候能挑起事端。而你呢,蠢到自己的兒子不養反而想給別人養兒子。   「我的話已至此,你自己想想吧!   「如果你想不通,就把皇上接進宮來,磋磨死好了。   「我倒想看看,沒有了趙璽嫡母這個身份,你還能做幾天的皇太后!」   說罷,簡王甩著袖子走了。   韓同心在坤寧宮裡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親自去把趙璽接了回來。   可趙璽怎麼也不願意跟韓同心住在一起。   韓同心沒有辦法,只好把趙璽重新送回了慈寧宮,每天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跟趙璽反覆地講閔州怎樣怎樣的狐假虎威,仗著對趙璽有功就在宮裡橫行霸道,耀武揚威,這樣的小人不能用。   不知道趙璽是天性涼薄還是被韓同心說動了,漸漸也不提閔州了,把韓同心安置在他身邊的一個太監當成了大伴,整天笑嬉嬉地和那太監玩耍。   太皇太后看了直搖頭,私底下和太皇太妃道:「先帝像皇上這麼小的時候,我送給他的一個瓷偶打碎了,他都哭了半天。最後為了親政還不是和曹氏翻了臉?只怕這個比先帝更不如……」   之後過了幾天,又把趙璽送回了坤寧宮,只說自己年事已高,又是孀居之人,怕把暮氣傳到了孩子身上。   李謙想,要是姜憲知道了,肯定會心疼太皇太后,氣個夠嗆,甚至還有可能會後悔就這樣退出了京城,讓太皇太后沒有了遮擋。   如果王瓚能立起來就好了!   這一瞬間,他腦海裡居然浮現出這樣的念頭來。   府裡的人卻像懷裡揣了個金元寶但又誰也不能告訴似的,暗自歡喜卻又要強裝無事,府裡的氣氛不免有些怪異,特別是姜憲,董家大小姐陪著父親董重錦來拜訪李謙的時候,姜憲居然靠在院子裡的老槐樹下挑著花樣子。   董家大小姐嚇了一大跳,道:「郡主這是要做針線活嗎?」   姜憲笑盈盈地點了點頭,讓人把一小筐花樣子都先放下,她和董家大小姐說起董家分家的事來:「哪些人跟著你父親分了出來?如今你們是依舊住在祖宅還是搬了地方?聽說你父親前些日子親自跑了一趟兩湖?事情還順利嗎?」   兩湖也是產茶的地方,而且還盛產西域人喜歡喝的黑茶。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這個董重錦還真是個做生意的料子!   董家大小姐恭敬地道:「我們已經從祖屋搬出來了,如今住在離這裡不遠的南巷。我的幾位伯父叔父都跟著家父分了出來。兩湖的事情很順利。董家原本就在兩湖有分店,掌柜是我父親手把手帶出來的。不過因為這批茶是王爺要的,家父為了慎重,所以親自去了一趟。」   也就是說,董重錦這一支,一個不留,全都投靠了李謙。   萬一他們失勢,董重錦這一支就全都完了。   董重錦,還真是個人物!   這次他過來,應該是和李謙談去西域的事吧?   只是不知道董家都有誰跟著去?   她得問問李謙董家的事才是。   姜憲望著董家大小姐,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和她走得更近一些才成。   只有得到了她的支持,董家大小姐才可能在董家說話更有分量。   ※   親們的留言我都看到了,三更有點困難,這幾天趕稿趕成了狗……所以容我賣個關子,過幾天肯定有很多很多很多的稿子大家看……   PS:月票已經開始雙倍翻番,親們有月票的請支持《慕南枝》。   謝謝!   ※ 第821章同慶   姜憲想了想,待董家大小姐走後,她吩咐阿吉:「過兩天二爺和二奶奶就要去甘州了,我就不去送他們了。你去董家走一趟。他們家不是暖棚種得好嗎?你去董家的暖棚裡看看有沒有好一點的茶花,挑幾盆送給二奶奶,讓她帶去甘州。」   這樣一來,董家就會提前知道李驥要走的消息。   到時候肯定會派人去送。   又因為這是李驥婚後第一次去甘州,李謙肯定也會去送。既然李謙會去,那陝西官場上的那些人也就會去。等送完人回來的時候,讓李冬至和董家大小姐坐一輛馬車,別人自然也就知道了董家和李家的關係,董家大小姐若是以後有意做董家的當家人,也就有了與那些男子一爭之力。   阿吉也是宮裡出來的,非常適應這種委婉地表達方式。   他笑著應是,並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道:「若是董家大小姐來拜訪二奶奶,我是不是派個人也去跟大小姐說一聲。我看董家大小姐和我們家大小姐也相處得很好。」   姜憲知道阿吉聽明白了。   這還是阿吉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鋒芒,顯然已經準備好了效忠她這個主子了。   「去說一聲!」她笑眯眯地道,「冬月這兩天也應該回來了。以後他可能會經常在外面跑來跑去的,家裡的事你要多上點心。」   阿吉忙恭聲應是。   姜憲則嘆了口氣。   還是用內侍好呀!   不用考慮成親的事。   前世情客和百結一個留在了宮裡一個給人做了妾室,這輩子怎麼也不能再這樣了!   可給她們找個怎樣的人家好呢?   陸氏來看姜憲的時候她正在桌上寫寫畫畫的。   這樣的場景很是少見。   陸氏不由抿了嘴笑,道:「郡主這是在做什麼呢?」   她看旁邊放著塊縫好的紅綾,像肚兜又比肚兜小,像帕子卻又是菱形的,不由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   那物件旁邊已經裹了嫩黃色的芽邊,只在旁邊很簡單地畫了圈水草紋的樣子,還沒有開始繡。   姜憲有些不好意思,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答非所問地道:「你今天怎麼過來了?不是說這兩天謝先生就會從臨潼回來嗎?你不用在家裡準備準備嗎?」   李謙這兩年也陸陸續續招了幾個秀才,當然不能和鄭緘、謝元希等人相提並論,可這文書上的事,也不必像從前那樣不是要謝元希看過就是得給鄭緘看過才能行了。謝元希手裡具體的事物漸漸少了,可管的事情卻越來越多了,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忙碌。   陸氏來探望姜憲,就是謝元希叮囑的,讓她沒事的時候多去姜憲那裡走走,姜憲不好出門,在家裡肯定很無聊,還告訴她,別把女兒淼淼帶過去,說什麼畢竟姜憲現在沒有孩子,多半不習慣孩子的吵鬧。   她聽了很不喜歡。   覺得自己的女兒不知道有多乖巧可愛。   不過,她是從心底裡感激姜憲的,姜憲的性子又好,姜憲無聊,她去陪陪,她也有了機會出來串門,實際上也挺高興的。   陸氏放下手中的物件,笑道:「老夫老妻的了,有什麼要特別準備的!我今天就是專程來看看你。」   姜憲也很喜歡陸氏。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半天的話,之後又去看了家裡暖棚裡種的花,坐下來喝了會兒茶,半天的功夫眨眼就過去了。   姜憲留了陸氏用晚膳。   陸氏想到家裡的孩子,婉言拒絕了。   不過,她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李謙回來。   李謙更衣梳洗之後立刻就去了姜憲那裡。   姜憲還在搗騰那物件。   李謙見了就笑著上前親了親她的臉頰,溫聲問:「我剛才看見謝家的轎子了,謝太太來看你了?你今天好點沒有?他有沒有鬧你?」   早上起來的時候,姜憲又吐了,之後就什麼也不想吃。可常大夫說了,就是吃不下去也得吃。李謙就把她抱在懷裡,一口一口的餵她。見她實在是難受,又心軟的說算了,吃不下去就不吃了,等想吃的時候再說。   姜憲知道她若是不聽醫囑,生出來的孩子可能會身體虛弱,就算是為了孩子,她也得吃。   李謙看著又心疼又難過,別過臉去,半晌才轉過來,吻著她的頭頂。   要不是因為衙門裡有事,他肯定留下來陪姜憲了。   姜憲笑道:「沒事。常大夫也說了,過了三個月就好了。你也別總惦記著我,有事就去忙去。等孩子要臨盆了,我還盼著你能陪我呢!」   「我肯定會陪著你!」李謙溫聲道,「那個時候就算是韃子打過來了,我也會陪著你的。」   姜憲有些不相信。   李謙也沒有在這上面多糾纏,而是有些歉意地告訴她:「常大夫說,他雖也會婦科,卻不會接生。這接生的事,還是得請有經驗的老成嬤嬤。他寫了封信給田醫正,請田醫正幫著請兩個接生婆過來。因不知道田醫正那邊什麼時候能來人,我就先請了兩個婦人照顧你。你先將就用著,不成就再換人。」   姜憲自己多多少少也懂醫理,沒有察覺到自己有了身孕,一是月份還輕,二是她的貼身之物都由情客和百結收納,有什麼異常她們會注意的,她也就沒有上心。她覺得根本沒有必要從外面請什麼婦人回來。不過,既然是李謙的好意,她也就沒有拒絕,大不了就當是養了兩個人好了。   誰知道見過兩個婦人之後,姜憲覺得自己有時候還是有些自視太高。   兩個婦人都是三十出頭,打扮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並不是那種生活沒有著落才出來賺兩個錢的,而是十裡八鄉有名的賢能人,家中略有薄資,且都會替人接生,由她們經手的孕婦很少有孩子夭折或是婦人難產的。   姜憲一問,才發現兩個婦人都是臨潼人,而且是謝元希親自挑選,李謙見過了才定下來的。因這兩個婦人得了這差事,兩個人的夫婿還被謝元希安排在了修建臨潼王府的工地上。   她不由抿了嘴笑。   李謙也太小心了。   再仔細一問,這兩個婦人居然都識字,有一個家裡還是世代行醫的,娘家祖傳是看兒科的。   就是換了田醫正,一時半會兒也未必能找到這麼合適的人選。   她把兩個人都留了下來。   兩個人就換著班在姜憲身邊服侍。   年長的那個夫家姓柳,大家都喊她柳娘子。另一個略小一些的夫家姓王,稱了王娘子。   ※   《慕南枝》的簡體和繁體出版都在製作中,我重新理了一遍文稿,發現有好多人名上的的錯誤……紅著臉給大家說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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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憲嗔道:「還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呢!你少自己拿主意。」   李謙不以為然,哈哈地大笑,高聲吩咐去給李長青等人報信。   李長青得了信歡喜地跳了起來,當天就要讓人去大門口撒錢,要不是剛剛從四川回來的柳籬攔著,那兩筐銅錢就給撒出去了。   「王爺和郡主有後,您歡喜,我們也都跟著高興。」他勸道,「可孩子還小,還不知道是男是女,您也不要這麼著急。家裡的人賞賞就算了。外面的人,還是等郡主把孩子生下來了再說。您也知道,這越是珍貴的孩子,越是受不得驚擾。這孩子可是流著皇室,流著鎮國公府和李家的血脈呀!」   可李長青實在是高興,在屋裡來來去去打了好幾個轉,才把這興奮壓下去,可還是不甘心地道:「那我去五臺山上給我沒出生的孫子求個平安符總可以吧?如果還是不行,那我去給郡主點個平安燈總可以吧?」   柳籬看著李長青這樣是攔不住了,只得道:「那好!我明天就陪著您去趟五臺山!」   李長青聽著不免有些赧然,道:「你昨天才從四川趕回來,哪能又累你跟我去五臺山。你就在家裡休息好了,五臺山,我讓阿駒陪著我去就行了。鐵礦的事,就勞先生多費心了!」   因鐵礦是上不了臺面的,郭家也沒辦法把鐵礦寫進陪嫁的單子裡。柳籬過去後和郭永固商量,這鐵礦永遠歸李家所有,不管以後郭家二小姐是否生了孩子,是否和李駒和離,這鐵礦都不能帶走。同時,李家承認郭家二小姐有五萬兩銀子的壓箱錢,若是郭家二小姐沒有後代或者是離開了李家,這筆錢就得由李家拿出來補償給郭家二小姐。   柳籬覺得這樣是比較合理,便代李家答應下來,又和郭永固商量了幾天兩家以後合作的事宜,昨天才剛剛回到太原,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地來見李長青了。不曾想一進門就聽到了這個好消息。   他道:「鐵礦那邊的事您不用擔心。李累不是和我一起去的嗎?這次我從頭到尾都帶著他。等他休整兩天,我就讓他親自去趟西安,把在四川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王爺。王爺深謀遠慮,非我等可以比擬,下一步該怎麼辦,我看還是先聽聽王爺怎麼說的比較好。」   李長青現在對自己這個兒子的能力非常的肯定。   他聞言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就準備啟程去五臺山了。」   柳籬應諾,送李長青回了內宅。   何夫人等也都得到了消息。   她笑著恭喜李長青:「終於盼到了,這下您高興了吧!」   ※   親們,今天的加更!   月票雙倍,從今天到五月七日為止,求月票~~   ※ 第823章異夢   「那是,那是!」李長青嘿嘿地笑,欣慰滿足之情溢於言表。   何夫人也很高興。   她雖然不知道柳籬去四川的真正目的,可這樣一來,兩家的婚事就算是徹底地定下來了,再也沒有了反悔的餘地。她見李長青這麼高興,不由道:「可見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的門。我們阿駒和郭家二小姐的婚事剛剛定下來,郡主就有好消息了。要是郭家二小姐能早點嫁進來就好了。」   言下之意,郭家二小姐的生庚八字很旺李家。   李長青細細的一想,還真就覺得有這回事。   不過,他覺得旺他們李家的不是郭家二小姐,而是康氏。   有錢沒錢,娶個媳婦好過年。   自李驥娶了康氏之後,這家裡的事就越發的順遂了。   他道:「阿麟媳婦那裡還沒有動靜嗎?」   何夫人嘆氣,道:「說是還要養一養!也不知道到底養得怎樣了?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明天或是後天我有空還是去看看她吧!順便也把郡主有喜的事告訴她。」   催催高妙容。讓她趕緊懷個孩子。   何夫人覺得自己又不是高妙容的婆婆,這種事不好總盯著,可提醒一、二句卻是應該的,否則要是別人問起來,她從來不曾關心過李麟子嗣之事,不免會被人說閒話。   李長青覺得理應如此。   郡主有了子嗣,李家和姜家的聯姻就更牢固了。   這件事不僅要告訴李家的三親六眷,等到孩子出生了,還要大宴賓客。   若這個孩子是個男孩子就更好了!   李家的長孫,可就落在了二房的頭上——雖然李麟這個長房沒有什麼太重的分量,可若是因此拔了長房的頭銜,李長青的心裡還是十分自得的。   人丁興旺啊!   李長青想著,索性大方地吩咐李泰,讓何夫人從府裡的庫房中挑些好的藥材送給高妙容:「畢竟是侄兒媳婦,雖說分了家,能看顧的時候還是應該看顧一些。」   何夫人心裡就有點不舒服了。   李長青總是這樣,什麼事都顧著這個侄兒。怎麼不多想想他們家阿駒!   阿駒到時候娶的可是四川巡撫的嫡女,要是家裡太寒酸,阿駒以後在老婆面前怎麼抬得起頭來!   可這些話她不能說給李長青聽。   從前李長青不理她,就是因為這些瑣碎的事。   但不說她心裡又不舒服。   何夫人眼睛珠子轉了又轉,終於有了個自覺很聰明的做法。   她道:「阿麟媳婦那裡要看顧,可郡主為我們李家開枝散葉,更應該敬重才是。我看,去看阿麟媳婦,開我的庫房就行了。家裡的好東西,不如送去郡主那裡。也讓郡主心裡歡喜一些,知道我們做公婆的還是最看重她的。」   這話李長青愛聽。   可他也不能跟何夫人說。   自姜憲嫁進來他就盼著抱長孫了。   早就準備好了給長孫的見面禮和給兒媳婦的謝禮。   因姜憲的身份與眾不同,他的謝禮也就格外的貴重。   何夫人向來愛爭這些。   她剛嫁過來的時候,他們夫妻沒有少為李謙的日常嚼用生氣。   李長青想著李謙是自己的長子,又沒有了娘,若是再不看重些,豈不是讓何夫人生的子女不把他放在眼裡?因而在這件事上他是一步也沒有退的。   如今何夫人終於服軟了,他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自己的法子再對不過了。   只是這樣一來,他就更加覺得不能跟何夫人說實話了。   「你提醒的對!」李長青故作沉吟地道,「你不說,我還真是疏忽了。郡主那邊送什麼東西,我等會兒和柳先生商量商量,至於高妙容這邊的,開你的庫房也好,你看到時候送了些什麼,一共花了多少銀子,讓身邊的婆子跟李泰說一聲,我讓李泰把銀子補給你。你的陪嫁是留給冬至和阿駒的,我這邊還用不著你拿出來貼補。」   何夫人聽得心花怒放,忙道:「你們雖不是結髮,可到底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用不著算得這樣清楚。等我把東西準備好了再說。」   倒也沒有一口拒絕讓李長青不用補貼銀子了。   李長青就在心裡嘆了口氣。   覺得還是結髮的老婆好。   那個時候他手裡沒錢,李謙的娘就是緊著自己也要給他做一件新衣裳的。   可惜死得太早,沒能享到他和兒子的福。   想起這件事來,他沉吟道:「若是有機會,我再給你請個誥命吧!」   別看大家對何氏「夫人、夫人」的叫著,實際上何氏根本沒有夫人的誥命。   當初李長青被招安的時候,有個三品夫人的誥命,是追封了李謙的生母,也就是他的原配妻子。   何氏只是七品的孺人。   這也是何夫人為什麼對李長青把蔭恩給了李麟非常不滿的重要原因。   沒想到她都放棄了,李長青卻舊事重提。   何夫人頓時熱淚盈眶,道:「我,我……」她也實在是盼著能被封誥,「我」了半天,急中生智地道:「我倒不是在乎這些,只是阿駒馬上要娶高門大戶家的小姐為妻了,我這不是怕在媳婦面前丟臉嗎?」   她如今的兩個媳婦,郡主是不屑這些的,康氏是個溫柔順從的,她現在只擔心郭家二小姐。   李長青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正色地道:「我知道了!」   何夫人懸著的心落了地。   只要是李長青規規矩矩答應了她的事,都會給她辦成的。   等到李長青一走,她立刻就請了何大舅太太進府,一是告訴她姜憲有了身孕的事,二是說了李長青答應有機會就幫她請個品階更高的封誥的事。   何大舅太太自然是喜出望外。   李長青兩口子關係好,他們這些做親戚的才好上門做客,有事時才好相求!   她忙問起姜憲的情況:「什麼時候懷上的?什麼時候臨盆?身邊都有些什麼人在照顧?你有沒有說去西安照看她?」話說到最後,語氣裡已隱隱帶了幾分質問。   何夫人愣住,道:「我是她婆婆,而且是繼婆婆,家裡還有小兒子要照顧,怎麼可能去西安照顧郡主?再說了,阿駒馬上要成親了,你這個舅母都不在,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哎喲!」何大舅太太對這個小姑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道,「我們是一家人,怎麼都好說。郡主有了身孕,姑老爺有多歡喜,你明明知道的,這樣的客氣話怎麼也不說一聲?如今鎮國公府的房夫人可是在遼東,太皇太后又年事已高,最多也就派個女官過來看看。正是你討好的時候,你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求月票,求月票,打著滾兒求月票……   ※ 第824章代為   何夫人張口結舌,到底感覺拉不下這麼大的臉,在李長青面前說出要去照看姜憲的話。   她心裡還點不舒服。   姜憲懷了孩子,就不能回來參加李駒的婚禮了。   她感覺不管怎樣,婚禮的場面都有些黯淡。   何大舅太太氣得肝痛,想了想,道:「算了,你就是去了只怕也照顧不好郡主。這樣,你去跟姑老爺說一聲,就說郡主身邊沒有個得力的長輩,大姑奶奶倒是合適,卻是孀居之人。郡主從京城嫁到這裡來,可不能委屈了她。我代替你去照顧郡主,直到郡主那邊生下了麟兒,坐完了月子我再回來。」   「啊!」何夫人睜大了眼睛。   何大舅太太無奈地道:「我這是為了誰?你還在這裡瞪我?你但凡要是機敏些,我又何必親自出馬!」   「可我也不能讓你去受這個罪呀!」何夫人嚶嚶的哭了起來,「我雖然和李長青不是結髮夫妻,可到底也是他們家八抬大轎抬進門的,你們也是李家正經的親戚,憑什麼我娘家的嫂子就要像個僕人似的低聲下氣地去照顧郡主……」   「我的祖宗喲!」何大舅太太打斷了何夫人的話,從懷裡掏了塊帕子就塞到了何夫人手裡,道,「你知不知道你都在說些什麼啊?!郡主是什麼人?不知道有多少人上趕子巴結她!她還能少了像我這樣的奉承?!要不是她嫁到了李家來,我就是想去照顧她,也輪不到我啊!你怎麼到了今天還沒看清楚?我能夠去照顧她,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呢?還低聲下氣?你哪隻眼睛看到郡主是那張揚跋扈的人了!」   何夫人抽抽泣泣地擦著眼淚,想到姜憲回太原時胡以良的做派,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不禁期期艾艾地道:「那你,你是真的想去啊?」   「若是姑老爺同意,我就去!」何大舅太太爽快地道,「反正我在家裡也沒有什麼事。」   何夫人聽了忙道:「怎麼?你不去看瞳娘了?」   何大舅太太就嘆了口氣,低聲對何夫人道:「我跟你說,金家大奶奶也懷了孩子,估摸著也就這兩天就要給各家報喜了。如今金夫人和金家大奶奶鬥得厲害著呢,我那女婿不是跟著你們府上的累大爺在辦事嗎?我尋思著,要是姑老爺答應,我就把瞳娘和孩子一起帶去西安,免得殃及池魚!」   何夫人聽了驚訝地「啊」了一聲,道:「金宵可是在我們大爺之後成的親,這麼快就有身孕了?」   「可不是!」何夫人的聲音又低了幾分,道,「所以我說金大奶奶厲害,想讓瞳娘避著點。」   何夫人把這話一聽就打起了精神,晚上李長青過來的時候立刻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原我也沒有想到。可舅太太說,要不是郡主,哪有瞳娘的今天?就想代替我,和瞳娘過去照看郡主一段時間。我想這女人生產是鬼門關,舅太太有經驗,瞳娘如今也是做母親的人了,若是她們能幫我們走一趟,可比送金送銀都好!」   李長青也正擔心這件事,過來就是想讓何夫人幫著給姜憲找幾個有經驗的婆子給姜憲送過去。現在何大舅太太願意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不過,給姜憲的東西卻不能讓何大舅太太知道。   他在心裡琢磨了一會兒,立刻就有了主意,道:「舅太太願意去,我承她這份情。不過,瞳娘還帶著孩子一道過去,那就不能單單只是選個吉日就行了的,這一路上的護衛,丫鬟婆子還有乳娘都得安排好了。你先看個吉日,我出去叮囑李泰一聲,讓他準備準備,我再親自去趟何家,去請舅太太——舅太太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可不能怠慢了。」   何夫人臉上有光,親自去給李長青挑選上門的禮品。   李長青卻去了外院,悄悄吩咐李泰連夜把送給姜憲的東西拉走,並道:「一定得在舅太太之前到。」   李泰早已經習慣李長青這種私底下賣人情的事,毫不奇怪地點頭,清點東西,直到快天亮,才算把禮單寫好,東西搬上馬車,安排人手往西安送。   姜憲因不能回去參加李駒的婚禮,特意寫了一封信回去解釋了一番,順道恭喜何夫人娶媳婦。   何夫人正忙著兒子的婚事,收到信之後那點不滿很快就消失在繁忙之中。   姜憲那邊送走了李驥倆口子之後,突然收到了李長青十幾車的東西,從吃的穿的到用的玩的應有盡有,甚至連孩子的玩具都裝了一箱籠,甚至還有幾張地契,說是給未出生孩子的。   她哭笑不得,讓人把東西收下之後,把禮單收下,寫了封道謝信,這才去給李謙。   如今已是五月中旬,她已出了懷,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緣故,她特別的怕熱,偏生田醫正讓人送來的兩個醫婆都不允許她用冰,她只好簡單地把頭髮挽成個纂兒,把從前的絲綢細棉都改成了沙,這樣一來她的肚子就越發顯得大了。   李謙看著她被一個叫繡兒的小丫鬟扶著走進了書房來的時候嚇了一大跳,忙丟下手中的公文上前去扶了她,又見她額頭上有細細的汗,頓時心疼得不行——在他的印象裡,姜憲夏天有冰冬天有地籠,一年四季都幾乎不怎麼流汗的。   他拿出帕子來給她擦汗,道:「你怎麼過來了?不是說有事讓小丫鬟們給傳個話嗎?這天氣也太熱了些!」   「這還叫熱呀!」姜憲笑著,順勢就靠在了李謙的身上,由他扶著坐在羅漢床上,「這才五月呢!等到了六月你準備怎麼辦啊?」   李謙笑道:「我正想和你說這件事。等再過幾天,你月份再大一些了,我送你去驪山那邊的別院小住。那邊涼快,也免得你這樣遭罪。」   姜憲道:「那你也過去嗎?」   李謙猶豫了片刻。   姜憲知道他多半是走不開,笑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公公給我們送了很多的東西過來。還在信中說,過幾天大舅太太會和瞳娘帶著孩子過來照顧我一段時間。」說著,把禮單和信都遞給了李謙。   李謙聽了非常的高興,道:「還好大舅太太過來幫忙,不然都不知道聽誰的好了。」   柳娘子堅持要姜憲多走動,宮裡來的兩位醫婆卻覺得現在月份還小,應該以穩妥為上,最好懷過了六個月再開始多走。   ※   親們,今天的加更!   PS:看到其他作者的月票都那麼多,好著急啊……不知道怎麼樣大家才會投票……   ※ 第825章許配   兩邊雖然都沒再說什麼,當值的時候也客客氣氣的,可到底不親近。   姜憲最煩身邊的人窩裡鬥,尋思著要不要把人全都換掉。聽說何大舅太太要來,就把這件事暫且放了放,先讓人去給何大舅太太和何瞳娘收拾住的地方。   李謙卻拉著她說起雲林來:「雲林帶著幾個人幫大舅兄訓練了一支騎兵。雖然不及雲林手下的人馬,卻也有模有樣,若是想再有所精進,只能到戰場上去真刀真槍的磨鍊,從殺戮中走出來了。雲林呆在那裡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了。我準備讓雲林回來。至於雲林的親事,我想在你身邊的幾個人裡挑一個。」   姜憲身邊的好幾個人都是宮裡出來的,特別是情客和百結,都是有品階的宮女。配雲林綽綽有餘。   她聽李謙這麼一說,心中一動。   原本她還覺得若齊勝不是一定要求雲林入贅,她完全可以出面勸勸齊勝。齊勝有兩個女兒,這個面子肯定是要給她的。   她現在卻覺得把自己身邊的人許配給雲林更好。   雲林的人品、能力就不用說了。   他如果娶了她身邊的人,以後肯定會像前世那樣,成為李謙的忠心良將,一心一意跟著李謙。可如果雲林娶了齊勝的女兒,齊勝是主宰一方的大員,雖說是在鎮國公門下,可到底是朝廷的臣子,和姜家更多的是利益糾葛,真有什麼事的時候,齊勝是不可能舍家棄族去為姜家搏命的,若是作為齊勝的女婿,到時候雲林又該何去何從呢?   這門親事對李謙來說,不僅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有可能折損一員大將!   姜憲完全同意。   她想要雲林像前世一樣跟在李謙的身邊,也想要情客和百結像前世一樣跟在她的身邊。   「那你說是情客好還是百結好?」姜憲興致勃勃地問李謙。   李謙之前就考慮過這件事,只是他身邊的人多是普通的平民,而姜憲身邊的人放出來,配個小吏都會有人爭著搶著,他也就一直沒有提。前些日子看到姜憲為百結和情客的婚事發愁,這才下決心和姜憲說這件事。   他沒有想到姜憲立刻就同意了。   但他這麼想好像也有點不對。   若姜憲是那種看重身份地位的人,也就不會嫁給他了。   李謙不禁笑著親了親她的面頰,溫聲道:「你說哪個好就哪個好?我都聽你的。」   「這種事怎麼能亂點鴛鴦譜呢?」姜憲說著,卻回頭親了李謙一下,道,「我去探探她們的口風。」說著,也不理睬李謙了,起身就出了書房。   李謙望著姜憲的背影直笑。   看著院子裡奼紫嫣紅的花樹和滿院鬱鬱蔥蔥的樹木,突然間有些無心公事,想就這麼陪著姜憲胡鬧就好。   他忍不住就嘆了口氣,把目光重新放在了公文上。   廖修文逃回遼東之後就立刻對外宣稱現在的皇帝並不是趙翌的皇長子,真正的皇長子趙璽早已和曹太后一起死在萬壽山的兵亂中,遼王才是皇位的正統繼承人。而姜鎮元指使姜憲矯制矯詔,拱衛假趙璽登基,殺死了遼王。如今,遼王的嫡長子才是正統,才是皇位的繼承人。然後發了檄文,要討伐趙璽,並擁立遼王的皇長子在遼東稱帝。   待到開春,姜鎮元和廖修文打了三仗,勝二負一,就是這樣的戰績,其中一勝還是險勝。   如今他們已組織人馬,準備打第四仗了。   從雲林遞迴來的消息看來,姜鎮元未必有全勝的把握。   這些,他都不敢跟姜憲說。   姜憲不知道是不是懷了孩子的緣故,問過兩次之後也就沒有再問。   而他之所以讓雲林回來,還有個重要的原因沒有告訴姜憲。   齊勝知道姜律要組建騎兵,不僅送了一千匹戰馬給姜鎮元,還派了幾個經驗豐富的教官,這幾個教官和雲林所教授的東西又有很大的差別,而姜鎮元顯然更相信齊勝。   雲林再留在那裡,恐怕會成為兩家的矛盾。   不如讓他回來。   正好配合鍾天宇練兵。   他已決定了,萬一真如姜憲所說的,西北有地動,到時候肯定會死傷無數,引起民變。與其到時候自己的人內亂,不如主動出擊,去搶韃子,至少讓那些災民有口飯吃,不至於餓死。   反正大家已是世仇,他就算是不去搶韃子,韃子也不會感激,回頭照樣會來搶他們。   李謙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可行。   然後拿起放在公文旁邊的一封信又看了一遍。   是柳籬寫給他的信。   郭家已經把鐵礦正式移交給了李家,柳籬當場就留了一個人在那裡管事。但柳籬也在信裡說了,這只是暫時的,到時候具體要怎麼做,還得李謙拿主意。最好是派個精明能幹的人過去。這樣也可以注意一下郭家的動靜。   李謙捏著信,閉著眼睛靠在了身後的靠背上。   這就是他不喜歡聯姻的原因。   生活原本已經很不容易了,身邊睡著的人還有可能隨時和自己同床異夢。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李謙把書信放在了旁邊一個帶鎖的小匣子裡鎖好,起身去找姜憲。   姜憲正在和百結說話。   他就在外面的院子裡坐了一會兒。   或許是因為姜憲經常在院子裡坐,院子裡已經與之前大不一樣了。   葡萄架下的石桌和石墩換成了黑漆的,凳子上還鋪著蘭草墊子,幾件說不上是什麼的針線活計放在藤籃裡,牆角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了個大缸,裡面養了幾尾金魚。   李謙見大缸旁的欄杆上那個甜白瓷的小碗裡還放著魚食,就拿起來撒了點食。   金魚爭先恐後地遊過來搶食。   旁邊的窗欞突然被推開了,姜憲笑盈盈地出現在窗欞後面。   「你過來!」她和他打著招呼,「公事都差不多了嗎?晚上想吃什麼?」   李謙笑著進了屋,摟著她的腰,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肚子,笑道:「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好了?不用單獨給我做飯。」   姜憲笑道:「那好。我們今天吃四川小面。」   李謙請的三個廚子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兩人就在葡萄架旁坐下。   飯菜還沒有送過來的時候姜憲小聲地對李謙道:「她們兩個人都說隨我。可我怎麼知道她們喜歡誰啊?沒辦法,我只好把這件事託付給了七姑,讓七姑私底下問問她們。我是給她們做媒,可不是想促成一對怨偶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化身為祥林嫂,繼續嘮叨:月票,月票……我的月票都去了哪裡?   ※ 第826章到來   「我知道!」李謙覺得這樣的姜憲很有趣,他笑著嘗了嘗姜憲碗裡的小面。   看著一片紅,實則上卻不怎麼辣。   李謙放心之餘不免想起曾經聽說過的一句話「酸兒辣女」。   姜憲這胎懷的不會是女兒吧?   她的口味一下子變得這麼重,孩子生下來之後會不會皮膚不好?   要不要勸姜憲多吃點水果蔬菜?   可這個季節,蔬菜倒多,卻沒有什麼水果?   李謙問姜憲:「董重錦回來了嗎?」   劉冬月跟著董重錦出了關,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姜憲搖頭,笑道:「你怎麼問起他來了?」   李謙道:「他們家不是有人能在冬天養出夏天的花來嗎?還能讓桃子提前上市?我看看他們家的花匠能不能提前種出點水果。」   「我幫你問問!」姜憲笑道,「過兩天董家大小姐應該會來串門。」   自從姜憲抬舉了董家大小姐之後,董家大小姐立刻捕捉到了姜憲的善意。她開始隔三差五地來探望姜憲。   姜憲正好不方便出門,就在陸氏也上門的時候叫上情客或是百結一起打葉子牌。   一來二去,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好。   等到姜憲懷孕的消息傳出去,董家更是準備了很多孩子的衣服首飾送過來,而且還都是些好東西。像那孩子的小衣裳,全都是用淞江的細綾布做的,衣袖衣領那一塊兒都差人使勁兒地搓過,捏在手裡軟軟的,要不是柳娘子提起,她還不知道這其中的訣竅,可見董家有多上心。   李謙聽了笑道:「董家大小姐整天往你這裡跑,你們倒天天有話說。」   「還行!」姜憲道,「這小姑娘和她爹出去見過世面,說話行事倒也有幾分自己的主張。」   李謙笑著和她閒聊,沒有告訴他自己找董家有什麼事。   等過了五月十六,何大舅太太帶著瞳娘和小姑娘萱萱來了。   萱萱和瞳娘像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皮膚雪白,一又大眼睛清澈的象泉水,看人的時候眨呀眨的,眨得姜憲的心都軟了。   不過就是只有一樁不好,認生。   除了乳娘就只要瞳娘,就是何大舅太太,也只是在這兩人不在的時候勉強讓抱一抱。至於冬至和她們,是碰也不讓碰一下的。   可姜憲還是喜歡這小姑娘,常拿了糖哄她。   幾天下來,萱萱就開始咿咿呀呀地和姜憲說話了。   姜憲高興得不得了,對何大舅太太道:「我也想要個這樣的姑娘!」   何大舅太太嘿嘿地笑,心道,我們姑老爺還盼著抱長孫呢,您可倒好,什麼好玩要什麼。不過,先開花後結果,也挺好的。   「女兒兒子都好。」她真心地道,「只要身體健康,人不傻就行。若是聰明,那就更好了。」   姜憲也這麼覺得。只是她現在身子骨不大利落,不敢抱萱萱。   她就關心地問起李駒的婚禮來。   何大舅太太滿臉紅光,歡喜地道:「新娘子不愧是禮儀詩書傳世之家出來的姑娘,那行事作派,真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得出來的。對姑老爺和姑太太也很敬重,裡昏定省,畢恭畢敬,對我們這些親戚也和顏悅色的,一看就是個好脾氣的。我們家姑太太滿意得不得了。知道我來您這兒,還特意讓我給你帶了些藥材和幾雙小孩子的襪子。說,才得了信,東西是匆匆忙忙趕出來的,一點心意,讓您別嫌棄。過些日子她得了閒,再給孩子做幾件小衣裳。   「我就說了,郡主是一等一的好脾氣,待人最寬和不過了。你從四川嫁過來,一路舟車勞頓,只怕連個好覺都沒睡成,還惦記著給郡主的孩子做襪子。禮輕心意重。郡主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嫌棄?」   說到這裡,何大舅太太乾笑了兩聲,赧然地又道,「我就給郡主當家作主,說她是新娘子進門,家裡的事還有得忙,就不用惦記著您這邊的事了。記她得了閒,就來您這裡串門。您不僅幫我們家姑太太養著冬至,就是二爺,也是您帶著的,家業婚事,都是您一手張羅的。讓她不必拘謹,先把自己的事安置好了再說。」   姜憲不由朝著何大舅太太豎了個大拇指。   瞧瞧這話說的,讓兩邊的人聽著都舒服。   若是何夫人有何大舅太太一半的賢惠,她的小日子得過得多愜意!   不過,人也不能太貪心。   至少何夫人不整那些妖蛾子,這已經比很多的婆婆都強了!   兩正說著話,陸氏就把她家的孩子也帶了過來。   兩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小傢伙卻能玩到一塊兒去。   陸氏抱著淼淼回家的時候萱萱還哭了。   讓一群大人哭笑不得。   姜憲就給何大舅太太辦了場接風宴,把康太太、鄭太太等人都請了過來,又叫了杜慧君進府唱戲,她則躲在書房裡陪著李謙辦公。   李謙搖頭直笑,道:「你這客請得妙,自己不出面,讓客人自己玩。」   姜憲靠在羅漢床上的大迎枕上嘻嘻地笑,道:「我這不是身體『違和』,需要靜養嗎?」   自從姜憲懷孕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李家就開始車水馬龍,就跟姜憲剛回來的時候那樣,天天有人來道賀,姜憲不勝其擾,索性找了這個藉口躲在家裡不見客。   李謙也怕那些鑼鼓之聲驚擾了孩子,摸了摸姜憲的頭,拿了個九連環給她玩,自己去處理公務去了。   姜憲就又靠在大迎枕上睡著了。   這樣又過了兩天,何大舅太太那邊東西都收拾好了,該見的人也都見了,大家都閒了下來,兩人又坐到了一起說閒話:「   何大舅太太看見姜憲又拿著塊綾子在繡花,就笑眯眯地問她:「你這是在繡什麼呢?」   姜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想給孩子做件小衣衫,可手腳太慢了,繡半天才繡一朵花。」   何大舅太太想到自己剛才進來的時候,旁邊藤筐裡還放著幾件看樣子是裁剪好了的小孩衣裳,不由道:「這做衣裳,不過是自己的一點心意。繡花太傷眼睛了,你這還懷著孩子呢,不如你動手裁兩件衣裳,讓家裡的小丫鬟們幫著繡花好了。她們也該做點針線活了。」   李家有專門的針線房,僱了繡娘在家裡做活,姜憲身邊的丫鬟倒比別人家的小姐還養得精貴,不怎麼做針線的。   姜憲聽著心中一動,想了想道:「你是說讓我去學裁衣衫?我從來沒有做過呢?不過,針線房的給我裁了幾件衣裳過來,我倒可以照著裁一裁。」   ※   親們,今天的加更!   PS:繼續向大家求月票!   一張頂兩張啊……   ※ 第827章閒話   何大舅太太額頭冒汗。   敢情那幾件小衣衫也不是姜憲裁的……她這一跟著針線房的繡娘們學裁衣裳,那還不得亂了套啊!先不說浪費布料,這萬一要是傷了手,府裡還不得人仰馬翻的啊!   難怪姜憲在裁剪好了的衣服上繡花!   原來她是一點女紅也不會。   她就說,情客、百結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就沒有提醒郡主一句?   原來是沒辦法提醒郡主。   郡主能這樣安安分分地繡點東西就已是阿彌陀佛了。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應該提什麼裁剪的事。   何大舅太太忙補救道:「是啊,您要是想裁衣服,就照著針線房的裁一件就是了。」   繡花真的是太費人功夫了,姜憲兩世為人,最多完整地繡過一塊帕子給太皇太后。   她來了興趣,拉了何大舅太太去庫房裡選料子。   當姜憲拉出一匹寶相花的雲錦想把它裁剪成一個小袋子給孩子裝零嘴的時候,何大舅太太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貢品。   外面有錢都買不到。   別人家得了這樣一匹料子,是要留給女兒出嫁時做嫁衣的。   郡主倒好,直接就要做個小袋子。   而且郡主真的不懂裁剪。   她下剪子的時候,是從中間開始的……也就是說,那個小袋子一做,這匹料子就沒用了……   何大舅太太好生後悔。   若是情客或是百結知道這主意是她出的,不知道會不會覺得她多管閒事!   何大舅太太忙強露出個笑臉,道:「郡主,還是別用這種料子,萬一把小孩子的手給硌到了怎麼辦?這料子這麼漂亮,留著以後給孩子做新年衣裳,多喜慶啊!」   姜憲不以為意,笑道:「這樣的料子我這裡還有很多。不缺那一件兩件新年的衣裳。不過你說得也對,這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硬了,硌手。還是另選一匹料子好了。」   何大舅太太覺得最好還是趕緊打消姜憲裁衣裳的念頭,一面不動聲色地把姜憲往庫房外面引,一面道,「我看董家送來的東西就很好。你不妨清點清點,別衣服還沒有來得及上身,就已經穿不得了——小孩子長得很快的。   瞳娘生萱萱的時候就是這樣。   「我送去的東西太多了。很多還沒來得及給孩子用就用不了了。   「萱萱得再添個弟弟或是妹妹才行。」   何大舅太太是有經驗的人,姜憲聞言不免有些猶豫。   「你聽我的一準兒沒錯!」何大舅太太保證道,「要是孩子沒衣裳穿,你只管找我!」   孩子怎麼會沒有衣裳穿呢?   不要說董家送來的那一大堆衣裳,就是李長青讓人送來的那一大堆衣裳,就足夠她生三個孩子都還綽綽有餘的了。   她笑著道:「那我們就換個別樣的料子吧!」   孩子可能十一月出生,滿了月,就是臘月,正好準備過年。   到時候肯定會抱出去見人。   提前做個小包,可以裝些孩子平時要用的東西,還是很方便的。   不過,挑來挑去也沒有那個寶相花的雲錦緙絲好看。   姜憲最終還是決定用那匹料子給孩子做個小包,並對何大舅太太道:「您放心好了,不會硌著孩子的,我到時候專門叫個小丫鬟跟在他身邊幫他拿東西!」   這下好了,不僅毀了一匹緙絲,還多出來一個專門給孩子看包的。   何大舅太太已經無話可說了。   姜憲卻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她出門的時候,還有一個專門負責看管她頭上首飾的丫鬟,免得有些首飾太重,無意間滑落丟失了。她給孩子安排一個專門看包的,這在她看來是很正常的事。   可針線房的繡娘手藝再好也不敢讓姜憲拿著剪子直接就在那匹緙絲上動手,又怕姜憲覺得她手藝不夠好,只好提出先在明紙上剪幾個樣子,等姜憲決定了用哪個,再告訴她怎麼裁剪。   那緙絲說的是一匹,實際上最多也就能做件比甲。   姜憲也嫌棄那料子太少,怕不夠。遂應了那繡娘的意思,叫小丫鬟去拿了明紙過來,自己則一面站在大案板前等明紙,一面和何大舅太太說話:「萱萱這小丫頭的身體真心不錯。太原到西安這麼遠,天氣又熱,她居然還活蹦亂跳的,比我們這些大人的身子骨還好。瞳娘是怎麼照顧她的?你可得把方法告訴我!」   「放心,放心。」何大舅太太見自己已經沒有辦法阻止姜憲了,索性也不想了,笑著道,「我過來就是為了照顧好你的。保你生個白白胖胖的孩兒出來。」   姜憲抿了嘴笑,摸了摸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   何大舅太太看著就嘆了口氣。   姜憲不由道:「你這是為什麼事發愁呢?」   「我有什麼事可愁的?」何大舅太太笑道,「雖說我帶瞳娘過來是想讓她避開家裡的紛爭,可說到底,她有你們關照,不管是金大奶奶還是金夫人,都會對她禮遇三分,我只是謹小慎微慣了,怕她惹上麻煩。但我心裡清楚,就算她惹了什麼麻煩,有你們幫襯著,金家也不敢把她怎樣。   「我是在嘆息你婆婆!」   姜憲奇道:「何夫人?她怎麼了?前兩天家裡來信還說一切安康……可是家裡有什麼事瞞著我們嗎?」   「這事說起來不是個事,可不說呢,又讓人覺得心裡堵得慌。」何大舅太太面色微沉,道,「你也是知道的,你婆婆這個人,有時候喜歡管閒事,說話呢,也不太靠譜。可她命好。攤上你們這兩個兒媳婦,都是有涵養的,不和她一般見識。可沒想到,正經媳婦都沒有給她氣受,倒在侄兒媳婦那裡受了氣!」   「高妙容?!」姜憲訝然道。   何大舅太太點頭:「可不就是她!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也是你婆婆自作自受。   「自你懷孕的消息傳到太原之後,你公公婆婆高興壞了。特別是你公公,逢人就說自己要做祖爺了。為此,胡以良胡大人還敲了你公公一頓酒喝。你婆婆平時雖然不著調,這次卻做得不錯。   「不僅給一些通家之好報了信,還帶了很多的藥材,親自去了趟西街的李府探望高妙容。   「當時是我陪著她去的。   「高妙容一聽說你懷了身孕,臉都變了。   「我和你婆婆想著她還是在你們前面成的親,卻小產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心裡肯定不舒服。   「我還拉著你婆婆讓你婆婆什麼也別說……」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繼續求月票……   ※ 第828章包袱   話說到這裡,何大舅太太搖了搖道,繼續道:「你婆婆平時不是個能聽人勸的。可那天不知道為什麼,還真就把我的話聽進去了。話到嘴邊想了又想最後都沒有吭聲,我們喝了兩杯茶就告辭了。   「只是我們還沒有出門,你婆婆想起你公公要去五臺山還願,那邊不是有個叫塔院寺的嗎?據說當初還給你看過病,如今可是名聲大噪,去求醫的人絡繹不絕,那寺裡的師傅忙得連吃飯的功夫都沒有,好多人就在寺院下面蓋了房子租給那些來看病的人,有些因此還發了財。   「哎喲,你看我這說著說著,就跑題了。   「你婆婆就想,反正高妙容在家裡也是閒著沒事,不如讓麟大爺陪著她和姑老爺一起去趟五臺山,讓那個從前給您診過病的鴻一師傅也給她看一看。   「誰知道我們走回去,卻看見高妙容的丫鬟婆子正把你婆婆送給她的藥材重新包裝,看那樣子,是要送去給丁夫人!」   這種事在公勳之家很常見。   東西多得吃不完用不完,放著也會壞了。不如重新包裝,當成賀禮送給別人。   可這種情況通常都是會把收到的東西放一段時間再送人。   像高妙容這樣客人前腳還沒走,她們就已經開始收拾東西的,還是比較少的。   姜憲對高妙容說不上喜歡,但也不討厭。   就像隔壁的鄰居,與她沒有太大的關係。   她問:「夫人因此而傷心了嗎?」   「那還用說。」何大舅太太道,「你不知道,夫人送去的東西裡,有兩包頂好的燕窩,夫人自己都捨不得吃,送給了麟大奶奶。可麟大奶奶倒好,把夫人送去的好東西全都挑了出來,準備送到丁夫人那裡去……夫人怎麼能不傷心呢!」   姜憲思忖片刻,勸道:「他們原本就家底薄,想要應酬丁夫人,難免捉襟見肘,舅太太應該勸勸夫人的。」   「我們何嘗不知道!」何大舅太太搖頭道,「只是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做?她頂著李家長房長媳的名義,走出去誰不敬著,捧著,她有事為什麼不找姑老爺,反而要去巴結丁夫人呢!」   也許是因為他們所求之事不適合找李長青吧?   姜憲在心裡暗暗的想,問道:「那後來呢?」   「還能怎樣?」何大舅太太無奈地道,「你婆婆氣得當場拂袖而去。麟大奶奶追出來解釋,說什麼丁夫人家裡這些日子出了事,從前不收禮的,現在開始收禮了,前些日子她出去應酬的時候遇到了丁夫人,丁夫人話裡話外都說自己身體不好,她也是沒有辦法了,家底又薄,腦子一糊塗,這才做出這樣的事來。」   姜憲道:「那就只能勸勸夫人了!估計高妙容也真是沒有辦法了!」   「可不是!」何大舅太太又重重地嘆了口氣,道,「不過,你婆婆是真傷心,回去之後又怕你公公看出破綻來,忍了半天,還是雪娘那孩子給勸好的。」   看樣子朱雪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不過,只要她能為李家所用,有心計,反而是件好事。   姜憲繼續聽何大舅太太閒話。   「後來阿駒成親,高妙容早早就來道賀,又是幫著給你婆婆招呼客人,又是幫著家裡的管事打點什物。   「你婆婆是個心軟的,加上你們家大姑奶奶是孀居之人,多有不便,她那幾天的確是扎紮實實地幫了幾天忙,三奶奶進門又讓你婆婆歡喜不已,這件事也就這樣過去了。   「只是我覺得有點不妥,心裡有點不安。   「您說,丁家那麼大一個家,丁夫人又是個要面子的,怎麼突然間就這樣肆無忌憚的收起禮來了呢?難道丁大人升擢了?」   收禮是門學問,通常各家有各家的做法,但總的來說,還是會掛著張遮羞布的。   像丁夫人這樣,姜憲懷疑是被丁挽的婆家拖累了。   姜憲尋思著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何大舅太太。   何大舅太太已朝四周看了看,低壓了聲音跟她道:「看我,謹慎慣了。我聽人說,丁小姐的公公管的那個地方,黃河決堤了,事情鬧得很大,丁夫人的親家塞了很多的銀子,才把這件事給壓下去。不過,丁夫人的親家也不能再在那個地方任知府了。丁夫人親自去了趟京城,丁小姐的公公就調到江南去任知府了。我們家那口子說,要不是這樣,丁夫人怎麼可能幫親家又出錢又出力!否則她親家要是還不起借的銀子,豈不是把丁家也拖下了水。」   看來大家都知道這件事了。   姜憲眉頭微蹙。   她一直關心著黃河決堤的事。但朝廷的邸報上一直都沒有提到這件事,她幾乎可以肯定,前世三月的黃河水患是開封府那邊瞞不住了,才報給她的。   從九月到次年的三月,大半年的時間,那麼大的事,她居然一點兒都不知道,可憐她前世還以為是天災,從來都是七、八月的汛期突然改到了三月份。   就是李謙,當初也委婉地安慰她,既然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多想。   可見他也是知道的。   蒙在鼓裡的,只有她一個人罷了。   在前世,這樣的事還有多少呢?   姜憲發了一會兒呆。   何大舅太太不免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不應該和姜憲說這些事的。   她家那口子聽說了這件事都把丁大人的親家破口大罵了一頓,更何況是像郡主這樣掌管過國家權柄的人,恐怕會更痛心。   何大舅太太忙道:「說來說去,只能怪這世道太亂了。還好郡主回來了,王爺又有人相伴,有人相陪了,多好啊!」   姜憲笑了笑。   是啊!   能壓下這件事的,只可能是內閣的那些輔臣。   朝廷已經如此腐敗,前世她就知道了,怎麼重來一世,她還看不透呢?   姜憲不想讓身邊的人擔心,索性笑著轉移了話題,問起了太原的事。   何大舅太太就把李長青什麼時候去的五臺山,何夫人在家裡如何幫她準備坐月子的東西,阿駒又是如何的長進,春耕的時候跟著家裡的管事回了汾陽老家,何大舅又幫著李家做成了哪幾樁好買賣,金大奶奶也懷了身孕,都給哪些人家報了喜芸芸,說給姜憲聽。一個說得津津有味,一個聽得興致勃勃,到了用晚膳的時候那話還沒有說完。要不是瞳娘抱著睡醒了的萱萱過來給姜憲請安,兩個人只怕還有話說。   ※   有親們問我月票雙倍的時候為什麼不加更?   因為要為全渠道的推薦攢稿子呀!我又寫得慢,只能委屈大家了。   所以明天凌晨的時候會有好多好多好多章……大家要記得去看,還要記得給《慕南枝》投月票哦~~   ※ 第829章安放   姜憲看著萱萱那嬌嫩的小臉,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手,笑道:「金家淨出些美人。我在京裡的時候,你們家姑奶奶也把自己的兒子抱進宮去我看了一眼,那模樣,正應了外甥像舅那句話。聽說安陸侯喜歡得不得了,每天早晚都要抱一抱孫子,不然就一天不得勁。安陸侯夫人想抱抱孫子,還得等安陸侯抱夠了才輪得到她。金大奶奶可得爭口氣,得生個像爹的孩子才行。」   何瞳娘遮了嘴笑,道:「我嫂嫂也長得很漂亮的!」   姜憲撇嘴,道:「看慣了安國公,就沒覺得他們家有漂亮人!」   惹得何瞳娘和何大舅太太直笑。   萱萱也跟著笑,咧著嘴,流著口水。   卻可愛得不行。   姜憲的一顆心都要化了。   正巧李謙回來。   她指著萱萱嚷著讓李謙「快看,快看」。   李謙像看稀奇似的走了過去,萱萱卻躲進了乳娘的懷裡。   瞳娘哄了她半天,她也不抬頭,後來小嘴一扁,居然要哭。   李謙嚇了一大跳,忙道:「我不看,我不看!」走到了一旁萱萱才作罷。   何大舅太太怒其不爭,教訓何瞳娘:「再也不能像你這樣整天養在屋裡了。」   何瞳娘委屈得不行。   說不讓到處抱的是何大舅太太,說不能養在屋裡的也是何大舅太太,她到底要怎麼辦才行?   姜憲卻不以為然,笑道:「肯定是宗權總板著張臉,把孩子嚇著了!」心裡卻想,李謙是經過殺戮的人,難道小孩子真的通靈,感知得到他身上有不好的煞氣,所以怕他?   到了晚上,她牽了李謙的手要他摸自己的肚子,道:「你要和孩子多多說話,孩子出生後,才不會怕你。」   李謙笑著親了親姜憲的面頰,可摸著摸著,就變了味道。   姜憲臉色緋紅,道:「你別亂來!」   「我知道!」李謙咬著她的耳垂,「我就是想你想得厲害,不會動你的,放心……」   別人家這個時候早都已經給丈夫安排通房了,姜憲卻不願意。李謙知道她的心思,又從心裡不願意接受別人,就直接交待了七姑一聲,兩人還像從前一樣。   他就只能忍著了。   姜憲見他情動卻沒逾矩,不免有些心疼他,也就隨著他去了。   兩人溫柔纏綿地親吻,倒比被裡翻紅浪更覺得柔情蜜意。   第二天早上起來,兩人眼角眉梢還都帶著幾分纏綿。   可這樣的好心情在李謙走後就被打破了。   柳娘子和兩位醫婆為著姜憲的三餐又有了爭議。   一個說要以清淡為主,一個說要以葷腥為主。   姜憲覺得頭痛,把何大舅太太請了過來。   柳娘子的做法何大舅太太也曾經聽說過,但姜憲身份貴重,她也不敢肯定柳娘子的做法就一定對。只好笑道:「反正郡主的月份也漸漸大了,多走動走動也好。這每個人都不一樣,有的人多走好,有的人多走不好。就像這懷孩子,有的人頭幾個月不吐,等過了三個月,反而開始吐起來。我看郡主這懷像好,隨了大流,生產的時候肯定也不會受罪的。」   姜憲已經被各種經驗和教條弄得頭大如鬥,聞言就像丟包袱似的把這件事丟給了何大舅太太:「那我屋裡的事就聽你的了。你說了算!」   何大舅太太雖然只養了一個姑娘,可這姑娘養得嬌貴,各種方式都試過了,自覺還算是見多識廣的,何況她來西安就是照顧姜憲的,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了。   姜憲覺得這下子安寧了,以後只要聽何大舅太太的就行了。   她就有精力關心起西北的地動來。   李謙晚上回來的時候,她就拉著李謙說起黃河決堤的事:「……沒想到是一直瞞著朝廷呢,直到瞞不下去了,才上報朝廷的。」   她說的是前世的事,李謙卻聽成了今生的事。   他剛剛更了衣,一面繫著直裰的衣帶,一面道:「可見河南巡撫黃楚才也是個人物。就這樣,都能讓他硬生生地擺平了。」   姜憲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肘支在炕桌上嘆氣。   如果說從前她還對這個朝廷抱著一絲的僥倖與希望,此時卻是失望至極。   系好衣帶的李謙就笑著過來撫了撫她的頭髮,道:「好了,你也別難過了,我們還沒有能力去管這事。」   「如果有能力呢?」姜憲被他這句話說得心中莫名飛快地跳了跳。   李謙但笑未語。   他有時候還挺佩服姜鎮元的。   朝廷那樣對待他,他卻一直死守著大同、宣府和薊縣。   可惜自己沒有那麼多的情懷。   他只想守護著自己的妻子和子女過自己的小日子。   想到這裡,李謙把姜憲摟在了懷裡。   他若是把自己的想法就這樣說了出來,不知道姜憲會不會覺得他不求上進!   李謙吻了吻姜憲的頭頂。   姜憲也不過是瞬間的心動。   她知道成功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並不希望李謙活得那樣的艱辛。   姜憲就想起自己找李謙的初衷來。   她從李謙的懷裡坐直了身子骨,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炕,示意李謙坐下,然後道:「你說,西北的地動會不會也有問題?」   姜憲現在對自己前世所發生的事都有些不確定了。   李謙笑道:「欽天監十回有一回是準的我們都得謝天謝地了。你還想怎樣?不過,我們之前想的那個計策怕是收效不大。我直接寫了信給寧夏、甘州那邊的總兵和縣令了,說是我在京裡聽到的消息,讓他們想辦法做些預防。我這邊已經開始招募新兵,而且把條件放寬了,只有滿了十二歲的都行,應該可以救幾條人命。」   姜憲訝然,道:「十二歲?會不會太小了!能拿得動刀槍嗎?」   「我九歲就被我爹丟到了軍營裡。」李謙不以為然地道,「邊關戰事連連,很多十二歲的男丁已經是一家之主了。在邊關當兵就是這樣,想活下來的就得拼命,可拼了命也未必能活下來。只能看天意。」   姜憲覺得難受,沉默了半晌。   李謙握了她的手,溫聲道:「我們慢慢來!你不是給我爭了個臨潼王回來嗎?我們先把西北治理好了再說。」   姜憲點頭。   可情緒依舊不高。   李謙只好和她說起家常來:「你不是託了七姑去問情客和百結的意思了嗎?現在還沒有回話嗎?我這邊多的是沒成親的,讓她們不要不好意思,隨便挑。我給她們做主。」   ※   親們,月票翻番求月票~~   ※ 第830章管事   姜憲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道:「你以為是買南瓜呀?」   他這不是想逗她開心嗎?   李謙親了親她的手指。   姜憲抿了唇笑,低聲道:「我尋思著雲林這個人心思細膩,人又有主意,想把情客許配給他。」   最主要的是,這兩個人都是她很喜歡的。   前世情客一直陪著她。   雲林奉李謙之命放棄了高官厚祿,一直守著山海關。   她想把這兩個人都安置好。   李謙就沒有那麼多的想法。   在他看來,姜憲身邊的婢女都不錯。懂規矩,知進退,能識文斷字,管家那更是一把好手。誰娶了也不會吃虧。   「那就這麼決定了。」李謙道,「情客若是許配給雲林,那就把百結許配給衛屬好了——他和雲林差不多大,也到了娶親的時候。」   衛屬前世多是貼身護衛著李謙,也是個對李謙忠心耿耿的人,把她貼身的婢女許配給衛屬,等同於親上加親。   姜憲笑眯眯地頷首。   次日讓七姑去遞話,七姑也覺得這兩樁婚事很好。   只是她剛走,京裡來送東西的人就到了。   姜憲好奇地道:「是誰送來的?」   來通稟的小廝與有榮焉地笑道:「太皇太后,承恩公府,親恩伯府,安陸侯府,都送東西過來了。」   沒想到他們湊在一塊兒了。   姜憲見了這幾家的隨車婆子。親恩伯府和安陸侯府還好說,太皇太后那邊派來的是貼身的大宮女印霞,白愫那邊派來的是柳眉,兩個人不僅帶了東西過來,還帶了書信過來,太皇太后還讓印霞給她帶了話來。姜憲也關心太皇太后的身體,而且她離開京城的時候,白愫還懷著身孕,算算日子,也到了要臨盆的時候,自然有說不完的話。而且親恩伯那邊還帶了消息給她,說王瓚已於四月初二完婚,因趙翌剛剛下葬沒多久,婚事從簡,就沒有請她。   她心裡明白。王家不是不想請她,而是礙於她和內閣的協議,不好請她。   好在是她只要王瓚這輩子過得幸福就行,至於她能不能親眼見到他成親,都是次要的。   紛紛擾擾的消息很多,姜憲花了兩天的功夫才把這些整理出來,然後專程見了印霞。   「郡主不用牽掛宮裡的事。」印霞笑著道,「太皇太后心裡都有數。就是惦記著您,怕您吃不好睡不好。差點把孟姑姑派過來。」   姜憲有些不相信,道:「太后呢?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麼?」   韓同心自從被簡王呵斥了之後,很是老實了一段時間。不過近日蔡如意要回京省親了,恐怕韓同心那邊又要鬧出點事來了。   不過,因為有太皇太后的交待,印霞不敢跟姜憲說這些。而她能夠成為太皇太后身邊的大宮女,自有其過人之處。   她笑道:「太后總是不停地抱怨這個,抱怨那個,有時候還要去乾清宮看看。好在是有太皇太后和簡王爺壓著,一切都還平安順遂。只是坤寧宮裡今年換了一批內侍宮女,內務府正忙著這件事呢!」   韓同心不可能安安靜靜地呆著,也不可能辦成什麼大事,找找身邊人的茬,這還真是她幹得出來,且願意去幹的事!   姜憲放下心來。   知道太皇太后如今身子骨越來越好了,龍抬頭的時候還去爬了景山,姜憲既欣慰又高興,給太皇太后的回禮中臨時加了一根沉香木的手杖。   何大舅太太則私底下宴請了安陸侯府的婆子——何瞳娘的小姑金媛是安陸侯府的世子夫人。   一時間甜水井熱鬧得很,等姜憲把這些人都送走,已到了六月中旬。   劉冬月隨著董重錦回了西安。   他這幾年跟著姜憲,一會兒被她指使去京城打探消息,一會兒被丟到李謙那裡跟著雲林去福建,雖然年紀小,也算是走南闖北見識多了。   劉冬月掩飾不住喜悅和激動的站在姜憲的面前,眉宇間一如既往地透著幾分恭謹:「……掌柜的還在拿著算盤算帳,董老爺那裡就已經得出是多少錢了,就那麼一看……那人非要十兩銀子不可,董老爺說,便宜無好貨。還是僱了那人做嚮導。晚上的時候果然就遇到了狼,那嚮導給我們準備的火把是他們家家傳的,我們提心弔膽了一夜,結果那火把一隻都沒有熄……和西域的人做交易的時候,董老爺一路上還收了很多西域人的地毯和香料、調料,說是回來後休整兩天就派人南下,把這些東西都賣到江南去……」   看得出來,他這次隨著董重錦去西域,收穫很多。   這就好。   劉冬月是怎麼幫她在小湯山置辦宅子的事姜憲還記著,之前總有點可惜他只能跟在她身邊辦事,如今劉冬月能跟著董重錦跑生意了,假以時日,說不定比董家的那些大掌柜還要厲害,他也就能獨當一面,有自己的依仗了。到時候劉冬月主外,阿吉主內,她身邊也就有人可用了。   丫鬟什麼的,隔幾年換一茬,還是沒有小子好用。   姜憲聽劉冬月把一路的見聞說完,就溫聲吩咐他:「你這些日子也辛苦了,交了差事,就快點回去休息吧?董家那邊南下的生意還要你去嗎?若是不用你去,你這幾天就別來當差了,休整半個月。若是還要你過去,那就只能把這段時間忙完了再說了。」   劉冬月忙道:「董老爺的意思,讓我不用跟著,他準備親自走一趟。說江南那邊的生意都是熟門熟路的,大家都知道董家分家的事,有些事,他得親自交待一番。還準備在江南備些茶葉和絲綢,趕在立秋之前再走一趟西域。等到下次回來,再親自帶我去趟江南。」   江南富庶,素來自視甚高。就是她做太后那會兒,令行江南,也未必能通。有時候還要找了江浙巡撫等人來商議朝政。董重錦投靠了李謙,董家又是傳承了百年的大家族,肯定幫派林立,那些執掌一方生意的大掌柜們怎麼想的肯定不一,還真得董重錦親自走一趟才行。   姜憲思忖著,點了點頭。   劉冬月欲言又止,看了看姜憲身邊服侍的。   情客會意,帶著人退了下去。   劉冬月上前幾步,低聲道:「我們路過韃子的部落時,董老爺還差人去打聽了一下韃子十二盟的情景,說是今年草木豐盛,風調雨順,估計會是個豐年。董老爺估摸著今年韃子應該不會打過來。想走三趟西域。」   姜憲沉吟道:「這件事王爺知道嗎?」   ※   親們,因為全渠道推薦,今天的更新情況比較特殊。   等會還有好多章!   然後求個月票……   ※ 第831章合久   劉冬月道:「董重錦是和我一起回來的,這個時候正和王爺在書房裡說話。他應該會跟王爺說吧?」語氣有點不肯定。   董重錦畢竟和李謙不熟,有些事以他的慎重是不會參與的。可他既然把這話告訴了劉冬月,還當著劉冬月的面派人去打探消息,可見是希望劉冬月在中間傳個話的。   劉冬月當然沒有資格在李謙面前說什麼,卻可以把這件事告訴姜憲,由姜憲決定告不告訴李謙。   董重錦不僅精明能幹,還識時務。   姜憲微微頷首,道了聲「我知道了」。   劉冬月恭敬地退了下去。   等到李謙回來,姜憲就和他說起這件事來。   李謙笑道:「他恐怕是讓劉冬月專程給你傳的話。先前他已經告訴我了。這個董重錦,還真是不錯!」   他很少這樣稱讚人!   姜憲笑道:「但願大家能一直合作。」   李謙笑著點頭,習慣性地上前摸了摸姜憲的肚子,道:「孩子有沒有鬧你?」   前兩天李謙摸孩子的時候,孩子好像突然動了一下,李謙興奮得不得了,一直跟孩子說話,可孩子卻再也沒有什麼動作了。   姜憲笑道:「柳娘子說要到五、六個月時動靜才明顯,這才三個多月!」   李謙非常的遺憾,道:「我一閒下來就去看你們。」   今年的夏天特別的熱,這才剛過端午節,單衫就已經穿不住了。李謙一尋思,決定讓她們提前去驪山避暑。定下了日子,三天後啟程。   他想到要有些日子見不到姜憲和孩子,心裡就有點難受。   姜憲也有點捨不得李謙,道:「要不,我們月底再走?」   「驪山離這兒有大半天的路程。」李謙道,「怎麼也避不開正午的陽光,月底時正午的陽光太烈了,還是早點過去的好。我常去看你們就是了。」   姜憲想到萱萱那孩子每到中午就滿頭大汗的,直喊熱,就覺得心疼。   「那我們走了之後你自己也要當心,可別中了暑。」姜憲叮囑他,又把前些天囑咐針線房給李謙做的紗衣都放置好了,才開始收拾自己這邊的東西。   何大舅太太幾個都是第一次去驪山的別院,一路上興致勃勃的問這問那的。姜憲有些累,歪在大迎枕上聽著李冬至和何大舅太太說話。萱萱像個秤砣似的睡得沉沉的。等到了別院,大家先給萱萱洗澡。   從井裡打上來的水用大大的浴桶裝了用來洗澡,微微有點暖意,不會寒侵入骨,最適合給小孩子用了。   姜憲還是第一次見識,好奇地坐在旁邊看萱萱洗澡,覺得帶孩子真是一門大學問。   晚上,董家大小姐和董二太太過來了。   說是原本也準備過來避暑的,不曾想姜憲先過來了,他們尋思著這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就跟著過來了。   董二太太還道:「家裡的幾個妯娌和姑娘都跟了過來,郡主這邊要是缺牌搭子就去我們那裡叫人。琴棋書畫不行,這打葉子牌還是會的。」   姜憲笑著謝過,和他們閒聊了幾句就去歇了。   李謙這邊卻是一直等到姜憲等人已經安全到達的消息才回了書房。   姜憲不在,天氣又熱,他懶得回房,就準備在書房裡歇下。   不過,在歇之前,他拿著鄧成祿差人送來的密信看了半天。   金海濤求女婿鄧成祿幫他引見簡王。   簡王不過當著個閒差,能讓人巴結奉承的也不過是太后娘娘的外祖父、當今皇上的堂曾祖的身份而已。   金海濤想和簡王搭上關係,所求何物?   李謙細細地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理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金海濤為什麼要攀扯上簡王,那就只能試目以待了!   李謙想起姜憲所說的地動之事,現在西北各府衙都得了信,有些慎重的已經開始通知鄉鄰,也有些壓根沒有把這個消息放在心上。好在衛所是他說了算,他已吩咐下去,各衛所夜間都要嚴格按要求巡視,儘量住在木屋裡,土屋則要檢查房間是否結實,萬一發生地動,衛所要立刻幫著救援百姓……他能做的,目前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不過,董重錦為他帶來了好消息。   慶格爾泰那邊草肥羊美,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氣了。   一旦地動,這些人的吃喝就只能找他了。   如此一來,他們還是缺少了能打能跑的騎兵。   得想辦法從西域弄點馬來,或者是在自家的牧場裡養。   但練兵是一定要加強的。   正好保寧不在家,他有的是時間。   李謙在心裡盤算著,給鄧成祿回了封信,謝謝他把這件事告訴他,並很客氣地請教他京中的形勢。   沒幾天,鄧成祿給他回了封信,信裡很委婉地提到了宣府的事。   李謙腦子裡靈光一閃,終於知道金海濤要做什麼了。   馬向遠和楊文英戰死之後,慶格爾泰從宣府破城入關,宣府的大小官吏幾乎全部戰死,京城自顧不暇,一直沒有委任新的宣府總兵和宣府縣令,之後慶格爾泰又從宣府出關,正遇趙翌賓天,遼王篡位,趙璽登基,也就壓根沒有人去管宣府的事,齊勝問過姜鎮元之後,由姜鎮元舉薦,讓齊勝的副手,也就是原大同總兵府的參將胡撥臘任了宣府總兵。   如今這些人把京裡的事都理順了,有人得勢,有人失勢了。得勢的要佔個好,失勢的要重新建立新的關係,這官位不免就要動一動。   他們也就「突然」發現宣府總兵原來是人走茶涼的鎮國公姜鎮元的人,不管是從資歷還是戰功上都不足以擔任總兵,就打起這個位置的主意來。   李謙站在結滿青子的葡萄架下,長長地舒了口氣。   金海濤這是在太原呆得沒有意思了,尋思著要換個地方了?   這樣也好!   之前他礙於和金宵的交情,不好動金海濤,若是金海濤能夠如願以償,那太原總兵的位置,他是無論如何也要搶到手的。   還有榆林總兵!   之前他和邵家一腦門子官司好不容易以他的戰功換來了勝利,他可沒義務把這個位置讓給內閣去送人。   鎮國公那邊,得寫個信去說明一聲才是。   不管怎麼說,他既然知道了這個消息,就不能瞞著姜家。   至於姜家怎麼做,會不會反擊,就看姜鎮元怎麼想了。   拿定了主意,李謙去了鄭緘那裡,請鄭緘幫他走趟京城。   ※   從來沒有過這麼多的存稿,一下子全都用掉,感覺有點捨不得……繼續向大家叨念著月票…… 第832章必分   「……京裡盯著這個位置的人肯定不少,宣府總兵、太原總兵、榆林總兵,我們不可能都吃下來。」天氣太熱,他和鄭緘坐在竹林裡喝茶,「太原有我爹,不論誰來都會像金海濤那樣的尷尬,這個位置我們十拿九穩。榆林總兵府在我的手裡,誰來也都只能聽命行事,何況榆林總兵府離韃子太近,戰事頻繁,京城裡的那些人就更不會願意來了。我手下又暫時沒有誰有那個能力和資歷擔任榆林總兵,就只能看最後誰會接手宣府總兵了。」   鄭緘點頭,給李謙續了杯茶。   李謙連聲道謝。   鄭緘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道:「王爺的意思是,幫金大人一把嗎?」   金家在太原的時間太長了,而姜憲又在京城四處樹敵,李家如今不宜與人結怨,李長青想要做太原總兵,最好的就是等金海濤自請離開。   李謙不由眯了眼睛笑,道:「鄭先生真乃神人!」   鄭緘哈哈大笑,道:「王爺也不必消遣我,我有幾分本事,我自己心裡清楚。我很贊同王爺的做法。現在汪幾道也好,簡王也好,手中都沒有兵權。他們當務之急是要弄幾個能打仗的人在手中。金海濤是很好的人選。顯然金海濤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謀定而後動的。等到汪幾道和簡王手下有了效忠的軍士,恐怕那個時候就會掉轉頭來和郡主清算了。   「這也是為什麼汪幾道寧願封一個異姓王給王爺,也要把郡主送出京的緣故。   「不然郡主在太原有李總兵,遼東有鎮國公,京衛有楊俊,五城兵馬司有承恩公,還有王爺在西安,可謂是手握重兵,誰也無法憾動。   「讓他們沒有用武之地!   「只怕是誰也不願意忍氣吞聲、毫無建樹的過日子。   「王爺可別忘了,當初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幫著先帝,把曹太后圈禁在了萬壽山?說來說去,還不是覺得曹太后是一介女流,卻把他們這些大臣壓得不能動彈,心裡不舒服!   「所以說王爺此時動一動是最明智的選擇了。   「只有兵強馬壯,才可能和內閣、和簡王一爭高下,讓他們心生忌憚,不敢來找郡主的麻煩,不敢和李家正面衝突。   「所以太原總兵也好,榆林總兵也好,都要捏在手裡。   「就算王爺手中一時無合適的人推到檯面上去,也寧願來個像現在的榆林總兵這樣聽話的,不能來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   「因而才來請先生幫忙。」李謙謙遜地道,「看形勢,簡王一心要擁立韓太后幹涉朝政,汪幾道、蘇佩文對郡主誤會重重,李瑤態度曖昧,在我看來卻頗有些自立門戶的意思,只有左以明,和李家是姻親,除非李家和左家在生死關頭時不能共存,否則左家於理於情都得幫著李家。我想請左大人幫著在京中周旋,推薦我爹任太原總兵。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看看左以明的能力如何?兩家是否要走得更近一些?」   鄭緘連連點頭。   他之前看李謙,謙和有餘,雄心不足,倒是姜憲,鋒芒畢露,直逼眼睫,有些女主外的趨勢。現在看來,李謙卻是個既胸有丘壑,又能沉得住氣的人。   他在心裡暗暗點頭。   只有這樣的人,才有足夠的毅力和韌勁走到最後。   他爽快地道:「那我就去會會左以明,看他是怎樣一個說法!」   李謙連聲道謝。   鄭緘笑道:「你也不用這麼客氣!」   他想看看李謙到底能走到哪裡。   兩人之後又談了談前些時候姜憲提到的地動之事。   鄭緘找了很多史記資料,在李謙的安排上又談到了幾點應該注意的事項,李謙一一記下來,準備回去之後就讓各衛所的多加注意。   兩人一直說到晚膳時分,鄭太太留李謙用晚膳。   李謙客氣的推辭。   鄭太太笑道:「郡主又不在家,王爺回去也是一個人,不如讓我們家老爺陪你喝兩杯。」   李謙想想覺得也有道理,遂應下,在鄭家用了晚膳。   用過晚膳,鄭緘又留了李謙下棋。   等到兩人都心滿意足的收了棋盤,外面已經響起了三更鼓。   李謙這才打道回府。   街上夜風習習,月明如皎,清輝如練。   李謙想到冷清的甜水井,心裡覺得涼颼颼的,轎子走到一半,他突然吩咐隨轎的冰河:「你準備車馬,我去驪山看看。」   冰河猶豫了一下,道:「王爺,您不是說明天要見夏大人,商量七月半廟會的事嗎?」   邊鎮每年都要戰死不少人,因此對七月半的中元節就特別的看重,每年都要舉辦盛大的廟會,官衙還要舉行水陸道場,大小官員都要參加。   這也是對死難將士的尊重。   今年李謙又被封了異姓王,成為陝西品階最高的官員,剛過六月,夏哲就來商量李謙,讓李謙主持今年的中元節廟會。   明天要商討廟會的章程。   「讓謝先生去趟巡撫衙門,」李謙想也沒想地道,「把這事改到下午再議。」   他就想看一眼姜憲,看一眼她肚子裡的孩子。   冰河知道李謙決定了的事是不會更改的,他一路小跑著回了府邸,準備車馬,拿了令符,連夜和李謙往驪山趕。   到達別院的時候,天色剛剛破曉。   清晨的薄霧輕輕地縈繞著別院,四周靜謐無聲,安寧而恬靜。   李謙心裡有些難受。   若是姜憲知道姜家會失去對宣府的控制,宣府總兵將會成為各方角力的結果,不知道會怎樣的傷心!   可他卻無能為力。   因為他也是其中的一員。   姜憲會對他失望嗎?   她殫精竭慮地為鎮國公府謀劃了一番,結果她剛剛把權柄交給他,姜家就被從權力核心給趕了出去。   讓姜鎮元去遼東,她會後悔嗎?   李謙不敢問姜憲。   他怕姜憲對他失望。   李謙輕手輕腳地走在通往正房的甬道上,表面看上去無比的平靜,心裡卻如同翻江倒海。   他徐徐地叩響了正房的大門。   情客來應的門。   看見李謙她嚇了一大跳,卻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悄聲地給李謙讓出道來。   姜憲還沒有醒。   她烏黑的頭髮散落在藤紅色的枕頭上,像黑色的瀑布,雪白的面孔像塗了一層珍珠粉,光潔明亮,濃密的睫毛安靜地停留在眼瞼上,顯得乖巧而又可愛。   ※   親們,好多好多章其中的一章……繼續求月票…… 第833章麟兒   他的保寧,怎麼這麼漂亮!   李謙忍不住俯身,溫柔地吻在她的面頰上。   姜憲受了驚嚇,突然從夢中醒來。   李謙心疼得不得了,忙抱著她溫聲地道著「對不起」:「嚇著你了吧!是我!沒事!我來看看你!」   姜憲長噓一口氣,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道:「人嚇人,嚇死人的!你進來幹嘛不打聲招呼?」   「對不起,對不起!」李謙把她抱在膝頭,吻著她的面頰,道,「原本沒想叫醒你,只想看看你就走的。沒想到弄巧成拙。」   姜憲這才發現李謙身上還帶著露水。   她心中一驚,忙道:「你這是連夜趕過來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這麼早,還沒有用早膳吧?」   李謙忙安撫她,道:「沒出什麼事。我就是想來看看你和孩子。等會兒還得趕回去。夏大人要和我商量中元節廟會的事,我和你說說話就走。」   姜憲聞言心裡軟得一塌糊塗,不由愛憐地握了他的手,溫聲囑咐他:「這麼急幹什麼?有空了再過來就是。我叫她們準備熱水,你好好地梳洗一番,用個早膳,能在這裡小憩片刻就小憩片刻,不能小憩,不如就換馬車回去,你好在馬車上睡一覺。」   李謙拉起她的手來親了親她的手背,含笑望著她,輕聲道:「都聽你的!」   那樣普通的話,卻從他的笑顏裡透著讓人沉醉的柔情蜜意。   姜憲的臉都紅了,忙轉頭去喊情客,趁機讓臉上的火熱降了降溫。   她起身穿衣梳妝,陪著李謙用了早膳,把他送到大門口,看著馬車漸漸消失在樹木蔥籠的甬道上,這才轉身回了別院。   何大舅太太才聽到消息,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她頓時流露悔意,對姜憲道:「郡主也不派個人去跟我知會一聲,王爺過來了,我們也沒來得及給他問聲好。這算什麼事啊?!」   「這有什麼的!」姜憲不以為然地笑道,「他突然跑過來,難道還要讓我們全都跪地迎駕不成?要怪,也只能怪他來得太突然。」說著,她親熱地挽了何大舅太太的胳膊,道,「雖說國禮大於家禮,可我們到底是一家人,不必非要如此客氣才顯得親暱。」   何大舅太太想到平時姜憲和李謙待人處事的做派,也就釋然了。   她關心地問:「王爺怎麼這麼早過來了?是不是有什麼事?」「沒事,沒事。」姜憲笑著,看見何瞳娘也抱著孩子過來了,忙道,「他就是過來看看我們。看過了,也就走了!」又責怪何瞳娘,「小孩子家早上貪睡,你把她吵醒了,她沒有睡好,等會兒又要難受了!」   何瞳娘不好意思地笑。   何舅大太太則恍然大悟。   什麼來看看她們,分明是小夫妻倆你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你,逮著空閒也要過來看一眼才放心。   要不怎麼聽說郡主懷著身孕,王爺居然不要人服侍,獨守空房呢!   這兩口子感情倒好。   成親幾年了,還蜜裡調著油。   自己和瞳娘這樣什麼也不知道的跑了過來,的確是打擾了。   也難怪郡主不好說什麼。   何大舅太太嘴角含笑,招呼女兒:「快把萱萱抱回去睡了。小孩子,睡得多才長得好。」   何瞳娘只好又抱著孩子回去了。   何大舅太太就尋思著,以後李謙再來的時候,她是不是要避避嫌。   山中無歲月。   很快就到了七月。   李謙來了一趟,小住了幾日才走。   其間劉冬月來過一趟。   他要跟著董重錦再次去西域,估計要到九月份才能趕回來,特來向姜憲辭行的。   陸氏則帶著孩子也住進了別院。   「城裡熱得不能住人了。」她心疼女兒,也就顧不上體面,厚著臉皮到姜憲這邊來做客。   姜憲很歡迎她們母女——淼淼來了,萱萱有了人作伴,高興得不得了。別院總是歡聲笑語的。   就在這時,京城的承恩公府送來了喜貼。   白愫於六月十二順利地產下了麟兒,雖然只有五斤六兩,卻很健康。   姜憲接到喜帖,當場就落下淚來。   前世,白愫和她一樣,有丈夫等於沒有丈夫,有夫家等於沒有夫家,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這一生,她和白愫不僅都得償所願地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還都做了母親。   她歡喜地擦著臉上的淚水,問來報喜的柳眉:「你們家夫人可好?孩子取了什麼名字?」   柳眉曾經是白愫慈寧宮的宮女,一直服侍著白愫,白愫出閣的時候,太皇太后開恩,把她放了出去,跟著去了承恩公府。   幾年沒見,她也梳了婦人的髮髻,據說是嫁給了從小服侍曹宣的小廝,如今夫妻兩一個管著外宅的事,一個管著白愫屋裡的事,在是承恩公府很有體面的僕婦。   這次白愫派了她來給姜憲報喜,同行的,還有太皇太后身邊的大宮女印霞。   柳眉歡天喜地地道:「夫人挺好的。自夫人懷孕第八個月,國公爺就把北定侯夫人接到了府裡,我們國公爺還去潭拓寺給夫人求了道平安符。夫人生產的時候特別順利。那穩婆說,一般的人頭胎都要折騰個七、八個時辰,我們家夫人不過四、五個時辰就生了!小公子落地也穩,聲音洪亮得能把屋頂都掀翻了。不到兩個時辰就開始吃奶,咕嘟咕嘟的,像誰要搶他的食似的,兩個奶娘就都留下了。   「小公子還沒有取名,說是國公爺專程去拜訪了道衍法師,道衍法師說的,要等小公子三歲了才正式取名。國公爺就給小公子取了個乳名,叫念慈。」   說到這裡,柳眉嘻嘻地笑了兩聲,這才繼續道:「我們家夫人說像女孩子的名字,可北定侯夫人說,男孩娶女孩名字好養活。這名字就定下來了。   「前些日子親恩伯世子爺和世子夫人過來看望我們家小公子,也說這名像女孩子的名字呢!」   念慈,念慈,應該是懷念曹太皇吧!   白愫懷小念慈的時候,正是曹太后去世沒多久!   一眨眼,時光就這樣溜走了。   柳眉從身後隨行的丫鬟手裡拿了個素木匣子遞給姜憲,道:「這是我們家夫人差國公爺去潭拓寺給郡主求的平安符,說這符是保佑平安順產的,很靈驗。讓郡主快要臨盆的時候掛在產室的床頭,可以保佑郡主萬事順遂,心想事成。」   情客忙上前接了。   ※   除了叨念月票,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第834章角逐   實則李謙這段時間非常的忙。   關鍵是他還不知道該怎麼跟姜憲說。   金海濤果然是衝著宣府總兵去的。   而且想著宣府總兵這個位置的人裡還有一個他們的老熟人——晉安侯蔡定忠。   蔡定忠八面玲瓏,誰也不得罪,可他心裡十分清楚,巴結誰也不如端皇上的金飯碗,這道理可謂是千古不破,他這打算憑誰來說也是正道。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趙翌會死得這麼早。這下蔡家就尷尬了!你說你和內閣的幾位閣老不熟吧,大家頗此也都認識,還有幾份交情;可若是說和內閣的幾位閣老熟吧,卻沒有熟到有誰會為他們家的事盡心竭力的。   蔡定忠就這麼不上不下的吊著了。   但他極會汲營。   沒幾日,就和汪幾道搭上了線。   金海濤自李謙被封為異姓王那天起就知道,太原有個異姓王的父親在,他在太原的影響力只會越來越弱,再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在衛所裡一呼百應了。   他當家作主慣了,讓他再斂氣屏息地聽別人的,或是行事處處都要顧忌著別人,他是不願意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換個地方。   沒有什麼地方比宣府更好的了。   而且不管是資歷還是戰功,他看了看,沒有誰能和他比肩的。   因而蔡定忠一有所舉動,他就立刻知道了。   他原也是要走汪幾道的路子的,兩人求同一樁事,他不是沒有把握,這些年他給汪幾道送的也不少。但人怕對面,蔡定忠和汪幾道同在京城,蔡定忠可以今天請汪幾道吃個飯,明天請汪幾道賞個花,他就沒有這樣便利的條件了。到時候兩人相爭,汪幾道會幫他還是幫蔡定忠,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一旦他和蔡定忠相爭,雙方各有動作,這個消息肯定瞞不過遠在西安的李謙。   金宵和李謙也算是過命的交情。   李謙現在手下也有大把的人,雖說年紀輕、資歷淺,可卻都是戰功赫赫之人,最多兩三年,這些人就得給安排到適當的位置上去。誰都知道胡撥臘不行,對李謙來說,與其讓他或是蔡定忠把宣府總兵的位子坐得穩穩的,別人沒有辦法染指,還不如讓胡撥臘給他把位置佔了,等過幾年他有了合適的人選,再把胡撥臘給頂下來。   說不定當初姜鎮元打的也是這主意。   所以他就必須在此時把這個位置佔了。   不然以後就沒他什麼事了。   他能想得到的事,別人也能想得到。   以金家和李家的交情,他去爭宣府總兵而不告訴李謙,就算是不告而取,得罪了李謙。若他最後還沒有把宣府總兵拿下,那可就是面子裡子全都丟光了!   金海濤只好去搭簡王的路子。   正好簡王對姜憲能上位耿耿於懷——在他看來,如果沒有姜鎮元,沒有李長青,沒有李謙,姜憲一介女流,怎麼可能和他們這些男人一爭長短。   還有曹太后。   曹太后當政的時候如和風細雨,和他們商量的時候多,強勢的時候少,一直對鎮國公府容忍再三,甚至讓招安的土匪李長青做了福建總兵,最後還讓李謙進了禁衛軍,做了坤寧宮的侍衛,這些不過是為了示恩,好把李家的兵馬抓在手裡。   最後也證實,曹太后的盤算是對的。   她被困禁在萬壽山的時候,人人看熱鬧,只有李長青這種草根出身的人才講究什麼「知遇之恩」,帶著李家的那點家底和姜鎮元死磕到底。這才有了後面的轉機。   簡王覺得自己手裡也得抓個總兵或者是都指揮使才行。   不然真的較起勁來,他在內閣面前可是一點分量都沒有。   就像姜憲,為什麼敢在金鑾殿上殺了遼王,不就仗著她背後有人,手中有兵嗎?   兩人一拍即合。   簡王開始為金海濤奔走。   特別是在蔡如意進京省親,韓同心在坤寧宮給她接風洗塵,命京城四品以上的外命婦全都進宮作陪,並留了蔡如意母子在坤寧宮住了幾晚之後,簡王覺得韓同心簡直腦子裡進了水,和自己根本不可能一條心,連姜憲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的情況下,他的動作更大了。   這下子不僅李謙知道了,金宵也知道了。   他覺得自己沒有臉見李謙,更沒有臉見姜憲。   胡撥臘不管怎麼說,也是姜家的人。   特別是在姜鎮元遠赴遼東平亂的情況下,他們這麼做,一點情面也不講,也太勢利了一些。   魏氏就給他出主意,讓他拿一瓶好酒去找李謙喝酒,酒過三巡氣氛熱烈的時候問李謙能不能把他弄去榆林總兵府做個參將什麼的。就說家裡的氣氛太糟糕了,他不想呆在家裡。   誰都知道,李謙就是為了控制榆林衛才把邵家給擠走的。   去榆林總兵府做參將什麼的,言下之意是告訴李謙,他並不贊同父親的做法。   李謙是個明白人,一聽他這麼說心裡就應該有數了。   金宵覺得妻子的主意真是再好不過了,當天晚上就從太原趕往西安找李謙喝酒。   李謙聽了這話果然很高興。   不管事情變成怎樣,金宵願意跑這麼遠來給自己解釋一番,至少誠意到了。   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問金宵:「你要是真的跑到榆林總兵府來當參將,以後可就只能留在西北了。」   宣府離京城近,九邊裡的武官中歷任宣府總兵都和京城的關係好,他們的子女通常都能到西山大營或者是禁衛軍裡撈個職位。榆林總兵府離宣府還有段距離。金宵若是長期滯留榆林,家中又有同父異母的兄弟,而這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又都不是省油的燈,定會影響金宵和金海濤的關係,甚至有可能金家一分為二,金宵雖然是名義上的長子,最後繼承金海濤人脈的卻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   來之前金宵就和魏氏琢磨過這件事。   魏氏的意思,連姜憲都要回到西安來,姜鎮元都要去東北割據一方,京城還有什麼看頭!   只要手中有實權,只有人有真本事,搭上了李謙和姜憲這條線,什麼時候不能回去?   比如楊俊!   金宵一下子被刺激了。   李謙比他年紀還小,可李謙敢拐了姜憲,敢初生牛犢不怕虎,和布日固德打仗,不就是因為他對自己有信心,對自己做過的事敢承擔後果嗎?   李謙能辦到的事,他憑什麼就辦不到?   因而當李謙這麼問他的時候,他把酒盅往桌子上一頓,豪邁地道:「你敢用我,我就敢上任!」   ※   親們,月票月票月票,重要的事說三遍…… 第835章小波   金宵的豪氣讓李謙很是賞識。   當然,李謙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這些年來擴張的很快,一直以來都缺人。   金宵和金城兩兄弟都各有所長,他一直以來都希望把這兩兄弟都籠絡在身邊。金宵願意來給他報個信,已經說明了很多事。也說明他沒有看錯人。   李謙很欣慰。   要說這天下有什麼讓李謙害怕的,他爹李長青的難過算一件,他妻子姜憲的擔憂算一件……其他的,還真不算個什麼事!   大不了就是幫著金宵自立門戶。   正好金夫人這幾年小動作不斷,金海濤雖然心裡明白,金宵是嫡長子,禮不可廢,可有時候,金海濤在面對陪伴自己十幾年填房和能力並不從金宵差其他兒子,心裡也會有片刻的猶豫,而這猶豫,恰恰是最讓金宵傷心的。   也許,離開金家,憑自己的能力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金宵會更自信。   李謙有這個信心,也有這個決心!   他朝著金宵的肩膀就是一拳,道:「那我們哥倆兒就這麼說定了!以後就一起守著這西北的半邊天!」   這話金宵愛聽。   他傻傻地笑,又和李謙喝了十壇酒,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壓根不知道自己都幹了些什麼,抱著宿醉的頭直哼哼。   李謙問他:「你還記不記得你都說了些什麼話?」   金宵雙眼無神地瞪著他看了良久,才神色恍惚地道:「我來找你,想去榆林總兵府做參將!」   知道自己來幹什麼的就行?   李謙點了點頭,吩咐屋裡的小廝:「好好照顧金大人,晚上我再過來看他。」   小廝恭敬地應「是」,送李謙出了門。   金宵又難受地倒在了床上。   李謙沒打算這個時候把金宵弄過來,也沒有覺得金海濤這個時候去想辦法謀求宣府總兵的位置有什麼不對,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更何況他們家和金家是盟友而不是上下屬的關係。而且金海濤若能坐上宣府總兵對李家是有利的,別的先不說,至少他爹可以升一階了。   因而他晚上來探望金宵的時候很誠懇地問金宵:「你爹那邊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金宵嚇了一大跳。   李謙就告訴他:「如果你爹去了宣府,我準備讓我爹坐你爹之前的位置。」   金宵一下子明白過來。   但他覺得這樣對金家也好。   不把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這是他們這些世家用血印證過的教訓。   金家和李家關係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若是他爹踢了姜家的人謀得了宣府總兵的位置,在別人看來,金家和李家的關係就有了一絲裂縫。可若是他緊接著跑到了李謙的地盤,在榆林總兵府做了個參將,金家和李家的關係就有些微妙起來。既有合作,也有競爭,讓別人覺得金家和李家並不是私交很好才成了同盟,而是兩家的能力彼此相當,需要互相借力,這才綁到了一起的。   ※   謝謝大家這麼晚還守在電腦前,謝謝!   PS:親們,這一章寫得的時候出了點問題,字數比其他的章節要少,抱歉! 第836章大浪   這樣一來,有些很是自大的人就會想,如果我有這樣的實力,是不是也可以跟金家綁在一起?如果有哪一天需要對付李家了,金家是不是也可以共事呢?   金家就能夠立於不敗之地了!   這對金家來說太有利了!   汪幾道等人之所以不能容忍姜憲,除了她是女的,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怕李家趁機坐大。現在有一個能牽制李家的金家出現了,他們恐怕會更願意讓金家坐在宣府總兵的位置上。   「宗權!」金宵有些激動地望著李謙,千言萬語,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現在內閣對凡是涉及到姜憲的事都非常的敏感,雖然還沒有到「凡是姜憲舉薦的人都反對,凡是姜憲反對的人都重用」的地步,但只要是和姜憲扯上關係的人和事,他們都會非常的慎重,就怕一不小心落入了姜憲的算計中,用了姜憲的人,導致雖然讓姜憲離了京,但她的勢力卻還是越來越大。   是不是這樣,所以李謙只能以這種方式來幫金家,幫他爹呢?   「我也是為了我自己!」李謙笑道,「我還想我爹能坐上太原總兵府總兵的位置呢!」   金海濤這麼做,兩家遲早會因為利益的緣故翻臉或是結怨,李謙不想到時候讓金宵為難,索性現在就把話敞開了說。   金宵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這就回去跟我爹說一聲,看看我什麼時候去榆林衛。」   李謙笑道:「不急。金夫人不是要生產了嗎?女子這個時候都很脆弱,你還是多陪陪她的好。等到金總兵的事有了些眉目,你再去榆林衛也不遲。」   金宵的確有些擔心魏氏。   這個老婆是他自己選的,不僅相貌是他喜歡的,就是脾氣性子也是他喜歡的。他如今成了他爹名副其實的左膀右臂,他的繼母開始不安起來,和魏氏的關係也很緊張。他聽過很多內宅的故事,生怕魏氏也成為其中的一員。   他想了想,道:「我想在魏氏生產之前去榆林衛。」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帶魏氏去任上,想辦法避開金夫人。   李謙也是個通透之人,一點就反應過來了。   他沉吟道:「那就這樣說定了!」   兩人又相聚了幾天,金宵這才趕回太原,把他即將去榆林總兵府任參將的消息透露出去。   簡王果然對這消息很感興趣,還特意約了金海濤見面,問李謙會不會介意。   金海濤笑道:「這天下的事哪能吃獨食呢?我們金家在太原經營多年,要不是因為如今在那裡呆著沒有什麼意思了,我怎麼會想到要挪個地方?李家雖然強勢,可我們金家也不是吃素的。」   這話簡王愛聽。   汪幾道也愛聽。   他私下裡和蘇佩文商量:「把金海濤調到宣府去,難道就一定得讓李長青坐太原總兵的位置嗎?」   蘇佩文道:「那您可有合適的人選?」   汪幾道一時沒有吭聲。   他手下有好幾個人需要安置,可卻都是文官的銜。   李長青和兒子李謙互為照應,鬧得整個陝晉的官吏都以李家馬首是瞻,就連在那裡鎮邊了幾代人的金家都不願意繼續留在那裡做陪襯了,更何況別人?   加上還有個胡以良。   看到錢就挪不動腿。   他才是山西正正經經的主事人,可李家硬生生地用錢把他給砸暈了頭,只怕不管是誰去太原做總兵,李長青這個山西總兵都有辦法聯手胡以良把人給壓得動彈不得或是直接把人給架空了。   他要是把自己的人派過去,那不是對人家示恩,那是和人家結仇。   可讓他就這樣把李長青放到太原總兵的位置上,他又不甘心。   汪幾道想了想,道:「這件事,要不要和左以明說說?」   左以明和李家是姻親,他就不相信,李家有這樣的機會會不出面遊說左以明幫忙。   蘇佩文道:「那我明天約他吃個飯。」   汪幾道和他定下了地方,第二天散朝的是時候,蘇佩文和左以明一起出的宮。   兩人在一家偏僻的私房菜館坐下,喝了幾杯酒之後,蘇佩文就道明了來意。   左以明兩天前已和鄭緘碰過頭了,兩人都覺得此時一動不如一靜。   蘇佩文主動找上門來,可見汪幾道已經動心了。   他佯裝出驚訝的樣子,道:「李家並沒有聯繫我?難道這是汪閣老的意思?之前我不是聽說晉安侯也對這個位置很感興趣嗎?韓伯爺這些日子不是經常和晉安侯一起鉤魚、賞花、爬山嗎?我還以為宣府的總兵已經定下來了!」說到這裡,他語氣微頓,又道,「現在這個位置是燙手的山芋,拿到手裡未必是件好事。晉安侯的為人行事你、我都是知道的,我不太看好他。他若有心想換個位置,未必一定要在這個時候。」   左以明是在委婉地告訴蘇佩文,就算蔡定忠做了宣府總兵,他也坐不穩。與其這個時候和蔡定忠結仇,不如等到蔡定忠自己搞不定了再接手。   宣府總兵畢竟不是五城兵馬司。   前者是要打仗的。   不管你說得多好聽,都要拉到戰場上真刀真槍,用生死相搏來證實的。   後者只要沒有人造反,就能一直混下去。   蔡定忠能不能打仗蘇佩文不知道,可他知道的是,若是蔡定忠戰敗,再讓慶格爾泰衝進京城,他們這些推薦蔡定忠擔任宣府總兵的人,特別是在有好幾個人爭這個位置的情況下,肯定會遭人彈劾,甚至是會落得和蔡定忠一樣的下場。   想到這裡,蘇佩文就有點傾向於金海濤了。   金海濤畢竟鎮守太原這麼多年都沒有被破過城,就算金海濤倒黴,宣府在他手上淪陷,他們這些推薦的人也還可以拿金海濤從前的戰績與彈劾他們的人一爭對錯。   可若是換成了蔡定忠這個從來沒有領過兵打過仗的……想爭辯都沒辦法辯了。   蘇佩文輕輕地轉動著手中的酒盅,低聲道:「李家,真的沒有這個意思嗎?」   左以明笑道:「若蘇閣老站在李長青或是李謙的位置,您會這個時候跳出來嗎?」   蘇佩文沒有做聲,心裡卻明白,如果是他,他也不會去強求太原總兵的位置,反正不管是誰來太原當總兵,在李長青面前也沒有他張狂的地界——人家有個厲害的兒媳婦!還有個厲害的兒子!   他繼續轉著手中的酒盅,心裡卻有了主意。   去給汪幾道回話的時候他不免道:「我看還是金海濤靠譜一點。當初慶格爾泰可是從宣府打進來的。」   ※   鞠躬…… 第837章波濤   汪幾道想到死去的熊正佩,心中一涼,雖然沒有說話,但神色間已明顯地偏向了蘇佩文的說法。   對於李長青,蘇佩文也有個主意:「……不如就讓他做太原總兵。」   汪幾道面色微沉。   蘇佩文道:「您想想,李家和姜家是什麼關係?胡撥臘又是誰的人?如果金海濤踢走了胡撥臘,而李長青又接手了金海濤的位置,就算李家說自己沒有做爭取,您說,別人會相信嗎?」   汪幾道眼睛一亮。   蘇佩文道:「這麼做還有個好處。我們推薦了金海濤,簡王那裡,總不能無動於衷吧?」   汪幾道的眼睛更亮了,他道:「你是說?」   蘇佩文道:「皇上已經四歲了,普通人家的孩子,這個時候還小。可放在江南那些世代詩書的人家,勉強要開始啟蒙了。皇上那裡,就更應該把帝師定下來了。明年開春,就應該開始讀書了!」   這幾句話算是說到汪幾道的心坎裡去了。   他如今已是大學士、內閣首輔。仕途的頂點也不過如此了。可如果能有個帝師加身,他這一輩子就可謂是功德圓滿,再無所求了。   但趙璽的情況又略有所不同。   先帝死的時候沒有給他指定啟蒙的老師,他的嫡母和曾祖母又有矛盾,既是曾叔祖又是外曾叔祖的簡王和內閣又說不到一塊兒去。內閣的這些大學士們全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出身,不管是誰都夠格教小皇帝讀書,特別是左以明,曾經教過先帝,最有可能成為小皇帝讀書的總師傅,也就是所謂的帝師。   幾方角力,誰也不願意率先去觸碰這個話題,就怕到時候形勢沒辦法控制,自己失去了帝師的資格。   但如果以一個宣府總兵的位置和簡王、和韓太后做交易,這個買賣就太划算了。   汪幾道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他對蘇佩文道:「我年事已高,內閣的事李大人和左大人比我更感興趣,我看我不如去教教小皇帝讀書好了,也免得李大人和左大人辦起事來畏手畏腳的。你要是也感興趣,不妨和我一起教導小皇帝好了。」   這就是要和蘇佩文一起。   等到功成名就,就算沒有太子太傅,也能封個太子太保啊!   蘇佩文當然願意。   他從汪幾道那裡出來就直接去了簡王府邸。   簡王正拿著藤條在教訓年過四旬的兒子——簡王世子的通房生了個兒子之後,簡王世子才發現他那通房和他養在家裡的**有一手,那孩子到底是簡王世子的還是那**的,誰也說不清楚。把孩子丟了吧,他又有點捨不得,特別是簡王世子只有兩個兒子,其中長子還病怏怏的,都說活不過二十;不丟吧,又怕是給別人養兒子,拖了好幾個月,被人捅到簡王這裡來了。簡王氣得差點吐血,不管三七二十一決定先把兒子教訓一頓再說。   聽說蘇佩文來訪,他勻了勻氣才去了外院的書房。   蘇佩文說明了來意,簡王大喜,覺得這都不是個事。   不管是汪幾道還是蘇佩文,論學識資歷都可以做帝師。   兩人相談甚歡。   但不管是汪幾道還是蘇佩文,總不能毛遂自薦吧?   所以這件事他們決定讓韓同心主動提起來。   簡王就去見了韓同心。   誰知道韓同心前腳答應得好好的,後腳又把簡王叫進了宮,說起了靖海侯前些日子上的一個摺子:「……他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招新兵。您也是知道的,那些倭寇越來越囂張,居然上岸劫掠。靖海侯水軍兵力不足,捉襟見肘,傷亡慘重,再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糟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內閣會壓著不放!人家靖海侯不是都說了嗎?不要朝廷掏一分銀子,全由福建百姓自籌。」   簡王氣得直哆嗦。   他生了個不爭氣的兒子,現在又冒出個不爭氣的外孫女!   福建百姓自籌,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就是靖海侯可以拿著朝廷的公文當令箭,公然要求福建商賈鄉紳捐銀子,而福建商賈和鄉紳這些年來個個發走私財,賺得盆滿缽滿,和揚州的鹽商不分伯仲。   那可不是一分兩分錢的銀子,那是一堆一山的銀子?   還後力不足,要增加水軍。   想幹什麼?   自立為王還是割據一方?   簡王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韓同心還在那裡嘮叨:「內閣的那幾位大人不是要當帝師嗎?我們就拿這個和他們交換。他們要是不答應靖海侯府增兵的事,我們就拖著不定誰當帝師。反正皇帝年紀還小,看誰拖得過誰?再說了,這件事對您也有好處。別以為就他們內閣的人能辦事,您也一樣能辦事。以後看那些進京求人的誰敢不看您的眼色……」   這不是韓同心能想出來的主意。   簡王覺得背後有人在指使韓同心。   而這其中最值得懷疑的就是蔡如意了。   他不動聲色地道:「你說的這個事我要好好琢磨琢磨,我過兩天再答覆你。」   韓同心不疑有他,不住地點頭,簡王走的時候不住地叮囑他:「這件事要快點才行。福建七、八月份是汛期,這個時候正好練兵。」   增兵的事都還沒有答應,練什麼兵?除非是趙嘯早就招募好了新兵,只等朝廷一紙公文就可以開始練兵了。   也就是說,趙嘯先斬後奏,壓根就沒有把朝廷放在眼裡!   難怪他要把蔡如意支使到京城來了。   這種事,不親自跑一趟,還真就說不清楚。   不過,蔡如意能甩開蔡家的利益一心一意為夫家打算,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簡王匆匆去了東陽郡主府,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女兒,並道:「宮裡人多口雜,我沒敢多問。這件事只能讓你進宮一趟了。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查清楚太后身邊都是些什麼人,有誰在給她出主意?你別輕瞧了這件事!上次太后還跟我說,萬一皇上夭折了,她就從皇家宗室裡抱一個過來養。她要是繼續這樣胡鬧下去,被人利用是小,最後丟了太后之尊,被人逼著出家就麻煩了!」   東陽郡主聞言驚恐不已,道:「這,這都是誰在她面前胡說八道啊?」   簡王冷笑,道:「讓金海濤調任宣府總兵,把金家爭取到我們這邊來。讓李長青擢升太原總兵,給姜鎮元心裡紮下一根刺。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趁機而起。這是大事!太后娘娘要是還這樣胡鬧,我只好請太皇太后出面,讓太后去服侍太皇太后抄經了。」   ※   繼續求月票…… 第838章身外   東陽郡主臉色大變,忙道:「父王,您放心,我一定會看著太后娘娘的。」   「你知道厲害就好!」簡王神色微霽,問起了蔡如意,「她什麼時候走?」   東陽郡主面露為難之色,低聲道:「說是過了年再走!」   「簡直是不知所謂!」簡王沉著臉,拂袖而去。   沒幾天,坤寧宮裡連著幾個宮女先後得了風寒,東陽郡主建議韓同心暫時搬去太皇太后那裡住段時間,等坤寧宮這邊太平了再搬回來。至於韓同心身邊的宮女內侍,為了不把病過給韓同心,一個也不帶去慈寧宮。   韓同心不同意。   東陽郡主第一次發了脾氣,道:「若是太皇太后或是太皇太妃也染了風寒怎麼辦?你要是不怕死,那你就繼續住在坤寧宮裡好了!你以後也別宣我進宮了,我再也不想管你的這些破爛事了!」   韓同沒有辦法,只得妥協。   等她再回到坤寧宮時,宮裡的宮女、內侍換了一大半。   她忙喊了女官來問。   女官後怕地告訴她,說還好她去了慈寧宮,後來坤寧宮的宮女、內侍好多都得了風寒,要不是東陽郡主及時把這些人都移出了宮,恐怕宮裡就要發惡疾了。   韓同心不由急了起來。   蔡如意送給她的人被送出了宮。   據說那人也得了風寒。   她忙喊人讓去報了蔡如意。   蔡如意非常的意外,派了人去查。可畢竟是從宮裡出來的,她查來查去也沒有查到那個人的蹤影,她心中隱約覺得那人只怕是兇多吉少了,只是不知道是有人針對那個人,還是那個人自身的運氣太差了。   她沒有證據,只好安撫韓同心:「這也是她的命!我過些日子再給你挑個更好的。」   韓同心不由唏噓,道:「自她進宮,幫了我不少。如今她去了,卻連個墳都沒有。」   「那也是她沒有這個福氣!」蔡如意陪著她掉了幾滴眼淚,就說起靖海侯府增兵的事。   韓同心道:「這件事得從長計議。你是不知道,姜憲的那個丈夫也寫了奏摺上來,要求增加衛所兵力。內閣的意思,要是批了你們的,就也得批姜憲丈夫的。閣老們心裡不痛快。想先壓一壓。不過,你的事也不用擔心,等這風頭過去了,我肯定幫你把這件事辦妥了。」   蔡如意不敢跟韓同心說。   蔡定忠這些日子天天找她,吵著讓她找韓同心,想辦法讓韓同心幫忙把宣州總兵的位置拿到手裡。   可她這次進京卻是為靖海侯府增兵一事而來,沒辦法幫她爹和韓同心他們講條件——若是趙嘯知道她為了娘家的利益而置靖海侯府的利益於不顧,兩個人之間的情分也就到了頭。她下半輩子就等著當個名義上的靖海侯夫人吧!說不定連兒子的撫養權都沒了,甚至不會再讓她誕下子嗣。   蔡如意有苦說不出。   現在韓同心又說出這樣的話來,她頓時心急如焚,跟隨行的趙家幕僚說了這件事,讓他趕緊想辦法。   趙家的幕僚沒有想到李謙也提出了增兵的事。   他不免懷疑李謙是知道了靖海侯府招募新兵的事了。   他不敢耽擱,立刻寫信讓人連夜送往福建。   這邊簡王把韓同心交給了東陽郡主之後,沒多久汪幾道就被任命為趙璽讀書的總師傅,也就是帝師,而左以明、蘇佩文等人則是授課師傅。   之後朝廷的官員就進行了調整,原宣府總兵胡撥臘調到西山大營任了個左軍指揮使,原太原總兵金海濤調任宣州總兵,原山西總兵李長青突然被擢升為太原總兵……   消息來得太突然,李長青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兒子被封了異姓王,為了避嫌,李長青早已放棄了仕途。萬萬沒想到,就在他自己都已經死心了的時候,朝廷給他來了一個大爆竹。   他高興得抑制不住激動,圍著太原城跑了三圈,這才去找柳籬喝酒。   柳籬得到消息的時候也非常的驚訝。   這樣的任命前所未有。   如果不是李謙的手筆,李長青不可能得到這樣的機會。可這若是李謙的手筆,之前卻未曾聽到他的隻言片語。   柳籬還沒來得及寫信去問李謙,朝廷又有公文下來,金宵被任命為榆林總兵府的參將。   他覺得自己漸漸看出點門道來了。   李長青卻是毫不懷疑地把這筆帳算到了姜憲的頭上。   他對柳籬道:「除了郡主,不可能有人會這麼惦記著我。我還記得她當初跟我說過的話,說有些事不方便那個時候說,讓我耐心的等些時日,事情自然也就水落石出了。你看,先是宗權被封了異姓王,現在我又被擢升為太原總兵……你看,這一件一件的事不都來了嗎?我這個兒子啊,可真是個有福氣的人!」   柳籬卻看著不像是姜憲的手段。   不過,李長青這麼高興,他也不想掃興,就幫著寫了封信委婉地向姜憲道謝。   姜憲接到書信的時候正坐在屋簷下看何大舅太太指使小丫鬟們給她未出生的孩子曬小包被、衣服、鞋襪。   她一面看著書信,一面心不在焉地聽著何大舅太太在那裡嘮叨:「小孩子嬌嫩,那可是一點也不能馬虎的。這衣服鞋襪洗過之後要暴曬,把裡面的水氣都曬乾了,用起來才舒服,曬過了之後呢,還要放在穿堂裡過過風,把暑氣都吹走,這樣才不躁不寒,才能給小孩子用……」   姜憲笑吟吟地應了一聲,收起了書信,請教何大舅太太:「那要曬幾天?」   何大舅太太用手捏了捏孩子的小包被,笑道:「這就要憑經驗了。太陽辣,曬個兩、三天就行了。如果太陽不辣,曬個七、八天也是有的。總之,要把東西曬透了,不能有一絲的溼氣。」   姜憲受教地笑著點頭。   兩人又說了些閒話,何大舅太太看著太陽越來越灼熱,忙招呼姜憲去屋裡坐,道:「這裡有我看著就行了,郡主快回屋去歇著。你懷著孩子,熱著了也不行,小心孩子胎裡帶了暑氣。」   懷孩子真是件辛苦活兒!   姜憲在心裡嘀咕著,到底還是進了屋。   情客正帶著繡兒在給她收拾東西。   等過了八月十五中秋節,情客和百結就都要定親了,姜憲屋裡要補兩個大丫鬟。   好在是平時她身邊的人都訓練有素,有能接手的人。就算是這樣,姜憲也還是捨不得情客和百結。尋思著是不是以後就用內侍算了。   情客幫姜憲更了衣,溫聲問她:「您是先歇會兒還是看會兒書?或者是做會兒針線?」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39章之物   姜憲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有時候還真得有天賦。比如說拿針線這回事,她練習了幾個月,連繡兒這個小丫鬟都比不上,給孩子繡的嘴兜到現在還差著幾朵花。   「我還是看會兒書吧!」隨著她的月份越來越大,她也越來越懶得動,吩咐情客,「你把那嘴兜拿去給針線房添補齊整了吧!還有幾件沒有做完的小衣服也一併拿去。」   她以後還是別挑戰這些自己不在行的事了。   免得孩子的衣服鞋襪穿出去別人還以為他們家針線房的繡娘手藝不行。   情客抿著嘴笑了笑。   姜憲就把柳籬差人送過來的書信交給了情客:「放在那個本家的匣子裡。」   她所有的書信都分成了「本家」、「京城」、「宮中」、「宗權」等匣子收著。   情客一聽就知道這是太原那邊寫過來的信。   她笑盈盈地應諾,起身去放好了書信。   姜憲卻看著她的身影若有所思。   情客不明所以,道:「郡主是不是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姜憲神色有些恍惚,在情客要退下去的時候卻又喊住了她,沉吟半晌才道:「情客,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情客愕然,好半天才明白姜憲是什麼意思。   很多人都說李謙能被封為異姓王,是借了郡主的勢。   難道是有什麼人在郡主面前說了些什麼話?   她原想像平常那樣安慰姜憲一番的,可看著姜憲有些黯然的眼神,她不由道:「奴婢沒覺得郡主管的多。若不是郡主,這家裡的日子怎麼可能過得這樣火紅?再說了,郡主就是再能幹,也要郡主幫襯的人自己爭氣,否則那些狀元的兒子豈不都是狀元,還與別人有什麼相干啊!」   姜憲聽著撲哧一下子笑出聲來。   她只是有感而發而已,沒想到居然引出情客這麼大一段話來。   「我知道了!」她道,「我是怕我再不歇著,恐怕要累死了。」   再說,該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總不能讓她一直在後面推著他們走吧?   畢竟自己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   姜憲釋懷,笑著對情客道:「我們家又有喜事了!」   情客想到姜憲剛才收到的信,不由驚愕道:「難道是何夫人又懷了身孕?」   姜憲聞言笑得前俯後仰,道:「難道除了這件事就沒有別的什麼事了?你怎麼想到這上面來的?」   情客臉色赤紅。   姜憲覺得,情客肯定是想到了自己的婚事……   她正色地道:「老爺高升了,擢了太原總兵!」   「啊!」情客非常的意外,道,「這可是件大喜事啊!」   同樣是總兵,太原總兵卻比山西總兵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她想到之前李長青的豪爽,也有在姜憲面前湊趣的意思,笑道:「那我們這次豈不是又有打賞可拿?」   先前李謙封了臨潼王,李長青就打賞了一次,眾人改口稱李謙為「王爺」,李長青又打賞了一次,等到姜憲懷孕的消息傳出來,李長青更是喜出望外,雙倍打賞,如今李長青高升……情客覺得李長青的手面肯定會更大了!   姜憲卻隱隱覺得,李長青未必願意奪了兒子的風頭,說不定這次只會很低調的慶祝一番就完事了。   她的確猜中了李長青的心思。   李長青接到公文之後並沒有大肆宣揚,而是按照官場中的慣例去拜訪了胡以良,並且在規定的時間內開始和金海濤交接。至於李謙這邊,只是寫了封信告訴他而已。   李謙是在李長青之前就知道了結果的,可他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跟姜憲說這件事——他這邊的邸報,他總會安排人抄錄一份給姜憲,姜憲肯定得到了李長青升遷的消息,可姜憲一直沒有和他說這件事,他頓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跟姜憲說,該說什麼才好。   猶豫了兩天,他還是趕去了驪山的別院。   董家大小姐正帶著自己的幾個堂姐妹和李冬至在院子裡摘花,準備做香露和染指甲。   聽說李謙過來了,大家都避去了李冬至的院子。   李冬至陪著姜憲迎了李謙,就一溜煙地跑了。   有了董家小姐們的陪伴,李冬至開朗了很多,有了十幾歲小姑娘的朝氣和活潑。   李謙笑著拉了姜憲的手,道:「天氣這麼熱,你出來做什麼?在屋裡等我就好。」   姜憲斜睨著他看,似笑非笑地道:「你這次來能住幾天啊?」   李謙心中一突,道:「看你這話說的,好像不歡迎我似的。」   姜憲挽著他的胳膊,一面朝屋裡走,一面道:「我是盼著你來的,就怕你是別有目的而來。」   李謙知道她是指李長青升任太原總兵的事,嘿嘿嘿地笑,不敢做聲。   姜憲看著,就狠狠地擰了一下他腰間的肉。   李謙痛的差點跳起來,卻不敢做聲。直到他更了衣,兩人在臨窗的大炕上坐下,姜憲又問道:「先說能在這裡住幾天吧?」,他這才訕然地道:「能住個三、四天。」   姜憲聽著就抱怨起來,道:「你能不能不這樣?我嫁給你之前就知道你很忙,要出兵打仗,要駐營練兵,十天裡你可能就有七、八天不在家。可你也別總弄得好像虧欠我很多似的,弄得我也不自在。說吧?是不是為了公公擢升的事來的?這次你有什麼想法,給我一次說清楚了。別拖拖拉拉的,以後還為這種事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像做錯了事似的。」   李謙被姜憲說中了心事,耳朵頓時紅彤彤的,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姜憲就溫柔地問他:「你用過午膳了沒有?」   李謙當然還沒有。   他一大早辦完了公事就往這邊趕,這麼熱的天,只在路上喝了兩口水。   不過,他還是厚著臉皮嘻笑道:「我怎麼覺得這話問得讓人有點心裡不安呢?像要上刑場了,可憐我打發的斷頭飯呢?!」   「呸!呸!呸!」姜憲嫌棄這話不吉利,念了兩句「好的靈,壞得不靈」之類的話,這才道,「沒有誰這樣咒自己的!你要是用過午膳了呢,我們就好好說會兒話。你要是沒有用午膳呢,就先填飽了肚子再說。今天廚房裡做了蕎麥麵,董家大小姐帶過來的新蕎麥,我吃著還挺香的。」   「還沒有吃!」李謙說著,又小聲嘀咕著:「還不是打發頓好的我吃。」   姜憲就瞪了他一眼。   他忙做出個閉嘴的動作。   惹得姜憲好一陣笑。   李謙心頭一松。   他這一路趕過來,心裡有事,哪裡還感覺得到餓,之所以決定吃了飯再說,不過是想拖延時間,仔細地想想該怎麼跟姜憲解釋。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40章明白   蕎麥麵端上了桌,攪在面裡的黃瓜嫩生生的讓人看著食指大動。   李謙這才感覺到了飢餓。   他大口地吃著面,卻因從小就受到的母親的教導,並不讓人覺得粗俗。   姜憲看著不免有些心疼。   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家裡的時候他是怎麼過的。   「你慢點!」姜憲讓小丫鬟給他沏了壺茉莉花茶,道,「小心噎著了。」   李謙朝她笑了笑,吃麵的速度就放慢了下來。   姜憲耐心地等李謙吃完了面,漱了口,喝了兩口茶,打發了屋裡服侍的,這才道:「說實話,你來之前,我心裡是有點不高興的。」   李謙訕訕然地笑,道:「我知道我應該早點告訴你,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好。你那麼護著鎮國公,護著阿律,如今你人一走,那些人就開始不把姜家放在眼裡了,我覺得你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很傷心。我一面希望金海濤能成事,這樣父親就可以擢升太原總兵,山西、陝西也就能真正的成為李家的天下,以後不管朝廷如何變動,我們都有了和朝廷叫板的資格。一方面我又希望金海濤失勢,管它宣府落到誰的手裡,繼續維持著這樣的局面不變,大不了我辛苦些,讓些利益給金家,不愁穩不住金家……而且大伯父又是聽從你的勸說才離開京城的,我怕你會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會後悔,會痛苦……你可明白我的心情?!」   他正色地望著姜憲,目光真誠而又無奈。   「我知道!」姜憲握住了李謙的手,喃喃地嘆息道。   前世,每當她和李謙有分歧的時候,何嘗不希望時光就此停止,永遠停留在那一刻,能避過那些選擇和痛苦。   可時光永遠向前走。   永遠不會為誰停留。   與其希望不用做選擇,不如想辦法儘量地避免錯誤的選擇。   「可你仔細想過沒有,我為什麼要讓我大伯父他們遷移到遼東,去和廖修文爭地盤?」姜憲認真地望著李謙,道,「水滿則溢,月滿則虧。這是誰也逃不過去的道理。姜家鮮花著錦的日子已經過得太久了,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物極必反,從雲端跌落下來的。只看是突然落下來,摔得個粉身粹骨,還是慢慢地敗落,暫時還能留個體面。   「我在京城那麼一鬧騰,姜家就算是想慢慢地敗落都不可能了。   「可姜家現在的情景是怎樣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自本朝開國,姜家就一直掌管京衛,支撐九邊。最近這十幾年來,朝綱崩壞,人才凋零,幾次和韃子的大戰,姜家都是主戰派,門生故舊死傷無數。到了我伯父這一輩,早已是苦苦支撐,無人可用了。姜家也不過是剩下個空殼子罷了。不然慶格爾泰南下時,京城也不可能就那樣被攻陷了。」   李謙沒有吱聲。   他知道姜憲不是一般的女子,可他沒有想到,姜憲把時局看得這樣的透徹。   李謙不由緊緊地回握住了姜憲的手。   姜憲心中微安,輕輕地嘆了口氣,繼續道:「我若是繼續留在京城,能依靠的不過是姜家和李家的武力,姜家早在與慶格爾泰那一戰中就元氣大傷,真正能為我所用的,是李家掌握的衛所。短時間內是看不出來什麼,可時候長了,姜家的底細肯定會被有心人摸清楚。   「到時候姜家就尷尬了。   「想重振家聲,沒有十年二十年是不行的。就這樣依靠著李家,姜家還是那個戎馬丹心的姜家嗎?   「到時候姜家會就這樣漸漸地沒落的。   「那還不如到遼東去,重新開始,洗去京衛的浮華和虛榮,腳踏實地地去平亂,用遼東衛的血重新磨鍊出姜家軍的刀……這個世界,不,不管是哪個世界,從來都是靠實力說話的。   「與其成為歷史中的塵埃,不如像姜家的先祖那樣,重建姜家的門楣,重塑姜家的風骨。   「亂世降臨的那一天,姜家才可能存活下來。   「這個道理我大伯父也明白。   「可他有太多的牽掛。   「有太多的顧慮。   「他沒有辦法像對待其他的事那樣果敢地做一個決定。   「你以為我請人聯繫高嶺他不知道嗎?你以為我讓阿律幫我找的那些老練的將領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他心裡未嘗不想以此為契機,給姜家,給他自己一個改變的藉口。   「去遼東,既是我的意思,也是我大伯父的打算。   「既然如此,所謂的人走茶涼,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大伯父畢竟在朝中為官多年。他若是連這點都看不透,這些年他又怎麼可能一直身居高位,怎麼可能和曹太后,和趙翌,和汪幾道周旋?   「所以宗權,你真的不必擔心。   「宣府那裡,就算沒有金海濤,還有王海濤,張海濤,與李家又有何幹?   「你不去爭取這個位置,只會便宜了別人!」   李謙緊緊地抱住了姜憲,眼睛發紅,眼眶裡閃爍著水光。   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的慶幸,當初雖然心裡不願意,但還是隨著他父親去了京城給曹太后拜壽。他甚至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感激曹太后,讓他留在宮裡做了一名侍衛。   這其中哪怕有一點點的偏差,他都不可能認識姜憲,不可能知道姜憲的美好。   「保寧!」他聲音有些哽咽,有好多話想跟她說,又不知道該從哪一句說起,不知道先說哪一句好。   姜憲的心情也很激動。   自她從京裡回來,他們還沒有好好地談過在京裡發生的一切,沒有好好地談過彼此對這些事的想法和看法。   她以為,李謙應該是懂她的,她不必解釋什麼,他就已都明白了。   卻忘記了,他們隔著一世的記憶,隔著七年的時光。   此時的李謙,並不是前世那個手握重兵,用赫赫戰功積累出了自信的李謙。   他此時只是個依靠妻族才走到了今時高位的年輕男子,他有時也會彷徨,也會害怕,也會擔心。   她幫了他很多,可也讓他失去了歷練的機會。   早就應該和他說清楚的話,直到今天才有機會坐下來說清楚。   如果沒有宣府總兵這件事呢?   他們是不是要像前世一樣,把心裡的話都藏在心底,彼此猜疑,直到最後,也沒有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告訴對方?   姜憲很有些不好意思。   她覺得這不過是說開了就好的事,可李謙卻一副非常感謝她的樣子……這不是她應該做的嗎?   「你摟得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姜憲臉上火辣辣的,拍了拍李謙的肩膀,「快放手!」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41章關懷   「哦!哦!哦!」李謙這才想起來姜憲肚子裡還揣著個小寶寶,他忙放開了姜憲,卻又捨不得讓姜憲離自己那麼遠,索性牽了她的手,後怕地道:「你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還好!」姜憲隱隱有種感覺,這孩子在她肚子裡能吃能睡的,有事沒事的時候就蹬她兩腳,也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一副囂張的性子,肯定很健康。她一定會順利生下這個小寶貝的。「我要是等著你發現,早把孩子擠著了。」   她說著,李謙就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在了姜憲的肚子上。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孩子真的有所感覺,他的手剛剛放到姜憲的肚子上,孩子就連蹬了李謙兩下。   李謙又驚又喜,忙拉著姜憲道:「你看,你看,他蹬我了!他蹬我了!」   這些日子姜憲被這孩子蹬得多了,有時候還像玩捉迷藏似的,你把手放在這邊,他就蹬另一邊,你把手挪到了另一邊,她又蹬回這邊,你要是不把手放在肚子上,他還像生氣了似的,會連蹬你好幾腳,姜憲已經不覺得稀罕了。   「這孩子以後肯定是個調皮搗蛋的!」姜憲提醒李謙,「他現在還在肚子裡,你就可勁兒地疼他吧!別等他以後三天上樹兩天揭瓦的時候,你頭痛得滿院子追著他打就行了。」   「不會,不會!」李謙笑得有點傻,道,「我怎麼會打孩子呢?我從小就沒有被我爹打過。我爹說了,只有不會教孩子的大人,沒有教不好的孩子。孩子不懂事,都是大人沒有教好。」   姜憲倒吸了口氣,強忍著才沒有做出諸如翻白眼這樣的舉動。   還好她那位正經婆婆去得早,這要是活到現在,這孩子出生之後還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來呢!   她把話題重新扯到了宣府總兵的事上來:「你要向我道歉!事成之後沒有立刻就告訴我,我還是從柳籬的書信中才知道的。我當時好生氣的!就算你認為我會為這件事生你的氣,你也應該來告訴我才是,而不是讓我從別人那裡知道。」   「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李謙真心實意地向姜憲道歉。   姜憲趁機告誡李謙,也是在告誡自己:「以後我縱然遇到什麼不好的事也會跟你說,你也一樣,就算是遇到會讓我不高興的事,你也要告訴我。」   李謙連連點頭。   這件事就算這樣揭了過去。   不過,姜憲既然說起了這件事,他索性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姜憲,包括姜鎮元在遼東接連打了兩場敗仗的事。   姜憲嘆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大伯父的人久居京城,太過輕敵,又是奉旨平亂,不像廖修文的人,年年練兵,又正是性命攸關的時刻,人人都在拿命搏,大伯父戰事失利也就不足為奇了。不過,」她抬頭望著李謙,「我雖然希望姜家能重振聲威,可也怕大伯父英雄暮年,丟了性命。你能不能多關注我大伯父一些,萬一他戰敗,能不能想辦法保住他的性命?姜家如果就此歸於平淡,大伯父就是到地下見到了姜家的列祖列宗,也有了一個交待,對自己也有了個交待。」   李謙非常的詫異,遲疑道:「你捨得嗎?」   姜家百年的基業,就此放手嗎?   「有什麼捨不得的?」姜憲笑道,心裡卻不由地道:我連母儀天下的尊榮都能說捨棄就捨棄,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只有知道這虛榮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的人,才知道值不值得!   她道:「姜家祖上,不過就是平常人。姜家若從此隱入草野,也不過是還原於本質,又有什麼捨不得,有什麼值得留戀的?這世上之事,本來就是有能者居上。保不住祖宗的基業,卻又不甘於平凡,才是最可怕的,也是禍家的根源。」   道理人人都懂,可又有幾個人能快刀斬亂麻似的果斷地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李謙想著,心裡掠過一絲驚惶。   他想到了姜憲讓他帶她去史大人胡同捉姦的事……這世上要說有誰能夠說斷就斷,姜憲大抵能算一個!   她很生氣……如果他又沒有來……會發生什麼事?   他不太敢想。   李謙乾脆地道:「我已經派人關注鎮國公那邊的戰事了,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力挽狂瀾不太可能,但保住大伯父和阿律的性命卻是沒有問題的。」   他沒有說保住姜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只說保住姜鎮元和姜律的性命,姜憲就已經知道,李謙能夠說到做到了。畢竟戰事一起,最容易受到傷害,最沒有辦法保障的就是婦孺的性命。   姜憲在心裡暗暗又嘆了口氣。   如果有機會,讓阿律送個孩子到西安來吧!   不管怎樣,總能給姜家留個血脈。   姜家有姜家的尊嚴,而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一些了!   之後李謙心情激動地拉著姜憲去了後山散步。   之前李謙來的時候後山只有樹林,中間摻雜著種了幾株諸如石榴之類的花樹,這次再來,後山靠著竹林的地方開闢了一個小小的池塘,池塘裡種著睡蓮,雖然還沒有開花,可如玉盤般的葉子卻碧綠可愛,一片片地飄浮在水面上。池塘邊壘了幾塊青石,修了個涼亭,再往裡,是片花圃,種了很多的茶花和綠蘿,又在花圃旁邊修了暖亭,暖亭正對著蔥鬱的山林,四處皆是景。   姜憲笑道:「好看吧?等到冬天來的時候就更漂亮了。從這裡可以看到驪山的雪景。」   李謙笑著點頭,道:「你懷著孩子,這樣動土修繕不要緊嗎?」   姜憲笑道:「是董家的人幫的忙。動土之前還請大師傅來算過了。可惜這邊沒有溫泉。但董家大小姐說,離我們這裡不遠有座山莊有溫泉,她已經差人去打聽了,看是誰家的宅子。若是能買下來就最好。若是不能買下來,就看能不能想辦法引道溫泉過來。我就想在中秋節之前把這邊修好。這樣以後不管是冬天還是夏天都可以過來玩。」   李謙就想到了姜憲在小湯山的別院,姜憲好像特別的喜歡帶溫泉的宅子,遂笑道:「我也會幫你留意的。實在不行,我們就再換個宅子。」   「還是別這麼麻煩了。」姜憲笑道,「也不知道我們以後有沒有空來這邊住。」   李謙笑著摸了摸姜憲的頭,溫聲道:「累不累?要是覺得累了,我們就回屋裡去。」   姜憲在涼亭的美人靠坐下,笑道:「這邊涼快。就在這邊坐一會兒吧!」   李謙笑著挨著她坐下,見她鼻尖上有汗,就拿了帕子給她擦汗。   姜憲就道:「你若是有事就去辦,不必在這裡陪我。」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42章陪伴   李謙原以為這件事怎麼也要鬧上幾天,他是無論如何也要等姜憲的氣消了再回西安去的。不曾想姜憲生氣是因為他瞞著她,她要知道什麼事還得從旁人嘴裡聽說,現在兩個人把話說開了,姜憲的氣也就消了。   他握了姜憲的手,道:「事情哪有做得完的?該交待的事我已經都交待好了,能在這裡陪你幾天。」   姜憲就笑道:「要不我們明天上山去挖筍子吧?我聽人說,這附近山林裡有夏筍。」   夏筍不好吃,一般的人都不會去挖。但姜憲只是圖個好玩,李謙自然是要陪著的。可李謙還是很擔心姜憲的身子骨,叫了常大夫來問了半天,這才敢帶了姜憲去山上。   不過,就算是這樣,他們也帶了滑轎上山,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到姜憲說的地方,姜憲也不過是站在旁邊看看,倒是情客和百結幾個從來沒有挖過竹筍,在有經驗的婆子的指點下滿山坡的找竹筍,好不容易找到了兩個,又因為長的太大了挖了也沒辦法吃,只好放棄。   最後她們忙活了一天,只挖了三個竹筍回去。   但大家都玩得很開心。   姜憲更是倒頭就睡,看得李謙直搖頭。   第二天李謙可不敢再讓姜憲出去了。就陪她在後山的院子裡逛了逛,說起金宵的家裡事來:「……他帶了魏氏去任上。因為這件事,還和金夫人鬧得很不愉快。魏氏自己也說,她就跟著金夫人去宣府好了。可金宵不知道在擔心什麼,執意不肯。最後金大人沒有辦法,只得讓魏氏跟著他去了榆林。我感覺,金宵以後恐怕會和金大人有罅隙的。」   姜憲倒不擔心這個。   父子間的罅隙算什麼?一頓酒,幾句話說不定就解開了。   最怕的是婆媳之間的矛盾。   好在魏氏是個通透人,是那種不管扔到哪裡都能掙扎著活出條路來的人。跟著金宵去榆林也好,跟著金夫人去宣府也好,她都會儘量讓自己過得好的,更會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姜憲更關心李長青那邊。   她道:「那爹搬到太原總兵府去了嗎?誰來接手山西總兵府?阿駒他們是跟著爹住進太原總兵府署衙裡去還是繼續住在府裡?」   「自然是住在府裡。」李謙道,「這樣搬來搬去太麻煩了。至於誰接手山西總兵,爹舉薦了他的副手李原。不過,李原的資歷不夠,恐怕還有得一番折騰。」   「那也沒什麼關係!」姜憲笑道,「大不了就等上幾年。」   在這種情況下,誰來做山西總兵都得看李家的眼色,不然這個總兵就做不長。   「爹也是這麼想的。」李謙笑道,「所以只寫了摺子上去,至於內閣怎麼說,就隨他們了。總得給他們留點面子吧!不能什麼好事都讓我們家佔盡了。」   說到這裡,李謙想起李驥來,道:「阿驥可曾給你寫信來?」   姜憲訝然。   正常的情況下,李驥不是應該給李謙寫信嗎?   李謙悄聲地笑道:「好像是弟妹有了好消息,但一時還不好說。我想他應該會給你報喜的。」   所謂的好消息,應該是康氏有喜了吧?   「這麼快!」姜憲有些驚喜,道,「哎喲,我們的孩子,掌珠的孩子,還有阿驥的孩子,都差不多大。長大了可就好玩了。」   李謙笑道:「我也只是聽到了點風聲,到底是不是,還要看阿驥怎麼說!」   姜憲不住地點頭,道:「那我得給他們提前準備點小孩子的衣服鞋襪了。」   兩人說著,仿佛已經看見家裡的小孩子滿地跑了。   那場景一定很有趣!   李謙又在別院陪了她三天才回西安。   董家的幾位小姐都鬆了口氣,像放出籠兒的小鳥似的,和冬至嘰嘰喳喳地在後山遊玩,鬥草都能玩上一整天。   何瞳娘雖然已做了母親,但畢竟年紀擺在那裡,常抱了萱萱在涼亭裡看著她們玩耍,若是接到邀請,也會參與到其中去。   董大小姐則和何大舅太太一起陪著姜憲,做針線也好,說閒話也好,既不讓姜憲覺得落了單,也不會讓姜憲覺得聒噪。   姜憲越發覺得董家大小姐難得。   等立了秋,就是中秋節了。   天氣轉涼,李謙來接姜憲回西安。   董家的馬車隨行。   夏夫人等人聽說她回來了,紛紛前來拜訪。   姜憲藉口身體疲倦,一個也沒有見。   誰知道太皇太后卻派了孟芳苓過來,隨行的還有白愫家裡的一個婆子。   那婆子是來給姜憲送孩子的舊衣裳的。   據說穿了別人家孩子的舊衣裳,可以保佑自家的小孩子平安康泰。   姜憲哭笑不得,問那婆子:「她現在身體可恢復了?我這邊什麼都有,讓她不要惦記著。把自己和念慈照顧好就行了!」   那婆子原就是白家的老人,姜憲未出閣之前就曾見過姜憲幾面。聞言也不畏懼,笑道:「這不是跟著孟姑姑一道,有人作伴,又有人領路嗎?我家國公夫人看著順便,就動了心思,怎麼著都要給您帶點東西過來。」   好吧!白愫就是這樣個操|心的命。   前世也是這樣,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想著她,生怕她比別人少了什麼似的。   那婆子又道:「我們家國公夫人讓奴婢帶信說謝謝您送過去的東西,風車和九連環我們家小公子都很喜歡。還說等我們家小公子大一些了,身子骨硬朗些了,就帶著小公子來探望郡主。」   「還是讓她別瞎折騰了。」姜憲親切地和那婆子說著話,「我們家表姑奶奶帶著孩子從太原過來看我,都把我嚇了一大跳,京城離這裡更遠,讓她好生在京裡呆著,以後我們有的是機會見面。別讓念慈跟著她千裡迢迢的奔波。」   太危險了!   婆子笑著應「是」,說一定把話帶到。   姜憲就問起孟芳苓來了:「姑姑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太皇太后怎麼捨得?姑姑來了,誰在她老人家身邊服侍呢?」   孟芳苓有些日子沒有見到姜憲了,陡然看到姜憲肚大如籮卻四肢依舊纖細修長,臉上一點肉也沒長,倒是肚兜全部都該要重新換了,嚇得她敬畏地望著姜憲的肚子,顧不得和姜憲打趣,道:「你這樣,不要緊吧?常大夫怎麼說?不會是懷得雙生子吧?」   姜憲都快看不到自己的腳了。   她聽了歡喜地道:「要是雙子生就好了!最好是一兒一女龍鳳胎。不過,柳娘子說不太可能是。」   姜憲說著,拉了孟芳苓到一旁坐下。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43章頻繁   孟芳苓看她行動還算敏捷,心中微安,道:「可不是我不願意服侍太皇太后,是太皇太后不放心您,讓印霞來都不行,非要讓我來。我這一心掛兩頭的,你以為我好受呀!太皇太后還說,要我陪著你把孩子平生順利的生下,等孩子滿月了我再回去。你趕緊給我收拾房間吧!我還得在你這裡呆上兩三個月呢!」   姜憲哭笑不得,卻也能夠理解太皇太后的心情。   孟芳苓一收拾停當,就叫了柳娘子、王娘子並兩個醫婆詢問姜憲的情況。   眾人都說姜憲很好,沒有什麼事。   孟芳苓這才放下心來,讓人把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還有她自己給孩子做的東西拿給姜憲。   太皇太后做的是小鞋子小襪子,太皇太妃做的是小衣裳,孟芳苓給孩子做的則是些荷包、香囊之類的小東西。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能做針線的時間不多,大的東西做不了,只好做些小東西送給孩子了!」   姜憲卻很感激。   太皇太后做的小鞋子鞋底肯定是針工局納的;太皇太妃做的小衣裳肯定是她裁剪,別人幫著縫製的;只有孟芳苓的東西雖看著不是那麼精細,卻不管是從配色還是材料,都非常的出彩,能夠看得出來,全是她一手一腳親自弄出來的。而且她比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還要忙,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是非常的用心了。   姜憲就忍不住抱了孟芳苓一下,低聲地向她道謝。   孟芳苓頓時有些不自在,道:「你這麼鄭重幹什麼?嚇了我一大跳!」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你前世曾經怎樣的幫我!   姜憲在心裡想著,抿了嘴笑。   孟芳苓就在西安過了個八月十五。   這期間鄭太太、康太太、丁夫人、林夫人等人都來拜會孟芳苓,還請孟芳苓去家裡聽戲,孟芳苓因此認識了不少朋友,還喜歡上了杜慧君的戲。   這個時候,李驥的信來了。   康氏懷孕三個月了。   消息得到了證實,姜憲還是非常的高興。   她把前些日子準備好的小衣服都送去了甘州,想到甘州的物資比較貧乏,康氏和自己一樣都沒有婆婆照顧,又加送了兩個有經驗的婆子過去。   李驥謝了又謝。   康太太擔心女兒,決定去甘州陪伴女兒,等到康氏生產之後再回來。   康祥雲大驚失色,道:「那我和孩子怎麼辦?」   康家二小姐站出來道:「爹,我可以照顧你和弟弟。」   康祥雲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連道:「不行,不行!你娘走了這個家裡就亂了套了。」   可康太太想著女兒一個人在甘州,又是第一次懷孕,還不知道是怎樣的害怕,就怎麼也坐不住了,跟鄭太太商量後,還是決定去甘州陪康氏,把家裡的事託付給了二女兒和鄭太太。   康祥雲見事情無可逆轉,只得答應。卻找了李謙出去喝酒,好好地抱怨了一通。   李謙回來說給姜憲聽,惹得姜憲哈哈大笑。李謙就趁機撒嬌,道:「你現在知道家裡有個主持中饋之人的重要性了吧?你以後可別丟下我一個人在西安了!」   她又不能去京城了,還能走到哪裡去?   姜憲詫異道:「你以為我會去哪裡?」   去甘州看李驥夫妻,去榆林關探望金宵夫妻……這都是有可能的。   李謙決定不說,免得提醒了姜憲。   他親著姜憲的面頰道:「我這不是提醒你嗎?你可別再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裡了。」   姜憲有點心虛。   她之前幾次進京都沒有提前和李謙商量。   李謙這是成了驚弓之鳥吧!   姜憲忙轉移了話題,道:「難得孟姑姑和我們一起過重陽節,我身子沉,不好陪著她去登山,不如就在家裡唱兩天戲,你看如何?」   李謙知道她這是在糊弄他,也不說破,順著她的意思道:「那就在家裡唱兩天大戲吧!不過你去打個照面就行了,可不能在旁邊跟著聽,又是鑼又是鼓的,小心驚擾了孩子。」   「這還用你說!」姜憲抿了嘴笑。   等到重陽節那天,丁夫人、林夫人等人都來了,她們幾個陪著孟芳苓聽戲,姜憲則被李謙拉到自己的書房裡去看詞話。   兩個人倒難得悠閒地過了個重陽節。   重陽節過後的風一起,天氣就開始轉涼。   情客等人都換上了袷衣。   李謙和姜憲做主,把情客許配給了雲林,把百結許配給了衛屬。   孟芳苓歡喜的直抹眼淚,私底下跟何大舅太太道:「郡主和鄉君都是慈悲人,情客、柳眉幾個跟著她們出了宮,都有了好歸宿,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何大舅太太就想到孟芳苓一輩子都呆在了宮裡,眼睛頓時澀澀的,想安慰她,又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   孟芳苓倒沒這麼想。   路是自己選的,就得自己走出來,再多的抱怨和後悔都是沒有用的。   她問起情客和百結的婚期:「是一先一後的嫁,還是一起嫁?」   何大舅太太笑道:「聽郡主的意思是想一起嫁,這樣比較有意思。」   孟芳苓笑道:「一起嫁也好,若是嫁得早,我還可以喝杯喜酒再回去。」   何大舅太太面露遲疑。   孟芳苓笑道:「怎麼?婚期定在了明年嗎?」   何大舅太太道:「婚期沒定。您也知道郡主這個人的,待人是真心的好。說情客和百結雖然是服侍她的,可也不能怠慢了她們。想把婚期定在明年的三月份,花半年的時候給她們置辦嫁妝。可情客和百結商量過後,說想把婚期定在明年年底——那個時候,郡主的孩子應該滿周歲了。」   孟芳苓一愣,隨後笑道:「是我考慮不周。她們兩個倒是有心了!我看定在明年年底比較好。我能喝上她們的訂婚酒已經是很幸運的了。」   她們現在各有各的生活,能見面已經是很不容易了,更別說能趕上對方的好日子了。   何大舅太太不免會覺得有些對不起孟芳苓,忙笑道:「我也覺得明年年底好。說不定到時候您會來探望郡主,一樣能喝到她們兩個人的喜酒。」   孟芳苓仔細想想,還真是這樣,不由和何大舅太太說起兩人的婚事來:「小定在哪一天的?她們成親之後有什麼打算?雲大人和衛大人如今都在哪裡當差?」   雲林和衛屬跟著李謙,如今都有了官銜,能被人稱做大人了。   「小定就在十天之後。」何大舅太太笑道,「王爺給雲大人和衛大人置辦了宅子,郡主讓我領著冬至和七姑幫忙,給情客和百結置辦嫁妝,到時候再一個人給三千兩銀子的壓箱錢。至於會不會繼續在郡主身邊服侍,要看到時候兩位大人會在哪裡當差了。聽郡主的意思,夫妻還是在一起的好。若是兩位大人調到了其他的地方,情客和百結肯定是要跟著過去的!」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44章善堂   孟芳苓知道,李謙一口氣兼了兩司的都指揮使,又被封了臨潼王,正是用人之際,雲林和衛屬都是李謙的心腹,還把姜憲的兩個品階最高的侍女許配給了這兩個人,可見很看重這兩個人。而隨著李謙的權利越來越大,這兩個人的仕途定會越來越好,情客和百結都是從宮裡出來的,姜憲為了敬重她們,並沒有和她們籤賣身契,她們都是良民的身份,嫁了雲林和衛屬之後,就成為了官家太太,自然就要跟著夫婿走,也不能再服侍姜憲了。   這是她們的機緣!   孟芳苓為她們高興。   接下來的幾天就興致勃勃地幫著情客和百結準備著小定的事。   姜憲原本以為自己應該會很忙的,結果還是閒了下來。   董家大小姐聽說情客和百結要定親了,高興地來隨禮。   姜憲就和董家大小姐坐在屋簷下說話。   此時菊花開得正豔,金燦燦一片,堆成了花山,旁邊又點綴著幾盆茶花和玉蘭,秋日涼爽的風吹過,枝頭的油綠色葉子譁譁作響。   是個難得的寧靜下午。   姜憲問董家大小姐:「你父親那邊還順利吧?」   前幾天她聽冰河說,董重錦的商隊路過哈蜜衛的時候遇到打劫的馬賊了。但因為跟過去的有好些都是李家原來的護院和李謙後來收的家丁,那些馬賊打劫不成反被李家的人打劫,被搶了四十幾匹好馬。   董家大小姐顯然知道了這件事。   她抿著嘴笑得痛快,道:「郡主您是不知道,從前我們這些商隊都怕那些馬賊,遇到他們來打劫,我們就算是帶著人反抗,打贏了,也還是會怕他們之後暗中搗亂,會送上一份大禮給他們當程儀。可這一次,王爺的人卻把那些馬賊給全都留下來了。我爹之前還擔心會惹上麻煩,可王爺的人說了,今年韃子是個好年景,我們這邊卻未必。若是真到了那一天,王爺是要出關練兵的。這些馬賊多半都和韃子有勾結,打仗的時候,很多馬賊都給那些韃子通風報信,甚至是運送糧草。王爺的意思,這些人比韃子更可恨,正好趁著這機會清剿一批。而且還說,以後只要是那些和韃子勾結起來搶我們商隊的馬賊,只要被捉住了,一個也不留。   「我們家的管事回來報信的時候,我們都聽得興奮不已,不知道有多高興!   「這麼多年,總是低頭做人。   「現在能和那些馬賊真槍實劍的大幹一場,不論輸贏,這心裡都痛快。   「我爹說,難怪好多人都喜歡跟著王爺辦事。   「就是爽快!」   董重錦從董家分出來之後,他們家這一支在家裡守成的是董家的二老爺。   姜憲知道這件事後倒沒有多想,只是覺得既然董家和李家合夥,那李家就應該保住董家的安全才是。   如今聽董家大小姐這麼一說,她反而有些好奇起來,道:「之後可還平安順利?」   董家大小姐想了想,正色地道:「之後也遇到了幾次打劫的,可都被王爺的人給打了回去。原來那些馬賊也是欺軟怕硬的,居然沒有再來騷擾,一直到西域都挺太平的。」   姜憲知道這次董重錦比上次帶過去的東西還要多,還要好。若是能平安回來,他們會賺一大筆,正好給李謙麾下的那些將士做冬衣。   想到這裡,她突然有了個想法。   她問董家大小姐:「你知道我們這邊的善堂在哪裡嗎?人多不多?都有些什麼人?」   善堂是官府收留那些孤寡婦孺和失怙孩童的,而時下那些孤寡婦孺、失怙孩童多是由各宗族在照顧,所以各地善堂裡這類的人反而不多。   姜憲有一次聽到董家大小姐提起董家每年都會向善堂捐糧食,這才問起。   董家大小姐笑道:「我知道。就在香積寺東邊,離香積寺不到一裡地。十年前那裡只有七、八個老人家和幾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可這幾年戰事頻繁,好多人都流離失所,善堂那邊的人也就越來越多起來。上次我二叔父過去的時候捐了三十擔米,善堂的管事說,這些米最多也就能吃三個月,言下之意是讓我二叔父繼續捐些米。可我二叔父回來跟我說,如今的善堂已經不是從前的善堂了,這些米捐過去還不知道能有多少落到那些孤寡婦孺和失怙孩童的肚子裡,我們不能再添了,再添下去,是個無底洞不說,還容易被善堂的管事給盯著,三天兩頭的上門要我們捐東西,做善事反而惹出麻煩來。」   這個道理姜憲何嘗不懂!   但她另有打算。   她叫了七姑來,對董家大小姐道:「善堂的事,你看你們家是哪位管事經的手,讓他帶著我們七姑走一趟,看看善堂裡現在都有些什麼人?」   董大小姐應了,奇道:「郡主這是要做什麼?」   姜憲道:「我想著每年兩司都要給將士們發些過冬的衣裳。從前是由朝廷統一供給的,如今朝廷自顧不暇,不怎麼管這些事了,兩司肯定得自謀出路,或是不發,或是外包給別人。善堂的那些婦孺都過得清苦我是知道的,不如外包一部分,給那些婦孺來做,也算是幫那些婦孺找個出路。」   七姑連聲贊好。   董家大小姐卻沒有說話。   姜憲笑道:「我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珊瑚有什麼話只管說。」   珊瑚是董家大小姐的閨名。   董家大小姐想了想,斟酌著道:「郡主是想做好事,我是知道的。只是善堂的那些人我也見過,並不都是純善之輩,有些人被人救濟慣了,覺得你有銀子,你就應該救濟我,你要是不救濟我,你就是為富不仁。寧願乾等著讓人來救濟,也不願意做工。您這是要給兩司的將士做冬裳,是大事,也不知道善堂裡的那些婦孺拿不拿得起來。」   姜憲見她話說得極其委婉,索性笑道:「你是想說善堂是官府主辦的,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去善堂的,而能去的那些人裡有很多都好吃懶做慣了,未必願意做事是吧?」   董家大小姐臉一紅。   姜憲笑道:「所以我想讓七姑跟著你們家管事過去看看。若是實在不行,就算了。」   七姑卻道:「郡主,我覺得不管善堂裡的人願不願意,您讓那些普通的婦孺幫著兩司做冬衣的事都可行,應該做起來。」   姜憲和董家大小姐不由都望向七姑。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45章一起   七姑臉色微紅,眉宇間卻帶著幾分倔強,好像就算是姜憲不喜歡聽她也要說似的,道:「您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和您說過,因這幾年不僅戰事頻繁,而且各地的水患旱澇什麼的也很頻繁,好多人無家可歸。特別是那些死了男人的婦孺,為了給孩子找條活路只好賣兒賣女的,您與其指望著善堂的那些人,還不如自己辦個像善堂那樣的地方,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婦孺和孩童,給塊地她們住,再找點事給她們做,讓她們自給自足,先暫時活下來,度過一時的難關,然後能歸家的歸家,不能歸家的就住下來,還可以幫著您管事,就是那些小孩子,也可以幫著穿針引線曬個棉花什麼的,不白吃飯,也不用花多少銀子,卻能救好多的人……」   姜憲又和董家大小姐互看了一眼。   她們都知道這是件積德行善的好事,可同時也是件很危險的事。一個安置不好,就有可能被人視作沽名釣譽之輩,與其到時候被人非議,費力不落好,還不如不做。   七姑也想到了,她求姜憲:「郡主,只要您同意,我私下裡聯繫朋友,讓他們出面來辦這件事,我只從中幫個忙而已。」   開善堂,也是需要官府同意的,不是誰想辦就能辦的。   姜憲想到京城被破後她進京看到的萬戶掛白的場景,心中到底不忍,沉吟道:「這件事你容我好好想一想。」   能得她這樣一句話,七姑已經很滿足了。   她不需要姜憲伸手幫忙,怕事情萬一沒辦好帶累姜憲和李謙的名聲。她只需要姜憲幫著打個招呼,可以讓她以朋友的名義把善堂辦起來。   晚上李謙回到家裡,姜憲不由和他商量這件事。   李謙倒不像姜憲想的這麼多,他剛剛洗漱了一番,身上還殘留著香胰子的味道。   「你是怎麼想的?」他坐在了姜憲歇息的羅漢床邊,俯身親了親她的面頰,笑道,「你要是覺得這是件好事,就去做好了。大不了出了事我來給你善後。你要是覺得沒有必要,就直接回了七姑。她若是執意要做這件事,我們就給她寫放身書,送些銀兩給她就行了。別為這些小事心裡不舒服。」   姜憲笑著點頭,依在了他的肩頭,低聲道:「我覺得是好事。就怕到時候牽連到你身上來……」   她話還沒有說完,李謙就笑了起來,道:「我是債多不愁。像我們現在這樣,我就是想撇清,估計也不太可能吧?」   姜憲想想,撲哧地笑了起來。   李謙道:「那你明天去問問管事,看看我們家還有沒有適合開善堂的地方?然後讓七姑去辦這件事。」   姜憲點頭。   李謙親了親她的肚子,橫抱著她上了床。   過了幾天,董家大小姐來找她,道:「聽說您在找宅子,準備辦善堂?」   姜憲的陪嫁多在京城和江南,李謙的錢則是全用在軍需上了,在西安並沒有置辦什麼產業。現在要開善堂,只能臨時找合適的地方買下來了。   姜憲請她坐下,自己則慢慢地抬腳,想把腿擱到前面的錦凳上去。   董家大小姐忙上前扶著幫她把腳擱了上去,這才發現姜憲的腿有些浮腫。她不由道:「您這腿……常大夫怎麼說?」   今年夏天的時候,董家老太太一站起來就天旋地轉的,只能躺著,董重錦擔心得不得了。姜憲知道了,就讓常大夫去給董老太太瞧了瞧,結果常大夫一碗紅糖水就把老太太給治好了。從此董家對常大夫敬若神醫。   「看了!」姜憲無奈地道,「說懷孕就是這樣的!」   「這也太辛苦了!」董家大小姐忍不住道。   姜憲道:「都說生了就好了。也只能等著了。」然後說起了善堂的事,「原本準備在偏遠點的地方買個大點的宅子,既能住人,也能囤貨,可找了幾個地方都不合適。只能想辦法買塊地了。這兩天阿吉正在辦這件事呢!」   「您就別操心了。」董家大小姐道,「我回去之後,也跟家裡的人說了說。家裡的人也說這是件積德行善的好事。只是董家不方便出面主持大局。這兩天聽說您在打聽宅子,我就猜您是準備幫七姑一把了。我們家也沒別的,就給您出個宅子好了。就當是我們捐給善堂的,也算是給我們董家積積德。」   姜憲想了想,笑道:「那就算上你們家一份好了。」   七姑是她的人,就算她什麼也不幫,只要七姑在眾人面前露了面,就會有一堆人蜂擁而上地捐錢捐物,與其這樣,還不如就讓七姑出面,大家一起來辦這件事。   董家反正是打定了主意跟著姜憲走的,姜憲怎麼說他們就怎麼辦。   董家把他們家位於長安縣附近的一個山莊捐了出來。   那個山莊不僅有個三間五進的大宅子,還有個山頭。董家大小姐跟姜憲說這件事的時候道:「若是地方不夠住,只管往後擴建。後山的土不夠好,但是種些雜樹當柴火卻沒問題,還可以種些菜,養些雞,養兩頭豬,足夠日常的嚼用了。」   姜憲覺得董家考慮得很周到,她一時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宅子了,當即就問這山莊多少錢,並道:「既是大家的善舉,到時候也不能讓大家只捐錢物卻不知道這錢和物都用到哪裡去了,還容易讓管事的生出貪念來。我看就由你們家派個帳房,然後再看看從誰家找個先生來管帳,以後大家捐的東西都折成銀錢入帳,都要記得清清楚楚的,不能稀裡糊塗,本意是幫助別人卻把自己的家業給折進去了。」   董家大小姐忙稱不用。姜憲卻很堅持。最後事情還是依了姜憲的意思。   後來姜憲才知道,原來這山莊是董家老太太的陪嫁,值二千多兩銀子。   姜憲很是感激老太太,給了老太太和董家不少補償,這都是後話了。   等到董家大小姐走後,姜憲把七姑叫了過來,把董家的善舉告訴了她,還道:「這件事是你提出來的,你也願意接手。既然如此,多的話我就不說了。這件事只準辦好了,不準辦砸了。以後我也不會多管,有事你自己尋思著辦。不可扯著我和王爺的旗號在外面行走。你可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七姑應著,眼眶都溼潤了。   她還很鄭重地給姜憲磕了三個頭,道:「我替那些流離失所的人向郡主道謝了。」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46章發作   姜憲嘆氣,讓人扶她起來,給了她三千兩銀子,告誡她道:「你要始終不忘初心才好。」   七姑連聲保證。   姜憲就讓阿吉幫著七姑準備善堂的事。   夏夫人、林夫人等人聽說了,果然都要捐款捐物。   姜憲就讓她們去找七姑,說這件事由七姑負責,她也只是和大家一樣湊個興。   可這些人並不相信,個個含笑應「是」,順著她的話題往下說,卻依舊是捐錢的捐錢,捐物的捐物,好象姜憲要用這個做藉口大撈一筆一樣。而且那些聽到風聲的人越來越多,她們收到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七姑這才真正明白姜憲在顧忌什麼。   她很是悔恨,戰戰兢兢地找到姜憲,道:「我們這個時候收手,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姜憲笑道,「我都不害怕,你害怕什麼!」   一句話又說得七姑鼓起了勇氣。   話雖如此,姜憲卻不能真的丟下了不管。想到前世江南有人上奏摺為一個節婦請表,其中提到這位節婦的功勞,就是辦了一家小小的善堂,為二十幾位孤寡的婦人養老送終,她對這位節婦是怎樣管理善堂的還有些印象,不免拉著董家大小姐和七姑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告訴她們。   李冬至聽說了善堂的事,跑過來要幫忙。卻被姜憲制止了。她道:「謠言雖然止於智者,可並非每個人都是智者。善堂裡三教九流,複雜的很,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去那裡幫忙不太合適。你若是有心,不如力所能及地捐點銀子。等你以後出了閣,經歷的事再多一些了,有機會再去行善也不遲。」   李冬至面紅耳赤,赧然地應「是」。   董家大小姐忙給李冬至臺階下,道:「我家二妹也想去。我也覺得不妥當。但她性子烈,說通了我祖母。我沒有辦法,想著能不能讓她們幫著記個帳。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和郡主商量這件事。」   「記帳可以。」姜憲想也沒想地道,「卻不能去善堂。至少現在不能去。七姑和香兒、墜兒都是有武技傍身的,可她們卻全是些小姑娘,周遭的人又都知道她們是什麼身份,要是被個地痞閒幫的衝撞個轎子什麼的,到時候怎麼辦?」   董家大小姐和李冬至都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們畢竟年輕,沒有想到過這一茬。   姜憲卻是在宮裡看多了這種事。   李冬至忙拉了姜憲的衣袖,眼眶含淚地道:「嫂嫂,我錯了。我以後什麼事都聽您的。」   姜憲剛聽了董家大小姐的話,知道她多半是看著董家的小姐準備去善堂幫忙,她也想去。   「你知道輕重就好!」姜憲愛憐地措了摸李冬至的頭,語氣也緩和了許多,道,「你知道我是為你好就好!」   「我知道!我知道!」李冬至連連點頭。   董家大小姐則匆匆告別了姜憲回了董家。   她是怎麼和董家的女眷說的姜憲不知道,但董家大小姐再也沒有提記帳的事不說,董家的幾位太太也只是捐了些錢物,並沒有出現在善堂。   姜憲安下心來,每天聽七姑說著善堂的進度,西安卻下起了連綿細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   何大舅太太嘆氣,道:「可苦了七姑她們,說那邊正在修路?」   姜憲靠在臨窗的大迎枕上,正懶洋洋地吃著梨子,聞言朝著小丫鬟伸了伸手,小丫鬟立刻遞了條溼帕子過去。她一面擦著手,一面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七姑是個成大事的人。這兩天下雨,她就指使人粉牆,而且還是那些被她收留的婦人和孩子。我聽香兒說,大家都很感激七姑,做起事來也都很賣力。不過幾天的功夫,牆就都粉好了。身體好一些的人,已經開始冒著雨整理莊稼了。」   之前她們擔心所留非人,如今看來,七姑還是有點眼光的。   何大舅太太笑道:「畢竟還是好人多!」   姜憲覺得自己前世在宮裡呆的時候長了,看人不免先從壞處著眼。   她笑眯眯地點頭,問何大舅太太:「這種季節,都種些什麼菜?」   何大舅太太想了半天,道:「我也不知道!我沒管過田莊,不知道這個季節都種些什麼?」   孟芳苓聽了哈哈大笑。   她們就招了何瞳娘和李冬至過來打葉子牌。何瞳娘又問這些日子陸氏怎麼沒有過來,說萱萱天天吵著要姐姐。   姜憲就和何大舅太太、孟芳苓商量,要不要請了杜慧君到家裡來唱堂會:「反正這段時間總是下雨,天氣也越來越冷,沒什麼好玩的,不如在家裡聽戲。」   太皇太后是個怕吵鬧的,慈寧宮不怎麼唱戲,孟芳苓以前接觸的很少。自打來了西安之後,跟著夏夫人等人經常聽戲,不僅喜歡上了聽戲,有時候還會自己哼上兩句。   姜憲很是驚奇,跟杜慧君打了個招呼,杜慧君立刻上趕子送來了兩個十一、二歲的戲子,有時候就陪著孟芳苓唱上幾句。   孟芳苓聽了卻笑道:「好玩歸好玩,卻不可玩物喪志。若是郡主想請客,不妨請了杜大家來唱戲,若只是打發時間,我看就不必了。」   姜憲想讓孟芳苓輕快些,笑道:「橫豎是打發時間,幹什麼不都是打發時間?我看請杜慧君來唱堂會就挺好。」   何瞳娘和李冬至都想聽堂會,在旁邊躍躍欲試地想說些什麼,卻又不敢說。   姜憲突然臉色一變。   大家都嚇了一大跳。   孟芳苓忙道:「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隨著姜憲月份的加重,大家的心都跟著懸了起來,還不敢讓姜憲看出來,怕她害怕或是緊張、擔心。   姜憲這臉色一不對,孟芳苓的心弦也就跟著緊緊地繃了起來。   「沒事!」姜憲說著,摸了摸肚子,道,「孩子好像踢了我一腳……」一句話沒有說完,神色又是一變,道,「我,我感覺有些不舒服……」   何大舅太太嚇得臉都白了,道:「那醫婆不是說要到十一月中旬嗎?這才十月底!」   俗話說,活七不活八。   也就是說,若是早產,七個月大的孩子生下來通常都能活下來。可若是八個月的孩子生下來,卻十之八九保不住。   姜憲算來已經懷了八個月了!   孟芳苓也神色大變,忙道:「快去請常大夫過來。」   何大舅太太也顧不上尊重孟芳苓是由慈寧宮出來的,是太皇太后派來的了,急急地道:「這個時候找常大夫有什麼用啊?得把柳娘子、王娘子和兩個醫婆找來!」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47章虛驚   孟芳苓面對汪幾道等內閣輔臣的怒火時都能淡定自如,不動如山,此時聽到何大舅太太的一聲吼,居然慌慌張張地應了一聲「哦」,起身就向外跑,跑了兩步才回過神來,屋裡多的是服侍的小丫鬟,哪個不比她對甜水井的宅邸熟悉?哪個不比她腿腳好使?她放著正經的事不做,去做小丫鬟的事,真是被嚇慌神了!   她忙喊了個小丫鬟去叫人,自己則回過身來握住了姜憲的手,沉聲道:「沒事!家裡早就把什麼都準備好了。你不用擔心!你先躺一會兒,柳娘子她們馬上就到!」   姜憲點頭,覺得肚子越來越疼,心裡也有點害怕起來,由孟芳苓和何大舅太太一左一右地扶著上了床。   很快,柳娘子幾個就跑了進來。   柳娘子忙道:「快去燒了熱水進來。要用我之前囑咐你的新銅壺燒水。要快!」   服侍姜憲生產的那一批小丫鬟媳婦子早就在柳娘子的指使下演練過好多遍了。此時並不慌張,有的跟著柳娘子進了屋,有的去燒水,有的拿了之前準備好的帕子進來。   姜憲睜大了眼睛,道:「還不至於吧?!」   柳娘子抿著嘴,神情嚴肅,道:「郡主不可大意,還是讓我們看看的好。」   說話間,聽到消息的情客和百結也趕了過來,對何大舅太太等人道:「舅太太,孟姑姑,金二奶奶,大小姐,先過去東廂房坐吧!若是郡主要生了,怕是要換到產室去。」   她們在這裡就很不方便了。   何大舅太太應了一聲,仿佛無聲的鼓勵般捏了捏姜憲的手,這才和孟芳苓等人出去了。   小丫鬟燒了水進來,柳娘子用熱水淨了手,猶豫了片刻,這才輕輕地摸著姜憲的肚子道:「我摸這裡郡主有沒有什麼感覺?」   姜憲只覺得肚子不舒服,具體哪裡不舒服卻是說不出來。   柳娘子只好又用力地摸了摸她肚子的其他部位。   有時候姜憲說沒感覺,有時候又說有點疼。   王娘子朝著柳娘子直使眼色,兩個醫婆更是立在床邊不聲不響的。   姜憲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裡,想著女人生產是道鬼門關,要是自己這次一去不返,有些事還是得仔細交待清楚才行。   她問王娘子:「你要說什麼?」聲音前所未有的冷厲,嚇了王娘子一大跳。   「沒,沒什麼……」王娘子應著,姜憲一眼瞥過來,目光冰冷如刀刃的反光,讓王娘子心中一顫,原本準備私底下對柳娘子說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我,我覺得應該直接看看開了幾指?這樣按來按去的,未必能看出什麼來,還容易耽擱事……」   姜憲朝柳娘子望去。   柳娘子眉眼都沒有動一下,已經抓了姜憲的手在給她把脈。   姜憲訝然道:「你懂脈象?」   「多多少少懂一點。」柳娘子道,神色依舊嚴肅,卻在這一刻讓姜憲莫名地覺得很可靠,「不用看開了幾指,三指之前都不可能生,而且郡主是頭胎,沒那麼快!」   王娘子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柳娘子自從來了之後就處處搶先,有好事,自然是她的功勞,可若是壞了事,第一個倒黴的也是她。   王娘子只想平平安安地回家,不想惹這麼多是非。   柳娘子的行徑她就很看不慣。   柳娘子卻沒有管這些,繼續給姜憲把脈。   姜憲也做了一個決定。   她道:「我生產的時候,你們都聽柳娘子的!」   柳娘子訝然。   兩個醫婆的臉色頓時有點不好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不敢不應。   柳娘子也很驚訝,可她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姜憲的身上。   她沉吟道:「郡主,我覺得您這不是要生的樣子,怕是懷中的胎兒下落,入了盆,讓您感覺到不舒服而已。我覺得應該請常大夫來給您把把脈。」   姜憲愕然,請了常忍冬過來。   常忍冬給她把了脈,也覺得還沒有到生的時候。   可這些也不過是從脈像上看,具體是怎樣的,卻只能等著姜憲發作才知道。   李謙沉著臉,還穿著鎧甲就大步走了進來,道:「怎麼樣了?」   姜憲朝他伸出手去,不好意思地道:「可能是虛驚一場。」   因為懷孕,她的手也有點腫,白生生的,像暄發的饅頭。   李謙心裡就不好過,又因為剛從校場裡趕回來,還穿著鎧甲,只能站著和姜憲說話,道:「沒事,沒事。讓常大夫和兩位娘子在這裡等一會兒。如果是虛驚一場就再好不過了。」   姜憲這還沒有足月。   姜憲點頭。   李謙去換了身衣裳,坐在床頭陪著姜憲說話,又餵她吃了何大舅太太吩咐煮的紅糖雞蛋,姜憲一直都沒有動靜。   到了晚上,大家都知道姜憲白天時候只是感覺有點不舒服罷了。   但李謙還是讓常大夫和柳娘子等了一夜,姜憲再沒有什麼異樣了,這才把人放回去。   大家因此不僅沒有鬆一口氣,反而更緊張了。   而且這種緊張的氣氛連姜憲都感覺到了。   等到她真正生產的時候,卻來得悄無聲息。   前一刻她還抱著李謙的胳膊睡得又香又甜,後一刻她卻被身下的溼意驚醒了。   她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從小就不尿床的,怎麼這個時候居然尿了床?   這都不說,李謙還在她的床上。   真是太丟人了!   她正想著怎麼不動聲色地把李謙給支走,叫情客換了被褥再讓李謙回來,李謙突然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喊了聲「保寧」,摸著身下道:「怎麼是溼的……」   姜憲都要哭了。   她的肚子卻猛地痛了起來。   姜憲呻|吟了一聲。   李謙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眼睛還沒能完全睜開已喊著「保寧」,道:「你怎麼了?」   「我,我不知道!」姜憲覺得好疼,「我肚子疼。」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她不敢說自己要生了。   而且離她的產期還有十來天!   李謙卻一下子完全清醒了過來,他伸手摸了摸姜憲身|下的被褥,沉聲道:「保寧,你別慌!我這就讓柳娘子過來看看。沒事的,我陪著你!」   說完,親了親姜憲的面頰這才下了床。   姜憲又情不自禁地呻|吟了幾聲,好像這樣,人就能舒服一些似的。   李謙已帶了柳娘子進來。   她這些日子就睡在正院的東廂房。   柳娘子看了姜憲一眼,立刻道:「應該是提前發作了。王爺請迴避。情客姑娘,麻煩你們扶郡主去產室。」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48章生產   雖然比預料的提前了幾天,可這次是真的要生產了。   姜憲事後想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孩子生下來的。   印象裡,各種兵荒馬亂。   聽說她要生了,李謙推開了情客和百結,慌慌張張地把她抱去了做為臨時產室的西廂房,柳娘子給她檢查過之後,王娘子也跑過來要給她檢查,兩個醫婆見了也說要看看。雖然同為女子,但姜憲還是嚴辭拒絕了王娘子等人的要求,並讓人在產床前設了屏風,只讓柳娘子帶著情客和百結在身邊服侍著。之後常大夫到了,李謙就提出不能讓她就這麼一直疼痛,常大夫就應李謙的要求給她扎了幾針,她就完全感覺不到陣痛了……柳娘子只好每隔一刻種就檢查一下她的情況,她被折騰得奄奄一息,覺得還不如就一直痛著更好……何大舅太太知道了急得顧不得身份尊卑直斥李謙和常大夫胡鬧,然後擔心地跑進來看她。見她躺在那裡不想動彈,直呼「這樣不行」,讓情客去切了參片給她含著,還和孟芳苓一起在外面的院子裡給她念《大悲經》……   姜憲覺得挺可笑的,含著參片,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等她覺得不對勁醒過來的時候,正巧聽到柳娘子在和情客說話:「得把郡主喊醒了,應該快要生了。」   屋子裡已經點了燈,被照得燈火通明。   她問:「什麼時辰了?」   坐在床頭的柳娘子抬頭看了一眼對面長案上的鐘漏,道:「子時還差三刻。」   姜憲點了點頭。   情客和百結就上前,一左一右的扶了姜憲,柳娘子就在旁邊告訴她怎麼使勁兒,並不停地道:「沒事,沒事。雖說女人生產像是一腳邁進了鬼門關,可那是她們不懂這些。這是我祖傳下來的手藝,我們家靠這手藝在臨潼做了一百多年的穩婆,就沒有出過事。您只要聽我的,我保證您沒事。」   姜憲不聽她的也沒有辦法聽別人的了。   只得照著她說的做。   等到王娘子在屏風外等不及了跑進來要幫忙的時候,一看到她的狀況王娘子就驚喜地叫著:「使勁兒,使勁兒,郡主,已經看到孩子的腦袋了!」   結果姜憲聽了就鬆了口氣,柳娘子的臉色馬上變得很難看。   姜憲嚇了一大跳,忙道:「是不是有什麼意外?」   這個時候要是出了什麼意外,那就是一屍兩命!   柳娘子道:「我在這裡,能有什麼意外!你聽我的就是了!」又告訴她怎麼使勁兒,還上前幫著她推著肚子。   王娘子是吭也不敢吭一聲了。   姜憲無知者無畏,就這樣在柳娘子的指揮下把孩子給生了出來。   王娘子在旁邊驚喜地喊著「是個公子」,卻被柳娘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啪啪」兩巴掌就拍在了孩子的屁股上。   孩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哭聲洪亮震耳。   眼淚莫名地湧現在姜憲的眼眶中,順著她的眼角就滾落下來。   「讓我看看孩子!」姜憲朝著柳娘子伸出手去。   柳娘子把身上還帶著血和穢物的孩子託到她身邊。   情客忙上前用熱帕子幫她擦著眼角的淚水。   姜憲覺得她狼狽極了。   頭髮像被汗水浸泡過似的,身下也沒有了知覺,背上被破裂的羊水浸溼了,鼻間縈繞的全是血腥味,可她全然顧不得,第一件事就是看了看孩子的小胳膊小腿,看是不是完整的,數了數孩子的手指頭腳指頭,看有沒有少一個或是多一個。   柳娘子此時才露出了個淡淡的笑容,道:「孩子挺好的,你聽這哭聲,把屋頂都要掀翻了。我現在把孩子交給她們幫著洗乾淨,也好抱出去給王爺看看。你不要動,我幫你把胎盤處置一下,再幫你擦擦身子,等惡露盡了,再移到內室去。」   姜憲感激地朝她道了句「辛苦了」。   柳娘子笑笑沒有吱聲。   不一會兒,孩子被洗乾淨了,齊齊整整地包在大紅色緙絲的小包被裡,閉著眼睛,頭髮烏黑濃密,鼻梁高挺,一張小臉紅紅的,卻細膩得不可思議。   姜憲摸了摸他的臉蛋,笑道:「他可真漂亮!」   直到此刻柳娘子的表情才鬆懈下來,含笑看了孩子一眼,道:「還手長腳長,長大了以後一定像王爺,是個高挑的個子。」   姜憲望著柳娘子笑,覺得柳娘子這話說得她心花怒放。   柳娘子就道:「那我讓王娘子把他抱去給王爺和舅太太他們看看?」   「不用了!」姜憲覺得自己的眼睛一刻也離不開這個小傢伙兒,道,「外面肯定很冷,廂房裡升了地籠,你把他抱到堂屋,讓他們進來看看就行了。」   柳娘子笑著稱好,抱著孩子出去了。   姜憲由情客和百結服侍著換了衣裳,能聽到堂屋裡何大舅太太的聲音:「這孩子長得可真是好!你們看這頭髮,再看這鼻子,和郡主像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這額頭和這下巴則像王爺!姑老爺要是能看到,還不知道得多高興呢!對了,你們去給姑老爺報信了沒有?快去給姑老爺那邊報個信!還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那裡……她老人家做太外祖了,這得多歡喜啊!」   那聲音,嘰嘰喳喳的,像只歡快的鳥似的,卻聒噪的讓人高興,覺得喜慶。   姜憲問情客:「王爺高興不?」   情客就出去看了一眼,回來笑道:「王爺站在旁邊一動不動的,舅太太要把小公子給他抱抱,王爺不肯,說怕把孩子弄疼了,讓舅太太抱著,他看看就行。孟姑姑也是。說她回去找個枕頭什麼的練一練再抱小公子。」   姜憲不禁抿了嘴笑。   李謙帶著抱了孩子的柳娘子走了進來。   姜憲忙朝四周張望。   還好,該收起來的東西都收起來了,情客和百結雖然只是簡單的幫她清理了一下,但她至少換了件衣裳,人整整齊齊地躲在床上。   李謙坐在她床邊的繡墩上,眸中帶笑地拉了她的手,低聲道:「還痛不痛?」   姜憲想了想,道:「不記得了!」   李謙失笑,英俊的面孔陽光般的璀璨,摸了摸她的頭髮,道:「你可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說完,拉起她的手,親了親她的手指。   柳娘子窘然地別過臉去。   姜憲忙道:「把孩子放到我的旁邊,我想看看他。」   柳娘子有片刻的遲疑。   她給很多大戶人家接生過。通常這個時候新母親都筋疲力盡地沉沉睡去,孩子則被抱到乳娘那裡照顧。   可她也隱隱感覺到了姜憲和李謙的不同。   比如李謙不顧所謂的「血光之災」跑到產室裡來見姜憲,比如姜憲生產後地第一件事是找孩子……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49章長子   所以當李謙的目光投過來的時候,她立刻就做出了決定——把孩子放在了姜憲的枕頭旁,並道:「你小心一點,別壓著孩子了。小公子最多兩個時辰就會醒過來,我到時候再讓乳娘過來照顧他。」   姜憲笑著點頭,柳娘子就退了下去。   邁出房門的時候,她忍不住回頭,無意間透過屏風的縫隙,看見李謙正俯身親著姜憲。   她老臉一紅。想著這富貴人家就是不同,這都成親好幾年了,長子也有了,還像新婚的夫妻一樣蜜裡調著油,走到哪裡都粘粘乎乎地處在一起,也不嫌棄郡主剛生了孩子,身上一股子味道……不過,也不能說都是這樣。有好多富貴人家就算是妻子生了嫡長子的,要嫌棄的時候還不是照樣的嫌棄,有的更是夫人這邊在生孩子,旁邊就立著大腹便便的妾室,外院書房裡陪著丈夫等消息的卻是新收的通房。   柳娘子原以為越是有錢有權的人家就越是亂。   可看到李謙和姜憲這樣,她又覺得,可能這種事也要看是誰家……   李長青得知姜憲生了個兒子,自己做了祖父了,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尋思著要去西安看看大孫子才行。柳籬勸了又勸,他才打消了這個念頭。可他實在是太高興了,居然催著何夫人去西安看望姜憲,讓她去給姜憲的長子慶祝百日。   何夫人聽了非常的不高興,道:「郭氏也查出來有了喜,我怎麼能丟下她去西安?再說了,何大舅太太不是正代替我在西安照顧郡主嗎?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李長青聽了勃然大怒,正想教訓何夫人幾句,有小丫鬟稟說郭氏過來給他們兩口子請安來了。李長青只好壓下心頭的怒火,讓兒媳婦進來。   郭氏是由陪嫁的大丫鬟扶進來的,進來的時候走得有點慢。   何氏見了心疼得不得了,忙道:「你這孩子也是的,不是說了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嗎?你怎麼還過來給我們請安?你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可怎麼辦?」   郭氏中等身材,相貌端正,性情穩重,看上去頗為敦厚,和李駒站在一起,此時看上去已經比實際的年齡相距顯得還要大得多了。   李長青對此不以為然。何夫人私底下雖有些嘀咕,可不管怎樣,到底是自己的兒媳婦,加上郭氏對她很是恭敬,而且能書會畫,學識很不錯,何氏和她相處了幾個月,漸漸也就覺得這個兒媳婦還是不錯的,沒有了剛開始的不滿,特別是郭氏懷了孩子之後,她對郭氏就有了些喜歡。   郭氏嫁進來之前並不滿意這樁婚事。   妻大夫少,就註定了她要處處忍讓小丈夫,等到她人老珠黃的時候,丈夫卻正值壯年,肯定是要納妾的。何況李家長媳婦是嘉南郡主,還給李家長子爭了個異姓王的爵位回來。她就是對李家掏心掏肺,也不可能和嘉南郡主比肩。二兒媳婦雖然只是個普通進士人家的小姐,卻是李家二爺自己瞧中的,據說相貌十分的出眾,是個難得的美人。李家二爺在嶽父面前循規蹈矩了好幾年,才讓康家同意把女兒嫁給他。   她既比不上嘉南郡主尊貴,又比不上康氏和丈夫情投意合,可她也沒有辦法。   父命之命,媒妁之言。她爹一心要和李家交好,原本因母親的苦苦哀求而讓父親改變了主意的聯姻,卻因為嘉南郡主擊殺了遼王而被重新提起。   她不得不嫁。   而遠嫁而來的她,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守規矩」三個字了。   何夫人雖然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卻不敢真的不來。   她溫聲地道:「母親體恤媳婦,媳婦卻不能因此而心生不敬。我平時已經沒有過來給您請安了,這初一、十五卻不能也免了。」   何夫人心疼郭氏肚子裡的孩子,忙讓她在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   李長青不好和兒媳婦多接觸,交待了郭氏幾句保重身體的話,就起身去了外院。   郭氏頓時有些不安。   何夫人冷哼道:「你別不自在,他就是這個樣子。讓我去探望嘉南郡主,我怎麼可能走得開!」   郭氏聽著一愣。   她知道家家都看重長孫,但她沒有想到李長青會這樣的看重。   不過,這也是嘉南郡主命好,頭胎就是兒子。   郭氏心裡微微有些苦澀,高妙容此時過來了。   何夫人有些日子沒有看見她了,聞言問來稟的丫鬟,道:「她來幹什麼?」   小丫鬟笑道:「不知道麟大奶奶過來做什麼?不過,麟大奶奶身邊的婆子很高興的樣子,想必是有什麼喜事?」   何夫人喃喃地道:「她能有什麼喜事?高妙華如今好不容易成了親,這離有喜還早著,舉業也不是這個時候啊……」   郭氏素來是非禮毋視,非禮毋聽的。她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那裡當沒有聽到,只在高妙容進來的時候,她笑著起身朝高妙容福了福。   高妙容卻沒有給她回禮,而是不好意思地對何夫人道:「嬸娘,我,我有了身孕,所以……大夫交待過了……只好委屈弟妹了!」   郭氏訝然,回過神來之後連聲向她道賀。   何夫人還惦著她不給郭氏還禮的事,請她坐下來之後,笑道:「你那裡可收到甜水井的書信了?」   高妙容還有一點很不喜歡姜憲的地方。   姜憲在她面前好像特別高傲似的,她不主動上前,姜憲是不會主動和她打招呼的,讓她感覺姜憲很瞧不起她似的。姜憲平時連話都不跟她多說一句,更不要說給她寫信了?   這讓她每每都覺得顏面無光。   高妙容尷尬地笑了笑,道:「我沒有接到甜水井的書信,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何夫人呵呵笑道:「郡主生了,生了個兒子。母子平安。據說小傢伙長得非常精神。王爺說請鄭先生給取了個大名就叫李慎,要這孩子謹小慎微。你叔父說這名字取得好,阿慎有王爺和郡主這樣的父母,這輩子就算什麼都不做也不用愁了,只要小心謹慎不出差錯就好。你叔父看了信就直說這名字取得好。還說,這可是我們李家的嫡長子,以後要繼承家業的,不僅要大名取得好,這乳名也不能馬虎,得請高僧幫著算一算。之後你叔父像被鬼迷了心竅似的,非要請道衍大師幫孩子取個乳名。這不,他找了好多人,人家道衍大師都說自己沒有空。他還不死心,準備過兩天去趟道衍法師修行的地方。」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50章探聽   高妙容心情有些微妙。   姜憲生了!   而且還生了個兒子!   李長青應該高興壞了吧?!   她這麼多年沒有孩子,一生就生了個兒子……她的命可真好!   要什麼來什麼!   高妙容又想到何夫人剛才的話,有片刻的恍惚,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心裡頓時像扎了根刺似的。   她不由把手放在了腹部。   何夫人口口聲聲地稱姜憲的兒子是長孫,這是在責怪她身為長房長媳卻沒有生下長孫的意思嗎?   但她卻不好發作。   先不說這些日子何夫人對她越來越冷淡了,就是李長青,對李麟好像也沒有從前那樣的信任了。   她的叔父到底是和李長青做了這麼多年的知交,對李長青的心思還是摸得很準的。李麟照著她叔父的意思去找了李長青,表示自己入了仕途才知道官場的險惡,希望李長青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有機會跟著李長青學些本事,想到山西總兵府去管管糧草這些,等他有了經驗,再慢慢去學些其他的。   李長青當時答應得好好的,也的確讓李麟跟著山西總兵府管糧草的官吏學著怎麼樣做事。可正當李麟覺得自己和李長青的關係漸漸恢復得像從前一樣了,李長青卻讓李駒管起李家的庶務來。李長青沒有讀過什麼書,不管是家裡還是衙門,他都是頭髮鬍子一把抓,總喜歡把衙門裡的錢物和自家府裡的攪合在一起,有時候甚至衙門裡的錢物要從李家的總管李泰那裡支取。   李麟提醒過李長青好幾次。   李長青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只要帳不亂就行了。到時候衙門裡要清點財物的時候,他照著帳冊把東西撥到衙門裡去就行了,這樣做需要做兩套帳,就得請兩個心腹幫著管帳的事,完全沒有必要。   所以當時她叔父才提議讓李麟去管總兵府的軍需。   大帳雖然是李泰管著,可憑著李麟的身份,彼此之間沒有很深的仇怨,李泰不可能為了公事得罪李麟。李麟就可以把總兵府這塊的東西管起來,然後就像李長青說的,只要帳不亂,到了要清點的時候只要能夠交得出東西來就行了。而那些平時存放在庫房裡大幾個月不動的東西,他們完全可以拿出去做交易。   可如今李駒正式跟著李泰開始管理家裡的庶務,別人聽起來覺得與李麟沒有任何關係,可熟知李長青管家方式的高伏玉卻直皺眉頭。   李駒畢竟是李長青的兒子,如果李駒開始幫李泰管理庶務,那整軍需這一塊,李駒就可以輕輕鬆鬆地越過李麟,插手軍需上的事務。   李麟幫著打點軍需的事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高伏玉太了解李長青護犢子的性子了。   為了個李謙,能把其他兩個兒子養廢。   如果李駒表現出色,那可就真沒有李麟什麼事了。   高伏玉就讓自己的徒弟王懷寅去探了探李長青的口風。   李長青只說李駒如今已經成親了,不能讓李駒在老丈人和老婆面前沒有面子,什麼差事都沒有。至於以後李駒是跟著李泰把該學的都學得差不多之後正式接手李家的庶務,還是臨時先這樣安排著,等有了機會再給李駒求個蔭封的差事,李長青含含糊糊的沒有說清楚。   李麟只好讓高妙容到何夫人這裡打聽。   因而不管何夫人說的話有多難聽,高妙容也得聽著,還要從何夫人那裡套出話來。   她笑:「那個道衍師傅這麼厲害嗎?這人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這就是典型的捧何夫人的話了。   何夫人笑道:「不怪你沒有聽說過,就是我在這之前也沒有怎麼聽說過這個人。不過,聽你叔父說,這個人很是厲害。嘉南郡主小時候身體不好,據說太皇太后就曾請到過這位道衍師傅給嘉南郡主算命,解表,祈福。後來嘉南郡主身體越來越好,他的名聲也就越來越大。特別是這兩年,大家說嘉南郡主這麼厲害,都是因為道衍師傅幫嘉南郡主做的道場厲害!」   這種事怎麼能亂說!   特別是當著自家侄媳婦的面!   而且這個侄兒還因為不聽從叔父的話而被叔父分家別居!   郭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了眼何夫人,又馬上驚覺到自己的失態,垂下了眼瞼。   高妙容卻在心裡冷笑。   要真是這麼厲害,早幹什麼去了?   只怕是因為這兩年關於姜憲的傳說多起來,這個所謂的道衍師傅也就水漲船高,沾了姜憲的光,世人才越來越關注他了吧?!   她不由道:「既然這個道衍師傅和嘉南郡主熟,為何不請嘉南郡主出面?叔父這樣像撞南鍾似的,只怕是難能請得動人!」   「這不是你叔父的心意嗎?!」何夫人有些心不在焉地,「若是能不驚動郡主就請到人,郡主豈不是更高興?不過你叔父也說了,若最後實在是沒有辦法,那就只好請郡主去找那道衍師傅了。慎哥兒是我們家的長孫,乳名也不能馬虎。」   她心裡卻在盤算,李長青最好是能把人請來,等到郭氏的孩子出生的時候,正好可以再去找這個道衍師傅給阿駒的孩子也算一卦或是取個名,這樣他們家阿駒在郭親家面前也有臉面。   高妙容聞言在心裡直撇嘴,面上卻不顯,笑道:「三弟妹什麼時候的產期?郡主那邊可曾去報了喜?」   「也沒有特意說。」何夫人得意地道,嘴角微翹,「郡主那邊新添了丁,肯定很忙,她又是個講究的人,我們特意向她報喜,她少不得又送一堆東西過來,之前阿駒成親她就送了一個田莊給阿駒,我怎麼好意思再讓她破費!」   高妙容聽了直說何夫人好福氣,手中的帕子卻捏成了一團。   兩人又東拉西扯了半晌,高妙容貌似關心地問郭氏:「你遠嫁而來,身邊連個熟識的人也沒有,又懷著身孕,肯定很希望三叔陪在你身邊吧?」   郭氏這是第二次見到高妙容。   第一次是認親的時候。   她直覺地感到高妙容並不像她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純善。   而且她剛才說的話也非常的有歧義。   人不都是從不熟到熟悉的嗎?   什麼叫做她肯定很想李駒陪在她身邊?   難道她是狐狸精、紅顏禍水嗎?   就算是她想做,她也沒有這樣的外貌啊!   她這個妯娌心思可真多!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51章刺痛   郭氏心裡琢磨著,神色卻很是誠懇,道:「我在娘家的時候,我娘總是跟我們姐妹說,男主外,女主內。男人在外做事,女人就要把家裡的事都安排地妥妥帖帖,讓男人一回家就有熱茶熱水喝,好菜好飯吃。不要總惦記著讓男人在家裡陪你。那樣的男人是不能成大事的。像我在娘家的時候,我娘就從不過問我爹的事。不管我爹什麼時候回來,去做了些什麼,只管管好內宅的事,父親回來了,好湯好菜地服侍父親就行了。我怎麼能因為三爺在外面有事忙,而要求他陪著我?」   她到底厚道,想說句「我嫁進來之前就聽說大嫂是個賢德之人,想必也不會因為大伯忙於公事冷落了大嫂而耿耿於懷」的話給咽了下去——說出去的話,猶如覆水難收,容易得罪人。她是家中的小兒媳婦,婆婆又是嫡親的,萬事自有婆婆出頭,再不濟,上頭還有李謙這個做王爺的大伯和有著郡主封誥的大嫂,什麼時候也輪不到她出頭,她犯不著白呲紅眼地得罪人。   可就是這樣,高妙容也氣個半死。   不是說這個郭氏很老實嗎?   原來也不過是在公公婆婆面前惺惺作態罷了!   嘴皮子這麼利索,又長得比李駒還老蒼,等到被李駒嫌棄的時候,只怕有好戲看了!   高妙容在心裡冷笑著,面上卻一副親親熱熱的樣子,笑道:「難怪自從三弟妹進了門,嬸娘這臉上的笑就沒有斷過,高門大戶人家出來的閨女,就是不一樣。若是我說錯了話,還請弟妹不要放在心裡。弟妹剛剛進門,不知道這家裡,有王爺開了個頭,個個都是把媳婦捧在手心裡的人。我是怕三叔有心陪著弟妹,卻被二叔父拉去做了壯丁。」   何夫人一想,還真有點像高妙容所說。   李謙對郡主自然是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之後高妙容是李麟寧願忤逆李長青也要娶進門的媳婦。還有李驥,跟著李謙有樣學樣,對兒媳婦那叫個好,康氏新進門的時候都被臊得不敢出房門。   她的兒子她知道,郭氏雖然相貌平常,卻是她和李長青精挑細選,好不容易給他娶進門的,何況娶妻娶德,兒子斷然不會因為郭氏的一點不足之處就對妻子不敬重的。可郭氏還沒有進門,李駒就被李長青甩給了李泰,說是讓阿駒有點事情做,免得親家那邊問起來阿駒像個遊手好閒、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可如今媳婦已經娶進了門,李長青為何還總要拉著兒子做這做那的,連個陪郭氏的時間都沒有?加上郭氏懷著身孕,又遠嫁到人生地不熟的太原,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時候。老一輩的人常說,少年結髮夫妻的恩情才最長久,她可是盼著兒子和媳婦能一輩子舉案齊眉,恩恩愛愛的,若是因為這件事冷了郭氏的心就不好了。   何夫人尋思著,對郭氏說話不免就帶著幾分歉意,道:「阿駒媳婦,老爺是這樣性子的人。做起事來,就什麼也不顧了。也是我糊塗,沒有細想著。老爺讓阿駒去幫忙的時候沒有攔著。等會老爺回來,我跟老爺說說,這事情總是做不完,讓阿駒在家裡歇歇,好好陪陪你,等你生了再去做事也不遲。」   郭氏聽著,額頭都要冒汗了。   有這樣拖丈夫後腿的媳婦嗎?這要是讓自己丈夫知道了,還以為自己想他在家裡陪她,到婆婆這裡來告狀來了。   她若是給李駒留下個「離了丈夫就活不下去的」的印象,甚至是「心性要強,略被冷落就要鬧騰」的印象,她就別想能和李駒好生生過日子了。   郭氏正想辯解幾句,誰知道高妙容已經話趕著話對何夫人道:「怎麼?阿駒不是暫時去幫幫忙嗎?二叔父還準備讓阿駒一直呆在家裡幫著打理庶務嗎?就連二叔跟著王爺都做了陝西行都司的參將,領了四品的銜,阿駒不走仕途的嗎?」   說起這些,何夫人心裡就滿肚子的委屈。   把李長青的蔭恩給了李麟,她哭鬧了一番也沒能讓李長青改變主意,她那是沒辦法了。就在郭氏進門之前,李長青說李駒身上既然沒有一官半職,也沒有幹些什么正經事,娶妻的時候不好看,她當時還暗暗心喜,以為李長青要給李駒找點事做了,李長青在那裡咕噥的時候,她還在旁邊敲邊鼓,誰知道李長青所謂的「好看」,就是正式打發李駒跟著李泰去打理家中的庶務。   這種事誰不會做?   還要阿駒親自上場?!   李長青分明還防著阿駒,怕阿駒搶了李謙的風頭。   可李謙現在已經是王爺,就算阿駒有這心,也要有阿駒有這力才行啊!   李長青真是欺人太甚了!   何夫人攪著帕子,看著在場的郭氏,還好沒有頭腦發熱,當著兒媳婦和侄兒媳婦把對李長青的不滿一古腦地發洩出來,而是含含糊糊地道了聲:「阿駒還小,若只是做個什麼總旗,百戶的,有什麼意思?這件事需得從長計議!」   也就是說,按著李長青的安排,李駒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管著李家的庶務!   高妙容有了答案,心情頓時煩燥起來。   為什麼李長青常常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卻總能讓他們的計劃落空,難道這就是別人所說的八字不合?   高妙容有些坐不住了,想把這件事早點告訴高伏玉,想早點商量個對策出來。   做了四川巡撫郭永固女婿的李駒不走,李麟永遠難以出頭。   西安府的甜水井卻不知道太原的那些糟心事,姜憲和李謙兩個,現在最大的興趣就是一起趴在床上看著每天要睡十一個時辰的李慎。   「我昨天看柳娘子給他洗澡了。」李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孩子烏黑而又柔軟的頭髮,輕聲地對姜憲道,「我們慎哥的手指甲是透明的,我好怕他一不小心就抓到了哪裡,把手指給弄痛了。」   姜憲抿了嘴笑,道:「所以柳娘子說要把他的手腳都綁起來,既可以長得直,又能讓他別亂撓撓。可我覺得他這樣睡覺肯定不舒服。每次給他換了尿片重新綁起來的時候,他就哭得很厲害,我想悄悄地給他鬆開……」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52章歡樂   姜憲說到這裡,看了李謙一眼。   李謙也正看著姜憲。   兩人眼裡都流露著躍躍欲試的光芒,又很默契地把目光投向了睡得正香的李慎。   不一會兒,柳娘子就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她在心裡默默地喊了一聲「祖宗」,拔腿就往內室跑去。   也不知道怎地,她明明只是來做穩婆的,孩子也順利地生下來了,王婆子和兩個醫婆都歡歡喜喜地領了賞銀回了家,她被郡主留下來了不說,在問她的孩子有多大之後,把她留了下來,繼續照顧剛剛出生的李慎,反而把李慎屋裡的乳娘撇到了一邊,她成了李慎屋裡管事的人。   這孩子一有動靜,她跑得最快。   內床的紅漆楠木雕花大床上,包被敞開著,小小的李慎穿著七兩銀子一匹的淞江三梭細布小衣裳正四腳朝天亂舞地哇哇大哭。原本綁著孩子大紅色綾緞散落在四周,越來越白淨的小臉脹得通紅,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兩個剛剛晉升為父母的人一左一右地趴在那裡,看著孩子不知所措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表現懵然。   柳娘子不由在心裡暗暗地罵了一句,硬著頭皮上前給兩人行了禮,匆匆上前抱了孩子。   孩子聞到柳娘子身上的氣味,又被舒舒服服地抱在懷裡,抽泣著哭聲慢慢變小了。   姜憲訕訕然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郡主當然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她只是好奇,只是好玩,像所有年紀輕輕就做了母親的女孩子一樣,怕這怕那裡的,懷疑乳娘做不好,自己又不懂,就有很多的意見……不過,好在是王爺和郡主待人寬和,沒有什麼架子,還算是受勸。   柳娘子心疼地輕輕拍了拍李慎,讓人去叫了乳娘進來給李慎餵奶,並向姜憲和李謙解釋:「看孩子的樣子好像受了點驚嚇,原本還沒有到餵奶的時候,可這個時候給小公子餵點奶可以安撫他的情緒,等他覺得好點了,我再給他包上。」說到這裡,她不由奇怪地道,「郡主和王爺打開小公子的包被做什麼?是怕他尿了嗎?不會的。我剛剛給他端過尿了。最少要過四刻鐘小公了才會有尿意。」她說著,眼眉不禁慈愛地彎了起來,道,「小公子可真是乖,七天的功夫就不亂拉亂尿了。我接生過那麼多的孩子,我們小公子最乖的一個了,真是沒有比我們小公子更乖更好看的孩子了。」   要不是姜憲和李謙都在,她差點就要親一口懷裡的孩子了。   懷裡的孩子哼了哼,像聽懂了似的,惹得柳娘子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姜憲和李謙呵呵地笑。   兩個乳娘都小跑著進來了。   柳娘子把李慎交給了其中的一個,兩人立刻帶著孩子退了下去。柳娘子也跟著跟了下去。   屋子裡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沒有了聲響。   姜憲和李謙相視對方,隨後「撲哧」著笑出聲來。   他們只想給孩子松鬆綁,沒想到把孩子吵醒了,惹了孩子一頓哭。   姜憲不免有些沮喪。   李謙安慰她:「沒事,孩子哭一哭力氣大,少生病。」   這是前兩天李慎哭的時候姜憲心裡慌慌的,急著問孩子到底怎麼樣了,何大舅太太的回答。   姜憲就商量李謙:「要不,我自己帶孩子吧?我喜歡他睡在我身邊。」   李謙想著反正姜憲在月子裡自己也不能做什麼,旁邊一堆人服侍著,就算是孩子睡在她身邊也人照顧李慎,遂笑著答應了,但還有些不放心地叮囑她:「你現在最要緊的休息好,可不能勉強。不然你身子骨壞了,我們爺倆誰來照顧!」   姜憲懷著慎哥兒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孩子生下來,生動活潑地總在她眼前晃,她心裡歡喜得不得了,也有點沉甸甸的。   這個小小東西連翻身都不會,若是沒有她庇護,誰知道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要陪著他長大,看著他娶妻生子才行!   姜憲突然間就膽怯起來。   想著若是金鑾殿上的事再發生一次,她哪裡敢冒那麼大的危險去殺遼王!   這難道就是做母親和沒有做母親的區別?   姜憲笑著點頭,摸了摸李謙的大手,心痛地道:「我看你這些日子都傻了,很忙嗎?」   李謙雖然陪著她,可他總被人叫出去,可見衙門有很重要的事等著她,她可以撒著嬌佔用他兩、三天的功夫,卻不能總這樣把他拘在屋裡。   李謙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決定告訴姜憲。   「初四的那天,甘州地動了!」他斟字酌句地道,「青壯年被我徵招了不少,倒沒什麼事,可留在家裡的婦孺和老人,死傷慘重。而且這地動還鬧了好幾天,銀川、張掖好像都受了影響,整個西北據說到處是流民。可能過幾天就會流竄到我們這邊來。我讓人八百裡加急往京城送了摺子,不過摺子還沒有批下來……」   姜憲嘴角翕翕,半晌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難道是天意!   那年七姑想辦個善堂,她怕麻煩,沒有接這個話茬,這次七姑又出來,她或許是因為做了母親的緣故,一時心軟答應了。然後就遇到了地動……在這之前,她可是想也沒有想過這兩件事能聯繫在一起的。   「那就讓七姑去幫幫你們吧!」姜憲低聲道,語氣顯得有些鄭重,「也算是我們給孩子積福了!」   她知道李謙為什麼遲疑。   初四那天,是慎哥兒的生辰。   地動,又叫龍翻身。   若是有人把這兩者聯繫起來,再想想李謙和姜憲如今的身份地位,肯定會有很多的流言傳出來。   她問:「有沒有人說什麼?」   倆從從前就心思相通,如今做了夫妻,就更有默契了。   李謙搖頭,道:「暫時還沒有。不過你也不要擔心,我已經跟鄭先生商量過了,到時候會派些人到流民中去引導話題,不會讓人把西北地動和我們家慎哥兒聯繫到一起的。」   「已經到了需要和鄭先生商量地步嗎?」姜憲皺眉。   李謙道:「有些事我沒有告訴你。這馬上就要過年了,天寒地凍的,會凍死人的。我就去找了夏哲商量,看他能不能也上個摺子,建議官衙開庫放糧,能救活一個是一個……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53章救災   姜憲想都不用多想就知道,夏哲不求有功只求無過,肯定拒絕了。   她道:「若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就讓七姑她們出面。但你到時候要暗中幫幫她才行,一群婦孺在那裡做善事,就怕有人為了活命一哄而上,搶砸燒殺就麻煩了。她們雖然有武技傍身,可到底雙手難敵四拳,可別讓她們做善事卻被人傷了。」   李謙之前是知道這件事的,可把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他還真沒有想過。救災對他來說,那可是官府的事,誰家也沒有這個能力救濟那麼多的災民。   他聽著不由沉吟道:「這件事的確要從長計議。若是遇到那些懂得感恩的人還好,怕就怕遇到人心不古的,你救了他,他還覺得你是欺世盜鳴,不過,這個主意挺好的。我跟謝元希、鄭先生商量商量,看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姜憲笑著點頭。   柳娘子把哄好的慎哥兒抱了過來,並忍不住叮囑姜憲倆口子:「這麼大的孩子,越是睡得好,越是身體好。可千萬別再驚醒了。我瞧著小公子這脾氣有點大,到時候只怕沒有這麼好哄了。您要是怕小公子不舒服,不想把他的手腳綁著也行,等滿了月,就不用綁了。」   姜憲不好意思地「哦」了一聲。   柳娘子輕輕地給慎哥兒掖了掖小包被的被角,這才走了出去。   李謙就道:「看她這樣子挺細心的。」   姜憲笑道:「我讓人去打聽過了,她生了兩兒兩女,沒一個夭折的不說,個個都很健康,我想把她留下來照顧慎哥兒。」   李謙在這種事上全聽姜憲的,當即就答應了不說,還問姜憲有沒有什麼需要他出面的。   姜憲笑道:「柳娘子娘家是學醫的,她學的些皮毛只能給婦人看看小病,接個生什麼的。聽說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兩個兒子能跟著娘家的兄弟學醫,可她娘家的兄弟有好幾個兒子,不太樂意。我尋思著,要不要把她的兩個兒子推薦到藥鋪常大夫那兒去。」   這是李長青一派的作法。   請人必須拿出誠意來,拿錢重重地砸,砸到你心動不可。   一旦幫他做事了,就把全家都給安排好,形成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局面。你想走,那也得看看你老婆孩子願不願意走,家裡的人同不同意走。   李謙別的沒學會,李長青這套用人的手段卻學了個十足十。就是前世,姜憲也受了李謙的影響,不然康祥雲和鄭緘也不可能跟著她來了西安了。   「行!」李謙爽快地道,「我這就讓人安排去。」   他的話音未剛,有小廝跑了進來,道:「王爺,郡主,榆林總兵府參將金大人過來了。」   李謙訝然,對姜憲道:「金大奶奶不是要生了嗎?他不在榆林衛陪著金大奶奶,突然跑到我這裡來幹什麼?」   姜憲打趣道:「說不定他只是想來看看我們慎哥兒呢?」   李謙一面說著「這也沒到喝滿月酒的時候」,一面出了內室。   金宵是騎馬過來的,風塵僕僕地卻滿臉嘻笑,見了李謙的面就打趣道:「我這個做世叔的來看看世侄,你怎麼著也要讓我看一眼吧!」   李謙笑著朝他的肩膀捶了一捶,道:「你給我少貧,就你這滿身風塵的樣子,還想讓我把兒子抱出來見你,你可別把我兒子給嚇著了。你要是不急,就先更衣,然後跟著我去見了郡主和慎哥兒,我們再讓廚房裡給我們整桌酒宴,我們好好地喝兩盅,說說話。要是急呢,你就先跟我說你來幹什麼來了,再去更衣洗漱!」   金宵張了張嘴,道:「我也不知道急不急……」他想了想,「我三弟,可能會娶韓家的姑娘……我心裡不舒服,就跑來你這裡喝喝酒……」   這樣一來,金家就徹底站到了京城的那些功勳世家中去了。   李謙拍了拍他的肩膀。   各家的處境不同,打算也不同。說不上誰對誰錯,也談不上誰背叛誰。世家大族中,原本就是利益為先,肝膽相照,共同進退的,畢竟是少數。   金宵能來給他說一聲,已經是把他當知交好友了。   李謙沒再說這件事,而是道:「前些日子地動,你那邊怎麼樣了?那些災民都如何安置了?聽說你們那邊的知府讓鄉紳捐糧,設了粥棚,有這件事嗎?」   說起來這件事來,金宵的神色一肅,道:「有這件事。我們榆林總兵府也跟著捐了些糧食。可這大冬天的,沒有地方安置這些災民,雖然搭了幾個簡易棚子,可還是冷得讓人直哆嗦,能不能活下來,就全看天意了。」   「朝廷那邊也沒有旨意嗎?」李謙問道。   「沒有!」金宵苦笑,「我來之間路過米脂的時候,遇到大批流民,米脂的府衙卻閉了城門不讓那些人進城,好多凍死的,我讓人去問了問,說是沒有朝廷的旨意,他們也不敢自作主張。你說,這都成了什麼世道了?」   李謙沒有回應,而是沉聲道:「你去梳洗吧,有什麼話我們一會兒再說。」   金宵跟著小廝去了客房。   李謙想了想,卻回了內室。   姜憲正在親李慎的小臉,見李謙進來笑道:「金宵來找你幹什麼?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是不是要把慎哥兒抱去給他看看?」   李謙笑著搖了搖頭,卻答非所問地道:「你剛才說的事,我覺得的挺好。要是這幾天朝廷還是沒有旨意下來,我就以兩司的名義先安置一部分災民。你之前不是說七姑他們辦善堂是想給兵部做軍服,讓那些人能自己養活自己,可以有錢安置更多的人嗎?到時候請七姑她們去給我們幫忙,然後從中挑一些願意做工養活自己的。我再聯繫一下其他的商家,看有沒有需要用人的,給用一個人是一個人,實在不行的,那也是天意了!」   姜憲很是贊同。   李謙去陪金宵去了。   姜憲懷疑榆林衛那邊是不是也遭了災,派了阿吉打聽。   阿吉很快就從金宵的隨從那裡得知,榆林衛雖然也受了災,但比不上銀川。據說銀川十室九空,連個逃難的人都不多。   姜憲抱著李慎,心裡有點害怕。   若是有人因此攻訐慎哥兒怎麼辦?   宮裡的人,最會利用這一點了!   稍後,她讓情客去跟雲林說了一聲,讓雲林派個人去京城打探一下消息。   ※   月票月票月票…… 第854章氣極   中途,李謙讓柳娘子抱著慎哥兒去給金宵看了一眼,回來的時候金項圈、金手鐲、金腳鏈捧了一捧回來。   姜憲忙讓人把這些東西都拿到一旁,道:「小孩子皮膚多嫩啊,要是被這些東西刮傷了怎麼辦?還是收起來的好!」   大家都抿了嘴笑,把金宵的打賞專門用個匣子裝了。   那邊金宵把想吐的糟都吐了出來,心情好了很多,也有了和李謙開玩笑的心情。   他道:「你看我對你多好啊!我夫人快生了,可我想到這事我不跟你說一聲,我心裡不踏實,連我夫人都丟在榆林不管了,宗權,要是我這次生了個女兒,我們結個兒女親家吧?你覺得如何?」   「行啊!」李謙沒意見。   姜憲說魏氏很不錯,金家的人都長得好看,養出來的女兒想必不會差到哪裡去。   「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金宵說著,狠狠地拍了拍李謙的肩膀,像是要把剛才李謙捶他的那一拳給補回來似的。   李謙撇了撇嘴,懶得和他計較,道:「你什麼時候回去?」   金宵不滿地道:「我明天就回去。不過,你這態度也太不對了,我這屁股還沒有坐熱呼,你就問我什麼時候回去,你也太過分了吧?」   「你願意在我這裡住下我難道還能少了你一雙筷子?」李謙不屑地望著他,道,「反正過兩天我們家慎哥兒的滿月酒,你喝了滿月酒再回去也不遲。」   金宵之所以騎馬趕過來,就是怕魏氏生孩子的時候他不在家。不過既然李慎的滿月禮定在了兩天後,他還是決定喝了滿月酒再回榆林去。   李慎的滿月酒席開六十六桌。只擺了三天的酒席。在別人看來,這已經是很奢華了,可在情客和百結等人眼裡,卻十分的低調。   兩人不免為李慎委屈。   姜憲卻道:「西北地動,不知道有多少人流離失所,慎哥兒的滿月禮還是簡單些的好。我把這次收到的賀禮全折成了銀子捐給七姑他們辦的善堂,這才是真正的為慎哥兒積福呢!」   李冬至連連點頭,道:「嫂嫂,我也捐點銀子吧?」她說完想了想,「就把我今天置辦首飾的銀子捐出來吧?」   那也有兩、三百兩銀子。   情客等人也紛紛表示要捐點銀子。   姜憲笑道:「大家不要勉強,有餘錢的,捐點餘錢,沒有餘錢的,到時候善堂那邊正式辦起來了,你們可以去善堂幫著教那些小姑娘們繡個花啊裁個衣裳的,不一定捐錢就是做善事。」   孟芳苓不住地點頭。   何大舅太太則覺得自己年紀大,過些日子要回太原了,和何瞳娘各捐了五十兩銀子。像繡兒這樣的小姑娘,則決定以後抽空去善堂裡幫著做些事。   又過了幾天,孟芳苓和何大舅太太都來向姜憲辭行。   孟芳苓是擔心宮裡的太皇太后,趕著要回去照顧太皇太后,還要把李慎的情況告訴她老人家,讓她老人家安心。姜憲自然不好挽留。可何大舅太太帶著萱萱,又眼看著要過年了,姜憲執意讓何大舅太太就在陝西過年,並道:「瞳娘要是不放心金二爺,就跟著孟姑姑一道回去。讓大舅太太和萱萱留下來,等到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再回去。」   何瞳娘意動,悄悄朝何大舅太太望去。   姜憲哪裡還不知道她的意思,執意把何大舅太太和萱萱留了下來,然後準備了很多的禮物和土儀,讓何瞳娘和孟芳苓帶回去,她們離開的那天,她又親自把兩人送到了城門外。   之後甜水井這邊就開始準備過年了。   因為這是李慎落草後的第一個春節,李謙重重地賞了家裡的僕婦,姜憲除了準備在家裡擺春宴之外,還準備元宵節的時候邀西安城的有頭有臉的人到家裡來賞燈。這個春節因此準備的特別豐盛。   送走了母親的萱萱一開始還有點吵鬧,姜憲把謝元希家的淼淼接進府來和萱萱作伴之後,兩個人就是上官房也在一起,親熱得不得了,也不吵了。   只有金宵那裡,是涎著臉回去的——就在十一月的最後一天,魏氏產下了一個七斤八兩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金宵被李謙說中了,沒能陪魏氏生產,他心中既是愧疚又是高興,急急地寫信給宣府和京城報喜。結果宣府那邊也有喜事報過來,說他的三弟和韓同心的一個堂妹訂了親,明年五月份就要迎娶了。   他拿著書信看了半天,輕輕地嘆了口氣,把書信塞進書桌的抽屜裡,去照顧兒子和妻子了。   李謙這邊則興高採烈地過了新年,又邀了很多同僚和朋友來家裡觀燈。   火樹銀花,絲竹聲聲地度過了一個熱熱鬧鬧的春節。   這個時候,西安城外也開始有了逃難的百姓。   夏哲就想了個辦法,對進城的百姓收稅!   李謙反對。   夏哲卻道:「不過只收一文百已。那些想進城的百姓誰繳不起,我這麼做,也不過是為免我等被人辱罵而已!」   米脂縣將逃難的流民拒之門外,被遊學在米脂的一個士子看見,回到江南後,寫了一篇抨擊米脂縣令的文章,後被揚州徑陽書院的一個學子看見了,激憤地抄了一份貼在了學院的牆上,一時間在江南引起譁然大波。米脂縣令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就是內閣的幾位閣老,也被說是不作為。如今大江南北都在討論這件事。   李謙覺得他們應該在城外搭建臨時的安置房:「春天快到了,家家戶戶都要開始春耕了,這些人正好可以幫著打打短工,等到了六月,野菜長了起來,有了東西裹腹,就可以度過夏天了,等到了秋天,我們可以開河工,那些人以工換糧,冬天的時候讓他們開荒,誰開的由誰得,這樣秋天、和冬天都能熬過去了,等到明天春天,大家就都有了活路。豈不比收稅好?」   夏哲呵呵地笑,道:「王爺的主意全是為國為民的好事,只是這開河工的事,朝廷若是不答應,我們想也沒有用。到時候還不是要看著這些人餓死?萬一這些人要是賴在西安不走了呢?我位卑權輕,還做不得這樣的主。不如王爺先想辦法讓朝廷同意我們開河工了,我們再開城門放那些流民進來也不遲!」   西北地龍這麼大的事,朝廷居然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開河工就意味著要朝廷拿銀子出來,朝廷怎麼會答應?   ※   親們,因為是全渠道,更新時間會被打亂,今天的更新就到此止了,明天這個時候還有一萬字更新。   謝謝大家正版訂閱!   謝謝大家的月票!   鞠躬!   ※ 第855章失色   李謙聽著夏哲這不負責任的話,一口悶氣堵在了胸口。   如今內閣視姜憲如洪水猛獸,他是姜憲的夫婿,內閣的那班人防著他就如同防姜憲一樣,他做點什麼事,說不定內閣的那幫子人還以為是姜憲指使。開河工的話,他不說還有點希望,他如果說出來,原本是個好主意內閣也不會同意,十之八、九還會為難他。   他自己無所謂,不過是低頭應酬一番,關鍵的時候,還是要看實力說話。可若是因此耽擱了災民的安置,甚至是因為他的緣故牽連了那些災民,他怎能安心?   在官場裡已經混了這幾年的李謙更知道,發脾氣,以權壓人,勃然大怒,這些都沒有用。若想在這個官場上如魚得水,就得知道怎樣妥協,怎樣平衡。   可道理他很清楚,讓他真正去做,他心底卻始終意難平。   李謙回到家之後,雖然儘量收斂了情緒,可身上那股子冷峻卻始終無法全部的散去。   小孩子最是敏感不過,往日李謙回來抱他的時候,他不過是微張著眼,面無表情地斜睨李謙一眼,或是打個哈欠繼續睡,或是把頭歪到一旁繼續睡,可今天,李謙一上手,他就哇哇地哭了起來。   姜憲忙走了過去,摸了摸慎哥兒的小手小腳,道:「這是怎麼了?剛吃了奶,換了尿布,衣服也穿得整整齊齊,沒有硌著這小嬌氣包,怎麼就哭了起來?」   這孩子的脾氣正如柳娘子說的那樣,不是一般的大。衣角沒有整理好都要哇哇哇地哭一通,要不是柳娘子經驗豐富,她們壓根不知道他為什麼哭!   李謙也不知道自己哪裡惹著這祖宗了。   他只好把孩子交給了柳娘子。   柳娘子一抱,他就不哭了,吹彈欲破的小臉上掛著兩行淚就睡著了。   李謙無奈地對姜憲道:「我真沒惹著他!」   姜憲忍不住撲哧地笑。   有誰家像他們家似的,老子怕兒子!   她不由溫聲道:「慎哥兒就是嬌氣,你別管他了,讓他跟著柳娘子睡覺去。你在外面忙了一天,累得夠嗆,這小子不體諒你不容易,還發脾氣。等他懂事了,我幫你教訓他。」   李謙聽了哭笑不得。握著姜憲的手一面上下打量著她,一面溫聲道:「你怎麼下了地?柳娘子不說你最少也要養兩個月嗎?我看這幾天你瘦得挺厲害的,要不要請常大夫來給你把把脈,開點溫補的藥,或是做幾道藥膳也好!」   柳娘子的兩個兒子跟著常大夫學醫,柳娘子也就留在了府裡,如今摸熟了慎兒的脾氣,照顧起慎哥兒來也越發得心應手了。   姜憲笑道:「是讓我養兩個月,又不是讓我兩個月不要下床。之前你非要我躺在床上已經很過分了,人家柳娘子說了,養不是不動,是不要碰冷水不做重活,我要是再不走動走動,都要胖得看不出腰身來了,你還說我瘦了,我哪裡瘦了?哪裡瘦了?」   她一面說著,一面去鏡臺前打量自己的模樣。   李謙總覺得她身子骨弱,胖點才好。   「又糊說!」他笑著過去掐她的腰,「你看,你腰這麼瘦,還說自己沒有了腰身……」   他話音未落,姜憲已經臉色大變,嗔道:「你看,你看,我的腰還沒有粗?從前你掐著我腰時最多隔著兩寸就可以合攏了,現在最少也隔著四寸……」   李謙一看,果真如此!   可她的胸也大了很多,這樣看上去比例還是很勻稱的。他看來,比從前更好看了。可他自從和姜憲在一起後,突然間有些東西就變得無師自通了。像姜憲這樣估計在金鑾殿上都會面不改色的人,發現自己的腰比之前粗了卻神色大變,這件事在她的心裡肯定很重要,那他就得給姜憲一個非常說得過去的理由,不然估計這件事還會有後續。   他腦子飛快地轉著,道:「你這才一個月,當然腰身要比從前粗。要不然柳娘子怎麼說你要養兩個月呢?到時候腰身肯定就和從前一樣細了!你要不相信,我們兩個月以後再量。什麼事都慢慢來,不可能一蹴而就。像你,從小身子骨就不好,田醫正和太皇太后花了那麼大的力氣,養了十年不才養好。我們慢慢來。柳娘子可說了你的腰怎麼才能和從前那樣細嗎?我幫著你,我們一起,肯定能像從前一樣的。」   姜憲壓根就沒有發現這個問題,又怎會去問柳娘子。   而李謙看著鏡子中的姜憲,親密地依偎在他的懷裡,明眸皓齒,面若桃花,他捏著她的腰,那豐|盈處如波濤洶湧更甚從前,他不由心中一動,想起從前他捏著她的腰,多半是哄|誘她*****胸腹間頓時像火在燒。他情不自禁地低頭,輕輕地含住了她的耳垂,含含糊糊地喊了聲「保寧」,手伸進了她的衣襟裡。   姜憲被他一撩,兩腿發軟,輕喘著靠在了他懷裡,想就這樣順水推舟地如了他的願,又想到自己那多出了至少兩寸的腰身,就不願意讓他看到,只好拿了柳娘子的話當藉口:「……說要養兩個月的……」   「我知道!」李謙親暱地吻著姜憲的面頰,有點喘息地道:「我就摸|摸……」   摸|摸也不行!   怎麼也要等她的腰身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姜憲猶豫了片刻,轉過身去,一手抱著李謙的腰,另一隻手卻伸進了李謙衣裡。   李謙一個激靈,忙阻止姜憲:「不用,不用你這樣……」   姜憲在心裡冷哼:言不由衷的傢伙!是誰上次哄著她幫他做。她當時害羞,沒好意思,他還一臉失望的樣子。如果主動送上門去,他不情不願的……要不是看著他自她懷了慎哥兒以後都一直禁了房事,她至於如此嗎?   「真不要!」姜憲在他耳邊哼著,踮起腳來,學著李謙的樣子含著他的耳朵。   李謙明顯的遲疑了。   姜憲面上不顯,卻在心裡唱著歌。   讓你裝!   看我怎麼收拾你……   等到李謙和姜憲從內室出來的時候,灶上只得重新再做了一桌菜。   李謙神採飛揚,愜意而又滿足。   姜憲神色間卻有點疲倦。   她看也沒看李謙一眼,這才坐下來,接過情客盛的湯,低頭喝起來。   李謙就想笑,可他哪敢笑,只好也低頭喝湯。   ※   繼續念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第856章主導   一頓飯下來,從頭到尾,姜憲都沒有給李謙個眼神。   李謙知道自己鬧得太過分了,心裡隱隱有些後悔,想著要是今天晚上睡覺之前不把這個結給解了,只怕今天晚上自己要去睡書房了   他心裡暗暗琢磨了一番,等到用了晚膳,他拉了姜憲的手往內室臨窗的大炕走。   姜憲甩開了他的手,冷冷地道:「我要看看慎哥兒!」   「我和你一起去!」李謙道,「之後有我有話跟你說!」   姜憲懶得理他,徑直去了東廂房慎哥兒的房間。   慎哥兒已經睡了,柳娘子正和服侍慎哥兒的大丫鬟蘭兒一起坐在床邊打絡子。   見姜憲倆口子進來,兩人忙站了起來,低聲道:「大公子剛剛睡著。」   姜憲笑著朝她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動作卻比剛進門的時候輕柔了很多。   她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   小傢伙睡得香香的,紅撲撲的小臉蛋,長長的睫毛,安靜地的像畫上的仙童。   「你們辛苦了!」姜憲客氣地向柳娘子和蘭兒道謝,感激她們能這樣精心地照顧慎哥兒。   柳娘子和姜憲打了快一年的交道,知道她對身邊的人都很好,恭敬地回了話,倒也落落大方。這蘭兒卻是姜憲屋裡的,進府沒兩年,從前一直跟著情客和百結做事,雖然常見到姜憲,卻沒有直接和姜憲打過交道,加之姜憲屋裡的人說起姜憲都喜歡講姜憲怎樣殺了遼王,怎樣智鬥汪幾道芸芸,把姜憲說的像個巾幗英雄,讓她們這些小丫鬟對姜憲又敬又畏,不敢輕易的靠近。如今得了姜憲的道謝,不由激動起來,支支吾吾的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姜憲知道很多人都敬畏她,並不以為然,也就沒有把蘭兒的木訥放在心上,而且木訥的人做事更踏實,慎哥兒房裡就得要能沉得下心,做事踏實的。   她問了問慎哥兒的飲食起居,就回了正房。   李謙緊跟其後。   姜憲沒有回內室,而是進屋後轉身坐在了宴息室臨窗的大炕上,道:「說吧!是什麼事?」   真把她給弄惱了。   李謙訕訕然地笑,沒有坐到姜憲的對面,而是依著姜憲坐下,摟了她的腰,溫聲道:「我有件商量你!」   無事獻殷勤。   姜憲也沒有個好臉色,道:「什麼事?」   「是這樣的。」李謙也不生氣,笑著把今天他和夏哲的衝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姜憲。   姜憲越聽腰身坐得越直,越聽神色越沉重,等到李謙說完,她已經忍不住拍桌子了:「混帳東西!就是這麼上不了臺面!只想做官,不想承擔責任,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李謙知道這樣可以轉移姜憲的視線,卻沒有想到姜憲會這麼憤怒,他忙道:「我只是說給你聽聽。這件事我已經有了後續,不過是氣夏哲太沒有擔當了,和你吐吐糟,心裡也舒服一些。」   姜憲點頭,也顧不得之前兩人之間的不愉快了,何況認真說起來,那也是她慣得。她道:「你有什麼主意?」   「修河工什麼的是不行了。」李謙斟酌道,「不過,我和周大人商量了半天,想由官府出面買些農耕種子借給那些流民,鼓勵他們進山開墾,開的墾地歸他們自己,三年之內暫不收稅。只是前期需要拿一大筆銀子出來。我覺得,這也不是什麼事。可以向像董家這樣的大商賈借款,然後慢慢的再還。」   姜憲笑道:「那由誰出面向董家借錢?」   李謙面色微紅。   姜憲就抿了嘴笑。   所以說,這銀子還得李謙出面借。   李謙訕訕然地摸了摸鼻子。   姜憲知道周大人這是怕擔責任,不過也沒有放在心上。   做官員的,謹小慎微些也好。   這件事就這樣揭過去了。   董家留在家裡守城的是董家的二爺,董二爺知道這件事之後很是大方,道:「不過是兩、三萬兩銀子的事,又是行善積德,這銀子就當是我們董家捐的。」   實際上自董家投靠李謙以來,雖說賺到了銀子,可花銷也大了,反而不如從前。   不過,董二爺也知道不能只盯著眼前的這一點點利益,所以對他大哥走時交待的話還是很贊同的,沒有請示董重錦,直接甩了大袖子。   李謙笑道:「也不能讓董家吃虧。這樣,這兩年我們兩家的生意就按契約上的走。等過幾年,我這邊穩定下來了,我們再把契約改一改,你們家佔大頭,我們家佔小頭……」   董二爺哪裡敢答應。   他們都知道李謙的銀子拿去養了那些衛所的將士。   如果李謙拿去吃喝玩樂了不好,李謙這樣,一看就是有大志向的人,他們也很佩服,倒是真心實意地想幫李謙。   兩人說來說去,董家二爺也沒有同意改契約的事。   李謙覺得現在自己沒有什麼根基,現在說得再多也只是一紙空文,不如到時候兩家再坐下細談,遂不再提這件事,跟董二爺細細地說起捐錢的壞處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們家這裡捐一點,那裡捐一點,於你們是善舉,可若是落到有心人的眼裡,不免會妒忌貴府財大氣粗,鬧出些事來。我看還是借銀子的好。以後若是有人上門打秋風,你們也可以此為藉口推了那些人。」   李謙知道前些日子有巡撫衙門的人到董家來要董家捐賑災的銀子。   董二爺知道李謙這是要給他們家撐腰,感激地連聲應「是」,道:「那銀子是借給災民的,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上。我也沒有人手做這個事,這銀子我們是拿出來了,也不準備收回去了,王爺那邊不是辦了個善堂嗎?王爺就當我們捐給善堂好了!」   被姜憲料中了。   這個善堂一辦,不知道有多少擠破了腦袋往那裡捐銀子。   李謙頭痛,不想為這幾萬兩銀子和他說來說去了,隨口應了一聲,端了茶送客。   回到家裡,見到姜憲後,不免感慨了一番。   可姜憲覺得,這種事得慢慢來。現在官場上哪個不削尖了腦袋撈錢,他們不要,別人壓根不相信:「時間長就好了。不是有句話說,路遙知馬力嗎?」   李謙苦笑,第二天就和周大人把這件事商量妥當了,準備等師爺把具體的章程擬出來之後就去跟夏哲說一聲,然後大張其鼓地辦起來的,誰知道朝廷派了欽差大臣到陝,說是為了賑災而來。   ※   繼續念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第857章孩子   姜憲一面拍著慎哥兒,一面問李謙:「派了誰做欽差大臣?」   李謙苦笑道:「晉安侯蔡定忠!」   「這老賊!」姜憲冷笑,「居然敢來!」又問李謙,「朝廷只派了他一個欽差大臣嗎?」   「那倒不是!」李謙道,「甘州和銀川都邊也都派了。」   不過陝西又沒有地動,不過是有很多的災民流竄到這邊來了而已。按理說,國庫裡的銀子又不是花不完,跑到西安來賑災幹什麼?   姜憲道:「你有什麼打算?」   李謙笑道:「我現在按品階,好歹是個王爺吧!我主動去拜訪夏哲,是因為夏哲是從前的老上司,又是陝西巡撫,給他幾分面子而已。陝西政務,又不歸我管。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他不來參見我,難道讓我去參見他不成?」   姜憲聽了笑得燦爛,道:「我怎麼到現在才覺得你有點王爺的樣子了?」   李謙不以為意地道:「擺譜也要看是什麼場合。如今城外聚積著那麼多的災民,我要是再和夏哲擺譜,賑災的事那肯定是辦不成的。至於他蔡定忠,他還沒那個能耐讓我去巴結他。」   姜憲直點頭,道:「那你和周大人商量怎麼辦了麼?」   「先看看蔡定忠的來意。」李謙道,「若是與我們不謀而合則罷,若是與我們相佐,就讓周大人去說服他。他要是拿了雞毛當令箭,執意不肯,那我們就自己幹自己的。他有本事就去朝廷告我去。正好鄭先生這些日子閒賦在家,我請了他去京城給我打嘴仗去!」   姜憲哈哈大笑。把慎哥兒給吵醒了。   這次他倒沒哭,睜著對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姜憲。   姜憲叫了柳娘子進來,把慎哥兒抱去給乳娘端了尿、餵了奶、淨了小手小腳,重新穿好衣衫,這才又抱了進來。   「給我!」姜憲伸著手。   柳娘子立刻把孩子放在了姜憲的懷裡。   姜憲對李謙道:「不過幾天的功夫,慎哥兒又不一樣了。你看!」她說著,把孩子放在了炕上,伸出一根手指來。   慎哥兒立刻抓住了母親的那根手指,腦袋使勁地往上抬,好像要借勢坐起來似的。可畢竟還小,掙扎了兩下就失敗,也不哭,又開始試著把頭抬起來。   柳娘子心痛得不得了,忙道:「郡主,孩子還小,您小心他傷了力。等過了百天,他的腦袋就能抬起來了。」   「我知道!」姜憲笑著,重新把慎哥兒抱在了懷裡,道,「傷了力的孩子長不高。可我覺得他很喜歡這樣!」   柳娘子急得滿頭大汗。   郡主也好,王爺也好,一點也不像別的父母,把孩子交給屋裡管事的嬤嬤就行了,總是喜歡逗孩子,這要是沒個輕重把孩子傷了可怎麼辦?   李謙看著就坐到了姜憲身邊,一面俯身伸出手指逗著慎哥兒,一面道:「孩子要一百天之後才能抬起腦袋來嗎?我以為孩子出生頭就能抬起來!」   「虧你還是大哥!」姜憲毫不留情地鄙視他,「你連這個都不懂!」   「我和他們相差好多歲,怎麼可能知道!」李謙理直氣壯地道,想起了在甘州救災的李驥,道,「他上次來信不是說弟妹一月底二月初的產期嗎?怎麼還沒有來給我們報喜?難道那邊出了什麼意外?可上次地動的時候專程讓人去看過他們,李驥很是機靈,他去甘州的時候我叮囑他注意的,他到了甘州之後就找了個當地經歷過地動的老農,在我們給他們買的宅子後面搭了木屋,周圍圍著牛皮氈子,地動的時候,他們什麼事都沒有。怎麼這個時候反而沒有了信訊?」   姜憲卻關心的是另一樁事,道:「你跟他說朝廷派人去甘州賑災了沒有?」   李驥是李謙的弟弟,不管他是幾品官員,他的身份地位就決定了他會備受關注。那些賑災的官員不可能不和他打交道。   李謙道:「我接到消息就立刻讓飛鴿傳信給了他。」   兩人正擔心著李驥,姜憲還尋思著要不要派個人去看看的時候,李驥那邊來報信了。   給姜憲請安的是康太太身邊體己的嬤嬤。那嬤嬤一見到姜憲就直抹眼淚,道:「二奶奶這次可遭大罪了。孩子落草的那天,正巧趕上災民搶糧,二爺不在家裡,去找的人也一直沒有回來,二奶奶以為二爺出了事,一邊擔心二爺,一邊咬了牙要把孩子生出來,結果孩子生出來被羊水嗆著了,醫婆說只能聽天由命,二奶奶兩眼一閉就昏了過去……還生的是個閨女。要不是郡主派去的那個穩婆不怕事,啪啪幾巴掌,死馬當成活馬醫,把孩子嘴裡的羊水給打了出來,只怕就要一屍兩命了!」   姜憲聽著心驚膽戰,還覺得那句「還生的是個閨女」特別不中聽,道:「怎麼?二奶奶生了個閨女,二爺不喜歡?」   那嬤嬤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忙道:「不是,不是,二爺和二奶奶都喜歡。只是當時,二奶奶以為二爺出了事,想給二爺留個能支應門庭的……」   姜憲想想,倒也能理解康氏的心情,遂也不去和個嬤嬤計較這些,道:「如今二奶奶和孩子可好?孩子可曾取了名字?」   就怕是孩子不妥,連名字都不敢取。   那嬤嬤聞言倒笑了起來,道:「託郡主的福,如今二奶奶和大小姐都好。只是大小姐還沒有取名字。二爺的意思,是想請當地最福祿壽禧俱全的德勳老者給大小姐取個名字,讓大小姐也沾沾那人的福氣。因怕王爺和郡主惦記,這才差了我先來給王爺和郡主報個喜。太原那邊,準備過些日子再去報喜。」   難道是因為怕孩子活不下來?   姜憲臉都變了,又細細地問了康氏和孩子的情況,知道這嬤嬤沒有亂說,的確是挺過來了,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問那嬤嬤什麼時候回去。   那嬤嬤說,她還要回康家看看康老爺和二小姐、幾位少爺。要看康家有沒有什麼其他事才能決定行程,因為康太太之前是決定等孩子百日之後就把孩子帶回來,要由她來帶,誰知道卻出了這樣的事,只怕沒有半歲是不敢讓那孩子挪地方的。   姜憲就吩咐那嬤嬤:「你走的時候到我這邊來,把這些藥材帶給二奶奶,還有我讓人給你們大小姐做的小衣裳小鞋襪。然後跟你們家二奶奶說,孩子最要緊,若是決定了回來的日子,提前跟我們說,我派人去迎接親家太太和大小姐。」   ※   繼續念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第858章賣官   李謙那邊也得了消息,知道李驥的長女生下來的時候很不順利,甚至準備等些日子再給太原那邊報喜,他不由急道:「怎麼會這樣?早知道就應該讓弟妹回西安待產了。至少不用一心掛兩頭,弄得人心惶惶的。」   誰又能想得到呢?   姜憲道:「讓康太太把孩子帶回來也好,這邊買什麼東西都方便。我們還能幫著照應一些。」   就算那孩子身子骨虛弱,把藥當糖豆吃,憑著他們李家,就能讓她吃一輩子。   何況姜憲出生的時候不足月,這麼多年養著,不也養過來了。   她就和李謙商量:「我讓人去問問,看田醫正那邊還有沒有擅長兒科的大夫,讓他推薦一個給我們送去甘州。」   這做了父母心情就不一樣了。特別是看到那些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受苦受罪的時候,也會跟著心疼不己的。   李謙立刻就喊了冰河進來,讓他去辦這件事。   等到那嬤嬤回甘州,姜憲讓人搬了快半車的補品帶去了甘州,還讓看了黃曆,挑了個日子準備去香積寺給康氏和她的長女祈福。   柳娘子怕姜憲帶了慎哥兒去,勸姜憲:「到香積寺那條路是夯土路,下雨天泥濘,會顛簸,晴天的時候滿是灰,容易嗆著,還是讓慎哥兒留在家裡吧?我和乳娘幾個看著他,不會有事的。」   姜憲有片刻的猶豫。   她捨不得把慎哥兒一個人丟在家裡,哪怕有柳娘子等人看著。   柳娘子只好道:「要不,讓情客姑娘也留下來吧?」   她知道姜憲非常的信任情客。   姜憲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去上香的那天,正巧遇到了周夫人。   周家的馬車很低調地停在寺院的牆角,要不是繡兒提醒她,她不可能知道。   姜憲讓百結代她問候周夫人,並問周夫人是去上香還是已經上完香了回去,若是前者,就請周夫人一起去上香,若是後者,就代她向周夫人問個好。   周夫人是來上香的。   原來他們家的長子要訂親了,未婚妻是她娘家的侄女,她這次來香積寺,是來給這對新人祈福的。   姜憲就和周夫人一起去了香積寺。   等到了儀門前,兩人並肩進了寺廟,去了大雄寶殿進香。   因李謙之前來打過招呼了,香積寺關寺門,只接待姜憲一人。周夫人若不是遇到了姜憲,只怕今天就要空手而返了。   兩人在主持的陪同下給菩薩上了香,又捐了香油錢,定下了做道場的時間,然後去了後廂房喝茶,用齋飯。這個時候,姜憲才有機會和周夫人說話:「自我回西安後,這還第一回見到夫人。夫人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麼?」   周夫人笑道:「為孩子訂親的事,我前些日子回了趟娘家。前幾日才回來。結果一回來我們家小姑娘就出水痘,家裡開始供奉豆娘娘,等閒難得出門。說起來今天的事還得謝謝郡主,我要是今天沒機會把這件事辦妥,就只能等到下個月了。」說完,她遲疑了好一會,低聲道:「郡主可知道晉安侯來了陝西的事?」   「知道!」姜憲不以為意地道。   她不僅知道這個事,而且派去京城的人回來告訴她,靖海侯府想擴建水軍的事經過蔡如意的多方奔走,終於在元宵節之後有了眉目。為此靖海侯府沒有少打點那些權臣,連帶著幫靖海侯府送禮的蔡定忠也和這些權貴的關係親近了不少。正巧西北地動,就有人在私底下傳是不是因為趙璽不是先帝的親骨肉的緣故。這話傳到汪幾道耳朵裡,汪幾道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這個流言壓下去,自然也就顧不上西北賑災的事。等到過了春節,諸事都理順了,米脂縣令下令關了城門不允許流民進城的事在京就炸了鍋,內閣這才想起西北地動的事,從都察院調了個御史去賑災。   原本這件事與西安沒有任何關係的,不知道蔡定忠給汪幾道幾個人灌了些什麼迷魂湯,汪幾道居然派了蔡定忠來西安賑災。   姜憲道:「我聽說這幾天夏大人都陪著晉安侯,在巡撫衙門裡連擺了三天的酒宴,請了杜慧君進府唱戲。」   周夫人頗有微詞地道:「可不是!也不想想城門外有多少快要凍死的。他們這樣做,也不怕抬頭三尺有神明!」   要是怕,怎麼會把安置災民的事一拖再拖呢!   姜憲沒有做聲。   周夫人想了想,道:「我聽我們家大人說,蔡大人自來了之後就什麼事也沒有幹,整天就是和夏大人喝酒,再就催著夏大人找了那些鄉紳捐銀子賑災。說朝廷如今國庫空虛,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子來賑災。他們其中有誰為朝廷解憂的,朝廷都會大力嘉獎。有人在我的耳邊嘀咕,說是捐個七品一萬兩銀子,從六品是一萬五千兩銀子,六品是兩萬……四品是八萬……」   不就是賣官鬻爵嗎?   前世她見得多了。   要不是李謙極力反對,她在國力實在是無力支撐的情況和曹宣商量過之後,都準備走這條路了。   而周夫人見姜憲半點也不詫異,她不由驚道:「原來郡主已經知道了!「   「這件事我倒不知道!」姜憲沉吟道,「不過,我想那蔡定忠不會無緣無故地跑西安來。原以為他最多也不過是借著賑災的事敲敲鄉紳和巨賈們的竹槓,誰知道他的心這麼大,直接就有碼標價地賣起官來。只是不知道他背後站著哪個閣老?」   周夫人聽著心中一凜。   她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地和姜憲說這些,而是周大人知道這件事之後氣得好幾天都吃不下飯去,跟李謙說,李謙直擺手,說陝西政務不該他管,他不方便插手這件事。想和姜憲說,又輕易見不著姜憲的人。她今天湊巧遇到了姜憲,忍不住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姜憲,想幫自己的丈夫傳個話,盼著姜憲知道這件事之後能阻止蔡定忠。   姜憲不過聽了個話音,劍鋒就直接內閣。   可見那些傳聞並沒有誇大。   嘉南郡主是個比男人還厲害的女人,頭腦、手段、謀略樣樣都有。   在這樣的人面前,最好是坦誠。   周夫人把事情的經過又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姜憲。   還好她在姜憲面前坦誠相告。   姜憲原本準備再和周夫人寒暄兩句之後就走的,,並從此以後再不相來往。   想利用她做事,周氏夫妻還沒有這麼大的臉!   ※   繼續念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第859章觸動   不過,既然周氏夫妻只是不想助長這種賣官鬻爵的事,姜憲也就沒有那麼反感了。   她道:「你帶個話給周大人,讓周大人別管這件事了。主政的畢竟是夏大人。若是實在看不慣,就請病假在家裡休息幾天吧!等蔡定忠走了再說。」   周夫人眼睛一亮,連聲應「好」,可隨後目光微黯,苦笑著道:「我們家老爺說,這官,當不得了!還不如回家種田呢!」   「難道離了官場就看不見這些事了嗎?」姜憲不以為意。   周夫人嘆了口氣。   之後兩人各懷心思,沒有說話。等吃過齋飯,就各自散了。   姜憲回家的第一件事就看了看慎哥兒。   小傢伙吃飽喝足了正躺在床上不知道咦咦呀呀地說些什麼。   姜憲聽著就覺得心裡軟得一塌糊塗。匆匆去梳洗了一番,她跑到了慎哥兒的屋裡逗他玩去了。   過了一會兒,院子裡傳來李謙的聲音。   不像平時那樣的心平氣和,而是帶著幾分壓抑的憤怒正對著誰在說話:「……他賣他的官我不管,可想把人安置到我這裡來,門都沒有。你去告訴他,誰給他的承諾,讓他找誰去!」   然後是冰河的聲音:「是!我這就去辦!」   李謙沉默了一會兒才回話,道:「以後不管是誰找到家裡來都給我直接攆走。郡主在家裡,她好不容易閒下來,不要讓這些俗事打擾她。」   冰河應諾。   兩盞茶的功夫之後,李謙笑著走了進來,道:「你怎麼在慎哥兒房裡?今天香積寺之行還順利嗎?那些大和尚有沒有說什麼?」   姜憲臨走之前說要給康氏和孩子抽支籤的。   她道:「我不在慎哥兒的屋裡還不知道你發起脾氣來聲音那麼大呢?怎麼,蔡定忠把主意打到你那裡去了?」   李謙沒準備瞞姜憲,聞言憤然,道:「他把我給惹毛了,我就在半路上把他截了,就讓他給我留在陝西。」   姜憲忍俊不禁,道:「關鍵時候還是露出一身的匪氣來!」   李謙哼哼著沒有說話。   姜憲道:「蔡定忠是什麼意思?明明知道我不待見他,他還跑到西安來賣官鬻爵,他就不怕我把他一鍋端了!」   李謙冷笑道:「朝廷可沒有那麼多官可賣。其他人倒還真是去賑災的,只有蔡定忠是來打秋風的。他自己估計也知道你不喜歡他,他這幾天都沒有在我面前晃悠。至於他為什麼跑到陝西來,多半還是要用著賑災這個名義,賣官鬻爵的事恐怕並不是內閣默認了,應該是他和誰勾結在了一起。去別的地方師出無名,沒有辦法的。」   那他是和內閣的誰勾搭在了一起呢?   不管怎麼說,靖海侯肯定是知道的。   李謙撇了撇嘴,道:「靖海侯不是整天嚷著要擴建水軍嗎?我覺得這是件好事。不如讓靖海侯支援朝廷點銀子,然後讓靖海侯決定水軍的將士的名額,正好可以填補一下國庫的空虛。倒是件一舉兩得的好事!」   姜憲愕然。   讓趙嘯拿銀子買擴軍名額,李謙他怎麼想得出來?   這也太貴了!   沒有個百萬兩銀子拿不下來。   李謙這是在給趙嘯挖坑嗎?   姜憲道:「趙嘯不可能答應?」   就算趙嘯答應,百萬兩銀子也不是個小數目。他拿來和朝廷交換了擴軍的名額,還拿什麼銀子建軍。   李謙道:「他不是財大氣粗的到處打點人嗎?既然覺得自己有錢,那就拿點錢出來好了。幾百萬兩而已。這點銀子都捨不得,可見也不是真心要擴建水軍。」   姜憲氣得拍了他兩下:「有了前車之鑑,等到你擴軍的時候,難道你也準備用錢買嗎?」   「當然!」李謙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道,「既然有先例,我當然會遵守。」   說得姜憲一愣一愣的。   李謙見狀嘿嘿地笑,湊到她耳邊狡黠地道:「你別擔心我。我現在就盼著他拿銀子買官。等到我們的時候,我們也有樣學樣。可你也知道,西北不比閩南福足,官位的價格也就不像閩南那麼昂貴。而且,閩南文風鼎盛,戶籍管理的也嚴,一個人是一個人。我們西北可不一樣。我敢拍著胸脯說,朝廷從來都沒有弄清楚過我們西北到底有多少人。哈密衛、西寧衛,地廣物脊,人落在那裡,就像螞蟻落在地上似的,一眨眼睛的功夫就不見。哪裡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啊!」   這混蛋,又在渾水摸漁。   姜憲抿了嘴笑。   李謙卻長嘆了口氣,向後仰倒在了慎哥兒的旁邊,捏著慎哥兒的小手神色一肅,眼神也跟著變得深邃起來。   「保寧!」他幽幽地道,「實際上我這幾天非常的不高興。你說這些官員一個個都怎麼了?朝廷沒有朝廷的威嚴,官員沒有官員的品行,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照這樣下去,這還是個王朝嗎?」他說著,側過身來,另一隻手拉住了姜憲,低聲道:「我有的時候想,要是我能當家作主就好了。我肯定要制定一個嚴格選仕制度,選拔那些真正為民做主的官員做封疆大吏,選真正的有識之士做內閣大學士,讓百姓安居樂業,讓韃子不敢進犯……」   姜憲握緊了李謙的手沒有說話,心裡卻道:那些舉兵謀逆之人,很多都是這麼想的。   包括遼王!   趙翌除了出身,哪一點比遼王強?   他還把這個朝廷弄得亂七八糟。   遼王當然不服。   可大義名份在那裡,不服又怎樣?   但姜憲什麼也沒有說。   她想到前世的李謙,就一直心生反意,這輩子估計也會如此。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看不看得到他反的那一天。   這朝廷再亂也有三斤釘,朝中不發生大事,是不可能謀反成功的。   她又想到趙璽。   不知道他能不能親政。   他親政之後,又是個怎樣的皇帝?   不過,眼前最要緊的是壯大自己的力量。   姜憲道:「衛屬帶人和韃子交戰,形勢怎樣?」   去年冬天,李謙真的讓人帶著一些災民去草原上搶糧食了。   據說很大一部分都因此活了下來。   李謙嘿嘿地笑道:「衛屬把那些膽大機敏的都留了下來,編製成了騎兵。如今已有五千多人。等到今年秋天甘州那邊馬場的小馬駒送過來,明天翻過年來,這些人就能去草原上試試膽色了。」   ※   今天的更新。   明天恢復正常的更新。   謝謝大家這幾天的支持。   喜歡《慕南枝》,就請投它一張月票!   有朋友問,太原不過是個城市,山西卻是個省份,難道太原總兵比山西總兵還要大嗎?因為文中的風俗之類的都是仿明代寫的。明代為了預防外侵,在長城附近設立了九個軍事基地,這九個軍事基地簡稱「九邊」。「九邊」的權力和官銜都比一般的總兵府大。其中太原、宣府、大同等都屬於「九邊」之一,他們比山西總兵府的權力要大。   在這裡給親們解釋一下。 第860章苦惱   亂世,能給能者機會。   前世李謙就是這樣上的位。   姜憲抿了嘴笑,心裡還是有點佩服李謙的。   術業有專攻。她前世就沒有弄明白李謙軍營裡的那些事,今生她也就不為難自己了。正好這段時間慎哥兒的頭能勉強抬起來了,非要豎著抱著到處走不可,如果把他安置在床上,他不是哇哇亂哭,就是嗷嗷亂叫,非要如了他的意不可。   好在是柳娘子是個喜歡抱著孩子四處走的人,慎哥兒在她的身上就不願意下來。   姜憲對來串門的董家大小姐道:「這孩子以後還不知道怎麼霸道,還好他爹有先見之明,給他取名『慎』字。」   董家大小姐掩了嘴笑,之後才說明來意:「我算了算日子,這個月十二慎哥兒就滿一百日了。郡主和王爺可定了什麼時候給慎哥兒做百日?」   並不是所有的孩子做了滿月禮還會做百日禮的。這還得看父母是否決定給孩子做百日禮,百日禮是否和孩子的生庚八字相衝,甚至是父母忙於其他的事,沒有時間,也會不舉辦百日禮。   如今剛剛開春,但大家都知道,李謙去年冬天狠狠地搶了韃子一番,雖有死傷,卻收穫更大。正值春耕時節,按道理,兩司衛所的這些世代軍藉的人都有軍田,應該把人放回去春耕,可李謙地反道而行,把衛所的人全都留下來練兵,僱了很多流民種地,如今城裡的都議論紛紛的。說李謙在韃子那裡搶了很多好東西,瞧不上種田的收益,以後兩司的糧食都會從外面買了。有的說李謙這是背恩忘義,至祖宗法典於不顧,連田都不種了,以後還有得虧吃。還有的說,李謙這是要做什麼?軍戶不種田了,只顧著打仗,以後的糧食全靠買了,沒有仗打的時候,難道要去搶不成?那和土匪有什麼兩樣!   李謙卻像什麼也沒有聽到似的,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大家畏懼李謙的權勢不敢當面質問李謙。可她爹卻為李謙擊掌,還說什麼李謙是做大事的人。照這樣下去,不出三年,李謙就能挾制西北。等汪幾道這些人和簡王分出勝負來,把朝廷上的事理順了,回過頭來才發現,原來李謙已經在不知不覺雄霸一方,讓他們想動也動彈不得了。   還說,郡主是真正的巾幗英雄。   以退為進。   不僅給李謙爭了個異姓王回來,還在這一進一退中把京城攪成了一鍋粥,牽制了汪幾道和簡王,讓李謙有時間在西北布局。   董重錦讓董家大小姐和姜憲能走多近就走多近。   況且董家和李家合夥的幾樁買賣董家都賺了大錢不說,關鍵的是李謙沒有仗勢欺人,見錢眼紅,之前說好的怎樣分利就怎樣分利,沒有多要董家的一文錢。   董重錦覺得,李謙能在這麼大一筆銀子面前都不動心,可見所圖未小,不是眼前的蠅頭小利就可以打動李謙的,他覺得李謙是個人物,值得一交,值得為其奔走。   董家大小姐特意過來一趟,就是想問清楚慎哥兒做不做百日禮,董家好提前準備祝禮。   姜憲笑道:「還沒有決定呢!」   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董家大小姐的陪伴,加之兩家現在利益相關,董大小姐又是個知進退的小姑娘,她不由得和董家大小姐說起體己話來。   「我公公一早就讓人寫了信過來,說是想讓我抱了慎哥兒回去給他老人家看看,他老人家想得厲害,又實在是走不脫身。可慎兒這才多大點,我哪裡敢帶他出門?只好請王爺幫著在他老人家面前說項,好不容易才打消了我公公的念頭。   「不過,王爺也答應了他老人家,說孩子的抓周一定到老宅子裡舉行。   「你說,這不是拖累人嗎?」   李謙和姜憲的長子,生而尊貴。周歲禮弄不好會八方來賀,在汾陽老家舉行,大家都要去汾陽道賀,不說別的,就這車馬勞頓,弄不好會折騰幾條人命去。   姜憲覺得這樣不是件好事。   「還有太皇太后那這。」她嘆氣道,「算著日子,說我們若是不給孩子辦百日禮,她老人家來辦。我估算著過幾天宮裡就會來人了。   「只是不知道這次派過來的是誰?   「原來我離京的時候說得好好的,三年一見。現在倒好,說明年的這個時候,孩子有一歲半了,路上走慢些,正好到京城過夏天——京城的四月,天氣最好,就是炎夏,也是早晚涼爽,是最舒服的季節了。我就這樣算算,十一月份去汾陽,然後回來過年,二月份再出門,這下半年就別想消停了。   「我倒沒什麼。可孩子這麼小,能經得住嗎?」   董家大小姐看姜憲,覺得沒有哪個女子比她更幸運了。可如今聽姜憲這麼一說,倒應了那句「各人有各人的苦惱」。   她不由勸道:「那您就跟王爺說說唄!我看王爺不像尋常的男子,這內宅的事他也願意幫您出頭。」   「那是!」提到李謙,姜憲笑得甜蜜,道,「他要是不願意幫我,我可要鬱悶死了。」   不然她嫁給了趙嘯,長住京城,哪裡有這麼多的惱煩。   但李謙比她以為的更好——前世,她和李謙也不過遙遙相望,真正能不能在一起生活,她心裡也沒有底。由此看來,有些事到不必想得那麼深遠,還沒開始就擔心害怕,不願意去嘗試,那肯定是不行的。只有嘗試過了,才真正知道好壞。   董大小姐就道:「慎哥兒的百日禮要是定下來了,您一定得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二叔家要嫁女兒,我們怕和慎哥兒的百日禮定在了一天。」   到時候董家的人怎麼好過來喝百日酒。   姜憲聞言有些意外,道:「你二叔家哪個女兒出嫁?之前怎麼沒有聽到風聲?」   去年夏天的時候在驪山避暑,董家的幾個女孩子常過來躥門,和李冬至玩得很好。若是其中的一個女兒出嫁,不要說他們了,就是李冬至,於情於理都應該去隨個禮,而以李冬至如今的身份地位,若是可以去送嫁,董家姑娘是極有面子的,以後就是夫家也會被人高看一眼。而婚期可不是隨便就能定下來的,肯定是一早就和夫家說好了。董家這麼說,也不過是來和姜憲打個招呼,怕慎哥兒百日禮的時候董重錦沒辦法過來,姜憲和李謙心中不快而已。   可見董二爺家的女兒的婚期是和慎哥兒百日在一天的。   慎哥兒的百日禮可以提前一天也可以推後一天。   董家二爺的女兒出閣卻不能說改就改。   ※   送上今天的第一更!   最後一天,最後的十二個小時,求月票! 求票貼   最後幾個小時,我在努力寫文,親們能不能再努力一把,給《慕南枝》投張月票。   謝謝大家! 第861章退讓   姜憲問:「你二叔父家的閨女定在了什麼時候出閣?」   董家大小姐聞言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她心裡怦怦亂跳,強壓著才沒有讓聲音太過異樣,道:「是,是二月初十。」   姜憲想了想,道:「慎哥兒的百日禮和八字不相衝,到底做還是不做?怎麼做?我還要和王爺商量,不過,無論如何都得繞開初十的。我也想去喝你二嬸嬸家的喜酒!」   董家大小姐喜出望外,連連道謝,說了一個女孩子的排行,正是夏天在驪山別院和李冬至一起玩過的一個小姑娘,嫁了鹹陽的一家商戶,生意做得也挺大,和董重錦是知交。   姜憲就笑道:「你到時候可要記得給我們家冬至也發張請帖。她們也算得上閨中朋友。」   這面子就給得足足的了。   董家大小姐連連應「好」。   正巧柳娘子抱了慎哥兒回屋。   雖然還不到一百天,慎哥兒的眉眼卻舒展,比剛出生那會兒更好看了。   董家大小姐就上前和慎哥兒打著招呼:「慎哥兒,你可好?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董家姑娘呀!」說著,她合手雙擊逗了逗他,「來,給我抱抱!」   柳娘子知道董家大小姐和姜憲交好,看了姜憲一眼,見姜憲並無異樣,這才笑著慫恿著慎哥兒:「給董小姐抱抱好不好?」說完,身子微斜,讓慎哥兒去抱董家大小姐。   慎哥兒眼睛也不錯地盯著董家大小姐的臉,好像他真的認識誰是誰似的。   董家大小姐看著喜笑顏開,聲音越發的輕柔起來:「我們慎哥兒認識我是誰,對不對?來,給我抱抱!你長大些了,我給你買糖吃!」   慎哥兒繼續盯著她瞧,半晌,突然朝董家大小姐伸出手去。   董家大小姐給他萌的心都要化了,忙「哎呀哎呀」地小心翼翼地託著慎哥兒的腦袋把他抱在了懷裡。   慎哥兒在董家大小姐懷裡張牙舞爪的。   柳娘子忙提醒她:「你要像我剛才那樣豎著抱他。」   董家大小姐忙換了個姿勢。   誰知道慎哥兒挺著小腦袋不願意趴在董家大小姐的肩膀上,大家正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他伸出手去就抓住了董家大小姐耳朵旁邊掛著的金丁香。   「哎喲!」董家大小姐耳朵一痛,卻不敢動,怕一個不小心閃失了慎哥兒。   姜憲眼疾手快,見狀三步並作兩步就上前捉住慎哥兒亂晃的手,小心翼翼地把董家大小姐的耳朵抽了出來,然後朝著慎哥兒的小手打了一下,道:「真是越來越頑皮了,見著什麼抓什麼。要是讓我再看見你這樣,就打兩下小手,知道了嗎?」   不足百日的孩子知道些什麼,手上撲著的東西沒了,還被打了,眼淚在眼圈裡直打了個轉兒,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   柳娘子心疼得不得了,怕姜憲繼續打孩子,又怕董家大小姐心裡不舒服,只能向董家大小姐解釋道:「慎哥兒還不懂這些,看見那些顏色鮮豔的東西就要抓一抓,大小姐千萬別放在心上,他不是有意要抓您的。」   「哎呀!」董家大小姐嗔道,「這都是多大的事啊!小孩子不頑皮難道大人頑皮嗎?郡主和柳娘子把這件事看得這樣重,未免太見外了。」說著,摸了摸慎哥兒被姜憲打的手,哄著慎哥兒道:「慎哥兒不哭!我們慎哥兒是不是喜歡這赤丁香啊!我把它送給你好不好?」   一面說,已一面去卸那耳環。   姜憲哭笑不得,道:「小孩子鬧,你也跟著鬧。他懂什麼?不過是看著你的耳環亮晶晶就想要罷了。你真給他,他抓在手裡一會兒就會丟在地上。你別管他了,讓他哭。哭幾聲沒人理會就老實了!」   誰敢真的讓慎哥兒哭?!   柳娘子、董家大小姐輪番上陣,最後董小姐不僅把那對金丁香耳環取下來給慎哥兒玩,就連頭上一支八寶螺絲的髮簪都取下來了給慎哥兒玩,慎哥兒這才抽抽泣泣地止住了哭。   晚上李謙回來,姜憲把這件事講給李謙聽,並擔心地道:「這可怎麼得了!要是把這孩子寵壞了怎麼辦?」   「沒事!」李謙笑道,「孩子還小,你現在跟他講什麼他也聽不懂,只有多花點功夫慢慢地教了。現在讓他吃好穿暖身體健康地長大就行了。等到五歲,把他丟外院去。我就是這麼長大的。」   丟到外院,就意味著兒子要歸父親來管教了。   姜憲非常的懷疑,道:「你有空嗎?」   「孩子又不是別的事。」李謙笑道,「沒空也得抽出空來啊!」說到這裡,他語氣一頓,道,「我明天要去校場,可能後天晚上才回來。你自己在家裡能行嗎?」   姜憲笑了起來,道:「說得我好像從前沒有一個人在家似的。」   李謙笑道:「這不是還有慎哥兒在家嗎?我有些擔心!」   這到是。   自她生了慎哥兒,李謙這還是第一次在外面過夜。   姜憲柔聲道:「夜晚的天氣還很涼,晚上還是要蓋厚一點的被子。別仗著自己身體好就不當一回事。你也知道我們有了慎哥兒,他以後還要你教他怎麼做人行事,你要把我們娘倆放在心上才是。」   「知道了!」李謙說著,握了姜憲的手貼在了胸口,含笑望著她道,「不過是尋常的校場練兵,我明天下午就回來了。」   姜憲可不信。   李謙也無意瞞他,低聲道:「蔡定忠今天早上來衙門拜訪我,說是想看看兩司的軍紀,被我直接拒絕了。但我知道,他肯定是授命而來,就算我拒絕了他,他也會想其他辦法的。我索性讓他死心,這兩天在校場裡練兵,他要看就讓他看個夠!」   所謂的其他辦法,就是慫恿著夏哲出面。   兩司原本受夏哲節制,李謙沒有拒絕的道理。   李謙的職位沒有夏哲高,可他品階卻比夏哲高,若是頂起真來,李謙完全有道理拒絕夏哲。   可姜憲本能地覺得這件事不會這麼簡單。   她沉吟道:「你要對付夏哲了?」   「嗯!」李謙肅然地道,「他這個人太麻煩了,我想把他搬走!」   姜憲提醒他:「若是能把他搬走,我早就把他搬走了。可你想過沒有,沒了夏哲,還有李哲、王哲、劉哲。與其到時候來個性情剛烈的,還不如就讓夏哲坐著這個位置。反正他也不怎麼管事。」   ※   第二更…… 第862章服妥   「可他總是壞事!」李謙搖頭,否決了姜憲的說法,道,「就算不把他弄走,也不能讓他再插手我這邊的事。他這次若不領著蔡定忠偷偷的來看就罷了,如果他把人領了過來,少不得要給他點教訓。」   姜憲覺得對夏哲大可不必如此。可換位思考,若是有人這麼煩她,她也會不耐煩的。   弄走就弄走吧!   這畢竟是李謙的事。   她點了點頭,不再過問,道:「慎哥兒做百日嗎?若是做,得快點定日子了。」   「做!」李謙道,「怎麼不做!他可是我們的長子!不過,我覺得倒不必大宴賓客,那些人的心思也很好猜,太麻煩了。就家裡親近的人擺一桌好了!」   姜憲也覺得。   來的人多是為了應酬,真正為他們慎哥兒高興的沒幾個,他們又何必給這些人面子!   兩人商量了半天,把百日禮的日子定在了這個月十四。只請康祥雲、鄭緘等人,不過四桌客。   姜憲忙著給慎哥兒做百日,李謙忙著外面的事。   沒想到過了幾天,蔡定忠來拜訪姜憲。   姜憲藉口男女有別,沒有見客。   之後情客悄悄地告訴姜憲:「晉安侯氣得直發抖。說您站在金鑾殿上的時候怎麼就不說男女有別了!還陰惻惻地說,若是到時候得罪了郡主,讓郡主不要見怪。」她說完,有些擔心地道,「該不會是有人看王爺不順眼吧?」   「不順眼就不順眼」姜憲不以為然地道,「王爺要做事情,就免不了要得罪人。是驢子是馬,得拉出來溜溜。他們有這個本事就動手好了。我等著接他們的招呢!」   她說完,冷冷地「哼」了一聲。   郭永固還是個文官呢,四川巡撫的位置上已經坐了八年了,說不回去還不是不回去,朝廷又能把他怎樣?更不要說李謙這個武官了,還頂著臨潼王的頭銜。   她拿了給百日禮準備的回禮道:「你覺得怎樣?」   尋常人家的百日禮的回禮都是些喜餅,糖酒之類的,姜憲想著這次來吃喜酒的人不是親戚就是朋友,就讓人打了個小小的易紅雕的匣子,裡面鋪了猩猩紅的絨布,擺了四枚象徵著長壽、安康的金飾,看上去非常的貴氣。   情客知道姜憲不想說這個話題,立刻順著她的話道,「我瞧著挺好。這回禮拿回去了還能收起來。說不定很多年以後慎哥兒長大了,那戶人家再拿出來看,肯定很有意思。」   她的話提醒了姜憲,姜憲道:「那我們也留一套。等到慎哥兒生了長子再拿了給他。」   情客抿了嘴笑。   姜憲就讓她去給董家送請帖。   到了下午,宮裡來人了。   來的依舊是太皇太后身邊的大宮女印霞。   姜憲忙請她到屋裡坐下,調笑道:「辛苦了。京城到西安的這條路,你恐怕閉著眼睛都能走了吧?」   印霞代表太皇太后,可在姜憲面前,也只敢坐了半邊身子骨。   她一面喝著茶,一面笑道:「孟姑姑回去之後說了慎哥兒的事,太皇太后不知道有多高興呢!我這次來,太皇太后還專程讓我帶了個從道衍大師那裡求來的寄名符,說是要讓慎哥兒片刻不離身地戴到十歲才能取下來。」   姜憲不免有些好奇,取了那寄名符看。   是枚上好的玉佩,雕了奇怪的花紋,不過看上去那花紋繁複卻不失優雅,不像是隨便一般人能有的手藝。   印霞笑道:「原本可以早幾天來的,就是等這寄名符才晚了的。太皇太后讓奴婢告訴郡主,說道衍師傅說了,慎哥兒是福祿雙全的命格,大名也取得好,就不必再取乳名了,讓郡主好生養著,以後還有大福可享。」   在強權面前,誰說話也要留幾分餘地,三分好通常都會說成十分。姜憲想著慎哥兒的命格應該不錯,不過所謂大福可享,她一笑而過。   她之後問了問太皇太后的身體,知道太皇太后不僅身體好得很,還準備出體己銀子把姜憲在小湯山的別院擴建翻修一次。說是姜憲帶慎哥兒進京的時候慎哥兒也有個院子好跑動,現在的地方太小了。   姜憲哭笑不得。   董家的喜帖送了過來。   姜憲讓李冬至到時候和她一起去喝喜酒,又叫了人進府打首飾做衣裳,到了那天,領了李冬至去董家喝喜酒。   董家專程為姜憲安排一個僻靜的休憇的地方,姜憲進門就被迎了進去,還讓新娘子過來給姜憲請安。   姜憲出手也大方,除了一套重二百多兩的金頭面,還送了一對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給董家二叔的女兒添箱。   董家的人喜出望外。   董家當然不是稀罕這些東西,而是因為這些東西是姜憲打賞的,那金頭面一看就是大內的手藝,等閒人見都沒有見過。這兩件東西,就足夠董家二叔的女兒嫁過去之後當成傳家寶的了。   李冬至和新娘子一起去新娘子的閨房,董家大小姐則和家裡的兩個妽嬸來陪姜憲吃酒。   姜憲倒沒有那些個規矩,每樣菜吃了一點,然後就撤了桌子,同董家的三太太、四太太說了會閒話,直到兩位太太娘家來了人,大家這才散了。   兩位太太都見過姜憲,卻沒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姜憲,走出去不由道:「郡主吃得那麼少,會不會是菜不合她的胃口啊!不過,郡主的皮膚真好啊,細膩得像牛乳,一點瑕疵都沒有,就是我們家剛剛出生的外甥,也沒郡主的皮膚好。」   董家大小姐留在屋裡繼續陪著姜憲,送董家兩位太太出門的是董家大小姐貼身的大丫鬟,聽著不由道:「兩位太太快別議論了。我聽大小姐說,郡主吃什麼不吃什麼,都是不能說的。就是廚房的菜試,也是臨時抽籤定的。郡主在外面幾乎不吃東西的。今天可能是覺得我們家的菜品不錯,這才吃了這麼多的。」   兩位太太不由嘖舌。   那邊董家大小姐卻在和姜憲說著夏哲的事:「……外面都傳瘋了。說夏大人越俎代庖,要插手兩司的事。好多人都說夏大人不應該。王爺是常勝將軍,連韃子的可汗慶格爾泰遇到了王爺都只能躲著,夏大人不應該為了權勢就和王爺爭奪兵權的,不然真的上了戰場,吃虧的還不是那些軍士和黎民百姓。還有人說,京城裡來的欽差就是來奪王爺兵權的,要不然夏大人也不會助紂為虐了!」   ※   親們,三更送到!   求親們的月票…… 再戰五月   親們,四月的月票榜第三,謝謝大家一起的努力!   請大家和我一起,,給慕南枝投上您寶貴的一張月票!   鞠躬! 第863章相求   夏哲聽到這樣的傳言肯定會氣瘋了!   姜憲覺得這些話十之八九是李謙讓人傳出去的。   她笑道:「你們不會也相信了這傳言吧?」   「我爹是不信的。」董家大小姐抿了嘴笑,道,「不過是大家都這麼說,我們也這麼說罷了!」   一副推波助瀾的樣子。   姜憲哈哈大笑,覺得董重錦真是個妙人!   吃完董家的喜酒,李謙和姜憲給慎哥兒做了百日禮,太原代表李長青來觀禮的是柳籬。   把孩子抱出來時,他仔細地打量孩子的長相,不過只是比那些第一次見到孩子的人時間久一點。   姜憲並沒有放在心上。   想著他既然是代表李長青來的,回去之後李長青肯定要細細地問些關於孩子的話題,他看得仔細一些,多半是為了回答李長青的話。   柳籬含笑不語地輕輕地握了握孩子的小手,送給了孩子一個看上去就有些年頭的平安扣,笑道:「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有個好兆頭。」   姜憲代慎哥兒謝了柳籬,把孩子抱給代表姜家來喝喜酒的舅舅姜含和姜縱看。   如今姜含留在京城幫著姜家打理一些庶務和京城的人情來往,姜縱則去了遼東。兩人說起來也有一年多沒見了,慎哥兒滿月的時候,正值臘月,快要過年了,天寒地凍不說,姜鎮元和姜律率軍正和廖修文對峙著,沒辦法過來,姜含代表姜家忙著和京中的諸位大臣交際應酬,李謙最是清楚這其中的事,特意叮囑他們不用自己來,要是實在想見慎哥兒,等慎哥兒百日再說。這也是李謙為何堅持要辦百日酒的原由。   兩個堂舅都說慎哥兒長得像李謙。   姜憲也很無奈,道:「剛生下來的時候還像我來著,也不知道怎麼了,越長越像他爹。只有盼著再生個女兒像我了!」   姜含這一年多來代表姜家出入各種場合,既遇到過被姜家舊部關照的時候,也遇到過和姜家對立的人被為難過,人突然間就沉穩了很多,已經像個持重的大人了。他笑道:「郡主素來好福氣,定能心想事成的。」   姜縱比姜憲還小,這年餘跟在姜鎮元身邊幫著他處理公文。原照著姜鎮元的意思,是想讓他留在京城裡讀書,考個功名,走仕途,以後官場上也有個能照應的人,但姜縱不願意,在他看來,不管他讀多少書,考個怎樣的功名,只要皇室對姜家依舊防備,他就不可能有個好的功名,與其如此,不如讓姜含留下來,他去遼東。   姜鎮元被這個侄兒說服了,把他留在了身邊跟著那些幕僚學習怎樣處理公文,怎樣寫文書,他做的有模有樣的,姜律幾次來信都大大的讚揚了他。   但他到底還是少年人心性,看見慎哥兒的時候不由睜大了一雙和姜憲很像的杏眼,還忍不住戳了戳孩子的小臉,滿是敬畏地道:「他這麼小,長到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姜含和姜縱因是舅爺,這個時候是坐在主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姜家的這兩位舅爺,非常的受矚目。姜含聞言臉一紅,低聲喝斥他:「你是怎麼長大的他就會怎麼長大!」   姜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靦腆地朝著姜憲跟在姜憲身後的李謙笑。   李謙倒覺得自己的這兩個大舅子比姜律可好對付多了,他忙笑道:「等舅弟成了親,就知道了!」   兩人都定了親,這兩年可能就要成親了,聞言都有些羞澀地笑。   眾人卻覺得這兩人都很純善,可見姜家的門風是很嚴謹的。   慎哥兒的百日禮,還來了個讓人頗為意外的人——大同總兵府齊勝的夫人。   她在十三才到,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姜憲正準備著次日的宴席,把人迎到了客房也沒有來得及契闊,但姜憲心裡隱隱有數,覺得齊夫人這是遇到事了,不然她不會為了慎哥兒的百日禮這麼遠的跑過來。   等到送了客,齊夫人並沒有立刻就走的意思。姜憲設宴專程招待她,請了夏夫人、周夫人等作陪,杜慧君來唱堂戲。   齊夫人看著戲臺上扮著青衣的杜慧君頗為感慨地道:「杜大家也老了。這身手倒沒有他手底下的幾個孩子來的伶俐了。」   姜憲笑道:「你可不知道,他如今在西北被稱為第一名伶了,等閒已經不出場唱戲了,也就是我這裡,這麼多年來來往往的,一叫就來。」   齊夫人覺是姜憲說話真是客氣。   他杜慧君就算是本朝第一名伶又如何?李謙和姜憲要聽,還不得乖乖的來唱堂會。   想到這裡,她心裡就覺得有點可惜。   要是當初她沒有猶豫,以齊勝的性格,早就把其中一個女兒嫁給了雲林,如今也不會有這樣的局面了。   她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和姜憲說起來意:「……你齊世叔想向王爺買批馬!價格還是照著市面上的。」   戰馬雖然是軍需,可以李謙的性格,齊家又不是想買便宜,價格只要談得攏,怎麼可能不賣,還要求到她這裡來。   她直覺得這其中不簡單,道:「大同那邊不是有馬市嗎?怎麼?那邊的馬市不景氣?」   「那到不是。」齊夫人知道姜憲不是一般的女子,不敢瞞她,道:「是王爺這邊在甘州的馬場,據說是從韃子那裡得了一批上好的母馬,你齊世叔想買幾匹回去做種,王爺的意思,是想要全留下來。之前因為雲林的事,你齊世叔有些不好意思見王爺。正好我想來看看慎哥兒,你齊世叔就讓我跟王爺求個情,看能不能買幾匹母馬給我們那邊。」   韃子曾經馬背上得過天下,因而對馬匹的控制很嚴,上好的母馬,特別是能做種馬的母馬,是不會允許到邊關的集市來交易的。這件事姜憲是懂的。   也就是說,大家都知道李謙打劫了韃子,還搶了人家的東西。   可不知道為什麼,姜憲卻覺得這樣的李謙非常的可愛。   不由得露出個有些甜蜜的微笑,道:「既然您找到我面前來了,按理我無論如何也應該答應的。可您也知道,軍營裡的事,我是不懂的,更不要說插手。而且不管是哪家將軍的夫人,都沒有插手軍務的道理。這件事我還得跟王爺商量,看王爺是怎麼說的,才能答覆夫人。」   這等於就是直言拒絕了齊家的要求。   ※   五月份的第一更。   求親們的月票…… 第864章撒手   齊夫人非常的驚訝。   不是說李謙什麼都聽姜憲的嗎?   怎麼姜憲卻一副「我不能當李謙家」的模樣。   是不想幫齊家?還是她的確不能插手李謙的軍務?   姜憲之前畢竟太過高調了,李家有所顧忌也不是沒有道理。   想到這些,齊夫人不免就有點擔心自己這次會無功而返。   她笑著送走了姜憲後,忙寫了封信讓人帶回大同去。   自李謙搶劫了韃子之後,九邊的總兵們不得不承認騎兵的重要性。但好馬要餵上好的糧草,朝廷拖欠軍餉,好多地方連人都吃不飽,哪裡有還糧草餵馬,就算明白這個道理,也只能想想。   大同在幾個總兵府中算財務比較雄厚,齊勝到了這個年紀,若是還不爭一爭,就等著被別人取代了。   他成為幾個總兵府裡第一個行動的。   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李謙居然會拒絕他的要求。   這就讓他不由在心裡琢磨開來,不知道李謙是怎麼想的。他一面派了自己的夫人來喝喜酒,看能不能從姜憲這邊下手,讓李謙改變主意,一面派人去了遼東,想慫恿著姜鎮元也跟著他一起買馬,要知道,姜鎮元在遼東,比他更缺馬,上次姜鎮元從他這裡買走了三千匹好馬,據說因為和廖修文開戰,已經所剩無己了。姜鎮元說不定比他更著急。有了姜鎮元出面,他相信李謙是沒有辦法拒絕的。   齊夫人走之前,他就反覆地叮囑齊夫人,一有了消息,立刻就派人先告訴他,他才好接下來和姜鎮元談。   可能是前世留下來的陰影,姜憲總覺得自己前世之所以沒有立刻就察覺趙翌和方氏的奸|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忽略了對六宮的掌控,給了趙翌和方氏可乘之機。不然在成親之前她就應該知道兩人之間的關係。因而今生她對身邊的人和事就頗為重視。齊夫人的人一離開李宅,她就知道了。   姜憲不免有些擔心。   種馬的事關係重大,齊勝主治一方,不是魯莽的人,不可能只有指使齊夫人向她求情這一招。如果她是齊勝,最好是把她伯父姜鎮元也牽拉進來。特別是她伯父這一年來都戰事不順,輸多贏少。這固然有剛剛去遼東不適應那邊的天氣氣候的原因,也和他伯父久不經沙場,手中沒有可用之人有關。   李謙說,這種事誰也幫不了她伯父,只能由她伯父自己慢慢地尋求解決的辦法。   當然,李謙還有一句話沒有說。   姜鎮元是全身鍍著金出生,在吹捧聲中長大的,朝堂之爭上他是毫無異議的強者,可到了沙場上……姜鎮元已有至少二十年沒有親自領兵做戰了,到底有沒有帥才,誰也說不清楚,只能以勝敗論英雄。   好在是姜憲當時擔心著姜鎮元,李謙也沒有多說。   如今這事,還是得跟李謙說一聲才是。   姜憲想了想,去了李謙的書房。   蔡定忠馬上要走了,他這邊還有很多的事要處理。   姜憲問他:「蔡定忠這次颳了多少銀子走了?」   李謙苦笑,道:「大約也有二十幾萬兩吧?」   姜憲給他出主意:「一家銀樓肯定調出不這麼多銀子來。肯定還有很多人家是給的真金白銀。你不如把他給搶了算了。反正他也不敢聲張。」   李謙聽了哈哈大笑,刮著她的鼻子道:「沒想到你成了個女土匪,開口就要搶別人!」   「這不是家學淵源嗎?」姜憲不以為意地和李謙開著玩笑,「我這也算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   李謙又是一陣大笑。   之後摟著姜憲坐到了他的腿上,道:「你放心,不用我們動,自然有人搶他!」   姜憲揚了揚眉,道:「難是公公?」   「你又想到哪裡去了?」李謙親了親姜憲的面頰,道:「我家是明搶,好多人是暗著搶,那才厲害。我已經把蔡定忠帶了二十幾萬兩銀子回京城的消息傳了出去。世道這麼亂,處處是流民,處處是土匪,他蔡定忠打著欽差的名義來了一趟西安,不僅什麼事也沒有做,還拉著夏哲給我添堵,我不好好地招待他一番,怎麼對得起他千裡迢迢地走了一趟。你放心吧,我會告訴他京城之外不是那麼好玩的!」   也就是說,李謙已有了安排。   姜憲不再過問,把齊夫人的來意告訴了李謙。   李謙為難道;「我一早就猜出齊夫人是為這件事來的……不過,我的確不想賣種馬給他們,我想就這兩三年之內,把兩司的馬全都換了……大伯父那裡,我肯定是要留幾匹給他的,但可能也不多,也就百來匹的樣子……」   這已經很多了。   姜憲做太后的時候,雲南都司為了二十匹種馬和貴州都司官司打到了金鑾殿上來了。   她道「你就依你的計劃行事吧!若是百來匹種馬有困難,你就少給他點,或者是等大伯父開口了你再說。他那兒正打著仗,我覺得你與其給他送種馬,不如給他送馬,他那兒哪有空抽了人出來專門餵馬,說不定這馬又養在了大同。」   原來姜家在京城的時候,肯定是可以穩壓齊勝的,可現在姜家在遼東自顧不暇,怎麼可能像從前那樣為齊勝要糧草要軍餉,自己還不夠,齊勝肯定是要重新搭條路子的,只看他有沒有良心,是搭上和姜家不對頭的簡王等人,還是搭上和姜憲在一條線上的左以明等人了。   她幫她伯父是應該的,幫其他人那得看對方會出什麼牌了。   李謙鬆了口氣。   姜憲又道:「我覺得這件事我們還是和大伯父商量一下。看他那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好。我若是沒有記錯,遼馬也是很好。若是大伯父能在遼東找到能給他養馬的人,倒比從你這邊弄那麼多馬匹去更好。」   最好的當然是西域的馬。   不過怎樣養也是個問題。   李謙笑道:「我知道了!我等會就寫信給大伯父。」   兩人在書房裡說了半天的話,李謙也不想再看那些公文了,把手頭的事都交給了冰河,讓他抱去給謝元希:「他若是拿不定主意的再來問我,不要緊的事,就讓他代為我回復了。」   冰河笑著應聲而去。   李謙陪著姜憲慢慢地往正房去。   路邊花牆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幾叢迎春花黃燦燦的開得正豔。   ※   第二更…… 第865章接踵   李謙奇道:「現在就有迎春花了嗎?」   姜憲平時也沒有注意。   李謙就上前摘了幾朵花湊到了姜憲鼻子下面,笑道:「你聞聞,有沒有香味?」   「沒有!」姜憲嗅了嗅,道,「好多花開得鮮豔,卻都沒有什麼香味。「   李謙笑著點頭,把花插在了姜憲的鬢間,笑著端詳她道:「這樣倒活潑了很多。」   「活潑是什麼意思?」姜憲歪著腦袋望著李謙,眼睛亮晶晶的,像滿天繁星倒映其中。   李謙忍不住上前親吻她的眼瞼,低低地道:「就是像孩子。無憂無慮,心無惆悵……我總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時的情景,小小的個子卻裝成一副大人的樣子,我當時就覺得你不應該是這樣的……我想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永遠都是活潑、歡快的樣子……」   姜憲聽著,心裡軟成了一泅水。   她摟著李謙的腰,和李謙在綻放的迎春花前親吻。   春光明媚,卻敵不過心上人的溫柔。   李謙和姜憲像粘在了一起似的,就是分坐在炕桌的兩邊,兩個人也會情不自禁地你拉我一下,我戳你一下,兩個人都好像變成了七、八歲的孩子。   柳娘子看著不由地抿了嘴笑,悄悄地對情客道:「郡主和王爺的感情可真好!我看家裡很快就要再添丁了。」   情客笑了笑,沒有說話。   李謙覺得姜憲好不容易才生下慎哥兒,並不想讓姜憲這麼快再懷孩子。   恐怕要等到慎哥兒三歲以後姜憲才會再次有喜。   不過,柳娘子畢竟不是這個家裡的人,情客覺得沒有必要和柳娘子說得那麼清楚。   李謙到底沒有答應賣種馬給齊勝。   齊夫人失望地返回了大同。   很快就到了三月,先是李驥那邊寫了信過來,說孩子總算是沒有什麼事了,謝謝姜憲這些日子送去的藥材,然後請教了德高望重的壽星翁,給孩子取了個名字叫「大妞」,說是賤名好養活。   姜憲接到了信立刻就給李驥回了信,告訴李驥,若是他那邊很忙,就把康氏送回西安來,先養一陣子再說。   就在幾天前,李謙為了在甘州建馬場的事,直去了甘州。   接著她收到了姜律的來信。信中提起了李謙送去的那二百匹馬,誇李謙考慮得很周到,他們現在已經打下了丹東,直迫奉天府,戰事繁忙,實在是沒有精力養馬。而且他們在攻佔錦州府的時候,在那邊佔領了一個馬場,裡面的馬都被廖修文給牽走了,可養馬的那些師傅卻沒跑成,等到收拾了廖修文,就可以直接在那裡建個馬場了。讓她代為謝謝李謙。   就在慎哥兒的百日禮之後沒多久,姜鎮元因為一時不慎從馬上摔了下來,把小腿給摔斷了,姜律臨危受命,代姜鎮元領兵,或者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姜鎮元久攻不下的錦州就這樣被他攻了下來……姜鎮元索性讓賢,把衛所的指揮權交給了姜律。   現在看來,姜律比姜鎮元適應的更好,不過十幾天的功夫,又攻下了丹東。   照這樣看來,姜家應該是已經扭轉之前的不利局面了。   隨後她收到了太原送來的喜貼,說是郭氏三月初十生下了一個八斤重的大胖小子,李長青給這孩子取名叫李續。意思是跟著慎哥兒來的李家,也有這是李家第二子的意思,並詢問姜憲能不能帶著李慎回去喝李續的滿月酒或是百日酒。   姜憲問帶信的婆子:「可要往驥二奶奶那裡送信?」   那婆子笑:「哪能麻煩郡主,老爺已經安排人過去了。」   這就好!   姜憲讓人準備了賀禮讓那婆子帶回去,並不打算帶著慎哥兒去太原。   孩子太小,根本受不得這樣的顛簸。   常大夫說了,孩子三歲之前最好別出遠門,就是和太皇太后的約定,她也定在了三年之後。   那婆子千恩萬謝地回了太原,回去之後不免當著李泰等人的面道:「大公子長得那叫個俊俏,我這把年紀了,也就只見過金家的大公子能和我們家大公子相提並論。這長大了不知道娶個怎樣的天仙才不辱沒了我們大公子。」   大家原本就對慎哥兒好奇,聽這婆子一說,話就傳得更快了。   等傳到李長青的耳朵裡,李長青心裡就像爬了只螞蟻似的,鑽心的癢。居然和柳籬商量:「這都夏天了,韃子去年冬天的時候又被宗權給搶了,應該不會來犯了吧!我得抽個空去趟西安看看我那大孫子才行。」   柳籬嘴角微抽,道:「王爺不是寫信過來讓您提防著慶格爾泰嗎?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重視王爺的意思。萬一韃子真的打過來了,夫人、三爺、二公子可都在太原。」   李長青苦惱地抓了抓頭髮,道:「不過郡主說的也有道理,孩子太小,這路上要是受點罪可不得了了!」   柳籬笑著沒有做聲。   何夫人差人送了李續過來,說讓李長青抱一抱。   李長青不悅地道:「孩子這還沒有滿月,她瞎折騰些什麼?抱孫不抱子,那也得看看我在幹什麼?快把孩子給抱回去!以後不準再抱過來!議事的書房,抱一個孩子在這裡,算是怎麼一回事!你去跟夫人說,這是我的意思。她要是不想看孫子,就早說。我看阿駒媳婦也不是個耐不得煩的人,讓阿駒媳婦自己照顧孩子好了,她沒事的時候去阿麟那裡看看。阿麟媳婦不是快生了嗎?兩人頭上也沒有個老人,她正好過去照顧照顧阿麟媳婦。」   續哥兒的乳娘和身邊服侍的婆子不敢怠慢,忙帶著孩子回了郭氏那裡。   何夫人正翹首以盼,見孩子被抱回來了,急急地道:「怎麼樣?老爺怎麼說?」   乳娘和婆子都吐吐吞吞地不敢說話。   郭氏看著心裡明鏡似的,忙把孩子抱在了自己的懷裡,仔細地檢查孩子有沒有哪裡不好的。   何夫人就把那婆子拉出去說話。   續哥的乳娘是郭夫人送過來的,是郭家的家生子,是郭氏的人。   見屋裡都是陪郭氏嫁過來的,這乳娘忍不住道:「夫人也太荒唐了!那慎哥兒是長子長孫,我們家續哥兒是次孫,有什麼可比的?就算是要比,也不能這樣比啊!」   ※   三更……   PS:大家關注一下我新浪微博吧,「寫手吱吱」,有事的時候會在新浪微博上請假,以便大家能在第一時間內知道我這邊的變化。 第866章未成   郭氏也是有苦說不出。   婆婆怎樣折騰她都沒有關係,卻不能折騰她的孩子。   她作為母親實在太心疼了。   而且她娘年輕的時候也是從小媳婦做起來的,就因為她曾祖母性子強勢,折騰掉了一個七個月大的男嬰,她曾祖母就被她曾祖父送去了庵堂再也沒有接回來,否則她娘能不能生下她們兄妹幾個還真是說不準。   她現在連她娘都不如。   她的這個婆婆太能折騰了,而且你要是認真和她論起來,偏偏她又是個好心。   等到晚上李駒過來看孩子的時候,郭氏就委婉地把這件事告訴了丈夫,並道:「我也知道婆婆是好心。只是孩子太小,又是在公公和幕僚說話的時候抱過去的,公公肯定不能抱孩子。不如等以後孩子大一些了,公公又正巧在婆婆屋裡的時候再抱過去,公公也會有心情逗孩子,也免得婆婆難過。」   李駒臉脹得通紅。   他沒有想到他娘丟臉丟到媳婦這裡來了。   這讓他以後在媳婦面前怎麼抬得起頭來?   何況他媳婦本來就是低嫁。   他喃喃地說了幾句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話,轉身就去了何夫人那裡。   郭氏的乳娘不由擔心地道:「三爺會不會心裡不舒服啊?」   「肯定會不舒服的!」郭氏看了看熟睡中的長子,淡淡地道,「可這才是我的命根子,他就算是再不舒服,我也是要說的。」   乳娘只能暗暗嘆氣。   老爺給二小姐說的這戶人家真是沒話說,妯娌之間互相不打擾,小姑尊重,公公寬厚,除了這個婆婆不知所謂,別人真是一點也挑不出錯來。   李駒腳步匆匆,走到正房的時候心裡的羞憤終於消散了一些,理智也回了籠。   他不禁放慢了腳步,細細地琢磨起這件事來。   去把他娘說一頓肯定是不行的,他娘只會傷心,那就只能讓朱雪娘想辦法勸勸她娘了。至於怎麼跟朱雪娘說,他也得好好想想,不能把郭氏牽扯進去。要是朱雪娘哪天在他娘面前說漏了嘴,他娘肯定會責怪郭氏,從而不喜歡郭氏,讓婆媳之間有矛盾的……   他正想著,有小廝在他背後喊他:「三爺,三爺,老爺叫您去書房。小的們正四處找您呢!」   李駒想到他回屋之前去見李長青,李長青正和胡以良在說話,他進去給胡以良請了個安就退了出來,還沒有來得及跟李長青說上話,就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真是氣糊塗了!   倒把這件正事給忘了。   他又匆匆去了李長青在外院的書房。   胡以良已經告辭。   「你找我什麼事?」李長青示意小廝把剛才招待胡以良的茶再沏一壺來,道,「這茶不錯,就連胡以良都說好,在我這裡颳了三兩去。是郡主前幾天隨著信一起捎過來的。你也嘗嘗!」   李駒笑著道謝,呷了口茶,贊著「好茶」,實則心裡亂糟糟的。   李長青看著就皺了皺眉,道:「出了什麼事?這不還有我嗎?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李駒苦笑。   李長青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師椅上,霸氣地道:「什麼事?說吧!」   他現在看見大兒子不知道為什麼就會覺得有點心虛,不是不敢擺譜,而是覺得在大兒子面前擺譜擺不起來,二兒子他從小就管得少,父子感情也比較淡漠,等他想起這個兒子的時候,這個兒子已經長大了,他再在二兒子面前擺譜也沒什麼意思了。只有小兒子,他能像別人家的父親一樣想怎麼呵斥就怎麼呵斥,想怎麼教訓就怎麼教訓。他還是很喜歡這個小兒子的。   李駒忙在腦子裡理了理自己要說的話。   「爹,前段時間給我們供棉花的那個江南商賈不是在棉花裡摻了石子嗎?您還記得這件事吧?」他正色地道,「前兩天大堂哥就向我和李總管推薦了一家江西的賣棉花的。我瞧著那棉花不錯,價格也很公道,我想,要是這個人沒什麼問題就用他的棉花好了。結果李總管一查,發現那商賈和大堂哥的關係非常的密切……」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我們繼續往下查,發現那商賈在太原的鋪子,大堂哥是參了股份進去的……」   這件事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就非得李長青親自出面說下一步要怎麼辦了。   李長青呵呵地笑兩聲,對小兒子道:「那你有沒有去查查那個江南商賈棉花裡摻石子的事?」   李駒一愣。   李長青:「我們家又不是不給錢,給錢又不是不及時,那江南的商賈為何不跟我們家做生意?他從江南來一趟太原不容易,為何要做這自毀商譽的事?」   那江南商賈的事傳了出去,不要說太原了,就是九邊都沒有一家會跟他做生意了。   李駒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道:「您是說,您是說……」   李長青老神在在地端起茶盅來喝了一口茶,語重心長地道:「你到底還是太年輕了,做事顧前不顧後。有些事,你要多動動腦子才行。不要只看表面。不過,你剛經事,就當是個教訓好了。你大哥在你這個年紀,根本不用我管了,反過頭來我有時還要請教他……」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快三刻鐘才打住。   李駒一直恭敬地聽著。   李長青很滿意,道:「那你們就進你大堂兄推薦的那個棉花販子的棉花好了!」   李駒目瞪口呆。   李長青目露狡黠,道:「我們只管買棉花。只要棉花好,不摻假,價格公道就行了。至於是誰賣給我們的,我們管那麼多幹什麼?你說是不是!」   李駒還是不懂。   李麟作為他的大堂兄,卻和別人合起夥來賺李家的錢,這在他看來,就是背叛!   李長青看著直搖頭,道:「你要是想不明白,就回去繼續想。或者是去請教李總管。」   李駒木訥地點頭,給李長青行禮,退了下去。   李長青嘆了口氣。   這也不能怪他喜歡李謙,相比起來,李謙這個兒子要比他們強百倍啊!   李家只能靠李謙撐著。   想起這個,他就想到了李謙的長子,他的長孫慎哥兒。   他怎麼也得想個辦法去見見他這個大孫子才行。   太想看看那孩子長得什麼樣了。   是不是像柳籬說的,一臉的富像!   ※   昨天犯了一個錯誤,沒有注意尊卑的問題,把李駒的兒子取名叫了李繼。謝謝書友「小藍SR」的提醒,把李駒的兒子改名叫「李續」了……嘻嘻…… 第867章求醫   李長青在太原唉聲嘆氣,可這也沒有什麼用。   過了端午節太原城外居然有人發現了韃子的蹤跡。李長青壓根不相信。韃子從來沒有過在六月份南下的時候。   柳籬卻讓李長青小心,他總覺得李謙不會無緣無故地告誡他們。   有些人,天生就有敏銳的直覺,但你讓他說出個道理來他卻說不出來。   李長青只好繼續守在太原,偶爾也讓何夫人抱了續哥兒過來給他瞧瞧,倒是把李驥的孩子忘到了腦後。有一次不知道是誰提起來,他問何夫人:「那孩子叫什麼來著?」   大家都知道不被重視的二爺李驥家生的是閨女了。   等到六月,高妙容生了個兒子,胖胖墩墩的,有五斤六兩,和慎哥兒一樣重。   李長青非常的高興,對旁邊的人道:「我總算是對得起我大哥了。阿麟我幫他拉扯大了,如今又娶了媳婦生了兒子有了營生。」   眾人都誇李長青仁義。   李麟給孩子取名叫李冕,意思如珠似寶,是他和高妙容盼得的寶貝。   李長青聽了撇了撇嘴,沒有說什麼,過滿月的時候照例送了金鎖銀鎖金項圈過去。   姜憲這邊也送了禮,可她的精力卻都放在李驥家的大妞身上。   那孩子又病了!   而且來勢洶洶,吃了將近大半個月的藥才慢慢有所好轉。   姜憲覺得這樣不行。   跟鄭太太商量:「要不就送到京城去吧。田醫正在那邊。我從小就是他幫著照顧好的。」   李驥也同意,讓康氏陪著大妞去京城。康氏一邊是丈夫,一邊是孩子,哪一個都捨不得,哭得像淚人似的。   康太太卻是怕李驥和女兒少年夫妻,又只得個長女,分開後李驥納妾生子,康氏以後在李家站不住腳,就主動提出來由她陪著大妞去京城瞧病靜養,康氏留在甘州陪李驥。   康氏既不願意離開女兒,又不願意讓母親這樣的為她操勞——她底下還有弟弟妹妹,康太太一心只顧著她這一頭,她那些弟弟妹妹又怎麼辦?   姜憲想了想,和李謙商量:「若是阿驥信得過我,我跟掌珠說一聲,把大妞託付給掌珠幫著照應。」   她認識的這些婦人中,只有白愫上面沒有公公婆婆,能自己當家做主,又是個溫婉的性子,心地純善,能夠相託。   李謙自然是願意的,道:「我去給承恩公寫信,問問他的意思!」   姜憲知道要是她開口白愫肯定會答應的,但若是能提前問問曹宣的意思就更好了。   沒幾日,曹宣那邊就回了信,說讓他們放心,只管把孩子交給他們,他們幫著慢慢養著,一定能把孩子給養好了的。   李謙給李驥寫了信去。   康氏割捨不下,不願意把女兒交給白愫養,決定自己帶著女兒進京。   李驥尊重康氏的決定,讓李謙代他們謝謝曹宣兩口子,並提出辭去官職,陪著康氏一起帶孩子進京瞧病。   李謙把李驥大罵一頓,只同意讓李驥護送他妻女進京。又讓姜憲勸康氏去京城裡看看,若還是不放心把孩子交給白愫照顧,再留在那裡也不遲。橫豎李家在京城還有宅子。   夫妻兩個都覺得太麻煩曹宣和白愫了,執意自己帶孩子進京。   還是鄭緘知道後出面勸李驥:「若是大妞像郡主小時候一樣,那就要長期養著。如今王爺和朝廷的關係並不很好,我若是你,就老實在甘州呆著,讓康氏悄悄帶著孩子進京,不要驚動了旁人。請太醫之類的,也找了承恩公夫人去做,你們不要出面。否則萬一被當成質子落在了簡王等人的手中,那就麻煩了。」   李驥這才驚覺到李謙和姜憲的用意。   他和康氏不免覺得很是羞愧。   李謙和姜憲看似鮮花著錦,實則正在烈火上烤。這樣為難的境況之下還想著怎樣為大妞治病。   倆人商量了大半夜,最後決定李驥留在甘州,由康氏帶著孩子去京城找田醫正看病。   還親自寫了封信給曹宣表示感謝。   曹宣兩口子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曲曲,只當是信在途中耽擱了,立刻表示了歡迎,並把康氏母女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   九月初,康氏護送著大妞往京城去,中途在西安停留了兩天,拜見親戚,跟姜憲和李謙道謝。   姜憲見康氏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想到當初自己救她時她的模樣,心疼得不得了,摟著她道:「母親是孩子的主心骨,你要是垮了,還有誰真正的心疼大妞?別人那都只是能幫一時的。」   康氏連連點頭。   大妞兒長像非常漂亮,清麗的五官,雪白的皮膚,就是頭髮發黃,個子像貓似的,連哭聲都是細細的,姜憲根本不敢抱她,看著她眼淚就忍不住湧了出來,卻怕康氏傷心,不敢落淚,心裡難受的不行。   康太太也瘦了一大圈,好在能回西安養養了,姜憲都替康太太鬆了口氣。康太太拉著姜憲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還是鄭太太聽說她們回來了趕了過來,把康太太扶走了。   姜憲這個時候就特別的想念太皇太后。   她小的時候,太皇太后應該也是如此的傷心難過吧?   姜憲晚上寫了長長的一封信給太皇太后,讓康氏交給白愫,請白愫帶進宮裡去。   康氏把信收好,去看了慎哥兒。   十個月的慎哥兒能吃能睡,不像別的孩子那樣白胖,卻是好動又結實,抱在手上非常的沉,康氏剛接手的時候差點把慎哥兒掉地上。   姜憲忙把孩子接在了手裡。   康氏那個樣子,她不怕把孩子摔著,怕把康氏給傷了力。   慎哥兒也不怕生,看見大妞就咿咿呀呀地要去看,好像知道這是他妹妹似的。   把大家都逗得笑了起來。   康氏在西安停留了兩三天就走了。   李謙不由嘆息:「這孩子太弱了,但願能天隨人願,讓這孩子先苦後甜,平平安安,長命百歲。」又有點慶幸慎哥兒健健康康的,長這麼大連個感冒著涼都沒有過。當然,這也是姜憲的功勞。   自慎哥兒出生,姜憲就一直自己帶他,而慎哥兒越大越頑皮,有時候能把姜憲累得倒頭就睡。   他就攬了姜憲的肩膀,道:「過些日子你要不要去趟京城?可以和弟妹一塊兒回來。」   姜憲很想去,但她還是搖了頭,道:「還是等慎哥兒再大一些了,我帶著慎哥兒一起去吧!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定很想見慎哥兒了。」   ※   親們,現在還是月票雙倍期間,求月票啊…… 第868章非議   李謙安慰姜憲:「你寫了信讓白愫帶給太皇太后,她肯定會進宮去見太皇太后的,等到弟妹回來,你就可以問問她太皇太后的情況了。」   可等到康氏回來,已經是次年的二月初二龍抬頭了,姜憲邀請了陸氏和剛剛新婚的董家大小姐,準備帶著慎哥兒和淼淼一起去郊外遊玩。   突然聽說康氏已經到了門口,她大吃一驚,忙道:「她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是帶著大小姐一起回來的?驥二奶奶看起來怎樣?」   她們最後一次通信還是去年的臘月二十四,康氏說會留在京城過了年再回來,還說大妞吃了田醫正的藥之後好了很多,如今已經可以吃奶了。   姜憲覺得不管是誰出門都會報喜不報憂的,若大妞真的是好了,康氏怎麼不抱了孩子回來?可見只是比從前好些了,或者是病情沒有繼續惡化而已。   現在康氏回來的這樣突兀,她心裡很是不安。   來報信的是繡兒。   情客和百結都已經定下了三月初三的婚期,姜憲各賞了她們一幢宅子,過完了年就讓她們搬了進去,一心一意的備嫁。她身邊現在常用的反而是繡兒和阿吉。   繡兒機靈地道:「驥二奶奶是一個人回來的,但看著比走的時候氣色好多了!」   姜憲這才鬆了口氣。   她是真怕聽到大妞夭折了的消息。   陸氏和康氏是舊識,兩人未出閣的時候關係就不錯。   她和姜憲一起去迎康氏。   康氏正如繡兒所言,雖然神色依舊有些憔悴,卻比走的時候好了太多,而且她眉目含笑,可見心情不錯。   姜憲就責怪她:「你回來了怎麼也不讓人提前給我們送個信?我也好派人去接你。你就這樣貿貿然地跑回來了,可把我嚇了一大跳!」說著,又問她,「大妞呢?怎麼沒有跟著你一起回來?她現在怎樣了?真如你在信裡所說的,已經大好了?」   「嗯!」康氏翹了嘴角微微地笑,道,「郡主,白姐姐待我真是太好了,我就是來生給她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她的恩情。要不是她,我們家大妞早就沒了。」說到這裡,她忍不住落下淚來,「剛去的時候大妞連水都喝不下去了,要是換了別人,早就怕惹禍上身避開了。白姐姐卻忙把我迎進了府,然後立刻親自去田醫正家裡請了田醫正過來給大妞看病,之後又闖進宮去,請太皇太后下旨,說是他們家的念慈病了——小孩子家,誰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就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好生生的也不能說病,更何況是承恩公府的世子爺……這才把田醫正留在了承恩公府,一連七天,田醫正是一步也沒有離開我們家大妞,白姐姐也一步沒離開廂房,熬藥,餵藥,全是白姐姐親手幫的大妞,就是我這個做母親的,也不及她一半……」   姜憲知道白愫心善,可沒有想到白愫能做到這個地步。   白愫和康氏素不相識,能這樣對待大妞,也是因為康氏是她的妯娌,大妞是她的侄女。   姜憲拉了康氏的手,嘆氣道:「這天下沒有比掌珠更寬厚的人了!」   康氏連連點頭,道:「之後發現大妞喝不得人乳,喝了就會吐,白姐姐又在家裡養了兩頭母羊,兩頭母牛,安排人擠了羊奶和牛奶試著給大妞喝……」   姜憲聽了不由呵呵地笑,道:「養在哪裡?馬房?還是後面的花園裡?」   康氏見了,想到當時的情景,也跟著笑了起來,道:「養在後面的花園裡。馬房裡養著承恩公的馬,說是從西域過來的,嬌貴得很。據說承恩公有次和人跑馬,還贏了對方五百兩銀子呢!」   姜憲聞言又笑了起來。   康氏和陸氏面面相覷。   姜憲就道:「承恩公這個人,附庸風雅,家裡面種的牡丹都要魏紫姚黃,各有不同,他又從小喜歡擺弄這些,連墨蘭都養過好幾盆。掌珠把母羊、母牛養在花園裡……」她又嘿嘿地笑了兩聲,道,「承恩公沒有說什麼嗎?」   康氏一愣,回憶了半天,恍然道:「難怪!有一次我看見承恩公親自指使著人在後花園裡搬花盆,我不好多問,差了丫鬟去打聽,丫鬟卻回來對我說,是承恩公在旁邊修了個溫棚,要把那些花移到溫棚裡去……」她後悔道,「早知道這樣,我就讓人把那些牛啊羊啊的養到外面去了。」   姜憲哈哈大笑,道:「你不必放在心上。他這個人,什麼話都喜歡悶在心裡,要等你自己去發現了,光發現了還不行,還得你主動跟他說,他心裡才痛快。不要說是你了,只怕掌珠也未必知道他這些臭毛病。」   「總歸是我們不好!」康氏內疚地道,「承恩公也是個很好的人,和白姐姐真是天生的一對。」說到這裡,她語氣微頓。   姜憲笑道:「你有話只管說,這裡又沒有外人。」   康氏不好意思地道:「也不是別的什麼事。我在京裡的時候聽承恩公府的下人們說,晉安侯府的大姑奶奶,就是那個嫁給了靖海侯做了侯夫人的,前些時候把靖海侯的一個通房給杖斃了,那通房死的時候,已經懷了七個月的身孕,據說孩子下來的時候,還活生生的……」   姜憲聽著一哆嗦,道:「不是吧?」   「是真的!」康氏也是滿臉的不忍,道,「我聽到了之後還告訴了白姐姐。白姐姐還去特意打聽了一番。」   姜憲仔細想想,覺得蔡如意還真是能幹得出來這事的人。   前世,她還沒有和丈夫和離就敢送東西給曹宣,像這種她在京城裡為趙嘯的家業奔波,可趙嘯卻在家裡睡通房,而且她生的兒子還沒有滿五歲就讓通房懷了身孕的事,她肯定是忍受不了的。   姜憲道:「我以為她嫁的是靖海侯,就會有所顧忌,沒想到她只是隱忍不發而已。」   蔡如意和姜憲都是京城貴女,不可能不認識,康氏和陸氏都沒有察覺到姜憲說的有什麼不對,康氏更是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她若是覺得被冒犯了,一碗藥灌下去就是了,何必做得這樣過分。我回來之前,滿京城的人都在議論這件事,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   姜憲有點懷疑是趙嘯幹的。   蔡定忠回京的時候,果然被搶了。   可他回到京城之後卻沒有傳出任何的非議,後來李謙打聽到,原來是蔡如意幫他爹補上了這筆銀子!   ※   三更送上,親們的月票滴!   我也很需要啊~~   PS:大家有沒有覺得大妞可以做別一部劇的女主角…… 第869章時序   姜憲和李謙都知道,蔡如意就算把自己全部的妝奩都折了現,也不可能賠得出這麼大一筆銀子來。   這筆錢是誰拿出來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既然趙嘯願意拿出這筆銀子來,可見還是想維護老丈人的體面的,也願意維護嫡妻的面子,怎麼不過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兩個人之間就鬧成了這個樣子?   姜憲在心裡琢磨著這件事。   陸氏已道:「這靖海侯夫人到底是功勳貴胄之家出身,脾氣也太剛烈了一些。這件事縱然是靖海侯做得不對,可她這樣不管不顧地把那通房杖斃了,靖海侯臉上多少有些不好看。只怕夫妻倆以後心裡都會有些隔閡,再也難以琴瑟和鳴,未必是件好事。」   「誰說不是。」康氏嘆道,「京裡的人都在議論這件事。都說晉安侯家風霸道,出了嫁的大姑奶奶連靖海侯的子嗣都敢說弄掉就弄掉了,十之八九會影響蔡家姑娘的婚配。」說到這裡,她不由望了姜憲一眼,笑道,「不過白姐姐說,她和郡主從小就跟蔡家大姑奶奶、太后玩不到一塊兒,蔡家大姑奶奶想怎麼作妖那都是她的事,我們只管黃鶴樓上看翻船,不去理會就是了。」   姜憲聽著也笑了起來,道:「你這一路奔波也不嫌累得慌,站在垂花門前倒說起別人家的事來了。你一個人回來,可是把大妞留在了承恩公府?」   康氏點頭,很是感慨地道,「嫂嫂之前讓我把大妞託給白姐姐照顧,我還怕白姐姐照顧不好大妞,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可自從我住進了承恩公府,反而是我自己沒有照顧孩子的經驗,常常看著大妞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是白姐姐,整天整夜地抱著大妞兒,哄著大妞兒,大妞兒一哭白姐姐就知道她是不舒服了還是餓了,還是尿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在旁邊看著,都自愧不如。」   她說到這裡,眼淚落珠似的掉了下來,緊緊地握住了姜憲的手,道:「我真是有福氣的人,先是遇到了郡主,後來又遇到了白姐姐……」   康氏這麼一哭,姜憲就有點受不了了,眼睛也跟著溼潤起來。   陸氏乾脆掏出帕子捂住了眼睛。   「我和掌珠一塊兒長大的,最清楚她的為人了。」姜憲輕輕地拍了拍康氏的手,道,「你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她,又是做母親的,當然不放心把孩子交給她?你也別自責。如今孩子讓掌珠先幫你照顧著,由田醫正慢慢地調理,你回去甘州照顧好阿驥。等過些日子,你要是想大妞了,我們再一起去京城看她。等她再長大一點,身子骨經得起事了,我們再把她接回來。或者是過幾年田醫正要致仕了,我們就把田醫正和大妞一起接到西安來也是一樣。   「只要你不放棄,時間長了,總是能找到辦法的。」   康氏連連點頭,道:「我這一輩子都感激郡主和白姐姐,但願我有能報答郡主和白姐姐的一天。」   「說什麼傻話呢!」姜憲笑道,「我們是一家人,我不幫著你,幫著誰?」之後看著康氏心情還有些悲傷,她就打趣康氏,「不過呢,你最好早點回甘州去。自你走後,阿驥可是去了軍營幫著王爺練兵,一直就沒回過家。」   一席話說得康氏臉上緋紅。   姜憲和陸氏在旁邊直笑。   康氏也顧不得羞赧,道:「我,我明天就走!」   「逗你玩的呢!」姜憲笑道,「李家別的不好說,可男人倒是一等一的好。他一天也是等,兩天也是等。再多等幾天又有什麼關係?你的日子也不好過!一個人帶著孩子千裡迢迢地去求醫,不說這一路上的餐風露宿,就是這擔驚受怕,又有誰知道!」   「嫂嫂!」康氏哽咽著,覺得自己受的苦全都有了回報。   姜憲就道:「你那邊的院子我一直讓人照看著呢,你快回去梳洗一番,也別過來給我們請安了,我已經吩咐廚房做了你喜歡吃的送過去,你吃過飯了,好好地睡一覺,然後就回娘家去看看吧!親家太太每隔幾日就派人到我這裡來問問有沒有大妞的消息,生怕我們隱瞞她似的。她也為你和大妞操碎了心,你先去看看她。若是親家太太留宿,你也不用管我們,只管在娘家住幾天,緩口氣,把身體養好了再往甘州去。」   康氏連連點頭,跟著姜憲先去了上房。   董家大小姐正陪著慎哥兒和淼淼。   大家見了禮,康氏給了兩個孩子見面禮,姜憲和陸氏等又送她回了她住的院子,坐下來說了幾句話,這才辭了康氏回上房。   慎哥兒已經能在地上走了,而且還走得穩穩噹噹的,最不喜歡別人攙扶,誰要是想伸手扶他一把,他一準兒把人伸過去的手給拍掉。   姜憲抱了他一會兒他就不耐煩了,身子直往下溜,要下地自己走。   可從康氏住的地方回上房要過個橋,姜憲不讓他下地走,他就發脾氣,直推姜憲。   三下兩下姜憲就抱不住他了,只好對慎哥兒道:「你看姐姐都沒有要下地走,等回到正房,你再下地走好不好?」   慎哥兒嘟著嘴,可到底不吵鬧了。   陸氏笑得不行。   淼淼好像覺得自己連累了慎哥兒似的,從小荷包裡掏了剛才姜憲賞給她的窩絲糖給慎哥兒吃。   陸氏忙攔了女兒:「慎哥兒還小,可不能給他吃這些東西。」   容易被噎到。   淼淼就把糖塞進了自己的嘴裡,含了一會兒就露出滿足的笑容,十分的討喜。   董家大小姐稀罕得不行,道:「我要是有個這樣的女兒就好了!」   陸氏笑道:「只怕董大老爺要傷心了。」   董家大小姐因是招贅,親事說得很急。   董重錦看著人滿意就下了聘。   董大小姐的夫婿是本地一個小商賈家的次子,成親的時候姜憲和陸氏都去觀禮了。小夥子長得白白淨淨很是斯文,性格看上去有些靦腆卻目光清正,一看就是個心地單純之人。   姜憲覺得這女婿挑得不錯。   不過,踏青是去不成了。   三個大人就帶著兩個孩子在自家的院子裡玩了一下午,直到兩個孩子都累得不行睡著了,才各自散了。   晚上,康氏過來和姜憲一起用晚膳,準備明天一早再回娘家,住個三、五天再回甘州。   姜憲覺得這樣的安排很好。   慎哥兒自己拿著勺子吃飯,飯菜灑得到處都是,身邊服侍的人想餵他,他還不幹,自己又吃不到嘴裡去,急得在那裡直嗷嗷。   ※   親們,月票,月票,求支援啊…… 第870章光陰   康氏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活潑好動」的孩子,她一時間有些傻眼,隨後又覺得慎哥兒看著就是身體特別好,人特別的靈活聰明。她不禁道:「我們家那個就不用說了,那是風也不能吹一下,雨也不能淋一滴的。白姐姐又寵著她,她眼睛往哪裡一看,東西就遞到了她手裡,根本不用她張嘴,所以總是安安靜靜的。念慈也是,小小年紀就一板一眼的,不像國公爺,也不像白姐姐。我聽承恩公府的老人說,倒像是已經賓天的曹太后。也是個不怎麼說話的。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活潑的孩子。」   姜憲還從來沒有見過白愫家的念慈,怎能不好奇?   她問了康氏很多關於念慈的事。   知道了白愫生念慈的時候痛了三天兩夜,念慈懂了點事之後,曹宣經常拿這件事告誡念慈,讓他要愛護母親,所以念慈小小年紀就很懂事,知道心疼母親,往往白愫說了一遍的事他就記在了心裡,特別的乖。   姜憲聽了很是羨慕,說起慎哥兒:「頑皮得我有時候都覺得有些受不了了!王爺還說再生一個,我想想就頭痛,等過些日子,慎哥兒大些了也許就能好了。」   康氏目光微黯。   她覺得大妞兒很好,是她和李驥的寶貝,可李長青顯然並不是十分看重這個長孫女,讓她有點為女兒難過。   不過,她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   李長青畢竟是祖父,只要他們夫妻自己喜歡就行了。   她陪著姜憲用完晚膳之後,和姜憲說了半天的話,直到李謙回來了,這才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李謙已經知道康氏回來了,把大妞留在了京城由白愫照顧。他問了問大妞的情況,得知大妞一切都好,他也鬆了口氣,對姜憲道:「我知道你和承恩公夫人就像親姐妹一樣,不過一碼歸一碼。她幫著照顧大妞,那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可見她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我們這邊無論如何也要送一份謝禮過去才是。」   姜憲點頭,轉而說起了蔡如意的事。   李謙也是第一次聽說。   他沉吟道:「看來這些市井流言也要注意了。」   姜憲知道李謙派了人長年盯著靖海侯府的,道:「那邊內宅裡沒有消息傳出來嗎?」   「有倒是有。」李謙道,「只說是杖斃了一個通房。我之前還以為是這通房犯了什麼事,就沒怎麼注意。若這風聲真是趙嘯讓人放出去的,那他那長子也就完了。他這是要幹什麼?自亂家宅嗎?」   蔡如意若是名聲不好,做為趙嘯和蔡如意的長子,也會讓人輕怠。特別是在像靖海侯府這樣手握兵權的人家,想繼承家業之後還能兜得住,一是有清譽,讓人敬仰,二是有能力,能和朝中大臣周旋,要來各種資源,或是能帶兵打仗,讓人無可取代。   「難道他想休妻?!」姜憲猜測。   她原本就覺得趙嘯這個人是面熱心冷,現在更是慶幸當初李謙搶了親。   若是她嫁給了趙嘯,那和前世還有什麼不同?   甚至可以說還不如前世。   前世她至少是天下最尊重的女子,可靖海侯夫人,她還真覺得有點不夠瞧。   夫妻倆說了半天的體己話,第二天一大早姜憲又送了康氏出門,回來後讓繡兒去庫房清點了很多補氣血的藥材,準備讓康氏帶去甘州,之後又重新邀請了陸氏和董大小姐,現在應該稱董大奶奶的董珊瑚一起去踏青,應了周夫人之約去賞花,應了林夫人之約去聽戲,等過了三月三把情客和百結嫁了人,又過了佛浴日,就要開始準備端午節的節禮了。   京城那邊傳來消息,說白愫抱著已經大好的大妞兒去宮裡向太皇太后謝恩。太皇太后看了大妞兒之後非常的喜歡,賞了不少東西給大妞兒,要不是顧忌著大妞兒是李家的孩子,李家此時和內閣的關係緊張,不易高調,太皇太后都想賞個什麼封誥給大妞兒了。   姜憲接到白愫的信非常的高興,讓人轉交給康氏,也好讓她安心。   情客和百結則進府來給姜憲送端午節禮。   兩個新娘子,又嫁得是李謙的心腹,府裡的那些大小丫鬟都非常的羨慕,一路上都有人「姐姐」、「姐姐」的叫個不停。見到姜憲,又被姜憲打趣了一番。   情客和百結兩個都是七、八歲時進宮,一直都是在服侍人,驟然間自己做了太太,雲林和衛屬又都跟著李謙去了榆林衛出公差,兩個人一時居然不知道怎樣打發時間了,問姜憲這邊有沒有什麼事,她們都可以隨時進府來幫忙,偶爾住在府裡也行。   姜憲卻覺得她們應該過點自己的小日子了,笑道:「你們要是沒事,就去七姑那裡幫忙吧?」   七姑自辦了善堂之後,姜憲就放了她的籍。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七姑知道自己辦的事對姜憲和李謙的影響很大,再加上有了良籍對她要辦的事也方便。她就沒有矯情,收了放籍書,恭恭敬敬地給李謙和姜憲行了禮,搬去了善堂。   香兒和墜兒依舊在府裡,但只在姜憲出門的時候跟著,平時有空也常去善堂幫忙。   兩年過去了,七姑一開始還有些手忙腳亂的,還請了幾個她原來在江湖上行走時認識的人來幫忙,現在已經把善堂打理的很好了。不僅接了兩司被服的活,還讓善堂裡的人繡些小物件拿到集市上去賣。因西安府的人都知道這是善堂裡出來的東西,買得人很多。七姑就用這些銀子給那些因戰亂殘疾了的孩子治病,也用來改善他們的吃穿嚼用,慢慢有了些好名聲。   百結笑道:「您從前不是很反對我們去善堂的嗎?怎麼現在又鼓勵我們去了?」   姜憲笑道:「你們從前不是沒成親嗎?現在已經是主持中饋的太太了,再去就無妨了。」   百結就想起李冬至來,笑道:「怎麼沒見大小姐?聽說左家來催婚了?」   「嗯!」姜憲笑道,「說是姑爺的祖母身子骨大不如前了,想看到孫媳婦進門,加上這兩年左以明在京中站穩了腳跟,不怕別人的非議,而冬至也到了適婚的年紀,左家就想把這件事給辦了。」   情客笑道:「可定了日子?」   「現在還不知道。」姜憲笑道,「橫豎也就是那幾個好日子。倒是我這邊,冬至要開始收拾行李了。」   她總不能從哥哥嫂嫂家裡出嫁。   想到這裡,姜憲又道:「你們不是沒什麼事嗎?她也算是你們看著長大的。你們這兩天就幫她收拾收拾箱籠吧?正好和她說說話!」   ※   親們,要月票啊! 第871章探親   李冬至這一去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來西安了。   情客和百結跟她相處了幾年,她又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雖說成親的日子還沒有定下來,兩人已生出淡淡的傷感。   姜憲卻在尋思著李冬至成親的事。   看日子,李冬至最快也要到秋天才能嫁,那時候慎哥兒都快滿兩歲了。他的身體一直以來又都很健康,應該經得起長途趕路。   她想送李冬至出閣之後,就帶著慎哥兒去趟京城,讓孩子去給太皇太后磕個頭,也順道看看白愫家的念慈和託給白愫照顧的大妞。   等到李謙從榆林衛回來,姜憲就和他商量,他卻沉吟道:「你先別急著過去,等過完了夏天我們再定行程也不遲。」   姜憲直覺是有了什麼事。   李謙自然不會瞞她,道:「這些日子沒有什麼事,兩司的將士都有些疲態,我想著,等到了秋天,正是牛羊肥美的時候,去草原上練練兵。」   這是委婉的說法。   實際上就是去搶一把。   姜憲嗔道:「一定要如此嗎?」   李謙嘿嘿地笑,道:「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安逸生淫,不是件好事。」   軍營裡的事姜憲不懂,也沒打算學,聞言點了點頭,沒有深問,和李謙說起李冬至的嫁妝來。   李驥和李駒成親的時候他們兩口子都送了重禮,沒道理李冬至出閣的時候沒有,而且姜憲考慮到李冬至是姑娘家,想要比給李驥和李駒的再多給些。   李謙知道她這是拿自己的嫁妝在貼補李冬至,笑著親了親她的面頰,道:「我以後補給你。」   姜憲斜睨著他,道:「你別到時候還要向我借就不錯了。」   李謙訕訕然地笑。   這兩年他跟董家合夥做生意賺了不少錢,可養私兵也要花不少錢,他總是捉襟見肘,沒有寬裕的時候。   好在是姜憲並不和他計較這些,家裡的開銷全是姜憲在負擔,他拿回來做家用的銀子怎麼拿回來的就怎麼送了回去。   李謙心裡是覺得對不住姜憲的。   姜憲知道李謙的心思,她覺得既然是夫妻,就不用分得這樣清楚,但也沒有打算去勸說李謙。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娶了她就意味著會被人非議,也意味著沒辦法擺譜,如果李謙連這個都看不透,他們很難愉快地生活在一起。   太原那邊寫信過來,說是把婚期定在了十月二十四。   這樣慎哥兒就能隨著姜憲回太原了,還能在太原做三虛歲的生辰。   姜憲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帶慎哥兒回去給李長青看看,李長青怕是要不管不顧地跑到西安來了。   李謙就和姜憲商量,夏天的時候姜憲帶著慎哥兒去驪山別院避暑,等過了重陽節再啟程去太原,在太原送李冬至出嫁,給慎哥兒過完了生辰,就啟程去京城。姜憲母子陪著太皇太后在小湯山的別院住些日子,再直接回西安。   姜憲覺得這樣的安排挺好。   寫了信給康氏,問她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去。   康氏沒幾天就回了信,不僅準備和姜憲一起回太原喝喜酒,還準備和姜憲一起去京城看大妞。   兩人商量好了時間,因白愫家的念慈是六月十二的生辰,姜憲打發人給念慈送了生辰賀禮之後,沒等到過端午節,就約了陸氏,帶著慎哥兒、淼淼、冬至去了驪山的別院。   這次董大奶奶沒有跟過來。   她懷孕了。   姜憲挺為她高興的,讓情客代她去探望了董大奶奶。然後一直在驪山別院住到了九月,送了陸氏和淼淼回西安,她和康氏碰了頭後,帶著慎哥兒和李冬至往太原去。   李長青早就得了消息,掰著手指頭數著她們回來的日子,聽說她們的馬車離太原只有十裡地了,他更是興奮地跑到城門口等著,遇到相熟的人問他怎麼站在這裡,他都會滿面紅光地道:「我大孫子今天回來看我。」   太原城裡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他大兒子是臨潼王的,他這大嗓門一喊,不僅把胡以良喊來了,還喊來了很多圍觀的百姓。   柳籬只好把他和胡以良請到了城門外不遠處的一家酒樓的雅間裡坐下來等。   胡以良不免責怪李長青:「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要不是我府上的管事出來買菜,我還不知道郡主和長公子要回來了!我這個時候讓巡撫衙門整桌酒宴,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李長青聽著嘴角直抽抽。   胡以良家裡可是輕易不買菜的,而巡撫衙門的那些招待費用花不完,胡以良就都可以裝進自己的腰包裡。   他怎麼捨得請?   「不用,不用!」李長青假惺惺地道,「我自己的孫子和兒媳婦回來了,怎麼好讓您破費呢!這酒席當然是我請!我請!之前沒有跟您支會一聲,完全是不想驚動您。不過,您既然來了,等會兒就和我們一起回府喝杯水酒如何?」   胡以良忙不迭地答應了。   一炷香的功夫之後,姜憲的馬車過來了。   李長青和胡以良都下樓去迎接。   姜憲沒有露面,讓阿吉謝過了胡以良。   胡以良連稱不敢,笑得鬍子都翹了起來。   李長青卻迫不及待地問道:「我們家慎哥兒呢?」   柳娘子忙將睡熟了的慎兒哥抱給李長青看。   那白白淨淨的面孔,結結實實的小身子骨,把個李長青看得眼淚都快落下來了,想伸手摸摸慎哥兒烏黑的頭髮,又怕手上的老繭傷了孩子,只好在旁邊看著不住地對胡以良道:「快看!這是我們家慎哥兒!長得可真好啊!」   胡以良湊過來看了一眼,廣額寬頤,的確是副好相貌。   他笑著誇了幾句。   李長青聽了嘿嘿直笑,當即就賞了柳娘子兩個大大的紅包,並道:「你好生照看著大公子,少不了你的好處。」   柳娘子這一路聽了不少關於李長青財大氣粗的說法,聞言覺得果然名不虛傳,恭敬地行了福禮,抱著孩子退到了一旁。   李長青忙道:「旁的事你都不用管,快把孩子抱到馬車上去,小心孩子被風吹了,著了涼。」   昨天太原城剛剛下了一場秋雨,氣溫又低了一些。   柳娘子抱著孩子上了馬車,一行人回了李府。   府裡何夫人、郭氏、高妙容、李麟等人都在等著,特別是郭氏,嫁到李家兩年多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姜憲,她不由仔細地打量著被婆子扶著下了馬車的姜憲。   就見她身材頗為高挑,五官端麗明豔,一雙眼睛寒星似的清幽明亮,雪白的肌膚,玲瓏的曲線,雖然是在趕路,打扮的卻十分鄭重。大紅色緙絲通袖襖,金鑲玉的觀音分心,鴿子蛋大小的藍寶石耳墜,氣勢逼人。   走在胡以良的身邊,生生的把胡以良比照成了服侍她的大太監一般。   ※   三更送上……   月票翻倍期間,月票榜兇殘,求親們支援《慕南枝》幾張月票! 第872章壓力   姜憲也是第一次見到郭氏。   上次何大舅太太提起郭氏的時候多有讚揚,卻唯獨沒有提及郭氏的相貌,那個時候她心裡就隱隱有點感覺,如今見到了郭氏,不過是更加肯定了她的想法。   郭氏不醜。   甚至在很多人眼裡還挺漂亮的。   她中等的個子,皮膚雪白,圓臉大眼,身體微腴,目中含笑,很是喜慶,長輩們通常都很喜歡這種長相。   不過,和康氏一比就沒得瞧了。   郭氏規規矩矩地跟在何夫人身後,輪到她的時候才上前給姜憲請安。   看得出來,是個沉穩持重之人。   因為初次見面,姜憲給了她見面禮。   她溫婉地向姜憲道謝,親手接了姜憲的見面禮,捧在手裡退到了何夫人的身後。   姜憲對她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因慎哥兒還睡著,李長青不讓吵醒了,大家也就只是圍過去看了看,不知道是真心還是應酬地紛紛贊著好看。   郭氏生的續哥兒長得和郭氏很像,不太像李家的人,也是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頭髮烏黑茂密,笑起來的時候非常的甜。   姜憲很喜歡,和康氏都給了見面禮。   郭氏忙和康氏道謝,問起了大妞。   康氏含含糊糊地應了。   大妞在京城的事,只有少數的幾個人知道。   郭氏素來會察顏觀色,自然不再細問。   康氏鬆了口氣。   她雖然是嫂嫂,但李驥是庶出,郭氏又是低嫁,若真是個不好相處的,只有她會夾在中間為難。   大家看上去倒是一團和氣。   李長青非常的滿意,大手一揮,道:「先吃飯!有什麼事吃了飯再說!」   胡以良等人就去了外院的花廳,何夫人和姜憲等人去了內院的花廳。   大家一路風塵,也吃不下什麼,少少地吃了一點,喝了茶,聊了幾句,就各自回屋歇了。   姜憲累得不行,但還是先去看了慎哥兒。   柳娘子正守在慎哥兒旁邊做著針線。   姜憲輕聲道:「睡著了?」   柳娘子點了點頭,悄聲笑道:「喝了一大碗骨頭湯,用了小半碗飯,揉著眼睛倒頭就睡著了。」說到這裡,她猶豫片刻,「老爺那邊派了人過來,原本是想把大公子抱過去給老爺看看的,可見大公子睡著了,就先走了。說等會再過來。」   姜憲有些意外。   李長青沒有跟她打招呼。   不過,知道等慎哥兒醒了再抱過去,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   她點了點頭,道:「若是老爺再差了人過來,你就說孩子怕生,你要跟過去就行了。」   慎哥兒平時表現的頑皮,也畢竟只是個不到兩周歲的小孩子,身邊有個熟悉的人,膽子也大一些。   柳娘子應下,姜憲這才回房梳洗。   等她睡了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   繡兒告訴她,何夫人來看過她,見她還睡著,就沒有打擾。而慎哥兒則被抱去了李長青那裡。   姜憲不以為意。   可沒想到的是,李長青居然要把慎哥兒留在他屋裡過夜。還說什麼,慎哥兒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祖父,過幾天又要去京城了,以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太原,這段時間就讓慎哥兒跟著他。   姜憲愕然,忙道:「慎哥兒沒有吵著要回來嗎?」   慎哥兒雖然喜歡四處亂躥,還拔花拔草,像個小老虎似的,但到了晚上就要找娘,一定要娘陪在身邊,等他睡著了才能走。   阿吉笑道:「還真是血脈相融。慎哥兒剛開始看到老爺子的時候還有點認生,幾句話之後就什麼也不怕了,放在地上就要去抓老爺養在書房裡的紅鯉,老爺就做了個魚竿,陪著大公子釣了半天的魚,連衙門都沒有去。大公子玩得可高興了。晚膳的時候親自給大公子餵了飯。等到掌燈時分,大公子就開始吵著要您。老爺怎麼哄都哄不好,就讓人開了庫房,拿了兩顆夜明珠給大公子玩。   「這東西咱們家也有。大公子玩了一會兒就厭了,又吵著要您。   「老爺索性開了庫房,拿了大小黃魚給大公子玩。   「大公子正玩得開心呢!」   只要李長青不強行地把慎哥兒留下來就行了。   姜憲道:「那你們留個心,若是慎哥兒真心不願意留在老爺那裡,你們就找個藉口把孩子帶回來。」隨後問起康氏:「二奶奶用過晚膳了嗎?要是沒有,請了她過來和我一道用晚膳好了。」   阿吉忙差人去問了一聲,那邊回話說康氏也剛醒來,換件衣服就過來。   姜憲就吩咐廚房開始做菜,等到康氏過來,正好用個晚膳遲了一些,宵夜又早了一些的飯。   飯後,康氏和姜憲移到宴息室去喝茶。   康氏左顧右盼,道:「怎麼沒見慎哥兒?」   姜憲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康氏目瞪口呆,道:「不是應該抱到書房裡寫寫畫畫或是講講臥冰求鯉或是彩衣娛親的小故事嗎?怎麼開了庫房讓慎哥兒玩大小黃魚?」   又不是讓孩子去做商賈!   姜憲很頭疼,慶幸道:「還好冬至出閣之後我們就去就京城了。」   康氏聽了很慶幸,道:「還好我們離得遠。之前公公不怎麼過問大妞,我心裡還覺得有點傷心。」   現在一點這樣的想法都沒有了。   兩人抿了嘴笑,都有點同情郭氏了。   然後她們聽說那天晚上慎哥兒一手抱著李長青的翡翠六馬雕像,一手抱著李長青的羊脂玉蓮花筆洗,周圍還散落著各式各樣的寶石和古玩睡著了。   沒有吵著要姜憲。   柳娘子忍不住私下裡向姜憲抱怨:「個頂個鴿子蛋大小的寶石,紅的綠的藍的都有,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熠熠生輝,我看了眼睛都挪不開,更別說大公子,正是喜歡亮晶晶的東西的時候,這要是一不小心當成吃的吞到肚子裡了可怎麼辦?」   姜憲道:「所以才讓你們在旁邊看著啊!」   柳娘子就更苦惱了,道:「要是有誰順手拿了一個怎麼辦?」   不是她們眼界小,實在是太漂亮了。   李長青把那天只要是慎哥兒喜歡的,拿在手裡玩過的全都賞給了慎哥兒。   柳娘子覺得自己每時每刻都擔心東西不見了——這種不見包括被人順走了,還包括被慎哥兒不知道落到哪裡去了,甚至擔心因為東西找不到,他們身邊的這些人會背黑鍋!   ※   有親問我怎麼加吱萌的群?   目前有三個群。   書友群:71755570。無需驗證粉絲值,願意進來玩的都行。   VIP書友群:8920257。入群需要訂閱驗證,慕南枝全訂閱。   吱吱大神之光群:583540305。擁有「大神之光」榮譽稱號的親們。   各群都會有定期會有活動,歡迎來玩! 第873章攀比   姜憲能理解她們的這種擔心,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相信大家都不會順東西走,怕就怕被慎哥兒吞到肚子裡去了。我明天見到老爺跟他說說,看能不能把這些寶石先收起來。」   柳娘子鬆了口氣。   李長青聽了嚇了一大跳,忙道:「是我考慮的不周,快把東西都收起來。這要是吞了一顆到肚子裡去……」   他就是扇自己兩耳光也不頂用啊!   姜憲就知道能說得通李長青,吩咐柳娘子把東西都收了。   在李長青書房裡玩的慎哥兒聽見母親的聲音,從東邊的次間穩穩噹噹地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個小小的魚竿。   「娘!」他撲到了姜憲的懷裡,指了次間道,「魚,魚,好多,慎哥兒,釣魚,娘吃,祖父吃!」   和他會走路相反,慎哥兒說話說得有點晚。   抓了周才會喊爹娘。   但姜憲覺得慎哥兒是男孩子,話少一點反而持重,雖然不太在意,可也認真地告訴他說話。   「我們慎哥兒可真乖!」她親了親兒子的小臉,讚美道:「還知道釣魚給娘吃,給祖父吃!」   慎哥兒就咧了嘴笑。   笑容和李謙非常的像。   姜憲忍不住又俯身親了他一口。   旁邊看著的李長青就忍不住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兒媳婦對這孩子也太溺愛了。   這可是李家的長房長孫,以後是要繼續臨潼王爵位的,怎麼能這麼養呢?   不過,他聽到慎哥兒說釣的魚還有他的份,他又不禁嘴角高翹,覺得挺高興的。   姜憲問慎哥兒:「你和祖父一起釣魚了?有沒有把祖父的東西弄得亂七八糟?」   這孩子也不知道像誰,好奇心特別的重,走到哪裡都要翻一翻。   慎哥兒捂著嘴巴笑著搖頭。   這就是做了壞事的意思。   姜憲笑得不行,不由摸了摸兒子的腦袋,道:「你呀,怎麼一點也不像你爹。你爹要是幹了這種事,指定是臉不紅心不跳,誰也看不出來的。」話是這麼說,心卻軟得一塌糊塗,抱起了慎哥兒,又親了親他的面頰。   慎哥兒歡快地笑。   姜憲歉意地對李長青道:「孩子不懂事,您還要多擔待。」   李長青不悅地道:「我自己的孫子,有什麼要擔待的?再說了,孩子不頑皮,難道大人頑皮不成?」   倒是和柳娘子說的一樣。   姜憲抿了嘴笑。   小廝跑進來,說何夫人帶著續哥兒過來了。   李長青也很喜歡這個孫子,覺得像個小包子似的,很是喜慶,忙讓人請了何夫人和繼哥兒進來。   跟何夫人一起過來的還有朱雪娘,她神色有些緊繃。不過姜憲沒有太在意,而是逗著續哥兒道:「知道我是誰不?昨天還喊了我的!」   續哥兒羞澀地把頭藏到了乳娘的懷裡,任那乳娘如何哄他,他也不抬頭。   姜憲呵呵地笑,道:「我們續哥兒應該是害羞了。別勉強他。」   乳娘鬆了口氣。   她是從郭家過來的,懂規矩,也守規矩,所以更知道姜憲的重要性。   李長青則是瞥了一眼何夫人等人,道:「怎麼沒見續哥兒他娘?」   按理,姜憲過來了,她也應該過來給李長青請個安才是。不像康氏,沒有帶大妞回來,一個人來給公公請安就顯得有點奇怪了。   何夫人聽了頓時變得喜氣洋洋的,眉開眼笑地道:「老爺有所不知,阿駒媳婦她呀,有喜了!」   「啊!」眾人都嚇了一大跳。   畢竟續哥兒比慎哥兒還小,郭氏也才進門沒兩年,姜憲這邊可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她卻馬上就又要做母親了。   李長青自然是喜出望外,道:「那你好好的照顧她,爭取再給我添個大胖孫子。」   「我知道!我知道!」何夫人笑盈盈地道,眼睛卻朝姜憲瞟了過去,「你放心,我會好好地照顧阿駒媳婦的。」   原來何夫人是這個意思!   不過,自己和李謙自立門戶,郭氏就是生得再多,公公婆婆再喜歡她,也不可能損害到自己的利益,自己有什麼好生氣的?   何夫人作妖的手段倒是上了一個臺階。   這要是換個心胸狹窄的,早就遷怒上郭氏了。   妯娌之間沒有矛盾也會產生矛盾。   朱雪娘也覺得何夫人這話說得不對,忙對李長青道:「老爺,夫人的意思是,三奶奶之前就有些不舒服,今天早上則是格外的不舒服,又尋思著應該有三個月了,這才去請了大夫來確診,一確診就差人告訴了夫人,今天郡主和慎哥兒都過來了,夫人是怕您責怪三奶奶才這麼說的。」   李長青沒有這麼多的心思,笑道:「這是好事!我怎麼會責怪三奶奶呢!」   大家都湊趣似的笑了起來。   何夫人就把續哥兒放到了地上,對慎哥兒道:「慎哥兒,來和弟弟玩。」   姜憲就吩咐柳娘子:「把慎哥兒手裡的魚竿拿走,免得等會兒戳到續哥兒了。」   結果慎哥兒把魚竿抓得死死的,就是不願意撒手,還哭著喊著道「釣魚、釣魚」。   李長青心疼得不得了,責怪何夫人:「續哥兒才多大,你就讓他一個人下地走?就不怕他摔倒了嗎?還不快抱起來!」   何夫人被李長青的偏心氣得沒有了脾氣,抱著續哥兒就要走。   李長青不依不饒:「你這是在甩臉色給我們看啊!難道我說錯了嗎?誰像你似的,平時不帶孩子,孩子是怎麼長大的都不知道!這個時候就知道抱著孩子出門了?」   何夫人氣得,臉色煞白不說,喊著委屈道:「我什麼時候不管孩子了?阿駒不是我帶大的嗎?冬至不是我帶大的嗎……」   李長青根本對這些不感興趣,隨意地揮著手道:「有什麼事回屋裡說去!在這裡嚷嚷做什麼?」   何夫人氣得胸脯起起伏伏的,在心裡暗罵:你也知道這裡不合適啊!那你還當著孩子們的面挑我的刺,三個兒媳婦全都是低嫁,她原本就擔心兒媳婦們瞧不起她,他還一點顏面也不給她留……   李長青已對慎哥兒道:「乖孫,祖父陪你去釣魚好不好?你今天晚上依舊跟祖父睡好不好?」   慎哥兒的眼睛滴溜溜直轉,一會兒看看李長青,一會兒看看姜憲,一會兒看看手中的小魚竿,最後,紆尊降貴般地點了點頭。   ※   親們,五月六號至九號要參加一個活動,需寫一個發言稿,今天就不加更了。 第874章兄弟   李長青不以為忤,高興地把慎哥兒高高地舉了起來。   姜憲等人嚇了一大跳。姜憲甚至要去拽李長青的胳膊了。誰知道慎哥兒卻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李長青聽到了得意得不得了,轉頭對姜憲等人道:「這孩子是個做武將的料!膽子大!」   姜憲鬆了口氣。   誰知道李長青卻一下子把慎哥兒拋到了半天空。   姜憲一聲驚呼。   李長青在慎哥兒的笑聲中穩穩地接住了慎哥兒,手臂連抖都沒有抖一下。   姜憲不由撫了撫胸口。   慎哥兒卻眼睛亮晶晶的,衝著李長青道:「還要,高高,還要……」   李長青歡喜得不得了,道:「真不愧是我們老李家的種!行!」   又把慎哥兒拋到了空中。   慎哥兒咯咯咯地笑得更加歡暢。   姜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很擔心李長青一個手不穩,沒接住孩子。   不過,她只是緊張地站在一旁,並沒有阻止。   她相信李長青敢拋慎哥兒到空中就一定有把握不會把孩子給摔著,而她的擔心,多半是出於母親的慎重和緊張。   還好李長青拋了幾下之後就只是把慎哥兒抱在了懷裡,可能也是有點擔心自己萬一手不穩。   慎哥兒不依,還要李長青拋他。   姜憲忙走了出去,溫聲對慎哥兒道:「祖父累了,等明天祖父再拋你好不好?」   慎哥兒是個受人說的孩子,特別是你溫聲細語地給他講道理的時候。   他雖然心裡不願意,但還是扁著嘴,很不高興地點了點頭。   李長青看不得慎哥兒這個模樣,就好像讓慎哥兒求而不得似的,他等姜憲等人轉身進了屋,就悄悄地對慎哥兒道:「我們不讓你娘知道。我等會兒再和你玩。」   慎哥兒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李長青卻被慎哥兒那黑亮黑亮的的眸子給鎮住了,覺得這世上沒有比慎哥兒更漂亮的孩子了。   事後他還曾悄悄地跟柳籬道:「說什麼金家的孩子都長得像觀世音菩薩座下的金童,那是因為他們都沒有看到過我們家的慎哥兒。要說長得漂亮,我們家的慎哥兒才是最漂亮的。他們金家的孩子誰能比得上?我是沒有像金家的人那樣到處去宣揚罷了。」   柳籬聽得嘴角直抽。   人家金宵幾兄弟小時候的確是長得英俊。   慎哥兒雖然不比金宵幾兄弟差,可也沒有這樣誇自己家孩子的。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等李長青抱了慎哥兒進屋,李續正在乳娘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在屋裡走著路,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裡,看見了李長青和慎哥兒就抱著乳娘的腿把臉一埋。   李長青就嫌棄道:「他只比慎哥兒小几個月吧?怎麼連走路都走不穩?還像個大姑娘似的,見人就躲,我就知道,這內宅婦人養出來的小子,個個都得養成姑娘樣兒。」   何夫人差點被氣個倒仰。   續哥兒被她當眼睛珠子似的捧在手心裡,那些服侍的丫鬟婆子誰敢讓他摔倒?走到哪裡都是一群人圍著,並沒有什麼機會走路。   倒是姜憲,從小就是這麼過來的,倒沒有覺得有什麼。   她看著何夫人臉色不對,只好道:「是慎哥兒太皮了,像續哥兒這樣多乖多聽話啊。」   「男孩子,當然是皮實點好!」李長青哼道,「我們家是武將出身,這還沒過三代呢,家裡的孩子就把本都給忘了,還怎麼可能在這世上立足!」   這話就帶著點訓斥的意思了。   姜憲作為兒媳婦也不好再多說。   李長青則看在兩個不經常在家的兒媳婦面上不好多說,直接對續哥兒的乳娘道:「你把他手給我放開,讓他自己走路!」   乳娘嚇得膽戰心驚,忙放開了手,但還是小心翼翼地跟在續哥兒的身後。   續哥兒什麼也不懂,睜著雙懵懵懂懂的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目光落在了被李長青抱在懷裡的慎哥兒身上。   他歪著小腦袋好奇地打量著慎哥兒。   姜憲被他的小模樣兒給吸引了。笑著蹲在他身邊道:「要不要和哥哥一起玩?」   續哥兒就咬著小指頭朝他的乳娘望去。   她的乳娘連忙點頭。   他也跟著點了點頭。   姜憲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這孩子,是太靦腆了一點。   李長青覺得慎哥兒沒什麼可和續哥兒一起玩的,但也不好駁了長媳的面子,只好有些不情願地把慎哥兒放在了地上。   慎哥兒手裡還捏著那釣魚竿,下了地拉著姜憲就要去釣魚。   姜憲生怕他把續哥兒戳到了,忙道:「你和弟弟玩一會兒,這魚竿讓柳娘子幫你拿著。」   柳娘子從小照顧他,雖然不是他的乳娘,可她比乳娘對他還細心,他是能感覺到柳娘子對他的好的。別人他不相信,柳娘子他還是相信的。很多他喜歡的東西都是柳娘子幫他收著的。   但他不僅沒有把魚竿給柳娘子,反而捏得更緊了,道:「要,釣魚。」   姜憲笑道:「你先和弟弟玩一會兒。然後和弟弟一起釣魚好不好?」   慎哥兒抿著小嘴不高興。   李長青看著也不高興了,道:「他喜歡釣魚你就讓他釣去,讓續哥兒在旁邊看著。」   慎哥兒聽了就衝李長青直笑。   李長青的表情都溫和起來。   姜憲撫額,不好駁了李長青的話,只好溫聲對慎哥兒道:「你聽見了沒有,你祖父說了,你要釣魚可以,但要帶著弟弟一起玩。你行嗎?」   慎哥兒忙不迭地點頭,卻向續哥兒投去不屑的一瞥,好像在說,你連路都走不穩,能和我玩什麼似的。   續哥兒還不知道他被慎哥兒嫌棄了,聽說慎哥兒要帶他玩,就朝著慎哥兒露出個討好的笑容。   慎哥兒別過臉去,像沒有看見似的,蹬蹬蹬地跑去了東次間。   續哥兒就邁著小腿追了過去。   地上鋪的是青磚。   續哥兒的乳娘嚇得半死,忙跟了過去。   柳娘子也跟了過去。   她怕慎哥兒掉到大魚缸裡去了。   兩個服侍的丫鬟婆子也呼啦啦地全都跟了過去。   何夫人還不放心,吩咐朱雪娘:「你也跟過去看看。」   朱雪娘巴不得的,朝著姜憲和康氏福了福,也去了東次間。   李長青好像這個時候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孫女似的,問姜憲:「你上次說大妞兒託給了承恩公夫人幫著看病,現在怎麼樣了?好點沒有?我過中秋節的時候專程讓人備了一份厚禮過去,你平時也要多寫信去感謝人家一下才是。」   大妞兒在承恩公府的事,大家都有意無意的沒有明白說出來。   畢竟內閣也好,簡王也好,到現在還對姜憲深深的忌憚著。   ※   我在為蘭州之行囤稿子,今天只有兩更,可月票還在雙倍期間,我已經感覺到月票在離我遠行……嗚嗚……求同情月票…… 第875章玩樂   姜憲笑道:「我知道了!」   何夫人疑惑道:「你們在說什麼?大妞兒怎麼了?上次不是說已經好了嗎?怎麼又扯上了承恩公夫人?」   姜憲向來是不屑說謊的,可這件事要不要告訴何夫人,得由李長青決定。   她就沒有吭聲。   李長青對待何夫人永遠是那麼簡單粗暴。   他不耐煩地道:「男人說話女人家插什麼嘴!大妞身子弱,請了承恩公夫人幫著去找大夫,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有什麼好到處宣揚的。」   何夫人臉都氣白了。   難道姜憲就不是女人嗎?   憑什麼他什麼事都跟姜憲說,跟她就不能說了?   姜憲還是他兒媳婦呢!   可何夫人到底不敢當著姜憲的面表露出絲毫的不滿來。   她只好把這口氣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姜憲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了。   她是理解李長青的做法的。   畢竟何夫人嘴裡就關不住一句話,跟她說過的事,等同於告訴了李府的所有人,也等於是告訴了整個太原城的人……但李長青對待何夫人的態度……她覺得非常有問題,得找個人勸一勸才是。   她低頭在心裡琢磨著。   東次間卻傳來一陣陣孩子們歡快的說話聲。   「魚,魚,大魚!」   「別吵!魚,都讓,讓你,嚇跑了!」   結結巴巴的是慎哥兒。   聲音清脆又清楚的是續哥兒。   「好大的魚呀!」他在那裡感慨,「中午有大魚吃!」   「這魚,不能吃!」慎哥兒道,「笨蛋!這是,看的魚。」   續哥兒聲音甜甜的:「哥哥,哥哥,魚不能吃,那為什麼還要釣?」   慎哥兒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半晌沒有說話。   然後東次間又響起了續哥兒的聲音:「哥哥,哥哥,我也想釣魚!你給我玩一會兒好不好?我也想玩兒一會?」   「你不說,魚不,不能吃,那你,還釣?!」慎哥兒不耐煩地道,「一邊,看著!」   「哥哥,我也想玩兒!」小孩子的話永遠都是答非所問的,續哥兒道,「哥哥,哥哥,給我玩一會兒唄?我就玩一會兒……」   慎哥兒沒有吱聲。   續哥兒就一直喊:「哥哥,哥哥,給我玩一會兒。哥哥,哥哥,我也想玩一會兒……」   何夫人覺得非常的丟臉,麵皮漲得紫紅,厲聲吩咐身邊的人:「還傻愣愣地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去給二公子尋個釣魚竿來。」   只是她的聲音還沒有落,東次間已傳來慎哥兒的聲音:「給你!你別,掉水裡!」   「謝謝哥哥!」續哥兒大聲的道,歡快的情緒連坐在廳堂裡的人都聽出來了。   李長青就若有所指地瞪了何夫人一聲,道:「小孩子的事,大人插什麼手?」   何夫人很想問一句「若是慎哥兒沒有答應呢?」,可看著李長青已隱隱有些鐵青的臉,何夫人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李長青懶得再理會何夫人,吩咐身邊的小廝:「去,給大少爺再找副魚竿來。」   小廝應諾,一溜煙地跑了。   何夫人氣得指尖發抖,想著為什麼不說是給二少爺拿副魚竿來呢!   敢情慎哥兒沒了魚竿就得趕緊弄一個來,續哥兒沒有魚竿就只能站在魚缸旁邊看著。   她覺得這件事等姜憲走了,她得和李長青好好理論理論。   結果李麟和高妙容抱著孩子過來給李長青請安。   李長青笑道:「今天倒是來的齊。」然後讓人去跟李泰說,要灶上燒兩桌子席面,等會兒大家一塊兒喝個酒,又讓人去請了李麟兩口子進來。   看見書房裡有這麼多人,李麟和高妙容都有些意外,忙上前行禮。   何夫人剛才受了李長青的氣,此時說話就有些不冷不熱的,道:「你們怎麼過來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李麟聽得一哽,頓了頓才笑道:「郡主和慎哥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們尋思著來串串門。讓冕哥兒和慎哥兒也碰個面,免得他們堂兄弟見了面,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的。」   「這話說得是!」李長青聽了很是歡喜的樣子,道,「李家就這幾個人,要是還不走得親熱些,那怎麼能行?要不是怕別人說閒話,我之前壓根沒有打算讓你那麼早就分出去。」   李麟不由看了高妙容一眼。   當初李長青要他分家出去,原因就是他執意要娶高妙容。   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李長青卻一直沒有提起來過。沒想到如今他們孩子都有了,李長青卻說出這樣的話來。   難道是因為這件事現在說出來也沒什麼關係了的緣故?   但李麟還是有點擔心高妙容會生氣。   高妙容的確很生氣,但她一個做侄媳婦的,總不能去反駁叔父的話。   她就狠狠地瞪了李麟一眼。   李麟忙賠了個笑臉。   李長青看在眼裡,眼底不由閃過一絲不屑。   姜憲身份那麼尊貴,也沒有看見她給自己兒子白眼。康氏、郭氏都是低嫁,也沒有看見她們對丈夫不敬。這落魄人家出來的最是麻煩,又忘不了從前的架子,又沒能力撐起來,不知道哪句話就讓他們不舒服了,還不如娶個農家女,至少人家可以踏踏實實、老老實實地過日子。   不過,這是李麟自己選的。是苦是甜都要自己咽下去。他這個做叔父的夠對得起李麟了。   他是不會再去管李麟的事了。   想到這裡,他也就當是沒看見了,和姜憲商量:「把阿驥的媳婦也叫過來吧!我們家沒那麼大的規矩。你們妯娌一起說說話。」   姜憲笑著應「是」,吩咐繡兒去請人,然後讓人給冕哥兒包了個雙份的紅包當見面禮。   冕哥兒比續哥兒小三個月,六月份過的周歲,長得像李麟,高鼻梁大眼睛,看人的時候怯生生的。說話雖然比不上續哥兒那麼清楚,卻也能讓人聽得懂了,只是和續哥兒一樣,估計很少走路,走得不太穩當。   姜憲讓慎哥兒和續哥兒過來跟冕哥兒見禮。   慎哥兒斜睨著雙眼睛,很冷淡地喊了聲弟弟。倒是續哥兒,不知道是不是經常有機會見面的緣故,上前拉了冕哥兒的手就喊「弟弟」。   冕哥兒卻突然快如閃電般地一巴掌打在了續哥兒的臉上。   續哥兒被打懵了似的,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倒是續哥兒的乳娘,驚呼一聲就上前將續哥兒抱開了。   續哥兒這時才感覺到痛似的,「哇」地一下哭出聲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又見Cadyss的靈獸蛋,開心!   謝謝! 第876章打人   何夫人頓時像胸口被捅了一刀似的,跳起來就朝續哥兒跑去。   李長青也沒有料到,想到被打的人雖然是續哥兒,可打人的是冕哥兒,還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他雖然心疼續哥兒,可也沒辦法去責怪冕哥兒,一時間倒不好說什麼。   可就在這時,一直站在旁邊沒有吭聲的慎哥兒卻突然上前一步,「啪」地一下就把冕哥兒推在了地上。   冕哥兒摔了個屁墩,「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慎哥兒!」姜憲神色大變。   家裡沒有其他的孩子,眾人都寵著、讓著慎哥兒,淼淼過來玩,也因為淼淼是小姐姐,又性情溫和,總是順著慎哥兒,養成了慎哥兒有些霸道的性子,可他卻從來沒有對誰動過手。   難道是被寵壞了?!   姜憲急得不行,上前幾步就蹲在了慎哥兒的面前,肅然地道:「你怎麼能打弟弟?!」   慎哥兒卻指著續哥兒道:「他打人!」   言下之意,是指冕哥兒打了續哥兒。   姜憲頓時頭痛不已,忙道:「可你是哥哥!你力氣比冕哥兒大,懂得的也應該比冕哥兒多才是。冕哥兒不對,你應該好好和他說,你怎麼能一言不發就打人呢?」   慎哥兒抿著嘴不說話。   通常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時,都認為自己沒有錯,是堅決不道歉,堅持不妥協的。   姜憲撫額。   那邊高妙容已花容失色地跑到了冕哥兒身邊,一把抱住了孩子,一面上上下下地摸著孩子的身子骨,一面急切地道:「冕哥兒,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裡摔到?你哪裡疼,快跟娘說!」   好像急得眼淚都要落了下來。   冕哥兒長這麼大還沒有誰敢動他一個指甲蓋,突然被慎哥兒推倒在地,他嚇壞了。平時伶牙俐齒的,此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知道指著慎哥兒哭。   姜憲很是內疚,忙道:「冕哥兒不哭!是哥哥不對。嬸嬸讓你哥哥給你道歉,保證再不推你了好不好?」   李麟也蹲在了冕哥兒身邊,面沉如水地摸了摸兒子的頭,溫聲地道:「冕哥兒不哭!告訴你娘,你哪裡疼?」   冕哥兒直搖頭,哭得像個淚人似的,抽泣著對高妙容道:「打他!打他!打死他!」   屋裡的人神色俱是一變。   小孩子吵鬧打架是常事。你打了我,我要打回來,也是常事。若是姑娘們肯定是要教訓一頓的,可小子們就隨他們去了。反正都是小小一個人,再重的手也不過打個鼻青臉腫,不會傷筋動骨。大人通常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卻沒有哪個孩子說要往「死」裡打的。   何夫人當即就不高興了。   敢情她的孫子被人打了,慎哥兒幫她打回去了,冕哥兒竟然敢說要打死慎哥兒!   她原本就不是個能忍的人,之前在李長青那裡受的氣還沒有消,此時又遇到了續哥兒被打,她哪裡還忍得住,聞言立刻就站了起來,厲聲道:「妙容,我只是你嬸嬸。本來這話不應該我來說,可你們家冕哥兒這話說得可不對頭。誰家的孩子小小年紀就生啊死啊的!你們做大人的,言傳身教,是不是也要檢點一些!   「我們李家現在雖然是不愁吃不愁穿的,可也不是那立家百年的功勳世家,還當不起喊打喊殺的!」   言下之意是指責高妙己身不正,才沒有教好孩子。   高妙容好不容易才得了這麼一個兒子,平時看得像眼珠子似的,卻被慎哥兒推到了地上,哭成了這個樣子。她心疼極了,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聞言不由不悅道:「嬸嬸,您這話說的就有點過分了。冕哥兒不過是個孩子,知道什麼是生什麼是死的?不過是被嚇壞了說出來的童言童語罷了。怎麼就扯到了家風、為人上了呢!嬸嬸這麼大頂帽子,我可戴不起!」   從前高妙容和何夫人的關係最好,後來雖然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可何夫人在心裡卻從來不曾真正的責怪過她。而高妙容,她雖然覺得何夫人又蠢又笨,可何夫人畢竟是李長青的繼室,何夫人能幫她的地方很多,而且何夫人也非常的好擺布,時間一長,她對何夫人不免就有些漫不經心,加之有了朱雪娘從中挑撥,她和何夫人的關係漸行漸遠,卻也沒有想到過要和何夫人不來往。   可今天,何夫人太過分了。   她不喜歡李麟,瞧不起李麟,覺得李麟窩囊,因而把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了冕哥兒的身上,甚至覺得,冕哥兒在她的培養之下,肯定會成為第二個李謙,甚至會比李謙更有出息。到時候她雖然沒能像姜憲那樣妻憑夫貴,卻可以母憑子榮,一樣可以壓過姜憲。   所以高妙容才沒能忍住。   何夫人一時間臉色發白,她想說些什麼,卻口拙的說不出來,只好捂著胸口瞪著高妙容,道著「你,你,你」的。   陪著孩子們一起出來的朱雪娘看了卻眼珠子一轉,驚恐地高聲道:「不好了!夫人氣得昏過去了!」說著,三步並作兩步地竄到了何夫人面前,暗示般地捏了何夫人一下。   何夫人一愣,馬上就明白過來。   然後她配合著朱雪娘,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屋裡的場面一下子就亂了。   一個孩子倔強地站在那裡不說話,另外兩個孩子像比賽似的,一個哭得比一個大聲。姜憲等人或是在訓斥孩子,或是在哄孩子,或是抱著孩子傻傻地望著何夫人,而何夫人則被朱雪娘和屋裡的丫鬟、婆子們半扶半抱地放在了羅漢床上,有的掐著何夫人的人中,有的低聲道著還是去請個大夫過來……   康氏和李雪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亂糟糟的場面。   兩人不由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問姜憲:「這是怎麼了?」   姜憲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李長青卻怒了。   「行了!」他大喝一聲,「啪」地一下拍得桌子上的茶盅茶壺都「叮叮噹噹」地跳了起來,「一個個的像什麼話!孩子打架而已,大人們摻和些什麼!這件事誰也不準再提。阿麟,你去讓人請兩個大夫來,阿麟媳婦,你抱著孩子暫時到東廂房歇會兒。續哥兒的乳娘,你抱著孩子守在夫人的身邊。郡主也別責怪慎哥兒了。有什麼事等大夫來了再說。」   ※   親們,這是昨天晚上趕出來的稿子,由草稿箱君發布。   感謝它賜於我們稿子……   繼續求月票。 第877章相視   屋裡頓時安靜下來,照顧何夫人的照顧何夫人,給高妙容和李麟撩帘子的撩帘子,續哥兒在李長青拍桌子的時候被嚇著了,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只敢哽咽的小聲抽泣,一雙眼睛腫得像核桃似的。   只有慎哥兒最鎮定,可也像個被霜打了的小樹苗似的,蔫蔫地低著頭,在那裡玩著衣角。   姜憲長嘆了口氣。   李長青卻心痛慎哥兒。   在他看來,慎哥兒這麼做才是對的。   續哥兒是他的堂弟,他是長房長孫,以後是要支應李氏門庭的,那麼照顧弟弟妹妹就是分內的事。續哥兒被人打了,慎哥兒為剛認識的續哥兒出頭,說明慎哥兒天生有顆愛護手足之心,這才是一個當家人最重要的品質。   正好此時李麟夫妻不在屋裡了,他不由對姜憲道:「郡主,我知道這打人是不對的。可也要看是在什麼情況之下。我們慎哥兒,那也是為續哥兒出頭,他這可是愛護手足,你也不要再教訓他了。要怪,也只能怪孩子們都太小了,不知道該注意些什麼。慎哥兒以後可是李家的家主,可不能像尋常的孩子那樣要求他。這當家的人,沒了血性,老虎也能變家貓。那可是不行的!」   就差沒有說慎哥兒這樣做很好!   遇到這種事就應該衝過去打一頓!   你別把孩子嚇著了,弄得孩子以後變得膽小怕事,沒有主見。   姜憲聽著哭笑不得。   有血性也不能這樣的粗暴,一不合意就動手,這不是有血性,這是小霸王。   還好李謙和她心意相通,給他們的長子取名的時候用了「慎」這個字,就是希望他遇事多動腦子,行事低調謹慎。   姜憲這一刻非常的想念李謙。   李雪卻怕姜憲被李長青訓話面子上過不去,見姜憲沒有吱聲,她忙打圓場般地道:「我說這是怎麼了?原來是孩子打架了!慎哥兒、續哥兒和冕哥兒年紀原本就相差不大,玩著玩著打起來也是常事。照我說,我們根本就不用去管他們——說不定我們在這裡氣得半死,孩子們早已經又玩到了一起。」   康氏也道:「慎哥兒還小,不懂事,慢慢教就是了!誰生而就會!就是那些天才,也不過是讀書寫字比別人厲害些!那些生而就會的,不是人,是妖怪!」   這話李長青愛聽。   他立刻道:「阿驥媳婦說得對。我瞧著太皇太后就很會教孩子。」   言下之意,慎哥兒能像姜憲這樣就很好!   他真是這麼想的。   如果他的孫子能有膽量在金鑾殿上狙殺藩王,那他們李家最少還能雄霸一代。   他死也瞑目了。   李長青一直可惜姜憲是女子。   要是個男子,一早做了攝政王了!   姜憲覺得自己此時說什麼都會被他們反駁,不如不做聲。   康氏就上前輕輕地摸了摸慎哥兒的頭,道:「慎哥兒別生氣!你娘也是為你好!你看那官府的捉人,也要審犯人,問那犯人一聲是不是做過違法的事吧?我們慎哥兒以後可是王爺,是比縣太爺更加了不起的人,總不能連個縣太爺也不如吧?」   慎哥兒聞言精神了一些。   康氏忍不住笑。   這孩子,雖然有時候皮得讓人恨不得打他兩下,可你真心誠意地和他說,他願意接受。   姜憲看著不由暗暗搖頭。   這孩子,典型的吃軟不吃硬,這樣的性子,最吃虧不過了。   以後還不知道會走多少彎路呢!   想到這裡,姜憲的心裡不由得一軟,上前去抱了慎哥兒。   慎哥兒說話不太清楚,可心裡卻明鏡似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窩在了姜憲的肩頭。   聽到消息的郭氏趕了過來。   或許是因為懷孕沒多久,郭氏的臉色有些臘黃,神色憔悴,她匆匆地給李長青和姜憲等人行了禮,就直奔續哥兒而去。   續哥兒喊了聲「娘」,眼淚像珠子似的落了下來。   郭氏伸手就要抱他。   續哥兒的乳娘忙道:「三奶奶,你身上還懷著一個呢!小心閃了腰!」   「我沒事!」郭氏執意把續哥兒抱在了懷裡,親了親孩子的面頰,又讓乳娘幫續哥兒擦眼淚。   等續兒哥把小臉擦乾淨了,就急急忙忙地指了慎哥兒道:「弟弟打我,哥哥幫我打架。」   來的路上郭氏已經了解了事情的經過。聞言忙向姜憲投去感激的一瞥,然後溫聲對續哥兒道:「那續哥兒謝謝哥哥了沒有?」   續哥兒不好意思地笑,又把臉埋進了郭氏的懷裡。   郭氏就把續哥兒放在地上,輕聲地道:「那我們續哥兒去向哥哥道個謝,好不好!」   續哥兒輕輕地點了點頭,蹬蹬蹬地跑到慎哥兒的面前,拉了慎哥兒的手,道:「哥哥,我們再去釣魚好不好?」   這就是要和好的意思!   慎哥兒看了姜憲一眼。   姜憲有些心疼兒子不會說話,忙笑著點了點頭,道:「你要是想去釣魚,就和弟弟一塊兒去吧!」   慎哥兒猶豫片刻,道:「我聽,娘的話。」然後有些赧然地牽著續哥兒跑去了東次間。   「這孩子!」姜憲頗有些無奈地搖頭。   郭氏就上前又給姜憲行了個福禮,道:「多謝慎哥兒幫了我們續哥兒。大堂嫂那裡,我代您去給她陪個不是好了。」   總不能讓姜憲親自去給高妙容道歉吧?   姜憲卻沒有想這麼多,她笑道:「看看情況再說吧!」   她隱隱覺得這件事不會就這樣完了!   東次間裡再次傳來續哥兒歡快的笑聲:「哥哥,哥哥,這魚不吃食,我們去把它捉起來吧?」   「傻蛋!」慎哥兒道,「你總餵它,它們,不吃了。」   「我沒有總是餵它們!」續哥兒不服地道,「它們都跑到你那邊去了。」   好像已經忘記了剛才被打的那一巴掌。   還真應了李雪那句話,大人還在這裡生氣呢,孩子們早就又玩到一塊去了。   何夫人見郭氏都趕過來了,怕郭氏一不小心動了胎氣,再也裝不下去了,睜了半隻眼睛朝著朱雪娘使著眼色。   朱雪娘會意,高聲驚呼:「夫人,您醒過來了。」   何夫人就扶著朱雪娘的手坐了起來。   李長青等人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她感覺哪裡不舒服。   何夫人只好捂著胸口道:「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剛才好像聽到續哥兒的哭聲,又醒了過來!」   ※   我覺得我這會兒應該已經到蘭州了…… 第878章芥蒂   剛才的情況很混亂,眾人自然不會去置疑何夫人,郭氏忙上前服侍何夫人穿鞋。   何夫人「哎喲」一聲攜了郭氏的手,失聲道:「這種事你放著,你放著!你好好照顧好你肚子裡的那個就行了。」   郭氏也沒有勉強,低聲道謝,退到了一旁。   何夫人就問李雪:「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李雪因自己是孀居,平日裡有什麼熱鬧的事都會避避嫌。   她道:「我在二奶奶那裡說話,叔父讓人去請二奶奶,二奶奶就約了我一起過來。正巧我也想見見慎哥兒,就過來了。」   沒想到卻看到這樣的一幕。   何夫人可能也想到了剛才發生的事,她的眉毛不由挑了起來,對姜憲道:「就是教訓孩子,也要看是什麼事。你也不要一味地只知道壓著孩子,好好的一個孩子,弄不好就像個小姑娘似的怕這怕那的了。你公公向來不贊成把男孩子養在後宅,就是這個道理。你看看王爺,看看阿驥,看看阿駒,哪一個不是有主見的?!」   那是因為慎哥兒維護的是續哥兒吧?   姜憲在心裡嘀咕著。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倒不好和她說什麼。只是趁著大家都圍在何夫人身邊的時候,她去了一趟高妙容那裡探望冕哥兒。   「孩子有沒有什麼外傷?」她歉意地道,「是我沒有管教好孩子,實在是對不住!」   冕哥兒沒有什麼事,只是哭得厲害,加上他覺得慎哥兒沒有受到懲罰,心有不甘,一直哭鬧著哄不好,直到剛才哭累了才沉沉地睡著了。   高妙容心裡當然恨,只是當著姜憲的面不好表現出來罷了,可說出來的話卻不客氣:「還好慎哥兒只是回來做幾天客,這要是住在老宅,兩兄弟豈不是要天天打架?不過,到底有親有疏,續哥兒是他嫡親的堂弟,相比之下我們冕哥兒和慎哥兒就隔著房頭了,也難怪慎哥兒要幫著續哥兒了。」   孩子被人打了,不管是誰心裡都不痛快。   姜憲無話可說,鄭重地向高妙容道歉,聽了幾句不好聽的話,見李麟帶著大夫走了進來,就起身告辭了,只是出了門還聽見高妙容在高聲嚷道:「我的孩子無緣無故地被人打了,你還讓我不要說話,你怎麼這麼窩囊?我跟了你是我眼瞎,怎麼這孩子也跟著眼瞎了,投胎到你的名下……」   她還沒有走遠,這話明擺著就是說給她聽的。   姜憲皺了皺眉。   回到李長青的書房裡發現家裡的女眷都避到了東邊的次間,應該是大夫進來給何夫人瞧病了,姜憲也去了東次間。   大大的青花瓷魚缸前,慎哥兒和續哥兒一人一個小板凳,一人一個小魚竿,堂兄弟兩個正站在板凳上在魚缸前釣魚。各自屋裡的管事嬤嬤都守在一旁,就怕兩個小人出點什麼意外。   郭氏、李雪、康氏早坐在旁邊的羅漢床和太師椅上笑盈盈地看著兩個孩子說著閒話。   慎哥兒見母親進來了,丟下小魚竿就跳下了小板凳,動作利索得讓李雪不由嘖嘖稱讚,道:「我就說,冕哥兒每次出門身邊都跟著一群人,慎哥兒怎麼就把他推到地上了?瞧這身手,以後肯定是個練武的好料子!」   練武的好料子,也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吧?!   郭氏有些擔心地望向姜憲。   見姜憲不僅沒有生氣,還笑眯眯地抱住了衝到她懷裡的慎哥兒,道:「宗權也這麼說。本來想早點找個武功師傅好好地讓他學學拳法的,可你們也看到他這性子了,這脾氣要是不改改,還真不敢讓他去學拳。萬一不知道輕重的傷了人可怎麼辦?」   這倒也是!   幾個人連連點頭。   慎哥兒卻把臉貼到了姜憲的臉上,低聲道:「娘,不生氣!」   這就是給她道歉了!   姜憲感受到了兒子的不安,心裡頓時軟成了一灘水,趁機溫聲地和他說道理:「你是不是覺得冕哥兒做得不對,才推了他?」   慎哥兒點了點頭。   姜憲道:「你看,你都知道他不對了,結果你還和他做一樣的事,把他推在了地上。那你是不是也不對啊?」   慎哥兒猶豫了半晌,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姜憲就溫柔地摸了摸兒子的頭,道:「那我們等會兒去給冕哥兒道個歉,好不好?」   慎哥兒沒有吱聲,良久才道:「他不推,我就,跟他說。」   姜憲也不想把兒子教得全然沒了脾氣,道:「這次是你不對,我們去給他道歉。但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你要先跟人講道理。道理講不通了,才能動手。知道嗎?」   慎哥兒點了點頭。   再多的,以慎哥兒的年紀說了他也未必聽得懂,先這樣好了!   姜憲在心裡琢磨著,也許慎哥兒需要的不是一個拳腳師傅,而是一個會講授「帝王之術」的師傅。   她想到了柳籬。   當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柳籬合不合適,她還要再仔細地想想。   姜憲把兒子放到了地上,溫聲道:「你還要去釣魚嗎?」   慎哥兒點頭。   續哥兒正盯著他瞧,魚也不釣了。   就在慎哥兒跑回去繼續釣魚的時候,續哥兒突然丟下了小魚竿,像慎哥兒一樣喊著「娘」,有些笨拙地由乳娘扶著下了小板凳,搖搖晃晃地朝郭氏跑去。   姜憲生怕他摔跤,他卻好生生跌跌撞撞地朝郭氏撲過去。   郭氏身邊的乳娘在他撲到郭氏的懷裡之前抱住了他,輕聲哄著他道:「二少爺不能撲到三奶奶身上,三奶奶給二少爺懷著弟弟呢!」   續哥兒不太懂,眨巴著眼睛滿臉渴望的望著母親。   自郭氏被診斷有身孕,就再也沒有抱過他。   他這是看到慎哥兒被母親抱住,他也想被母親抱了。   李雪看著真是稀罕壞了,忙道:「姑母抱你好不好?」   續哥兒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乖乖地朝著李雪伸出了雙手。   李雪笑呵呵地把續哥兒抱在了懷裡,郭氏則忍不住握住了兒子的小手。   這孩子的性子真是好!   姜憲看著都非常的喜歡了。   她笑著打趣道:「續哥兒肯定像外祖父——李家可沒有這麼好脾氣的孩子。」   大家哈哈大笑。   頓時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康氏有些遺憾地道:「若是大妞兒在這就好了!」   郭氏雖然不清楚內情,卻知道大妞兒身體不好,安慰康氏道:「吉人自有天相。我有個堂妹,月裡不足,可精心養著,到了十歲上頭人就漸漸好了。成親之後接連生了兩個兒子。你也不用太擔心。」   ※   親們,是雙倍月票的最後一天,求月票啊…… 第879章教育   郭氏說得極其真誠,一聽就不是客套話,康氏很感激,連聲向郭氏道謝。   慎哥兒就跑過來要拉續哥兒,道:「我們,去釣魚。」   續哥兒靦腆地笑,張大了眼睛望著郭氏,好像在問郭氏行不行。   郭氏笑著又摸了摸續哥兒的頭,溫聲道:「去跟哥哥玩吧!要聽哥哥的話。」   續哥兒連連點頭,掙扎著從李雪的懷裡溜了下來,牽了慎哥兒的手,道:「我聽哥哥的話。」   慎哥兒就衝著續哥兒笑。   兩個小人兒手拉著手圍著魚缸釣魚。   不過,這次慎哥兒讓人把續哥兒的小板凳挨著他的放了,兩人一起趴在魚缸沿子上玩。   姜憲就差人去問了問冕哥兒那邊的情況。   小丫鬟過來回道:「大夫還在把脈,還沒有開方子。」   姜憲吩咐那小丫鬟:「去那邊等著。一有消息就過來稟一聲。」   小丫鬟應聲而去。   郭氏滿臉羞慚,道:「都是我們家續哥兒惹得禍,連累了慎哥兒。」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呢!」姜憲不愛聽,不過因為李雪在這裡,她也沒有多說。   李雪隱約察覺到了,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轉移了話題,和他們說起李冬至出閣的事來:「我們這邊還缺個送嫁的人。你們三妯娌都不可能去,我想請何大舅太太和表姑奶奶過去,你們覺得怎樣?」   何瞳娘長得好看,何大舅太太精明能幹,代表李家去送嫁,看著頗為體面。   姜憲笑道:「我覺得挺好。你們覺得呢?」   她詢問康氏和郭氏的意思。   康氏和郭氏忙道她們也覺得好。康氏不免就有些不安,道:「還要跟婆婆說一聲,免得她老人家責怪我。」   姜憲身份特殊,她要是去送嫁,蘇浙的巡撫都要出面接待,李冬至嫁的又是么兒子,上面有以後會成為左家宗婦的大嫂,下面有和左家門當戶對的妯娌,而李長青為了讓左家能接納李冬至,和李謙商量之後,給李冬至準備了五萬兩銀子的陪嫁,這足以讓李冬至成為幾個妯娌裡的焦點了,若是姜憲再去送嫁,李冬至未免太高調,反而不容易融入左家。   郭氏如今有了身孕,根本不可能遠行。   最合適的就是康氏了。   可康氏想去京城探望大妞兒。   郭氏並不太清楚大妞兒的事,但既然康氏不方便去,郭氏覺得康氏肯定有她不方便去的理由,想了想,道:「要不要我跟婆婆絮叨絮叨這件事?畢竟我和婆婆住在一起。」   康氏有點心動。   姜憲卻道:「不用你出面,我來跟婆婆說吧!」   何夫人的心思特別多,她怕郭氏的分量不夠,沒幫成康氏,反而把自己給拖下了水。   康氏和郭氏都覺得姜憲能出面最好不過了。   李雪就道:「大妞兒現在怎樣了?「   大妞兒的事她是知道的。   李長青因為這個,曾特意給承恩公府送了一份大禮過去。   康氏聞言就笑了起來,道:「我走的時候她連眼皮子也沒瞥我一下。」說完,不免又有些傷心。   李雪勸她:「她現在還不懂事嘛!」   幾個人的話題就轉移到白愫身上去了,誰都沒有注意到帘子被悄悄地撩開,李長青站在帘子外面朝著慎哥兒悄悄地招手。   慎哥兒看了看姜憲。   李長青忙朝著慎哥兒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驚動姜憲。   慎哥兒想了想,跳下小板凳跑到了李長青的身邊。   李長青抱了慎哥兒就往外走。   續哥兒有些傻眼。   他看了看正在說話的幾個大人,也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   兩人的乳娘也快步出了東次間,就看見續哥兒想下臺階卻不敢,扶著臺階旁的紅漆柱子急得團團轉,而李長青則把慎哥兒放在院子裡的紫藤花架下的石桌上坐好,自己則坐在石墩上,和慎哥兒小聲地說著話。   續哥兒的乳娘就牽了續哥兒的手,慢慢地朝李長青和慎哥兒走去。   走近了,聽到李長青道:「……你娘是不是說你做得不對?你別什麼都聽你娘的!祖父就覺得你做得很對。你和續哥兒可是嫡親的堂兄弟,是最親的,有人欺負續哥兒,你給續哥兒幫忙,這才是做大哥的樣子。要是跟著你的人你都罩不住,誰還肯聽你的話啊!你有事的時候誰還會幫你啊!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慎哥兒覺得祖父說的話和他娘教給他的道理完全是背道而馳的。他睜著一雙大眼睛,滿臉的困惑。   李長青就道:「反正你聽祖父的沒有錯!你爹都是我教出來的。你看他,現在都是王爺了!」   慎哥兒不知道王爺是什麼,只是覺得他爹很厲害,跟著他爹出去的時候誰都討好他。當然,他跟著他娘出去的時候大家也都討好他。可他跟著他爹出去的時候討好他的人是些當官的,而跟著他娘出去的時候則全是些婦人,而且那些婦人只會誇他長得好看,人很機敏,不像圍著他爹的那些人,誇他天生神力,聰明伶俐,虎父無犬子,以後肯定是個大將軍。   他想當大將軍!   所以他想了想,就朝著李長青點了點頭。   李長青興奮地拍了拍大腿,道:「這就對了!你以後要聽祖父的!」   慎哥兒「嗯」了一聲。   續哥兒跑了過來,撲著抱住了李長青的大腿,笑嘻嘻地喊著「祖父」和「哥哥」。   李長青心情好,一面把續哥兒抱坐在了他的膝上,一面嘀咕道:「也不知道像誰?傻乎乎的,被人賣了只怕還會幫著人數錢。」   續哥兒也聽不懂,嘿嘿地衝著李長青和慎哥兒笑。   慎哥兒就要從石桌上下來,道:「我要和弟弟玩。」   「好,好,好!」李長青喜笑顏開地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你們要像親兄弟一樣才好。」   慎哥兒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反正胡亂點著頭,拉著續哥兒跑到了院子角落的太湖石壘石旁邊。   續哥兒道:「哥哥,我們不釣魚了嗎?」   「又不能吃!」慎哥兒道,「你傻啊!」說著,蹲下來把太湖石旁邊的幾株像草一樣的植物拔了起來,對續哥兒道:「看,蘭花!」   續哥兒傻傻地重複:「蘭花!」   慎哥兒就讓他全都拔了。   續哥兒就聽慎哥兒的,和慎哥兒在那裡拔草。   李長青一抬頭,就看見柳籬花重金求來,特意種在他書房外面的蘭花一株株的全被兩個孫子拔了。   他不由大喝一聲,道:「慎哥兒,續哥兒,快快住手!」   ※   親們,今天一整天都在會場…… 第880章搗亂   兩個小孩各捏著一把蘭草茫然地望著李長青。   李長青不由喊了聲「祖宗」,道:「快把那蘭花放下!」   誰知道慎哥兒卻道:「我要,給我娘!我娘,喜歡!」   續哥兒一聽也道:「我也要給我娘!」   李長青一聽被氣笑了,走過去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你還給你娘,你娘要這個嗎?」   慎哥兒不服氣地道:「我認得。柳娘子,告訴我,認過。我娘,有好多,我娘,喜歡!」   續哥兒在旁邊跟著鸚鵡學舌:「我娘也喜歡。我也要送給我娘!」   李長青忍俊不禁。   屋裡的人聽到動靜,才發現慎哥兒和續哥兒都不見了,忙趕了出來。   就看見慎哥兒和續哥兒一人手裡抓了一把蘭草,站在那裡和李長青對峙著。   姜憲看著不由撫額,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過去。   慎哥兒看到她眼睛一亮,表功似的舉起手中的蘭草,大聲地道:「好多,蘭花,我給娘,回去種!」   姜憲只好先笑著親了親慎哥兒的面頰,然後道:「慎哥兒真乖,還知道給娘送東西了。」接著再道,「可這是祖父種在院子裡的,你怎麼能不告而取呢?而且蘭花都是很嬌貴的,你這樣拔出來,他們十之八九都活不成了,你不心疼嗎?」   慎哥兒看了看手中的蘭草,又看了看姜憲,蹲下來就把蘭草往拔出來的小洞裡按,覺得這樣這蘭花就能活過來了似的。   續哥兒看了,也跟著慎哥兒學。   姜憲哭笑不得。   李長青已被兩個孫子萌得不行,道:「算了,算了,小孩子不懂事,拔了就拔了。再買來種就是了。」說著,去拉兩個孩子,並道,「快起來,看這一身土的!」   續哥兒立刻就站了起來。   慎哥兒卻把手裡的蘭草按進了土裡才站起來。   姜憲忙上前牽了兩個孩子的手,歉意地對李長青道:「公公,對不住,都是我沒管好孩子!」   李長青倒也大度,揮了揮手道:「小孩子家不懂事,是常有這種事發生的,你不必放在心上。倒是慎哥兒,居然認識蘭花,把我嚇了一大跳。」   姜憲笑道:「我沒事的時候會帶著慎哥兒一起給花松鬆土。可能是他看得多了,就認識了,我也沒有想到。」   李長青滿意地點頭,道:「這孩子,就是聰明!」   有這樣誇人的嗎?   姜憲覺得自己額頭上好像有汗冒出來。   東廂房帘子正好這時撩了開來,李麟陪著個大夫模樣的人走了出來。   看見這麼多人都在院子裡,他嚇了一大跳,忙道:「這是怎麼了?」   「沒事,沒事。」李長青顯然不願意把自己兩個孫子幹的事告訴別人,而是道,「冕哥兒問完診了?怎麼樣?有沒有摔到哪裡?」   李麟很想說把孩子摔著了,讓李家的人也處罰處罰慎哥兒,可他請來的兩個大夫都是太原城數得上號的最好的大夫,這些大夫自然是常在李家走動的,與李長青、何夫人的關係比跟他的關係還要親近,他就是想這麼說也不行。   「萬幸沒有什麼事!」他笑道,「不過受了些驚嚇。大夫說開幾副安心定神的方子吃吃就好了。」   給冕哥兒看病的大夫聞言微愕,但很快低下頭去,像沒有聽到似的。   姜憲直覺李麟誇大了病情,她也沒有多說。   誰家的孩子被打了父母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她可以理解。   只是還沒有等她給李麟賠禮道歉,郭氏已上前給李麟福了福,道:「他大伯,真是對不住。都是我們家孩子太頑皮了。您大人有大量,還請不要放在心上。這醫藥費,我來出。等會兒大夫的方子出來了,我再看著藥方給冕哥兒送些藥材去,算是我這個做嬸嬸的給他賠不是了。」   到底是誰家的孩子先動的手……李麟臉上火辣辣的,忙道:「孩子們玩鬧,都是無心之舉!」   郭氏立刻道:「他大伯說的對,也就是郡主總這樣惦記著,讓我心中不安。」   言下之意,你家孩子打了我家孩子,就是玩鬧,是無心之舉,那慎哥兒打了冕哥兒,也是玩鬧,也是無心之舉,你為什麼非要揪著不放?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麟有半晌說不出話來。   姜憲大為佩服。   覺得郭氏不愧是郭永固的女兒,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實則有稜有角,厲害的很。   正在尷尬時,給何夫人看病的大夫走了出來,看見這麼多人,他也是愣了一下這才上前給李長青行禮,道:「夫人沒有什麼大礙,不過是氣鬱於心,吃兩副藥調理調理就好了。」   氣鬱於心,通常都是氣的。像李家這樣的大家大族,肯定有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事。   那大夫是一句多的也不敢問,忙隨著管事去開藥方了。   李長青就拍板道:「既然都是虛驚一場,大家就暫時先散了。兩個孩子也是一身的泥,先回去洗洗,用了午膳再說。」   也不提聚餐的事了。   眾人應諾,姜憲妯娌三個帶著孩子回了各自的住處,李雪則去通知廚房還是各做各的飯菜,李長青去了書房看何夫人,只留了李麟,在院子裡站了半晌,這才折回屋去。   孩子沒事,高妙容也冷靜了下來。   她知道誰也不會去責怪慎哥兒的。   不管慎哥兒有沒有道理。   她也就沒有問慎哥兒是不是受了罰,而是道:「我哥哥的事,我看還是另想辦法吧?」   今年六月,高妙華終於通過了院試,成為了一名貢生。可他若是想再進一步,在太原肯定是不行的,要麼是去陝西的鹹陽書院,要麼是去揚州的徑陽書院。當然,徑陽書院是最好的選擇。可徑陽書院並不是那麼好進的,若不是成績拔尖,就得有江南名士的舉薦。   高妙容就把主意打到了即將嫁入左家的李冬至身上。   當然,他們肯定不是讓李冬至一嫁到左家就提這件事,而是希望李冬至能幫忙,在兩、三年內把高妙華舉薦到徑陽書院讀書。   現在這樣一鬧,高妙容知道就算她去求何夫人,以何夫人護犢子的性子,肯定也是不會答應的,她也就沒有了機會去當面求李冬至了。可若是等到李冬至嫁過去之後,她再寫信給李冬至,就遠遠不如當面求李冬至的效果好。   可李冬至出嫁在即,只怕到時候何夫人的氣還沒有消。   萬一何夫人叮囑李冬至不要管高家的事,她豈不是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881章止步   求左家推薦高妙華去徑陽書院讀書的計劃就這樣擱淺了。   高妙容想想,不免有些埋怨高妙華不爭氣,因為算計陸家大小姐那件事被太原讀書人家嫌棄,好不容易從江南娶了個舉人家的小姐,結果這位小姐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摔茶盅摔碗的,和高妙華不是為早膳的稀飯太幹而吵架,就是為小丫鬟倒茶慢了而吵架。家裡三天兩頭沒個安生之地。高妙華一氣之下就住到了院子裡他成親前的一個相好那裡去了。結果她嫂子帶著一群陪嫁找了過去,把院子砸了不說,還把高妙華五花大綁地遊了一圈街,並放出話去,誰要是敢收留高妙華,就等著家裡被砸好了。   弄得不僅是高妙華,就連她也是顏面盡掃。   高妙華嚷著要休妻。   她嫂子也說了,休妻想都不要想,只能寫放妻書。她嫂子的賠嫁則要依著婚書上寫的,一分不少地讓她帶走。   高家這才發現婚書上對她嫂子陪嫁的處置,還有一條是「若夫妻和離,則財產由女方帶走」。   雖然很多人家都會在婚書上這麼寫,可真正如此做的卻幾乎沒有。   誰知道她娘家就攤上了!   高伏玉也後悔不已,可事到如今,後悔也沒有用,這門親事是高伏玉從前十分要好的同窗做的媒,這都不說,她嫂子嫁進來之後,高妙華跟她嫂子借了五百兩銀子,和她嫂子說要打點歲末的應酬。   結果在外面花天酒地完了卻沒有銀子還給她嫂子。   現在她娘家是一團糟。   高妙容暗暗嘆氣,決定明天去高伏玉那裡一趟,看看高伏玉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姜憲幾妯娌用過晚膳之後,卻又重新聚到了一起。   郭氏還帶了一小匣子蟲草過來,道:「這是我出嫁的時候我娘給我的,燉鴨湯最好了。給王爺和慎哥兒吃。若是吃了好,我再讓我娘家兄弟送些過來。」   蟲草男子吃了好。   郭永固是四川巡撫,四川又盛產蟲草。能被郭夫人當成陪嫁送給郭氏的,肯定是頂好的蟲草。   姜憲笑著道了謝。   郭氏就讓乳娘把續哥兒放在了地上,道:「去找哥哥玩去吧!」   續哥兒很高興,牽了慎哥兒的手。   慎哥兒就就對姜憲道:「娘,我和,弟弟,玩陀螺。」   姜憲笑道:「小心別抽著弟弟了就行!」   慎哥兒重重地點頭,牽著續哥兒去了廳堂。   因為天氣漸冷,姜憲沒讓慎哥兒出去。   康氏就主動和郭氏說起大妞兒的事來。   郭氏動容。   她沒有想到看上去有點冷情的姜憲會為康氏做到這一步,更沒有想到白愫居然會答應照顧大妞兒。   姜憲和白愫都是值得一交的人!   郭氏在心裡感慨著,有點羨慕康氏能得了姜憲的喜歡。   她道:「二嫂可定了什麼時候啟程?到時候我做幾件小衣裳您帶給大妞兒。」   康氏連連道謝。   三個人在一起說了半天的話。   等到李冬至出嫁的那天,李謙和李驥都沒有趕回來,說是公務繁忙,脫不開身。   李駒背了李冬至上轎。   新姑爺高高的個子,白白淨淨,人很靦腆,看上也挺溫和,姜憲覺得不錯。   何夫人也覺得不錯。   但想到女兒這一嫁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人,忍不住又捂著眼睛哭了起來。   郭氏在旁邊勸了半晌,直到李冬至的轎子出了太原城,何夫人這才止住哭聲。   姜憲開始和康氏收拾行李,準備十一月初四前往京城。   可就在初二的那天,姜憲接到了太皇太后的八百裡加急,讓她不要進京。   眾人滿臉的驚愕。   太皇太后告訴姜憲,不知道是誰把當年韓同心說過的「若是皇上不行了,再從宗族裡過繼一個就是了」的話告訴了小皇帝趙璽,趙璽聽了嚇得每天都花很多的時間在韓同心的面前盡孝,可韓同心卻沒有半點變化。趙璽慌了,來給太皇太后問安的時候悄悄地問孟芳苓,姜憲為什麼不去看他?孟芳苓當然不好給他講當年的事,只說姜憲生了孩子,要照顧孩子,沒有空回宮。   誰知道過了幾天,趙璽突然問孟芳苓,說姜憲是不是被人趕出京城的?   孟芳苓驚訝極了,卻也不敢和趙璽直言,只說這是流言。   可趙璽卻對太皇太后說,請太皇太后讓姜憲進宮,他想念姜憲了,讓姜憲去看他。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姜憲離開京城的時候趙璽才三歲,而且姜憲和趙璽相處的並不多,他從小就把他當寶的閔州他尚且都不想念,他怎麼會想念姜憲呢?閔州至今還在上林苑摘蘋果,當初要不是太皇太后暗中幫了閔州一把,閔州早不知道去了哪裡……   這必定是有人在暗中給趙璽出主意,在算計姜憲!   讓姜憲無論如何也不要進京。   她雖然想見到慎哥兒,可是比起親人間短暫的相聚,她更希望姜憲和慎哥兒都能安全順遂。   姜憲氣得不得了!   她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利用趙璽算計著她,她想到了前世自己的死。   但她又覺得,今生不是前世了,前世她所做的一切都符合她作為太后所應該做的事,可今生她卻撬動了太多人的利益,其中的糾葛恐怕比前世還要深,站在趙璽身後的人卻未必就是前世的那一個了。   她更想進京了。   不過,她雖然不妄自菲薄,卻也不驕傲自大。   她若是要進京,首先要和李謙打個招呼,這不僅是因為她之前就答應過李謙的,同時也是她需要藉助李謙手中的兵力,以保護自己和孩子在京城的安全。   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李謙和李驥之所以沒趕回來送李冬至出嫁,是因為慶格爾泰趕在李謙去「打劫」他之前先來偷襲了甘州。   還好李謙之前早已整裝待發,慶格爾泰打過來的時候才沒有手忙腳亂。   姜憲暗暗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前世,李謙唯一的敗績就來自於慶格爾泰。   這樣一來,李謙就不可能調兵遣將護送她進京了,她也不可能讓李謙在這個時候還分心照顧她,為她擔心。   姜憲決定先回西安,讓康氏一個人悄悄進京。   康氏太思念女兒了,猶豫了兩天,再加上不管是姜憲還是郭氏都勸她,讓她不要因為姜憲的緣故就改變行程,她這才下定決心要進京。   李長青非要留了姜憲在太原過年,並道:「你回西安去也不知道那邊是怎樣一個情景,在太原還有家裡人照應。」   姜憲執意要回西安。   這其中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   李長青太寵溺慎哥兒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882章戰敗   而且這種溺愛,不僅僅表現在對慎哥兒喜好的縱容和放任上面,還表現在對慎哥兒的教育上。   姜憲很擔心慎哥兒養成為達目的而崇尚武力的習慣。   李長青最終沒有拗得過姜憲,同意了讓姜憲回西安去,但想留了慎哥兒在太原過年。   兩人又是一番暗暗較量,最終在康氏啟程去了京城之後,李長青終於還是黯然地送走了姜憲母子。   所有的小孩子都有著驚人的直覺,誰喜歡他,誰不喜歡他,他遠遠比大人還要清楚明白,不是表面上給他一顆糖他就會覺得你對他有好感的。   慎哥兒知道他的祖父是非常喜歡他的。   走的時候趴在馬車的車窗戶上兩眼淚汪汪的對李長青道著:「祖父,您記得要來看我!」   李長青連連點頭,一時間覺得這官做得也沒什麼意思。自己的寶貝大孫子,想看看都很艱難。   這種情緒直到姜憲和慎哥兒走了七、八天才漸漸散去。   而正趕往西安的姜憲卻在半道上得到消息,李謙大敗慶格爾泰,慶格爾泰率著殘餘的幾盟兵馬往東邊逃竄。   往東就是榆林總兵府和太原總兵府的轄地了。   李謙飛鴿傳書給金宵和李長青,兩個總兵府枕戈待旦,慶格爾泰卻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不見了蹤影。   這是最麻煩的情況。   李謙在甘州督戰。   姜憲和慎哥兒安全地抵達了西安。   此時已經過了臘八節,甜水井早已經開始準備過年的年貨了。   陸氏、董珊瑚、情客和百結得了信都來看望她。陸氏受了謝元希之託還安慰她:「郡主不用擔心。王爺和二爺他們都好著呢!只是王爺聽說您帶著慎哥兒又折了回來,他心裡有點著急。先前還準備派人跟您說一聲,讓您依著原來的計劃去京城就是了。甘州這邊不會有什麼事的。沒想到您還是趕了回來!」   李謙在邊關殺敵,姜憲怕他一心掛兩頭,並沒有告訴李謙她為什麼沒有去京城。聞言她也沒有解釋,只說是回都回來了,其他的話就不再多說了。   陸氏她們都知道姜憲夫妻情深,並沒有多想,安慰了她幾句,問了問康氏,知道康氏去了京城,就各自打道回府了。   這個時候劉冬月求見。   劉冬月這兩年跟著董重錦在外行商,行事越發的穩重了,也和姜憲見得少了。   姜憲也有些日子沒有見過他了,忙讓人請了他進來。   他給慎哥兒帶了把鑲著寶石的小彎刀。   那寶石都不大,但勝在做工精巧,圖案繁華,彎刀沒開刃,拿在手裡也不重,裝飾的效果大於實用。倒是件不錯的禮物。慎哥兒十分的喜歡。更難得的是他還記得劉冬月,道:「劉冬冬,你吃飯了沒有?」   他第一次見到劉冬月的時候,剛好是用午膳的時間。   劉冬月問他用過午膳了沒有。   又因為慎哥兒那個時候說話還沒有這個時候利落,聽到姜憲喊他劉冬月,他就含含糊糊地喊他劉冬冬。   劉冬月又驚又喜,道:「郡主,大公子會說長句子了?」   「可不是!」姜憲現在覺得帶孩子非常的有趣,也非常的神奇,「我們有天夜宿臨汾的驛站,他突然就會說長句子了。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她說著,疼愛地摸了摸慎哥兒的頭。   劉冬月也為慎哥兒歡喜。   慎哥兒就高高興興地拿著他送的小彎刀去向陪他玩的小廝炫耀去了。   劉冬月就抿著嘴看著姜憲。   姜憲立刻把屋裡服侍的人都遣了下去。   劉冬月這才上前幾步,低聲地道:「郡主,福建那邊傳話過來,說靖海侯和夫人又和好了。臘八節那天,靖海侯夫婦還一起給靖海侯府的親朋故舊送了臘八粥。」   姜憲有些意外。   她沒有想到蔡如意居然忍了下去。   不過,今生和前世畢竟有些不同了。   靖海侯府的家業可不是她前世的丈夫所能比擬的。   她估計一時間之間也難以放手。   最重要的是,前世蔡如意和離對蔡家不算個什麼事,可今生他們怎麼捨得一個像趙嘯這樣的女婿呢?蔡如意就算是想要大歸,也要看娘家的人支持不支持?官司打到衙門,官府會怎麼判?   姜憲倒有點理解她了。   她對劉冬月道:「辛苦你了!福建那邊,你繼續幫我盯著點。」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劉冬月打她出宮起就一直跟著她,阿吉縱然也很好,可姜憲還是更信任劉冬月。家裡的大小事情可以交給阿吉,但像這樣機密的事,她還是習慣交給劉冬月。   劉冬月也很欣喜姜憲對他的這種信任。   他常年不在家,也怕因為相處時間少的關係和姜憲疏遠了。   姜憲把這麼重要的事交給他,他肯定會盡心盡力的辦好它。   送走劉冬月之後,她一個人靜靜地想了半天,琢磨著蔡如意接下來會做些什麼。   只是還沒有等她想明白,大同府被慶格爾泰圍攻的消息就傳到了姜憲這裡。   姜憲大吃一驚,仔細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   慶格爾泰原本就用兵詭譎,天馬行空,哪怕是前世的李謙,在獲得了「戰王」的盛譽之後都曾經兵敗慶格爾泰,更何況是這種捨近求遠的戰法了!   姜憲很是為齊勝擔心。   還好齊勝那邊兵強馬壯,加之又是守城,慶格爾泰怕李謙追上來,三天沒有攻下大同,就返回了草原。   姜憲這邊鬆了口氣。   齊勝卻是幾天幾夜沒有合眼。   打仗有的時候拼得就是錢。   朝廷這麼多年下來都不曾把拖欠九邊的軍餉給補上,他們這些做總兵的,常常是拆了東牆補西牆……他是草根出身的,要不是背後有鎮國公府的支持,他根本不可能坐到總兵的位置上,以他自己的能力,並不擅長交際應酬,就像邵家,丟了榆林總兵府,闔府搬到了京城,雖沒有了從前的顯赫,卻能過上安穩的生活,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他卻事事處處都只能依靠鎮國公府。   如今鎮國公府自顧不暇了,沒有人再幫他在朝廷裡說好話了,也沒有人在為他要糧要餉了,他的日子也就漸漸沒有了從前的滋潤。   這次與慶格爾泰的交戰更是讓他耗費了大量的物資,如果沒有辦法及時得到補給,下一次慶格爾泰再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地來一下,他肯定沒有辦法挺得住。   重新投靠誰他從來沒有想過。   可鎮國公府肯定是靠不住了。   他該怎麼辦呢?   齊勝抓了抓頭髮,問他的參將:「國公爺那邊怎麼樣了?」   自大同被圍,他已經有些時日沒有問過遼東的戰事了。   ※   親們,今天坐飛機回家,加上身體有點不舒服,上飛機之前只寫了這一章,晚上的更新大家不要等,可能會很晚,抱歉! 第883章搖擺   那參將笑道:「大公子不愧是鎮國公府的血脈,和那嘉南郡主一樣,都是個狠人!國公爺正式把兵權交給了大公子之後,大公子連破幾城,如今已經圍了盛京。廖修文節節敗退,如今氣勢不振,盛京又缺藥少糧,估計沒幾天就會被破城了。」他說完,不由感慨地道,「大公子還是挺厲害的。等這盛京拿下來,估計就要封爵了吧?鎮國公的爵位雖好,到底是祖宗傳下來的,不如自己掙的。只是不知道朝廷會怎樣嘉獎鎮國公?會不會封鎮國公為三公之一啊?」   齊勝沒有回答。   對於姜家的勝利,很多人都覺得理所當然。只有像他這樣的人才知道姜家勝得有多麼的艱難,而也只有像他這樣的人才知道姜家是想要鎮邊,不準備回京城了。   只是這樣一來,姜家就得自給自足了,哪裡還有餘力去庇護他!   他到底該怎麼辦呢?   齊勝癱坐在那裡,半晌都沒有吭聲。直到那參將小心翼翼地問:「大人,那,撫恤金怎麼辦……」   從前這些事都有鎮國公府幫忙,現在卻需要他自己去跑。   而朝廷,是決不可能撥銀子給他的。   最最要緊的是,萬一韃子再打過來,姜家沒有餘力幫他,他能找誰?   李長青嗎?   齊勝抿了抿嘴,道:「這件事先放一放,我來想辦法!」   那參將憂心忡忡地走了。   齊勝卻壓根就想不出任何的好辦法!   一直到了小年夜,齊勝看著那掛白披孝的人家,心裡實在是難受得不行,讓齊夫人把家裡的銀子拿了一部分出來,一家送了一鬥白面,算是給這些戰死沙場的兵將們的遺屬過年,他這才心情沉重地回了內宅。   西安甜水井的李府卻是一派紅火。   前兩天姜憲收到了康氏的信,說大妞兒在承恩公府過得很好,不僅能吃能睡了,還能在丫鬟婆子的攙扶下走上兩步路了。見到她還知道喊娘。她此生足矣。只是白愫熱情地留了她在京過年,她也想和大妞兒多呆幾天,就決定過完了年再回西安。請了姜憲幫忙照顧李驥。   姜憲當然願意。   李謙從甘州回西安的時候,就叫上了李驥。   這次的仗兩司打得很是痛快。不僅打贏了,而且傷亡也很少,董家及時送上了分紅的銀子,他們按著朝廷規定的三倍發了撫恤金。而且李謙還說了,凡是戰死沙場的,遺孀願意改嫁又要帶走孩子的,撫恤金遺孤拿走;若是改嫁但沒辦法帶走孩子的,分四分之一的撫恤金,孩子已經成年的,餘下的撫恤金由幾個孩子分,孩子還沒成年又沒有人家照顧的,可以到七姑開辦的善堂,撫恤金暫由李謙派專人管著,等到孩子成年從善堂出來再去管事的人那裡拿;若是不願意改嫁,帶著孩子沒有人照顧的,母子都可以在七姑開辦的善堂落腳,直到孩子十六歲,有能力支應門庭。   此話一出兩司一片譁然!   七姑的善堂越辦越好了。   前些日子據說還接到張掖一家商行的活,雖然活不多,但是善堂裡那些女子的繡工得到了認可,那些孤寡婦人越幹越有勁了。   全是一片稱讚聲。   居然沒有一個人質疑李謙會吞了這些人的撫恤金。   情客來給姜憲送年節禮的時候告訴姜憲,說她那天去探望七姑的時候,善堂和從前大不相同了——從前那些女子臉上都是愁苦的,現在卻大部分都喜笑顏開的,就算有一、兩個人還是怏怏的,可也比從前有精神了:「……我還以為我走錯了地方呢!」   姜憲笑著不住地點頭,道:「你這麼一說我也鬆了口氣,之前就怕好心辦壞事,大家都不滿意。」又道,「那些孩子怎麼樣了?」   情客皺眉,道:「四肢健全的孩子還好,都努力地幫著做事,很勤快,沒有一個偷懶的。只是有幾個身體有傷殘的不好辦。就算是到了十六歲,出了善堂,估計他們也不好過。特別是男孩子。」   女孩子還可以跟著學個繡花做做女紅,總歸不會餓死。   男孩子沒有一技之長又幹不了什麼重活,出了善堂就只有一條路。   姜憲想了想,道:「你去跟七姑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請個精通術數的來告訴這些孩子學學算術,如果要是有人因此特別出眾,以後去給人當個帳房也不錯。」   可當帳房不僅僅要算術不錯,還要字寫得好,有幾分文採,能幫著東家寫個契約、寫個書信,甚至是到衙門裡幫著辦個過戶、拿個路引什麼的……可身有傷殘,首先在相貌上就差了別人一大截,別人就不願意用。要不然吏部選官為何也要看面相呢?   但既然姜憲這樣說了,就算是不行,情客也要想辦法去辦。   不過,她也有她的主意。   她問姜憲:「您看我們要不要和那些商戶人家的太太說一聲。若是有誰家想收徒弟也很好啊!」   手藝人家的手藝都是傳男不傳女的。這些有傷殘的孩子想當人徒弟是不行的,卻可以做些低等手藝,養活自己。   姜憲覺得這也是條不錯的路子,當天和情客討論了很久,還叫了周夫人過來說這件事。只是接到了李謙要回家的書信之後,她就有點心不在焉了,送走了周夫人,就在家裡準備著李謙和李驥回來過年的事。   李謙和姜憲又有些日子沒見了,看見家裡到處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他感覺身體的疲倦都頓時不冀而飛了。   把韁繩丟給隨身的小廝,他對隨著他回來的李驥道:「你嫂嫂肯定給你準備了你最喜歡吃的蓮藕湯。不信我們打個賭!」   李驥哈哈地笑,道:「我才不和你打賭呢!我肯定輸!」說著,他眼底閃過一絲懷念,聲音也低了下去:「我快一年沒有回西安了,也不知道慎哥兒怎樣了?也不知道她們娘倆兒在京城好不好?」   李謙就拍了拍李驥的肩膀,道:「你放心好了,弟妹和大侄女都會理解你的一片苦心的。弟妹不是給你去信,說大侄女越來越好了嗎?等再過年的時候,就應該可以把大侄女接回來了。」   「我倒不是一定要大妞兒回來。」李驥感慨地道,「京城肯定比甘州好,若是清蕙鄉君不嫌棄大妞兒麻煩,我倒是希望大妞兒能多跟清蕙鄉君幾年的。」   「日子會越過越好的!」李謙想到自己今年發給戰死沙場的將士們的撫恤金,笑道,「你要對我們有信心,別再長籲短嘆了。你嫂嫂聽了,又要擔心你們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884章過年   李驥聽了嘻嘻地笑,和李謙進了門。   得了消息的姜憲領著慎哥兒出來迎接他們。   兩撥人在門口碰了個正著。   一時間大家都頗為驚喜。   李驥忙上前給姜憲行禮,李謙則伸手把慎哥兒抱在了懷裡。   「爹爹!」難得慎哥兒還認得父親,興高採烈地抱住了李謙的脖子。   李謙惦記著妻子,也想念兒子。   他在慎哥兒的面頰上「吧唧」親了一口,含笑地望著慎哥兒,溫聲道:「你在家裡有沒有聽娘的話?有沒有頑皮?」   「我最聽娘的話了!」慎哥兒答著,目光微微有些躲閃。   李謙正忙著看姜憲,眼睛像粘在她身上似的,根本就沒有發現兒子這小小的一點異樣。   他贊了兒子一聲「乖」,就對和李驥寒暄完了的姜憲柔聲道:「我不在家,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姜憲抿著嘴笑了笑,招呼李驥和李謙:「天氣這麼冷,有什麼話我們回屋說吧!」   眾人點頭,穿過正堂,李驥回了自己住的院子,李謙則抱著慎哥兒和姜憲回了正房。   丫鬟們早已準備好了熱水,李謙把慎哥兒放在了臨窗的大炕上,跟著丫鬟去了洗漱室,出來的時候姜憲已經吩付人在擺膳,慎哥兒像個潑猴似的把炕上弄得亂糟糟的。   姜憲抽空看了李謙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   前些日子太皇太后派人送了幾匹上好的貢緞來,姜憲全給李謙做了新衣裳。這件寶藍色紫金祥雲團花的直裰正是其中的一件。李謙穿在身上顯得修長又白皙,非常的精神。   她笑道:「已經讓人去請阿驥了,他應該馬上就能到了。」   痛痛快快洗了個澡,換了件新衣裳,李謙從身到心都透著愜意,突然有種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安寧與舒適,甚至覺得年味仿佛都撲面而來。   他笑盈盈地點頭,坐到了慎哥兒身邊,隨手拿起一個被慎哥兒從九連環上拆下來的圓環,一面幫慎哥兒把那個圓環掛到九連環上去,一面和姜憲說著話:「京城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留了太皇太后一個人在那裡好嗎?」   是慶格爾泰敗退之後,姜憲才給他寫信,說不去京城了。之後他寫了信回來問姜憲詳情,姜憲又說等他回來了再說,他想起這件事來心裡就不免有些慌張。生怕太皇太后有個什麼不測,讓姜憲傷心。   姜憲理了理思緒,低聲把宮裡發生的事告訴了李謙。   李謙聽了直皺眉,道:「必須得把皇上背後的人揪出來才行。若是皇上事事處處都聽他的,會釀成大錯的。輕則在史書上留名說上幾句,重則甚至會改朝換代!」   從前李謙心裡就是再有想法,「改朝換代」這樣的話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自信能讓人膽大。   難道李謙因為這次戰事對自己更有信心了?   姜憲在心裡猜測著,嘴裡卻漫不經心地道:「現在六宮畢竟是韓同心管著,太皇太后也不好插手。不過,等時間長了,簡王肯定會察覺出來的。反正現在太皇太后身邊還有親恩伯,還有王瓚,太皇太后又有著名分,不會有什麼事的。」說到這裡,她突然目光熠熠地望著李謙,道,「我有一個好消息,你要不要聽?」   李謙看她這樣子就是想給自己一個驚喜,自然是要配合的,忙道:「什麼好消息?既然是好消息,你怎麼能不告訴我?」   姜憲呵呵地笑,道:「阿律哥做父親了——上個月初五,大堂嫂生了個兒子。說是五斤八兩,母子平安。大伯父給孩子取名叫姜杏。」   「姜杏!」李謙非常的驚訝。   杏是草本,又是很普通的樹木和吃食,取個這樣的名字,不免有些輕率和浮躁。   通常女孩子才取這樣的名字。   姜憲不由感慨:「可能是大伯父覺得姜家以後要定居在遼東了,就如那草木移栽他鄉吧?」   可前世,她大伯也給姜律的長子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那時候,她大伯父是不是就感覺到姜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已經萌生了退意?   姜憲甚至不敢多想前世她死後姜家的境況。   好在是李驥很快就到了,大家也不拘男女,包括李慎在內,都坐在了一張桌子上用晚膳。   或許是看到了李慎就想到了大妞兒,李驥笑道:「慎哥兒吃飯可真斯文,一粒米飯也沒有掉下來,還能自己拿著調羹喝湯不撒出來。」   李謙聞言立刻與有榮焉,道:「這孩子從小手就穩。」說著,夾了一塊紅燒肉給慎哥兒。   慎哥兒在這點上隨了李謙,無肉不歡。   他歡快地吃著飯。   姜憲卻忍不住在心裡吐糟。   李謙一年四季沒有幾天在家的,慎哥兒小時候米粒撒滿桌的時候他不在家,沒看到,如今她好不容易把慎哥兒給教育了出來,李謙還真以為慎哥兒生來就懂呢!   姜憲暗暗嘆了口氣。   兩兄弟就說起軍營的事來。   不外是朝廷既沒有軍餉給他們又沒有糧草給他們,幾家總兵府都是苦不堪言。榆林總兵府的總兵因此很害怕韃子進犯,他無力抵抗……他居然給李驥送禮,想讓李驥在李謙面前美言幾句,把他調到西安來,說是做個主薄都行。   正三品的武官當然不能真的做個主薄。   可也看出來這個人根本不敢打仗。   只是金宵的資歷還是差了點。   不然把金宵提拔起來也不錯。   李驥也是這個意思,他道:「金家不是和韓家聯了姻嗎?大哥不妨跟金大人直說,讓金大人自己去運作去。如果能行就太好了,如果不行,就讓榆林府的總兵回西安城休養,讓金大人代管,這樣一來,榆林府那邊至少不用擔心了。而且我們不是還有多的銀子嗎?」   李謙聽了就拿著筷子敲了一下李驥的頭,道:「你出賣兄弟也不是這樣個出賣法?你是怕我們的銀子花不出去嗎?還要救濟金宵不成?山多水多沒有日子多。金宵要是想坐這個位置,就得自己想辦法,不到生死關頭,我是不會管他的。有時候幫他,是害了他。」   李驥嘿嘿地笑,道:「那我暗示他一下總可以吧?」   這小子!   李謙笑道:「你想去暗示就暗示吧?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原本魏氏是金宵的加分項,可自他的三弟和韓家結了親之後,魏氏的作用,甚至是金媛的作用,都失去了。   金海濤自然是更看重金宵的三弟了。   這可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了!   李驥輕輕地嘆了口氣。   覺得還是李家好。   至少他們幾個沒有太大的矛盾。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885章嬉笑   姜憲不喜歡他們在飯桌上還說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催道:「全都吃飯!有什麼事飯後再說。」   李謙和李驥兄弟兩個相視而笑,等到用完了晚膳,移坐宴息室說話的時候,李驥這才又說起這件事來:「金海濤究竟是怎麼想的?之前一直都堅定不移地站在金宵這邊。如今卻給金家老三娶了個這樣的老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家裡添亂嗎?」   「別管人家的事了!」李謙給李驥續了杯茶,道,「弟妹的身子骨現在怎樣了?我聽你嫂嫂說,弟妹常常想大妞兒想的直哭。我看你們不如早點再要個孩子。有人需要她照顧,她的心情也就會好很多。」   李謙是怕康氏傷了身子,以後子嗣艱難。   他和姜憲剛成親的那會兒,怕姜憲身子骨受不了,床第之間的歡愉他忍的時候比較多,後來倒是放縱了些,可還是過了兩年姜憲才懷上孩子。加上姜憲從小月裡不足,身體不太好,他尋思著姜憲是那種不容易受孕的體質,他以後怕是子嗣不豐。若是李驥和李駒能多生幾個,也可以告慰他爹李長青了。   姜憲的心裡也會好受一些。   李驥也聽出了李謙的言外之音來。   只是誰家的大伯兄會管這種事?   不過,李謙和姜憲對他們兩口子都是當作晚輩在照拂的,李謙這麼問,李驥倒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的。他苦惱道:「之前去京城的時候,清蕙鄉君也曾請御醫給康氏把過脈,說是在月裡傷了身子,要好好養著才行。」   李謙聞言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那你就好好地安慰安慰弟妹,別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搭腔——她膝下只有個女兒,想必心裡總有些不安。你要是還想七想八的,她那日子也就不用過了。再說了,她嫁給你之前是家裡的嬌嬌女,好生生的,嫁你之後成了今天這個樣子,那也是跟著你之後受的苦。你可不要作天作地的。」   康氏長期不在甘州,很多人都在打李驥的主意。不是今天有人要給他送個女子,就是明天宴請的酒席上突然出現一個女子。   就連李謙都聽說了。   李驥苦惱地道:「哥,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你就是信不過我,好歹我也是嫂子看著長大的。我就是做什麼齷齪事也不可能做這種事啊!你和嫂子就放心好了。康氏是我喜歡的,我也想像大哥和嫂嫂似的,跟她恩恩愛愛,好生生的過一輩子。大不了過繼個孩子。阿駒不是又要做父親了嗎?」說到這裡,他不由哈哈大笑,道,「我們兄弟三個裡面,阿駒是最厲害的了!」   「混帳東西!」李謙聽著打了李驥一拳。   正好姜憲端了茶點進來,看著笑道:「阿驥這是又說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沒有,沒有!」李驥忙道,下炕去端了姜憲手裡的茶盤,笑道,「我們在說阿駒的事——三弟妹有了身孕,父親肯定很高興。不知道孩子出生的時候我們有沒有空閒回去恭賀他?他成親的時候我們都沒能回去!」   姜憲壓根不相信。   不過她並不會去追究。   誰還沒有點小秘密,事事都要弄清楚,自己累,別人也覺得累。   她笑道:「聽說是明年四月份臨盆。到時候你們應該沒有什麼事吧?」   姜憲說著,示意小丫鬟給她拿條溼帕子,她好擦擦手。   誰知道一直坐在炕桌旁拆著九連環的慎哥兒卻突然大聲地道:「二嬸不在家,二叔父要納妾!」   眾人目瞪口呆。   李驥第一個反應過來,歪過身子就擼慎哥兒的頭:「你胡說些什麼?我什麼時候要納妾了?你平時不是說話都不利索的嗎?怎麼現在說得這麼清楚了!」   慎哥兒跳起來就躲到了李謙的背後,趴在李謙的肩膀上衝著李驥得意地笑。   姜憲困惑道:「這是怎麼說的?」   都說小孩子說真話。李驥還真怕姜憲相信了慎哥兒的話,忙道:「大嫂,我真沒有。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問大哥!」   李謙也覺得好笑,問慎哥兒:「你怎麼知道二叔父要納妾?」   慎哥兒抿著嘴笑,撲到了姜憲的懷裡,對李謙道:「是康祖母說的。她說二叔父要納妾。」   姜憲恍然,頓時啼笑皆非,道:「臘八的時候親家太太親自過來給我們送臘八粥,擔心弟妹不在,阿驥會納妾。當時這個小人兒就在我懷裡坐著。誰知道他什麼都知道。」說完,忍不住擰了擰慎哥兒的鼻子,「你小小年紀,倒學會了傳話!以後可不能亂說。」   李驥長長地舒了口氣,又覺得慎哥兒很好玩,索性故作緊張地用帕子擦了擦額頭,對慎哥兒道:「看你,把我嚇得汗都冒出來了!」   慎哥兒覺得很好玩,咯咯咯地笑。   李驥就道:「慎哥兒,今天晚上跟著二叔父睡吧!明天一早二叔父帶你去驪山打兔子,你去不去?」   慎哥兒連聲說「要去」,歡呼著撲到了李驥的懷裡。   大家哈哈大笑。   李驥這才正色地對姜憲道:「嫂嫂,明天我去拜見了嶽父嶽母之後,就讓我帶慎哥兒出去玩兩天吧!過年過節的,您和大哥都忙。慎哥兒也只能跟著拘在屋裡。」   這兩天偶爾有雪,卻沒有風,正是冬季出行遊玩的好時候。   姜憲爽快地答應了。   慎哥兒高興在炕上亂蹦亂跳的。   姜憲看到他這麼高興,也跟著高興。   誰知道慎哥兒出去了兩天,李謙就拉著她兩天沒有出過房門,還誤導那些登門拜訪他的人,讓人以為他們和李驥一起帶著慎哥兒去了驪山遊玩。   姜憲被他纏得「奄奄一息」,道:「你能不能勻著點?」   「不能!」李謙這兩天過得活色生香,不知道有多快活,回答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我也想勻著點,可我們這不是聚少離多嗎?」   姜憲不想和他繼續說下去。   她沒他臉皮厚。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姜憲兩腿發軟的下了床,道,「馬上要過年了,家裡還有一大堆的事等著呢!」   李謙壓根就捨不得放她下床,從她背後摟了她的腰,一把就又將她拖回了帳子裡,吻著她細膩勝雪的圓潤肩頭,含含糊糊地道:「你身邊代替情客的人不行嗎?要不就換一個!或者是用阿吉也成啊!你放些心思在這上面,多陪陪我。等過完了年,我還得去趟甘州。之前養的那批母馬下的小馬駒可以負重了,我得去看看是個怎樣的情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886章亂嚷   李謙一面說著,一面又把姜憲拖入了情|欲的深淵。   等到慎哥兒跟著李驥回到家中,生龍活虎一路蹦跳著衝進了姜憲的內室,就看見姜憲大白天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   慎哥兒用力地推著姜憲,高聲地喊著「娘」,道:「我和二叔父捉了活兔子給你玩兒。你快起來!」   姜憲好不容易才睜開了眼睛,笑著摸了摸慎哥兒的頭,道:「乖,娘有點累,歇會兒再起來陪著我們慎哥兒玩好不好!」   誰知道慎哥兒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一面哭著還一面往外跑:「爹,爹,娘生病了,快要死了!」   屋裡屋外的人都嚇了一大跳,緊護著慎哥兒過來的李驥更是嚇得魂飛魄散,站在廳堂裡急得團團直轉,連聲問著「大嫂怎麼樣了」,「怎麼沒有看見大哥」,「去請了大夫沒有」,然後把衝出來的慎哥兒攔抱在懷裡,神色不悅地問著在廳堂裡服侍的小丫鬟:「跟你說話呢?你杵在那裡像個木頭,怎麼在上房裡當差的?」   小丫鬟嚇得瑟瑟發抖,顫聲道:「二,二,二爺,奴婢不知道郡主病了……沒聽說郡主病了……」   正說著,李謙大步走了進來,滿臉不解,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李驥忙把剛才的情況說了一遍,並語帶責備地道:「既然嫂嫂不舒服,大哥怎麼也不讓人去給我報個信?我還帶著慎哥兒在那裡瘋玩呢!」   雖然說男女有別,他不方便照顧姜憲,可總能幫著請個大夫什麼的,幫個小忙。   姜憲不舒服的時候他還在那裡玩得高興,怎麼樣也說不過去!   李謙要不是年紀漸長,城府頗深,只怕是早就繃不住了。   他朝著慎哥兒的額頭就是一個暴慄,呵斥道:「什麼都不知道的小人兒,就會嚷嚷!上次說你二叔父要納妾,這次又說你娘得了重病。你這小腦袋都是怎麼長的?」   李驥懵然。   慎哥兒委屈地道:「是董老安人說的,這樣就是不行了!娘就是不行了!」   李驥轉過彎來。   他不由啼笑皆非,道:「董老安人是誰?他怎麼了?」   慎哥兒連比帶劃的說了半天,李謙和李驥這才明白。原來董珊瑚上個月生了個兒子,董重錦原本準備大肆慶祝一番的,誰知道董家老安人突然暴病,臥床不起,董珊瑚長子的滿月和百日一併都取消了,只在滿月的時候在家裡請了一桌。   姜憲知道後就帶了慎哥兒去董家探望董珊瑚,順道看看董老安人。   因慎哥兒還小,怕過了病氣給慎哥兒,姜憲就把慎哥兒留在了董珊瑚這邊。   慎哥兒原本和董珊瑚玩得很好,可看見姜憲把他丟給了董珊瑚,他還是生起氣來。董珊瑚和董家的丫鬟婆子們為了安撫慎哥兒,就告訴他這樣就是快死了。慎哥兒看著姜憲這個樣子,才會這樣嚷嚷的。   知道了事情經過的李謙和李驥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李謙道:「看來得早點請個師傅來給他啟蒙了。他這樣整天亂七八糟的亂嚷,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李驥也覺得慎哥兒聰明又好動,學東西特別快,不如早點啟蒙。他就把兩人上山的事告訴了李謙:「……小手特別的靈巧。一看就會,一會就能自己動手。精力又好,中午小憇兩刻鐘,一整天都不帶眨眼睛的,吃的也多,我看不僅要給他請個啟蒙的師傅,還得給他請個習武的師傅才好。我們家畢竟是以戰功立世的嘛!」   可李謙一想到慎哥兒也會像他小時候那樣被丟到軍營裡受苦,心裡竟然有了片刻的猶豫。可他到底知道輕重,還是硬著心腸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我和你大嫂商量商量。」   李驥點頭,哄著慎哥兒跟著他走了:「你的小兔子還在後面的馬車上。你要把它送給郡主,怎麼著也要給它洗個澡,擦乾淨吧?我陪著你一起去把小兔子收拾乾淨了再送過來好不好?」   慎哥兒立刻就被小兔子吸引了過去,高高興興地跟著李驥走了。   李謙望著兒子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進了內室。   迎面就砸過來一個枕頭。   可惜扔枕頭的人力量不夠,枕頭在半道上就落到了地上。   李謙忙上前撿了枕頭,笑著幫姜憲拍乾淨了才坐在床邊,溫聲道:「你再睡會兒!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還要守歲。別明天沒有精神!」   姜憲就狠狠地瞪了李謙一眼,道:「你知不知道慎哥兒今天回來?」   李謙發誓:「我真不知道!」   姜憲氣得不行。   可不管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她道:「再有下一次,你就給我一個人到書房裡睡一個月。」   「肯定,肯定!」李謙笑著認錯,態度無比的好,又溫柔地幫她揉著腰,含笑望著她道:「我就是一時放縱而已。」   姜憲沒有回應他,而是輕輕地踢了踢他的腿,道:「家裡的祭品可都準備好了?」   「放心,放心,全都準備好了。」李謙趁機捉住了她的腿,幫她按起腿來。   姜憲被按的舒服,也就不去找他的麻煩了。   不一會兒,居然沉沉地又睡著了。   翌日,吃過年夜飯,祭了祖,姜憲幾個坐在一起守夜,等到了天亮,家中的僕婦紛紛來給李謙等人拜年。因和董重錦合夥做的生意賺的盆滿缽滿,李謙和李驥都大方地賞了家中的僕婦這才回屋用早膳。   用完了早膳,大家開始出門拜年。   李謙是西安城身份最高的人,他不必去應酬別人,別人卻不能不登門給他拜年。好在是這年頭拜年都是把名帖往門房一送就行了,不需要去拜訪主人,不然李謙和姜憲就等著一整個年節都別想過安生了。   初二是走娘家和嶽家。   姜憲的娘家離這裡十萬八千裡,鎮國公府在遼東,這禮節也就省了。倒讓李謙和姜憲幾個好生生地在家裡過了個悠閒的年。   只是李驥去給康祥雲拜完年之後,康太太跟了過來。   她是來給姜憲送喜貼的。   鄭從定在二月初二娶媳婦。   康太太解釋道:「日子訂得有點急。女方是鄭先生的同年,和鎮國公世子的嶽父吳大人同在翰林院供職。只是對方突然被點了閩浙道臺,三月初四之前要到任。這一去說不定要四、五年,鄭太太的親家就想提前把女兒嫁過來,這樣他們也好安心去任上。」   姜憲猜著鄭家找親家肯定會找和他們家世相當的,加之前世她對翰林院很熟,不禁問道:「鄭太太的親家是哪一位?」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887章幕後   康太太並沒有懷疑。   在她看來,姜憲是代皇上處理過朝政的人,認識幾個翰林院的學士很正常。   她道:「是翰林院的譚世芳譚先生。」   果然是熟人。   不過前世這位譚先生對姜憲攝政很是不滿,被她丟到荊州府做了知府。   但這個人的學問卻是一等一的。   姜憲笑道:「這位譚先生的字寫得很好,不知道譚家小姐的字寫得怎樣?」   康太太頓覺驚喜,忙道:「沒想到郡主連這個也聽說過。」說完,她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推心置腹地對姜憲道:「實不相瞞,鄭先生之前並不想跟譚大人家結親家的,說譚大人這人太固執,喜歡認死理,是個做學問的人卻不是個適合做官的人。之前幾次勸他就呆在翰林院裡,那譚大人還不高興。可他們家的這位譚小姐卻是像譚太太,沉著穩重又不失伶俐,鄭太太非常的喜歡,鄭先生就同意了。   「要不然,兩家早就定了親。   「就這樣,那譚先生還不滿意呢。要不是譚太太執意要把譚小姐嫁過來,兩家怎麼可能結親!」   姜憲聽著不免有些好奇,笑道:「到時候新娘子進了門,我可得好好看看!」   兩人說說笑笑的,正高興著,小廝進來稟,說阿吉求見。   自劉冬月把手裡的事交給了阿吉之後,阿吉就管著內宅的大小事務。不過他明面上還是男子,來見姜憲還是會讓人先通稟一聲。   姜憲有點奇怪。   說實話,宮裡訓練出來的人通常都比尋常人要機敏,像姜憲這樣正在會客的情況,就是繡兒等人都不會隨便來打擾,更不要說是阿吉了。   姜憲直覺他遇到什麼要緊的事了。   康太太也是個明眼人,見狀忙起身告辭。   姜憲客氣地挽留。   康太太笑道:「鄭太太央了我幫忙,我還要去周夫人那邊一趟。等忙完了這一陣子,再來陪郡主聊天!」   姜憲親自送了康太太出門。   回來就看見阿吉正滿面焦急地等在那裡,看見了她,居然迫不及待地就小跑了過來,草草地給她行了個禮,就抿著嘴瞅著她身後的幾個丫鬟不作聲。   姜憲朝她們使了個眼色,幾個小丫鬟立刻遠遠地退了下去。   阿吉沒等姜憲說話就湊了上來,低聲道:「郡主,宮裡來人了!是悄悄來的!沒敢直接上門,而是找到了我這裡。」   姜憲心裡咯噔一下,忙道:「人呢?」   阿吉道:「被我安置在我那裡了。「   姜憲想了想,道:「你想個辦法把他帶去二爺的院子。」   當初為了讓李驥夫妻住的自在點,給他們安排的院子臨著牆,有道角門進出,非常的方便。   阿吉應聲而去。   姜憲就慢悠悠的去了李驥的宅子。   李驥去送嶽母康太太了,並不在家。   姜憲在花廳裡坐了一會兒,阿吉就領著個十四、五歲的小夥子走了進來。   那小夥子顯然是認識姜憲的,一見到她就撲通一下跪在了她面前。   阿吉忙退了下去,並幫他們關上了房門。   那小夥子哽咽道:「郡主,奴婢叫阿福。是乾清宮近身服侍皇上的。是皇上讓我悄悄的來找您的。請您救救皇上!」   姜憲鬆了口氣,只要不是太皇太后出事就好。   她皺著眉道:「你站起來說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生生地說清楚了。哭哭啼啼的這是在做什麼呢?」   那阿福忙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勻了勻氣,這才悄聲道:「快過年的時候,皇后娘娘突然讓人把閔公公叫進了宮。可誰知道閔公公剛進坤寧宮,就被人按在了地上,說閔公公挑撥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母子之情,按律當斬。可因為閔公公從龍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讓慎行司的人打了閔公公五十大板。等閔公公領完罰,早已是出氣多進氣少,沒兩個時辰就去了。   「太后娘娘就說閔公公這是活該,誰讓閔公公搬弄是非來著。   「讓人用蓆子卷了丟進亂墳崗去。   「還說了,如果有人膽敢給他收屍,就以同謀論處。   「後來皇上才知道。原來是太后娘娘知道了閔公公有時會送些新鮮的果子進宮進獻給皇上,太后娘娘就說皇上這些日子之所以不聽話,是因為閔公公在皇上面前說了太后娘娘的壞話,教唆著皇上和太后娘娘做對。太后娘娘一氣之下就……就把閔公公給杖斃了!   「皇上很害怕。說從前太后娘娘就曾經說過,若是皇上死了,她就從宗室裡過繼一個孩子來繼承大寶。閔公公還是服侍過先太后和先皇上的,可太后說把他打死就把他打死了……而且皇上小時候還曾聽太后娘娘說過,若是皇上夭折了,再從皇室宗親裡選一個過繼到先帝名下就是了。   「皇上怕,怕太后娘娘和簡王聯手……會殺了皇上!」   姜憲難掩驚訝。   簡王和韓同心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和內閣爭權奪利,怎麼可能為了這點小事就宣了閔州進宮?還弄這麼大的陣仗把閔州給杖斃了……這話顯然說得漏洞百出。   可見這個趙璽派過來的人是在糊弄自己。   並且以為他一定能夠糊弄得她相信。   說不定那個在趙璽背後慫恿他的人就是閔州。   這麼一想,姜憲又隱隱有些失落。   如果真是這樣,那閔州就和她上輩子的事沒有什麼關係。   因為趙璽上輩子是在宮裡長大的,而前世曹太后被囚之後,她身邊服侍的人全都被殺了,包括在萬壽宮裡服侍的那些人。   姜憲心中不悅,冷冷地道:「皇上想我怎麼救他?」   阿福忙道:「郡主,皇上想您回京主持大局!」   「那是不可能的!」姜憲道,「我和內閣的汪閣老等人有約定,十年之內,我不能進京。皇上應該很清楚才是!」   阿福聽著急了起來,道:「郡主,京衛都是您的人。您要進宮,汪閣老等人根本就攔不住您。您是不知道啊,簡王和太后娘娘杖責閔公公的時候,就讓皇上跪在坤寧宮的大殿裡,坤寧宮的內侍宮女女官們都看著。那哪裡是在處置閔公公啊,那是在打皇上的臉啊!   「他們既然敢這樣對待皇上,就有可能害了皇上另立君王!   「皇上可是您一手拱上皇位的。   「您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皇上就這樣被簡王和太后欺負啊!   「您可得為皇上做主啊!   「不然皇上哪天被人害了,還不知道是誰害的呢!」   ※   定時發布~~ 第888章求助   阿福的情緒太過激動了。   姜憲暗暗生疑,冷冷地望著阿福道:「你說是皇上讓你來的,皇上可曾讓你帶了什麼信物給我?」   阿福一愣,道:「如今宮裡宮外全都是太后娘娘和簡王的人,皇上不敢讓奴婢給郡主帶什麼東西,只傳了口諭。」   口頭的東西當然是傳話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姜憲微微地笑。   阿福眼底閃過一絲不安。   這是他的疏忽。   只想到怎樣避開韓太后和簡王,卻忘記了帶件信物。   嘉南郡主原本就不願意幫忙,如今更是不可能隨他回京了。   他難掩失望。   皇上身邊全都換上了太后娘娘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從坤寧宮撥過去的,也早就被清算了。   阿福自幼進宮,第一個服侍的公公就是閔州。閔州對他有救命之恩。閔州隨著嘉南郡主和皇上進宮之後曾經和他說過,只要他忠心耿耿,皇上親政之後,封他一個御馬監大總管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可沒想到姜憲前腳剛走,韓同心後腳就將閔州給踢出了宮。   閔州不甘心。   他布局多時,花費甚巨,就是想著有朝一日把韓同心拉下馬。   不曾想事情敗露,韓同心沒事,他卻死了。   阿福也不甘心。   閔州被太皇太后救下來離宮之前曾經和他商量過,由他留在宮裡通風報信,閔州則去上林苑伺機而動。所以這次閔州進宮被杖斃之後,閔州留下來的人脈和錢財全都在他的手裡。   他想像閔州說的那樣,控制趙璽,做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   阿福不相信,他鬥不過韓同心那個草包!   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在坤寧宮服侍過的人心裡卻很是清楚,若不是有簡王和東陽郡主幫著,韓同心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笑話來。   可姜憲的拒絕,卻給了他當頭一棒。   時過境遷,就算是曾經冒著生命危險力挺趙璽上位的姜憲,現在居然也藉口不能進京而拒絕了他。   那皇上怎麼辦?   他們怎麼辦?   不作為,肯定會泯於眾人,漸漸被人遺忘在宮中的某個角落裡。有所作為,姜憲不幫他們,他們就只能再想辦法另闢蹊徑……阿福緊了緊拳頭,掙扎道:「郡主,阿吉認識我。我真的是乾清宮的內侍。真的是皇上讓我來的。我若是有一句話不實,就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朝堂之爭,天打五雷轟算什麼?   姜憲端起茶盅來輕輕地呷了一口,這才不緊不慢地道:「既然是皇上讓你來的,怎麼會連個信物都沒有?內閣原就不準我回京城,現在我就更不好回去了。你若真是皇上派來的,就回去跟皇上說,讓他不要擔心,好好地聽太后的話就行了。太后娘娘和簡王不會隨便廢了他的,宗室裡也沒有合適的人選。不要總是想這想那的,若是引起了太后娘娘和簡王的懷疑,反而不好!」   說完,她放下了茶盅。   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阿福臉色一變。   阿吉已道:「阿福公公,郡主那邊還有客人,這是抽了空過來見的你。你難得來一趟西安,我陪你到處逛逛吧!」   阿福明白姜憲這是拒絕了他。   他頓時面如死灰。   姜憲卻是看也沒多看他一眼,起身回了房。   李謙的一個得力幹將胡金家裡請春客,他去參加酒筵還沒有回來,慎哥兒跟著李驥去了康太太家,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她一個人。   她端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在黑暗中輕輕磨挲著茶盅上的紫葡萄,想著心事。   「屋裡怎麼沒有點燈?」伴隨著一陣敏捷的腳步聲,李謙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屋子裡,隨即屋子裡亮起了盞桔黃的燈,李謙俊朗的面孔映入了姜憲的眼帘。   很快,屋裡的燈依次亮了起來。   穿著靚藍色五蝠團花直裰的李謙笑著走了過來,坐在了她的身邊握住了她的手道:「怎麼一個人呆在屋子裡?也沒叫個丫鬟服侍著?手怎麼這麼冰?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他問的時候腦子卻飛快地轉著,想不出這幾天有什麼事能讓姜憲心中不快。   姜憲覺得心有點累。   她靠在了李謙的肩頭,回握了李謙的手,低聲把阿福的事告訴了他。   李謙聽得直皺眉,道:「你是懷疑這個阿福想誘你進京?」   「不是!」姜憲無精打採地道,「簡王也好,汪幾道也好,他們若是要對付我,不會出這樣的昏招。這阿福十之八、九真是趙璽派來的,而且就算不是他派來的,也與他有很深的關係,我只是有些感慨罷了。他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心計,他若是親了政,韓同心的日子只怕就不好過了。」   李謙聽了直笑,道:「我說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你還不承認。你看你,和韓同心鬧得那麼僵,在京裡的時候恨不得和她老死不相往來。結果沒幾日,你又同情起她的不易來。你們不會是歡喜冤家吧?不見的時候互相想念,見了面,又互相容不下彼此。」   「那倒不是。」姜憲想,也許是因為她前世死在了趙璽的手裡,偶爾想起來,不免有些同情韓同心像前世的她一樣養了一個白眼狼。   她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外面響起「噼裡啪啦」的腳步聲。   帘子一撩,慎哥兒像個小炮竹似的衝了進來。   「娘,娘!」他手裡舉著個小木劍,興衝衝地對姜憲道,「您看,是小康舅舅給我的!」   小康舅舅,是說康氏最小的弟弟吧?   姜憲微微地笑,把慎哥兒抱在了懷裡,愛憐地幫慎哥兒擦了擦額頭的細汗,陡然間心裡暖洋洋的。   這才是她的兒子,與她血脈相連,像個小太陽一樣的溫暖著她,愛著她。   她又何必為一個外人而傷感?   姜憲親了親兒子紅僕僕的小臉蛋,溫柔地笑道:「那你有沒有謝謝小康舅舅?」   「謝過了!」回答她的是緊跟著慎哥兒進來的李驥。   他笑著向李謙和姜憲行了禮,道:「沒想到慎哥兒和我那小舅弟倒玩得到一塊兒去。兩個人約了明天一起去冰嬉!」   姜憲很是意外,笑盈盈地道:「你那舅弟要比慎哥兒大七、八歲吧?他們玩得到一塊兒嗎?」   年齡小的孩子都喜歡和年齡大的孩子玩,可年齡大的孩子卻多半都不願意和比自己年齡小的孩子玩!   李驥笑道:「我看他們兩個嘀嘀咕咕了半天,我那小舅弟還把他最喜歡的木劍都送給了慎哥兒,可見和慎哥兒很投緣。反正我明天也沒有什麼事,若是大嫂放心,就讓我明天帶著他們兩個去冰嬉吧!」   正好可以討好討好丈母娘!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889章大勝   姜憲當然信得過李驥,可慎哥兒卻像是怕姜憲不同意似的,忙仰著小臉急急地道:「娘,娘,我和小康舅舅可好了!我還給小康舅舅糖吃了!」   做為母親,姜憲當然希望慎哥兒可以交到能一塊兒愉快玩耍的朋友。   她就笑著對李驥道:「那明天就辛苦你一趟,陪著他們出去玩去!」   「好啊!」反正康氏不在家,他也沒有什麼事幹,幹什麼事都不起勁。   慎哥兒忙笑道:「娘,我今天晚上想和二叔父睡!」   姜憲失笑,道:「你這是怕你二叔父明天不帶你一塊兒去吧?」   慎哥兒就捂了嘴笑,彎彎的眉眼像個偷吃了小魚兒的貓。   大家都笑了起來。   李驥就抱著慎哥兒去了自己的院子。   慎哥兒屋裡的丫鬟婆子一大堆,也都跟了過去。   姜憲讓小丫鬟去給李謙端醒酒湯過來,問起他去參加酒宴的事:「胡大人今年怎麼想到宴春客?難道是家裡有什麼喜事?」   李謙雖然喝了醒酒湯,但還有點迷糊。他蹬了鞋子,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大炕的迎枕上,道:「他剛剛添了個么兒子,算不算喜事?」   姜憲愕然:「胡大人添了個小兒子?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孩子是胡夫人的嗎?」   她要是沒有記錯,胡夫人已經年過四旬了。   李謙聽著哈哈大笑,擰了擰她的鼻子道:「你這都在想些什麼呢?人家胡大人那麼得意,不就是因為胡夫人老蚌生珠嗎?胡夫人倒是想來請你,不過有些不好意思——胡大人的長孫今年都兩歲了。」   姜憲一愣,隨後也笑了起來。   身邊的人過得幸福,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李謙就涎著臉道:「今天慎哥兒不在,我們努力努力,也給慎哥兒添個弟弟或是妹妹吧?」   姜憲沒有吱聲。   李謙跳下炕就抱起了姜憲,直奔內室而去。   第二天早上,姜憲又睡了懶覺,以至於慎哥兒來向姜憲告辭的時候刮著姜憲的鼻子來了個羞羞臉。   姜憲哭笑不得,羞赧不已,用被子捂著臉,居然又睡著了。   夢裡,她像驚濤駭浪裡的一葉小舟,只能緊緊地攀著李謙的脖子才不會被淹沒……可那船越晃越劇烈,姜憲驟然醒了過來。   李謙正在那裡用勁呢!   姜憲哭笑不得,輕輕地撫著李謙因用力而賁起的背肌,親了親他的肩膀,低著昨天就被李謙弄啞了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道:「都成親這麼久了,你怎麼還像個楞頭青啊!居然趁著我睡著的時候……」   李謙沒有吭聲,心裡卻想著被他累癱了的姜憲那紅紅的眼角,嫵媚的神色,豈是平時可以看見的。   他重重的喘著氣,透露出他的滿足。   姜憲想到他大半的時候都不在家,心裡一軟,也就由著他去胡天胡地了。   等倆人風息雨停,已過了午膳的時候。   姜憲軟成一團癱在床上,喝了點水後就只想睡覺。   還是李謙哄了半天才把她從床上拉下來,一起去了擺著膳食的宴息室。   姜憲吃了半碗白粥才打開了胃口,又看見李謙端著一大碗面正吃得香,就想看看李謙吃的什麼面,誰知道一抬瞼,卻看見繡兒在那裡探頭探腦的。   多半是有什麼事要稟她,又看見李謙在她這裡所以不方便進來。   或者是在他們做那事的時候已經過來瞧過她的動靜了。   姜憲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面上卻不顯,交待身邊服侍的小丫鬟:「去看看繡兒有什麼事?」   若是急事,她用完了膳,小丫鬟自然會帶繡兒進來。   小丫鬟應聲而去。   果然繡兒等她用了膳,馬上就興衝衝地跑了進來,給正在喝茶的姜憲、李謙行了禮,歡天喜地地道:「是謝先生讓我跟郡主說的,鎮國公世子爺破了盛京城,活捉了廖修文和遼王的家眷。朝廷這兩天就應該會得到消息了。」   姜憲聽了心中一喜。   雖然之前李謙不止一次的告訴她姜家在度過了最初的不適應之後,把廖修文打得狼狽逃竄,可現如今活捉了廖修文,就是徹底結束了戰事,得出了最終的勝負,這讓姜憲長長的鬆了口氣。   李謙卻在旁邊笑道:「這個謝元希,我都還沒有來得及給你報喜,他倒急巴巴的來給你報信了。你說說看,我那邊還有什麼事是你不知道的?」   姜憲這才驚覺兩人在一起時她只知道被裡翻波,卻忘了問他怎麼大白天的從官署裡跑了回來?   她不由輕輕地咳了一聲,笑道:「那不也是你允許了的嗎?不然謝先生怎麼會給我報信呢?!」討她的高興。   李謙笑著沒有再細說。   誰家的幕僚會跟主母通風報信?   就算他不攔著,也沒有必要去討主母的歡心吧?   說來說去,還是他的人都把保寧當成他一樣的敬重,覺得有了好消息應該讓保寧也歡喜歡喜。   可見他的保寧早已經得到他周遭之人的認同和讚賞!   有誰的妻子能夠這樣!   李謙想想都會與有榮焉。   他望著姜憲因為歡喜而熠熠生輝的眸子,很想挨過去親親她的面頰,可考慮到屋裡還有一堆服侍的人,大家又都知道他們早上幹了些什麼事,他擔心姜憲會惱羞成怒,只好在心裡嘆息著握了握姜憲的手,道:「原本是想回來跟你說這件事的……」後來看到她的睡姿那樣撩人,就沒忍住,「這下子算是大局已定。你也不用總是牽掛著阿律那邊了。接下來就看大伯父怎樣和內閣交涉了。」   姜憲點了點頭。   她大伯父畢竟久不領兵,她最擔心的就是戰事的勝負,並不擔心戰勝之後和朝廷的交涉,在這方面,是她大伯父的長項。   姜家,也就徹底在遼東站住了腳跟。   等到朝廷正式頒布下公文,說遼東大捷的時候,已經是三月份了。   李謙和姜憲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不免有些嘲諷:「拖了這麼長的時間,朝廷多半是不想再封賞鎮國公府了。汪幾道這個人從前還不覺得,現在是越看越覺得他的格局很小,不是個做大事的人。不過這樣也好。大伯父就可以和他好好地談談條件了。留在遼東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了。」   姜憲走的時候雖然布了局,留了後手,可她畢竟不在京城了,又隔了幾年,汪幾道等人又極力地在消除姜憲對朝局的影響,很多事都有了改變了。從前承諾過姜憲的,也在姜憲離開的這幾年間慢慢的有了變化。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890章糧食   但這都不是李謙和姜憲擔心的事。   他們擔心的是鎮國公那邊沒有糧食吃。   北方的糧食原本就困難,遼東衛又是原來的老辦法,軍戶需要自己種糧解決吃食,廖修文和姜鎮元打了快三年的仗,田都荒了,等到他們接手遼東,百業俱廢,哪裡還有存糧?一旦缺吃少食,人心就會不穩,人心不穩,就沒有辦法轄制遼東。   鎮國公之前又為了募兵的事和朝廷有言在先,兵和糧草都由他們自己解決。   李謙道:「只怕鎮國公府的那點家底也在這兩三年裡消耗的差不多了!」   前世,姜家給予姜憲的不僅是精神上的還有物資上的支持。她最清楚姜家的家底了。   聞言她不由無奈地點了點頭,道:「估計我大伯母的那點私房錢都貼進去了。」   李謙沉吟道:「別的事我沒辦法幫忙,不過卻可以先支援大伯父他們些糧食。」   銀子之類的,他也是越多越好。   姜憲心裡明白。這個時候,李謙能拿出糧草已經是對姜家最大的支持了。   她還是有些擔心,道:「你也別乾坤獨斷,還是和謝元希商量商量。」   李謙雖然沒有說,但姜憲心裡明白。   當年黃河泛濫的事被壓了下來,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可黃河卻從此之後年年泛濫,河道急需疏浚,可那些官員顧忌著這件事是被汪幾道和蘇佩文聯手壓下去的,河道疏浚之事就提也不敢提,生怕得罪了汪幾道和蘇佩文等人,導致了河南的災情無人過問,就這樣任著災情年年重演。以至於西安僕婦買賣市場上賣的全是河南人。甚至前些日子董珊瑚長子百日宴的時候很多主婦都在那裡抱怨河南僕婦:「……不是一家子逃難逃出來的,就是有孤母兄弟的,常常藏了吃食或是舊衣物去救濟外頭的親人,這樣下去,誰受得了。」   加上去年夏天江南水患,湖州、嘉興等南直隸的賦稅大縣都遭了災,朝廷卻還強行徵繳,引起了劉臘之等人的兵變,朝廷派了楊俊去江南平患,楊俊本是江南人士,很多大戶人家都損失慘重,他不願意傷害鄉梓,說的是剿匪,卻和江浙總兵李政一唱一合,睜隻眼閉隻眼的,江南兵患遲遲不能平息,倒是幫著江浙總兵李政平了幾次倭寇,弄得李瑤哭笑不得,又沒辦法和楊俊、李政計較。   前世,因為她的強勢,雖然投入黃河疏浚的銀子很少,但好歹沒有讓河南十室九空,黃河沒有年年泛濫。江南那邊她又免了兩年的稅賦,從兩淮鹽運上抽了很多的銀子出來,由曹宣主持,派了人前往湖廣購糧,好歹勉強地把這危機度了過去。   而現在,朝廷放任不管,九邊自顧不暇,湖廣的糧食進不來,陝西的糧草出不去,李謙還要養著手下這十幾萬的兵力,給姜鎮元送糧食,就等於是從自己將士的嘴裡省嚼用,換成了是誰,也不可能會高高興興地答應的。   李謙顯然也有這樣的顧慮。   這不是他自己的事。   這是關係到兩司衛所的將兵們能不能吃飽的大事。   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把這個事和謝元希一提,謝元希就笑了起來,道:「我還在琢磨著您什麼時候會和我提這件事呢!」   李謙不免訕然,道:「我表現的這麼明顯?」   「是的!」謝元希笑道,「自您知道鎮國公打了勝仗之後就開始有些走神了,我們都猜您是在擔心遼東那邊的事。」   「我們?」李謙不由笑道,「除了你還有誰?」   「雲林啊,衛屬啊,」謝元希道,「就是我們這些人啦!」   李謙嘿嘿地笑。   謝元希道:「我和雲林仔細地商量過這件事了。原想著糧草難得,若是一定要支援遼東,我覺得還是給銀子的更好。誰知道我派人一打聽,京城的糧食如今節節攀升,原本一石糧食一兩八錢,如今卻漲到了三兩四錢,就是玉米糝子,也由原來的五至六錢漲到了一兩六錢。這還是我前些日子打聽到的,據說現在又漲了。很多京城的人家吃不起糧食,都跑到了房縣、宛平等地,還有些乾脆投奔了鄉下的親戚。」   李謙愕然。   他平時雖然也看看軍營的帳目,卻很少具體過問糧食多少錢一石。   「也就是說,我們若是誠心幫鎮國公,只能給糧食!」他在心裡盤算著,道,「我們當時收的糧食是多少錢一石?」   謝元希笑道:「我們當時收得早,又要的多,算下來差不多八錢一石。」   李謙不禁感慨:「難怪有些總兵府在賣糧食。我之前還以為他們是用陳米換新糧,現在看來,就是發國難財。」   謝元希別有擔心,道:「這樣下去恐怕不行!我怕形勢越來越嚴峻,京城會向周邊的衛所調糧。」   李謙冷笑,道:「那也是夏哲的事。我們這邊的糧食,一粒米他們也別想。」說到這裡,他想起了父親李長青,忙道:「老爺那邊,你也要想辦法通知一聲才是。」   不然李長青那邊若是差糧,他也不好大肆地「借糧」給鎮國公。   謝元希聞言笑道:「這個您不用擔心。柳先生早已囤了一大筆糧草,還準備用這筆糧草和缺糧的人交換點別的什麼東西。柳先生還怕我們大意,早就寫了信給我。知道我們這邊也囤了很多的糧食,還告誡我不要為了蠅頭小利而壞了大人的名聲,寧可借糧給別人也不能賣糧。」   李謙不由慶幸。   還好在父親李長青身邊出主意的人是柳籬,若是換了個人,在這麼巨大的利益面前,不知道把不把持得住!   他道:「那你就去和鎮國公府那邊聯繫一下,看他們需要多少糧食?早點把糧運過去早點安心。時間拖久了,就怕拖出事端來。特別是京城,缺糧的時候十之八九會先讓我們給他們調糧。」   李謙連打幾場勝仗,又因為趙嘯的緣故有樣學樣的拿到了招募新兵的權力,權柄日重。汪幾道等人不是不後悔,只是當時的情況前有韓同心和簡王,後有姜憲和姜鎮元,如同拆了西牆補東牆,只能如此。因而一旦有什麼可以傷及李謙的事,他們素來是樂此不疲的。   謝元希也是知道的。   他肅然地道:「這件事你就放心地交給我吧!我保證不讓朝廷拿走一粒糧食。」   李謙頷首,重重地拍了拍謝元希的肩膀。   只是令他們倆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姜鎮元只向李謙借了十萬擔糧食,並言明,明年秋收後還糧。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891章接踵   李謙和謝元希不由面面相覷。   謝元希斟酌道:「十萬擔糧食,也就是鎮國公等人今年三個月的口糧……難道鎮國公已有了解決糧食的法子?」   遼東天寒地凍,只能種一季糧,但又因為只能種一季糧,他們種出來的糧食油脂特別重,小小一碗就能讓人吃得很飽。   李謙想了想,道:「還是派個人過去看看吧?他們若是有了解決糧食的法子我們這邊的負擔也輕一些,怕就怕是鎮國公要面子,不願意跟我們說實話。」   之前馬匹的事也是這樣。   李謙送了一部分過去,鎮國公推辭說他們的馬場很快也要開始養馬了,讓他們不要再送。結果李謙之後發現,鎮國公那邊的馬場馬駒大多都夭折了,存活下來的不過十之四、五。倒是他在甘州的馬場,僅去年一年生產的小馬駒就夠他再組建兩支騎兵的了,反而是緩過了氣來。只是鎮國公府的話已經說出了口,他總不好盯著問,只能暗中寫了封信給姜律,讓他有事就說,不要藏著掖著。   姜律倒是像姜憲,爽快的很,直接開口向他要了二十匹母馬過去。至於他那邊的馬場現在如何了,他也不知道了。   這些事謝元希都是知道的。   他不由嘆氣搖頭,去安排人打探遼東那邊的消息。   姜憲這邊也覺得十擔糧食雖能解姜鎮元一時之憂,可明年秋收後就還糧,還是急切了一點,她寫了封信直接去問姜律到底怎麼一回事。   信剛剛送走,康氏從京城回來了。   姜憲親自去迎了她,見到她之後不由地抱怨;「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中途也不來信說說大妞兒的情況,我和你大伯兄心裡一直惦記著,就怕大妞兒的身體又有了什麼變化?」   「沒有,沒有!」相比前一次進京,這一次康氏可謂是紅光滿面,她親熱地抱了姜憲的胳膊,高興地道,「大妞兒比田醫正之前認為的還要好,說最多再過兩、三年就可以抱回家了。說起來都是白姐姐照顧的好,我就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白姐姐的恩情!」   「如此就好!」姜憲也為她高興,幫她將有些凌亂的青絲捋到了耳後,道:「掌珠那裡,你知道她的好就行了。如今大妞兒沒事了,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去甘州服侍阿驥了——阿驥今年是和我們一起過的春節,你可不知道,孤零零的一個人,不是領著慎哥兒玩,就是領著你娘家的小兄弟玩,這個年過得可悽慘了。」   康氏的耳朵都紅了。   姜憲催她:「你梳洗完了也不用來和我問安了,先回娘家和親家太太說一聲。也讓親家太太高興高興。之前鄭家娶新媳婦的時候親家太太還和我念叨來著,說起你這一去快半年,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照我看來,最擔心的還是親家太太。」   康氏笑盈盈地應了,由隨行的丫鬟婆子簇擁著回了自己的院子,心裡卻感激涕零,要不是遇到了姜憲,她的日子還不知道會過成什麼樣。   姜憲怕李謙擔心,讓人給李謙也送了個信。   李謙晚上回來的時候就問姜憲:「弟妹回娘家了?」   姜憲點頭,笑著幫李謙更衣。   李謙就耐著性子隨著她來——姜憲從來沒有服侍過人,不過偶爾興起,會幫他更衣,若單純地從舒適程度來論,姜憲連個末等的小丫鬟都不如。可因為這個人是姜憲,兩個人就是整個衣襟都覺得眉目間帶著幾分柔情蜜意,豈是外人可比的。李謙因此格外喜歡姜憲服侍他更衣,不僅可以說說體己話,還可以趁機親親面頰,親親小嘴什麼的。   姜憲當然也是因為喜歡和李謙膩歪,才會時而動了服侍李謙的念頭。   不過今天她有事要和李謙說,李謙親過來的時候她索性轉過臉去,讓李謙原本準備落在她面頰的吻落在了她的紅唇上,然後嘴角輕啟,和他交換了一個甜蜜而又悠長的親吻,這才道:「你派到福建的人可聽到了什麼消息?」   李謙一面將姜憲沒給他繫緊的衣襟重新加固,一面微笑道:「你是說蔡如意帶著趙嘯長子進京的事嗎?」   看來李謙也得到了消息!   姜憲點頭,把自己系了一半的衣衫推給了李謙,道:「趙嘯自她上次杖斃了他的通房之後,這兩年老老實實的,連聽戲的愛好都漸漸放棄了,更不要說去梨園給戲子捧場了,倆人看上去倒也是相敬如賓,琴瑟和鳴的。她怎麼就突然攜了長子進京……」   前世發生的事,始終影響著姜憲。   她覺得蔡如意不可能像靖海侯府對外所說的那樣,蔡如意帶著兒子進京,是為了去給晉安侯祝壽!   李謙道:「我也沒有查出來。不過,我已叮囑京城裡的人注意了。看蔡氏回京之後都會和哪些人接觸!」   姜憲暫且安心。   李謙覺得姜憲對靖海侯府的事太敏感了。   他道:「不管趙嘯打什麼主意,福建離京城千裡之遙,想跨越這距離並不是件簡單的事。就算蔡氏和韓太后的關係再好,那也是因為利益一致而漸行漸近的關係,經不起風吹雨打的,你就別管她們了!」   姜憲何嘗不知,她只是直覺這件事不簡單罷了。   她嘴裡掠過一絲苦澀,沒有繼續和李謙說這件事,轉而說起郭氏來了:「說是四月初臨盆,我和二弟妹都是回不去了,到時候讓情客或是百結代我走一趟吧?」   情客和百結雖然出了閣,但因為雲林和衛屬都忙,夫妻之間也是聚少離多,她們沒事的時候不是來姜憲這邊走走,就是去七姑的善堂看看,倒也瑣事頗多。   李謙笑道:「這倒像是找了兩個管事媽媽一般,還不用付工錢!」   姜憲聽了一愣,隨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謙就道:「如今鄭從也成了親,鄭太太也安心了。我想請了鄭緘給慎哥兒啟蒙,你覺得如何?」   為慎哥兒的事,夫妻兩個已經討論了很久,只是李謙一直沒有決定下來,姜憲又和陝西的這些文人不熟,沒有更好的建議,只能聽李謙的。   此時李謙一提,姜憲越想越好,連聲道:「那鄭先生是什麼意思?他願不願意收了慎哥兒!?」   「這件事還是親家老爺跟我提起的。」李謙笑道,「我請康先生去探了探鄭先生的口氣,沒想到鄭先生居然答應了。我就在想,等哪天和你說說,再悄悄地去看看,再正式聘請鄭先生也不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也算是過度章節吧~~ 第892章拜師   姜憲的經歷與眾不同。   很多人都沒有像她一樣的經歷,也就未必能了解她的想法。   她生而尊貴,別人窮其一生的奮鬥才能得到的東西,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或者是願意還是不願意的問題。也就是說,別人學得文武藝,是要賣給帝王家的,而她學文武藝,完全是因為她喜歡或者是無聊的時候用來打發時間的。   因而在她看來,她的孩子讀書是為了學做人做事,而不是去參加科考的。   因此她更看重的是西席的人品和待人處事的能力,其次才是學問。   鄭緘恰好在任何一個方面都符合她的要求。   她聞言笑著對李謙道:「幹嘛要悄悄地去看看?是怕我不同意嗎?我覺得這個師傅找得挺好的。我們可不能怠慢了人家。要去,我們夫妻兩個一起去。正好和鄭先生說說話。我可有些日子沒看見鄭先生了。」   鄭緘娶兒媳婦的時候她雖然去了,但只是和鄭先生打了一個招呼。   關於慎哥兒啟蒙應該學些什麼,姜憲覺得她和李謙應該好好地和鄭先生說說。   李謙顯然很高興姜憲贊同自己的想法,兩人挑了空閒的日子就一起去了鄭家。   鄭緘看著李謙這勢頭,覺得沒有個十年、八年,甚至是二十年,李謙是不可能挪窩的了。他索性就在陝西城裡買房買地了,而且住的地方還離李家不遠,李謙和姜憲若是不想坐馬車那麼麻煩,還不如坐轎子,一刻鐘就到了。   而姜憲和李謙來的也比較突然。   他們並沒有提前通知鄭緘,而是在一個碧空如洗的明媚春日,用過午膳之後,兩人坐著轎子,慢悠悠地到了鄭家。   沒想到謝元希正在鄭家做客。   鄭太太把姜憲迎到了內宅,喊了兒媳婦譚氏出來給姜憲問安,然後又讓人給在前院閒坐的鄭緘、李謙等人送去了茶點,這才拉了姜憲的手道:「你們怎麼突然過來了?是不是有什麼事找我們家老爺?你是和我們說會兒話,還是去老爺的書房坐坐?」   姜憲和李謙身邊的人從來不敢把姜憲當成尋常的女子,男人們說話女人們不得參與這種事從來都不會發生在姜憲的身上。她有時候甚至有種錯覺,她的生活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什麼變化。不過就是從前她是京城那座古老宮殿的主人,孤零零地堅守在那座宮殿裡,心中很是茫然,根本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堅守些什麼;而現在,她則是和李謙在一起,呆在李謙的身邊,享受著李謙的寵愛,還有他溫暖的懷抱,悠閒地生活在李謙的羽翼之下。一如從前那樣受人尊重,被人敬畏,安全無憂。   她突然間很想見到李謙。   但她還是壓下了心底的這一點點迫不及待。   「我就在這裡和太太說說話吧!」她微微地笑道,道出了來意。   這件事之前康祥雲就來試探過鄭緘的意思了。在鄭緘看來,李家現在既有強父又有虎子,唯一所缺的就是繼承人了。只要繼承人選對了,這個家族最少還可以繁榮六十年。到時候這個家族也就立起來了。   他幾次進京為李謙辦事,身上已被打上了李家的標籤,就算李家不請了他去做西席,他也會關注慎哥兒的成長。更何況李謙還有這個心思。   鄭緘和鄭太太一直以來都相濡以沫,情誼深厚,這種事自然也會說給鄭太太聽。   鄭太太一早就知道了,而且還很是贊同——在她看來,既然撇不清了,就應該想辦法走得更近才是。   如今聽姜憲這麼說,知道李謙和姜憲兩口子是正式登門來請師的,她心裡非常的高興。   這件事也就算是定了下來。   她忙謙遜地笑道:「就怕是我們家老爺才疏學淺,耽擱了慎哥兒。」   姜憲笑道:「太太就不要說這些客氣話了。鄭先生不管是人品還是為人素來得我們家王爺的敬重,我也很是讚賞鄭先生的處事之道,能請了鄭先生做西席,是我們慎哥兒的福氣才是。」   兩人說說笑笑地敘了幾句場面上的話,都不由「撲哧」地笑了起來。   鄭太太就道:「多的我也不說了,我們家老爺的脾氣郡主是最清楚不過的了,既然做了慎哥兒的師傅,就一定會好好教導慎哥兒的。」   姜憲點頭,笑道:「所以我和王爺才能放心地把長子交給鄭先生。不求他能像鄭先生那樣學富五車,但求他能跟著鄭先生學學做人做事的道理,我們兩口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鄭太太聽明白了姜憲的意思,等到鄭先生派了人過來稟告,說姜憲兩口子會留下來用晚膳的時候,鄭太太就讓兒媳婦譚氏去吩咐廚房裡做席面,自己則陪著姜憲說了會兒話,又怕姜憲無聊,請了謝元希的妻子陸氏過來做伴,大家說了一下午閒話,直到用過晚膳,華燈初上,眾人這才散去。   她就主動服侍鄭緘更衣。   自從娶了兒媳婦,為了在兒媳婦面前不失體面,這樣的事她已經很少做了。   她把剛才姜憲說的話告訴了鄭緘。   鄭緘沉思了好一會兒才道:「王爺也是這個意思。我看,他們這是要陪養個世子,而不是要培養個讀書人。」   鄭太太笑道:「慎哥兒是王爺的長子,可不就是世子嗎?他讀書何用?」   鄭緘沒有說話。   有些話,他現在不好說出口。   他覺得,慎哥兒能跟他學的有限,有些事情,恐怕最終還得李謙親自教慎哥兒才行。   比如怎麼御下……   姜憲那邊給慎哥兒定下了師傅,心裡也就落了定。選了個黃道吉日,請了謝希元等人觀禮,讓慎哥兒拜了師。   鄭緘正式開始給慎哥兒啟蒙。   慎哥兒頑皮,坐不住,加之年紀還小,常常是鄭緘剛在上面講了兩句他就開始左顧右盼的。好在是鄭緘並不是一般的老師,姜憲也不是一般的母親,兩個人都覺得孩子的學問不必那麼急,可以慢慢來。   鄭緘去上課通常是講個典故,慎哥兒能記住就算完了,還沒開始描紅。   康祥雲就有點急,怕姜憲不滿意。   誰知道姜憲卻是一句催促的話都沒有,好像把慎哥兒交給了鄭緘,這學問就是鄭緘的事了,不僅不過問,還在慎哥兒下學之後去給她請安的時候讓慎哥兒將學了的典故講給她聽。   慎哥兒就很高興。   給姜憲屋裡的所有人講。   大家都抿了嘴笑,全都知道慎哥兒當天上了什麼課,有的小廝為了討好慎哥兒,還會做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讓慎哥兒講第二遍。   慎哥兒卻挺來勁的,天天嘰嘰喳喳的,上課越來越認真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893章偷閒   姜憲見狀,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   慎哥兒太活潑了,她一直擔心他不會好好的讀書。   在她看來,慎哥兒雖然不必像要去參加科舉的人那樣刻苦攻讀,卻也不能言之無物,連和人最基本的交流都夠不上。到時候他又怎麼繼承李謙的事業?   日子一晃眼就到了四月中旬,太原那邊送了信過來,說是郭氏又添了個兒子,李長青給取了名字叫「承」。   姜憲不禁和李謙調侃李駒:「你們幾兄弟裡面,他是最能幹的了!」   李謙聞言忍不住就把姜憲按到了床上,一陣胡天胡地後溫聲地問癱軟如泥的姜憲:「我難道就不能幹?」   誰知道姜憲卻傷感起來。   前世,她常聽宮裡的嬤嬤說,男人無子是真無子,女人無子是假無子。   言下之意,女人沒有孩子,是男人的事。可只要女人能懷上孩子,就說明男人沒問題。若是再不生,那就是女人的事了。   李謙這些年只有她一個,她卻只生了慎哥兒一個。   雖說懷上的時候沒覺得辛苦,可他們成親好幾年才懷上。   她還聽宮裡的嬤嬤說過,有一種女人叫秤砣生,一生只懷一次孕,只能生一個孩子。   若她是這種情況,李謙會失望嗎?   從前,她覺得若是和李謙過不下去了,大不了就帶著孩子回鎮國公府去,可幾年的夫妻相處下來,她現在已經不去想和李謙和離的事了,反而常會想如何讓李謙高興些,對自己的情緒反而考慮的少了。   就像喜歡上曹宣的白愫一樣。   不過,李謙不管怎麼忙,碰上姜憲的事都非常的敏感。   他很快就察覺到了姜憲的失落。他想了想,索性給自己放了一天的假,準備帶著姜憲出去走走,趁機和姜憲說說心裡話。   姜憲從小就在宮裡長大,今生又事事處處都按著自己的心意過日子,相比外面的熱鬧,她更喜歡呆在家裡。李謙多多少少也知道她的性子,這次卻提出來要和她到外面走走,她望著日漸刺目的太陽,只好打起精神來陪他出了門。直到轎子停在了昆明湖邊,她看到人群如梭卻個個興高採烈,不時有扛著船槳的漢子從她身邊走過,或是議論著誰家的龍舟隊好,或是議論著等會兒要怎麼划船,姜憲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李謙把她帶到了賽龍舟的地方。   她不由嗔道:「你這是陪我散心呢?還是順道把公務也一併辦了?」   李謙笑著上前牽了她的手,道:「你這就冤枉我了!我今天就是想陪你出來走走的。還讓人準備了一艘小船,就停在昆明湖那邊的小樹林旁,我們也去劃划船。」   西安和北京一樣缺水,大家就特別稀罕帶有湖的院子。   他們住的甜水井的宅子雖然有湖,卻沒辦法和宮裡相比,也沒有辦法和昆明湖比。   姜憲抿了嘴笑,跟著李謙走。   路上不時有人朝他們望過來。   李謙年紀輕,又多在軍營,西安認識他的人不多。姜憲就更不用說了,穿了件蔥綠色的素麵杭綢褙子,米白色八幅湘裙,烏黑的頭髮挽了個纂兒,只戴了兩朵珠花,在心上人的面前又放鬆又隨意,只管跟著李謙走就行,什麼事都不願意多想,更不願意多管,看面相還像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似的,兩個人就這樣手牽手的穿市而過,自然會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現在的小夥子小姑娘們真是膽子大。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的少爺少奶奶?!」   「倒是男才女貌很登對!」   「怎麼就沒人管管,這也太傷風敗俗了吧?」   「你快看,那人,那人真英俊!」   「女的也不差啊!」   站在金鑾殿上面對汪幾道等人都不含糊的姜憲卻聽得臉上漸漸的熱了起來。   她朝李謙望過去。   李謙神色沉穩,目光內斂,眉宇間有著不怒自威的昂然氣勢。   她一愣。   幾年過去了,在她看熟了李謙的嬉皮笑臉之後,他又變成了她記憶中的那個剁一跺腳,西北就要震三震,京城就會有餘震的臨潼王。   時光真是奇妙……   姜憲的腳步不由慢了下來。   李謙回頭,朝著她溫柔地笑,道:「是不是我走得太快了?」   「沒有!」姜憲下意識地道,快步追上了李謙。心裡有很多話想問他,卻一時不知道該問些什麼,掙扎著被他握住的手。   李謙放慢了腳步,握著她手的那隻手卻攥得更緊了,低下頭來在她耳邊道:「你是怕他們議論嗎?他們想怎麼議論就怎麼議論去!我們本來就很登對!」言辭間流露出些許的得意,些許的不以為然,非常的孩子氣。   姜憲忍俊不禁。   李謙只望著她笑。   正午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卻不如他的笑臉明亮。   姜憲在心裡嘆氣,由他拉著自己去了昆明湖邊的一個小涼亭。   服侍的人早就到了。   他們進了涼亭,繡兒立刻捧了用井水冰過的帕子給他們擦臉淨手。   李謙指了指前面一株橫生在水面上的大樹,道:「小舟就系在那後面。你在這裡歇會兒,然後我們去划船。」   他顯然也想到了太陽太大,怕天氣太熱姜憲不舒服,找的地方兩岸都是古樹,正午的陽光照下來,岸邊全被大樹遮蔽,兩岸都沒有什麼人,坐在船上,微風習習,特別涼爽。   姜憲就試著用手去撥了撥湖水。   涼涼的,非常舒服。   她不由問劃舟的李謙:「你會泅水嗎?可別到時候小舟翻了,我們兩個都沉下去了。」   李謙不服氣地道:「你也不想想我是在哪裡長大的?這點小湖算什麼?想當年,我還準備練支水軍呢?」   這件事姜憲兩世為人可都沒有聽說過。   她不由大感興趣地「哦?」了一聲。   李謙就笑道:「那時候我爹一心一意地想回老家,可我卻覺得可能性不大。加上那個時候靖海侯府一心一意地要籌備水軍,想通過海上貿易積累大量的財物,然後反過頭來訓練一支能抗倭的水軍,我覺得老靖海侯目光卓遠,真是個英豪。我心生崇拜。可又想著我爹那裡不能叫他傷心,我先跟他混著。若是五年之內他那邊還沒有個眉目,我就想辦法像靖海侯府似的,私下練支水軍出來……你想想,我的水性能不好嗎?」   這大約是李謙的少年夢了!   姜憲揶揄他:「你那個時候怎麼沒有想到投靠靖海侯府?」   李謙「呸」道:「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姜憲笑道:「你這是天生身有反骨吧?!」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894章跪拜   李家是土匪出身,沒有點反骨,還真走不到今天。   李謙嘻嘻笑,不以為意,帶著姜憲去划船。   兩岸樹木橫生水面之上,遮天蔽日,綠蔭幽深,樹影之外卻陽光刺目,水波泛銀,船行在樹冠下,感覺特別的清涼幽靜。   姜憲用手劃著水,涼意從指尖竄到心頭。   她忍不住喟嘆:「沒想到中午的樹蔭更大。」   李謙望著姜憲直笑,道:「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在正午的時候出過屋門?」   姜憲理直氣壯地道:「中午的太陽那麼辣,誰會在中午出門!」   所以她從來都不知道正午的樹蔭更濃。   李謙抿著嘴笑,放下了槳,站起身來。   小舟頓時一陣晃悠。   姜憲嚇得緊緊抓住了船舷之後才有空閒去瞪李謙。   李謙哈哈大笑,開始脫衣裳。   姜憲完全懵了,厲聲道:「你要幹什麼?」   李謙笑意更盛,眼底甚至閃過一絲促狹。   姜憲臉色一紅。   李謙已脫得只剩中衣,然後「撲通」一聲跳到了水裡。   姜憲低低地驚呼。   水花四濺,卻不見李謙從水下面探出頭來。   姜憲心時有些害怕,又動了動身子,那小舟也跟著兩邊搖了遙,她只好繼續抓緊了船舷,低聲地喊李謙的名字。   他們身邊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李謙的吩咐,居然沒有一個人過來幫忙的。   姜憲心裡急得不行,正尋思著要不要喊阿吉幫忙,「譁啦」一聲,李謙出現在陽光照射下的湖面上。   太陽光直直地照在他的身上,水珠從他的面頰落下,滴落在敞開的鎖骨上,薄薄的中衣全被浸透,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他寬寬的肩膀,強健的臂膀。而他肆意的笑容,比他頭頂的陽光還要燦爛。   恣意的快活,撲面而來。   姜憲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覺得心裡仿佛有團火在燒,又繼而軟成一汪水,不禁在心裡嘆息。   他覺得高興就好!   人生在世,能讓人高興的事實在是不多!   姜憲微微地笑,嘴角翹著,眼底全是溺愛。   李謙「譁啦啦」地遊了過來,趴在船舷邊。   小舟輕傾,嚇得姜憲又是一陣低呼。   李謙笑得像個頑童,慫恿著姜憲:「想不想下來?我教你泅水!」   「我才不和你胡鬧呢!」實際上姜憲有些意動,但想到這是片公共湖,有很多人在裡面遊過,又不想下水了。   李謙可沒想強行拉她下水。就算是要下水,也只能在自家的那個小湖裡。這裡雖然他已在四周安排了人,但萬一有人無意間窺視到了姜憲……他想想就覺得心裡亂糟糟的。   何況五月的水溫還是有點涼的。   他起身去旁邊的酒樓洗漱了一番,帶著她坐到了兩間面向湖面的雅間裡看穿梭的人群,並笑道:「今年官府組織賽龍舟,各地龍舟隊都提前到了,正在佔位置練習。等過幾天就會正式開始比賽了。這些天來看龍舟隊伍練習的人比正式比賽的時候還要多。」   姜憲看到不遠處樹蔭下一個俊俏的小姑娘踮著腳給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擦著臉上的汗,那年輕人手捧著個大碗,也不知道是羞得還是曬得,面紅如赤。   她不由撲哧地笑,指了那對年輕人給李謙看。   誰知道李謙看了一眼就道:「那是董家的龍舟隊,今年奪冠的呼聲很高。那年輕人是龍舟隊的隊長,董家從一個什麼村裡挖過來的。上次我正巧碰到,董重錦還向我介紹過。」   姜憲笑盈盈地點頭,心裡十分的舒暢。   這才像是過日子的樣兒。   兩人說說笑笑地吃了些點心,直到太陽西下,李謙要帶姜憲回家。   姜憲還以為李謙會和她在外面吃完晚膳再回去。   李謙解釋:「天氣熱了,也不知道外面的東西乾淨不乾淨,還是回家吃的好。」   他還在想,要不要陪著姜憲去驪山住幾天。那邊的宅子後面有湖,他可以陪著姜憲戲水——姜憲不會泅水,下了水,肯定會嚇得只知道緊緊地攀在他的身上……他想想都覺得那滋味肯定非常的美妙。   李謙心頭就更熱切了,迫不及待地催姜憲:「早點回去,慎哥兒還在家裡等著我們呢!」   姜憲不知道李謙又在打什麼主意,斜睨著李謙:「鄭先生帶慎哥兒去鹹陽書院看鄭從了。今明兩天都不在家!」   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李謙訕訕地笑。   但姜憲還是握了李謙的手,和李謙手牽著手準備回家。   誰知道出了酒樓,李謙剛剛扶姜憲上了馬車,就有人認出了李謙,試著喊了聲「王爺」。   李謙皺了皺眉。   他特意囑咐過不要打擾他和姜憲的。   可當他抬頭循聲望去的時候,看見的卻是個陌生的年輕人,士子打扮,眉清目秀的。   那年輕人見了李謙的正臉,知道自己沒有認錯人,頓時激動起來,道:「王爺,真的是您!」   李謙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他很肯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   「王爺!」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被李謙的護衛攔住了也不氣餒,大聲地道,「上次王爺去黑山頭巡視,學生有幸識得王爺真顏,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了王爺。王爺,您收留我們河南五萬災民,救百姓於水火,請受我們河南士子一拜。」說著,就要跪下朝李謙行大禮。   隨行的護衛架著他不讓他跪拜。   可他說的話卻被四周的人聽見了,特別是跟著那年輕人的幾個士子,紛紛上前要給李謙行禮。還有很多百姓湧了過來,紛紛喊著「王爺」,「多謝您救命之恩」,「你真是救苦救難的菩薩,我給您磕頭了」。   一時間人群湧動,護衛攔得住這個攔不住那個,攔得住那個攔不住這個,場面混亂極了。   李謙更是沒有想到。   就在他發愣間,人群已譁啦啦地跪了一大片。   有鬚髮全白的老者老淚縱橫地道:「王爺,我代表黑山頭的百姓給您磕頭了!」   說著,就「咚咚咚」地磕起頭來。   李謙的隨從忙將他強行扶了起來。   李謙這才有機會道:「黑山頭也不是我一家之言。大家知道感恩,安分守己的耕種置家就是了。馬上就要端午節了,大家是為龍舟賽而來的吧?我到時候會來看賽龍舟的。希望你們黑山頭的龍舟隊能名列前茅,取得好成績!」   「定不負王爺所望!」有年輕的小夥子哄然應答,也有人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氣氛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推薦夜惠美的《妻華》。   重生的慕嫿不再背負家族的使命和責任,可以盡情享受鄉間女土豪得快意生活,然而天意弄人慕嫿面臨以下問題:1、三年後曠古絕今的六首狀元正在她家門口書寫莫欺少年窮;2、左鄰住著被她踢斷腿的柳三郎將來會是個外表風光霽月內在陰沉很辣的王府世子;3、她關在後宅不給飯吃的病秧子將來是讓朝野無聲的錦衣衛提督;4、慕嫿的身份不簡單正有一大波狗血等著她。   女主說:「世上沒有拳頭解決不了的問題,一拳不行,就兩拳。」男主說:「我擔心你手疼。」 第895章沉醉   黑山頭原來叫爛灘,離西安城不過五裡的路程,是片無人種植的荒山。李謙和周照商量好安置難民的事之後,看到爛灘長滿了雜樹,覺得應該也可以種玉米、番薯之類的,就把開荒的山頭定在了這裡。   生死關頭,那些難民迸發出的力量讓李謙和周照都非常的驚訝。   不過短短的兩年間,爛灘已陌田成塊,綠意蔥籠,成了西安城附近遠近聞名令人欽羨之地。又因在那裡耕種的人多是原本沒有戶籍,從河南逃荒過來的,西安城的原居民就把那裡稱做了「黑山頭」。那些逃難的民眾許是因為有著「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人在異地生存,抱團更好」的想法,並不以為忤,反而處處以「黑山頭」的人自稱,在西安城形成了一股自己的力量,等閒人輕易不敢欺上門去。   周照知道自己參與到這樣的事中是犯大忌的,就把「功勞」都推到了李謙的身上,對那些不知道內情的黑山頭人而言,就覺得這件事是李謙一個人做的,李謙就是那個頂著朝廷壓力給了他們一口飯吃,給了他們一條生路的人。   眾人望著李謙的眼睛都亮晶晶的,還帶著幾分期盼,這讓姜憲想起那些衣衫襤褸的婦人跪在菩薩面前求來世今生的模樣。   不要說是李謙了,就是她這樣兩世為人的人,那一瞬間虛榮心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姜憲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   有些事,不是你不做就不會發生。   前世,李謙在她的慫恿下轄制西北,西北成為那時候最安定繁華之地。今生她雖只是努力地幫李謙坐到了他原來的位置,卻也切斷了他與朝廷之間的融洽關係。可誰又能預料到,一次安置災民的善意之舉,讓他在黑山頭有了這樣的威望。   五萬災民,五萬份感激,會發生多少事,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這要是讓朝廷知道了,只怕是要日夜擔心睡不著覺了。   不過,李謙的兵源恐怕以後都不用愁了。   而且這些人還會成為對他最忠心耿耿的將士。   這也許就是命運!   姜憲沒有出面,靜靜地坐在馬車上等著李謙,可那些熱情的民眾還是不停地問著「王爺是和郡主一起來的吧」,「郡主長得可真漂亮,和王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甚至有反應過來的婦人拿著一籃子原本要去賣的雞蛋要送給姜憲,這也引發一些婦人的心思,有的要送姜憲一籃子茉莉花,還有送姜憲油餅、自家縫製的帕子、布鞋的。   李謙笑得和氣,道:「大家是趁著這時節過來做點小買賣的吧?」   眾人齊齊應是,也有說是代表黑山頭來划船的。   李謙這才發現原本在岸邊練習划船的一些人也過來了。   他想了想,回頭對姜憲輕聲地道:「要不你也出來和他們打個招呼?」   姜憲有片刻的懵然。   這個時候不是李謙立威示賢的最好時機嗎?她出去算是怎麼一回事?   李謙好像沒有考慮到這些似的,輕聲地道:「他們想看看你,你就出來給他們看看。我想讓他們知道你的好。」   不管是安置這些災民,還是辦善堂,姜憲一直都是鼎力支持的。如今這些人因為感激他而關心姜憲,他卻覺得,這些人更應該感激姜憲才是。如果不是因為他不希望姜憲風頭太健,繼續被汪幾道幾個盯著,他肯定要為姜憲正名的。   可這也是他心裡的痛。   如果他夠強大,又何懼汪幾道等人呢?   他伸了手去扶姜憲。   眾目睽睽之下,姜憲無論如何也不會駁了李謙的面子。   雖然她覺得不必如此,但李謙的好意,她還是領了。   姜憲搭著李謙的手出了馬車。   眾人先是一愣,隨後是一陣歡呼,紛紛道:「郡主!」   有給她躬身行禮的士子,也有給她跪下來磕頭的婦人。   姜憲微微地笑,溫和地和眾人打了個招呼就重新坐回了馬車裡。   李謙則留在外面和那些人又應酬了幾句,這才上馬,護著姜憲打道回府。   百姓自動自發的分開,給李謙和姜憲讓路。   姜憲心中若有所動。   她做了三年的皇后七年的攝政太后,不知道被多少鴻儒巨賈,封疆大吏跪拜過,卻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覺得歡喜。   是因為大家感激的人是李謙嗎?   姜憲有點茫然。   很快,他們就到了家。   下車的時候,她聽到那些僕婦都在議論著今天黑山頭的人給李謙磕頭的事。   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與有榮焉的得意與驕傲。   姜憲微微地笑。   李謙則摸了摸她的頭,道:「快去梳洗,我們用了晚膳,我陪著你散散步!你這些日子用了晚膳就呆在家裡頭,連門都不願意出。我看等過了端午節,你就搬去驪山避暑吧!你也不用顧慮我,我有空就去看你和慎哥兒。到時候把老鄭一家也請過去。」   姜憲的確有點受不了這樣炎熱的天氣,她笑盈盈地應諾,回屋更衣去了。   晚膳是擺在後花園的涼亭裡,四周放了綃紗的花草帷帳,隔絕了蚊蟲。   姜憲怕蟲子,這顯然是為她準備的。   她似笑非笑地望著李謙,道:「你真的只是想和我聊聊天?」   「不然你以為是幹什麼?」李謙笑著把她按坐在了繡墩上,又給她篩了杯金華酒,道,「今天家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你陪著我喝一點。醉了大不了我背你回屋。」   從前宮裡年夜宴她會賜群臣美酒,自己杯裡的卻是白水。   因為她不敢喝醉,怕被別人有機可乘。   可今天,正如李謙所說的,只有他們倆人在家裡,就算她發酒瘋,也只有李謙一個人看見。   他還敢嫌棄她不成!   姜憲呵呵的笑,也給李謙篩了杯酒。   兩人對著一輪上弦月喝了兩壺酒。   李謙像沒事人一樣,姜憲卻微微有些醉了。   他就背著姜憲回了屋。   夜涼如水,月色如皎,她卻滿身的燥熱。   李謙親吻著她,低聲地問她:「為什麼不高興?」   姜憲的目光都有些散漫了,喃喃地道:「我什麼時候不高興了?」   「還騙我!」李謙曖|昧地拍了拍姜憲的屁|股,歉意地道,「是你說的,我們聚少離多,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彼此。你這些日子心情不好,我前兩天才發覺。你心裡為什麼不高興,說給我聽好不好?」   他把姜憲抱在懷裡,柔聲地哄著她。   ※   親們,我回來了!   你們有沒有想我?   嘻嘻嘻……旅行真是個體力活,我今天晚上休息一天,明天給大家加更哈~~ 第896章孤單   姜憲醉眼朦朧,半晌都沒有說話。   李謙卻是下定了決心要知道緣由,耐心十足,溫柔的親著姜憲的鬢角,喃喃地哄著她說話。   姜憲被酒意醺得心房微綻,又被李謙這樣小意的哄著,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若是我們只有慎哥兒一個孩子怎麼辦?」   李謙愕然。   他一直以為姜憲堅強到即使兩人之間沒有孩子也不會把他讓給別人。   是什麼讓她這樣的不安?   李謙心中憐意洶湧,忍不住親了親她的額頭,溫聲道:「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別說我們已經有慎哥兒了,就算是沒有慎哥兒,我們該怎樣過日子還是怎樣過日子。大不了就在族裡選個孩子繼嗣,說不定那樣更好,可以挑個最優秀的。有時候我想想慎哥兒要經歷我小時候經歷過的那些辛苦,我心裡就會隱隱作痛。可見我們做人父母的就是不一樣!沒辦法做到公平公正。」   「那是因為我自己想要很多的孩子啊!」姜憲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仿佛淤堵的小溪有了出口,很多藏在心裡的話很順暢地就說了出來,「你有李氏家族,伯父有鎮國公府,太皇太后有王家,只有我……我只有慎哥兒……有時想想他也可憐……連個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都沒有,等我走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又是一個人……」   李謙訝然,道:「你不就是李家的一份子嗎?如果李家沒有了你,沒有了慎哥兒,於我又怎麼算得上是一個完整的李家?不是正因為有了你,有了慎哥兒,我才會想要建功立業,想庇護你們一生一世無憂無怖,才會這麼的努力嗎?」   「可從前沒有我,你也一樣很努力啊!」姜憲茫然地道。   她想起前世李謙的「豐功偉績」。   這是吃醋到誰也不許沾他的身嗎?   就是父親兄弟也不行嗎?   還好他母親只生了他一個。要是他有幾個同胞的兄弟,是不是也要被她惦記著?   李謙嘴角不禁微微地翹了起來,把姜憲抱在懷裡像小孩子似的輕輕地搖著,道:「傻瓜!如果沒遇到你,我當然也會努力,可卻不會像現在這樣的努力了——努力做個好丈夫,努力做個好兒子,努力做個能夠位極人臣的官吏,我可能會像父親一樣,佔個山頭,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甚至是像病逝的老靖海侯一樣,組建一支水軍,出海探險。去看看到底有沒有蓬萊仙島,去看看到底有沒有西天如來……」   恐怕不會像現在這樣磨磨唧唧地和夏哲之流打交道了。   只是當他低下頭的時候,發現姜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   他哂然地笑,把姜憲輕輕地放在了枕頭上。   第一次見到姜憲的時候,姜憲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麼?就是她身上就算是珠圍翠繞也目露寂寞的孤單。   他剛開始只是想溫暖她而已。   後來,卻不知不覺地想當她的火爐。   可她還是感覺到寂寞。   他應該花更多的時間和心思陪她才是。   李謙放慢了腳步。   可第二天醒來的姜憲卻記不清楚自己到底和李謙說了些什麼了。   只知道自己向李謙吐槽了,李謙一直在安撫她。   夫妻之間,這也是常事。   姜憲沒有去追問那天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李冬至的婆家給她送的年節禮到了,同時還帶來了李冬至已有了身孕的消息。   「這麼早就有了孩子?!」她有些意外。   給姜憲請安的婆子從前是服侍左泉母親的,李冬至嫁過去之後,就撥給了李冬至用。姜憲是在宮裡長大的,深諳後宅的生存之道,李冬至的陪房除了平時服侍李冬至的,其他都是從服侍她的人裡選出來的,不要說是左家了,就是整個江南的世家,也挑不出毛病來的。李冬至既然能容了這婆子,給這婆子體面,可見這婆子也是個聰明人,能討了李冬至的喜歡。   「不早不早!」那婆子滿面春風地道,「這才剛剛三個月。我們家大太太知道了歡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來的時候正從廟裡回來,是專程去給泉少奶奶和未出世的孩子祈福的。因怕禮節太重,驚擾了大人孩子,旁人都不知曉。」   左家子弟太多,內三房外四房的,排序很容易就讓人感覺混亂,大家就一律按照少爺們的名字來稱呼少奶奶。   泉少奶奶指的就是李冬至。   還算左太太知道輕重。   姜憲面色微霽。   那婆子卻流了一身的冷汗。   去年也是她來送的年節禮。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泉少奶奶的厲害,只當這是件體面的差事。等到在泉少奶奶屋裡待久了,她這才品出點味道來,再也不敢在泉少奶奶面前有絲毫的怠慢,更不敢在這位能把當朝的閣老都鬥得灰頭土臉的郡主面前放肆!   姜憲賞了席面給這位婆子。   繡兒陪著這婆子下去用膳。   姜憲又見了幾家的管事媽媽。只有董家人最客氣,是董家二太太親自來送的年節禮。   她就趁機邀請董珊瑚和董家幾位未出閣的小姐去驪山避暑。   董家二太太自然是連稱「榮幸」——她女兒出閣的時候因姜憲親自去了,又有李冬至幫忙送嫁,她女兒在婆家的地位一時無二。前些日子又因為貨物在津江被扣留,李家的管事幫著打了個招呼,從此她女婿家的貨物在四川可以說是一路暢通無阻,她女婿家不僅賺了錢,還特別有面子,她女兒的公公婆婆恨不得把她女兒供起來。   如今想起來也不過是當年機緣巧合,女兒在驪山別院避暑,和李冬至玩到了一塊兒去。   她尋思著,今年得找幾個和慎哥兒年紀相仿的小子帶過去才好。   從小能和臨潼王世子搭上關係,董家還何愁不能更進一步?   等過了端午節,姜憲就和鄭緘一家、康太太、陸氏等人一起去了驪山的避暑山莊。   驪山李家的別院綠樹成蔭,山巒疊翠,小溪潺潺,流水涓涓。鄭緘為此感到非常的滿意。時不時的就丟下慎哥兒帶著隨從小廝去垂釣了。   慎哥兒也很快活。   董家幾個跟過來避暑的小子均只比他大個一、兩歲,還是不會巴結人的年紀,卻個個都是心地純善的性子,既能和慎哥兒爭一爭,卻又知道讓他兩、三分,把個慎哥兒都玩瘋了,草草地把鄭緘布置的功課一做完就跑得沒了影子。惹得姜憲忍俊不禁:「敢情這別院就是為這師徒兩人來的!」   ※   親們,今天的第一更哦!   求月票~~ 第897章尺素   董珊瑚幾乎年年都陪著姜憲到驪山來避暑。   她這次過來,把七個月的長子耀祖也帶了過來。   耀祖正是好動的時候,慎哥兒幾個都跑得不見了蹤影,只有他穿著個大紅的肚兜,在她們身邊的香草蓆子上咿咿呀呀地打著滾。   董珊瑚聞言一面用手中的孔雀翎逗著兒子,一面笑道:「難得鄭先生和大公子都喜歡,您就當放大公子的假好了。鄭先生不也說了嗎,慎哥兒還小,慢慢啟蒙就是,不用那麼急。什麼事只要基礎打好了,以後就簡單了。」說到這裡,她想起前些日子聽她父親說過李謙要給慎哥兒選個習武的師傅,不由道:「大公子習武的師傅可尋到了?不知道請的是哪一位?」   「還沒有呢!」在這件事上姜憲就完全幫不上忙了,她嘆息道,「我公公說要推薦一個人過來,可王爺的意思,孩子還小,找的習武師傅不一定要身手有多好,但一定要有耐心,還要適合慎哥兒,十之八|九會自己給慎哥兒選個師傅。」說完,她好奇地道,「你問這個做什麼?難道有什麼好的推薦?」   「我有什麼好推薦?」董珊瑚笑道,「我接觸的人怎麼能跟王爺和郡主接觸的人相提並論?不過是想起來問一聲,看慎哥兒這邊要不要陪練的人,我三叔的兩個孩子和慎哥兒的年紀差不多。」   姜憲知道她說的是那對比慎哥兒大兩歲的雙胞胎兄弟,遂笑道:「等王爺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我和他提一提。」   如此已是大恩。   董珊瑚連聲道謝。   那邊鄭緘請了姜憲過去,說是昨天得了一甌泉水,想請姜憲過去品茶。   姜憲正閒著無事,欣然應允。   鄭先生在他們家後院的涼亭裡泡茶。   泉水淙淙,映著遠山近嶂,仿若淨土。   喝完了茶,姜憲還和鄭緘下了幾盤棋。   沒想到事事都拿得起來的鄭緘下棋卻很一般,兩個人下了幾盤他就輸了幾盤,而且輸了之後還不願意服輸,非要再來一盤不可。   姜憲卻是難得找到一個比她棋藝還要差的,下起來感覺非常有意思。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一直下到了掌燈時分才不舍地收了棋盤,約了第二天一早再戰。   董珊瑚和陸氏都覺得非常的有趣,抿了嘴笑,由著姜憲和鄭緘下棋,兩個人帶了一群孩子或是去捉魚,或是去划船,或是在草地上蹴鞠。   一時間大家各有各的樂子,整個別院都笑意融融的,十分溫馨。   轉眼間就到了六月初六,陸氏問姜憲:「今年我們要不要帶著孩子去廟裡看曬佛經?」   六月六是晾衣的好時節,寺院裡通常都會把佛經拿出來曬。寬敞的廣場上滿是在風中獵獵作響的佛經,場面非常的壯觀也是非常的少見。   姜憲有些心動,尋思著要不要和鄭緘商量一下,帶著幾個孩子去開開眼界。   誰知道阿吉卻來告訴她:「靖海侯夫人像上次進京一樣,沒有先到晉安侯府去落腳,反而直接進了宮裡,帶著靖海侯的長子住進了坤寧宮。聽說,太后娘娘想讓靖海侯世子給皇上做伴讀。靖海侯夫人這次進京就是為了這件事。另外,孟姑姑有封密信給郡主,說的就是這件事。小的把信給郡主帶過來了。」說著,從衣袖裡掏出一封滴了紅蠟做封口的書信來。   給趙璽當伴讀?!   蔡如意是想趁機擺脫靖海侯府自立?還是奉了趙嘯之命讓長子在趙璽面前更有份量呢?   姜憲在心裡思忖著,打開了孟芳苓的信。   孟芳苓在信裡提醒姜憲,蔡如意這一次來勢洶洶,不僅給韓同心、給簡王帶去了大量的禮物,對朝中的重臣如汪幾道、李瑤等人更是不惜代價,一車一車的往那些人家裡拖東西,禮單讓孟芳苓這樣主持著慈寧宮日常事務的女官都覺得驚心,並道:「……總感覺趙嘯要做些什麼似的。可蔡如意對外卻一律只稱趙嘯的水軍無倭寇可打,為了不荒廢時日,就安排水軍去剿水匪,收益頗豐,就全部帶到了京城,送給了韓同心、簡王、汪幾道等人。」   姜憲看著冷哼。   有誰會嫌棄錢多咬手。   趙嘯就是發現了座金山,也沒有和別人均分的道理。   蔡如意進京,多半還是另有圖謀。   而且這件事還要從後宮著手。   不然趙嘯也不會讓蔡如意來辦了。   姜憲寫了信回去,讓孟姑姑多注意蔡如意的動向。現在東西六宮,說到底還是在太皇太后的手裡。   但她還沒等到孟芳苓對她這封信的回信,就收到了孟芳苓的第二封來信。   她在信中擔憂:「京城的糧價原本就打破了歷史最高價格,可糧價還在一路攀升,達到了一個讓人咋舌,一般的富商都吃不起了的地步。韓同心想讓簡王力挺她做攝政的太后,可簡王卻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韓同心沒有能力統攝朝政。   朝同心氣得咬牙切齒,請了蔡定忠幫她說項。   可汪幾道等人根本就不搭理這件事。   簡王也很惱火。   姜憲知道後並沒有放在心上。   在她看來韓同心想攝政根本就是妄想,有簡王和汪幾道壓著,是不可能的。   等到了六月底,孟芳苓又差人送了一封信過來,說是趙嘯的長子趙建童被封為三等侍衛,進宮給趙璽做了伴讀。   半個月之後,江南暴雨不斷,再次出現澇情。   楊俊和江浙總兵李政被彈劾。   八月初,兩個人被罷官。   八月中旬,江南漕運河段多處被雨水衝垮,漕運停渡。   黃河關中河段根本就沒有修浚,如今遭運停渡,京城的糧食漲到了三十兩銀子一鬥。   很多人乾脆就舉家北遷或是南下。   古玩貶值。   很多江南的大商賈趁機到京城收購古董珍玩。   董家也派了人來問姜憲,這件事做不做得?   姜憲笑道:「正當的生意,有什麼做不得的?」   又不是與普通民眾去爭利。   董家三爺高高興興地去了京城。   人剛到保寧就差人送了信回來,說京城有官員提出遷都南景。   姜憲的眼角忍不住跳了又跳,問奉命給她送信的董珊瑚:「這消息可靠嗎?」   董珊瑚遲疑道:「是我三叔從一個世交口中聽說的,他建議我們家與其這個時候在京城收古玩,不如南下去買地,恐怕會獲利更多!」   能和董家交往的,也都不是等閒的商賈。   這些人知道消息的重要性,通常都會花大力氣去打聽各種消息。就像董家,會花很多的心思在李家身上一樣。   ※   親們,第二更!   我準備努力寫出第三更……但有幾天沒有這樣努力地更新,感覺還是有點累,大家讓我適應一下,三更可能有點晚,親們別等,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第898章來風   遷都之事就不會是空穴來風。   至少是真有人想這麼幹!   不過,遷都事關重大,汪幾道和李瑤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就答應才是。   姜憲在心裡琢磨著,李謙那邊也得了消息,正在和謝元希說這件事:「……遷都茲事體大,是誰提出來的?漕運也不是沒有過因為河水枯竭或漲水而暫時停運引起京城糧價上漲的時候,從保定或是天津調些糧食暫解京城之急也就是了。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因為這件事要遷都的。這件事得好好查查!」   上次蔡定忠趁著西北有地動,到西安來賣爵鬻官,幕後支持者居然是蘇佩文,這是讓他們都沒有想到的。在李謙看來,什麼內閣輔臣,全都爛到根子裡了。只要有利可圖,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而且他隱隱有種感覺。   覺得這件事與趙嘯脫不了干係。   遷都金陵,的確是可以解決京城的生存之憂,卻也讓天子和朝廷遠離北邊,和江南的士族更為親近了。   靖海侯府,恰恰就在閩南。   可為了一個搖搖欲墜的皇朝,有必要這樣大費周章嗎?   他去看望姜憲的時候,忍不住和她說起這件事來。   姜憲的看法卻和李謙不同。   她用潔白的帕子細細地擦著前幾天左以明派人從京城送來的那盆建蘭細細長長的葉子,頭也不抬地笑道:「這你就不懂了。趙嘯是皇室宗親,別人能反,他卻不能——別人反,那是揭竿而起,他反,那就是謀逆。想坐天下的人,都得謀個名正言順,不然天下的士子怎麼給你歌功頌德呢!他若真是有心謀取大寶,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讓趙璽遷都金陵。到了南邊,他才有用武之地啊!」   這也是她想了好幾天才想明白的。   李謙之所以一時想不明白,是因為李謙不是趙嘯,不是她。   他們不怕反,可反了之後的安撫卻比造反本身更讓人頭疼。如果沒有大義之旗,就算是坐在了金鑾殿上,也沒辦法坐得穩,甚至幾代之後都還會面臨著同樣的問題。   李謙沒在這個上面多做糾結,他是很相信姜憲的判斷的。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內閣真的有人會如此提議。   姜憲笑著指了指手邊的建蘭道:「看,左以明命人送來的!」   李謙目光微凝。   姜憲道:「恐怕這次真的要遷都了!」   李謙皺眉。   姜憲卻笑:「若真是遷都也好,太皇太后可以死守著京城不走。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經常去探望太皇太后了。」   若是遷都,京城就成了陪都,京衛都會隨著趙璽南下,她就可以自由的進出了。   李謙聽了,莫名覺得心裡像有隻貓在抓似的,痒痒的。   他走上前來,從姜憲的背後輕輕地擁了她,把下頜擱在了姜憲的肩窩上,低聲道:「我覺得若真是能遷都,也挺好的。至少,西邊和北邊都是我們的了。」   歷來改朝換代,北邊都是揮師南下,南邊都是望風而逃。   他還欠姜憲一個萬人之上。   會不會,這就是一個機會呢?   李謙的心怦怦亂跳。   遠在京城的左以明,心也在怦怦亂跳。   提出遷都之事的是翰林院的一個姓彭的老翰林。在翰林院坐了一輩子的冷板凳,眼看著到了致仕的年紀,卻在臨走之前弄出了這樣的么蛾子。   因同是江南人,他之前還想提醒提醒這位彭翰林的,誰知道他還沒有派人去找彭翰林,這位彭翰林卻先找上了他,不僅慷慨激昂地向他闡述了遷都的必要性,還反覆地對他說:「京城離韃子這麼近,稍不留神就會被韃子破城。想當初,要不是有汪閣老帶領著京城嚴防死守,京城早就淪陷了,還有我們今天在座的各位什麼事?當初高祖皇帝定都京城就是錯的。我們需儘快撥亂反正才是!   「何況金陵乃是六朝古都,是江南名城。朝廷遷都金陵,對我江南士族也是件大好事。   「左大人如今算得上是江南在京最有資歷的肱骨之臣了,還請左大人登高一呼,成就這千秋偉業!」   不過兩年的功夫,說起當年京城被破城的事,已經沒有人提起熊正佩,更沒有人提及姜鎮元了。   左以明恨不得把這鬚髮皆白的老頭丟出去。   也不知道受了誰的慫恿,把自己當成了急先鋒,做了別人投石問路的石子。   遷都,於左家也是有好處的。別的不說,單單左家在江南的那些田莊,就會增值很多。而且還正如彭翰林所說,京城離韃子太近了,從前朝中名將輩出,隨便拉一個出去就能讓九邊固若金湯。可現在,名將凋零不說,朝廷連九邊的軍餉都沒有辦法按時發放,還能指望九邊的將士破衣爛衫餓著肚子守城門不成?   可這件事實在是牽扯太廣了。   一個不小心,都城沒有遷成,反把自己的名聲、性命、家族都給搭了進去。   他只好敷衍彭翰林,故作驚訝地道:「遷都?這件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您先容我想一想,問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彭翰林大失所望,道:「你也是這樣,李瑤也是這樣,你們這些閣老,有好處的時候就打破了腦袋爭,沒有好處的時候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了!朝廷有今天,都是你們這些人上行下效的緣故。」說完,也不待左以明表態,拂袖而去。   左以明好多年都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了,愣在那裡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一回過神來就在心裡將彭翰林狠狠地罵了一頓,隨後決定自己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好,反正不管是論年齡還是論資歷,在內閣他都是最後一名。   誰知道彭翰林一夜沒睡,和國子監幾個忘年之交連夜寫了幾百份大字貼在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裡,想以此告訴京城的百姓遷都的必要。   整個京城都沸騰了起來。   有人想到京城破城時的悲慘,覺得彭翰林說得非常有道理——京城離韃子太近了。但也有人覺得京城是龍氣所在,若是遷都,會耗了龍氣,引得龍脈凋零。   整個八月份京城的黎民百姓全在議論這件事。   汪幾道卻一直沒有表態。   蘇佩文私下裡去見汪幾道,問汪幾道有什麼打算,到時候他也有個說法。   汪幾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也想遷都。   因為他知道,一旦慶格爾泰打過來,能抵擋慶格爾泰的只有李謙、姜律、李長青,甚至是楊俊這樣的人。   可是現在,這幾個人卻一個也不為他所用。   ※   親們,三更送上!   大家是不是可以打賞我幾張月票滴~~ 第899章反對   如此一來,遷都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可遷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別的不說,僅皇帝的寢宮就是一大筆開銷。   汪幾道猶豫了好幾天。   簡王那邊得到了消息。   他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立刻去了坤寧宮。   韓同心沒有孩子,從前還不覺得,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加上宮中日子寂寞,她開始非常的稀罕孩子。可趙璽又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孩子,她看著就覺得心裡堵得慌,壓根就沒有辦法喜歡。   蔡如意帶了長子進宮,恰巧那趙建童又是個活潑好動的性子,也不認生,見到了韓同心就叫「皇后姨母」,哄得韓同心那心裡,就像化了似的,摟著趙建童不放手,自己庫房裡藏著的好東西賞了好些給趙建童。   趙璽冷眼旁觀,在韓同心面前還好,一副兄弟友愛的模樣,等離了韓同心的眼,對趙建童就有些冷淡。   趙建童也是個人精,見趙璽不怎麼愛搭理他,就畢恭畢敬的,給趙璽端茶倒水像個小廝似的。   趙璽心裡這才好受了一些。   他私底下悄悄地叫了阿福來問話:「我姑母真的那麼慘?」   上次阿福灰溜溜地從西安回到京城,不敢把姜憲的原話說給趙璽聽,怕趙璽不再聽他的擺布,只說是姜憲被汪幾道等人害得不能進京,李家也因此對姜憲諸多猜忌,姜憲沒辦法幫趙璽,還說姜憲聽說了趙璽的處境不好,大哭了一場,讓趙璽好生保重身體,姜憲會徐徐圖之,想辦法讓李謙重新相信姜憲,到時候慫恿著李謙帶兵進京幫趙璽做主。   趙璽深信不疑。   他覺得,和他沒有母子名分的姜憲更需要他。   若是由姜憲攝政,等他長大了,也更容易親政。   他身邊全是汲汲營營之人,他不相信會有人沒有野心。   阿福鬆了口氣,依舊在乾清宮當他的小太監。   趙璽比從前更能忍了。   包括韓同心杖責他的人,卻讓他跪在大殿裡聽著。   包括坤寧宮進進出出的內侍宮女女官從他身邊走過,像沒有看見他似的……他緊緊地握著拳,指甲都陷到掌心裡去了。   那姓彭的翰林卻上書建議遷都。   居然還有很多人附和。   這讓趙璽很驚慌。   離開了京城,也就意味著失去了鎮國公府和李家的庇護,到時候豈不是韓同心想怎樣就怎樣?   他還等著姜憲來救他呢!   趙璽好幾天都沒有睡好。   等他好不容易挨到去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日子,想問問太皇太后這件事,卻看見簡王急匆匆地進了宮。   他知道簡王這是去坤寧宮的。   趙璽想了想,回了自己的東宮,卻叫了身邊的小太監給他打掩護,偷偷去了坤寧宮。   眾人都知道趙璽和韓同心不和,可有了曹太后和趙翌的先例在前,那韓同心還不如曹太后的十分之一,誰又敢下死心地得罪趙璽呢?   趙璽順利地溜進了坤寧宮。   蔡如意和韓同心正並排坐在坤寧宮大殿的臺階上,趙建童身著一身藤黃色的夏布衣裳在院子裡踢毽子,旁邊圍著一群或拿著羽扇、或拿著帕子、或端著水盆等物的宮女內侍,韓同心身邊兩個有頭有臉的宮女一個在那殷勤地數著數,一個在那關切地說著「世子爺小心」。   韓同心看著呵呵地笑。   她旁邊坐著的蔡如意卻是穿著大紅色綃紗繡鳳尾如意紋團花的褙子,烏黑的頭髮整整齊齊地綰在腦後,露出滿月般皎潔的面孔,嘴角含笑地望著趙建童,慢悠悠地喝著茶。   比起韓同心來,更像個太后。   趙璽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這場景,仿佛兩宮太后在陪小皇帝玩耍。   只是這小皇帝不是被韓同心像見不得光的小老鼠般對待的他,而是靖海侯世子趙建童。   他的手又緊緊地攥成了拳。   看到這一幕的簡王心裡也特別的不舒服。   蔡如意到底要做什麼?   再怎樣,也輪不到她的兒子做皇帝。   她這是在借韓同心的力向趙嘯示威呢?還是單純的只是想給自己的兒子謀個好前程呢?   簡王皺著眉去見了韓同心。   韓同心從小得簡王庇護,一直以來都是非常喜歡自己這個外祖父的,可這兩年,她卻最煩他,到現在,這種反感則達到了頂點——簡王反對她攝政。   憑什麼曹太后可以,姜憲可以,她就不行?!   多半就像蔡如意委婉告訴她的那樣,如果她做了攝政的太后,簡王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處處代替她出頭,別人也就不會一窩蜂地去捧簡王了。   她記得自己當時還為簡王辯解了一句,說簡王從小就對她們姐妹說,貪心不足蛇吞象,會被撐死的,有吃有穿有玩就行了,他們家的人犯不著去做那出頭的鳥。   蔡如意卻說,那是因為簡王一生都沒有當過家做過主,等他嘗到了當家做主的滋味之後,就再也難以安於現狀了。否則簡王何必出面攬事,好生生地呆在王府裡修心養性,安度晚年不就行了。   簡王也不年輕了。   韓同心仔細想了想,不得不承認蔡如意說的有道理。   她對簡王也就沒有從前那樣的敬重了。   覺得大家在權力面前都一樣。   不過,簡王上了門,她還是客客氣氣的,在坤寧宮的正殿見了簡王,吩咐宮女沏了前些天剛進貢上來的碧螺春,耐心地等著簡王絮叨。   簡王說起了遷都的事。   韓同心心裡已經極度的不耐煩了。   內閣的幾位輔臣都沒有做聲,都察院的御史們都沒有做聲,她的外祖父簡王卻跳出來了,而且開口閉口就是祖宗如何,律法如何,他如何如何想的。   他就不能為京城的百姓想一想?   上次慶格爾泰打進來的時候,他又在哪裡呢?   死了的熊正佩又有誰記得?   她躲在慈寧宮嚇得半死的時候又有誰記得保護她?   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個寒暑,她憑什麼要為趙氏的子孫後代著想?   趙翌在世的時候,可沒有給過她一點體面?   可沒有念過一點夫妻之情?   韓同心頓時就怒了。   她騰地站了起來,冷冷地道:「外祖父,這是內閣的事。我又不是攝政的太后,您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皇上住在乾清宮,要不,您去乾清宮跟皇上說去?!」   那言語間的惡意,就是掩也掩不住。   簡王愣住,半晌才聲音有些嘶啞地道:「你,你這是在怪我沒有支持你攝政?」   「不敢!」韓同心冷冷地道,「我只是個後宮女人,不懂這些。外祖父以後還是別跟我說這些事的為好!我也只想好生生地養大皇上,和太皇太后做伴去!」   ※   親們,今天的第一更! 第900章敗興   這就是氣話了!   簡王目如刀鋒般地朝殿外望去。   蔡如意正低著頭,愛憐地給兒子趙建童擦汗。   簡王不由冷笑,道:「你難道還指望著靖海侯世子給你養老送終不成?」   韓同心是一句多的話也不想聽了,臉上也沒有笑意,道:「當初曹太后寵承恩公,最後還不是承恩公給曹太后收的骸骨。有些事,還真說不準!」   「你!」簡王額頭青筋直跳。   韓同心乾脆站起來送客。   簡王沒有辦法,拂袖而去,把女兒東陽郡主叫到跟前,讓她去說服韓同心,不要再和蔡如意攪合到一起了。   這次東陽郡主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溫順地應諾而去,而是溫聲地勸父親:「同心畢竟是太后,多的是人巴著捧著,又有曹太后和嘉南郡主的先例在前,大家都怕哪天同心攝政,成為第二個曹太后,她已不是從前養在深閨裡的小姑娘了。我們說話,也不可一味地要求她、訓斥她了。」   這話簡王不愛聽。   他怒道:「難道還要我這個外祖父在她面前低頭說好話,她才聽得進去不成?」   就是趙翌在的時候,也不敢這樣的輕怠他。   他還有個身份,是皇上的曾叔祖!   東陽郡主只好勸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說,以後您有什麼事,不妨先跟我說,再由我去教訓她好了。免得你生氣。傷了身體就不好了!」   簡王沒有說話。   他知道女兒說的都是對的,可他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若是韓同心有姜憲的本事也就罷了,沒有姜憲的本事,偏還想學姜憲的行事,這不是上趕子的找死嗎?   簡王想到前些日子兒子鬧出來的醜事,突然生出股子孫不孝,家業難撐的疲憊感。   他情緒低落地揮了揮手,嘆息道:「你去勸勸她吧!做事這樣不用腦子,恐怕遲遲早早被蔡如意賣了都還不知道——我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京城,在京城我們是地頭蛇,若是南下去了金陵,我們還有什麼?豈不是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東陽郡主無奈地點頭,辭了簡王。   可她卻沒有立刻就進宮,而是派了人打聽蔡如意這些日子在宮裡都做了些什麼。   李瑤卻是極力反對遷都的人。   在他看來,這就是個笑話。   北方已被鎮國公府和李謙父子割成了兩大塊,可好歹還有嘉南郡主這個紐帶,不管韃子怎樣進犯,這兩家都不會坐視不理。   江南就一定安全嗎?   那靖海侯府這麼多年來還抗什麼倭寇啊!   所謂的遷都,也不過是靖海侯想出來招數,不過就是想把趙璽弄到江南去,他好挾天子以令諸侯罷了!   因而第二天的大朝會,他很明確地提出反對遷都,並為京城的安全和姓彭的翰林好好地爭辯了一番。   可讓他氣餒的是,汪幾道、蘇佩文,甚至是左以明都保持了沉默,那位彭翰林則引經據典,滔滔不絕,氣勢如虹地辯駁著他的觀點。   難道左以明已經和汪幾道、蘇佩文結成了進退與共的聯盟?   或者是所謂的遷都,嘉南郡主也是贊同的?   李瑤有些心虛,沒有和彭翰林多說,下了朝就讓人遞了張貼子給左以明。   左以明乾脆直接坐著轎子到了李府。   兩人在李瑤的小書房裡密談。   左以明沒有和李瑤打官腔,很直接地告訴他:「徑陽書院的人支持朝廷南遷。嘉南郡主沒有表態。可看樣子,估計也是支持南遷的。」   李瑤大吃一驚,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骨,神色凝重道:「徑陽書院的人支持朝廷南遷?」   左以明點頭,道:「彭翰林身後是靖海侯趙嘯。可在彭翰林行事之前,趙嘯就已派人說動了徑陽書院的人。他們覺得南遷有好處!」   什麼好處?   不就是能讓徑陽書院取國子監而代之嗎?   李瑤立刻就想通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他不由拍案而起,道:「什麼狗屁書院,也不過是為了一己私利而損人利己的東西!」   左以明沒有說話。   他們家和徑陽書院的關係密切,而且也是主張南遷的家族之一。   家族利益和政治立場必須是統一的,不然就得不到家族的支持,家族也得不到發展。   這個道理身為耕讀世家出身的李瑤很清楚明白。   他沒有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而是仔細琢磨起姜憲的意思來。   「你是說,你已經給嘉南郡主報過信了?!」他重新在左以明身邊的太師椅上坐下,皺著眉道,「嘉南郡主難道一句話也沒有說?」   左以明苦笑道:「嘉南郡主是什麼人?她若是發了話,我也不至於這樣為難了!」   「這倒是!」李瑤喃喃地道,「她那個人,要是有了主意,你不依著她,她也有辦法讓你照著她的意思去辦。不過,嘉南郡主到底是怎麼想的?京都南遷,對李謙和姜家的殺傷力是最大的了。鎮國公府這麼多年能屹立朝廷不倒,不就是因為和皇族親密的關係嗎?以嘉南郡主的謀略,她應該很清楚才是!難道她有什麼其他的打算?」   說到這個左以明也很頭痛,他不禁吐槽道:「為了這件事,我還曾專程讓人去問過我那侄兒媳婦。說是嘉南郡主自從回了西安之後,除了帶孩子,真的是什麼事也不過問。就是李謙帶了她去衙門,她也不怎麼過問李謙的公事。」說到這裡,他不由苦惱地嘆了口氣。   李瑤聽著睜大了眼睛,半晌才道:「不會吧?!難道是李謙……」   「那倒不是!」左以明忙道,「據說是郡主不願意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李謙倒是很敬重她的。」   李瑤很是失望,道:「到底是女人,這生了孩子就不一樣了!」   左以明也這麼想。   兩人不由均沉默了好一會兒。   左以明打破了寂靜,道:「我倒覺得你不必太擔憂。你我都知道,遷都可不是件簡單的事。不說別的,僅六部的官署安置在哪裡就是個大問題。既然有人要遷都,那就把這件事甩給他們好了。一件件的落實下來,說不定等到皇上要親政了,遷都的事還在討論。這種事又不是沒有過。這個時候犯不著著急上火的,還可以看看靖海侯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瑤微微頷首,道:「我是覺得這些人想到一出是一出的,朝廷綱紀就是被他們這樣敗壞了的。」   左以明沒有吭聲。   朝廷早就沒有了綱紀。   要不是他機緣巧合地做了顧命大臣,他恐怕早就辭官回江南了!   ※   親們,我這兩天發了兩個微博,看著挺複雜的,說起來實際上就是兩件事。   第一件事,6月1號在廊坊舉辦《慕南枝》的簡體出版的首發式。   第二件事,6月3號下午14點,在北京三聯韜奮書店(海澱區清華同方科技大廈D座1層)有個《慕南枝》粉絲見面會。   希望大家有空去參加!   謝謝支持! 第901章遷都   左以明和李瑤兩個人商量了大半夜,才算是對遷都的事達成了一個初步的意見。   等到第二次大朝會,蘇佩文提出了遷都的事。   這個傳聞由來已久,但內閣一直都沒有表態,朝中官吏也就只能私底下議論議論。自然也有同意的和反對的。如今內閣正式提出來,朝堂上頓時一片嗡嗡之聲。   趙璽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看著下面交頭接耳的臣子,手腳一片冰涼。   如果遷都,他就真的只能聽韓同心的話了。   不然韓同心會廢了他,甚至是害死他的。   反正韓同心要的只是個皇帝而已,除了他,趙氏的子孫都可以當。   趙璽想起了趙建童!   他的手再一次緊緊地攥成了拳。   韓同心卻心情愉悅。   她再也不想在這個冷冰冰的宮殿裡呆著了。   反正她是太后。   不管誰做皇帝,都要扯著她的大旗。   就像太皇太后似的,不管朝中怎樣的變遷,誰也不敢把她怎樣。   蔡如意說得對,攝政雖然有攝政的好處,可只在後宮當個不管事的太后,也有好處。前者如曹太后,皇帝一親政就被囚禁起來了。這還是好的。歷史上好多這樣的太后都被殺了。曹太后能僥倖活下來那也是因為趙翌是她的親生兒子。   趙璽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她又何必去蹚這趟渾水呢!   韓同心躲在龍椅後面聽了一會兒,就像來時一樣悄悄地退出了金鑾殿,留下吵鬧不休的大臣和孤零零坐在龍椅上的趙璽。   蔡如意站在坤寧宮的大門口等著韓同心。   坤寧宮兩旁深紅色的宮牆顏色還是那麼的刺目,可在她的眼裡,卻已經很是陳舊了。   她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   誰能想到有一天,她會以這樣的身份,這樣的站在這裡。   她、姜憲、韓同心三個人,差不多的年紀,可姜憲卻一直是紫禁城的一顆明珠。當初她和韓同心躲在被子裡沒有少議論姜憲。   韓同心總是不服氣地道:「她姜憲身份再尊貴又如何?還不是要出嫁!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就她那個樣子,略有點骨氣的人家誰會娶她?就是娶了她去,也多半是為了姜家的權勢,到時候還不是把她當菩薩似的供著,好吃好喝的,就是不喜歡她,她能有什麼辦法?」   每每說到這裡的時候,韓同心就會嘻嘻地笑,並充滿期盼地道:「說不定太皇太后會給她選個周正體面的夫婿,卻唯唯諾諾,老實聽話的,保她一世平安就行了。」   等到大家都在說姜憲會嫁給趙翌的時候,韓同心氣瘋了。   她覺得姜憲就不應該這麼好命。   有一天忍不住大聲嚷嚷道:「難道我一輩子都是給她下跪磕頭,在她手底下給兒子女兒討爵位封誥的命!」   蔡如意覺得韓同心太過看重姜憲了。   她們這樣的人家,若是指望婚姻,先就輸了一城。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嫁給趙嘯,也沒有想到趙嘯會對自己這麼狠心,更沒有想到的是趙嘯心裡還在想著姜憲——他不僅派人盯著李家,還派人盯著姜憲。   好在是姜憲實在厲害,他沒有辦法在她身邊安排下人手,不然姜憲每天吃了什麼,喝了什麼,甚至是說了些什麼話,恐怕都瞞不過趙嘯。   不過,她也不認為趙嘯是因為喜歡姜憲。   像李謙那樣的喜歡。   趙嘯十之八|九是不服氣的因素居多。   總想證明姜憲嫁給李謙過得不好。可偏偏李謙是個奇男子,這麼多年了,一直把姜憲捧在手心裡,身邊從來沒有第二個人不說,就連個臉色都沒有給姜憲看過。   若李謙真是為了姜憲手中的權勢才這樣哄著姜憲的,如果她是姜憲,倒願意一輩子被這樣一個人哄著,也好過像她這樣,和趙嘯在一起總是皮笑肉不笑的互相算計。   蔡如意又想到了曹宣。   那個時候,她想嫁給曹宣。   雖然知道不可能——曹太后在世的時候輪不到她,曹太后去世後變成蔡家瞧不上曹宣。   聽說曹宣和白愫成親之後過得很好。   也許,她應該去看看曹宣。   不管怎麼說,她和白愫從前也是認識的。   只是不知道白愫若是知道了她從前曾經喜歡過曹宣,會是怎樣一副模樣。   據說姜憲善妒,是絕不許別人沾惹李謙的。   白愫和姜憲是好姊妹,想來白愫也應該沾了點姜憲的脾氣才是。   她從心底還是很佩服白愫的。   曹家都那樣了,她還是嫁了過去。   不像她和韓同心,表面上看著花團錦簇的,實則裡面已經爛到根子上去了。   她還有個兒子要顧及,韓同心有什麼好顧忌的?   遷都就遷都好了。   該講的條件她都會幫韓同心跟趙嘯去爭取,絕不能白白地幫了趙嘯。   而她的兒子,也會在韓同心的身邊長大。   到時候不管他趙嘯生出多少兒子來,她的兒子都會因為是在太后身邊長大的,又佔著名分的大義,誰也別想把靖海侯府從她兒子手裡奪了去。   就是趙嘯,這輩子也只能好好地經營,留個兵強馬壯的靖海侯府給她的兒子。   遼王又怎樣?李謙又怎樣?趙嘯又怎樣?   只要趙璽不犯錯,他們就只能一個是謀逆,一個就算是做了西北王也只能幹等著,一個就算是手握重兵也只能暗中謀劃。   蔡如意冷笑。   看見韓同心的鳳駕出現在了視野中。   她換了個笑臉,溫聲地喊著兒子趙建童:「你太后姨母回來了,還不過來迎接!」   趙建童乖巧地應諾一聲,和母親一起站在了坤寧宮的大門口。   而趙璽,下朝之後難得自作主張了一回,沒有第一時間去坤寧宮給韓同心請安,而是直奔慈寧宮的東暖閣。   太皇太后早已知道了遷都的事。   她這一生經歷的太多,雖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卻也讓人打探著消息。   韓同心還沒有回到坤寧宮,太皇太后已經得了消息了。   她正和太皇太妃歪在東暖閣臨窗的大炕上聽著小宮女給她們讀佛經。聽說趙璽過來了,太皇太后撇了撇嘴角,道:「你們去跟他說,我昨天沒有睡好,正在補覺呢!」   小宮女應聲而去。   太皇太妃遲疑道:「這樣不好吧?到底只是個幾歲的孩子!若是真的遷了都,他只怕會落到南方士族的手裡!」   ※   親們,今天的第一更!   最後一試,居然能上線了! 第902章求訴   趙璽就成了個傀儡皇帝了!   太皇太后到底不像曹太后,在朝堂上歷練過,心腸要比一般的婦人都堅硬。   聽了太皇太妃的話,她不由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正要和太皇太妃說什麼,去給趙璽回話的小宮女又折了回來,有些不安地道:「皇上執意要見您。說是有要緊的事跟您說。」   太皇太后不免心中一軟,想了想,道:「那就請皇上去偏殿歇息等候。」   小宮女聽著長舒了口氣,口中應「是」,快步出了東暖閣。   太皇太妃見了笑道:「您何不讓皇上過來?我迴避就是了!也免得您來回奔波。」   太皇太后道:「既說了我在休息,那就別讓皇上挑出毛病來。他雖是小孩子,可總有長大的一天。」   若是趙璽一進來,看見兩人衣飾整齊地坐在炕上,豈不是告訴趙璽,所謂的「休息」不過是不想見他的藉口?   太皇太妃聞言若有所思。   太皇太后歷經四代,除了孝宗皇帝,其他的三位皇帝都對太皇太后敬重有加,這或許正是與太皇太后的這份慎重有關?   她送太皇太后出了東暖閣。   趙璽則是一見到太皇太后就朝她老人家撲了過去,一面撲,還一面哽咽道:「曾祖母,玄孫有要緊的話跟您說!」   太皇太后立刻做了個手勢。   孟芳苓笑盈盈地領著趙璽身邊服侍的人退了下去。   趙璽的臉色這才好了很多——他身邊幾乎全都是韓同心的人。   太皇太后慈愛地拉著趙璽的手在羅漢床上坐下,溫聲道:「皇上這才剛下朝吧?那麼早就要起來,想必早已經餓了!我已讓人傳御膳房的人給皇上端幾碟點心過來了。皇上先喝口熱茶,等會兒再墊墊肚子。朝中的事雖然重要,可也要愛惜身體!」   趙璽這些日子一直擔驚受怕的,唯恐一睜開眼自己已被下了大牢,韓同心抱著個面目陌生的孩子坐在金鑾殿的龍椅上,指著群臣說這是新繼位的皇帝,讓眾臣們三跪九拜……哪裡還聽得見太皇太后這暖人心脾的話?他拉住太皇太后的衣袖「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還道著:「曾祖母為什麼不把我養在宮中?我,我,我如今都沒有人管了!」   太皇太后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嘆氣道:「我畢竟只是你的曾祖母。」又拿了帕子給他擦眼淚,道,「好孩子,快別哭了!等你長大了就好了!」   趙璽接過太皇太后的帕子一面胡亂地擦著眼淚,一面道:「我怕是等不到長大了!太后娘娘聽了那蔡氏的話,要遷都金陵。我聽別人說,金陵冬天冷得能讓人手上長瘡,夏天熱的能讓人中暑。我怕熱。我不喜歡金陵,我想就呆在京城,呆在太皇太后的身邊。」   太皇太后聽著眉頭直皺,安撫趙璽道:「這件事曾祖母也聽人說了。已經定下來了嗎?是讓誰負責遷都的?怎麼個遷法?」   她當然不是不知道進程,她是想知道趙璽那邊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   趙璽聽了忙道:「如今還沒決定呢!是蘇佩文那老匹夫提出來的。他向來和汪幾道一個鼻孔出氣,想必汪幾道也是同意的。我如今可如何是好?我想去求李大人,可李大人未必會聽我的。」   阿福常和他說姜憲的事。   他知道李瑤和姜憲的關係非常好。   左以明更是姜憲的姻親。   太皇太后眉梢一冷,捻著手裡的十八羅漢小葉紫檀佛珠,慢慢地道:「皇上是想讓我去跟李大人說一聲嗎?」   趙璽面露喜色,忙道:「若是曾祖母能出面幫著說一聲,那就再好不過了!」   太皇太后思忖了片刻,直接吩咐孟芳苓:「你拿了我的名帖讓李大人明天進宮一敘!」   孟芳苓有些意外,但還是恭敬地應是,退了下去。   趙璽就忍不住露出一個歡喜的神情,在太皇太后面前撒著嬌道:「曾祖母,我們去不去金陵,就全靠您了。」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了幾聲。   御膳房急趕急地的送了點心過來。   趙璽卻不敢在這裡多耽擱,草草地吃了半塊點心,就起身告辭:「母后還在等著我用午膳呢!」   為了讓趙璽和趙建童親近些,韓同心每天中午都召了趙璽過去和趙建童在一個桌子上用午膳。   這些太皇太后都知道。   在她老人家看來,這就是韓同心沒事要折騰趙璽。   可她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孟芳苓送了趙璽出宮。   趙璽趕往坤寧宮。   韓同心已換了常服,和蔡如意一左一右地坐在坤寧宮東暖閣臨窗的大炕上看趙建童吃點心,還滿臉關切地叮囑趙建童:「可得慢點兒。這點心剛剛出鍋,還燙著呢!」   趙璽定眼一看,和御膳房送往慈寧宮的點心一樣,不過是把茯苓糕換成了棗泥糕,把芝麻雲片換成了花生雲片,卻正是趙建童喜歡吃的。   他心裡頓時像有把火在燒似的,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緒,垂下眼帘,上前給韓同心請安。   韓同心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毫不客氣地道:「聽說你去了慈寧宮,可是太皇太后那裡有什麼事?」   「太皇太后一切安好!」趙璽恭謹地道,「不過是有些日子沒有看見朕了,叫了朕過去說了兩句話。朕心裡惦記著太后還沒有用午膳,就提早過來了!」   韓同心冷笑。   她心裡倒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想讓趙璽好過,感覺能這樣嚇唬嚇唬趙璽,心裡就會痛快很多。   好像她為難了趙翌似的。   至於趙璽到底找太皇太后做什麼,她壓根就不關心。   反正太皇太后只要保住王家,只要保住姜憲就行了。其他的人,就算趙翌還活著的時候,太皇太后也沒有放在心上。   趙璽見了果然嚇得有些瑟縮。   韓同心感到高興,神色微霽。   蔡如意卻直皺眉。   她覺得韓同心和趙璽榮辱與共,大可不必如此對待趙璽,遂笑著給趙璽解圍,道:「太后娘娘,您看皇上,可真是孝順!還惦記著您沒用午膳,和太皇太后說了兩句話就回來了。您再看我們家建童,除了吃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你什麼時候也跟著皇上學學,娘也就不用總是擔心你不會討好你爹了!」   最後一句,她是跟趙建童說的。   趙建童不知是真是假,面露委屈,跑到了韓同心的身邊,一副尋求韓同心庇護的樣子。   ※   親們,今天的第二更!   正在寫第三更!   求親們的月票! 第903章去向   韓同心忙摟了趙建童,對蔡如意嗔道:「你也是的,孩子又沒有犯什麼錯,你這急頭白臉的是在做什麼呢?阿童,別怕!萬事都有姨母給你做主呢!你好好地吃你的點心去。你爹要是敢嫌棄你,你就來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你爹!」   蔡如意要的就是韓同心這句話。   她眼底忍不住閃過一絲喜悅,又很快平靜下來,對韓同心抱怨道:「你這樣,要把這孩子給慣壞的!」   「我們阿童這麼懂事,怎麼會被慣壞?」韓同心不以為然地搖頭,摟了趙建童在懷裡,溫聲地道,「今天御膳房做的都是你喜歡吃的,你還有什麼想吃的,只管告訴身邊服侍的人,我讓御膳房給你做。」   趙建童衝著韓同心甜甜地笑,歪著腦袋道:「應該讓御膳房做些杏仁糕和芝麻雲片,太后姨母喜歡吃杏仁糕,皇上喜歡吃芝麻雲片。」   「哎喲!」韓同心又驚又喜,捧著趙建童的臉就「吧唧」地親了兩口,對蔡如意道,「你還說這孩子不孝順,你看看,你看看,多貼心啊,還知道我喜歡吃的是杏仁糕,皇上喜歡吃的是芝麻雲片。皇上,你可得賞了靖海侯世子!」   趙璽乾巴巴地道:「一切都聽母后聖裁。」   心裡卻對蔡如意母子膩味的不得。   這樣的討好,宮裡隨便一拉就能拉出來十個八個的,有什麼好奇怪的?偏偏因為蔡如意是靖海侯夫人、趙建童是靖海侯世子,就格外的與眾不同。   這兩個人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噁心人!   蔡如意和趙建童還真沒意識到。   他們只是單純的想向趙璽示好罷了。   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趙璽的心思如此的詭異,在他們看來是解圍和討好的言行,在趙璽的眼裡,變成了赤|祼|祼的諷刺,並且為以後埋下了惡果。   太皇太后這邊,在見李瑤之前,先見了侄兒親恩伯王廷。   她問王廷:「若是遷都,你準備怎麼辦?」   王廷不以為然,笑道:「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恐怕沒有個十年二十年的,不可能遷都。何況朝廷現在根本沒銀子,怎麼遷都?前些日子梅大人家嫁女兒,我去喝喜酒的時候,曾和他討論了半天。梅大人也說,就算是大家都同意遷都,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太皇太后聽了恨不得打王廷幾下。   她怒其不爭地道:「你也是做祖父的人了,怎麼就這麼點眼光?遷都有多少困難,那汪幾道會不知道?那蘇佩文能不知道?他們怎麼就願意跳出來主張遷都呢?想必是有幾分把握的。你現在不想清楚了,一旦事情定下來,別人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再想插進去,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王廷憨厚地笑,道:「姑母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按說我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阿瓚又是個老實聽話的,能本本分分地過日子就行了。像鎮國公那樣的,雖說是權勢滔天,可一旦戰敗,不也有人叫囂著要把姜家滿門抄斬嗎?我還是有幾碗飯量就吃幾碗飯好了!」   太皇太后聽著沉默了半晌,這才淡淡地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跟著我,我是要留在京城的!」   王廷大吃一驚,忙道:「您不準備跟著南下嗎?」   「我南下幹什麼?」太皇太后搖頭,道,「我還有幾年好活?我從小在京城長大,在這宮裡生兒育女,在這宮裡青燈古佛,孝宗皇帝的陵宮在這裡,永安的墓也在這裡,保寧還時常要來看我,我哪裡也不去!」   這樣的結果王廷已隱隱預料到了,此時聽來並不十分的詫異。他也沉默了片刻,正色地道:「姑母年紀大了,保寧又不在身邊,身邊更是得有晚輩照顧。若是姑母不走,我也不走!與其客居金陵,還不如老死京城。」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聰明人,這麼多年來能平平安安的,除了有太皇太后的庇護,再就是有鎮國公府的照拂。失去了這兩個人的指點,他根本就不是那些功勳世家的對手,他還不如就呆在太皇太后的身邊。   太皇太后也知道。   她嘆氣道:「也好!你想留就留下來吧!等以後皇上大婚了,王家也該泯於眾人了!」   王廷不住地點頭。   回到家的曹宣也正和白愫商量這件事:「……昨天大朝會吵了一天,今天又召開大朝會,又吵了一天,到現在還沒有個結果。不過,汪幾道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又有靖海侯在後面推波助瀾,遷都是遲遲早早的事。我們也要早做打算才是。」   白愫正在餵大妞兒吃米糊。   因要和曹宣說正事,她給大妞兒擦了擦嘴邊的糊糊,就把碗遞給了大妞兒的乳娘,示意大妞兒身邊服侍的把大妞兒帶下去,然後又親手給曹宣續了杯茶,這才坐到了曹宣對面的大炕上,溫聲道:「國公爺是個什麼意思?我去哪裡都可以!」   雖說京城離姜憲更近,可她還要照顧曹宣。   曹宣猶豫了一會兒,這才道:「我想留在京城!」   白愫稍一思忖就明白過來了。   若是遷都,肯定有人會跟著去金陵,也必須有人留下來值守京城。   姜憲走後,曹宣在公務上幹得並不舒服。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別人覺得曹宣是姜憲的人,而更大的原因是因為曹宣是曹太后的侄兒。汪幾道等人嘴上不說,其實卻十分的忌憚曹宣。今年年初就弄了個人到五城兵馬司任了副都指揮使。   從前可沒有這個職位。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人是來和曹宣爭權奪利的。   人來了之後也確實沒少找曹宣的麻煩。   曹宣這是怕他不跟著去金陵,留在京城也就是個閒散的差事等著他了。甚至可能從此與仕途無緣,怕她嫌棄他沒本事。   從前的承恩公曹大公子,什麼時候會顧慮有人嫌棄他了?   白愫抿了嘴笑,心裡泛出點快活來,道:「還好我出身北定侯府,我祖父也好,我爹也好,我弟弟也好,多半的時候都是賦閒在家,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的!」   曹宣聽著眼睛一亮,磕磕巴巴地說了一句「是嗎」,就沒再言語了。   白愫繼續去給大妞餵食。   曹宣望著窗外盛開的石榴樹,低低地笑了一聲。   到了八月底,江南大雨不止,長江水患,高郵等地盡皆淹沒。   京城糧價再漲。   ※   親們,三更送上!   PS: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後臺總是不順利,發文的時候又登不上去了,只好一邊看資料一邊等,終於等到能發布了…… 第904章落定   遷都的事再次被大臣們提起。   遠在西安的姜憲卻吃著甜瓜看著熱鬧。   她已經帶著孩子回了甜水井的宅子。   因九月二十二是她的生辰,雖因有長輩在不能大肆慶賀,再加上姜憲也不想去應酬別人,但那天家裡還是要吃長壽麵的。   李謙很早就把手中的事都推了,準備陪姜憲一整天。   姜憲卻和董珊瑚商量著冬天在暖棚裡種些小黃瓜和青菜的事:「……從前還是種得太少了,你們自己家都不夠吃,更不要說送人了。今年你們多種點好了。」   董珊瑚笑道:「那我們再搭個暖棚好了。家裡的今年種了很多的花,準備春節的時候各家都送一些。」   董家的暖棚很有名,當初他們也是因為這個才和姜憲搭上話的。   姜憲就尋思著要不要給白愫送點,道:「這瓜果蔬菜的,容易保存嗎?」   董珊瑚想了想,道:「不太容易保存!」   姜憲就給她出主意:「你們家不如做這門生意吧!在京城附近弄一個暖棚,生意肯定很好。還可以接受訂單。像我這樣的,就想著能給承恩公夫人也送點就好了。」   郡主是不知道這暖棚裡種出來的蔬果有多貴吧?   就算是功勳世家,也不會可著勁兒吃的。   不過,郡主這主意還真是不錯。   他們家不缺那點銀子,若是在京城附近弄個暖棚,到時候就用這個做年節禮,又體面又討喜……   董珊瑚的腦子飛快地轉著,不由就說起了這些日子鬧得沸沸揚揚的遷都之事:「您說,這件事能成嗎?」   「這天下有什麼事是下了決心要幹卻成不了的!?」姜憲倒挺希望趙璽搬到江南去的,到時候他就知道什麼叫厲害了。   江南的飯,可不是那麼好吃的!   那些士子肚子裡的彎彎曲曲多著呢,別說是趙璽了,就是簡王,也未必能討了好去。   董珊瑚道:「那我們還在京城附近弄暖棚嗎?」   「功勳世家裡面應該有大部分都不會走。」姜憲笑道,「要走的,也是年輕的一輩。到時候京城沒了皇帝,就更寬鬆了,正是做生意的好時機。」   董珊瑚若有所思地點頭。   李謙回來了。   董珊瑚忙起身告辭。   李謙更了衣出來,和姜憲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喝茶,笑著問她:「和董氏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自兩人上次好好地談了談心,姜憲的心情又變得開朗了。   李謙覺得這是因為自己從前陪姜憲太少的緣故,如今他不管多晚回來,都要和姜憲說會兒話。不像從前,只想著怎樣把姜憲拉上床。當然,也不是說現在這種晚間的運動就少了,只不過是不像從前那樣的猴急了。   想到這裡,李謙不由在心底自嘲。   「猴急」這個詞還真挺適合他的。   他笑道:「馬上要到你生辰了,可有想去玩的地方或是想做的事?」   「就想好好在家裡呆著。」姜憲越來越不喜歡出門了,她笑道,「那時候天氣應該比現在還冷了,若是天氣好,我們一家去划船吧!到外面去划船。」   家裡雖然有個湖,可和昆明湖相比,還是太小了。   李謙笑眯眯地點頭,眉宇間露出幾分遲疑。   姜憲笑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那天有事,不能親自陪我,讓誰誰誰跟我一道去?」   這是李謙慣用的手段。   不過,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幾年大家好像都越來越怕李謙了,他在場時除了她和慎哥兒以外,就沒有一個神色自然的。沒有李謙在場,有時候反而更好玩,姜憲也就沒有強求。   「那倒不是!」李謙笑著,嘆了口氣,道,「皇上下了聖旨,同意遷都!」   鬧了大半年的事,終於落了定,姜憲揚眉,道:「是怎麼一回事?皇上想通了?誰承辦這件事?不會又要加稅吧?今年各處的年CD不好,他們就不怕逼得民反?」   李謙道:「汪幾道估計知道了朝廷沒銀子,他們準備先只是讓皇上下江南,去金陵避禍。六部三院的官員隨行,都城還是定在金陵,之後再慢慢謀劃。事情是蘇佩文提出來的,皇上就將這件事交給了蘇佩文。還好蘇佩文沒有糊塗,他找了梅城商量下江南的費用,梅城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找徑陽書院的。」   說到這裡,李謙的眼角抽了抽,好像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嘴角也有了幾分笑意,道:「徑陽書院不是主張遷都嗎?他們又在揚州。揚州什麼最多?鹽商最多!梅城讓蘇佩文想辦法打那些鹽商的主意。讓他們出銀子。現在徑陽書院的人肯定已經得了消息,估計正抓著腦袋發愁呢!」   姜憲哈哈大笑,心裡很痛快。   前世,徑陽書院的人就找了她不少麻煩。   靖海侯能得到朝臣支持,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和徑陽書院的人交好。   李謙嘖嘖地道:「梅城這個人很有意思,可惜他是戶部尚書,要不然能為我所用就好了。」   前世梅城就在姜憲手下做事,姜憲倒不覺得這件事是難事。   她道:「找機會吧!總有一天能遇上的。」   比如說,梅城致仕之後……   姜憲問起京城的防衛:「知道交給誰了嗎?」   「現在還沒有動靜。」李謙道,「眾人都在謀求金陵的差事,京城那邊反而沒什麼舉動。不過,有消息說,高嶺想留在京城。我估摸著他要是提出來,朝廷十之八|九會讓高嶺駐守京城。」   姜鎮元去了遼東之後,最有資歷接他手的就是高嶺了。   趙璽能順利地登基,與高嶺有很大的關係,算得上是有從龍之功了。   只是高嶺做了很多年的禁衛軍,行事習慣低調罷了。   李謙說到這裡,笑道:「你猜猜我今天接到了誰的來信?」   姜憲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   李謙告訴他:「我收到了楊俊的信。」   姜憲非常的意外,道:「他免職之後回了老家吧?他給你寫信做什麼?難道想復出?可這時間也太短了,就算是你有心要為他謀劃,今年也肯定是不行的。但六部三院遷到金陵之後,京城又要留人,朝中肯定是要大換血。這個時候去找誰,誰也不敢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能讓他起復啊!」   「他倒沒提這些事。」李謙笑道,「他給我的信裡寫的全是抗倭的戰略戰術,還有倭寇這幾年的動態。看得出來,他是花了大力氣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求月票! 第905章肥肉   這種事不是應該跟趙嘯說嗎?   姜憲問:「很有價值嗎?」   就算是她自私好了。   如果有價值,還是別落在趙嘯手裡的好。   朝廷南遷,於趙嘯有利,若是他在海上還戰無不勝,他們就會變得很被動,特別是天下稅賦多來自於江南,趙嘯兵強馬壯的,就更不容易對付了。偏居一隅,時間長了,總是會被淘汰的。   「很有價值!」李謙嘆道,「讓我都大開眼界。可惜了!不然有楊俊和李政駐守閩南和江南,何愁倭寇不除!」   姜憲握了李謙的手,溫聲道:「有些事情,是要看時機的。此時不是時候?」   李謙點頭。   姜憲問他:「你給他回信了嗎?」   「回了!」李謙淡淡地道,手裡卻沒有停,細細地摩挲著她細白的手指,慢慢地道,「我問他需不需要我把信轉呈給李瑤。」   如今李瑤依舊是兵部尚書,若是能得了李瑤的青睞,楊俊等這風頭過去了,肯定能起復。   誰知道過了幾天李謙收到了楊俊的回信,卻說不用。並在信中道,他入朝為官不過是為了爭一口氣。可在去了江南之後,看到那些倭寇上岸燒殺搶掠,他突然覺得自己從前很幼稚。他已決定不再為朝入官,並和李政說好了,利用這兩年的時間大江南北的走一走,看看這天下之大,能否有一處桃花源。等他倦了,打算寫本年鑑,把自己這些年來所經歷的事都寫下來。   他在信的最後提醒李謙,不要小瞧趙嘯。   趙嘯的野心大著。   這次南遷,得利的人只有他一個。   如果李謙能夠阻止,還是阻止的好。   這時離姜憲的生辰不過兩、三天了,董珊瑚鬧著要請了杜慧君到家裡來唱堂會。   陸氏擊掌贊同。   杜慧君這兩年除了應酬像姜憲這樣的客人,已經幾乎不登臺唱戲了。   加上甘州那邊寫了信過來,說康氏懷了身孕,估計明年三月份就要生了,也算是件喜事。姜憲就給杜慧君下了帖子,杜慧君親自過府裡來在搭戲臺子,內院有點吵。   李謙讓人把楊俊的書信送給姜憲閱鑑,自己則躺在了醉翁椅上閉目養起神來。   謝元希找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李謙像睡著了似的。   他正要離開,李謙卻睜開了眼睛,指了旁邊的太師椅請謝元希坐下,道:「什麼事?」   謝元希兩眼發光,道:「王爺,前兩天韃子進犯,鍾天宇以三千騎兵抵禦一萬韃子,大獲全勝不說,還將其全部剿滅!收繳了五百多匹戰馬,五千多尾箭。」   「哦!」李謙不由坐了起來,感興趣地道,「具體怎樣的,你快跟我說說!」   鍾天宇是李家軍的第二代,是他一手一腳培養出來的。他若是能獨當一面,那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朝廷南遷,會動搖軍心,很多人都會想辦法跟著南下,北邊應該會空出很多的位置來。鍾天宇若是有了戰功,他幫著爭軍功就容易多了。   不過,這樣一來,九邊恐怕是要荒涼下去了。   兩人在書房裡說了半天的話,有小廝跑進來說柳籬前來拜訪。   李謙和謝元希都大吃一驚,以為遠在太原的李長青出了什麼事,忙將柳籬迎了進來。   誰知道柳籬卻是代表李長青來給姜憲送壽禮的。   李謙和謝元希都鬆了一口氣——前者是因為知道父親身體健康,平安無事,後者卻是因為擔心李長青這個時候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李謙就要丁憂了。要知道,李謙這兩年積威日重,就算是夏哲,也不敢隨意反駁他的話,這一丁憂,他們此前的努力可就全白費了。而且之前因為考慮到朝廷再派人過來就需要時間重新磨合,李謙一直壓著沒讓夏哲走。夏哲剛開始不知道,後來全看明白了,心裡正堵著一口氣,只怕是要趁著這次朝廷南遷的機會有所舉動。李謙一動,夏哲肯定也會走,到時候西北的局面可就真的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謝元希安排人把太原送來的壽禮送去姜憲那裡,柳籬卻拉了李謙笑道:「此次前來,是我主動請纓,實則是想和王爺說說話。」   李謙就知道,只要柳籬出現,事情就不會那麼簡單。   他和柳籬去了小書房後面的涼亭。   等小廝上了茶點退下去之後,柳籬開門見山地問李謙:「王爺應該已經聽說了遷都之事吧!不知道接下來王爺有什麼打算?」   李謙目光閃閃,道:「不知道柳先生是代表我爹過來的,還是自己想和我說說話呢?」   柳籬笑道:「在其位謀其政。當然是李大人讓我過來的!」   李謙卻不怎麼相信。   不過,柳籬敢這麼說,恐怕是早已說動了他爹,甚至是,他爹早就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被砸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他不免有些懊惱。   早知道這樣,就應該把柳籬弄到他自己身邊的。   不過,他若是把柳籬要了過來,又怕父親受高懷玉的影響太深,到時候傷及李家的利益。   這天下果然沒有兩全齊美的事。   柳籬看著李謙的樣子嘴角微翹。   他就知道,李謙是個聰明人。   而且不僅僅是聰明,還有著野獸般的直覺。   這樣的人若是不成功,真是沒有天理了!   他不禁笑道:「京城裡的人都在傳,說萬一皇上南下,京城的防衛估計會託付給高嶺。想必高嶺也是願意的。終於從幕後走到了臺前。不過,我還是要勸勸王爺。有的時候就是個機會,稍縱即逝,且一旦消失了,就不可能再出現。與其在這裡猶豫,還不如主動出擊。姜家如今正是自顧不暇的時候,這個時候去和姜家談,還能保住兩家的情分,若是再拖拉下去,反而不美!」   李謙聞言,長長地透了口氣,眉宇間浮現些許的悵然。   此次朝廷南遷,卻因受銀財阻力,沒有辦法把皇宮和三院六部的衙門全都一併遷走。因而名義上是以皇上「南巡」為藉口去的金陵,這也只是塊遮羞布而已,實際上皇上是去金陵避禍的。這樣一來,京城就還是國都,名分還擺在那裡,就需要相應的人出面代皇上鎮守國都。   普通的人是肯定不行的。   包括高嶺。   因為他出身太低。   現如今身份地位能力手段謀略等各方面最合適的有兩個人。   一個是姜鎮元。   他是鎮國公。   一個是李謙。   他是皇上的姑父。   ※   親們,今天的第二更!   PS:然後晚上有個同學聚餐,回來的會有點晚,明天再給大家加更! 第906章爭否   從名分大義上來說,姜鎮元和李謙是最合適的。   而姜鎮元又比李謙更合適。   李謙鎮守京城,主要還是因為他是皇親國戚。   而姜鎮元鎮守京城,卻是資歷、威望所歸。   一旦朝廷南遷,就不可能隨隨便便地重回京城,誰能鎮守京城,誰就等於掌握了整個北方。   這樣的誘惑太大了!   在李謙聽到朝廷要南遷的消息時就立刻意識到這是個天上掉餡餅一樣的機會。他恨不得派了人去推波助瀾,催著趙璽南遷。   但一想到朝廷南遷之後,他將面臨著和姜鎮元去爭這個位置,他又前所未有的猶豫。   姜憲對姜家的重視是顯而易見的,他不想和姜憲發生矛盾。   何況他這麼多年之所以這麼努力,縱然是有男子就應該逐鹿天下的野心,可更多的,是想守護妻兒不被人欺負,想守護姜憲不被人覬覦。   若是因為與姜鎮元的爭執讓倆人之間有了罅隙,那豈不是本末倒置!?   所以他耐著性子等結果。   打算把這一切都交給老天來決定——朝廷若是南遷,那就是在給他機會。朝廷若是不能南遷,那他也不會去推波助瀾。   可老天爺最終還是站到了他這邊。   趙璽等人終究沒能扛得住汪幾道的決定,而江南的水患,黃河的淤塞導致京城糧價大漲,已經開始有餓死的人,那些朝臣的日子一樣不好過,朝中一改之前的紛爭,紛紛同意南遷。   機會擺到了他的面前,可他還是在猶豫。   他不知道他是被自己父親看穿了他在姜憲面前的軟弱還是被柳籬給看穿了!   柳籬看著李謙的樣子,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   溫柔鄉是英雄冢。   這句話還真是一點沒有說錯!   行事果敢剛毅的李謙,在這樣的機會面前卻為妻子猶豫了。   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不由心中一軟,聲音也溫和了很多,道:「是我主動要來給郡主送壽禮的。也想順便來看看慎哥兒。聽說他在跟著鄭先生讀書,十分的聰慧,大人每每提起來都高興得合不攏嘴。」   提到兒子,李謙的表情也溫和了很多,他看上去謙遜,實則驕傲地道:「慎哥兒聰慧是聰慧,就是太頑皮了。還好早早地就把他丟給了鄭先生,不然就真成了脫韁的野馬了。」   「男孩子嘛,頑皮些好!」柳籬笑著和李謙說了半天慎哥兒,隨後提出來去看看孩子,再也沒有提京城的事。   李謙卻知道,他這是在給自己時間,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把柳籬丟給了謝元希招待之後,他慢慢地回了上房。   千裡之外的盛京城,遼王曾經的別院,姜鎮元坐在花園暖亭的美人靠上,身下是厚厚的棉墊,膝頭搭著虎皮袍子,正輕輕地給紅泥小爐扇火。   姜縱看著大伯父有些蒼白的臉,心情很複雜。   自姜鎮元腿傷之後,姜家的事就大部分都交給了姜律。大家都以為這不過是暫時的權宜之計,可誰也沒想到姜鎮元的腿傷卻一直沒有辦法好利索,大夫說是因為水土不服。好在是姜鎮元的心胸豁達,加上又新添了個寶貝孫子,外面的事姜律也能獨當一面,他倒沒有把自己的腿傷放在心上,整天逗著孫子,倒也逍遙快活。   可他大伯父真的甘心就這樣的生活下去嗎?   姜縱很懷疑。   他的手無意識地擺弄著小竹簍裡的銀霜炭,道:「我們得到的消息就這麼多了。不過,聽姑爺那邊的人說,遷都的時間定在了明年開春。那個時候不冷不熱的,正好南下。金陵那邊正日夜不停地在修皇上的行宮,工部侍郎姚先知被派去了那邊督工。江南倒沒有加賦,好像是說戶部尚書梅城出了個主意,讓揚州的那些鹽商出銀子。我估計,梅城這會兒正後悔呢——揚州的那幫人知道了,還不得恨死他!」   姜鎮元笑道:「那姑爺的人又是從哪裡聽說的呢?我看揚州的人未必會恨梅城。他給了揚州那些鹽商一個巴結皇上的機會,那些人感激他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記恨他!總比像蘇佩文似的,慫恿著蔡定忠去西安賣官來得體面。」   他看似淡然,實則在心裡長長地嘆了口氣。   不過三、四年的光景,李謙已經這樣的厲害了。姜家想要知道什麼,還要找他的人去打聽。   姜家,還是在他的手裡開始走下坡路了!   想是這樣想,他還是打起了精神。   姜縱笑道:「姑爺應該是在汪家和蘇家安插了人。我去問這件事的時候,他們還告訴我,蘇佩文如今一個頭兩個大。那些想跟著去金陵的人快把他家的門檻都踩斷了。從前在西安吃了虧的人好多都找上門來,話裡話外的要蘇佩文補償他們,不然大家就一拍兩散,把這件事給捅出去。偏偏這次南遷的事是汪幾道一力主張的,說的是蘇佩主承辦,可很多事都是汪幾道說了算。姑爺的人還幸災樂禍地說,說不定這兩個人會因為這件事而翻臉呢!」   姜鎮元笑了笑沒有說話,目光卻投向了正領著一群工匠在趕著搶修花棚的管事身上。   遼東這邊真是冷。一過了十月,連土都凍上了,別說是種莊稼了,就是死了個人,挖個墳都不好挖。   廖修文戰敗,臨死之前不但把遼王的兒女妻妾都給毒死了,還在被破府之前,放了一把大火,把遼王府給燒了。以至於他們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什麼都要重新修建。   不過這樣也好。   讓他住進曾經的遼王府,他心裡也不得勁。   只是可惜了遼王的幾個孩子,都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   簡王和韓同心也做得挺過分,人死如燈滅,他們卻連個慰問的話都沒有。   還是他幫著收得屍,下的葬。   如今遼東百廢待興。   偏偏朝廷要南遷。   他要不要回京城去呢?   姜鎮元扇著爐火的扇子越搖越快。   「水沸了!」姜縱笑道,並沒有注意到姜鎮元的異樣。   姜鎮元鬆了口氣,讓人去叫了姜含過來,問他:「我們今年還有多少存糧?」   之前李謙借給了他十萬擔糧食,他承諾今年九月份還上的。那時候他發現了遼王的一處存糧庫,覺得完全可以支撐到來年。李謙主動提出借糧給他,他不好拂了李謙的好意,更不想讓人知道存糧庫的事,這才象徵性的借了十萬擔糧食。   他沒有預料到的是,廖修文把遼東的壯年男人都抓了丁,導致大片大片的田地無人耕種,地也荒了種也壞了,雖然風調雨順,可收成遠遠不及他之前在戶部看到的往年的一半。   姜鎮元今年根本沒有辦法還糧。   ※   《慕南枝》簡體圖書由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出版,2017年6月3日14:00我在北京三聯韜奮書店海澱分店的籤售會等待大家,期待與大家見面。現場還有神秘抽獎和驚喜哦~   活動地點:北京市三聯韜奮書店海澱分店(海澱區清華同方科技大廈D座1層)   活動時間:2017年6月3日14:00 第907章還糧   姜縱猶豫道:「冬天冷,大家都在屋裡貓冬,原本一天兩餐幹的可以改成稀的,然後再加點菜什麼的,勉強能等到明年開春。」   也就是說,十萬擔糧食雖然不是什麼大數目,可若是要從牙縫裡擠出十萬擔糧食,對他們來說,也是個不小的負擔。   姜鎮元聽懂了他委婉的說詞。   他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   姜縱羞慚地低下了頭。   姜鎮元正要安慰他幾句,房夫人領著幾個小丫鬟端著熱氣騰騰的湯藥進來了。   房夫人見姜鎮元和姜縱之間的氣氛有些嚴肅,遂笑道:「這是在說什麼呢?」然後嗔怪姜鎮元,「讓你養病你就好好的養病,怎麼總是不聽大夫的話?有什麼事,只管交給那些年輕人去做。你這腿傷還沒有好利索呢!你難道不準備陪孫子爬山了?」   前些日子吳氏又懷孕了,或者是太過操勞了,懷像很不好,房夫人親自照顧兒媳婦,不免分不出精力來照顧大孫子,就把姜杏送到了姜鎮元身邊,偏偏姜杏是個坐不住的,整天到處亂跑,有好幾次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闔府的找人。姜鎮元只好在書房裡畫畫,把大孫子好不容易給拘在了書房。可孩子天生就喜歡到處跑。這樣子過了幾天就又開始坐不住了,姜鎮元也是為了鍛鍊孫子的定性,就承諾姜杏,若是他這個冬天能老老實實地呆在書房,等開了春,就帶姜杏去郊外爬山。   姜杏高興地應了,天天在書房裡消磨時光。   姜家可沒有許下了承諾卻不做的先例。   哪怕對方是個小孩子。   姜鎮元捶了捶腿,笑道:「夫人,我們真沒有說什麼。你不用擔心。」他並不想房夫人擔心這些,就轉移了話題,道:「阿杏呢?他沒有跟著你嗎?」   「去了兒媳婦那裡。」   房夫人坐了下來,姜縱上前給她行了禮。房夫人笑著朝他點了點頭,繼續道:「阿律回來了!」   這些日子姜律一直在外練兵,也是想趁著氣溫還沒有完全冷下來,督促那些衛所的將士修些簡單的防禦。   姜鎮元微微地笑,眼角已有了深深的笑紋。   房夫人看著就心疼。   這兩年姜鎮元老得太厲害了。   她說話的聲音不由得更溫柔了:「喝了藥,大家就去屋裡坐吧!這外面太冷了,要是凍著可就麻煩了!」   姜鎮元的腿傷就是這樣拖來拖去拖成了疾。   兩個姜家的男子都恭順地應「是」,等姜鎮元喝完了湯藥,姜縱扶著姜鎮元,一起回了上房。   房夫人就說起了姜憲的事來:「聽說您這腿還沒有好,她急得不行,還問我要不要派兩個大夫來看看。您還別說,姑爺做事可真是出人意表,他居然還在軍中養了個藥鋪,據說不僅給軍中的將士看病,還給駐軍左近的百姓看病,若是有那窮苦的出不起診費,可以用幫著衛所做事來抵銷。而且我聽保寧說,軍中的大夫最擅長的就是看骨科。我覺得你是不是就讓她派兩個人來給你看看腿啊?你這腿總這樣,我心裡沒有底!」說到這裡,她咬牙切齒的,「那廖修文真不是個東西,把遼王府燒了,他怎麼不把自個兒府邸也燒了!整個盛京城都被他禍害成什麼樣子了?我聽說,他還把府學的那些藏書也都燒了!」   何止!   廖修文把醫署和府學的那些人也都殺了。   現在盛京不僅是面臨著缺醫少藥,而且連幾個讀書人都找不出來。   姜鎮元已經讓姜含去京城請幾個秀才過來了。   如果能請到舉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並且和姜含說好了,讓他十月初一祭祖之前一定要趕回來。不然天氣太冷,就算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也受不了這邊的氣候。說不定人還沒有到就先被嚇跑了。   姜鎮元含含糊糊地把這件事揭了過去。   房夫人還欲說什麼,姜杏像個小爆竹似的衝了進來。房夫人看見他就笑呵呵地,哪裡還顧得上其他。知道姜律想要和吳氏說悄悄話,就讓人把姜杏趕到了祖父母這邊,房夫人又好氣又好笑,又怕姜縱笑話兒子,忙抱著姜杏去了旁邊的宴息室。   姜鎮元這才有功夫和姜縱再次提起糧草的事:「到了明年這個時候,我們能緩過氣來嗎?」   實際上他們打進盛京城的時候,在被燒毀的遼王府裡還發現了一處秘庫,裡面藏了些金銀珠寶,可能連廖修文都不知道。   若是從前,姜鎮元是瞧不上眼的。但這場戰事對姜家的消耗實在太大了,他吩咐姜縱悄悄地把這筆收益藏了起來,準備做應急之用。   姜縱知道姜鎮元指的是這筆銀子,在心裡飛快地算了算,道:「要看明年的收成。若是收成好,我們就能自給自足了。」   可還是不能豪氣地還上李謙的那十萬擔糧食。   若是收成不好,可能還要再次借糧。   因為現在的形勢是,就算他們手裡有銀子,也未必買得到糧食。   京城已經把市面上能買的糧食或買,或徵調,如蝗蟲過境般掃走,沒誰有多的糧食了。   姜鎮元眉頭緊鎖,情緒非常的低落。   姜縱慾言又止。   在他看來,姜家和李家是姻親,借個糧食算什麼?何況只有十萬擔。讓他們歸還暫時還很困難,而且李謙那邊這些年來廣積糧,壓根不是等著這十萬擔糧食下鍋的。好生生地寫封信去,跟李謙說清楚了,過幾年他們這邊收成好了,加倍還過去就行了。   大伯父為何揪著這十萬擔糧食不放呢?!   可姜鎮元在他心中積威已久,他不敢貿貿然地問這個問題。   等到了晚上,姜鎮元留了姜律在小書房裡說話。   若是姜憲此時看見姜律,就會發現姜律瘦了一點,黑了一點,可精神卻更好了。經過了戰場上血的洗禮,像柄寒光四射的寶劍,透著鋒利和銳氣。   打下遼東,讓他更有自信了。   他和姜鎮元說話,少了幾分父子之間的順從,多了幾分同僚之間的親暱。   「爹,你是不是怕在李謙面前抹了面子!」聽父親說起那十萬擔糧食,姜律覺得這根本不是個事,他嬉笑道,「不就是十萬擔糧食嗎?你放心!我這就寫封信給保寧,讓保寧去擰那小子的耳朵。保管李謙那小子再也不敢提那十萬擔糧食。」   姜鎮元哭笑不得,無奈地喝斥道:「胡說八道些什麼!你妹妹嫁到了李家,就是李家的人了。要是讓李家的人知道慎哥兒有這樣一個舅舅,還不得把你妹妹都給輕瞧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抱歉,錯字只能等會改了。   三更可能會更晚,大家別等,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第908章大白   「爹,你不會是忘了我這個妹妹是什麼人吧?」姜律已經不是從前的公子哥了,聽到姜鎮元這么喝斥他,痞痞地扯著嘴角笑著道,「她當初可是連遼王都能說殺就殺的,還會怕李長青不喜歡她?而且我看李長青也不是那種腦子不清楚的,你看他對保寧多好啊!保寧生辰,還專程派人去送壽禮,家裡的大事小事都找妹妹商量,你看過有誰家的公公這樣對待兒媳婦的嗎?這分明是把保寧當成菩薩給供起來了!」   「又胡說八道。」姜鎮元左右找了找,拿起桌上紫檀木的鎮紙打了姜律一下,道,「你要是敢當著外面的人這樣口裡沒有個遮攔,看我不收拾你!」   雖然姜律說的是事實,可也不能就這樣嚷出來。若是讓有心人添油加醋地一傳,李長青的臉往哪裡擱?!   姜律裝模作樣地聳著肩躲了過去,嘴裡卻依舊不依不饒地道:「爹!您怎麼總是小瞧我呢!我是那樣的人嗎?再說了,我現在都已經是做父親的人,您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打我?總得讓我在我兒子面前有點兒威嚴吧!您要是再這樣,我就去母親那裡告狀了!」   「臭小子,還敢威脅起我來了!」姜鎮元訓道,到底沒有再打兒子,「我在跟你說正經事。李謙的那十萬擔糧食,我尋思著得想得辦法還了才好。你看能不能想辦法到高麗人那裡換點吃的。」   盛京過去再往東走,就是高麗人的地盤了。   京城周邊是不可能再有一顆糧食了,只能想其他辦法!   姜律直皺眉。   早年間朝廷總覺著四海來拜,高麗算是離朝廷離的近的了,又盛產人參,幾次出兵,把高麗打得落花流水之後,還插手高麗的政事,以至於高麗年年來貢,還送上了大批的美人巴結朝中權貴。這些年朝廷日漸式微,高麗也不再巴結朝廷,甚至這幾年有時候還因為高麗風調雨順、兵強馬壯而騷擾邊境,對朝廷頗為敵視。   如今父親居然要他去向高麗人買糧食!   姜律覺得不對勁,正色道:「爹,到底出了什麼事?是李謙那邊派人來催了?還是保寧那邊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我現在已經能幫您了,您有什麼事也應該和我坦言才是。」   姜鎮元猶豫了片刻,道:「李謙那邊倒是沒有來催。不過,我答應過他們今年九月份還糧食的,如今已經是九月下旬了……」   「爹!」姜律依舊不解,高聲道,「這又不是解釋不清楚的事,有必要分得這樣清楚嗎?你幹嘛非要丁是丁,卯是卯的?好像不把這債還了,就欠了李謙什麼似的……」他說著,突然停了下來,眼睛也慢慢地睜圓,盯著姜鎮元乾巴巴地道著,「爹,您,您不會是想回京城吧?」   姜鎮元總說姜律沒腦子,只知道打仗,卻不知真正的兇險在朝堂,讓他做什麼事都要全方位的考慮,要想清楚朝廷政令對廟堂風雲的影響。   父親突然受傷,姜律被迫接手,站到了父親的位置上,他才知道父親的話有多麼的正確。   他也就不再像從前那樣率性而為,而是開始看朝廷邸報,思考那些朝廷裡發生的大小事情。   遷都,在他看來是非常荒唐的,但卻又的確是個逃避的好辦法。   對根本沒有想過,也不可能跟著去江南的姜家來說,是件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至少,他們可以安心駐守遼東,休養生息個幾年,有了壯大自己的時間。   他當時還慶幸,覺得姜家的運氣真不錯!   但此時,他滿嘴的苦澀。   朝廷南遷,肯定需要有人鎮守京城。   在他看來,現如今還真沒有合適的人選。   姜家在遼東,李謙在西北,高嶺出身不夠,晉安侯肯定是要隨之南下的,北定侯早已不管事多年,承恩公曹宣的身份太敏感……到時候朝廷肯定又是一番頭痛。   他萬萬沒有想到,父親竟然準備回京城。   那他們在遼東的家業怎麼辦?   回到京城,高嶺會不會服氣?   父親自從腿傷之後,精神就差了很多,還能不能和那些留在京裡的功勳世家周旋?   姜律想了很多。   而讓他不寒而慄的卻是同李家的關係。   如果李謙也抱著同樣的想法,姜家是爭?還是不爭?   如果兩家有了罅隙,那就等於是整個北邊以齊勝和李長青為界,分為了東北和西北。   遷都之事不知道趙嘯有沒有從中推波助瀾,但對他是最有好處的。到時候趙嘯轄制江南,江南又佔著天下賦稅的一大半,萬一趙嘯揮師北上,他們各自為政,有力和趙嘯一戰嗎?   姜律的臉色漸漸變得肅穆,他問父親:「您一心要還了李謙的人情,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姜鎮元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低聲道:「這是個非常好的機會。只要我回去,李家不會和我爭。到時候我在京城你在遼東,進可攻退可守……」   還有一句他沒有說。   說不定若干年後,這偌大的天下就是姜家的了!   姜律尖銳地道:「那保寧呢?!」   姜鎮元撫了撫額,無力道:「所以我很為難!不知道該爭還是不該爭!」   姜律表情有些僵硬,道:「若是李謙要和您爭呢?您覺得你爭得贏嗎?我們現在有多少糧草?有多少兵力?有多少名將?」   姜鎮元沒有吭聲。   姜律的嘴巴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縫,臉色有些難看,心裡卻像沸水一樣在滾,心道,說來說去,父親還是希望保寧能站在姜家這一邊去勸阻李謙。   但正如之前父親所說的,保寧既然嫁到了李家,就是李家的一份子了,如果站在姜家這一邊,李家還不得把她給吃了!   李謙和姜憲的情分可能也就到此為止了。   如果他們倆人是因為旁的原因過不到一塊了,他接了姜憲回來就是,哪怕李謙的兒子,他也能夠幫著養著。可如果是為了這破事,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去破壞姜憲的婚姻的。   他對姜鎮元道:「為什麼非要去爭那個位置?我們就這樣呆在遼東不好嗎?」   就算外面天翻地覆,只要他們守住遼東,就等同於自立為王。好過去和別人爭地盤,殺得你死我活!   姜鎮元閉上了眼睛,神色疲憊地靠在太師椅的椅靠上,輕輕地道:「因為鎮國公府被猜忌的太久了,我怕我的孫子沒有這個能力裝癟,被滿門抄斬!」   ※   親們,今天的三更送上!   求月票啊~~ 第909章輿圖   姜律嘴角翕翕,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   的確。   縱觀整個鎮國公府,沒有哪一位國公不是「韜光養晦」的。   他們真的是受夠了!   也不知道下一輩還能不能繼續忍受下去!   可利用妹妹得到這樣的一個機會……他還是覺得不行!   「爹!」姜律喃喃地道,「我們就留在遼東不行嗎?好好經營,也未必就會比回去京城差!」   姜鎮元垂著眼瞼,良久都沒有吭聲。   姜律突然覺得有這屋裡的地龍燒得不旺,有點冷。   西安的甜水井,柳籬和李謙對坐在茶桌旁,無言地看著謝元希泡著他珍藏的巖茶。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他一面動作嫻熟地給兩人分茶,一面笑道,「巖茶不同於龍井、碧螺春,它是秋茶最好,而且口味醇厚幽遠,能泡個七、八泡,不像綠茶,三道之後就沒有什麼味道了。你嘗過就知道了!」   柳籬微微笑,道:「美不美,家鄉水。看樣子謝兄還是喜歡家鄉的味道。」   謝元希是福建人。   他的手微微一頓。   想起了死去多年的親人。   如今李謙和趙嘯隱隱已成對峙之勢,他做為李謙身邊的幕僚,恐怕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再回福建了。好在是他家裡也沒有什麼人了,不會牽連到誰。   謝元希哂笑,道:「是啊!你是不知道啊,我前兩天晚上做夢,夢到在吃家鄉的蚵仔煎,醒來之後口水直流!」   柳籬哈哈大笑。   就是一直板著臉的李謙,也露出些許的笑意來。   謝元希看氣氛還好,索性引入正題,道:「柳兄的意思我們家王爺已經都知道了。不過,離皇上南下還有一年的時間,不用這麼著急,先看看情況再做打算也不遲。我們家老爺在太原,齊大人又在大同,不管誰鎮守京城,也越不過這兩處去,我們王爺總歸是不會吃虧的。」   這是想避開姜家嗎?   如果最終鎮守京城的是高嶺,李謙從高嶺手中奪下京城,那是一點心裡負擔都沒有的。比起和姜鎮元直接爭奪京城守備的權力,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都要簡單多了!   柳籬望著五官分明,面孔越來越銳利的李謙,在心裡輕輕地嘆了口氣。   李謙這個樣子一看就是越來越有主意了。   他的隻言片語未必能打動得了李謙。   與其讓李謙不喜,不如靜觀其變好了。反正該說的話他都已經說了,而且就像謝元希所說的那樣,只要不是姜鎮元鎮守京城,李謙就能想辦法把人給擠兌走,還可以和姜家繼續保持著親密的關係,這大概是李謙最希望看到的結果了。   他笑著喝了一杯茶,高聲地讚揚了謝元希泡茶的手藝,這才慢慢地道:「既然如此,那我回去見了大人,就說王爺這邊還要觀望一些時日。畢竟李家今非昔比,內閣對李家也頗為忌憚,若真的有心鎮守京城,要做的事還很多,讓大人耐心等候,王爺看如何?」   「就這樣跟我爹說吧!」李謙覺得他爹未必會喜歡這個說法,可目前為止,他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的父親了。   後院,姜憲正在看阿吉送上來的戲單子。聽說柳籬和李謙、謝元希在外院小書房裡喝茶,她神情恍惚,好半天都沒有說話。要不是杜慧君還在外面等著定下來的戲單子,阿吉輕輕地喊了她一聲,她恐怕一時半會兒的還回不了神。   「到時候就照著這單子點戲好了!」姜憲有些煩躁地把戲單子遞給了阿吉,道,「讓杜班主就照著這個單子準備吧!他年紀也不小了,武生什麼的就讓小徒弟去唱好了,讓他唱個旦角或是青衣就好。」   阿吉笑盈盈地應「是」,退了下去。臨出門前回頭瞥了姜憲一眼,眼中滿是擔憂。   姜憲閉著眼睛歪在臨窗的大炕上發著呆。   她身邊服侍的全都知道,她心情不太好。   大家走路都躡手躡腳的。   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慎哥兒從鄭先生那裡回來了,吵著要吃龍井蝦仁,還說鄭先生家裡就有這道菜,鬧得灶上的師傅急匆匆地用河蝦的肉想辦法做成了龍井蝦仁的樣子,家裡才有了些熱鬧的氣氛。   下午通常是慎哥兒練字做功課的時間。   這個時候姜憲都是陪著兒子的。或是做點做了幾年還沒做完的針線活,或是在旁邊看些雜書。   今天她卻一改常態,讓人去李謙那裡討了副輿圖來,說是要看看。   有什麼事需要動用到輿圖呢?!   可繡兒也好,阿吉也好,都是半路上才跟得姜憲,不敢像情客、百結或劉冬月那樣,委婉地問上一句。   姜憲拿著輿圖不由地嘆氣。   她突然間很想念白愫。   只有白愫,才會直接質問她吧?   她在攤開的輿圖旁看了良久。   慎哥兒很少見母親這個樣子,不免有些好奇。寫字也寫得不專心,不時地抬頭偷窺母親。   姜憲的注意力卻全在那副輿圖上。   慎哥兒三下兩下把字練完了,立刻蹭到了母親的身邊,表功似的大聲道:「娘,我寫完了!比昨天要早半個時辰呢!」   姜憲這才發現慎哥兒正睜大了雙烏黝黝的大眼睛望著她。   她不禁失笑,想抱了慎哥兒到膝上,然後就發現兒子好像又重了幾分,抱起來比從前更吃力了。   「你昨天是因為寫字寫到一半嚷著肚子餓了!」姜憲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兒子的把戲,笑道,「你看,你中途不分心,就可以早點把功課做完,早點出去玩了!」   鄭先生規定,只要慎哥兒寫完了功課,就能出去玩了!   姜憲讓丫鬟端了茶點進來,給兒子填肚子——或者是因為動得多,消耗就大,慎哥兒每餐之間都要加點心,不過也沒有看見慎哥兒長胖,小身板很結實。   慎哥兒嘻嘻笑,好奇地看著面前的輿圖。   姜憲想了想,就告訴他認哪些是河流,哪些是山川。   慎哥兒倒是很感興趣,不僅很快就舉一反三地認出那些山脈河道,而且在姜憲告訴了他哪裡是東邊,哪裡是西邊之後,他立刻就知道哪裡是北邊,哪裡是南邊了。   姜憲非常的驚訝。   慎哥兒得意洋洋地告訴她:「先生教過我!」   姜憲忍俊不禁。   慎哥兒看著母親高興,更想表現了。   他把那輿圖拖到了地上,屁顛屁顛地擺了半天,對姜憲道:「娘,你快過來看!這邊是北邊,這邊是南邊。我們在這裡!」說完,他抬腳就要踏上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哦~~ 第910章不讓   姜憲忙一把將慎哥兒抱開!   開什麼玩笑,這副輿圖不要說在西安了,就是放在整個王朝,也是屈指可數的!圖上的內容詳實,是李謙花了很大的力氣弄來的,比她從兵部弄到的還要清楚,遼闊。   要是被慎哥兒弄壞了,可能就再也沒有了。   到時候想哭都沒地方哭去!   慎哥兒卻不以為然。   姜憲一放下他,他立刻就跑到了輿圖旁邊,指著北方道:「那裡是甘州!二叔父在那裡!」   「慎哥兒說得很對!」姜憲生怕他又要踏上去,忙用手牽了慎哥兒,表揚完他又細細地跟他說:「這圖是爹爹的,很珍貴,可不能隨便踩上去,也不能滴了水上去,更不能用手揉搓,知道了嗎?要像藏你的小金豆豆似的好好地藏起來。」   慎哥兒每年都會得到很多金豆豆或是金錁子做壓錢歲,姜憲都專門給他收起來。   他懂事地點點頭,笑嘻嘻地道:「我知道!要像鄭先生說的對待書本一樣,不能弄壞了。弄壞了,就再也沒有了。那是別人寫出來的。以後的人也再不知道有過這個人了。」   鄭緘是個非常好的先生。   不僅教慎哥兒讀書寫字,還教他做人的道理。   姜憲非常的滿意,把兒子抱進懷裡,輕輕地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笑道:「正是我們慎哥兒說的這個道理。」   慎哥兒就非常開心地捂著嘴巴笑。一雙與姜憲相似的大眼睛波光閃閃,透著聰慧。   姜憲就忍不住蹲下來狠狠地親了兒子兩口。   慎哥兒羞得往姜憲懷裡直躲。   正好被走進來的李謙看見了。   他笑道:「這是怎麼了?你娘在告訴你認輿圖嗎?」   姜憲笑著站了起來,道,「我在看輿圖,慎哥兒好奇,我就告訴他認了認方位。」   以後慎哥兒是要繼承李謙的事業的,怎樣看輿圖,是必須掌握的學問之一。   說話間,慎哥兒已開心地撲到了李謙的懷裡。   不知道是不是姜憲懷這孩子的時候好東西吃得多,慎哥兒的力氣天生就比較大,李謙一個不察,居然被他撞得身形動了動,這才把慎哥兒摟住,抱在了懷裡。   相比姜憲,慎哥兒更喜歡粘著李謙,因為李謙不怕被他撞,而且李謙個子高,被他抱在懷裡看得遠,又可以隨便提要求。不像他娘,姜憲總是告誡他這也不許,那也不許。他也覺得他娘特別嬌弱,不能用力。   「爹爹,爹爹!」慎哥兒自從會說長句子之後,就像個百靈鳥似的,話特別的多,他指著輿圖道,「我想去甘州看二叔父。他說給我買了匹馬,等過些日子就給我送過來!」   李謙拍了拍兒子的小屁股,笑道:「你祖父專程讓人去了趟龍泉,給你定製了三把符合你身高的小寶劍。這次你娘生辰,託柳先生一起帶了過來。就放在你屋裡。你要不要去看看?」   以慎哥兒的年紀,估計更喜歡擁有一匹自己的馬。   他「嗯」了一聲,眼睛卻朝姜憲望過去,好像在問姜憲能不能要。   李驥每年都和他們一塊兒過年,有公務回西安的時候則必定會來看望慎哥兒,相比遠在太原的祖父,慎哥兒更親近李驥。   姜憲笑著溫聲問他:「想不想去看寶劍?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這裡陪陪爹爹。等會兒一起用晚膳!」   慎哥兒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先去看看寶劍,再回來用晚膳。   姜憲笑著送他出了門。   坐在臨窗大炕上的李謙就嘆了口氣,道:「保寧,你知道了……」   知道了什麼,李謙有些開不了口。   知道他要和姜鎮元爭奪京城守備的位子?   還是知道李家走到了今天,終於開始和姜家正面較量了?   他神色間有些不安。   姜憲坐在了他對面的大炕上,示意屋裡服侍的丫鬟把那輿圖收起來之後,這才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一個個都把我當傻瓜是不是?!朝廷南遷,京城就成了一塊肥肉,人人得而啖之。我難道會看不出來!」   李謙把橫在兩人之間的炕桌挪到了一旁,坐到了姜憲的身邊,拉了姜憲的手,肅然地望著她,沉聲道:「保寧,我想要那個位置!」   姜憲冷笑道:「怎麼?跟柳籬商量了好幾天,終於下決心了?」   李謙看她這樣子,不由急起來,忙道:「不是不想跟你說。是怕你心裡不舒服。想著怎麼樣也要等你生辰過了再做打算。」   「那你現在怎麼就不怕我生氣了?」姜憲挑了挑眉,不依不饒地道。   那輿圖擺在地上,李謙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他要是再裝糊塗,那就是小瞧姜憲了。   「現在還是怕你生氣!」李謙從沒有和其他女子打交道的經驗,他只能用真心,憑著直覺行事,他坦然道,「可我更怕你誤會我,認為我沒有把你的心情和體面放在心上。相比之下,我寧願你生氣,也不願意你傷心。」   原本一直憋著口氣,準備找機會收拾李謙一頓的姜憲因為這句話,突然之間心一軟,那股堵在胸口的怒氣就像被針戳破了的沙包,窸窸窣窣地落了下去。   她正如李謙所說的,一向要面子。   李謙不告訴她可以,可背著她和柳籬等人商量這件事也不跟她說一聲,她心裡就很不舒服。   她語氣不由就有了些許柔軟,道:「我還以為你準備整裝待發的時候才會來知會我一聲呢!」   「怎麼會!」李謙忙道,「之前我心裡只是在悄悄地琢磨著這件事,柳籬過來,把這件事點破了,我才和他說這件事的。」   而且,這恐怕也是李長青的意思。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李長青都野心勃勃,一直致力於提高李家的門楣。   做京城守備,對李家來說,才算是真正地進入了豪門世家的行列。   姜憲能理解,可也不會被李謙給糊弄去——李謙要不是同樣的野心勃勃,前世怎麼會衝進紫禁城,衝進慈寧宮?   她忍不住試探李謙:「那你呢?你就不想嗎?」   「我想!」李謙赤|裸|裸地道,「我要是不想,我就不會這樣進退兩難了!保寧,我想和大伯父堂堂正正地較量一場。如果我輸了,我以後會做姜家的先鋒,以姜家馬首是瞻。如果我贏了,想請大伯父鎮守遼東,不再南下。你,你能不管這件事嗎?」   姜憲望著他眼底一閃而逝的黯淡,驟然間頓悟。   她怕李謙為了家族拋棄自己,李謙又何嘗不怕她為了家族而拋棄他!   ※   親們,因為六月要出門,除了廊坊和北京的活動,北京還有一個會議,又要開始存稿。今天就只有兩更。還請大家多多抱涵! 第911章競爭   姜憲撫額,輕聲地笑了起來。   李謙懵然,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他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我知道我做了這個決定,現在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可我真的不想就這樣放棄這次機會。你之前不是在看輿圖嗎?若是我能鎮守京城,那整個西北邊甚至東邊都會連成一片,九邊盡在其中。我們以後和韃子開戰,就再也不用顧忌著這個,顧忌著那個的,九邊總兵各自為政了。我想重振九邊的士氣,打到大小金川去,讓他們至少二十年,不,至少三十年不敢再進犯邊關。只有這樣,百姓才能夠真正的安居樂業。保寧,請你站在我這邊!我不是要和姜家爭奪奪利,我是不想再打仗了,每年死那麼多人,有很多都是親自帶出來的將士。發恤血金的時候我心裡非常的難受。你看看七姑的善堂就知道,收容的孤兒寡母一年比一年多……」話說到最後,已是鏗鏘有力,帶著壯士般一去不復返的悲壯。   是因為知道自己的這番話說出來之後,他們夫妻就有可能反目嗎?   姜憲猜測。   突然覺得李謙的心思就像清澈可見的淙淙泉水,全敞開著攤在她的眼前。   而她,卻一直因為前世的事不敢再向前邁一步。   他們兩人,從來都是各有各的立場。   李謙是家中的長子,有光耀門眉的責任。她是當朝的郡主,有著身為姜家人的尊嚴和取捨。如果李謙不再顧及李家,那他還是李謙嗎?就如同她不再顧及自己的尊嚴,那她還是姜憲嗎?   李謙為何語帶瑟蕭?不過是因為他娶了她姜憲。   他為家族掙扎謀取,又有何錯?   不過是因為顧忌她心中的不快!   她為何還有總是惦記著前事的那些事不放?   他衝進進慈寧宮的時候,若是殺了她,擁幼帝趙璽登位,穩穩噹噹地做個攝政王,再徐徐圖之,未必就比在她手下做個臨潼王艱難到哪裡去了。   至於她的死,大可像遼王那樣,造成失蹤或是自縊的假象,姜家沒的證據,難道還能找李謙算帳不成?!   有很多事,只是退一步的事。   姜憲輕輕地靠在了李謙的肩膀上。   李謙愕然,身子骨有一陣的僵硬,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鬆懈下來。   姜憲低聲道:「你既然想,也知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那就去爭吧!」   李謙猶豫半晌,撫了撫她的頭,把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裡,聲音有些嘶啞地道:「你,你可是真的想著明白了?」   「我真的想著明白了!」姜憲閉上了眼睛,決定不再去管那些外面的紛爭。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厲害的女子。   至少比起曹太后來說,她不是個厲害的女子。   李謙能有今天,除了她,還因為他向來能把握住機會,又能徵善戰,否則,她就再提攜他,他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姜憲想到在昆明湖,那些叩拜他的百姓和士子。   她在家裡呆得時間長了,已經不知道外面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朝廷南遷,盯著京城的不是只你和大伯父。」姜憲輕聲道,「與其讓京城落到別人的手裡,不如你和大伯父去爭去。反正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之前擔心,是怕你們鷸蚌相爭,最後卻是漁人得利。你既然說若是輸了,願意做大伯父的急先鋒,我就沒有什麼好擔心了。」   還有一點,她沒有說出來。   她之前把輿圖正看反看地看了好幾遍。   她大伯父之前借李謙的那十萬擔糧食到現在還沒有個回音,以她對她大伯父的了解,若不是實在拿不出來,她大伯父肯定不會如此,何況是在兩家有可能爭奪京城守備的情況之下。這只能說明,她大伯父的情況不太好。遼東離京城太遠。她若是有意讓姜家鎮守京城,自然是有辦法讓李謙和李家退讓的。可若是姜家真的鎮守了京城,遼東怎麼辦?   姜家根本沒有得力的大將能守得住遼東!   而遼東,是她殫精竭慮為姜家找得塊修養生息、繁衍壯大的清靜之地。   萬一京城有什麼變故,姜家又該怎麼辦?   戰線拉得太長,只會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甚至連自己的退路都沒有了。   李謙則不同。   他手中小將眾多,背靠西安兩司,又有李長青在旁邊保駕護航,他鎮守京城,還真如他自己所說,整個北邊幾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下。他只要整全內省之力,就可以像前世一樣,割據整個北邊。趙璽在南邊呆著也好,回京城也好,再也無人能撼動李謙的地位。   姜家也可以安安心心待在遼東,耕種練兵,不受戰火的波及。   前世,李謙就曾壯志豪氣地說要打得韃子三十年不敢進犯,而且也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之後的幾年的確捷報頻傳,九邊孝宗皇帝之後頹唐,甚至被那些翰林的士子私下議論,說什麼有「中興之勢」。   她相信李謙今生也能做到!   姜憲摟住了李謙的腰,輕笑道:「去京城吧!太皇太后肯定不會南下。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帶著慎哥兒去看太皇太后了。只是大伯父那邊,,你要想好怎麼跟他說才好。   「他一生位高權重,從來沒受過人擺布。若是這次輸在了你手下,你又是晚輩,他心裡肯定會不好受的……」   李謙聽了這話,真是又驚又喜,從前壓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此刻算是徹底地砸碎了。   他忍不住笑道:「你對我就那麼有信心?覺得我一定會贏!」   「當然!」姜憲毫不遲疑地道,「你是誰?!你是我嘉南的夫婿,怎麼可能輸?!」   李謙頓時勢血沸騰,恨不得抱著姜憲在這屋裡轉上幾圈就好。   他的舉止先於他的思緒。   等他耳邊傳來姜憲嗔怒的責怪時,他這才發現,他真的把姜憲舉了起來,在屋裡轉了兩個圈。   他知道姜憲的身子骨不好,輕不起這樣的折騰,忙把她放在了炕上。   姜憲閉著眼睛靠在大迎枕上,責備他道:「都是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轉得我頭都暈了……」   李謙嘻嘻地笑,殷勤地用熱帕子給她敷臉,又親自去倒了熱茶過來服侍她喝茶。   姜憲由著他作怪。   李謙向她保證:「你放心,大伯父那裡我肯定會說清楚的。不會讓大伯父心裡有疙瘩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12章人選   又說孩子話,這種事怎麼可能心裡一點疙瘩都沒有呢?   姜憲想罵李謙一聲「傻瓜」,可話到嘴邊,她又咽了下去。   李謙應該也知道吧!   他這麼說,不過是為了安慰她而已。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了就沒有回頭箭。   她只盼著他行事能慎重些,不至於讓她大伯父面子上太難看。   姜家現在沒有能力同時守住遼東和京城是一回事,可也不能讓別人瞧出來。   在這件事中,她最擔心的不是姜、李兩家的關係,而是遠在福建的趙嘯。   前世,趙嘯就顯示出了與他低調的行事風格完全不符的野心。致力於水軍的籌建,壟斷了閩南的海上貿易,勤於練兵,結交江南名士,卻又極力隱藏自己的實力。   姜憲有些摸不清他的底細。   可她又不願意和李謙說這件事。   重生之後,她隱隱有個感覺。   覺得趙嘯比她看到的要更強大。   今生給了李謙很大幫助的康祥雲和鄭緘,在前世可都投靠了趙嘯。特別是鄭緘,她前世壓根就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很大的可能是因為鄭緘做了趙嘯的軍師。   以鄭緘的本事,很多的事情肯定早就和趙嘯商量好了。   姜憲突然間很想見見鄭緘,問問他,如果他是趙嘯的軍師,會勸趙嘯怎麼做?   這念頭一起就再也沒辦法壓下去了。   等到李謙高高興興地去見柳籬之後,姜憲給鄭緘下了張帖子。   鄭太太不免有些奇怪,道:「明天就是郡主的生辰了,我們兩口子肯定是都要去的。郡主為何還單獨給你下帖子?」   鄭緘拿著帖子沉思了一會兒,道:「可能是有別的事單獨找我!」   鄭太太聽著一驚,道:「慎哥兒又闖禍了?」   「那倒不是!」鄭緘失笑,道,「你別總是覺得慎哥兒頑皮,慎哥兒懂事著呢!只是年紀還小,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罷了!」   「我知道,我知道!」鄭太太也很喜歡慎哥兒,鄭從成親的時候,她還專程請了慎哥兒來壓床。「我這不是怕他吵了郡主,被王爺打屁股嗎?」   鄭緘呵呵地笑了起來,對鄭太太道:「我猜郡主找我去是為了遷都的事?」   鄭太太訝然,道:「朝廷遷都,和郡主有什麼關係?」   「這你就不知道了!」鄭緘斂了笑容,慢慢地嘆了口氣,道,「皇上南遷,京城肯定要派人鎮守,多半是王爺瞧中了這個位置,鎮國公也瞧中了這個位置。郡主為難著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呢!」   鄭太太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這,這可是為難郡主了!」   鄭緘苦笑,道:「誰說不是!一邊是娘家,一邊是婆家。」   鄭太太就不免感慨:「我一直覺得郡主是這世上最美滿的人了,誰知道也有這樣那樣的苦惱。可見這天底下就沒有全乎人!」說到這裡,她關切地對丈夫道,「你去了可得好好的安慰安慰郡主。咱們就是這內宅的婦人,外面的事不管。誰有本事誰爭去!憑什麼把我們給扯進來啊!」   鄭緘聽著忍俊不禁,覺得自己的老婆雖說沒讀過什麼書,可這道理卻不糙。   「我知道了!」他道,「你也別往外嚷。就是康太太那裡,也別說。遷都的事定在了明年的這個時候,這事情的變數還大著呢!小心禍從口出,給王爺和郡主惹了麻煩!」   鄭太太連連點頭,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亂說的。」   鄭緘說到這裡,想起了兒子,道:「阿從回來了沒有?」   鄭從成親之後在家裡住了一個月就回了鹹陽書院,因是姜憲的生辰,鄭緘帶了信讓他回來一趟。既是為了給姜憲慶生,也是為了讓小夫妻團圓幾日。   鄭太太聞言卻皺了皺眉,道:「人早回來了。你吩咐說不見客,我怕你有什麼事,就沒讓他來給你問安,想著等會兒晚膳的時候給你們父子倆整個席面,我們全家人好好吃頓飯。誰知道他從我屋裡出去就回了房,到現在還沒有出來呢!」   鄭緘笑道:「你這是沒有兒媳婦的時候盼兒媳婦,有了兒媳婦的時候又怨兒媳婦。可要不得。我娘可沒有像你這樣給你立規矩。」   「胡說些什麼呢?」鄭太太白淨的麵皮上頓時起了紅雲,她道,「我這不是怕耽擱他的課業嗎?他年紀也不小了。老爺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下場參加秋闈了。」   鄭緘聽了卻不慌不忙地道:「這件事不急!如今朝廷動向不明,這個時候參加秋闈,未必就是件好事。」他說著,沉吟道,「不過,也要準備準備了。」又道,「這件事你別管了,我自有主張。」   鄭太太素來尊重丈夫,忙應了下來,去廚房吩咐灶上的婆子整席面去了。   鄭緘則一個人坐在大書案前發起呆來。   此時的李府外院小書房裡,柳籬面露驚愕。   他沒有想到姜憲這麼輕易地就同意了李家和姜家爭奪京城守備一事。   雖然聽李謙說了一聲,可他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遍:「郡主真的這麼說的?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說?」   李謙有些不高興了。   他正色地道:「嘉南不是那樣的人。孰輕孰重,她心裡自有一桿秤。」   柳籬很想反駁他。   既然嘉南郡主不是那樣的人,那之前你去上院跟嘉南郡主商量這件事的時候為何那樣的惴惴不安?如今嘉南郡主答應你了,你倒腰杆子挺得直直的,說話也硬氣了!   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嘉南郡主點了頭?   柳籬只好苦口婆心地道:「王爺,郡主到底說了些什麼?你可都得跟我說說!免得郡主詞不達意,引起了誤會,那就不好了。」   言下之意,若是姜憲是在敷衍李謙,他們卻把客氣話當真了,到時候會出大亂子的。   「嘉南敢作敢為!」李謙不喜歡別人這樣惡意的揣測姜憲,他不虞地道,「她如果不同意,會直接跟我說不同意的。她既然同意了,就會全力支持我。這點你毋庸置疑!」   好啊!   你們才是夫妻!   嘉南郡主是怎樣的人,你才最了解!   柳籬放棄了和他爭論,道:「既然王爺已經決定了,那我們就要準備起來了。照我想,這件事最好還是請鄭先生出面,去京城和朝中大臣斡旋。您這邊,要準備行軍。一旦內閣不答應讓你鎮守京城,不管是調了誰去,我們都得找藉口和京衛打一仗。要讓那些人知道,不管誰鎮守京城,沒有您的支持,他都幹不下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   之前章節貼錯了,已經改了過來,非常的抱歉…… 第913章內耗   這原本也是李謙的想法。可是剛才姜憲給他出了個主意,他覺得更好。   但這也正如姜憲所說,是個最後的機會,不到最後,最好不用。   他對柳籬道:「我們還是先禮後兵。先試探下朝廷那邊的想法,有怎樣的安排,若是不行再說。」   柳籬點頭。   他是知道李謙的,不做決定則已,可一旦做了決定,就會一往無前地去做這件事。他道:「那我就去給大人回信了!大人肯定很高興!」   柳籬所謂的回信,是立刻就派人用八百裡加急地書信告知李長青。   李長青聽到朝廷南遷的消息時還沒有想到京城守備的事,他跟李長青提了提,李長青就立刻意識到了這其中的機遇。李長青連想都沒有想,就派了他來給姜憲送賀禮,私下卻交待他,一定要說服李謙去爭這個位置。若是姜憲不同意,就想辦法幫著李謙說服姜憲,還提醒他實在不行就提提慎哥兒,讓他告訴姜憲「做長公主雖然好,可做長公主的兒子卻始終不如做儲君好」。   他非常的震驚。   他沒想到李長青的野心已經到了如此的地步!   他不由地重新審視李長青。   李長青卻不以為然,道:「若是連想都不敢想,又怎麼能得到!」   柳籬沒有吱聲,心裡卻明白,姜憲十之八|九不會喜歡李長青的這句「規勸」。   因為以姜憲的能力,大可做個監國的長公主。   他此時不免有些慶幸。   還好李謙說服了姜憲,不然他要是當著姜憲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說不定就會惹姜憲的煩心了。   畢竟有些事是可以想,但卻不能說的。   萬一慎哥兒不是太子呢……史上這樣的事還少嗎?   李謙點了點頭,道:「你去跟我爹說吧!」   他知道李長青最在乎什麼。   這種事,肯定是徹夜難眠地等著消息,柳籬早點把信帶給他爹,他爹就能早點睡個好覺。   而在京城的汪幾道府邸,汪幾道正在和蘇佩文一齊勸說梅城,讓他駐守金陵,負責金陵那邊的行宮修繕,並道:「就當是打了個頭陣的。那邊實在是需要一位務實之人在那裡打點。不然明年九月,皇上肯定沒有辦法南下。」   梅城卻不為所動,道:「京城這邊的事更繁瑣。我看不如派個侍郎過去就好了。何必一定要我親自過去?我如今也是坐四望五的人,輕不起那折騰了。」   蘇佩文還在那裡勸道:「哪個侍郎有梅兄的算術好?那邊實在是缺個能挑大梁擔重任的。我這也是沒有辦法了,才求到汪大人這裡來。何況梅兄遲遲早早都是要過去的,不過是比我們早了一步而已。不用來回奔波的。我們都是同齡人,我身體也大不如前,別人聽你這麼說不理解,我卻感同身受。」   汪幾道卻在心裡腹誹:這個梅城平時不聲不響的,誰能想到卻是個執拗的犟性子,無論怎麼勸都不同意。不會是我們用的方法不對吧?   不曾想梅城卻道:「我原本準備明年一開春就致仕的,所以才不願意折騰的。」   汪幾道和蘇佩文都大吃一驚。   梅城入閣還沒有幾年,幾個閣老裡算是資歷最淺的一個了,也是最有可能把他們這幾個顧命大臣全都熬死,由他來主持內閣的人。別人像他這樣的情況就算是有了錯處也不可能說要致仕,他卻……   倆人均心中一緊,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蘇佩文遲疑道:「梅兄何出此言?可是有什麼事傷了你的心?」   梅城歉意地笑了笑,道:「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便殫精歇慮也是捉襟見肘,心中勞累不已,無心仕途了!」   兩個人都不相信。   他們覺得梅城這麼說是不想去金陵。   倆人都暗自在心裡吐糟。   這就是皇帝還小的壞處。   如果皇帝能主事了,他們只要說服了皇帝,一紙令下,梅城還敢說不不成?   可現在,他們只能想辦法說服梅城。   而梅城,竟然還拒絕了。   還用致仕來威脅他們!   但他們明明知道梅城在玩手段,也只能捏著鼻子受了。   誰讓戶部的事只有梅城搞得定呢?!   特別是在這準備南遷的節骨眼上,沒有個像梅城這樣的人幫忙籌備錢物上的事宜,還真是很麻煩的。況且梅城還是個很有頭腦的人。   他們放出消息說皇上明年南下,要在金陵修建行宮,讓兩淮鹽運使在那邊幫著透了個風,那些揚州的大商賈就紛紛表示願意捐銀子給皇上修建行宮。   那銀子,可比當年賣官鬻爵要來得更快,更多,更體面。   見梅城油鹽不進,汪幾道只好送走了他,轉身卻拉了蘇佩文在後花園無人的涼亭裡說話:「要不,你把京城這邊的事看看能交給誰,你親自去趟金陵吧?」   現在只要想跟著趙璽去南邊的人都在瘋狂地打點蘇佩文,蘇佩文也知道不能吃獨食,分了一半給汪幾道,事情這才非常的順當了。   去金陵建行宮當然也是件有油水的事,只是現在捐贈的銀子數目還不明朗,壓根不知道能不能建起一座行宮。他這個時候去,也不敢花錢,有點吃虧!   不過,去金陵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   至少可以認識一下揚州的那些大商賈,說不定以後朝廷南遷了之後,還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呢!   蘇佩文的心思一下子活絡起來。   他故作猶豫地道:「我回去之後好好地考慮考慮!」   汪幾道滿意地點了點頭。   蘇佩文說起京城守備的事:「您看誰合適?」   最好是能在他去金陵之前就開始挑人。這樣,肯定會有人為了打探消息把禮送到他那裡去。   汪幾道還真沒有合適的人選。   要不是有遼王那一茬事,他覺得沒有比姜鎮元更適合的人選了。   可是現在,好不容易把姜鎮元給弄走了,他可沒有把他弄回來的意思。   最合適的就是高嶺了。   不過,高嶺從來沒有上陣打過仗,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京城?   汪幾道道:「那你可有什麼人選?」   蘇佩文說了好幾個人。   汪幾道心裡有數。   這幾個人肯定是給蘇佩文塞銀子了。   但這幾個人不管是資歷還是戰績甚至是品階,卻連高嶺都比不上。   現如今李瑤和左以明走得很近,他就是想和蘇佩文拆夥都沒有合適的人選頂上。   汪幾道在心裡長長地嘆了口氣,道:「這件事以後再議,我們先把南下的名單確定下來。」   這個南下的名單,當然不是最終和他們一起去金陵的人選,也不是拿到朝中廷議的名單,而是兩人需要照顧的名單,兩人的關係戶。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14章打轉   李瑤和左以明也正在商量著去江南的名單。   一名倆人都信得過的幕僚正坐在那裡謄寫。   李瑤看了左以明一眼,猶豫道:「簡王那邊,可有什麼打算?」   左以明正看著那幕僚在那裡謄寫,聞言道:「聽說是不想離開京城!」   這怎麼可能?   李瑤挑了挑眉。   左以明索性把話挑明了說:「鎮守京城!」   李瑤皺了皺眉。   關於鎮守京城的人,他覺得最合適的就是曹宣了。   曹宣的資歷雖然差了點,可他是曹太后的親侄兒,是五城兵馬司的都指揮使,沒有姜鎮元那麼老辣,又不像李家,有一批死忠於李氏的部下,最最重要的是,他們家和嘉南郡主的關係非常好,萬一金陵有什麼變故呆不下去了,他們還可以通過曹宣調動李氏的兵馬。   左以明說話間已看了李瑤一眼,見他不悅,道:「我也覺得這樣不怎麼好!不過,我聽說簡王是有這個意思的,還想辦法把這件事告訴了坤寧宮。可坤寧宮那邊卻一直沒有動靜,想必坤寧宮的那位也不怎麼希望簡王過去。」   李瑤冷笑。   這就是他不看好朝廷南遷的重要原因。   太后是個這樣拎不清的,小皇帝就長在她的膝下,怎麼可能教出個明理的小皇帝來?   他對什麼「皇帝親政以後就好了」的說法嗤之以鼻。   「那就讓他一邊呆著去。」李瑤壓根不相信簡王會留在京城養老,他道,「把坤寧宮的動靜告訴簡王,讓他們一家子人去撕扯去。」   左以明忍俊不禁,笑著應「好」。   李瑤被左以明這麼一笑,也覺得自己有點小肚雞腸,他欲言又止。   左以明沒有催他,而是等那幕僚把事情做完,起身跟他們告辭,書院裡只留下他們兩個人了,李瑤這才低聲道:「我有時候想,要不要在李謙和鎮國公之間推薦一個人?」   朝廷南遷,京城成了一塊大肥肉,人人逐之,連他們都看出了京城的重要性,李謙是這幾年依勢而起的新秀,鎮國公則老謀深算,這兩個人自然也看得出來。   所謂的兩個人之間舉薦一個人,說白了,就是要讓這兩家先爭個你死我活。   作為顧命大臣,這原本是替皇上平衡朝中封疆大吏勢力的好主意,也是個盡職盡責的肱骨大臣應盡的職責,可偏偏左以明是李家的姻親,汪幾道和蘇佩文又綁在了一起,他做什麼事都是獨木難撐,只好拉攏左以明……可他覺得好的事,左以明未必覺得好。   左以明卻心中一動。   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李謙是絕不會成為候選人的。   因為他娶了嘉南郡主為妻。   這個女人太厲害了,完全可以媲美曹太后。   幾年前,他們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嘉南郡主送走。   就算是這樣,這些年來只要是涉及到嘉南郡主,涉及到李家,內閣的人就都會打起精神來,生怕被嘉南郡主算計了。   這樣的嘉南郡主,沒人會希望她回來。   可如果照李瑤說的,舉薦李謙,不過是為了讓他和鎮國公府鷸蚌相爭,那就另當別論了。說不定汪幾道還會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但現在的李謙,已經不是五年前的李謙了。他在西北不僅有權有勢,手握重兵,而且還有威望。鎮國公卻恰恰相反。離開了京城,離開了皇權的中心,從前籠罩在姜家身上的光環慢慢地就掉落了。也不過四、五年的光景,現在京城裡的人提起鎮國公府,都只會感慨京城被破城時姜鎮元打的那場並不算是勝利的勝仗,和感慨姜家到底是開國功臣,鐵骨錚錚,自己惹下來的禍自己去背,放棄了京城的榮華富貴去了遼東平亂。   其他的,好像統統都不記得了。   這就是人心!   沒有了京衛的姜鎮元,也已經不是從前的姜鎮元了。   若是真的爭起來,姜鎮元未必能贏過李謙,可這卻能給李謙一個出場的機會。   左以明心思百轉,面上卻不顯,而是佯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猶豫半天也沒有說話。   李瑤看著不由嘆氣,道:「那你回去好好想想吧!這可是個好機會。我知道李家和你是姻親。可話又說回來了,李家這幾年膨脹的厲害,我也是想讓他們受點打擊。如果李家出事,也會連累到左家!」   他所說的膨脹,是指李長青打人的事吧?   左以明思忖著。   就在去年冬天,那個嫁給了金海濤三子的韓家姑娘隨著公公婆婆去五臺山朝拜,結果遇到帶了兒媳婦郭氏和乾女兒也去五臺山還願的何夫人。原本兩家各上各的山頭,沒什麼事的。結果李家女眷去的那個寺廟是塔院寺,是以醫術聞名天下的。韓氏出閣之後連生了兩個女兒,金海濤又為四子求娶了汪幾道的侄女,韓氏估計是心裡有點著急,就派了人去塔院寺請那邊的醫僧來給她瞧病。   塔院寺裡的醫僧是不出診的。   這下子惹怒了韓氏。   她當即下令讓她的陪房帶著一群人找上了塔院寺,在塔院寺裡砸起了東西來。   誰知道事情就這麼巧!   塔院寺的和尚們紛紛避讓,沒有傷到一個人,卻傷到了奉何夫人之命來看動靜的小廝。   那小廝回去後就是一通哭,把何夫人氣得不行,立刻就派了管事的去找韓氏。   韓氏原本就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嫁到金家之後得公婆看重,自己娘家又給力,就是在京城,也是個不怕人的。加之常聽韓家的人說姜憲的不是,知道何夫人是姜憲的婆婆,她原本的三分怒就變成了七分。不僅沒有一句好話,還把那管事的羞辱了一番。   如果當時只有何夫人一個人,何夫人束手無策也就忍了。   可她帶了郭氏同行。   郭氏是大家出身,從小受的教育是如果我做錯了事,你可以羞辱我,但不能羞辱我的家族。   何況何夫人還沒有做錯事。   她這口氣若是忍下去了,豈不是向世人證明李家不如金家,何夫人怕韓氏?!   郭氏立馬求見金夫人。   金家現在頗為依仗韓家,且不願意在李家面前做小伏低。   金夫人就當沒有看見。   郭氏氣得發抖,見自己身邊的人帶得夠多,一聲令下,砸了金家女眷休憩的寺院不說,還把韓氏那個陪房給揪出來,扒光了衣服吊在了五臺山下香客進出最多的儀門上。   這下子就像捅了馬蜂窩似的。   金夫人親自去找何夫人。   何夫人嚇得瑟瑟發抖,揪著兒媳婦的衣袖直嚷「怎麼辦」。   ※   親們,今天的更新哦~~   PS:繼續求月票! 第915章私怨   誰知道一向在何夫人面前有些唯唯諾諾的郭氏卻冷笑著大手一揮,吩咐來通稟的丫鬟:「就說我們家夫人正在午休,不見客。若是有什麼急事,只能煩請她先在花廳裡等著了。我們家夫人什麼時候醒了,什麼時候再見。」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這句話本就是中午郭氏的丫鬟去金家送信時,韓氏身邊的陪嫁丫鬟說的話,如此一字不差地還給了金夫人。   金夫人氣得臉都青了。   可李家跟過來的護院個個人高馬大的不說,身上還隱隱地透著見過血腥的殺氣,金夫人尋思著這些人多半是李長青的親衛,就算是動起手來也沒有把握能贏,只好氣憤地拂袖而去。   何夫人回頭再看兒媳婦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是知道姜憲兇悍的,她打心底裡是畏懼姜憲的,因而不管姜憲對她如何的好,她始終都沒有辦法把姜憲當自己的親生女兒般對待,說話行事間不免有些敬著順著。可郭氏就不同了!一是郭氏長相一般,二是性格柔順,三是對她特別的恭敬,再加上又是自己嫡親兒子的媳婦,她對郭氏也就非常的親近。   誰知道,郭氏居然不比姜憲差,都是同樣兇悍的性子。   郭氏看了直嘆氣。   婆婆都喜歡能被自己拿捏得住的兒媳婦。   她也不想要這樣子。   但在這種情況下,她要是忍了,李家的臉面就被她們丟光了!就連她以後回到娘家遇到了她爹或是她娘,她爹娘也會認為她沒有本事,沒主見,立不住,不是過日子該有的樣子。   郭氏只好輕輕地咳了兩聲,溫聲地向何夫人解釋了半天。   她到底是以往的信用良好。   何夫人緩過氣來,只覺得郭氏這是被逼急了,不僅沒有因此而懼怕郭氏,反而為郭氏著起急來,讓她快點寫信給姜憲:「萬一你公公責怪起來,有你大嫂幫著你說項,你公公肯定不會責罰你的!」   她又沒有做錯,公公為什麼要責罰她?   郭氏不服氣,也有點想試探下李長青的意思。她不僅是為了安撫何夫人而給姜憲寫了一封信,還私下給李駒寫了一封信,讓他把這件事告知李長青。   姜憲接了信哈哈大笑,對李謙道:「你說我們要不要把這信謄一封給金宵,讓他也高興高興!」   壓根就不覺得潑了金夫人的面子有什麼不好的。   反正金家和韓家站到了一起,一個家族是不可能擰成一股繩了,她不想浪費表情。   李謙無奈地笑著搖頭,寫了封信給李長青,提醒他李家今非昔比,金家又是太原的地頭蛇,想真正的控制太原,不可能和金家相安無事。   言下之意,不用對金家太客氣。   姜憲則悄悄地把信謄了一份給金宵,還問他開心不開心。   金宵哭笑不得,寫信給在太原的金城,讓他不要插手金家和李家的事。有他們的父親出面,這種事還輪不到他們出頭。   金城索性好幾天沒有出門。   李長青則是怒火衝天。   他原本就覺得金海濤和韓家結親不對,如今金家又縱容韓氏欺負他媳婦和兒媳婦。他當晚就領了一衛人去接何夫人和郭氏回太原。   李駒害怕把事情鬧大了,攔著父親不讓去。   卻被李長青一腳踹到了馬下,沉著臉呵斥道:「連自己的妻兒都沒有辦法庇護,你還算什麼男人!大不了就不當這太原總兵了。老子就是和金海濤把這官司打到金鑾殿上,也不會讓金家好過的。」   李駒倒不是不想給媳婦出頭,是覺得此時李謙和李家都正是鮮花著錦,烈火亨油之時,怕因為自己的一己私利而影響了李家的前程。   李長青「呸」了李駒一聲,道:「李家若是靠著出賣婦孺的體面成就立家之本,那還不如就做那讓人瞧不起的破落戶呢,反正都是讓人看不起!」   李駒被父親這麼一激,就跟著父親去了五臺山。   事情也是無巧不成書。   他們到的時候已是傍晚,正巧金家的女眷一面寫了信回去告狀,一面覺得呆在這裡丟臉,黃昏之後就悄悄地下了山。和上山的李長青正好碰到了一塊。   金家的人原本就受了一肚子的氣,加上李長青和李駒日夜兼程地趕過來,風塵僕僕的,金家在前面打頭的管事也就沒有把李長青放在眼裡,吆三喝四的。李長青正想著怎麼找個機會能夠收拾了金家的婦孺又不被人說仗勢欺人,乾脆裝作不認識金家的僕人,帶著兒子李駒,親自上陣和金家的人廝打了半天。把金家的護院小廝全都打的倒在地上呻|吟著說不出話來。   還是一個從前曾經在太原服侍過金海濤的護院認出了李長青來,一面派人去報了金夫人,一面上前賠禮求饒。   李長青心裡的氣這才消了一點,拍了拍身上的灰和金家的人擦肩而過。   對金夫人的呼喊聲充耳不聞。   金夫人一口氣沒有喘上來,當場就暈了過去。   等她清醒過來,一路哭著找到了金海濤,要金海濤給她當家做主。   金海濤把牙齒咬得咯吱直響,卻不敢在這個時候和李長青翻臉——宣府總兵前些日子進了一批戰馬,是從李謙在甘州的馬場買的。他還拖著一半的銀子沒能給李謙。   他安慰金夫人:「我們是讀書人,哪能和他一個泥腿子一般見識?我這就寫封信去五軍都督府和兵部,說李長青欺負人,讓五軍都督府和兵部為我們做主。」   金夫人也是富貴人家出身的,講的是君子動口不動手,自然覺得金海濤說的有道理。   但五軍都督府說自己只負責打仗,不負責官員考核,沒有立場管這件事。   兵部倒是想管,但不管是金海濤還是李長青,都不可能丟下總兵府的事務來京城,而他們派去太原總兵府的人則是被李長青那無賴好吃好喝的招待著,就是不提打人的事,也不提與金家和解的事。   幾個去公幹的御史都吃胖了,事情也沒有什麼進展。   金海濤親自寫了信去質問。   李長青滿嘴的歉意,可咬緊了當時不知道那是金家的僕婦,他是個大老粗,一時沒有管住自己的手,這才打了人的。信的最後還委婉地道,他怎麼說也是朝廷的從二品武將,總不能讓他去給幾個護院道歉吧!   要不他賠點銀子算了!   說得好像金家要找他的麻煩,是想讓他賠銀子似的。   金海濤又急又氣,卻沒有更好的辦法。   然後這件事就像個笑話似的,在京城很是熱鬧了大半年,金家和李家一起出名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祝大家端午節好! 第916章鬧心   汪幾道等人不免要罵李長青一句「霸道」,可心裡卻都有些微妙。   如果不是李家這幾年順風順水的,李長青敢打金家的人嗎?   說到底,還是覺得自己有底氣了,不怕跟金家對上了。   如果能因此打擊一下李家的囂張氣焰,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可李家在和姜家爭奪京城守備一事上就一定會輸嗎?   如果李家贏了,李瑤和汪幾道又準備怎麼辦呢?   左以明覺得所謂的打擊一下李家不過是掩飾之詞,他們最終的目的,還是想挑起姜家和李家的不和。   萬一姜家和李家真的鬧翻了,會不會影響左家的利益呢?   左以明腦子轉得飛快。   鎮國公府對京城的影響力已大不如前,可李謙卻如日東升。說不定姜家和李家有了罅隙,反而是左家的機會呢?   姜憲不管怎麼說也要維護慎哥兒的利益吧?   左以明立刻就有了決定。   他肅然地點頭,道:「李大人說得有道理。那我就以李大人馬首是瞻了。」   李瑤忍不住在心裡暗罵左以明狡猾。   這種得罪人的事就慫恿著他去做。   不過,左以明是李家的聯姻,在明面上還真就不好插手。   他也就沒有猶豫,點頭道:「那明天我就去見見汪大人,把這件事給他說說。」   左以明點頭,兩個人又商量了些公事,他就起身告辭了。   第二天,汪幾道知道了李瑤的來意後,驚訝之餘,更多的是蠢蠢欲動。   這幾年他可沒睡過幾個安穩覺,常常會在夢中驚醒,回憶起當初在金鑾殿上姜憲殺遼王的那一幕,他也因此時時的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對姜憲掉以輕心。可怎樣處置姜憲,卻成了一個他沒辦法觸及的問題。   李謙這兩年在西北幹得太漂亮了。   他的直覺告訴他李謙手裡肯定有糧食。   就在兩個月前,他曾聯繫嘉峪關總兵魏明,讓他想辦法弄點糧食到京城裡來。   他對魏明還是有知遇之恩的,魏明也一直和他互通有無。   可這次魏明卻很明確的告訴他,沒有辦法幫他的忙,因為李謙說了,西北所有的糧食都要配給衛所,誰若是敢私下買賣,就地問斬!   汪幾道當時又急又氣,質問他:「你是朝廷的官員還是李謙的私兵?!」   魏明卻說:「我是朝廷的官員,也記得你當初的恩情。若是我自己的事,我就算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但這事關係到嘉峪關衛所三萬的將士,我只能聽臨潼王的。否則嘉峪關再遇到什麼事的時候,臨潼王不可能再伸援手!」   汪幾道無話可說。   當初西北地動,朝廷派去的御史只知道講些好聽的話來安慰,救災、藥品、重建,這些事都是得到了李謙的及時補給和大力支持,嘉峪關才會很快地就恢復了生機。   他退而求其次:「那你能不能介紹幾個糧草大戶給我認識?我們自己出銀子買。」   「不能!」魏明答得斬釘截鐵,道,「臨潼王說了,之後還有大旱,讓我們小心。」   所以京城才會在東南借不到糧,在西北也借不到糧,眼睜睜地看著京城的百姓開始扒樹皮、挖觀音土填肚子,城裡城外不時地傳來一陣哭聲。   等蘇佩文再提出南遷時,就沒有一個人不同意了。   京城的大戶人家乾脆這個時候就開始搬家了。   金陵的房價瞬間高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汪幾道搖了搖頭,把腦子裡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壓在了心底,同意了李瑤的意見,並道:「也不能做的太明顯。李謙那邊,讓左以明去問問,至於姜鎮元那邊,我讓晉安侯去問問。」   李瑤有些驚訝,道:「晉安侯下定決心跟著皇上南遷了?」   汪幾道點頭,不無感慨地道:「原想著簡王、晉安侯肯定會積極地隨皇上南下的,沒想到兩個人都不太願意去。但若真的不去,朝中就沒有他們兩個什麼事了。我聽人說,簡王和晉安侯都準備留下世子在京城。還有些像北定侯府、安陸侯府的,乾脆就不準備南下了。這樣也好。去了南邊,氣象一新,正好幹出一番大事來!朝廷不能總是這樣寅吃卯糧,我們得想辦法充盈國庫才行。」   李瑤就提議把梅城叫來,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汪幾道想到剛剛從司禮監轉過來的梅城要求致仕的摺子腦袋就痛了起來。   他道:「正好,你勸勸梅城——他要致仕!我這才剛看到他的摺子,太后就召了我進宮,說想讓她娘家哥哥到戶部去幫忙。」   這女人真是蠢得讓人無話可說了。   李瑤大吃一驚,道:「梅城這個時候要致仕,他要幹什麼?」   是啊!   他要幹什麼?   梅城只是不想和汪幾道等人共事了。   他可算是看出來了,這些人為了一己私慾,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雖說名留青史只是他小時候的理想,長大後看到了太多的事情,他已是只想致仕之前能升到正三品就心滿意足了,可也並不意味著他願意遺臭萬年。   南遷這件事做好了自然是皆大歡喜。可若是有了差錯,那就是萬劫不復。   何況不管是汪幾道還是李瑤,都露出了垂涎三尺的面目——汪幾道是收受賄|賂,李瑤則是在金陵囤了大量的房產。   反正他不願意背這個黑鍋!   汪幾道也好,李瑤也好,不管他們怎麼勸說都沒辦法打消梅城的去意。   皇上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   而且就算皇上不同意,韓同心一頓呵斥,也會讓皇上馬上就改變了主意。   這種事在曹太后當政的時候汪幾道就經歷過。   他沒有辦法,只好去商量簡王。誰知道簡王卻覺得無所謂,梅誠要走就讓他走好了,反而讓汪幾道提拔韓同心的哥哥去戶部當差。   汪幾道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他索性建議把韓同心的哥哥派到金陵去:「正好提前熟悉環境。把梅城留下來。」   簡王想了想,同意了這個條件。   梅城沒走成。   過了十月初一,韓家的大爺跟著蘇佩文去了金陵。   姜憲這邊,則收到了房夫人的信。   吳兆生下了次子吳梅。   姜憲鬆了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姜家去了遼東的緣故,姜律的兩個兒子都比前世出生的晚,可好歹還是順利出生了。   她很想看看兩個孩子,是不是還和前世長得一模一樣?   前世她在宮裡寂寞,常召了吳兆帶著孩子進宮玩耍。   等到了十一月,李冬至那邊傳來了好消息。   她生了一個男孩兒。   何夫人高興得不得了。   姜憲卻笑著和康氏開玩笑:「這滿屋的大小子,我們家大妞成了寶貝瘩疙了!」   康氏抿了嘴笑。   甘州太冷,而且甘州的醫婆和穩婆沒有西安的有經驗,李驥就送了康氏回西安待產,妯娌兩人常把董珊瑚和陸氏叫過來打葉子牌。   ※   親們,今天的更新!   大家去看賽龍舟了沒有?   好像這項活動只有我們這樣的小城市才年年都有了! 第917章先後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姜憲她們正在打葉子牌。   董珊瑚就笑道:「話雖如此,可也說明李家人丁興旺,這是要繁茂起來了。」   所謂的名門望族,第一就得人多。   李家從前死的死,跑得跑,本家五服以內的親戚都少,更不要說這樣接二連三的添丁了。   姜憲忙叫阿吉幫著準備賀禮,和左家來報喜的人一起南下,給李冬至道賀。   董珊瑚等人也就不好繼續留在這裡,紛紛起身告辭。   姜憲這才對康氏道:「你那份賀禮我讓阿吉一併準備了吧?你現在懷著身子,就別操這個心了!」   「那怎麼好!」康氏執意不肯,「嫂嫂已經照顧我們良多,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我們就自己來吧!」   姜憲也沒有勉強。   康氏就寫了張單子讓隨身的丫鬟給他們屋裡的管事去採買,自己卻坐在這邊陪著姜憲聊天。   「我聽我娘說,鄭先生去京城了!」康氏低聲道,「是為了大伯的事去的嗎?」   她回來的時候鄭緘已經走了,不然她肯定讓鄭緘給大妞兒捎點東西過去。又因為鄭緘到京城去是要待一段時間的,因此放心不下慎哥兒的功課,就把慎哥兒託付給了康祥雲,讓康祥雲每天負責督促慎哥兒練五百個大字。   姜憲知道鄭緘和康祥雲都是口風很緊的人,說給康氏聽的,肯定是李驥。   她笑道:「是阿驥告訴你的吧?」   康氏紅著臉點了點頭,聲音壓得更低了,道:「阿驥還說,大伯之前有查到閩南那邊的糧食因為運不出去,便宜得很。有人就想從湖廣經江西把糧食運到京城去。可半道上卻遇到了劫匪。因糧食不好運,那些劫匪就把那些糧食就那樣給就地焚燒了。」   她說到這裡,面露不忍之色。   就算是糧食再便宜,這幾年到處都是災情,糧食也是珍貴之物,就那樣燒了,聽著就讓人覺得心疼。   李謙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雷霆震怒,差點把桌子給掀了。   「我也聽說了!」姜憲嘆氣道,「王爺還專程派人去查這件事了。」   康氏聽著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小聲地道:「那大伯一定要爭贏了,到時候把那個靖海侯給換了。君子愛財尚且取之有道。他這麼做,實在太過份了!如今朝廷已經決定南遷了,他還使出這樣的手段來,難道要餓死京城裡的人嗎?」   當初姜憲直覺地不喜歡趙嘯,就是因為感覺趙嘯功利的有些涼薄,太過狠毒,就連被刺傷了都不忘在太皇太后面前給自己爭取利益。   還好沒有嫁給他。   不然她可能會和蔡如意一樣。   也不知道她當時腦子怎麼就像糊了漿糊似的,居然同意嫁給趙嘯。   就是金宵,也比趙嘯強啊!   這些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姜憲笑道:「若是王爺能鎮守京城,你就和我一起去京城吧!就可以把大妞兒帶在身邊養了。」   康氏想了半天,歉意地道:「我還是留在阿驥身邊吧!他也需要人照顧!何況大妞兒給白姐姐帶著,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那就讓阿驥努力一點。」姜憲笑道,「快點培養出能夠獨當一面的小將軍,這樣他就能調任京城了。」   康氏抿了嘴點頭笑。   晚上李謙回來,她把這件事講給李謙聽,並和他開玩笑地道:「……你看你弟弟和弟媳多恩愛,你怎就沒有這樣的時候呢?你哪天也在家裡陪著我不去什麼校場就好了!」   李謙笑著擰了擰她的面頰。   姜憲忙閃身躲開,道:「鄭先生應該已經安頓下來了吧!知道姜家派了誰在京城活動嗎?」   李謙回道:「是姜縱!」   姜憲愕然。   在她的印象裡,姜縱並不是個有才能的人。前世,他的大伯甚至還為是否推薦姜縱入朝為官而猶豫了很長的時間。   她大伯父怎麼會讓姜縱來負責這件事呢?   是因為身邊沒有更好的人選?還是像前世似的,她心裡惦記的人太多,忽略了姜縱?   她問李謙:「你覺得他怎麼樣?能勝任嗎?」   李謙有些遲疑,委婉地道:「我看最好還是派個更老成的人過去才好!」   難道大伯父是在讓著她?   大伯父本意根本就不想爭奪京城守備的位子?   姜憲有些拿不準。   她寫了封信給房夫人,派了剛剛從西域走了一圈,皮膚曬得黑黑的劉冬月去了遼東。   正好給剛剛生了姜梅的吳兆帶點東西過去。   等劉冬月到達盛京,已經是二月二龍抬頭了。   房夫人當著劉冬月的面就把姜憲狠狠地責怪了一番:「來人就來人,就不能等把年過完了再過來?瞧瞧,估計這年都是在外面過的!」   劉冬月只是憨憨地笑。   房夫人忙讓姜鎮元的隨從陪劉冬月下去休息用飯,讓吳兆指使丫鬟把姜憲送過來的東西裝進庫房,自己則歪在臨窗的大炕上看起姜憲的書信來。   姜憲知道姜鎮元並不是那種事事都喜歡和房夫人說的人,主要還是姜鎮元怕房夫人擔驚受怕。她在信中也就沒有明確提及具體的事件,只是把李謙派了鄭緘進京,建議姜鎮元最好也能換個老成的人出面的話提了一提。   房夫人看得一頭霧水,最後按照姜憲信中的交待,讓人把信給姜鎮元送了過去。   正巧姜律有事來找姜鎮元,姜鎮元把信遞給了姜律。   姜律匆匆看一眼,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姜律道:「這封信您準備怎麼回?」   姜鎮元沒有吭聲。   正如姜律所言,他們現在根本沒有那個能力顧及京城。貿貿然地進京爭奪京城的鎮守權,還不如好好地呆在遼東發展。只是這樣一來,姜家就會失去一個很重要的機遇,他又有些不甘心。這才派了姜縱過去。   他的這點小心思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也就沒有表現出來。此時被姜律挑破,他反倒是透了口長氣,道:「你幫我回吧!就說我們這邊缺人手,沒有比姜縱更適合的人選了。讓她不用擔心。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   姜律用一種「你怎麼又改變了主意」的目光望著姜鎮元,抓狂地道:「您這樣是不行的?一面要和李謙爭,一面又給自己留後路……狹路相逢勇者勝!你這樣,肯定得輸!」   姜鎮元奇道:「你不是反對我和你妹妹爭嗎?怎麼,你也改變主意了?」   姜律無語。   姜鎮元不虞道:「就只準你們小輩糊弄我,就不行我糊弄糊弄你們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18章假意   也就是說,自己的父親並沒有真正的準備和妹妹家去爭這個守備的位置!   姜律眼睛一亮,立刻對他爹換上了一副殷勤的面孔,道:「爹,我給您沏杯茶吧!七叔前幾天送來的巖茶。雖然不如龍井和碧螺春,好歹是新茶,您嘗個鮮好了。」   姜鎮元拿起手邊的鎮紙就要招呼姜律,並喝斥道:「臭小子,看見我不和你妹妹爭就高興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我抱養的。」   姜律嘻嘻笑,道:「我這不是怕大家親戚間打起來了,讓別人看笑話嗎?不過,您放心,您的意思我一定幫您轉達給妹妹。不就是想讓我跟妹妹說一聲,您這是在做樣子嗎?!」   他以為父親聽了會裝作沒有聽到,誰知道姜鎮元聞言卻長長地嘆了口氣,情緒低落地道:「你也不用給我往臉上貼金了,我哪裡是不想爭,只是爭不過而已。怕到時候輸了,像你說的,大家連親戚都沒得做了。姜家的人丁又不旺,以後你若有什麼事需要人幫襯一下時,連個得力的臂膀都沒有。」   「爹!」姜律微愣。   姜鎮元已道:「好了,好了!你也不用可憐我,英雄遲暮,這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階段,我要做的,就是體面的退出。至於你妹妹那裡,她比你聰明,又最擅長借勢和借力打力,你只要把我的意思轉達給她,她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姜律還在震驚自己父親的言辭,聞言傻傻地道:「此話怎麼說?」   姜鎮元暗自搖頭。   姜家在幾個國公府之中人丁不是最興旺的,戰功不是最顯赫的,能走到今天,全靠歷代國公爺懂得察言觀色,審時度勢,苦心籌謀,用心經營,簡單點說,就是用謀略的時候多過用兵的時候。可不曾想到了姜律這一代,卻一改從前,姜律是個用兵的天才,卻在朝政上懵懵懂懂,你不把話說明白,他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不然當初也不會被姜憲那麼一慫恿,就拍著腦袋決定幫姜憲殺了遼王了。   還好有他在後面兜著。   不然被人賣了恐怕還會給人數錢。   姜鎮元再次嘆了口氣,索性道:「保寧這幾年處境艱難。汪幾道等人幾乎是秉承著『只要是嘉南反對的他們都贊成,只要是嘉南贊成的他們全都反對』的態度處置朝政事務,而且在朝堂上矢口不提保寧,就是想讓大家儘快地忘記保寧。   「朝廷南遷,京城要任命一個鎮守的大臣,這正是一個好機會——若是我們兩家相爭,不管是誰贏誰輸,我們兩家都會反目成仇,到時候北邊就不是李家一家說了算了。至少還有個姜家能和李家一爭高下。這是他們最願意看到的。到時候我們再使點手段,就可以讓朝廷對保寧不那麼戒備了。這對保寧來說,是個好事!」   姜律聽了,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他覺是這樣非常的好。   既能擺了汪幾道等人一道,又可以繼續和保寧守望互助了。   汪幾道等人如果知道了真相,肯定要急得跳起來吧!   姜律想想那個場景就忍俊不禁,躍躍欲試。   他道:「爹,我知道該怎麼說了!我這就去給保寧回信去!」   一副片刻也等不得了的樣子。   姜鎮元覺得眼睛都要瞎了。   他喝斥姜律:「你現在是統領一方的大將軍了,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怎麼行事還像小孩子似的。給我站好了!等會兒去見了你母親,再回去寫信也不遲。」   姜律規規矩矩地應「是」。   姜鎮元只好再次提醒姜律:「保寧讓那個劉冬月帶了很多的東西過來,你母親肯定是要回禮的。你到時候也要在信裡寫一筆,感謝一下保寧。」   「好的!」姜律應諾,再次提出給姜鎮元沏杯茶。   或者是因為一直以來的猶豫有了最終的決定,這次姜鎮元沒有推辭。   而姜律不僅給父親沏了茶,還陪著姜鎮元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直到房夫人給姜鎮元端了湯藥過來,他這才回到自己的屋裡。   杏哥兒被吳氏抱在懷裡講著彩衣娛親的故事,梅哥兒則在旁邊的小被褥上睡得兩頰紅撲撲的。   見丈夫回來,吳氏一面笑著招呼姜律「回來了」,一面準備把杏哥兒放在炕上,起身迎接姜律。   「你別管我!」姜律一把將吳氏按坐在了炕上,和杏哥兒打著招呼,「今天都幹了些什麼?有沒有想爹啊?」   杏哥兒長得像姜律,笑起來的時候卻有個小小的梨渦,比姜律小時候還要可愛。   見父親和他說話,他歪著腦袋直笑,一看就是個機靈的孩子,可答起話來卻十分的規矩,道:「我早上陪著母親讀了佛經,之後我一直領著弟弟玩。我和弟弟都很想念父親。」   實際上姜律在家的日子並不多,但吳氏每天都會跟他們講姜律,好像姜律只是剛剛出了門似的,大一點的杏哥兒對父親倒一點也不覺得陌生。   他不由笑著摸了摸長子烏黑的頭髮。   之後他又逗了半天的孩子。   小兒子梅哥兒呼呼睡著沒有一點睡來的跡象。   姜律失笑,又摸了摸次子的頭,這才去書房給姜憲回信。   吳氏給他端了茶進來,輕聲道:「郡主送了我一套紅寶石的頭面首飾……」   言下之意是頗為貴重,不知道怎麼還禮好。   姜律不以為意,揮著手道:「她多的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你你就收下。不用和她客氣!」   話雖如此,吳氏還是有點不安。   從前只聽人家說姜家富貴,可自姜家遷居遼東之後,幾輩人積攢的金銀都花在打仗上面了。她娘家又只是個普通人家,她的陪嫁也沒有什麼稀罕的東西。她就是想拿自己的陪嫁還禮都沒有合適的。   姜律就把她抱坐在了膝頭,笑道:「實在是可惜,你嫁進來的時候保寧已經出閣了。不然你們肯定會相處得很好的。她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陪嫁用不完。你不用在這點上和她計較。何況以後的日子還長著,我們尋個機會還她就是。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吳氏倒不是為這件事才來的書房。   她想了想,道:「我爹寫信來問我,京城的事,要不要他幫忙?」   姜律愕然。   吳氏抿了嘴笑,道:「你雖沒有跟我說,可我也看出來了,你這些日子不太高興。我爹說,是因為朝廷南遷,姜家和李家都想爭鎮守京城的差事,只是這話他不好跟公公說,就讓我來問你一聲。」   ※   明天出發去北京……希望回來之後能關在家裡寫一段時間稿子……出門實際上是個很累的活…… 第919章真情   姜律的嶽父吳輔成當然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至少他比鄭緘在士林中更有名望。而且他現在還在翰林院裡供職,行事也比鄭緘更方便。若是有他出面幫忙,汪幾道等人又為了能夠壓制李家,讓姜家鎮守京城的可能性很大。   姜律額頭冒出冷汗來。   他從前覺得他這個嶽父好像並不是十分滿意他這個女婿——姜鎮元和吳輔成在成為親家之前就已經認識了,而且關係還不錯。可朋友是朋友,若是要做親家,不免就有更多的考慮。所以姜鎮元和吳輔成雖然時常小聚,卻沒有想過要做親家。   讓人意外的是姜家遇到這樣的事,吳輔成一改不問政事的性子,居然主動提出來要為姜家奔走。   說到底,還是心疼女兒在遼東受累受苦,想要姜家回到京城吧!   姜律十分感激,忙拿出給姜憲的回信給吳氏看,並歉意地輕聲道:「嶽父的好意我們全家都心領了。只是姜家現在才剛剛勉強在盛京落了腳,還沒有能力與李家爭奪京城的守備。與其到時候和李家有了罅隙,讓保寧為難,不如助李家上位。」   吳氏非常的意外,但不可否認,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鬆了一口氣的。   姜家到了這一輩一共才三個男子一個女子,若是兄妹之間還為了名利而爭奪,那就太沒有意思了。   「你不必覺得愧疚。」她忙安慰姜律,「我爹是好意,不過他並不知道姜家現在的實情,這才會生出幫忙的念頭。我去跟父親解釋一番就是了。」   姜律欲言又止。   吳氏笑道:「你放心,這些事我不會告訴我爹的。」   誰都有能相託的三五知己。她爹若是知道了,萬一和誰說了出來,最後傳了出去,姜李兩家的這場戲就白演了。   「多謝!」面對自己這個蕙質蘭心的夫人,姜律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謝意和感激。   吳氏微微地笑,給他留出適當的空間來處理這件事,道:「我去看看婆婆那邊的回禮準備的怎樣了?看有沒有需要增減的。」   姜律忙不迭地點頭,起身送吳氏出門。   吳氏也沒有和丈夫客氣,兩人笑著在屋簷下分了手。   姜律立刻去了姜鎮元那裡。   房夫人已經走了,姜鎮元正歪在醉翁椅上看書。見姜律去而復返,又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不禁皺著眉道:「你這又是怎麼了?」   姜律將吳氏的話轉告給了姜鎮元。   姜鎮元搖頭嘆氣。   這個傻小子!   他好不容易克服了心中的欲|望,兒子又給他挑了起來。   可既然已經放棄了,就徹底地放棄吧!   姜鎮元親自給吳輔成寫了封感謝信,並委婉地告訴吳輔成他已託付了內閣中的一位相幫,接下來該怎麼辦,只能聽對方的安排了。   吳輔成接到信之後,想著姜鎮元老謀深算,又已有了安排,也就把這件事給拋到了腦後,倒沒有責怪姜鎮元不識好歹的意思。   姜憲接到信則是滿臉的震驚。   她忙讓人叫了李謙回來,把書信遞給了李謙,讓他瞧瞧。   李謙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書信,表情也有些複雜。   他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原本以為的一場龍爭虎鬥以這種方式提前落幕了。   他激動的一把抱了姜憲,道:「大伯父,他人真好!」   也值得尊重。   從未曾被虛榮蒙蔽雙眼。   冷靜自持,審時度勢。   「我也得跟大伯父學習才是。」李謙喃喃地道,「我希望我像大伯父這個年紀的時候依舊有他這個魄力,該爭取的時候爭取,該放棄的時候放棄,有了機會一定要抓住。」   姜憲由他抱著,依在了他的懷裡,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   重生的路走到了今天,她終於把姜家摘了出去。   她的伯父、伯母、阿律堂兄,還有吳兆和孩子們,都能安穩順遂地在遼東過自己的小日子了。   這比什麼都好。   接下的幾個月裡,京城的人看了一場無與倫比的大戲。一會兒是鄭緘代表李家宴請朝中官吏賞花喝酒;一會兒是姜縱代表姜家去給汪幾道的夫人拜壽;一會兒是鄭緘承諾翰林院的學士給他們刊發個人志;一會兒是姜縱經國子臨捐了一千冊書;一會兒是鄭緘邀請徑陽書院的士子遊覽京城;一會兒是姜縱請了京都功勳世家的子弟在西效賽馬。   熱熱鬧鬧的,這件事一直鬧到了七月底,乾清宮和坤寧宮的東西都已經打包好了,只等到了吉日就從京城啟程,太皇太后卻領著太皇太妃去了孝宗皇帝的皇陵哭陵。   這件事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   若是狠心點兒,不用管老人家,把消息封鎖了,讓兩位老人家只管哭去,誰也不知道。   壞在壞在宮裡沒能及時得到消息,等兩位老人家在孝宗皇帝陵寢前哭陵的事傳得滿京皆知,沸沸揚揚的了,簡王和汪幾道才得到消息。   簡王氣得腦門青筋直冒,罵韓同心:「你在宮裡是幹什麼的?擺設嗎?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出門了你都不知道?你還能幹什麼?你還想攝政!就你這樣子,是攝政的料嗎?還不得把自個兒都給賣了!這世上最不怕有人蠢,怕就怕有人蠢得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蠢的,被人利用完還對人感恩戴德。」   韓同心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   她好歹也是當朝的太后,她外祖父訓起她來卻像訓家裡的丫鬟婆子一般,讓她就算是想遮羞都沒有辦法。   旁邊的蔡如意聽著半天都沒有合攏嘴。   雖然機敏地在第一時間就悄悄避開了,可簡王的語氣和神態還是深深地刺激了她。   難怪韓同心總想離開紫禁城,一刻也不想在京城裡呆下去。   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原來韓同心在簡王等人的心目中如此的沒有地位。   她還能繼續依靠韓同心嗎?   蔡如意在那裡咬著牙算計著。   罵完了韓同心的簡王已大聲喝斥著讓韓同心親自去接了兩位老太太回宮,並道:「若是太皇太后說你不孝,皇上又不願意為你做主,你就等著被廢吧!」   這句話嚇住了韓同心,她也顧不得哭了,收拾收拾就跟著簡王去了慈寧宮。   乾清宮的主人注意著兩宮的動靜,卻高興得不得了。   幫著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打掩護,幫著兩位老人家隱藏行蹤,終於擺了韓同心一道,趙璽感覺就像是六月天裡喝了一碗冰糖水,一直舒爽到了心裡。   ※   PS:五月月票榜的最後一天,最後幾個小時。   難道這就是慕南枝最後的名次嗎?   我覺得還是可以拯救一下的。   親們,你們說呢?   請給慕南枝投上你寶貴的一票,助它得個好名次吧!   謝謝! 第920章勢小   趙璽躺在由香草編織而成的涼蓆上,得意地想著。   汪幾道以為他年紀小,就什麼也不懂。   遷都金陵。   那是把他的命交到了那些他素昧平生的臣子手中。誰知道那些人都是怎麼想的?打的是些什麼主意?   這都七月底了,他們看著姜李兩家鷸蚌相爭卻遲遲不公布鎮守京城之人的名單,實際上他們早就商定好由簡王世子留在京城,由高嶺為輔,負責京城的守備。   他們也不想想那個簡王世子是個什麼東西,怎麼有能力鎮守京城?   說來說去,不過是一場權力的交換罷了。   他現在無力和韓同心爭奪,並不代表他以後也沒有能力和韓同心、和內閣的那些閣老爭奪。   就像阿福說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可他更知道,他僅有這個雄心是不夠的。他必須找到強有力的支持者,特別是那種手握重兵的支持者。   他當時就想到了娶了姜憲的李謙。   如果沒有這個姑母,他不可能登基,甚至都不可能活下來。   要說這世上他最相信的人,姜憲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姜憲還是他父親留給他的人。   是沒有辜負他父親所託之人。   他也仔細想過,讓姜憲直接回到京城來,的確是很為難她。   主要還是他如今還沒有親政,沒有辦法直接下旨。   但他相信姜憲,要是他能直接下旨,她肯定會來京城庇護他的。   所以他想讓姜憲幫著他守著京城。   只有京城在姜憲的手裡,他才有可能重回紫禁城。   怎樣才能讓姜憲回來呢?   直接去說肯定是不行的。   不僅韓同心會反對,簡王會反對,就是六部三院的那些官員,也不希望姜憲回來。   他最好的辦法就是拜託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果然和他想的一樣。   他們都覺得,京城只有在姜憲的手裡,他們才有後路。他們出事的時候,李謙才能及時地搭救他們。   所以,鎮守京城的人,一定得是李謙。   趙璽和太皇太后私底下聯繫了好幾次,太皇太后最後決定去孝宗皇帝的陵寢哭陵,用孝道壓制韓同心和簡王,讓李謙鎮守京城。趙璽就可以趁機打著為嫡母排憂解難的旗號下聖旨強行要求李謙進京了。   他甚至已經打定了主意。   要是簡王和韓同心不同意,他就不去金陵。   讓他們自己去金陵好了。   反正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他還不如就死在京城,還可以給簡王和韓同心扣上謀害君王的帽子。   見坤寧宮亂了起來,趙璽只當不知道,安安靜靜地呆在他自己的書房裡描紅。   韓同心被簡王狗血淋頭一頓罵之後,還得換身素淨的衣服去孝宗的陵寢請罪,勸太皇太后回宮。   她恨得把牙齒咬得吱吱直響。   蔡如意只好勸她:「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如今後宮就只有你一個人呢!你不去勸,還有誰能去勸!」   韓同心氣憤地道:「不是還有親恩伯王廷嗎?讓他去勸啊!太皇太后可是他的親姑母!他們不敢惹他,就拿我來出氣。不就是看我好欺負嗎?」她說著,緊緊抓住了蔡如意的手,道,「如意,等去了江南,我要做攝政的太后。我再也不要受這樣的窩囊氣了。」   蔡如意的腦子飛快地轉著,覺得若是韓同心真做了攝政的太后,只會對趙家有百利而無一害,想必她能說服趙嘯支持韓同心垂簾聽政。   「你放心!」她緊緊回握住了韓同心的手,道,「我到時候一定讓靖海侯上書,公然的支持你。」   「多謝!」韓同心眼睛一紅,感受到了蔡如意雪中送炭般的心意和帶給她的溫暖。   她讓蔡如意陪她一起去了孝宗的陵寢。   被安排來勸太皇太后的不僅有她,還有王廷和王廷的夫人。   韓同心走進去的時候,親恩伯王廷正愁眉苦臉的和汪幾道等人站在陵寢外的院子裡,一副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   她有些意外,面色微紅。   而王廷等人見到韓同心,紛紛上前行了禮。   韓同心就問王廷:「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現在怎樣了?伯爺怎麼站在外面?可曾去勸過兩位老人家?」   王廷苦笑道:「該說的話我都說了,我夫人還在裡面勸太皇太后呢!可太皇太后鐵了心要留在京城,更是鐵了心要接嘉南郡主回京,誰勸也沒有用!我們現在都擔心太皇太后會受不了,她老人家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   韓同心愕然。   太皇太后難道真的寧死也要接姜憲進京不成!?   王廷心裡卻真是挺著急的。   來之前,王夫人親自下廚,悄悄地做了幾個飯糰子揣在懷裡過來的,此刻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肯定是在吃飯糰。   她們得快點才是!   韓同心和他們寒暄過後就要進去陵寢勸太皇太后了。   兩位老人家可別留下了什麼破綻被人看出來了才好!   他又攔著韓同心說了幾句話,後來實在是攔不住韓同心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韓同心去見太皇太后。   因太皇太后還活著,孝宗皇帝的陵宮還沒有完全封閉,進孝宗皇帝的陵寢,要走過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的地面雖然乾燥整潔,可兩旁燈影綽綽,一眼望過去是看不到盡頭的黑暗,還是讓韓同心害怕的手心都冒出汗來。   她不由在心裡腹誹太皇太后沒事找事,跑到這裡來哭陵,讓她們個個都不得消停。   好不容易走到了陵寢前的宮殿,她看到王夫人正陪著坐在羅漢床上的太皇太后和太后太妃在說話。   她忙上前喊了聲「皇祖母」。   太皇太后抬起頭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未發。   倒是王夫人,熱情地笑著和她打著招呼:「太后娘娘過來了!」又朝著蔡如意點了點頭,算是見過禮了。   韓同心有什麼不滿也就只敢在心裡想想,她笑著上前給兩位老人家請安。   太皇太妃朝著韓同心笑了笑,太皇太后卻冷冷地道:「這千裡迢迢的,勞煩太后娘娘親自走一道,可真是罪過!太后的孝也盡到了,請回吧!」   韓同心的笑容就開始勉強起來,道:「都是孫媳婦不好,您老人家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跟我回宮去吧?」   誰知道太皇太后卻十分尖銳地道:「我一個半隻腳踏進了棺材的人,哪敢當太后娘娘這般客氣!別說是在這裡了,就是在宮裡,我也沒有看見你每天去晨昏定省。現在倒是在我面前裝起孝子賢孫來了。」   一席話說得從來沒有被人這般羞辱過的韓同心差點就去跳河。   ※   五月最後的求票!   親們,請助《慕南枝》一臂之力,把月票投給《慕南枝》!   鞠躬! 第921章無理   韓同心倒真的沒有去給太皇太后晨昏定省過。   可這也是有原因的。   其一是太皇太后曾經很明確地免了她的禮,不想她每天跑去慈寧宮打擾;其二是太皇太后一直把她當小孩子看,有什麼事多是包容寬和,她也就沒有覺得自己在太皇太后面前犯過錯,因而在太皇太后面前越發的隨意;其三是在她的吵鬧下太皇太后最終還是把趙璽送到了坤寧宮給她撫養,她就覺得太皇太后除了個名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開始日漸怠慢,把從前對太皇太后的那點不滿全都流露了出來。   換句話說,就是太皇太后慣的,她自己作的。   結果就是太皇太后一翻臉,她馬上受不住了。   最最要緊的是,太皇太后這是直指她不孝。   這就是件要人命的事了!   就算韓同心再怎麼沒腦子,也知道在太皇太后說出這句話之後,她最好的辦法就是求得太皇太后的原諒。   她也顧不得什麼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太皇太后的面前,掏出帕子來就哭了起來:「皇祖母,不是孫媳婦不去給您問安,是您說免了我的晨昏定省的……」   只是她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太皇太后很不耐煩的打斷了,冷笑道:「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嗎?那好!你這就下懿旨,殺了簡王世子!你做得到嗎?」   韓同心驚呆了,兩行淚還掛在臉上,連用帕子抹試都忘了。   太皇太后心中是真恨。   她對韓同心也好,趙翌也好,縱容的時候多,責難的時候少。總覺得這些孩子們都不容易,她一個半隻腳已經踏進棺材的人了,就不要和孩子們計較那麼多了,不體面。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不和別人計較,別人卻要和她計較。   留守京城的人選,在她看來,就算不是李謙,姜鎮元也是很好的人選,甚至是高嶺,也是忠心耿耿,沒有做錯過什麼事的,勉強也可以擔任。可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汪幾道等人居然定了簡王世子!   那可是個包戲子養外室的混帳東西,整天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前幾年宮裡的團年宴,她有意示恩,召了簡王世子到她面前說話,問十句,就有五句答得不清不楚的。   把京城交給這樣的人,是怕韃子來的不夠快?京城被破了一次城還不夠是吧?   汪幾道等人要南下了,京城的守備就不管了,反正死的也不是他們的人。   天下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要不是趙璽告訴她,她還被蒙在鼓裡,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想到這裡,她不由抬頭用目光搜尋趙璽的身影。   可惜,趙璽卻沒有跟著過來。   太皇太后知道趙璽告訴自己這些沒有安什麼好心,可這人多數時候都還是為自己活著,她在宮裡的時間長了,特別能理解。加之兩個人的利益相符,她不由給趙璽出主意。   由她先鬧,然後趙璽再出場,打著孝道的幌子,直接下旨讓姜鎮元進京接手京城的防衛。   趙璽卻點了名要李謙,因為李謙是姜憲的夫婿。   太皇太后當時還擔心李謙年紀太輕,趙璽想捧殺李謙,對姜憲不利。   誰知道趙璽身邊一個叫阿福的太監對她說,如今朝中最厲害的武將就是李謙了,姜鎮元年紀大了,平遼的時候全是世子姜律在領兵,到如今姜鎮元還裝作舊傷未愈不能起身,就是怕傷愈後接手了兵權再打了敗仗,不好看。   太皇太后半信半疑。   等趙璽等人一走,她就派了王瓚去打聽。   不曾想王瓚連慈寧宮的大門都沒有出,就告訴她李謙是最好的人選,佐證了阿福的話。   太皇太后嚇了一大跳,她忙道:「那之前姜、李兩家之爭是真的了?」   在她看來,姜鎮元不管是資歷還是能力都比李謙強很多,兩家所謂的爭奪京城守備權,不過是在鬧著玩,李謙哪裡有這個資格?這些不過是姜家在提攜李謙,讓李謙揚個名罷了!   王瓚笑道:「是不是鬧著玩的我不知道,不過,李謙的確是很厲害就是。自三年前開始,韃子就不敢進犯榆林、甘州、和太原等地了,要打,也是去打大同、和宣府。」   太皇太后不禁就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高興地道:「沒想到保寧隨便找了個丈夫,就這麼厲害!除了長的好,這能力也出眾,我們家保寧總算是沒有嫁錯!」   趕情太皇太后一直以為姜憲是隨便找了一個丈夫!   王瓚和太皇太妃都有點傻眼。   而太皇太后自從證實了趙璽的說法,心目中的最佳人選立刻就換成了李謙。   她還沒有見過曾外孫李慎呢!   那孩子都五歲了。   她這個做皇曾外祖母的都沒有當面賞過那孩子什麼東西呢?   太皇太后一面讓孟芳苓幫她清點庫房,一面和趙璽說好,然後在王瓚的幫助下就鬧了起來。   那可就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不要說只是放這點狠話了,就是拿把刀子在自己手臂上割上兩刀威脅一下簡王和內閣的人,她也是做得到的。   當太皇太后看見韓同心哭訴求饒的時候還有心先掏出個帕子來,那心裡的氣,差點就堵在了胸口,因而看見韓同心呆跪在那裡,她是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反而生出股濃濃的厭煩。   她身邊,全是這些牛鬼蛇神,遷了都正好騰地方,她把保寧和慎哥兒接進宮裡來住。   這麼一想,太皇太后的鬥志就如熊熊烈火,燒得更旺盛了。   「怎麼?捨不得你那表舅舅?!」太皇太后繼續不依不饒地道,「合著你們家的親戚就是親戚,我的親戚就不是親戚!有了好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自己的舅舅。我這做長輩的還沒有往朝廷裡安插一個人呢?你進門才幾天,當了幾天的太后?就把朝廷當成自個兒的菜園子了,想掐就掐,想種就種!本朝立國,這上上下下十幾個皇后,我看就沒有一個有你膽子大的!   「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裡,你要是不表個態出來,我就立刻下懿旨廢了你的太后!   「你別以為我一個老婆子不敢!   「這東西六宮原本就是嬪妃的天下,斷然沒有讓內閣插手的道理。我的懿旨他們可以不遵,可你別忘了,宮裡還有慎行司!」   提到慎行司,韓同心頓時打了個哆嗦。   這幾年她沒有少磋磨人。   這些磋磨人的事都是由慎行司出面的。   她之前不知道厲害,還曾去觀過刑。   可自從她知道了慎行司是怎樣處置人的,她就連著幾天都沒有睡著,再磋磨人,也很少用慎行司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六月的第一天,祝大家都節日愉快!   然後厚著臉皮向大家討張月票……謝謝大家了! 第922章取鬧   正因為韓同心不喜歡慎行司,所以她和慎行司打交道的就少,也就更談不上安插人了。   但她是知道的,太皇太后就像宮裡一個不死的老妖精,指不定就從哪裡冒出一個當年受過她恩惠的人來。而且都是十幾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幾年前的事了,就算她想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更不要說把這些人都清理出宮了。   太皇太后要是真的有心要弄死她,她還真沒有辦法躲開。   「太皇太后!」韓同心也不敢喊皇祖母了,跪行著就往太皇太后身邊去,「孫媳婦絕沒有忤逆您的意思。只是女子不得幹涉朝政,我,我就是想發懿旨也沒有人會聽啊!我知道您這是想嘉南郡主了,我也想她,我們可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可您也知道,這世道不好,京城如今已是十室九空,我們不南遷也沒有辦法啊……」   太皇太后聽著氣得手直抖。   京城是什麼地方啊?   王朝的中心。   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之處。   居然十室九空!   這朝廷都讓他們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太皇太后大怒,拍著桌子指著韓同心道:「你給我滾!讓汪幾道進來跟我說話!」   韓同心再次呆在了那裡。   被汪幾道等人派來注意動靜的小內侍聽著一溜煙地就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汪幾道幾個人求見。   太皇太后冷著臉,也不叫韓同心起來,直接問汪幾道:「你們怎樣敗壞朝政我不管,我是不會離開京城的。當年太宗皇帝曾說過,天子守國門!你們既然連太宗皇帝的話都可以置若罔聞,何況我一個無權無勢的老婆子?!   「但我今天也把話放在這裡。你們讓李謙回來服侍我則罷,不然我就撞死在孝宗皇帝的陵前,讓世人都來評一評,看看你們是怎樣把當朝的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逼死在歷代皇帝陵宮前的!」   說完,太皇太后從身後摸出把鑲珠嵌玉的匕首來「啪」地一下就拍在了旁邊的小几上,道:「你們別以為我不敢。我早就不想活了!你們這些朝廷的敗類,除了知道謀取私利,還知道些什麼?讓簡王世子守城,你就不怕韃子進來把你那兒子擄了去!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韓家的大小子去做什麼了?我告訴你,你讓我不好受,我也沒什麼好替你隱瞞的,反正是要死的人!」   最後這一句話,是對簡王說的。   簡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他兒子根本就不願意留在京城,而是想去金陵。   他倒是想留在京城,可韓同心就像頭被蔡如意拐走了的犟驢,怎麼也說不通!他要是不跟過去看著點,韓家、簡王府肯定都得出事。   可他這也是沒有辦法了。   兒子不爭氣,他要是再不提攜著點,他百年之後,簡王府可怎麼辦?   只是他沒有想到太皇太后的反應這麼激烈。   陳年舊事了,還要拿出來講。   他以為他和太皇太后早已有了默契……   簡王還真怕當年的事被捅出來。   他不敢惹太皇太后,只好低眉順眼地站在那裡,裝作什麼也沒有聽見。   韓同心張大了嘴巴,眼睛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   怎麼一回事?   那個罵她像罵丫鬟婆子的外祖父,卻在太皇太后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她像聞到了魚腥味的貓,立刻意識到這其中有蹊蹺。   如果她要是能知道是什麼事……   韓同心被這種想法刺|激的興奮起來。   她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太皇太后,就像只討好主人的小狗似的,恨不得過去抱著太皇太后的大腿蹭一蹭。   汪幾道卻是心中「咯噔」一聲。   太皇太后若真的撞死在了皇陵,他可就要名留青史了!   就算不把他列到佞臣裡,也不會有什麼好話。   但讓李謙鎮守京城……這就好比是放虎歸山,以後京城就不在他手裡了。   想到這些,汪幾道又在心裡怨怪起姜憲來。   要不是她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把當年的人都調得七零八落的,他何至於到了今天還沒有人可用?   汪幾道朝著蘇佩文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勸勸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一點面子也沒有給,立馬就懟了回去,尖酸地道:「允許你指使著蔡定忠賣官鬻爵,就不許我老太婆有點私心,要用自己的孫女婿?你們最好都別再勸!再勸,我就不給你們留情面了!」   蘇佩文紫紅著臉敗下陣來。   汪幾道只好授意左以明去勸。   左以明就覺得趙翌當初怎麼就看上了汪幾道,讓他做了首輔的!?   這個人沒有擔當不說,最重要的是看不清楚形勢。   太皇太后一個深居內宮的寡婦,怎麼會把他們的事都摸得這麼清楚?   肯定是有人在背後給太皇太后支招啊!   那太皇太后今天就是不達到目的絕不會甘休了。   與其在這裡不疼不癢的勸太皇太后回去,還不如坐下來好好地和太皇太后談判。   他要是汪幾道,寧願換上姜鎮元也比把李謙放進京城要好。   可惜他不是汪幾道,自然是李謙進京比姜鎮元進京對左家更有利。   左以明裝作沒有看見。   汪幾道惱羞成怒,正要喝斥左以明,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皇陵裡的幾個人都循聲望去。   就聽見有小內侍高聲唱道:「皇上駕到!」   汪幾道等人的眉頭皺得都能夾住蚊子了,紛紛在心裡暗忖:皇上怎麼過來了?是誰跟他說了什麼嗎?這個時候,他來搗什麼亂呢?   不過幾息的功夫,趙璽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陵宮。   眾人齊齊俯身行禮,高呼「皇上」。   趙璽卻兩眼含淚,直奔韓同心而去,一面去扶韓同心,一面問太皇太后:「曾祖母,您這是怎麼了?母后是不是說錯話惹您生氣了?我代母后給您賠不是了!」   說著,撩起龍袍就跪在了太皇太后的面前。   這原是兩人商量好了的。   太皇太后面色微霽,太后太妃則親自上前攜了趙璽。   「這件事與皇上無關!」太皇太后雖然語氣依舊生硬,但好歹不像剛才,一副「你們不依著我來,我就死給你們看」的樣子了。   趙璽假惺惺地道:「曾祖母此言差矣!朕是皇上,是這天下之主,不管是誰惹了曾祖母不快,都是朕的責任。請曾祖母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再生氣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參加活動很累,但也很開心,大家月票鼓勵我一下唄,讓我接下來的幾在可以開心的寫文~~ 第923章雙簧   太皇太后聽著,臉色又緩和了些。   趙璽就眨著一雙大眼睛問汪幾道:「首輔,這是出了什麼事?」   汪幾道總覺得趙璽有點鬼機靈。   他不相信趙璽對太皇太后所做的事一無所覺,但他們這樣和太皇太后對峙著也不是個事,若是趙璽能從中給他們勸和,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汪幾道想了想,就斟酌著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趙璽。   不過,那些太皇太后罵他的話他是肯定不會說的,言辭間不斷地暗示這是太皇太后在胡鬧,為了一己私慾非要讓李謙回京城不可,說起簡王世子的時候,就話裡話外都是讚揚,說這讓簡王世子鎮守京城並不是太后和簡王的意思,而是內閣的意思。   趙璽好像聽懂了似的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他笑盈盈地對汪幾道道:「您是說,大家都覺得簡王世子是在我們南下之後最適合鎮守京城之人,可太皇太后想念孫女、思念曾外孫,所以希望李謙鎮守京城,是這個意思嗎?」   汪幾道點頭,想繼續勸說趙璽去說服太皇太后,可還沒等他開口,趙璽已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不就是為了讓誰鎮守京城的事麼?我到時候是要去金陵的,可太皇太后卻是要留在京城的。舅公自然是隨我去金陵,那就把李謙叫回來吧!正好陪陪太皇太后。」說著,他就抹起眼淚來,哽咽地道,「我和太后都去了金陵,原本就沒有人在太皇太后膝下盡孝,我只要一想起來心裡就覺得很是不安。若是李謙能進京,正是兩全齊美之事。首輔大人又何必計較那麼多呢?我覺得這樣挺好!首輔,我們就不要再惹得太皇太后不高興了。我這就下旨讓李謙進京。正好你和幾位愛卿都在這裡,用了印就轉吏部,即日送往西安吧!」   話說到最後,已是斬釘截鐵。   汪幾道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小皇帝還沒有親政,所謂的聖旨必須要內閣同意了才能頒布。因而有時候小皇帝說的話他們若是不願意就都裝聾作啞的當不知道。趙璽估計也明白。除了在姜憲最初走的時候他曾經試著想下旨讓姜憲回來之外,就再也沒有明確地說過要下旨。   這樣姿態堅決地表明自己的態度,還是第一次。   汪幾道等人立刻想到,肯定是太皇太后一早就說服了小皇帝,所以太皇太后才會這樣大張旗鼓,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在這裡哭陵,所在趙璽才會這麼「湊巧」地出現在了這裡。   太皇太后不過是個養在深宮的婦人……他們都不相信太皇太后有這樣的能力來籌劃這件事。他們覺得,這肯定是姜憲的手段!   可惜他們千防萬防,卻忘了防著太皇太后。   如果真的像趙璽說的那樣,讓李謙回京,他們可就麻煩大了——京城是他們的後背,把後背交給李謙,誰能不毛骨悚然?!   左以明此時腦子卻轉得飛快。   他知道,李謙的機會來了!   李謙是否能進京,就在此一舉了。   他朝著李瑤使了個眼色。   李瑤不動聲色地慢慢地挪到了左以明的身邊。   左以明低聲道:「讓李謙進京!等到了金陵,我們就能夠牽制汪幾道和蘇佩文了。就說隔著個長江,我們正好用心經營金陵。」   李瑤立刻明白過來。   他幾不可見地頷首。   那邊汪幾道已經和趙璽爭了起來:「皇上,不可如此!這是國家大事,怎麼能和私事混為一談呢!」   趙璽不解地道:「首輔不是告訴我,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都是朕的事嗎?太皇太后在孝陵哭陵,您覺得,這與朕無關嗎?況且都是朕的親戚,不過是換一個人罷了。首輔到底在顧忌些什麼呢?」   汪幾道啞口。   韓同心卻不管這些,她尖叫道:「我不同意!讓你舅公鎮守京城,這不僅是我的意思,也是內閣的意思!」   她是不會讓姜憲回京的。   她隨著趙璽去了金陵,姜憲卻住進了紫禁城陪著太皇太后。   到底誰才是太后?   趙璽忙安慰韓同心:「母后,您想我陪著您,太皇太后也想要姑母陪著她老人家。您就別管這件事了。若是讓人覺得母后任人唯親,於舅公的名聲也不好。」他說到這裡,眼巴巴地望向了簡王,委屈地喊了聲「曾叔祖」,道:「您幫我勸勸母后吧!」   簡王因兒子牽涉其中,就有點不想插手這件事。見趙璽問到了他的臉上,他猶豫了片刻,正想說幾句模稜兩可的話把事情糊弄過去,誰知道太皇太后卻大喝一聲「你們不用吵了」,她冷著臉道:「就連皇上一個黃口小兒都知道要孝順長輩,你們卻一個個的只知道自己。既然如此,我也自私些。皇上南下,是因為京城受了災禍,不是宜居之地。可祖宗家業也不能就這樣丟了。我是家中長輩,又是孀居之人,決定為孝宗皇帝守靈。太后是先帝的未亡人,也一併留下來吧!」   「什麼?!」韓同心尖叫起來,「不,不,不,我不要留下來!」   「那可由不得你!」太皇太后一聲冷喝,道,「除非你不想做趙氏的媳婦了,我就由著你。」說著,她看了太皇太妃一眼,太皇太妃就做了個手勢,倆人身後立刻湧現出了二、三十個虎背熊腰的內侍,上前就架起韓同心,把她往兩位老人家身後的角門裡拖去。   汪幾道等人都大吃一驚,不知道這些內侍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似的。他忙道:「這都是些什麼人?」   因是來見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那些京衛就不適合帶進來了。而跟在趙璽身邊的人都是韓同心安排的,全都是些兩面三刀之人,此時躲還來不及,誰還會上前去營救?   一個個鵪鶉似的裝沒有看見。   眼看著韓同心就要被拖進了角門,簡王這才有如脫力般地喃喃地:「那,那是慎行司的人!」   汪幾道等人恍然,尋思著如果韓同心真的被太皇太后留下來了反而對他們更好,也就都一個個地看似著急卻沒有一個人出來主事。   簡王心裡拔涼拔涼的。   這要真是把韓同心留下來了,韓同心還不得以死相逼!   最想去金陵的就是韓同心了。   他急得上前幾步就要和太皇太后理論,誰知道趙璽已先他一步「撲通」一下,再次跪倒在了太皇太后的面前,抱著太皇太后哭道:「曾祖母,您,您就原諒母后吧!母后她不是有意的…如果,如果母后不去金陵,我也不去了……」   ※   今天的更新!   PS:六月的第二天,繼續向大家求月票…… 第924章得手   趙璽不去,那怎麼能行?   汪幾道等人忙上前勸慰。   趙璽哭道:「母后一直想去金陵,我也不願意忤逆母后,可母后若是不去,我還去做什麼?我自然是要在母后身邊盡孝的。」   韓同心在被拖進角門的時候,正好聽到了這句話。   她也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力氣,一把抓住了門框,尖聲道:「我不管這些!我要護送皇上去金陵!他還這麼小,懂得什麼?你們要是欺負他了,他連個訴苦的人都沒有!我看你們不想我去,就是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你們想謀逆!你們全是反賊!」   幾句話罵得汪幾道等人臉都綠了。   李瑤這時才在汪幾道耳邊道:「我們就別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讓簡王世子鎮守京城,原就是簡王的意思。可你看現在鬧出事來,他卻在一旁裝作沒他什麼事的樣子。這樣的人不足以讓我們為他得罪別人。何況我們去了江南之後壓根就不準備回來了。他們要怎麼亂就怎麼亂去吧!與我們何幹?」   汪幾道看著簡王那個樣子也覺得自己有點傻。   他看了眼死死扒著角門門框的韓同心,把眼睛一閉,道:「那臣就遵皇上聖意,任命李謙為京城守備鎮守京城好了!」   趙璽聽著喜極而泣,搖著太皇太后的腿,道:「曾祖母,您可聽到了?首輔同意讓姑母回京城陪您了!你也別再責罰母后了。母后也是無意的。我替母后給您賠罪了。」說著,就朝著太皇太后叩起頭來。   誰還會真的讓他磕頭?   太皇太妃再次將趙璽拉了起來,一面用帕子給他擦著額頭的灰,一面嗔道:「皇上這是何苦?!您這樣,讓太皇太后多傷心啊!太皇太后和太后意見不和,您居然站在太后那邊,太皇太后白疼你了!」   「不是,不是!」趙璽連聲辯解。   被內侍放開了的韓同心看趙璽卻覺得的順眼了不少。   韓同心身邊伺候的人這時趕緊上前服侍著她整理衣裳。   簡王卻氣得不得了。   國家大事,就由著幾個婦人這樣一鬧就妥協了,這要是說出去,誰會相信?   他拉了汪幾道,剛喊了聲「汪大人」,汪幾道就朝著他疲憊地搖了搖手,道:「王爺,你不必再多說了。我也覺得李謙回京不妥當,可事已至此,太后娘娘又是指責我們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又是指責我們要謀逆,說實話,這罪名太大了,我擔當不起。只能像皇上一樣順著太皇太后了。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太皇太后只是想讓李謙回京陪她,我們並沒有準備再給李謙加官進爵,就讓他先這樣回京城來呆一段時間好了。等我們在南邊安頓下來了,再來處置這件事也不遲。此時卻不是個好時機。不管是太皇太后、太后,還是皇上,情緒都太激動了……左大人,聖旨就由你負責來辦好了!」   左以明一直繃著的心弦終於鬆了下來,但他還是怕節外生枝,做出了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應了一聲「是」,像平常離開上書房那樣,步履從容地離開了陵宮。   可當他一退到陵宮裡的人看不到他的地方,就拔腿朝隨行官員臨時落腳的地方跑去,進了門也顧不得那些官員們詫異的目光,急急地讓自己的屬官去找筆墨紙硯,坐下來就開始草擬聖旨。   不免有和他私交頗好的官員問他:「這是怎麼了?」   他作出一副懊惱的樣子,嘆氣道:「別提了!汪大人原意是想讓簡王世子來鎮守京城的,誰知道太皇太后不滿意,非要讓李謙鎮守京城,把郡主帶回京城不可。鬧得一發不可收拾!最後還是皇上出面調和的,依了太皇太后,要調李謙進京。汪大人差了我來草擬聖旨!」   廂房裡的官吏們聞言一片譁然。   左以明也表現出一副很是無奈的樣子,可下筆卻如有神助,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就把聖旨草擬好了,高聲喊著他的下屬:「皇上帶了隨行的人,你去看看有沒有行人司的?若是有,就叫了過來,讓他趕緊照著這個寫份聖旨,送回宮裡用印。」   他的下屬疾步而去,很快就帶回了個在行人司當差的官員。   左以明鄭重地叮囑他:「這件事要快點辦好了!太皇太后在裡面鬧著要追隨孝宗皇帝而去呢!真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們這些人就要『名垂青史』了!」   行人司的那位官員嚇了一大跳,連聲應諾。左以明又請了親恩伯王廷護送這位官員回京,看著事情沒有什麼紕漏了,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在廂房裡喝了杯茶,和那些官員們小聲地說了會兒陵寢裡發生的事,等看到時間差不多了,這才折回陵宮。   韓同心已重新梳洗過了,完全看不出剛才的狼狽,那些慎行司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韓同心的眼睛紅紅的,正摟著皇上在一旁說著悄悄話,看那樣子,倒真像一對慈母孝兒。   簡王則一個人呆呆地站在旁邊。   汪幾道和李瑤等人都躬身站在太皇太后身前,聽著太皇太后在說話:「……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胡鬧。可我這麼大年紀了,也沒幾年好活了,就想活著的時候過幾天順心的日子。這難道也不可以?你們怎麼就非要往我頭上扣那些大帽子呢?若是你們的母親,年紀大了,想多疼疼么兒子,難道你們也像這樣喊打喊殺地不成?我跟你們說,我剛才是真不想活了!」   可這只是疼疼么兒子的事嗎?   但事已至此,多說也沒什麼益處,不如就聽老太太念叨念叨,把心中的那口氣出了,免得李謙的人也調回京城了,老太太卻也沒了,他們這些人還是脫不了干係。   聽到動靜,剛才一直心不在焉的汪幾道就抬了抬眼瞼,用眼角的餘光朝身後瞥了瞥。   左以明會意,站到了他身邊,悄聲道:「已經安排下去了!」   汪幾道冷冷地嗯了一聲。   太皇太后又不滿意了,道:「你們也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什麼時候一個個都像小門小戶出身的小媳婦似的,不好好說話,倒站在一起咬起耳朵來了?」   汪幾道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的。   左以明忙道:「太皇太后息怒!汪大人也是想早點把太皇太后交待的事辦好了,倒不是有意如此!」   太皇太后不冷不熱地道:「那你可辦好了?」   「辦好了!」左以明恭敬地道。   太皇太后的面色大霽。   ※   今天的更新! 第925章嘆氣   汪幾道等人得以順利地接了太皇太后回宮,這場鬧劇到這裡總算是完結了。   太皇太后等人回到宮裡再安頓好了,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而這個時候,李謙已收到了鄭緘利用飛鴿給他遞迴來的消息。   他盯著那張不過指寬的紙條仔仔細細地看了三遍,這才敢肯定那紙條上寫的內容。   他們居然成功了!   宮裡已經下旨由他鎮守京城,最遲明天吏部就會正式行文了。   到時候他就可以帶著姜憲回京城去了!   姜憲就可以經常進宮去看太皇太后了。   今後再也不會有人說姜憲是遠嫁了!   李謙心裡如沸騰的水,咕嚕咕嚕地冒著泡兒,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大步流星地去了內院。   姜憲正陪著慎哥兒下五子棋。   這些日子鄭緘不在,康祥雲代替鄭緘給他授課。可康祥雲不像鄭緘,什麼都喜歡涉獵,性子外向,又喜歡在外遊歷。康祥雲除了教慎哥兒讀書、寫字,就沒有什麼其他安排了。慎哥兒就有些不滿意。幾次吵著要康祥雲告訴他扎風箏或是做孔明燈。   康祥雲都不會。為了拘著慎哥兒,他想了半天,試著教慎哥兒下五子棋。   沒想到慎哥兒一接觸就非常的有興趣,有時候為了下棋連飯都不吃了。   康祥雲只好和慎哥兒談條件,每天把功課和要練的大字完成了,才能下五子棋。   慎哥兒立刻就答應了。不過半個月的功夫,就讓康祥雲和他下棋的時候都需要慎重落子了。慎哥兒不免有些得意,就拿了棋盤要和姜憲下棋。姜憲有心陪著孩子玩,每天午覺醒過來,母子倆就下幾盤棋然後再去做各自的事。   看見李謙不是下衙的時間卻突然回到了家裡,又滿面春風地大步走了進來,姜憲心裡咯噔一聲,莫名的有些緊張,夾在中指和食指間的棋子頓在了半空中,目光也直直地落在了李謙的身上。   「保寧!」李謙心潮澎湃,壓根沒有注意到姜憲的異樣。他上前幾步一把舉起了姜憲,高興地道:「成了!保寧!我們成了!皇上已經擬旨,讓我去鎮守京城!」   「真的?!」雖說有幾分把握,可當這個消息被證實的時候,姜憲還是忍不住兩腿發軟,心裡像缷下了塊大石頭似的全身都輕鬆起來。   「真的!」李謙也不管屋裡有什麼人了,「啪」地一聲就親在姜憲的臉上,眉眼間忍不住喜氣盈盈地道,「鄭先生剛剛送了消息回來,說太皇太后去了皇陵哭陵,汪幾道等人全都去接太皇太后回宮,太皇太后不為所動,他們沒有辦法,只好同意讓我鎮守京城。據說太皇太后還把汪幾道等人大罵了一頓!」   姜憲原本瞪了李謙一眼,想喝斥他在孩子面前規矩一點,誰知道卻如晴天霹靂似的,陡然間聽說原來這件事是因為太皇太后出了力,還勞煩太皇太后去了皇陵哭陵,她頓時就不悅起來,拍了拍李謙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肅然地道:「你把這件事告訴了太皇太后了?」   李謙一愣,立刻就明白過來,忙道:「怎麼可能!我還有意讓人瞞著太皇太后,千萬不要讓她老人家知道了!」   「那她老人家是怎麼知道的?」姜憲喃喃地道。   她相信其他的人都不會告訴太皇太后。   因為他們都知道,若是太皇太后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幫著李謙的。   「這件事我讓人去查一查!」李謙忙道。   姜憲輕輕頷首,道:「照我的法子,一樣能讓汪幾道讓步。卻不應該把太皇太后牽扯到這之中來。」   她相信李謙不會告訴太皇太后,可李謙的手下卻有可能悄悄地向太皇太后報信。畢竟這幾個月以來李家和姜家對峙的太久,也許等候的焦慮會讓李謙的人瞞著他鋌而走險,利用太皇太后。   李謙顯然也明白了。   他安慰地拍了拍姜憲的手背,沉聲道:「你相信我!」   姜憲點頭,望著李謙的眸子清澈澄淨的可以倒映出他的影子來,一如她剛剛嫁給他的時候。   李謙忍不住低下頭親了親她的眼皮,呢喃道:「保寧,你知道,只要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就也放在我的心尖上。大伯父已經讓著我了,我又有你告訴我的秘密,我沒有必要去驚動外祖母她老人家。」   「我知道!」姜憲道,「可這種事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年紀大了,我不想她再為我的事操心了。」   「我知道。」李謙向她保證,「你交給我來處理好不好?」   「好!」姜憲應道,長長地籲了口氣,這才有心情問起剛剛得到的消息,「你說皇上下旨讓你鎮守京城了,吏部什麼時候正式行文?」   「還沒有正式行文。」李謙把鄭緘聽到的事情經過給姜憲說了一遍,並道,「鄭緘說,這兩天就應該會有消息了。」   「那就再等幾天。」姜憲慎重地道,「之前我們得到消息,內閣已經定下讓簡王世子鎮守京城,最後還不是有了變化?事情不到最後一刻,很難說是否真的成了!」   李謙笑著點頭,道:「不過是事情提前罷了——你說的事,我已經讓人去查了。汪幾道的確在外面養了個女子。那女子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因父親死在了任上,無力回鄉,被他騙了去,還給他生了兩個兒子……真要是到了魚死網破的地步,這件事足以讓汪幾道身敗名裂,改弦更張,支持我鎮守京城。」   姜憲嘆氣,道:「不到萬不得已,最好還是別用這招。太陰損了!」   「我知道!」李謙再次親了親姜憲的面頰,道,「不過是嚇唬嚇唬汪幾道而已。」   前世,她也是無意間知道的這件事。   不過那個時候汪幾道已經被迫致仕,被她踢出了朝堂,她只是慶幸自己沒有看錯人,並沒有多想。   李謙道:「等到聖旨下來,我們要好好謝謝大伯父才是。」   之前他說姜鎮元應該派個老成的人在京城和那些官員周旋,姜憲立刻就寫了信給姜律,誰知道姜律卻說這是姜鎮元的意思,李謙和姜憲立馬就明白姜鎮元這是在幫他們,做戲給內閣的人看。   李謙和姜憲感激得不得了,又不好說什麼,給杏哥兒和梅哥兒寄了很多的東西過去。   姜憲就點頭稱是,早就在旁邊等的不耐煩的慎哥兒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臨窗的大炕上,張開手臂就朝姜憲和李謙撲了過去,一手摟著姜憲的脖子,一手摟著李謙的脖子,像個猴兒似的掛在了兩人的中間。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我這個時候應該在海澱區的三聯韜奮書店籤名售書…… 第926章轉移   李謙還好,姜憲卻是差點就被慎哥兒撲倒了,還好李謙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姜憲。他心裡不免惱火,皺著眉喝斥著慎哥兒道:「你娘經得起你這一撲騰嗎?你要再這樣胡鬧,我就讓李師傅陪著你每天多蹲一炷香的馬步!」   姜憲卻覺得慎哥兒年紀還小,還不知道輕重,忙道:「算了,孩子又不是有心的。」   慎哥兒聽了,頓時覺得無比委屈,道:「爹爹你只喜歡娘不喜歡我,我要去太原找我祖父!」   上次柳籬借著給姜憲送生辰禮的機會來西安見過慎哥兒,之後回到太原還沒有進屋就被李長青叫去問話。柳籬還以為李長青會第一時間問李謙有沒有答應去爭京城守備之事,誰知道李長青竟然第一時間問慎哥兒長得怎樣?像誰?聽說慎哥兒已經開始啟蒙了,就又問都讀了哪些書等等。   等到柳籬一一答了,李長青的心裡就像有貓在抓似的,恨不得立刻就能見到慎哥兒。不僅讓人給慎哥兒帶去好吃的好玩的,還親自寫信給慎哥兒,問他的生活起居,日常嚼用,讀書寫字。   慎哥兒就用自己歪歪扭扭的字給李長青回信。   李長青每次都是連蒙帶猜地才知道寶貝大孫子都寫了些什麼。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樂此不疲。   漸漸地,慎哥兒有時候會寫到「今天我看見阿武他爹給他買了把劍,我借來玩了一會,比爹爹的劍好玩」之類的。   李長青就忙讓人去問李謙阿武是誰?阿武他爹給阿武買了把什麼劍?   李謙被問得莫名其妙,問過姜憲才知道,原來阿武是他們花房管事的兒子,比慎哥兒大兩歲,是個活潑可愛又很機敏的孩子,姜憲去花房的時候偶爾會帶著慎哥兒,慎哥兒就和阿武認識了。兩個孩子還玩得挺好。姜憲索性讓阿武做了慎哥兒的隨從,每天就是陪慎哥兒玩。   至於阿武他爹給他買的劍,就是街上二十五文錢一把的桃木劍,廟會的時候專門賣給小孩子玩的。   李長青聽了氣得不得了。   他的寶貝孫子怎麼能被一個花房管事的兒子比下去呢?   李長青就花了二百多兩銀子,專程找人用百年的桃木給慎哥兒做了把孩子玩的劍,連夜讓人送給了慎哥兒。   慎哥兒當然不知道這劍值多少錢,可他一看就知道比阿武的好,而且他在信裡不過是隨口提了一句,他祖父就立刻給他辦到了。這種讓人時時刻刻放在心上疼著寵著的感覺讓他覺得像是被冬日的陽光照著,暖洋洋的。   他開始向李長青訴苦。   李長青每次都會滿足他的要求,讓他在小夥伴們面前特別的有面子。   他寫信的頻率也就越來越高。   姜憲這才發現端倪。   她立刻把這件事告訴了李謙。   李謙連寫了四、五封信給李長青,這才說服了李長青不要再給孩子送東西來了。   可祖父無條件地溺愛著他的感覺,已經在慎哥兒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學會了動不動就拿李長青,或是要回太原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李謙聽著就在兒子的屁股上拍了兩下,嚴肅地道:「你要是再這麼說,我就把你送到五臺山做和尚去。」   今年的六月六,姜憲帶著慎哥兒去了積香寺禮佛,慎哥兒在積香寺斷了十天的肉,回來以後不論誰說什麼他也不再到廟裡去了。   慎哥兒聽著就打了個寒顫,忙放開了李謙,雙手緊緊地摟著姜憲的脖子,兩眼淚汪汪地道:「娘,我不要去當和尚。我要是去當了和尚,就沒有人喊您娘了,也沒有人大冬天的給您暖被窩了,也沒有人幫您的花拔草了。娘,您別讓我去做和尚。」   姜憲被他勒得脖子痛,要不是及時轉身抱住了慎哥兒,她懷疑她的脖子都要勒出一道印子來了。   「你聽話就不把你送到廟裡去當大和尚。」姜憲道,「你看你祖父對你多好啊,你還要去麻煩他。你以為做把小劍就那麼容易啊?以為你祖父送你的十八銅人就是從大街上撿來的?你要是只想著自己,不管別人,那我也不會管你了。」   「我沒有向祖父要東西,是祖父給我的。」慎哥兒委屈地道,「我已經答應娘只收那些簡單的小東西,不要那些貴重的大東西了,我一直都照著娘說的在做……」   姜憲覺得慎哥兒未必是有意的,這種事只能慢慢地教。遂道:「你能遵守承諾娘就高興了。所以你以後遇到事了不能動不動就喊著回太原找你祖父,你祖父是太原總兵,管著很多的人,有很多的事,你不能總是打擾他,知道了嗎?」   慎哥兒連連點頭。   姜憲抱著兒子又安慰了半天,餵他吃了他喜歡的點心,這才叫了阿武過來陪他去了院子裡玩。   李謙看了直搖頭,慶幸道:「還好你把慎哥兒帶回來了,這要是養在我爹身邊,一準養成個小霸王。怎麼我小的時候爹就能那麼嚴厲呢?」   「要不怎麼說隔輩親呢!」姜憲笑道,「等你有了孫子的時候你就明白了。」   說起子嗣,李謙想了起來,道:「我剛剛接到金宵的喜帖,說是生了次子,問我們能不能去喝滿月酒?」   「我也接到了。」姜憲對金宵的這一點很滿意,從來都是很鄭重的給李謙下了帖子之後,再給她下一張,「估計我們都沒空去了。不過,我們應該趕得上參加曹宣次子的周歲禮了。」   這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李謙卻是怕姜憲多心。   金宵在他們之後成的親,如今都有兩子了,姜憲卻依舊只有慎哥兒一個,他因此很快就轉移了話題,道:「太后娘娘的事,我這就叫人去查。」   「嗯!」姜憲應著,果然被轉移了心思,說起京城裡的事來,「清蕙說他們準備留在京城。趙璽已經同意了。曹宣依舊做他的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高嶺則隨趙璽去金陵,除了禁衛軍統領,還兼了金陵兵馬司都指揮使。要不然高嶺去管西山大營,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西山大營拱衛京城,如今趙璽南下,他們將和金陵衛的人換防,也就是說,金陵衛的人北上,駐紮在西山大營,成為西山大營的將士。西山大營的人南下,駐紮金陵衛,成為金陵衛的將士。當然,大家都知道這是暫時的,一旦朝廷正式宣布南遷,金陵衛就會換名字。但西山大營卻會慢慢的失支往日的輝煌,像京城一樣,留下一聲嘆息。   但這對李謙來說卻是件好事。   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大換血,用上他自己的人。   他的腦袋飛快地轉了起來。   原本想轉移姜憲的視線,結果卻被姜憲轉移了視線。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求月票…… 第927章新聯   兩天後,李謙將成為鎮守京城之人的消息隨著吏部行文,人皆盡知。   整個京城一片譁然。   老百姓覺得,嘉南郡主又回來了,京城還是嘉南郡主的京城。   文武百官覺得,最終還是李家贏了,鎮國公府姜家,可能就要隨著這次朝廷南遷漸行漸遠地消失在趙氏王朝的權貴圈裡了。   眾人不免要打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在百姓間流傳的什麼「嘉南郡主又回來了」,「京城還是嘉南郡主的」之類的話,也就隨著官吏們的頻繁進出傳進了汪幾道等人的耳朵裡。   蘇佩文正好在這個時候回來護送趙璽南下,在汪幾道那裡聽到這種說法時氣得跳了起來,道:「我就說不能讓李謙鎮守京城。這下子好了,好像嘉南郡主能回京城,是她怎麼著了似的!把我們這些人襯的不知道有多無能。這件事我們不能就這樣算了,得和京城的百姓說個清楚明白才是。不然等我們都去了金陵,連個證明的人都沒有,豈不是坐實了這種說法?!」   汪幾道就像要拋棄過去的種種不順心,重新開始新生活似的,對京城曾經發生的事都不想再提,只盼著能早日離開京城,去到金陵,新人新政新氣象,讓大趙王朝在他的輔佐之下呈現出中興之勢,一改之前的頹唐,名留青史,千古傳唱。因而對蘇佩文的話就有些不以為然,勸他道:「皇上畢竟年紀還小,原本就不願意南下,這個時候你就不要節外生枝了。那些百姓知道些什麼?他們要說就讓他們說去。難道還能影響朝政不成?影響修史不成?」說著,他就轉移了話題,問起了趙璽來:「你昨天進宮去見皇上,皇上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可曾有什麼抱怨之詞?」   蘇佩文奇道:「汪大人何出此言?」   汪幾道苦笑著嘆氣道:「皇上也不知是怎麼了,一改之前從不管事的做派,這些日子不僅常召了梅城進宮問起宮裡的開銷,還常召了李瑤進宮問起金陵的防務。雖說話裡話外帶著稚氣,也都問不到點子上去,可到底和從前不一樣了,我一直擔心是不是有人在背後跟他說了些什麼?偏偏韓太后這些日子臥床不起,簡王又深居簡出,我想找個打聽的人都找不到。前幾天宮裡隱約又傳出皇上不想在金陵久居,讓人把御書房裡的書重新清點一遍,放入樟木箱子裡封存,說是等哪天再拿出來。」   蘇佩文皺眉,道:「皇上召了我進宮,倒是和從前一樣,一聲不吭地聽我說完了金陵的事,說了句『愛聊辛苦了』,就沒有了下文。」說完,他道,「皇上這樣反反覆覆可不行!若是到了啟程的時候他執意不走,難道我們還能把他拖上馬車不成?我看這件事得想辦法讓人到皇帝面前得個準信才行。」他說著,話鋒一轉,道,「韓太后是真病還是假病?」   大家都知道她被太皇太后責罵的事了。   汪幾道道:「我怎麼知道!聽說簡王求見,都被她攔在了外面。只有蔡定忠的那個女兒在身邊陪著。你也知道蔡定忠,那是個雁過拔毛的主。我們要是向他打聽消息,至少得拿個都指揮使的位置給他們家。可如今我們哪有空缺的位置給他啊!」   蘇佩文聞言面露猶豫之色,良久才道:「我在金陵給皇上修建行宮,趙嘯曾幾次派人到我那裡看進度,委婉地問需不需要靖海侯府幫忙。聽那意思,是想助我們一臂之力,然後等皇上到金陵的時候,讓我們幫著他安排覲見。」   汪幾道沒有吭聲。   給趙璽在金陵修的行宮全是揚州鹽商捐助的,有些甚至還捐了合抱粗的柱子。行宮不僅修得又快又好,還結餘了很多的銀子。趙嘯所謂的幫忙,他們根本就不需要,想必趙嘯自己也知道。而他所謂的幫忙,說白了,不過是想拿銀子賄賂汪幾道和蘇佩文,希望能給他一個在趙璽面前表現的機會。   蘇佩文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   白送的銀子誰還嫌多不成?   可這件事他一個人當不了家做不了主,必須得到汪幾道的支持才行。   見汪幾道不表態,他不免有些急起來,道:「我們就是不安排他覲見皇上,以他的身份地位,要見皇上,皇上肯定是會見他的。你可別忘了,簡王和韓家也會跟著南下。不過是有我們幫襯著,他能多見皇上幾次,我們若攔著,他少見幾次罷了。可若是他得了皇上的歡心,皇上主動召見他,我們也攔不住是不是!反而容易得罪趙嘯。」   太皇太后那麼一鬧,簡王覺得自己再呆在京城也沒有什麼意思了,決定隨著趙璽南下。不過,他還是把家裡最得力的管事留在了京城。   蘇佩文還有句話沒有說出來。   如今南邊,兵力最強的就是靖海侯府了。但福建和金陵相隔甚遠,趙嘯縱然有什麼想法,也無力動搖金陵的根本。不過,若是他們真的得罪了趙嘯,讓趙嘯站到了李瑤那邊,對他們來說也是件很麻煩的事。   「那就請他幫個忙好了!」汪幾道考慮了又考慮,最後還是道,「至於說覲見皇上,他們是一家人,哪裡需要我們安排?不過呢,有件事還真得請他幫忙。不知道蔡氏有什麼打算?什麼時候回福建?」   這就是要和趙嘯結盟的意思了。   蘇佩文心中大喜,可到底不好在汪幾道面前表現出來,忍了忍,這才笑著道:「那我就照著你的吩咐行事了!」   汪幾道點了點頭。   蘇佩文又東扯西拉了一番,就迫不及待地告辭了。   汪幾道知道他這是急著回去安排人給趙嘯回話,沒有留他,心裡卻很是感慨。   蘇佩文什麼都好,就是太貪了一點。   不過,蘇佩文說的也對,趙嘯雄踞一隅,他們何必去得罪他,把他趕到了對手那邊去。   雖說是走了一個李謙來了一個趙嘯,可姜憲卻非蔡氏可比。   姜憲是頭母獅子。   逮到誰就能把誰給咬死了。   蔡氏,最多也就是那叫得歡的母狗,咬人是咬人,可也不是沒辦法制住。   相比之下,趙嘯兩口子就好打交道多了。   汪幾道一個人在書房裡尋思了半天,叫了貼身的隨從進來,問他家裡的事準備的怎樣了。   那隨從悄聲回道:「太太帶著兩位公子已經安頓下來了,只等大人過去一家團圓了。」   汪幾道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那隨從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28章反目   姜鎮元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九月中旬,這個時候宮裡正忙著裝箱籠。   姜縱後悔道:「早知道這樣,那五百兩銀子就不應該送出去的。結果京城守備的位子沒有爭到手,白白給人看笑話了不說,好不容易積攢的那點家當也都折了進去……」   實則心裡有點不舒服。   覺得太皇太后太偏心了,要不是她那麼一鬧,內閣就會任命了簡王世子鎮守京城,那他們就敢大鬧一場,從此退居遼東,再也不管京城的事。   偏偏最終贏了的人是李謙,他這口氣就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的,讓他非常的不舒服。   姜鎮元看著侄兒又瘦了一圈的臉,有些心疼他做事認真,忙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求別人辦事,總不能只拿一張嘴說話吧?」又勸他,「這件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就當是讓你去練了練手的。經過了京城的事,我想你肯定比從前有所長進,這就比什麼都好!」說完,他想了想,又道,「我也聽說了,你們這些日子都有些怪太皇太后。以後可不能再說這樣的話了。我們和李謙之間,太皇太后原本就和他更親近一些,太皇太后幫李謙也是理所應當的。你們要是因為這件事替我委屈,那就大可不必。」   姜縱垂頭喪氣地應「是」,道:「那李謙那裡的糧草?」   說好了去年就應該還的,姜鎮元不僅沒有還,還再也不提這件事了。   姜鎮元霸氣地道:「不還了!」   他陪著李謙演了這麼一場大戲,難道還不值那十萬擔糧食不成!   姜縱慾言又止。   姜鎮元卻惦記著在房夫人那裡玩的兩個小孫孫,急著要過去瞧一瞧,遂揮了揮手,道:「放心,我們以後一心一意只經營遼東,有你和阿含幫著阿律,日子只會越來越好的。」   姜縱點了點頭。   姜鎮元去了房夫人那裡。   房夫人正陪著兩個孩子在炕上玩。看見姜鎮元進來,笑道:「阿縱走了?」   「嗯!」姜鎮元應著,坐在了炕邊。   杏哥兒奶聲奶氣地喊著「祖父」。   姜鎮元笑著捏了捏還不會說話的梅哥兒的手,問杏哥兒:「今天都做了些什麼啊?」   杏哥兒稟著:「陪祖母念經,吃了茯苓糕,和春妮玩沙包……」口齒伶俐地說了一大段話。   姜鎮元呵呵地笑,摸著杏哥兒的頭誇獎了他半天。   房夫人微笑著坐在一旁看著,等兩人的話說得差不多了,就吩咐杏哥兒和梅哥兒各自屋裡的乳娘把兩人抱出去餵點心,自己則親自斟了一杯茶遞到了姜鎮元的手邊,低聲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這些日子她不是沒有聽到那些關於姜鎮元和李謙在爭京城守備的流言蜚語,但她相信自己的丈夫,因而姜鎮元不說,她也不問。可今天,她敏銳地感覺到了姜鎮元的情緒,心裡不免有些擔心。   「沒事!」姜鎮元在房夫人面前也放鬆下來,他嘆著氣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一一都告訴了房夫人。房夫人聽得心驚膽戰,但當她聽到姜鎮元說朝廷已經下旨由李謙鎮守京城之後,她頓時為丈夫隱隱心疼起來。   就在五年前,丈夫還是意氣風發,器宇軒昂的。   可只不過短短的五年,丈夫連個李謙都爭不贏了。   英雄遲暮,說的就是丈夫這時的境況吧!   房夫人不由緊緊地握住了姜鎮元的手,輕聲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權勢有什麼好爭的?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在一塊兒,不也挺好的嗎?京城的守備不做就不做,有什麼好可惜的!我們好好地經營遼東也是一樣的。想當初,穆宗皇帝把他最心愛的長子封為遼王,不就是因為遼東在關外,可以自成一體嗎?等再過幾年你且看看,我們遼東必定不會比李謙的西北差!」   姜鎮元聞言心裡就像在三伏天裡喝了一碗冰鎮酸梅湯似的,心中那一點點不甘,一點點不滿,一點點的傷感,都被房夫人的一番話熨帖了。   「我知道!」他笑著道,「以後我們就好好地經營遼東,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在一起。」   房夫人連連點頭,又有些遲疑地道:「那保寧那裡?」   姜鎮元看著夫人鄭重其事的樣子,心中一動,道:「以後也少走動就是!」   誰知道房夫人聽了不僅不惱,反而抿了嘴笑,道:「我聽國公爺的,以後都不和李家來往了。正好,我這不眼瞅著要到保寧的生辰了嗎?想著要不要送點什麼賀禮過去。這大半年隨著你們這麼一折騰,又是一筆銀子沒了。正好,可以省下給保寧送賀禮的銀子了。我把前兩天看中的那一對碧璽拿出來打一對簪子,送給兒媳婦好了。」   姜鎮元聽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個對自己全心信任的老婆心裡雖總是溫柔體貼的,可也少了很多的樂趣。   姜鎮元握著房夫人的手攥得更緊了,他溫聲道:「我說的是真話!我們以後和李家要少來往了。這樣,李謙的日子才好過。」   房夫人聞言一愣,仔細地想了想才露出恍然之色,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以後要裝著和李家反目的樣子。這樣,關鍵的時候你就可以幫著李謙,打別人一個措手不及了。」   姜鎮元笑道:「夫人真是足智多謀。正是這個道理。」   房夫人笑道:「你就把我當傻子吧!我好歹和你做了幾十年的夫妻,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夫妻倆正說著話,有小廝隔著門帘子稟道:「有一位姓王的先生,說是汪閣老的幕僚,想來拜訪您。」   房夫人緊張地望著丈夫。   姜鎮元冷冷地一笑。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他吩咐那小廝道:「把拜帖收下,就說我這兩天都沒有空,等有了空閒會派人通知他的。」   小廝應聲而去。   房夫人道:「你這是想晾著他嗎?」   姜鎮元道:「汪幾道派人來找我能有什麼事?不過就是為了李謙鎮守京城的事。他自擔任首輔以來,不知道攪合了多少事,如今看見我和李謙仿佛有了罅隙,他又來攪合,我憑什麼給他好臉色看?讓他的人給我等著好了!難道他打了我的左臉,我還要把右臉伸過去給他打不成?」   房夫人一想,覺得十分有道理,忙道:「那你就別理他的人了。不過,也犯不著為這種事生氣。我去看看廚房的午膳準備的怎樣了?我讓人給你燒了幾支海參,個頂個的大,十分難得。」   兩口子說起家常來,把汪幾道的事丟到了腦後。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29章離間   汪幾道那位姓王的幕僚在遼東姜鎮元的府邸足足等了三個時辰,卻換來一句「國公爺今天不舒服,不見客」的話。   不用多思量也能知道,姜鎮元這是不待見汪幾道,不願意見他呢!   可他是奉命而來,若是連姜鎮元的面也沒有見到就回去了,他這個幕僚也就不用當了。他也有點惱火,汪幾道是當朝閣老,他為汪幾道辦事,何曾遇到過這種事情?   但姜鎮元是國公爺,說了不見客,難道他還能硬闖不成?   而且就算是他想硬闖,也得看他闖不闖得進去才行!   王幕僚只好第二天再來。   第二天姜府的門房又讓他等了三個時辰,然後還是那句話「國公爺今天不舒服,不見客」。   王幕僚知道這門房是得了吩咐,頓時急得團團轉。還好他人機敏,又捨得花銀子,七拐八彎地通過關係,終於和姜含見了一面。   能不能見到姜鎮元,就在此一舉了!   開場白說完後,那王幕僚立刻道:「我知道京城守備之事內閣定了臨潼王國公爺很生氣,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太皇太后、皇上都非臨潼王不可,李瑤、左以明也和臨潼王狼|狽|為|奸,我們家大人就是偏向國公爺,也是有心無力啊!況且我這次來,就是奉了我們家大人之命,來給國公爺出主意的,還請姜大人說項,讓我見國公爺一面。」   姜含這幾年給姜鎮元辦事,人很快地成熟穩重起來。因這件事姜家是主導,他也就不客氣地道:「你有話直說。這眼看著各地的軍草軍糧要入庫了,我那邊還有一堆事要做。你也別給我在這裡兜圈子了。我大伯父見不見你,就看你們家大人到底讓你帶了什麼話來了!」   王幕僚佯裝猶豫不決的樣子思索了半天,這才壓低了聲音道:「我們家大人請國公爺稍安勿躁,朝廷如果南下,李謙鎮守京城,以李謙的心性,西北和北邊遲遲早早是他一手遮天,由他一個人說了算。到時候鎮國公府偏居一隅,又與朝廷在這中間隔著個京城,若是有個什麼事,朝廷就算是有心偏袒國公爺也是鞭長莫及。   「我們家大人讓我過來有兩層意思。一是盼著國公爺不要因為京城守備人選的事責怪我們家大人。二是盼著你們家大人不要氣餒,別因為這件事就不再理會朝廷的事。我們家大人說了,等他在金陵那邊安頓好了,就會向朝廷提議,封你們家世子爺為侯爺,並請皇上恩準,每年撥些糧草供給遼東,支持國公爺鎮守遼東!」   姜含聽著一喜。   去年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了個懂得稼穡之事的人,在他的指點下開墾了很多的荒地。老天也長眼,站到了他們這邊,風調雨順的,今天秋天定是個豐收之年,可以把李謙的那十萬擔糧食給還上了。不過,地主家也不會嫌棄有餘糧,照他看來,李謙又沒有催促他們還糧,他們大可等一等再說——他怕萬一明年年景沒有這麼好,有個小災什麼的,這十萬擔糧食好歹還能支撐些日子。   如果朝廷能每年給他們撥點糧食,那他們的日子就更好過了。   「這件事我會告訴我大伯父的。」姜含手裡還有一堆的事,知道了王幕僚的來意,就端茶送客了。   王幕僚雖沒有得到明確的答覆,但姜含的喜悅他卻看得分明,遂鬆了口氣,無奈地告辭,在客棧裡等姜家的消息。   過了兩三天,姜鎮元才見他。   他又把對姜含說的那一番話重新說了一遍,不過用詞更委婉,態度更恭謹而已。   姜鎮元卻沒有姜含那麼好糊弄。   他輕輕地用蓋碗敲了敲茶盅,半晌才道:「朝廷不是要南遷嗎?怎麼就有糧草給我了?汪大人未免想得太好了吧?」   言下之意是你們自己都因為沒有吃的要挪地方了,怎麼還有糧食救濟我?   王幕僚忙道:「爛船還有三斤釘呢?何況偌大個朝廷?國公爺是在五軍都督府當過差的,這糧草不是沒有,可是給誰?怎麼個給法?這其中卻是大有講究的。想必我還沒有國公爺了解的清楚。所以我們家大人也說了,只有等他到金陵之後安頓下來才好具體的和國公爺說這件事。」   姜鎮元面無表情地喝了口茶,道:「那就等汪大人到金陵安頓好了再說吧!」然後站起身來。   王幕僚忙起身告辭。   管事送客,姜縱忙陪著姜鎮元出了會客的花廳,走了一段距離,估計著這個時候說什麼話也不會被王幕僚聽見了,不禁輕聲道:「大伯父,您真相信汪幾道的話嗎?」   這樣一來,會和李謙不可避免地心生罅隙的!   姜鎮元看著侄兒這個樣子,失望地搖了搖頭,嘆氣道:「汪幾道能漫天開價,我就不能漫天要價?他說的好聽,未必就能落到實處。退一萬步,就算他能落到實處,我們也得看看值不值得。至於和李謙,這中間還夾著個慎哥兒呢?我能讓他沒有舅舅家走嗎?」   姜縱得了姜鎮元的心裡話,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高興,道:「如今姜家只有這幾個人了,還是親熱些好!」   姜鎮元很是欣慰。   幾個孩子都是好孩子。沒有在利益面前失去親情。   他嘴角含笑,一直到回了正院,見到房夫人和兩個小孫孫也沒有散去。   房夫人見了不由笑道:「可是有什麼好消息呢?」   姜鎮元更衣完喝過茶,一面逗著兩個小孫孫一面把汪幾道派了幕僚過來說的事告訴了房夫人。   房夫人笑道:「國公爺說的在理。就應該這麼辦。憑什麼朝廷能騙我們,我們就不能騙朝廷了!」   姜鎮元有些意外,笑道:「我只是可憐我,演了一場戲,卻只能騙騙那汪幾道的幕僚!」   房夫人抿了嘴笑,道:「不也騙過了保寧!那時候保寧還寫了信過來向您道歉呢!」   姜鎮元呵呵地笑。   房夫人就想起京城的事來,道:「你可知道李謙什麼時候去京城任職?保寧是帶著孩子跟著他一塊兒走,還是等李謙送了皇上南下之後再帶著慎哥兒去京城?」   「李謙先送皇上南下,保寧再帶著孩子去京城。」姜鎮元道,「李謙已經寫了信給我。我吩咐福升回京了,把長公主府收拾出來,等保寧帶著慎哥兒進了京,就在那裡落腳,順帶著也幫我們看顧一下宅邸。」   ※   親們,出版社的活動終於結束了,謝謝大家的支持,一切都很順利圓滿!   換了個酒店,準備參加閱文的活動。 第930章不舍   房夫人聽了不免感慨:「從前是我們幫著保寧看房子,現在是保寧幫著我們看房子。總是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的。要是哪天一家人能歡歡喜喜地住在一起就好了。」   「會有這麼一天的。」姜鎮元笑道,「皇上既然南下,等閒是不會回京城了。到時候京城的這些王公貴族、富商豪賈,都會慢慢地遷往金陵,京城將會成為陪都。南邊也不是那麼太平,他們處理那邊的事務還來不及,哪裡能時時盯著京城?你們就可以竄門了。」   房夫人想想又高興起來,道:「我還沒有見過慎哥兒呢!別的我也不敢想,只盼著他成親的時候我能去喝杯喜酒。」   「你這要求也太低了!」姜鎮元打趣著房夫人,兩人絮絮叨叨地說著話,杏哥兒和梅哥兒不耐煩了,一個咦咦呀呀地往房夫人身上爬,一個在旁邊直喊「祖父」,兩個人話也說不成了,只好帶著孩子玩。   姜鎮元笑道:「我們倒成帶孩子的了。」   房夫人嗔道:「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兒子能幹,兒媳婦賢惠,孫子健康活潑可愛,你早早地就能享子孫的福,別人求都求不來,你還嫌棄?!」   姜鎮元呵呵地笑,神色間卻全是滿足。   李謙那邊卻忙得腳不沾地。   他要趕在九月十八之前抵達京城,給趙璽磕頭謝恩,到吏部和兵部辦理交接,拜會內閣的幾位閣老,兵部的侍郎、郎中,送趙璽等人離京。   隨行的將士已經定了下來,斥候早已啟程,該帶的文書土儀也都整理裝箱,只等裝車,李謙卻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帶衛屬一起去。   若是從前,這根本不是個值得猶豫的事。   他手下的幾個人都能徵善戰,卻又各有所長。像雲林,膽大心細,他的私事向來都交給雲林處理;衛屬有些粗心,但武藝高超,只要是他的交待就會一絲不苟地完成。這次他去京城,西北這邊的事全都交託給了李驥,並留下了謝元希輔佐李驥,還特意寫了封信給金宵,讓他注意九邊的動靜。   雲林和衛屬則給了姜憲用。   他帶著鍾天逸和鄭緘幾個進京。   姜憲卻不同意。   她執意讓李謙帶上衛屬。   在她看來,西北這邊已經被李謙捋順了,反而是京城充滿了很多的不確定和不安定因素,衛屬和雲林是李謙的左膀右臂,這個時候更應該呆在李謙身邊才是。   就連向來不介入李謙和姜憲兩口子之間的謝元希也覺得李謙應該帶上衛屬,並勸李謙:「我們在這邊手握重兵,沒有誰敢冒犯郡主和公子,可您卻不一樣。聽說由您鎮守京城,原本好多不準備南遷的功勳之家都臨時改了主意,決定跟著皇上南下了。這是個信號。您不能等閒視之。」   李謙冷笑,道:「他們走了正好,留在京裡打也打不得,拍也拍不得,像那掉進灰缸裡的豆腐,只會讓人心堵而已。包括京衛的那些人。當初破城時沒有戰死的,也沒留下幾個有血氣的了,我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人都換了。」   謝元希嘆氣,還是試圖勸李謙帶上衛屬。   李謙沒有理會。   姜憲知道後道:「那我和你一起回京城好了。也免得你為難!」   李謙當然不答應。他並不在乎京城裡那些反對他鎮守京城的人,也不怕那些人有什麼陰謀手段,卻不願意讓姜憲有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去面對危險。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直到李謙啟程的前一天,姜憲才「強勢」地讓李謙稀裡糊塗地同意了帶衛屬去京城的事。   事後李謙想起來又甜蜜又懊惱。   他沒有想到姜憲要是甜起來,能讓他心肝顫抖,差點要了他的半條命。   早上他起來之後才感覺到背後被抓破的地方開始隱隱有點痛。   他一邊借著鏡臺上鑲著的西洋鏡察看自己背後的傷勢,一面心情複雜地嘟呶著:「這件事不算數!哪有那個時候說正經事的?」   姜憲歪在床頭的大迎枕上,睜著大大的杏仁眼斜睨著李謙:「你不是說,只要答應我的事都算數嗎?怎麼又改變了主意呢?可見你的答應和不答應,全在你一念之間,都是哄著我的玩的!」   她面頰紅紅的,偏偏額頭又瑩白如玉,仿佛昨夜的旖旎風光還沒有褪去,瀲灩風情撲面而來。而那帶著點沙啞的聲音一開口就讓李謙想起姜憲被他釘在床上時如泣如訴的嬌|吟……他的心頭頓時又火熱起來。   李謙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床邊,坐在了床沿上,伸手輕輕地幫姜憲把垂落在腮邊的幾根凌亂的頭順到了耳後,她身上平時幾不可聞的體香經過了昨晚幾乎一夜的醞釀,好像在這個早晨綻放開來,散發出了濃鬱而香甜的味道,像那破土的蔓藤,纏纏綿綿地繞在了他的心間。   「我什麼時候哄著你玩了?!」他答著,覺得心裡像有把火燒得慌似的,手不由自主地伸進了溫暖的被子裡。   「冷!」姜憲拍打著李謙的手。   「那你給我暖暖!」李謙在她耳邊低語,炙熱的氣息打在她的頸邊。   「你還有兩個時辰就要啟程了。」姜憲用腳踹著他,「別胡鬧了!」   李謙卻順勢捉住了她的腳,把她壓在了身下。   「你這混蛋!」姜憲在掙扎著。   李謙卻熟練地扒了姜憲,低聲道:「我這一走要好幾個月呢,你就不想我!」   如果不想他,昨天晚上又怎麼會縱容他在她身上為所欲為呢?   姜憲心中一軟,身上就像洩了力氣似的,再也使不出勁來。   「保寧……」李謙細細地吻著她。   姜憲也不管了。   等到李謙再次坐在床前叮囑姜憲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她癱在柔軟的被子裡,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乖乖地在家裡等我!最遲半年,最短三個月,我就來接你和慎哥兒進京。」他的大手一下一下的順著姜憲烏黑的青絲,俊朗的臉上全是濃濃的不舍,「家裡的事,就託付給你了。我已經跟阿驥和謝先生說了,讓他們有拿不準的事就來問你。阿驥最聽你的話了,你怎麼說他就會怎麼做的。還有謝先生,也很敬重你。阿驥畢竟年紀還小,又是第一次主持大局,他若是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你教教他!」   姜憲只是望著李謙,清澈的眼眸裡倒映著他的影子。   「保寧!」李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俯身吻了吻姜憲的額頭,才強迫自己站了起來,「我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換了個酒店,網速快了很多。 第931章之際   李謙去京城是件大事,啟程的日子、時辰都是由專人演算過的黃道吉日,可到了臨走的前半個時辰他還沒有出現,那些來給李謙送行的人全都神色不安地竊竊私語起來,不知道李謙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會不會影響李謙去京城接任京城守備?他們這樣上趕子的巴結有沒有錯?   只有李謙身邊的那些侍衛隨從,對李謙的缺席視而不見,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些人是因為被李謙訓練成這個樣子的,心裡並沒有如表面那樣的鎮定自若。   原陝西行都司的僉事,如今陝西都司的僉事胡金心裡就打著鼓,等他看到戎裝整齊的衛屬時,心裡的困惑達到了頂點,他忍不住問雲林:「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雲林看了一眼衛屬,心裡也有點奇怪。   倒是衛屬,面無表情地道:「昨天晚上郡主讓人給我帶信,讓我今天一早過來,隨王爺去京城。」   雲林點了點頭,把護衛的事交給了衛屬。   衛屬也沒有和雲林客氣,直拉去清點人數,對照名冊去了。   胡金不免有些奇怪,拉了雲林道:「郡主這是?」   雲林淡淡地道:「郡主擔心王爺,讓我們倆個人都跟著過去。」   可就算是這樣,之前跟著王爺去京城人員名冊裡並沒有衛屬的名字,衛屬這樣能行嗎?   郡主,這也算是幹涉王爺的公務了。   還是在這種情況之下,這麼重要的事情上。   胡金忍不住拉了雲林,指了指衛屬道:「這樣好嗎?」   他們都沒有得到李謙的通知。   如果是其他的情況,就算是衛屬,這樣突然出現,雲林肯定會盤問。可既然是郡主讓衛屬過來的,雲林知道,最後姜憲肯定是說服了李謙。   若要說這世上李謙最相信誰了,雲林看來,非姜憲莫屬。   而且,有些話不好跟胡金說。   郡主若是認真起來,總是有辦法叫王爺改變主意的。不管是家裡的事還是外面的事。   「既然郡主讓衛屬過來,想必王爺也同意了。」雲林風輕雲淡,一副你大驚小怪的樣子對胡金道,「胡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我們心裡都有數的。」   胡金想想,若李謙真的不同意,等會見衛屬在,自然有了分曉。遂把這小小的變動拋在了腦後,一心一意地應酬夏哲等人:「抱歉!抱歉!王爺臨時有點事,恐怕要晚點過來了,勞煩諸位大人辛苦一趟,真是不好意思。還請諸位大人到旁邊涼棚喝茶。」   九月初的天氣正正好,李謙久候不見,胡金已差人在旁邊搭了個簡易的涼棚。   夏哲心裡一肚子的氣。   內閣對李謙完全沒有任何的辦法。   接理,九年一升,三年一變。他已經在陝西巡撫的位置上坐滿了九年,既沒有升一格也沒有變變地方。皇上南下,他很想跟著過去。在這一年的時間裡,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勁,動用了多少關係,可內閣就一句話,陝西情況複雜,除了你夏大人沒有誰能勝任的。大家都知道他在任上勤勉盡職,只是一時沒有能媲美他的人選,讓他再辛苦兩年。   什麼勤勉盡職,李謙和那個周照都快把他給架空了。   什麼一時沒有能媲美他的人選,是因為大家都不願意來吧?   如今皇上南下,他和朝廷相隔越來越遠,見一次皇上都難,更別提調任的事了。   想到這些,夏哲就冷冷地瞥了周照一眼。   這個周照,之前對李謙上任冷言冷語的,又是兩榜進士出身,他以為他們會有很多共同的話題,沒想到一個流民安置,就讓周照幾乎變成了李謙的人。這幾年在政事上和李謙互為表裡,讓他在政務上做什麼決定的時候都要三思而行。   軍政兩事都使不上力。   這種感覺真心很不好!   周照當然能感覺到夏哲的怒氣,可就算如此又怎樣?   之前他瞧不起李家這樣的暴發戶,但事到臨頭,他跟著李謙卻幹成了他一直想幹的事。   這就行了!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人活在這世上,不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了吧?!   朝廷又馬上要南遷了,對西北方的控制力力越來越小,他們這些西北邊官員也會漸漸被遺忘。他沒有找關係,決定就窩在這西安,好好地做他的官員,做一些能有利於百姓,能讓他留下薄名的事。   他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笑著和夏哲打了個招呼,尋思著李謙馬上要去京城了,之前他和李謙商量著準備趁著這農閒的時節疏浚一下陝西的河道的事恐怕要擱淺了,他是不是提前和夏哲打個招呼,爭取讓夏哲袖手旁觀也好了。   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出來,李謙就到了。   李謙身材高大修長,面容英俊明朗,有薄薄的晨曦中,仿佛初升的太陽般的耀眼。   周照不由在心裡想,李謙也的確像初升的太陽,這一去京城,就仿遇魚躍龍門,再也沒有什麼人和事能阻擋他的崛起了。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朝著李謙拱了拱手,喊了聲「王爺」。   一夜一晨的放縱,讓李謙身心都沉浸在愉悅之中,他神色和煦,態度謙和,笑著朝周照還了個禮,笑著對眾人道:「有點事來遲了,讓大家久等了!」   他已經是不需要和人解釋自己為什麼會來遲的人了。   「哪裡!哪裡!」眾人紛紛和他寒暄,沒有人敢問他為何來遲。   李謙沒有和他們囉嗦,趕在吉時去給菩薩上了香,就吩咐雲林一刻鐘之後啟程。   胡金以為李謙還不知道衛屬的事,忙上前提醒李謙。   李謙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並沒有多的言語。   胡金退了下去,心裡卻忍不住想,原來還真像雲林說的那樣,郡主交待的事情,不管是公務還是家務事,到李謙這裡都是暢通無阻的。   他撓了撓頭。   夏哲就責怪李謙來晚了:「原本準備給你餞行的,這下好了,酒是喝不成了!」   李謙微微地笑。   周照擠了過去,話趕話地提起了河道的事。   李謙道:「我是支持你疏浚河道之事的。江南水患,很多人流離失所。只有我們陝西,不僅沒有災民,反而交的糧食比去年還多,而且糧價還降了一點點。晴備雨傘飽備乾糧。提前準備總沒有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等會去參加六月六日的閱文生態大會,到時候發微博大家看哈~ 第932章京城   周照聽到這話放下心來,又簡要地把自己的打算跟李謙說了說。   李謙沒時間和他具體地討論,讓他寫封信:「到了京城我再仔細地想想,看有沒有不妥的地方。」   周照應下,親自送他上了馬。   李謙四下拱了拱手,算是打過招呼,揚鞭出了西安城,日夜兼程,趕在了趙璽離京之前到達了京城。   姜家的管事早已領著在阜成門等了好幾天了。   看見李謙的車馬,他忙迎上前去。給李謙磕了頭,道:「國公爺一早就寫了信過來,長公主府那邊都收拾好了,小的這就領您過去。」   以李謙現在的身份地位的確不適合再住在帽子胡同了,而且他按品帶了人進京,帽子胡同那邊也住不下這麼多人。   李謙點頭,跟著姜家的管事進城。   姜家的管事在京城裡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在這裡等了好幾天,不用問也知道他是在等誰。所以在他朝李謙馬車跑過去的時候,城門內外就有好多知道姜家管事身份的人在那裡張望,等到姜家的管事領著李謙進城,需要查看勘合的時候,那些聽到消息的將士都悄悄聚集在了這裡,探頭探腦的。   李謙之前一直騎著馬,眼看著要進城了,這才按照京城的那些武官的習俗換了輛馬車,正在馬車裡補眠,哪裡管得上這些,就這樣在馬車上小憇了片刻,等馬車停在長公主府大門前時,他也醒了。   仰頭望著這座他曾經小住過的長公主府,李謙頗有些感慨。   從前他來的時候,都是從鎮國公府的大門進來,然後穿過鎮國公府的後花園到長公府側門。如果長公主府卻大門大敞,曾經有些脫落的紅漆九釘大門如今又重新上了漆,鮮豔亮麗如新。反而是旁邊鎮國公府,大門緊閉,悄無人影,明明在京城,卻如同山間別院,另有一番寂繆。   若是保寧看了,恐怕會傷心的吧!   李謙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進了長公主府。   府裡處處收拾的乾淨整齊,原本留在鎮國公府的僕婦都在這邊幫忙,一路走過去,草木扶蘇,樹後花牆旁不時可以遇到路過的僕婦,好像長公主一直都這麼繁華,而他不過是出了趟門回來了。特別是他讓雲林安頓好隨行的將士,他帶著衛屬進了正院上房他和姜憲的內室,看見上次他走時看了一半的書還夾著書籤放在臨窗的大炕上時,這種感覺就更強烈。   他打發了衛屬,更衣洗漱之後就倒在了床上。   被褥間仿佛還能聞到姜憲留下的淡淡香味。   李謙不禁失笑,覺得多半是漿洗時加了什麼薰香之類的香料留下來的。   不過,想想從今以後他再也不用和姜憲分開了,他的心情又有些激動起來。起身靠在床頭叫了貼身的小廝進來,吩咐他準備筆墨紙硯,他要寫幾張拜帖——他提前了三天到京,並不準備把這三天都浪費在趙璽那裡。幫李驥帶孩子的曹宣倆口子那裡一定是要去一趟的,北定侯是白愫的娘家,是京城唯一個沒有派子弟跟隨趙璽南下的功勳世家。還有安陸侯鄧家,他和鄧成祿也算是患難之交,又是金宵的妹夫,於情於理都應去拜會。還有左以明、李瑤等人……當初曾經幫過他的人,他都會去一一道謝。   宣府總兵金海濤的心情卻十分的微妙。   他剛剛和韓家結成了親家,正準備著大展拳腳,讓現在宿在京城的邵瑞看看的,誰知道朝廷就決定南下。   那他怎麼辦?   跟著南下,沒有位置。繼續呆在宣府,又有什麼優勢?   他原想求韓家幫著拿個主意,誰知道韓家藉口「很快」,沒有搭理他。   金海濤讓兒子出面,兒子卻面有難色。   原來自從李謙出手打人之後,他的兒媳婦埋怨他沒有幫著自家人出頭,沒有擔當,和兒子的關係急聚下降,到了如今,已經互不說話好幾天了。   金夫人聞言氣是臉都紫了,壓著脾氣問兒子:「你就讓她這樣沒有規矩?」   兒子不知道說什麼好。   金夫人恨恨地道:「你也是個軟蛋——平時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原來做起事來卻沒有個章法。」   早知道這樣,她又何必聽兒子的慫恿幫他爭取金海濤的資源,還不能依靠著金宵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現在和金宵翻了臉,韓家這邊卻沒有討到什麼好處。   金夫人直接跟韓氏說了,讓她想辦法幫著金海濤調個地方。   韓氏冷笑,道:「你以為我是誰啊?公公是三品大員,滿朝廷望去,有幾個位置是三品的?說調就調。我要是有這本事,早就自己去做官了。」   金夫人從來沒有受過樣的氣,一言不發地走了。   從當天晚上開始,就給韓氏立規矩。   韓氏就是偷懶,幾天下來也受不了。   她嚷著要回娘家。   金夫人索性道把兒子叫來,讓兒子當著她的面寫一封放妻書,並對韓氏道:「連你生的兩個孩子一起帶回娘家好了。我們都不要。」   韓氏傻了眼。   金夫人讓人收拾韓氏的東西,當天就送她走。   韓氏到底年輕,沒有經過事,頓時慌了神,跪在金夫人面前賠不是。   金夫人沒有說話,只是那麼冷冷地看著她。   韓氏沒有辦法,只得給韓家寫信。   李謙到的時候,韓同心正在看自家叔父想著辦法遞到她面前的書信。   她想到了姜憲,商量蔡如意:「要不就帶金海濤帶到金陵去。他是會打仗的。他在朝廷裡沒有其他相好的,只能依靠我們。到時候我們再給他想辦法帶個衛所,也就不用時時擔心汪幾道等人了。」   蔡如意第一個反應是「不行」,趙嘯可一直都盼著做趙璽的近臣,做當朝的權臣。可她轉念一想,趙嘯也未必能靠得住,還不如像韓同心說的那樣,抬舉金家。想當初,李家不就是這樣起來的。曹太后遇難的時候要不是有李家,哪裡還有命在萬壽山靜養。   「我看行!」她道,「不過,這件事得從長計議,這樣讓人從中間遞話是不行的。最好是把金海濤召進宮裡來問一問。也好讓他知道這個恩典到底是誰給的?他能依仗的只有誰?」   韓同心立刻興奮起來。   她感覺自己好像在做曹太后曾經做過事一樣。   曹太后,當年可是咳一聲都要讓京城抖三抖的人物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33章計算   韓同心和蔡如意越說越覺得這主意好,兩人又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好不容易商量好了怎樣說服金海濤,這才悄悄派人專程去了趟韓家。   金海濤接到消息十分的驚訝,但也不得不佩服金夫人是個能辦大事的人。他連夜進京,趕在了李謙到京城的第二天也到了京城。   韓同心是在韓家見到的金海濤。   這個時候宮裡宮外都有點亂。   宮裡的那些宮女、內侍能被帶去金陵的畢竟是少數人,大多數人都被留在了京城。宮裡對他們也沒有個安排,很多人都誠惶誠恐,個個都想和慈寧宮牽上點關係就好。   宮外的人,真正有背景的富賈早已經搬去了金陵,大多數的功勳之家都被留在了京城,朝廷並沒有帶他們一起南下的意思,而當年,很多人都是跟隨著簡王站在了姜憲的對面,雖然姜憲連他們這些人是誰都不知道,但做為當事人卻不這麼想,紛紛找關係疏通,想跟著皇上去金陵。   汪幾道等人則更忙。   三院六部有很多的文書需要搬走、封存或是銷毀,幾個人忙的都有六、七天沒有回家了。   韓同心要回娘家看看,這個時候,想想也是常情,沒誰放在心上。   至於李謙,他一進城門就被汪幾道等人知道了。   照汪幾道的意思,先晾李謙幾天,收收李謙的韁,別弄得像嘉南郡主似的桀驁不馴。   蘇佩文卻覺得這沒什麼意思,道:「他要是連這點氣都沉不住,也就不會有今天了!」   汪幾道卻難咽心中的那口氣,道:「他有個什麼?還不是靠抱嘉南郡主的大腿才有今天!」   他這是氣話。   有句話他沒有說,但蘇佩文心裡明白。   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這個時候不收拾李謙,等到他們南下,李謙漸漸坐大,他們恐怕就再也沒有那個機會收拾李謙了。   蘇佩文除了負責金陵的行宮修建,還負責這次宮裡的搬遷,忙得團團轉,哪裡還有心情和心思和汪幾道絮叨,想著汪幾道若是願意,就隨他去好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或者是人要走了,李家再也威脅不到汪幾道了,汪幾道卻突然間有了傾訴的欲|望,他把自己派人去了趟遼東的事告訴了蘇佩文,並道:「就算是我小心眼,在李謙和姜鎮元之間撒了把沙礫好了。我心裡不舒服,也不想讓這兩人心裡舒服。」   這是何苦呢!   又不是什麼生死之仇!   風水輪流轉,說不定哪天會求到李謙和姜鎮元。   蘇佩文在心裡直搖頭。   汪幾道老了!   只有人老了,才會這樣不管不顧,不怕結仇。   但這不關他的事。   他早看出來了,汪幾道壓根就沒有想到讓他接班,李瑤又及時抓住姜憲的高枝更進了一步。他與其爭首輔的位置,不如好好地為致仕之後打算。   「那些文書都封存嗎?」他轉移了話題,道,「萬一嘉南郡主不管不顧怎麼辦?」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汪幾道,「嘉南郡主看了也沒關係。」   他們都覺得,一旦京城落在李謙手裡就等於是落在了姜憲手裡,姜憲決不會守規矩的在家裡呆著,多半會借著太皇太后的意思住進宮裡來的。因而凡是涉及到國家大事的東西都不能留在京城。   蘇佩文點頭,親自去封存文書的院子看了看。   汪幾道則站在窗前望著那株石榴樹發起呆來。   以後,這株陪伴了他二十幾年的石榴樹恐怕就再看不見了。   既然南遷了,明年是不是增加一屆恩科,這樣,金陵那邊也可以補充些官員。   他不能再任由簡王和皇上亂來了……   住進了長公府的李謙,投了公文既沒有安排到吏部備報也沒有安排他進宮覲見趙璽,他也樂得裝傻,樂得糊塗——見得太早,若是趙璽交待什麼事讓他辦,他是辦還是不辦呢?   李謙正好趁著這個功夫分別和朋友聚一聚。   他先去拜訪了曹宣。   幾年不見,曹宣已褪去了曾經的青澀,身板結實了不少,變得成熟穩重卻不失翩翩風度,依舊是個美男子。   李謙不由打趣曹宣:「這要是走在路上,我都不認識你了!」   「那是!」曹宣立刻反嘲,道,「您臨潼王眼裡除了嘉南郡主還正眼看過誰?」   兩人哈哈大笑,一時都想起了年少輕狂時的那些事,頓時感覺親近了不少。   曹宣道:「要不是我,你能抱得美人歸嗎?」   「所以我一直很感激承恩公嘛!」李謙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可惜我們生的都是兒子,不然還可以結個親家。」   「承蒙你好意!」曹宣一副嫌棄的樣子,道,「就憑嘉南,我看不管教出來的是兒子還是閨女只怕都是是囂張跋扈的性了,我這承恩公府有點小,承受不起。」   「你還說上勁了!」別的事李謙都可以一笑而過,攤上姜憲,他就會有種特別的偏執,明明知道只是玩笑,也不願意聽,「我的兒女也是天之嬌女好不好?難道還要在別人面前唯唯諾諾?!」   曹宣看著不禁笑著直搖頭,道:「我還以為這麼多年不見,你李謙有了長進,原來還是那個李謙——遇到嘉南的事就特別上心,特別喜歡較真!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把王瓚和鄧成祿叫來,讓他們看看你的樣子。」   李謙一愣。   曹宣已笑道:「不過,也怪我識人不清。你還記得當初太后娘娘非要我給嘉南送紅豆餅的事不?我們倆個人當時不對付,我明明知道嘉南不會吃我的東西,我就準備隨便對付對付算了。見我準備隨便找個地方買兩盒紅豆餅送進宮時,你就主動主纓,接下了那差事。你跟我說實話,當時你在哪家買的紅豆餅。後來事多,我也忘記問你了。」   他親自督促家裡廚子做的。   從前的事像一幀幀的畫,一幅幅地出現在他腦海裡。   他那個時候,就已經對保寧動心了吧?   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   情不知所以,而一往情深。   李謙不由微微地笑。   笑容裡充滿甜蜜和柔情。   曹宣一愣,打了個寒顫,怪叫道:「你不會那個時候就在打嘉南的主意吧?」   「胡說些什麼?」兩道反駁的聲音突兀地一起響了起來。   一道是李謙的,另一道,卻是聞訊帶著孩子們來拜見李謙的白愫的。   ※   親們,我此刻應該在動車。   馬上就要回家了,又能穩定地寫文了,好高興! 第934章舊友   李謙忙起身恭敬地喊了聲「承恩公夫人」,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朝著白愫懷裡的那個女孩子望過去。   有些稀疏泛黃的頭髮,勉強地扎了兩個小揪揪,皮膚白得像雪,可以看到手背上的青筋,瘦瘦小小的,怯生生地依在白愫的懷裡。   這讓李謙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姜憲時的情景。   姜憲也是這麼白,這麼柔弱。   不過,這個孩子長得像康氏,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個美人坯子。   「這是大妞兒吧?」不用誰說,李謙已經很肯定,他微笑著道,「我是你大伯父。」   大妞兒看了白愫一眼。   白愫點了點頭。   大妞兒這才輕輕地喊了聲「大伯父」。   聲音雖小,卻很清脆,有點像姜憲。   李謙頓時就覺得這孩子很討人喜歡。   他從衣袖裡摸出早就給大妞兒準備好的見面禮,又猶豫了幾息,把腰間佩的一塊玉佩解了一下來,一併遞了過,道:「這是大伯父給你的,你閒著無事的時候拿著玩吧!」   大妞兒又看了白愫一眼,見白愫點了頭,她這才輕聲地道謝,由身邊的丫鬟把東西接過去遞給了大妞兒。   李謙的目光這才轉到白愫身後跟著的兩個小男孩身上。   一個和慎哥兒差不多大,一個還抱在乳娘的懷裡,都有對烏溜溜的大眼睛,長得和曹宣像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   曹宣讓兩個兒子上前給李謙行了禮,李謙給了見面禮,又拉著念慈問了問功課,知道他已經讀完了《三字經》,不由贊道:「還是做哥哥的更勤奮些。我們家慎哥兒,《三字經》還只讀了一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學完。」特別是現在鄭緘又跟著他到了京城,慎哥兒的功課又要耽擱了。不過,到了京城就好了。以後再請個學識淵博的老先生給慎哥兒上課,鄭緘在旁邊幫著看著就行了。   念慈見李謙非常喜歡他的樣了,膽子頓時大了起來,問李謙:「世伯是來帶大妞兒回家的嗎?」   這件事李謙可不敢做主。   孩子畢竟是李驥的,他們倆口子沒有託付他,他自然不能自作主張了。   不過,他看著這孩子之前答話的時候非常的穩重,此時眼睛忽閃忽閃的卻透著股靈機勁兒,有點像慎哥兒每次向他討賞的時候,不禁笑著和他開玩笑道:「你這是想我們早點把大妞兒接回去嗎?」   「不是,不是。」念慈有些慌張,小臉兒漲得通紅,忙道,「我想妹妹留下來。我們都喜歡妹妹。我娘說,妹妹在留在京城裡讓田醫正瞧病才能好。世伯,您別把妹妹帶回去。就讓她住在我們家好了。她可乖了,還知道把點心讓給懷慈吃。」   他烏黑的眼眸裡全是哀求,讓李謙不由動容,再也不敢逗這孩子了,忙道:「我只是來看看她。她身體不好,需要你們幫著照看著。等她母親來了京城就好了。」   念慈鬆了口氣,抬頭朝母親望去,眼底全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白愫忍不住摸了摸兒子的頭。   大妞則掙扎著要下來。   白愫把她放下來,她立刻跑到了念慈身邊,拉著念慈的小手勸慰道:「哥哥不生氣。我,我就在這裡陪哥哥和娘,哪裡也不去。」   上次康氏來京城,做主讓大妞認了白愫做乾娘。   念慈點頭,小小的臉上全是驚喜。   李謙不免有些感慨,道:「這孩子你們好歹沒有白養,知道知恩圖報,這也是承恩公夫人教得好。」   「哪裡,哪裡!」白愫謙虛了一陣子,鄭重地道,「我和郡主是一塊兒長大的,情同手足,王爺不必和我客氣,就叫我清蕙好了。」   這是白愫的封號。   李謙如善如流,立刻換了稱呼。   或許是李謙表明了立場,接下來的時間念慈都表現得老實而持重,讓他不時想起慎哥兒,就恨不得立刻就去接了姜憲和慎哥兒到京城來。   白愫問他:「可曾向慈寧宮投名帖?」   李謙笑道:「一來就投了名帖,不過沒有被召見就是了。」   白愫只好安慰他:「這段時間拜訪太皇太后的很多,些許是太皇太后遇到什麼事,一時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就到了京城,拜貼還沒有到她老人家手裡去,或者是宮裡當值的不知道你是做什麼的,名字有些陌生,有意為難你。可不管是哪樣,你都不能生氣。這些日子宮裡有點忙。」又道,「我到時候幫找人催一催好了。」   李謙連連點頭道謝。   白愫還禮,趁機帶著幾個孩子退了下去,說是灶房裡上的師傅是這兩天新進來的,若是飯菜不合口胃,一定要跟她說,她好改進。   李謙笑著應是。   等到菜上了桌,他仔細地嘗了嘗,覺得都還行。   白愫等不到他一句,只好上最後一道菜的時候親自端了菜出來問。   誰知道曹宣卻大手一揮,讓白愫別管這件事了,並道:『他能吃得出個什麼味道來?若是姜憲在這裡還差不多。「   說起這件事來,白愫忙問姜憲和慎哥兒什麼時候過來,過來了住哪裡。   李謙把自己的情況簡單地介紹了一下。   鎮國公府和長公主住的都是離皇宮最近的宅子,是京城最好的宅子。   白愫放下心來,和曹宣說了幾句家常話,就去灶上督促飯菜去了。因為按老規矩,有外男等人在場,女眷是不能上桌吃飯的。白愫又不會做飯,多半是想騰地方讓給李謙和曹宣說話。   酒過三巡,李謙先問曹宣:「為什麼留在京城?雖說去了金陵可能不如在京城,但離皇上近了,機會也多,肯定比留在京城好。京城,會慢慢沒落。」   曹宣覺得自己當個閒散的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挺好,道:「擠到金陵有什麼好?我始終覺得趙嘯不會那麼安份守己。我若是在那裡,少不得要和他對上。何必呢?這個朝廷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朝廷。」   李謙舉杯和曹宣碰了碰。   他和曹宣想到一塊去了。   南遷,若是沒有趙嘯的影子,他把這酒杯都吞了。   「那我們就一塊兒共事好了!」李謙道,「九邊的防衛也是個頭痛的事。」   這次南遷,九邊的總兵一個都沒有動。朝廷又沒有個明確的說法,九邊到底受不受他節制。大同、宣府的總兵還好說,薊州的總兵他甚至不認識。萬一韃子打過來,總不能各自為政吧?   ※   親們,今天的更新!   這個時候我應該正在回家的路上~ 第935章助手   曹宣直笑,道:「你放心!我正好不認識甘肅和寧夏的總兵。咱們倆就慢慢來吧!」   還沒有見到趙璽,內閣是個什麼打算,還真不好說。   李謙在曹宣這邊慢慢地喝著酒,說著閒話,委婉地問起曹宣的打算。   楊俊被免官,高嶺將會隨著趙璽去金陵,鎮國公府遠走遼東,京衛裡能數得上號的人物也就只有曹宣了,他有什麼想法,將關係到以後李謙怎樣管理這座都城。   曹宣也猜到了李謙的來意,直言道:「雖然已經過去五、六年了,可大家還是忘不掉我姑母對朝廷的影響,我想,我最好還是低調些的好。免得惹得內閣的那幫人看我不順眼。」   這倒是。   曹宣在擔任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的這幾年裡,的確是處處小心謹慎,硬是沒有給別人抓到一個把柄。這也正說明了曹宣的厲害!   李謙可不敢小瞧他。   當年他能冒著得罪趙翌的危險給他和姜憲送來賜婚的聖旨,足可見他的膽識非同一般。   「行!」李謙爽快地承諾道,「你想管事就管事,不想管事就不管事。可五城兵馬司的事,我就全交給你了,你只管看著安排好了!」   言下之意,我依舊把五城兵馬司當做是你的地盤,你想怎樣我不管,可你必須得保證京城的安全,保證我的安全。   這樣的豪爽,讓曹宣一驚,隨後又釋然。   若是李謙連這點胸襟都沒有,當初怎麼可能追得到的姜憲,又怎麼可能和姜憲恩恩愛愛地過了這麼多年!   不過,他既然已經決定不再理會廟堂上的事了,就想乾乾淨淨地退出,不會留戀。   可他一抬頭,卻看見了李謙剛毅的面孔。   他又是一愣。   在他的印象裡,李謙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應該是像個孩子一樣的開朗燦爛,歡語嘻耍的一個人。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五官變得這麼分明,神色變得這樣肅穆?是因為這幾年他雖人在西安,卻一刻沒有停歇,時時刻刻都在約束著自己,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強,越來越彪悍嗎?   到了嘴邊的話,突然間怎麼也沒有辦法說出口了。   曹宣嘴角翕了又翕,好不容易才擠出幾個字:「你都不怕,我怕什麼?你如果想,那我們就做一回同僚好了!」   李謙沒什麼不放心的。   他來了京城,不可能把之前的人全都擼了換上自己的人,正好用曹宣這棵梧桐樹,看能不能引來幾隻金鳳凰。   他敬了曹宣一杯。   在曹家呆到了下午申初才告辭。   之後他去拜訪了鄧成祿。   鄧成祿非常的意外,但想到金宵和李謙是好朋友,他和金媛的婚事還是姜憲促成的,這樣看來,他們還是有點淵源的。   和曹宣不同,鄧成祿原本就不太在意高官厚祿,他這兩年考取了舉人,在功勳世家裡也算得上是頭一份了。   兩人坐在一起喝茶,敘了敘別後情,鄧成祿正要留了李謙在家裡用晚膳,誰知道有小廝神色焦慮地跑了進來,朝著李謙行了個禮就匆匆走到了鄧成祿的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鄧成祿頓時表情窘然,半晌才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打發了小廝,猶豫著對他道:「今天原本應該留了你在家裡坐一坐的,不曾想家裡出了點急事。我知道你住進了長公主府,我改天去拜訪你吧!」   去曹家,李謙是真有事。到鄧家,卻不過是想著當年和鄧成祿的香火情,純粹是面子上熱鬧,遂不多問,起身告辭了。   鄧成祿親自送了李謙出門。等到李謙的馬車駛出胡同看不見蹤影了,鄧成祿這才皺著眉頭低聲地對那小廝道:「金大人說了什麼時候過來沒有?」   「沒有!」那小廝苦著臉道,「只說是今天晚上想歇在府上,其他的,什麼都沒有說。」   鄧成祿的父母都健在,金海濤就是進了京城,也多是住在外面的客棧,像今天這樣求宿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又因為知道金家算是有些不地道地擺了李謙一道,鄧成祿在李謙的面前不免有些不自在,他直覺地認為,在這種情況下讓金海濤和李謙碰到了不會是什麼好事。   按照金海濤的要求,鄧成祿沒有驚動旁人,把金海濤安排在了一個僻靜的院子裡落腳。   金海濤甚至拒絕了鄧成祿給他舉辦接風宴,並叮囑鄧成祿:「我馬上就要回去了,你別節外生枝,讓別人發現我在京城,又要給我接風洗塵,麻煩得很!」   鄧成祿覺得這只是金海濤的藉口,但作為女婿,他還是滿足了嶽父的要求。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李謙立刻就查出了金海濤的動靜。   鄭緘奇怪道:「不願意讓人知道,還在這個時候趕到京城,難道他和誰勾搭在了一起不成?」   「應該是韓家的人!」雖然去調查的人還沒有回來,李謙已隱隱有了這種感覺,「估計是韓家這兩天正忙著搬家,不方便留他住宿,否則我們也不可能查到他來了京城。」   在屋裡的冰河聽見了,臉漲得通紅。   他原是李謙的小廝,年紀漸長之後,李謙就把他派到了京城帽兒胡同李家那個鋪子裡,他名面上是那鋪子裡的二掌柜,實則在幫李謙搜集京城裡的動向,方便李謙隨時掌握廟堂上的動靜。   金海濤進了京城他都不知道……太失職了……   李謙卻沒有這樣的想法。   朝廷要南遷了,人心浮動,自然亂得很,不免會有所疏忽。但就算是這樣,失職就是失職,冰河還是被記了二十大板,等到京城的事完了再處罰。   冰河一聲不吭地退了下去。   李謙一邊觀賞著旁邊茶几上的一盆文竹,一邊道:「難道金海濤是來跑官來了?我聽說朝廷南遷之後,會設一個江南巡撫。這個位置與他無關,可既有人升遷就會有位置空出來,他不會是想跟著皇帝南下吧?」   他只是隨口說說。   誰都知道,九邊總兵手握重兵,加之朝廷對他們無力監管,可謂是稱霸一方,像個土皇帝似的,誰願意跑到朝堂之上服侍那些資歷比自己老,職位比自己大的堂官?   鄭緘倒是嚇了一大跳,道:「江南巡撫,這是要節制江南幾省嗎?是承恩公說的嗎?」   李謙點頭,道:「不知道是誰提出來的。可不管是誰,我都覺得不懷好意。節制江南!皇上南下,除了個江南還有什麼?若是江南都被別人節制了,那還要他這個小皇帝做什麼?」   鄭緘神色凝重,道:「宮裡還沒有音信嗎?」   按理,像李謙這種情況,一進京就會被叫進宮去,可他們都來了三天了,宮裡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   回到家,好多事,好不容易才與了這一章。   能閉關在家裡就好…… 第936章姑父   「還沒有消息!」李謙不以為意地道。   汪幾道等人還沒有商量好怎樣對待自己,肯定不會輕易召自己進宮的。   但他人已經在這裡了,聖旨已經頒了下去,不可能再換人,李謙也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他笑道:「以不變應萬變最好。至於金海濤那邊,先讓人看著吧!大不了他想跟著朝廷南下。那也沒什麼,鍾天宇這兩年戰功赫赫,我正愁怎樣安置他好。若是金海濤走了,我就舉薦金宵任宣府總兵,讓鍾天宇補上金宵的缺。等再過兩年,就可以讓鍾天宇任榆林總兵了。」   慢慢的,九邊至少一大半要換上他的人。   鄭緘明白李謙的意思,他覺得李謙非常地有魄力,又火眼金晴,很會抓住機會。   如果這次金海濤真的跟了皇上南下,他們說不定還真能抓住這次機會。   鄭緘道:「那我們明天做什麼?」   李謙笑道:「如果宮中還沒有動靜,那我就去拜訪拜訪簡王。說起來,他也是我的長輩。正好和他談談心。」   從姜憲這邊來論,簡王還真和他沾著親戚關係。   不過,簡王看見李謙這樣不急不忙地到處溜達,恐怕心裡也未必會很舒暢。   兩人商量著接下來幾天要做什麼,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宮裡就來人了,要李謙明天一早進宮,在大朝會之後去御書房覲見皇上,宮裡將會留了他用午膳。   李謙送走了宣讀聖旨的內侍,和鄭緘開玩笑:「明天得吃飽點再進宮,這一等,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吃的呢!不過,好在是見過皇上之後就可以進宮去給太皇太后磕頭了,我想太皇太后肯定都等急了。」   外臣進京,要先見過皇上才能見後宮中的人。   這是朝廷規矩,禮不可廢。   鄭緘雖是兩榜進士,可他在京城時不過是個從六品的小吏,並沒有資格到金鑾殿上去晃悠,他對宮裡的事並不了解,很多都只是聽原來的同僚說起過,或是在一些書裡看到過。他提醒李謙:「宮裡的東西最好都別吃。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宮裡現在正亂著呢!就是要找人也未必能找得到。我還是讓廚房做些點心給你帶著充飢。」   一副怕他被人算計的樣子。   李謙很想說不用,宮裡的人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可看著鄭緘真切的關心,李謙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次日他進宮,鄭緘還真給他準備了乾糧,讓他餓的時候墊肚子。   盛情難卻。   李謙只好帶著進了宮。   他從寅末一直等到了午初,趙璽才退朝。   李謙被召去了御書房。   趙璽今年也有九歲了,但他看上去有些瘦小,和慎哥兒差不多的身高,比慎哥兒還瘦,長得很像趙翌。早幾年還有人懷疑他是不是趙翌的兒子,這兩年隨著他五官長開了,遼東的叛亂又被平息,已經聽不到從前那些誅心的言論了。   李謙進去的時候他正穿著皇帝的朝服,怏怏地聽汪幾道和蘇佩文幾個說著什麼,見李謙進來,他眼睛一亮,小身板也坐直了,朝著李謙就親親熱熱地喊了一聲「姑父」。李謙聽著差點腳下一滑,跌在了地上。   不是說姜憲對小皇帝很冷漠的嗎?   怎麼小皇帝對他卻這樣的親熱?   李謙在心裡腹誹著,神色嚴肅地上前,恭敬給趙璽行了禮。   趙璽忙讓身邊的人扶了李謙,還賜了座,並親自給李謙引薦汪幾道等人。   李謙起身和汪幾道等人見了禮,見還有禮部侍郎在場,懷疑他們這是在商量去金陵的行程。   趙璽有些不耐煩,道:「蘇大人最熟悉禮部的事了,你問他就好。」   把這些瑣碎卻又很有必要知道的事全都丟給了別人。   禮部侍郎素來知道蘇佩文是雁過拔毛,這次迎駕禮儀繁複,場面恢弘,所費不菲,皇上既然把這件事交給了蘇佩文,蘇佩文肯定會「好好過問一番」的,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起身退了下去。   趙璽身子朝著李謙坐的方向一傾,就開始問起姜憲來:「我姑母可還好?這麼多年沒有見著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喜歡養花養草的?表弟今年應該六歲了吧?姑父應該把他帶到京城了來才是。我們表兄弟也好見個面,敘敘話。」   李謙想起家裡那個只知道玩槍弄刀的孩子,再看看小大人似的趙璽,深深地覺得,這兩個人肯定玩不到一塊去。   他還是別勉強他們家的孩子了!   「微臣兒子頑皮,不敢帶他出門。」李謙謙虛地道,「等他大一些了,服管教了,我帶他南下去給皇上請安。」   「如此甚好!」趙璽一團歡喜,仿佛馬上就能見到慎哥兒了似的,道,「姑父可不能食言!」   「當然!」李謙給趙璽行禮。   趙璽就叫了高嶺進來,指了李謙道:「他來鎮守京城,你服還是不服?」語氣十分的稚嫩,像不懂事的孩子。   「臨潼王戰功卓越,我等甘拜下風。」高嶺尊敬地給李謙行禮,謙和地笑道,「我要向臨潼王學習才是。」   「哪裡,哪裡!」兩人寒暄了幾句。   趙璽突然就站了起來,對李謙道:「我和你一起去慈寧宮。這個時候,太皇太后的小廚房早已經開始擺飯了。今天我託你的福,去的時候肯定還有吃的。」說著,他站起身來朝著汪幾道等人擺了擺手,「你們先回去吧!這件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明天大朝會再議吧!姑父難得在宮裡留膳,今天我們就一起去太皇太后那裡打秋風好了。」說著,就要去拉李謙。   李謙可不敢被他拉住。   好的時候什麼事都沒有,壞的時候說不定就會因此被定個「藐視廷規」的罪名。   他還是小心點好。   李謙裝著無意間抬手的樣子躲開了皇上的手,朝著皇上拱了個手:「多謝皇上。我想太皇太后見著了您,一定很開心的!」   趙璽連連點頭應好,覺得李謙說話很貼心。轉過身來想牽了李謙一起走。   李謙卻做出副十分敬重的樣子給趙璽行了禮。   趙璽也不勉強他,先上了停在大殿外的肩輿,示意李謙跟上,對汪幾道等人道:「你們也都散了吧!快到午膳的時候了,你們吃了也好早點休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我自己校對,估計還是有很多錯字。在等會才能改…… 第937章安插   汪幾道等人恭聲應「是」,直到趙璽上了肩輿,服侍趙璽的宮女內侍擁著趙璽走得不見了人影,幾個人這才直起身來,卻沉默著站在原地,久久都沒有散去。   蘇佩文抬頭朝汪幾道望去,見汪幾道的臉黑的像鍋底,不知道為什麼就鬆了口氣,低聲道:「汪大人,您看這?皇上居然冒出個姑父來……先帝在的時候,可是一直壓著,李謙連個儀賓都沒有撈到呢!」   皇上漸漸長大了,他們才是在皇上不能親政時幫皇上打理政務的功臣,可趙璽見了李謙,卻只有家禮而沒有國禮,顯然在趙璽的眼裡,李謙更親!   而李謙背後站著的卻是嘉南郡主。   趙璽這麼做,分明是還惦記著嘉南郡主!   蘇佩文有一瞬間覺得他們可能都做錯了。   就算是太皇太后在他們面前尋死覓活的,也不關他們的事。他們這一退步,卻換來了李謙和姜憲的更進一步。   萬一李謙真的節制了北方,豈不是和他們形成了南北對峙之勢?!   還好汪幾道剛才應該也是發現了這個問題,不然他的臉就不會這麼黑了。   蘇佩文慶幸著,可心裡到底有些不安。   汪幾道也感覺自己失策了。   在他的印象裡,趙璽應該根本不認識李謙,可趙璽剛一打照面就能親親熱熱地喊李謙一聲姑父,可見心裡所想的,還是姜憲。   這麼多年了,他們壓著李家,壓著李謙,不就是因為姜憲嗎?   難道他們在這個時候要功虧一簣嗎?   汪幾道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李瑤卻是冷眼旁觀。   他就知道,在權勢面前沒有誰會例外,都會很快地長大。   皇上雖然年紀還幼小,卻已流露出對權勢的渴望。不然他也不會見著李謙就喊姑父,試圖以這樣的方式拉近他與李謙的距離。若這是皇上自己的主意,那麼皇上只怕是心機深沉之人,要小心對待。若這是有人告訴他的,那也可以看出來,皇上背後的人是希望皇上和李家、和姜憲親近的,是想依靠李家的勢力的。   這就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了。   他是樂見其成的。   左以明卻暗暗高興。   嘉南郡主這個人真是厲害,她雖然不在京城,可皇上心裡卻依舊覺得她最好,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一個臣子,還有什麼能比擁有帝王的信任更有影響力呢!   他又有點慶幸。   還好娶李冬至的是左泉這個老實敦厚的侄子,要是換了左家的其他人,萬一對妻子不敬,兩家豈不是由親家變仇家?可見什麼事都要有點運氣的。   左家也好,李家也好,這兩年的運氣都不錯。   李瑤就率先說了句:「都散了吧,下午衙門還有一堆事要辦呢!」   他語氣淡淡的,看不出對李謙第一次來覲見趙璽的情景有什麼想法。   汪幾道和蘇佩文卻對視了一眼,意思是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說。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乾清宮,卻在回家的路上漸漸地走到一起。   汪幾道輕聲道:「等會兒去我家裡喝杯茶。」   蘇佩文會意地點頭。   等兩人在汪幾道外院的書房落了座,小廝上了茶點,蘇佩文想起派人去遼東離間李謙和姜鎮元的事,不由佩服地朝汪幾道豎起了大拇指,道:「還是汪大人考慮的周到,這樣一來,就等同於在李家的背後安置了一個炮竹,而且還是個他不得不忍,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會因為什麼原因就炸了的炮竹。」   汪幾道聞言面色微霽,盤旋在心頭的不安才漸漸地淡去。   有小廝進來稟告,說簡王來拜訪汪幾道。   兩人不免面面相覷。   因為鎮守京城的事,簡王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和他們說話了。   汪幾道想了想,還是請了他進來。   蘇佩文不由奇道:「這個時候,他來幹什麼?」   汪幾道也猜不透,道:「上次的事雖說不是我們的錯,但不管怎麼說,我們沒能保住簡王世子是真。他心中不痛快也是常理。韓氏這個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等到了金陵,我們還得指望著簡王勒住她這頭瘋驢。面上情還是要顧著的。」   蘇佩文點頭,笑道:「這個我知道。不會讓他為難的!」   兩人一起去迎接了簡王。   簡王見蘇佩文也在,有些意外,但也沒有表現的很明顯,只是在落座後問了一聲「宮裡的事都準備的怎麼樣了?」。   蘇佩文笑著一一答了。   簡王這才嘆氣道:「過兩天我們就要啟程去金陵了,大家都忙。我也就不繞圈子了。有件事,你們一定得給我想辦法才行。你們也知道,金海濤和我是姻親,他想隨我們南下。我已經答應了他了,讓他做金陵衛指揮使。他不管是資歷還是能力,做個金陵衛指揮使都是綽綽有餘的,甚至可以說,是委屈了他。我想,兩位應該不會有其他的看法吧!」   這話說得十分強勢,頗有些你答應更好,你若是不答應也得答應的味道。而簡王,素來不是個這樣強勢的人,何況是在面對手握實權的汪幾道和蘇佩文等閣老面前。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和汪幾道等人說話。   汪幾道和蘇佩文忍不住交換了一個眼神。   在他們看來,如果是從前,金陵衛的指揮使的確是有點委屈金海濤,可現在朝廷南遷,僧多粥少,金陵衛指揮使已經是個非常重要的位置了,簡王不可能不知道,卻突然給金海濤出這個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兩個人都有點懵,卻又不好在這個時候往死裡得罪簡王,只好道:「金陵衛指揮使之前不是定了李瑤的人嗎?突然間換人,得和李瑤商量商量才行。這件事太突然了。」   誰都知道這個時候簡王應該或是給時間給汪幾道和蘇佩文私下裡商量,或是直接去拜訪李瑤,說服李瑤支持金海濤。誰知道簡王卻像蒙了心似的,竟然道:「那就請了李大人過來把這件事定下來!」   汪幾道和蘇佩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簡王心裡卻明白,這件事今天一定要辦成了。   不然就真的像那蔡氏說的那樣,汪幾道等人有江南的士子支持,可他們卻像浮萍似的。所謂的皇權、朝廷都是假的,只有手握重兵才是真的。   姜憲,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在蔡如意說這話的時候,簡王甚至有幾息的懷疑,當初姜憲嫁給李謙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看到了這一點。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我一逮著機會就想辦法加更哈,大家先耐心的等候幾天…… 第938章長輩   與汪幾道等人的「忙碌」不同,慈寧宮這邊充滿了歡笑和喜悅。   太皇太后已經有好幾年沒有看到過李謙了,她不由拉著李謙的手上下打量。   相比從前,李謙的肩更寬,手臂更有力,目光更明亮了。整個人像一棵小白楊似的,高大、挺拔,颯爽。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不住點頭,滿意之色溢於言表。   李謙恭敬地道:「如今我還沒有正式接手京都的防衛,沒敢帶郡主和孩子一起進京。不過,等我這邊一安頓好了,就會派了人去接她們母子,請您老人家再等幾日。郡主和孩子今年肯定能陪著您一起過年的。」   「那就好!那就好!」太皇太后滿臉喜悅地拍著李謙的手。   李謙這才道:「我走之前郡主反覆地交待過我,讓我一定要進宮來給您問安,說她很想您,讓您保重身體,我們兩口子還有很多事需要仰仗您老人家呢!」   最後這一句,姜憲叮囑了又叮囑,讓他務必要把話帶到,並告訴他:「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已別無所求,所以才會放心地撒手。可若是有了牽掛,她老人家遇事就會多想想,反而能讓她老人家多撐幾年。當初要不是我遠嫁,說不定太皇太后那一病就去了。」   這件事李謙是聽說過的,但他覺得子女既然要孝順,自然是要讓長輩萬事順遂,沒有憂心之事才是。但姜憲說得這樣肯定,他又有點猶豫。就在見到太皇太后之前,他還在思忖著這話要不要說,怎麼說,可當他看到太皇太后那雙殷切期盼的眼睛,驟然間覺得姜憲的話說得太對了。   人活在這世上,就得有牽掛。若是沒有了牽掛,很容易就丟下紅塵俗事,羽化登仙。   何況他能鎮守京城,最後在關鍵時刻的確是太皇太后出了力。   他真誠地道:「若是沒有您老人家庇護,我哪有今天!孩子還沒有見到您,還想著沾沾您的福氣呢!」   太后太后呵呵地笑,越看李謙越滿意。   從前只覺得這孩子長得好,不過幾年的光景,就已經不光是長得好了。   不管怎麼抬舉他,他都兜得住,這就十分的難得了。   太皇太后讓人端了太師椅給李謙坐,細細地問著慎哥兒和姜憲的事。   李謙都能答出來。   太皇太后就更滿意了,直說「好」。   趙璽聽著就嘟起了嘴,拉著太皇太后的衣服撒著嬌:「曾祖母只喜歡姑父,都不管我了。我過兩天就要啟程去金陵了,曾祖母不願意南下,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曾祖母。您每天給姑母焚香敬佛,也要給我焚香敬佛才是。」   就是養個小貓小狗時日久了還有幾分不舍,何況是趙璽這麼個活生生的人,平時在太皇太后面前表現的又乖巧又懂事,想到他被韓同心等人逼迫著去了金陵,就如那飄零的小舟,以後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能不能順利地親政都是兩說,太皇太后鐵石般的心腸忍不住一軟,溫聲道:「我也一直在給皇上祈福。上次那道衍法師進宮的時候不也說了嗎?皇上是先苦後甜的命格,以後只會越來越好。皇上不用擔心。」   趙璽就張著一雙大眼睛問太皇太后:「那我以後想回來的時候還能回來嗎?」   太后太后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   趙璽已經朝李謙望過去,並道:「姑父,你鎮守京城,會幫朕看好這個家吧?若是朕想回來的時候,你能去金陵接朕嗎?」   這才是趙璽今天帶他來見太皇太后的真正用意吧?!   李謙在心裡感慨。想到慎哥兒,覺得趙璽也真是不容易。   何況挾天子以令諸侯這種事,趙嘯肯定憧憬過。   他想一想,也不為過吧?   李謙站了起來,神色凝重地給趙璽行了個大禮,道:「只要皇上一旨令下,臣萬死不辭!」   趙璽鬆了口氣,鬆開了藏在衣袖裡汗淋淋的手。   他沒有機會和李謙多說什麼了,李謙卻比他想像的更耿直。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當初曹太后選了李家,嘉南郡主選了李謙的緣故!   接下來趙璽的笑容變得真誠不少。   他陪著李謙在太皇太后這裡用了午膳,說了會話,就很有眼色地把時間留給了李謙和太皇太后,自己回了乾清宮。   只是他一回到乾清宮,阿福就悄悄地告訴他,韓同心回娘家是想把和韓家做了姻親的金海濤調到金陵去。   趙璽冷哼了一聲。   他們是想把金海濤變成他們手中的一把刀吧!   不過,這也無妨。   他和韓家、簡王府就像是一根繩上的蚱蜢,金海濤保護他們的同時,也能幫他擋一擋。   趙璽讓人去叫了高嶺進來,和高嶺說了很多的「心裡話」,又把金海濤的事告訴了高嶺,問高嶺該怎麼辦好:「原本金陵衛指揮使,我已經和汪大人說好了讓人擔任的。為了這件事,我還同意他們在江南設了一個江南巡撫。」   他非常的苦惱。   高嶺則是滿嘴的苦澀。   他先是眼睜睜地看著趙翌做了十年的傀儡皇帝,如今又看著趙璽做傀儡皇帝。   只是這一次,高嶺不想再等了。   他問趙璽:「皇上希望我如何做?」   高嶺知道,趙璽並不像他面上表現出的那樣無知和天真。   果然,趙璽道:「這件事,你應該去和我姑父商量商量才是。」   他自己沒辦法正面和汪幾道等人交鋒,只能指望李謙。   高嶺愕然。   趙璽笑道:「我今天和他一起去見了太皇太后,他這會兒還在慈寧宮裡和太皇太后說話呢!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我感覺他是個很好的人。就算不能給我們出個主意,你能借著這件事和他說說話、敘敘舊也是好的。」   當初遼王的事,如果沒有高嶺幫忙,也不會那麼順利。   高嶺明白過來,在出宮的門口等著李謙。   過了末初,李謙果然出了宮。   看見高嶺,他有些意外。   畢竟當初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京城守備是高嶺。   他熱情地上前和高嶺打招呼,稱高嶺為老上司。   當年李謙曾經在禁衛軍做過侍衛。   或者是做禁衛軍統領的時間長了,高嶺的神色端穆,不笑的時候感覺格外嚴肅,即便是笑的時候也讓人感覺有點勉強。   「早想和你說說話了。」他笑著道,「一直沒有什麼機會。我馬上要跟著皇上南下了,再不把你逮住,可就真的沒有機會了!陪我一起去喝杯茶去。」   李謙欣然應允。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39章添亂   朝廷南下,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自然而然地會親近江南的官員,李謙覺得,趙嘯的壯大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那就得想辦法為趙嘯製造點麻煩。   簡王力挺金海濤任金陵衛指揮使的事他還不知道,但高嶺這個兩朝天子的近臣有話跟他說,他肯定是要聽一聽的。   高嶺也沒有走遠,就在離皇宮不遠處,一個禁衛軍們常去的小茶鋪子裡請李謙喝茶。   從前李謙在禁衛軍的時候沒有少和那些同僚過來喝茶。   小茶鋪的老闆居然還認得他,恭敬地上前給高嶺請了安,問李謙這兩年是不是高升了,怎麼不見他過來喝茶。   李謙頗有些驚奇,笑道:「沒想到您老人家還記得我?怎麼就知道我是高升了不是辭官了呢?」   小茶鋪老闆嘿嘿地笑著指了指高嶺,言下之意是你既然能和高嶺肩並肩地走進來,肯定是升官了,並半是恭維並是真心地道:「禁衛軍的小夥子我見得多了,可像您這麼精神,還出手那麼大方的,不多!」   當年李謙剛剛進京,兩眼一抹黑,誰也不認識,正是建立自己人脈的時候,因而每次禁衛軍的那些同僚一起出來吃喝,他都搶著付帳。沒想到在禁衛軍裡沒交到幾個朋友,倒給這小茶鋪的老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兩人說笑著,那小茶鋪的老闆就把他們迎進了一間雅室,並親自給他們沏了壺他們點的茉莉花茶,上了茶點,這才退了下去。   高嶺和李謙寒暄了兩句,就把金海濤的事告訴了他。   李謙訝然。   在他看來,金海濤這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但這種事誰也不好幫誰當家。也許人家金海濤覺得去了江南生活,做天子近臣更好呢?   他安慰高嶺道:「我覺得您做您的禁衛軍統領挺好的,為何要去做金陵衛指揮使?」   從品階上來說,金陵衛指揮使比禁衛軍統領要低兩三品。   皇上既然讓他來跟李謙說這件事,可見就沒有想瞞著李謙的意思。   高嶺直言道:「皇上覺得禁衛軍既然在我手裡,不妨把金陵的防務也交到我手裡來。只是再高一點的職務怕引起別人的懷疑,低一些的職務又怕有什麼變動的時候我被人攻訐。」   趙璽最相信的人應該說還是高嶺。京城的守備,他心目中最佳的人選是高嶺。可惜汪幾道等人和簡王有了交易,力薦簡王世子上位,趙璽又不敢把話說明白了。汪幾道等人反駁趙璽的時候就是用的高嶺沒有在軍中任職的經驗為由,廷議的時候眾人就都傾向於簡王世子了——這種職務,不是皇親國戚就是威名赫赫的大將軍,簡王世子就佔了身份的便宜。   高嶺既然想爭這樣的職務,資歷的事不解決了,以後還會遇到同樣的問題。   他一說李謙就明白了。   說實話,他還真有點同情高嶺。   服侍過兩任皇帝,別人像他這樣的,早就是權傾朝野的大臣之一了,他卻因為兩任皇帝都不得力的原因混得比個指揮使還不如。   當然,也這是因為高嶺太呆板的緣故。   如果高嶺因他的幫助能一改從前,做點讓汪幾道、簡王甚至是趙嘯都頭痛的事就好了。   他因此還真誠地道:「不知道我有什麼地方能幫得上你的忙?」   高嶺還真不知道李謙能有什麼地方幫得上他的。但趙璽把李謙視為最後的依靠,他是趙璽的近臣,和李謙打交道,處理好關係就是非常必要的。   他想了想,道:「是皇上讓我把這件事告訴你的。皇上想必是想讓你幫著出個主意。」   李謙的腦子早已經轉得飛快,神色間卻很從容,笑道:「承蒙皇上和高大人如此看重,我就不自量力,說幾句心裡話。皇上既然想讓高大人執掌金陵衛,聽到金海濤的事又如此的不滿,想必之前早已和汪大人協商好了的。金陵衛指揮使從前不算什麼,皇上南下之後卻是拱衛天子的重職,不知道汪大人怎麼會答應皇上的?」   高嶺這才想通趙璽為什麼讓他來找李謙。   李謙的確是厲害。   三言兩語就抓住了蛇的七寸。   他對李謙就多了幾分信心,壓低了聲音道:「皇上同意汪大人增設一個江南巡撫!」   李謙聞言不由在心裡冷笑。   汪幾首還真把趙璽當小孩子看待啊!   就憑趙璽這一手,就已經不是普通孩子能想得出來,幹得出來的事了。   汪幾道這麼下去,遲遲早早要吃虧的。   不過,汪幾道吃虧,他是樂見其成的。   李謙笑道:「我也不知道皇上有什麼覺得為難的?他一個孩子,想來為高大人謀取高官厚祿,那也是因為高大人在他身邊多年,是兩朝老臣的緣故。汪大人若是答應了皇上卻做不到,皇上大可不同意用印就是了。反正都是筆糊塗帳,要算那麼清楚做什麼?就算是後人議論起來,也不過是說皇帝當年年幼而已。」   高嶺眼睛一亮,隨後又黯了下去,低聲道:「就怕韓太后鬧,她畢竟是皇上的嫡母。」   李謙不以為意地道:「又不是不答應!不過是要給高大人找個地方呆著罷了。這是汪大人的事,韓太后有什麼好不滿的?」   高嶺的神色這才激動起來。   不錯,皇上又不是不答應金海濤任金陵衛指揮使,可也得給擠掉的他安個地方才行。   汪幾道既然拿他做人情,那就讓汪幾道自己想辦法去。   他急切地道:「我們馬上就要南下,皇上的意思,想這兩天就把南下的官員名單定下來,不再更改。」   李謙想,這不就是讓他去做惡人嗎?   不過,就算是做惡人又怎樣?難道他和汪幾道還能把酒言歡不成?   「也是!」李謙笑道,「這南下的東西都已經裝好箱籠了,可這官員的任免還有很多都沒有正式下文,南下之前,的確是要把這些瑣事都定下來,不然去了金陵第一件事不是好好休整卻是急著安排人事,也太不成體統了些!」   也就是說,李謙是支持他們的。   高嶺喜出望外,舉了茶盅道:「之前和王爺接觸的太少,如今才知道王爺是個爽快人。王爺不如留下來晚膳如何?您也是在禁衛軍裡呆過的,別看這鋪子小,卻有幾道拿手好菜。」   李謙忙道:「還是正事要緊。這酒菜,什麼時候都可以補上。」   讓他趕緊回宮和趙璽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40章頭痛   高嶺也不和李謙客氣,說了幾句客氣話,就和李謙出了小茶鋪,回宮去見趙璽了。   李謙看著高嶺的身影進了神武門,這才慢吞吞地上了馬車,閉著眼睛,細細地琢磨著這件事。   趙璽目前還鬥不過汪幾道,金陵衛指揮使這個職位趙璽肯定是保不住了,但卻不妨礙他利用這件事製造點矛盾。可現在最要緊的是宣府總兵的位置。   他得在別人都還不知道的情況下及早動手,想辦法儘快把這個位置弄到手。   李謙猛地睜開了眼睛,吩咐給他趕車的衛屬:「去李瑤府上!」   衛屬沉聲應諾,手腳麻利地拐了個彎,朝李瑤的府邸去。   接下來的短短兩天時間裡,在旁人看來宮裡依舊忙碌,韓太皇心情依舊不好,慈寧宮依舊每日誦經聲不斷,朝中小吏依舊忙裡忙外,可這其中到底發生了哪些刀光劍影的事,卻沒有幾個人看得出來。   就在趙璽臨走前一天的大朝會上,李謙正式上朝拜見趙璽,走馬上任,成為京城守備。原宣府總兵金海濤調任金陵衛指揮使,原榆林衛參將金宵調任宣府總兵,原甘州衛指揮使鍾天宇調任榆林衛參將,原陝西行都司主薄李驥調任甘州衛指揮使。   高嶺依舊做他的禁衛軍統領。   卻沒有公布這段時間大家一直在傳的江南巡撫人選。   李謙望著汪幾道等人有些鐵青的臉,對趙璽莫名生出幾分同情來。   小小年紀,卻沒有一個能真正依靠的人。   不過,艱難的環境素來磨鍊人,等到趙璽親政的時候,只怕也不會是個簡單的角色。   李謙覺得,這件事還是讓趙嘯去頭痛去好了。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牢牢地守住北邊,想辦法慫恿著那些南下的朝廷官員別再回來。   想到這裡,李謙尋思著,他是不是也弄幾個仕子到江南遊說江南怎樣的好,就像楊州的徑陽書院,當初不也是什麼都沒有,靠幾張嘴皮子起家的嗎?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好,回去就商量鄭緘。   鄭緘大力稱讚。   李謙就把這件事交給了鄭緘,然後又和鄭緘商量起科舉的事來:「之前就有南北分卷,如今朝廷南下,北方的仕子想中舉恐怕就更難了。」   鄭緘卻別有想法。   他猶豫了半晌問李謙:「王爺是想臨時管管京城呢?還是準備以後長駐京城?」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這也正是沒有鐵打的官。   臨時管著,就是等到朝廷有了更合適的人選,李謙聽從朝廷的安排,把京城守備之職讓出來。長駐京城,就得培養自己的實力和勢力,讓朝廷不敢隨意動他。   從前鄭緘只是敏感的感覺到李謙的野心,這話卻從來不曾挑明。   畢竟有些話說出來就是大逆不道。   李謙不僅從來沒有和鄭緘細說過自己的想法,就是和李長青、姜憲,都沒有說過。   在他看來,自己的起點太低,有些事與其嚷嚷得人盡皆知,還不如沉下心來好好地做他應該做的事,等到了時候,這些事自然而然就會有一個結果。   因而聽到鄭緘這麼問他的時候,他還是沉默片刻,這才低聲地道:「誰會把到了嘴裡的肥肉再給吐出來!」   這已經是很隱晦的回答了。   而且和鄭緘猜想的也差不多。   他鬆了口氣,道:「那您還是想辦法把這邊的國子監利用起來吧!好歹是個讀書的地方。以後的殿試,肯定會在金陵舉辦的。」   這就意味著很多仕子都要去金陵參加科舉,這對北方的仕子就更不利了。   李謙若有所思。   接到公文的金宵卻心急如焚。   他對魏氏道:「李謙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氣得吐血了。」   金宵很珍惜他和李謙的友誼。在他看來,做官什麼時候都有機會,可朋友若是失去了,就可能永遠失去了。何況李謙對他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李謙,他根本不可能到榆林總兵府來,也不可能庇護得了金城和金媛。   魏氏知道他是為什麼。   外面的人現在都豔羨地看著金家,覺得金家非常的厲害。老子跟著皇帝去了江南,臨走的時候還能把宣府總兵的位置繼續佔著,這得是多大的恩寵才能做到這一步。   可魏氏心裡卻明白,金海濤還沒有這個本事。   要不然金家早就飛黃騰達,不是今天這個樣子了。   能幫金海濤的,只有韓家。   但沒有好處,韓家怎麼會隨便幫金家?   她暫時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溫聲地道:「爺這是關心則亂!臨潼王在京城呢,他若是不同意,你能這麼順利地當上宣府總兵嗎?宣府離京城很近,公公又走得急,要我們接到公函之後立刻北上。我看你也不用這麼著急,我們這就啟程去宣府。到了宣府之後,你去趟京城,見見臨潼王,不就什麼事都清楚了嗎?」   金宵聞言癱坐在魏氏對面的太師椅上,苦笑道:「我這不是心虛嗎?爹這樣,可就和簡王、韓太后拴在一起了。」   魏氏聽了不緊不慢地道:「這也沒什麼不好的!你們父子倆一邊一個,不管哪邊得勢,都有一個支撐門庭的人。」   可若是他們失敗了,金夫人的那幾個親生子未必會幫他一把。可若是他們贏了,他爹卻是一定要他幫著那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的。   憑什麼他爹就這樣的偏心?   去江南的事他爹事前完全沒有和他商量,還是吏部的公文下來了他才知道!   讓他做宣會總兵的事也沒有知會他一聲,他還是收到了公文才知道的。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金宵心裡壓著一團火,等到鍾天宇來交接完了之後,和魏氏收拾行李北上。   姜憲這邊,也開始收拾東西。   不過,東西收拾好了,她得和慎哥兒先回趟太原。   李長青把柳籬派了過來幫他們打點行囊,實際上是要壓著她帶著孩子回去一趟,一來是代李謙給祖宗們上香,告之這個好消息。二來是李長青忍不住了,要見見他的寶貝大孫子。   姜憲也有意回去一趟。   李謙走得太急,有好些事都沒有交待。   他這次等同於是升遷了,是得由慎哥兒代表他給李家的列祖列宗上炷香。   慎哥兒還是孩子心性,聽說要去太原,只想到玩,高興得不得了,整日纏著柳籬問太原的事。   柳籬見慎哥兒也不小了,《三字經》都讀完了,遂有意地開始給他講李家的家譜。   雖然沒什麼內容,最多也就只能追溯到上三代,但這一代他們彼此間的關係,柳籬覺得還是要儘早讓慎哥兒知道才行。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41章主意   慎哥兒是個鬼機靈的。聽見柳籬在給他講李家的家族史的時候兩次提到代表長房和二房的家人曾經兩次分家,他的眼珠子就轉了起來,悄聲地問柳籬:「祖父又要分家了嗎?」   柳籬愕然,道:「你怎麼會這麼想?你們二房早就和長房分了家!」   慎哥兒嘿嘿地笑,看柳籬的眼神是一副「你別想騙過我」的模樣,道:「要不然你怎麼總和我提分家的事?肯定是大房二房雖然分了家,我大伯父卻還一直賴在我們家,所以我祖父想再把他分出去。」   柳籬盯著眼前這個看上去無憂無慮的小男孩,有片刻的無語。   事情還真就像慎哥兒說得那樣。隨著李謙身份地位的提高,李家在山西官場的地位超然,李麟從前還總想著和李謙別別苗頭,但這兩年可能經歷的事多了,反而沒有了之前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開始逐漸和李家頻繁走動不說,還開始巴結何夫人和李駒。   李長青之前只是冷眼旁觀,不以為意。可自從李謙突然被任命為京城守備之後,李長青的心思就又活絡了起來。   在他看來,得想辦法讓他這個侄兒李麟離李家遠一點才行。至少得讓他不能去打擾李謙才是。   柳籬很贊同李長青的觀點。原想跟李謙提一提,但想到李謙這些年來一直忙著擴張勢力,未必會管這些婆婆媽媽的事,姜憲也不是平常的女子,對於這樣的騷擾多半不會放在心上。但這次姜憲會帶著慎哥兒回去,孩子還小,他想到了李麟的兒子李冕,時常會背著大人欺負承哥兒,續哥兒啟了蒙,多半都在學堂,大人又不好跟孩子計較,只能避開。   可郭氏意難平,又不好明著教孩子打人,只好在李冕每次過來的時候就把承哥兒拘在屋裡……   柳籬怕慎哥兒不知道彼此之間的親疏關係,就覺得有必要提前跟慎哥兒說一聲。   孩子打了孩子,大人若是認真了,那大家不妨都認真起來。   高妙容把李冕當心肝,若是李冕不願意到李府來了,高妙容也就不會過來了。沒有女人摻和這些事,就會簡單很多。   可慎哥兒好像天生就懂這些似的,他的話只是剛剛開了個頭,慎哥兒就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   誰說慎哥兒是個缺心眼的,人高馬大,只知道用拳頭?   他身上流著的可是嘉南郡主的血。   那可是個沒理都不饒人的!   柳籬微微地笑,忍不住摸了摸慎哥兒的頭,笑道:「我是怕你叫錯了人,所以提前跟你說一聲。」   慎哥兒眨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笑眯眯地點著頭,道:「我知道!我知道!李續多半是個軟腳蝦,被李冕那小子欺負了,想我跟他出頭。不過,柳先生,你為什麼要幫他們傳話?肯定是我祖父也看不下去了!鍾叔父曾經跟我說過,讀書人都是只說不做的,打到他們害怕就行了。李續和我是同一個祖父,可他外祖父卻是個讀書人,他肯定每次都只會跟李冕講道理!」   柳籬目瞪口呆。   慎哥兒卻小手一揮,很是霸氣地道:「這件事你就交給我好了。不過,你這個人也夠陰險的了,居然到我這裡來告黑狀!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我娘的。我娘說過,給人當擋箭牌也沒什麼,關鍵得看值不值得。我正好有件事要求你,你到時候可別忘了你欠我一個人情才是!」   柳籬聽著這話哭笑不得,也是有心逗他,道:「我什麼時候欠你的人情了?你若是不願意幫就算了,這是你們兄弟之間的事。你怎麼賴到我身上了!」   慎哥兒冷哼,斜著眼睛看柳籬。   柳籬有一瞬間以為看到了孩童版的姜憲。   「你用不著哄我!你們這些做幕僚的,說話總喜歡說一半藏一半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心以後我給你穿小鞋!」慎哥兒道。   柳籬忍俊不禁,最後道:「你會有事求我?我得掂量掂量才行!」   誰知道慎哥兒卻道:「我一時還沒有想好,你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就行了!」   柳籬抑制不住地再一次笑了起來。   他把這件事說給姜憲聽。   姜憲聽了也直笑,頗為感慨地道:「慎哥兒身邊的人太多了,他又是個喜歡自己拿主意的,我現在主要的事就是陪著他,免得他長歪了。」   柳籬笑道:「我覺得慎哥兒這樣很好。爽快又不失細膩,走到哪裡都不會吃虧。」   就和李謙一樣。   李謙給人的第一感覺是個開朗燦爛的男子,實則卻老謀深算,讓人上當卻不自知。慎哥兒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實則心裡什麼都清楚。   這樣就很好。   姜憲卻道:「李麟又做了什麼事冒犯到老爺子了不成?老爺子居然要把李麟撇得遠遠的?」   柳籬聽著不由輕輕地咳了一聲,很想說一句「你們母子可真像」,可想到他面前坐著的是嘉南郡主姜憲,他覺得他還是恭謹一點的好,遂正色地道:「大事倒沒有,小事卻不斷。現在大家都知道大人的侄子是個扶不上牆的了,什麼小便宜都要貪。大人的意思是,想讓三爺接手家裡的事,正式幫著家裡打理庶務,所以郡主回去之後,大人就想趁著他在的時候把家裡的事當著大家的面都交待清楚了。」   這樣,李麟在李家的存在感就更低了。   可李長青現在才四十幾歲,會不會太早了點?   柳籬道:「我也覺得有點早。可大人說了,有些事宜早不宜遲。等到王爺走得更遠,權勢更大的時候再來和李麟撇清,不免會有人說閒話。」   連自己的親兄弟都和李謙隔著房頭了,李麟這個堂兄弟就隔得更遠了。   就算是有人非議,誰家還沒有幾個爛親戚呢!   姜憲倒挺認同李長青的意思,不過她還是要問問李謙。   李謙對自己的兄弟姐妹還是很照顧的。   柳籬笑著告辭了。   姜憲寫了封信給李謙。   在去太原的半路上,姜憲收到了李謙給她的回信,說家裡的事全都交給姜憲,姜憲怎麼處置都沒有關係,並在信中和她說起了京城的情形,包括幾個衛所統領來見他的一些情景。   紫禁宮現在雖然空著,可該有的防衛卻一樣都不能少,禁衛軍統領跟著趙璽走了,卻留了一個副統領的職位。   李謙想讓王瓚升任副統領,守護太皇太后的安危。這樣太皇太后也會感覺心裡踏實一些。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42章太原   姜憲接到信沉默了半天。   前世,她趕走了高嶺,任了王瓚為禁衛軍統領。沒想到兜兜轉轉,今生王瓚還是做了統領禁衛軍的人。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慎哥兒和柳籬坐在一輛馬車裡,兩人正在討論數術。   照柳籬的話,很多人一輩子都數不清十以上的數字,甚至有些縣令、知府連自己治下有多少畝地都鬧不清楚。朝廷很應該廣納人才,像這種擅長算術和天文、歷學的人也應該有一席之地才是。   慎哥兒很是認同,還和柳籬舉例:「冰河的數算就很好,每次府裡的小丫鬟去買東西,都喜歡讓他去幫著算帳,我們府上的苗兒就是這樣嫁給他的。」   苗兒原是姜憲身邊的三等丫鬟,卻是長得最好看的一個。   因冰河特別擅長數算,就對冰河很是另眼相看。冰河也看中了苗兒長得漂亮,就主動求了李謙,把苗兒給了他做媳婦。他們成親的時候,慎哥兒還主動去坐床了,所以他的印象很深刻。   柳籬呵呵笑,趁機告訴他「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不然冰河也不可能娶到個這麼漂亮的媳婦了。   慎哥兒雖然不以為然,但跟著柳籬學些基礎的算術,進步卻是一日千裡,很快就能心算兩位以上的數字了。   柳籬特別的高興,非常用心的教著慎哥兒。   這樣不緊不慢地走了十來天,終於到了太原。   李長青早就得了信,親自到太原城門口迎接他們。   胡以良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跟過來湊在李長青身邊陪著說話。   要說李長青和胡以良兩個人相處得還真不錯。在李長青看來,胡以良這個人除了小氣,倒沒有其他的什麼壞毛病,而且自他來太原之後,就一直對他頗為友善。在胡以良看來,李長青這個人出手大方,為人豪爽,兒子兒媳婦如今已是當朝手握重權的人物之二,對自己卻始終很是尊重,是個值得交往的人。   倆人你來我往的,倒是越看越對眼,最近這段時日還悄悄地在一起做了幾樁賺錢的買賣,讓胡以良發了筆小財。   胡以良忍痛割愛,見到慎哥兒的時候送了個實心的金珞項圈給他做見面禮。   慎哥兒趁著母親和胡以良、李長青寒暄的時候忍不住小聲問柳籬:「這人誰啊?居然送我個金項圈?幹嘛不直接送我幾個金錁子好了?」   柳籬忍不住嘴角微翹,向他解釋了胡以良的身份。   慎哥兒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姜憲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喜歡講故事給他聽。可姜憲從來不講那些孝經上的故事,而是給他講那些家長裡短。比如金家和他們家是什麼關係?魏氏又是出身什麼門第?夏哲在陝西這些年了為什麼都沒能擢升?胡以良又有什麼小嗜好……他居然在今天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人物!   李長青卻不耐煩陪著胡以良應酬姜憲。   他說了幾句場面話,就走到了慎哥兒的面前,一把將慎哥兒抱了起來,親了親他的面頰問他:「你可曾想過祖父?祖父在太原,可是天天都惦記著我們慎哥兒呢!」   慎哥兒嘻嘻地笑,嫌棄祖父的鬍子扎人。   李長青立刻承諾明天就去剃了鬍子。   慎哥兒這才笑道:「我也想祖父啊!我還經常給祖父寫信,難道祖父沒有收到?是幕僚幫著回的信?」   「不是,不是。」李長青忙道,「你給我寫信,我怎麼會讓幕僚幫我回信?我就是想見見我們家慎哥兒,你幾年都難得回來一趟。」   慎哥兒嘿嘿地笑。   李長青看著就從心裡都覺得高興起來。   他道:「續哥兒和承哥兒原本都準備來接你的,可我怕你們今天進不了城,就沒帶他們過來。等會兒回去了,你可得跟續哥兒和承哥兒好好打個招呼。續哥兒還記得你小時候為他出頭的事呢!」   慎哥兒心裡不以為然。   連個李冕都搞不定的傢伙,肯定也是個性子懦弱的小孩子。   胡以良在巡撫衙門擺了酒筵,要給姜憲接風。   姜憲忍不住嘴角微抽。   胡以良這樣,也算是死性不改吧?   「我一個人回來的,去巡撫衙門不大方便。」姜憲委婉地拒絕了胡以良,「我還是不過去了。等下次王爺和我一起回太原,再去拜訪你也不遲。」   胡以良見姜憲態度堅決,也就沒有堅持。   眾人進了城,在岔道上分了手。   胡以良回了巡撫衙門,姜憲等人回了李府。   李和青從頭到尾都抱著慎哥兒,好像放到地上就會沒了似的,寶貝得不得了。   回到家裡,何夫人帶著郭氏等人在垂花門前迎接。   李家的規矩都是姜憲進門之後一點點的培養起來的,比尋常人家的家教要嚴一些。   姜憲上前見過何夫人和郭氏。   慎哥兒站在姜憲身後,直打量站在郭氏身後的續哥兒和承哥兒。   續哥兒激動不已,沒等他娘介紹他,他就一溜煙地跑到了慎哥兒的面前,高聲道:「大哥,你還記得我嗎?我現在也教弟弟釣魚。不過不能在祖父的書房裡釣了,可以在家裡的大湖裡釣魚玩兒!」   這有什麼值得吹噓的?   慎哥兒不以為然地暗自撇嘴。   他早好幾年就開始跟著師傅鄭緘到處釣魚了,而且還是用的像大人那樣的大竿子,大魚竿。可當他看到續哥兒正用他那亮晶晶像葡萄似的眼睛望著他的時候,他忍不住拍了拍續哥兒的肩膀,道:「挺好,挺好。連你弟弟都會鉤魚了。」   續哥兒歡快地低笑,拉了他弟弟介紹給慎哥兒。   等大人們說完了話一回頭,三個小孩子已經玩到一塊兒去了。   李長青很是欣慰。   郭氏則是鬆了口氣。   別人都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爺爺寵孫子。可到了他們家全都顛倒了。雖說續哥兒和承哥兒都養在李長青的膝下,可老爺子最疼寵的卻是慎哥兒。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是要送一份給慎哥兒的。她有點害怕孩子們不合。   現在幾個孩子能玩到一塊兒去,她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   大人孩子這麼認了一通,又帶著慎哥兒去給李雪請了安,這才到何夫人的正房用了晚膳。   姜憲這段時間趕路夜裡都沒有睡好,用過晚膳,大家就散了。   路上,姜憲摟著兒子道:「這屋裡你最喜歡誰?為什麼會喜歡他?」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43章孩子   慎哥兒這些日子一直在馬車上,又跟著柳籬學數術,腦子用的多,人就容易疲憊,今天是因為到了個新地方,見到了多年未曾謀面的祖父和兩個堂弟,非常的高興,興奮的很,這才一直支撐到了現在。等散了席面,上了去西跨院的馬車,他的人一放鬆下來,倦意就一陣高過一陣的襲來,姜憲問他話的時候,又正好抱著他在懷裡輕輕地拍著,慎哥兒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忍不住的直打架,姜憲的話落在他的耳朵裡,就變得模模糊糊的,他打著哈欠隨意地道:「我最喜歡祖父,他什麼都給我買。也喜歡兩個弟弟,不過他們沒有二叔父家的弟弟聽話漂亮,也喜歡三嬸,喜歡三叔父……我都喜歡!」   姜憲哭笑不得。   她原本是想叮囑兒子要好好地和兩個弟弟相處的,要有大哥哥的樣子,不可欺負續哥兒和承哥兒,誰知道卻引出了他最喜歡李長青來!   不過,李長青也的確是對慎哥兒掏心掏肺的,不怪孩子喜歡他。   她想到剛才慎哥兒和李駒的兩個兒子相處的情景,就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了,失笑著親了親慎哥兒的額頭,輕輕地拍著他道:「我們慎哥兒等會兒再睡,馬上就要到西跨院了。」   慎哥兒的身材隨了李謙,比一般的孩子長得都要高大,他三歲的時候姜憲就開始抱不動他了。   慎哥兒把頭擱在母親的肩膀上蹭了蹭,找了個更舒適的位置又閉上了眼睛。   姜憲愛憐地摸了摸兒子的頭,心疼他小小年紀就跟著自己到處奔波。不過,等他們搬到了京城後就好了。到時候孩子就有個安穩的地方好好讀書了。   馬車停在了西跨院的門口,姜憲等慎哥兒睡了一會兒才把他給喊醒。   慎哥兒揉著眼睛,懵懵懂懂的被姜憲拉著進了屋,在柳娘子等人的服侍下草草洗漱了一番,翻了個身就又沉沉地睡著了。   姜憲坐在旁邊笑著看了他一會兒,這才回屋盥洗。   第二天一大早,她還沒有起床,就聽到外面一陣歡聲笑語聲。   慎哥兒的聲音夾雜在其中,笑得尤為歡快。   姜憲一面由著繡兒服侍她穿衣,一面笑道:「這是怎麼了?」   繡兒恭謹地道:「少爺還沒睡醒老爺就過來了,也不讓人叫醒少爺,就坐在那裡等著,等少爺睡醒了就帶著少爺出去用了早膳。少爺回來高興極了!聽說用過早膳老爺還帶著少爺去騎了馬,去早市買了些琉璃球之類的小東西回來,老爺正在院子裡陪著少爺玩呢!」   這麼早就跑到兒媳婦住的院子裡,好嗎?   姜憲不由在心裡腹誹。   覺得李長青越來越不把她當兒媳婦,她反而像李長青養的一個兒子,有什麼不好跟李謙說的事都通過她來傳話,有時候還和她商量家裡的一些大事。   她壓根就不想給李長青當幕僚好不好?她只想要在家裡相夫教子……不過,李謙常年不在家,她就是想相夫,好像也沒有什麼機會,倒是慎哥兒,許是因為太無聊了,她又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她很多時候都是把慎哥兒當大人看的,她又有心陪伴,倆人常在一起嬉戲。   姜憲穿戴梳洗好了出了門,李長青已經走了,慎哥兒正一個人在院子裡抽著個很大的陀螺在玩。雪白的小臉上掛著小汗珠。看見姜憲還大聲地道:「娘,您快來看,祖父給我買的新陀螺!」   她吩咐身邊的丫鬟去打水給慎哥兒洗個澡,一面走過去一面道:「這麼冷的天,你出了這麼多的汗,也不怕著了涼!趕緊給我回屋去。就是要玩,也到屋裡玩。」   或者是已經玩了一會兒,嘗過鮮了,慎哥兒並不執著,笑著把鞭子遞給身邊服侍的小廝,任由柳娘子用熱帕子給自己擦了擦臉,這才歡歡喜喜地上前抱了姜憲的肩膀,笑道:「娘,沒事。我這身上的汗是跑馬跑出來的。原來我們家還有個馬場,那裡可以隨便跑馬!我和祖父說好了,以後他每天早上都陪我去跑馬。」   姜憲一直知道慎哥兒喜歡這些能活動身體的事,李長青的騎射那可是在千軍萬馬中練出來的,不說是一等一的,教個孩子還是讓人放心的。   她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應著兒子「好啊」。   續哥兒和承哥兒像小爆竹似的跑了進來。   身後跟著一大群僕婦。   承哥兒像是在和續哥兒玩什麼有趣的遊戲似的,咯咯地笑著跟在續哥兒身後。   看見慎哥兒正依在姜憲的懷裡,承哥兒還好,續哥兒明顯的一愣,面色泛紅,忙停下了腳步,規規矩矩地上前給姜憲問安。   姜憲倒很喜歡郭氏的這兩個兒子,都被郭氏教導得很好,性子溫和,因而也少了點銳氣。不過,世家子弟多是如此,姜憲看到這兩個孩子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和認同感,雖然沒怎麼深接觸過,卻能立刻就知道怎麼跟他們打交道。   「不用這麼多禮!」她溫聲地問續哥兒,「你們用過早膳了沒有?」   續哥兒恭敬地答著姜憲的話,承哥兒看見哥哥的模樣,也有樣學樣地站在旁邊聽著兩個人說話。   慎哥兒卻沒有續哥兒和承哥兒這樣有禮,他是被嬌寵慣了的,李謙覺得他是男孩子,要什麼就得自己去爭取,常常鼓勵他做自己覺得對的事,他的膽子就特別的大。   等姜憲問完話,他就抱起了承哥兒,對姜憲道:「娘,我們去我屋裡玩了!」   姜憲很想囑咐他一聲「好好和弟弟們玩」,但又想到李謙常提醒她要相信慎哥兒,要在人前給他留面子,她就把那話咽了下去,只是笑盈盈地道:「你們都用過早膳了,那我就不讓小丫鬟給你們上點心了,吃點瓜果就好。」   慎哥兒點頭,示意續哥兒跟上,兄弟三個人去了他的房間。   領著他們過來的僕婦昨天姜憲見過,是郭氏陪嫁過來的乳娘,忙上前向姜憲致歉,道:「兩位小少爺都喜歡大少爺,原本應該由三少奶奶親自帶過來的,可西街的大少奶奶帶著那邊的冕少爺過來了,夫人的經還沒有念完,讓三少奶奶幫著招待,三少奶奶走不開身,只好讓奴婢幫著把兩位小少爺帶過來了。」   慎哥兒說話說的晚,可當他能開始自由的表述時,他就特別喜歡和姜憲說話,就連他發現了他屋裡的小丫鬟找人買了兩根紅頭繩他都會告訴姜憲。柳籬提醒他的話,他轉身就告訴了姜憲,姜憲也就多多少少猜出了郭氏一大早就把兩個孩子送到她這邊來的用意。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44章突兀   京城的功勳、世家,家中的子弟眾多,不要說開國的時候了,就算是到了現在,誰家的孩子要是被人打了,然後由著大人出頭幫那孩子找回場子來,這家人肯定是會被人嘲笑的。   因而姜憲從來不替慎哥兒出頭。   除非是對方家裡的長輩先出了手。   別人可能會覺得郭氏在這上面有點懦弱,姜憲卻很能理解。   她雖常年不在太原,可還記得上次續哥兒被比他小的李冕推了卻不敢還手,可見這孩子是天生的不擅長反擊,承哥兒又比李冕小上兩、三歲,兩個孩子若是抱成一團還好,若是有一個不敢動手,肯定是只有被欺負的份。   郭氏只好把孩子送到她這邊來避避風頭。   姜憲忍不住在心裡腹誹,難道真的像慎哥兒說的那樣,續哥兒的外祖父是讀書人,所以那孩子天生就不會打架?可郭永固也是一個牛人,外孫不至於被人欺負了還不敢還手吧?   她讓柳娘子在慎哥兒屋裡服侍著。   柳娘子派了人來告訴姜憲,說三個孩子玩得很好,續哥兒以慎哥兒馬首是瞻,承哥兒則是全聽哥哥續哥兒的,慎哥兒又是個素來有主見的,雖然說三個人在一起玩是慎哥兒說了算,可慎哥兒也不是一味地只顧著自己,他別彆扭扭地陪著承哥兒玩了半天丟沙包,直到承哥兒心滿意足了,坐在那裡由自己的乳娘餵著喝羊乳,慎哥兒才鬆了口氣,癱坐在了旁邊。   姜憲直笑。   她和李謙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就怕他養成唯我獨尊的習性,因此常把董家、謝家的孩子叫到家裡來玩,讓他知道什麼是謙讓、周到。如今看來,還是有點成效的。   姜憲就準備給李謙寫封信,告訴他自己的行蹤。   有何夫人那邊的小丫鬟過來稟她,說是高妙容帶著孩子過府來了,何夫人請她過去聚一聚。   從前何夫人有什麼事都是自己過來找她,像這樣請她過去的情況只遇到過一、兩次,而且還是她剛過門的時候,那會兒何夫人還拿不準,像丁夫人這樣的身份地位的人過來拜訪時應該是誰去見誰。   姜憲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了。   想必何夫人也不喜歡李冕和續哥兒、承哥兒多接觸。   何夫人向來頗為偏袒自己親生的子女。   姜憲想著郭氏,笑著應了。換了件衣服,去了何夫人那裡。   幾年不見,高妙容倒是一點沒有變,還像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似的,眼角眉梢絲毫看不出是已有個五歲大的兒子的婦人了,而且她還聽說高妙容中間又小產了一個孩子,可見高妙容一直以來都過得不錯。   高妙容見了姜憲,笑吟吟地起身和她打招呼,並讓孩子喊她。   姜憲見李冕的眉眼長開之後倒是越來越像高家的人,坐下來給了孩子見面禮之後,就沒再說什麼,只聽何夫人和高妙容說話。   「郡主難得回來一趟,我過來一是想給郡主請個安,二是想來看看郡主哪天有空,到家裡去竄個門。」高妙容摟著兒子笑著對姜憲道,「我們也有好幾年沒見了。不知道慎哥兒長得像誰?我上次見著的時候看那個子就比尋常的孩子要高。」   郭氏是一句話也不說的,起身給只喝了一口茶的姜憲續茶水,顯然是不想和她說話。   姜憲也懶得和高妙容兜圈子,直言道:「慎哥兒長得像他爹,還是比尋常的孩子個子要高些。至於竄門,我們過兩天就要回汾陽去祭祖了,回來之後就應該要啟程去京城了,也不知道時間上來不來得及。只能到時候再說了。」   高妙容卻十分有誠意的樣子,笑道:「這飯總是要吃的。郡主就別和我客氣了。要不我定個好日子,郡主直接去就是了?」   這天下還沒有誰敢勉強她去做客的!   姜憲聽著差點笑出聲來,索性道:「就是親戚,我現在也很少竄門了。上次出門,還是陝西巡撫夏大人家的夫人做壽,夏大人親自來請,王爺又正好想讓我出門走動走動。如今王爺不在,我就更懶得出門了。你的心意我領了。這兩天我準備歇息歇息。連軸趕路,有點累了。」   高妙容可能沒有想到姜憲如此不給面子,臉上燒得慌,頓時有些坐立不安,想拂袖而去。可又想到她有求於姜憲,只好耐著性子當沒有聽懂,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道:「原來如此。那我就不打擾郡主休息了,不在家裡設宴,過來陪著郡主聊聊天就是了。」   「這樣也好!」姜憲目光微閃,笑道,「我回來之後還沒有見到雪娘,這些年來我們都不在太原,辛苦三弟妹在二老跟前盡孝,也辛苦雪娘妹妹承歡二老膝下,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乾脆請了雪娘過來,大家一起聚聚好了。」   郭氏聽著,不由朝姜憲眨了眨眼睛,面露欽佩之色。   雪娘前兩年嫁了人,還是李長青給她挑的人。當時李謙和姜憲都派人送了厚禮過來。她婆家對她像菩薩似的供著,她也會做人,依舊像從前那樣常回來陪伴何夫人。   不管是郭氏還是姜憲,都覺得和高妙容糾纏降低了自己的格調,不如讓朱雪娘來和她計較好了。   高妙容聽著面色微變,眼底閃過一絲怒意。   她好不容易才把滿腔忿然壓了下去,可這些年到底被李麟慣壞了,面上還是帶出了幾分不平來,笑容也很勉強,道:「冒冒然地把雪娘叫來也不好。何況我家裡還有事,之前也不知郡主還打算請客,怕是坐一會兒就要回去了……」   姜憲才不管高妙容呢,想到自己回來後還沒有見見朱雪娘,等到過兩天大家看著她休整好了恐怕會一窩蜂地過來拜訪她,到時候她就未必有空見朱雪娘了。既然朱雪娘幫了她不少忙,關鍵的時候她就應該抬舉抬舉朱雪娘,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擺個家宴,請了朱雪娘來,讓朱雪娘走出去也有面子。   她直接問郭氏:「這個時候整桌席面來得及嗎?」   郭氏立刻配合姜憲,笑道:「這裡又不是那窮鄉僻壤,就算家裡來不及準備了,不是還有那酒樓飯莊嗎?讓他們送一桌來就是了。」   還可以讓那些人幫著傳話,說今天李家有家宴。   姜憲突然覺得李長青的運氣真是不錯。李麟、李駒的媳婦都是妙人。   和這樣的人打交道真是件愉快的事!   「我對太原不熟,」姜憲含笑道,「這件事就勞煩弟妹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45章臨時   李家缺廚子嗎?   當然不可能。   想當初,李謙去京城,李長青為了招待好那些官吏,就讓李謙帶了好幾個擅長各種菜系的廚子過去。李謙送給姜憲的第一件禮物紅豆餅就是自家廚子做的。   郭氏這麼說,不過是要讓太原城裡的人都知道,朱雪娘雖然是何夫人的乾女兒,可這個乾女兒卻是被李家當成正經的姑奶奶一樣看待的,姜憲回到了婆家,李家擺家宴,還有朱雪娘的一份。萬一朱雪娘和高妙容有了衝突,那也是李家自己的事,朱雪娘就有了立場和底氣,旁人最好不要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   這也算是給了朱雪娘一柄尚方寶劍,可以便宜行事。   郭氏這是在徵求姜憲的意思,姜憲若是答應了,也就表示支持郭氏這麼幹。   這屋裡坐著的人都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郭氏知道,姜憲知道,高妙容更是知道。   高妙容氣得發抖。   只有何夫人,懵然地在那裡問道:「你公公不是前幾天還請了個做湘菜的師傅回來,說是要讓慎哥兒嘗個新鮮嗎?怎麼又要到外面去叫席面?太原城裡的人知道了該怎麼看我們家?難道連個廚子也養不起了?」   「那倒不是。」郭氏此時底氣十足,和何夫人說話不免多了兩分強勢,道,「郡主難得回來一趟,我想陪郡主多坐坐,也就懶得理會廚房的事了。就在外面叫兩桌,正好讓郡主嘗嘗太原菜,到底是和京城不一樣的風味。」   雖說她們不用親自下廚,可吃什麼菜用什麼酒卻是需要主持中饋的主婦來定的,自那年郭氏和金家的女眷起了衝突,李長青毫不猶豫地維護了兒媳婦,事後還誇兒媳婦做的對,不愧是大家出身之後,何夫人就與有榮焉,絞盡腦汁地想把李雪主持中饋的權利拿回來給自己的兒媳婦。李雪原就夾在李麟和李長青之間不自在,當年之所以接手李家內院的瑣事,一是為了報恩,二是因為何夫人實在是不合適,如今見郭氏聰明能幹,她心裡十二萬分的願意,看出何夫人的心思之後,她主動和李長青商量,把李家的中饋交給了郭氏。   郭氏也樂意。   她從小就是被當成當家主母培養大的,這些事對她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且容易,又因為比李雪更名正言順,她做起來也就十分的得心應手。   何夫人非常的高興,逢人就誇獎郭氏。   她還準備等姜憲回來的時候讓郭氏好好表現一番,讓姜憲大吃一驚。   現在郭氏說要到外面叫席面,她只當是郭氏想偷懶,心裡雖不願意,可郭氏是她嫡親的兒媳婦,她怎麼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拆郭氏的臺,遂也不再細問,笑盈盈地直說好。   郭氏就讓自己的乳娘親自去請朱雪娘,並且當著何夫人等人的面叮囑自己的乳娘:「你就說之前不知道郡主有什麼打算,家宴的事也就定不下來。正巧今天麟大奶奶帶著孩子過來竄門,郡主又沒有什麼事,就臨時攢了個局。好在都是一家人,也就不講究什麼了。讓她帶了姑爺過來用膳。若是她那邊有什麼事也不打緊,慢慢收拾,晚膳我們也一起用。不過我們下午想打葉子牌,她若是能來湊個角兒那就最好不過了。」   原本這樣的家宴是要提前幾天通知的,這樣臨時去告訴人家,是很不尊重人的,郭氏這樣一番解釋,也勉強能說得通。   朱雪娘得了信,不免會在心裡盤算半天。   倒是她婆婆和夫婿,原是跟著李長青的土匪,和她家倒是門當戶對,不過是這些年來跟著李長青見了些世面,不懂得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她婆婆只想著李家的家宴,誰也不叫,單叫了她兒子和兒媳婦去,臉上有光,十分的歡喜,一面催著兒子去庫房裡揀些好東西帶著做禮品,一面催著兒媳婦快點梳妝打扮,早點過去,不要耽擱了午膳的時辰。   朱雪娘不由笑著安撫她婆婆,道:「我就是打扮成一朵花了,郡主還能稀罕不成?您也不用慌張,帶信的人不是說了嗎,是家宴。心意到了就成了!」   她婆婆不以為然,道:「來給我送信的可是駒三奶奶身邊的乳娘。」   從前來請朱雪娘的,不過是何夫人身邊的尋常婆子。   現在李府是郭氏當家,郭氏身邊的人水漲船高,早就壓過了何夫人身邊的人。   朱雪娘就開玩笑地道:「若是郡主身邊的人來請,我們也兜不住這福氣啊!」   誰知道她婆婆居然很認真地想了想,道:「還真是這個道理!」   她不由失笑,抓緊時間打扮了一番,和丈夫帶著東西就去了李府。   朱雪娘的夫婿由李駒招待,戰戰兢兢的沒有吃好。朱雪娘被郭氏安排跟高妙容坐在一個桌,也沒有吃好。   她尋思著,多半是高妙容又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惹得郭氏和嘉南郡主心裡不高興了,出手教訓高妙容都嫌抬舉了高妙容,所以讓自己來幫著擋一擋。   果然,用午膳的時候,她沒有看見慎哥兒等人,李冕被安排在高妙容身邊的一個小桌子上,由身邊服侍的人在餵飯。   朱雪娘不免要問起來。   郭氏笑道:「被公公接去了外院的書房,說是好久沒有看見三個孫子了,今天要考考他們的功課。」   高妙容心裡清楚,他們這是怕李續、李承跟李冕有矛盾。她覺得這樣很好。免得每次都說是他們家李冕欺負了那兩個孩子。   李冕卻想要和續哥兒、承哥兒一起玩。   這兩兄弟都是和軟的性子,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有時候有了爭執,他就把他們打一頓,特別是承哥兒,就算有續哥兒在旁邊拉著他也能打幾下。母親每次都喝斥他,可只要母親喝斥他的時候他兩眼淚汪汪地向母親保證再也不敢了,母親就會原諒他。他也就不怕母親的喝斥了。   「我要和續哥兒、承哥兒玩。」李冕說著,就要溜下小飯桌。   他的乳娘及時地抱住了他。   高妙容喝道:「你好生生地在這裡吃飯。他們去你叔祖父那裡了。等他們回來才能陪你玩。」   郭氏聽著心裡就是一陣不舒服,恨不得三個孩子全留在李長青那裡不回來才好。   朱雪娘是親眼見過三個孩子怎麼打架的,不免有些同情郭氏。   郭氏的兩個孩子真的一點都不像李家的孩子,心地太純善,走路遇到個螞蟻都會避開,看見小貓小狗的,必定要餵兩口點心才走。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給大家推薦一本書:   《首輔養成日常》作者:不要掃雪   簡介:林初彤死的時候不過二十三,重回十四歲,她改變了自己亦攪亂了棋局。   順手救下的未來首輔竟成了這一世的最強後盾,所謂大奸大佞卻是待她最好之人。   好吧,這其實是一個養成與反養成的故事。 第946章小狗   朱雪娘忍不住就朝郭氏望去。   郭氏眼裡閃過一絲寒光。   朱雪娘就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她從來不敢小視李家的這位駒三奶奶,她和嘉南郡主不一樣,嘉南郡主那是一力降十會,駒三奶奶郭氏卻是賣了你你還在給她數錢。   既然被郭氏的人叫來了,她就不可能全身而退。好在不管是郭氏還是嘉南郡主,都不是那種過河拆橋,不講臉面的人。   朱雪娘索性道:「郡主回來了,又正好沒事,三嫂說我們陪著郡主打打葉子牌。到時候大嫂也來參加吧!孩子還小,在旁邊肯定是呆不住的,不如讓他身邊服侍的帶他去穿堂那邊跳百索或是在炕上玩丟沙包吧,免得孩子覺得無聊!」   這裡可是李家,只要李冕不當著大人的面和續哥兒、承哥兒起衝突,背地裡這李冕是佔不了便宜的。   高妙容顯然也是知道的,她很想馬上抱著孩子回家,可姜憲已經明確地拒絕了她的邀請,她要是沒等李家的家宴結束就提前離開,太原城裡那些喜歡嚼舌根的不免又要傳李麟因她的緣故不得李長青的喜歡,連帶著李麟在李謙面前也沒有什麼面子,一些明著很賺錢的路子寧願給外面別的人去做也不給他們做芸芸,讓李麟這兩年的處境越發的艱難起來。   原本她是無所謂的,可去年出嫁後回娘家小住的施家三小姐宴請她們這些從前的閨蜜時,那行事做派間流露出來的富貴,卻讓她心中不平。特別是施家小姐又告訴她,因為朝廷要南下,她婆家覺得金陵以後會成為當朝最繁華的地方,所以在金陵一口氣買了四、五個鋪面,生了兒子的兒媳婦每人都分得了一間,施家三小姐進門沒多久,還沒有動靜,她就用娘家給的陪嫁跟著買了一間鋪子,如今已經開始收租了,每年有三百兩銀子的收益。   高妙容這才發現家裡這幾年雖然不愁吃穿,可要想一口氣置下些田莊、鋪面卻拿不出那麼多銀子來。   她這才願意來李家走動,和李家緩和一下關係。   那她就萬萬不能在家宴中途離開。   可讓她陪著姜憲打葉子牌,她覺得這完全是郭氏的陰謀詭計——幾年前慎哥兒一把將冕哥兒推坐在了地上的事,她可沒有忘記。   就像她的兒子打了別人家的孩子,她最多也就是喝斥一頓,難道還會為了別人家的孩子打自家的孩子不成?她相信姜憲也是這樣的人。   所以她的兒子若是在這裡吃了虧,也就是白吃虧。   這些念頭在高妙容腦海裡也不過是一閃而過。   她笑道:「我的葉子牌打得不好,我就不參與了。我在旁邊給二嬸看著好了,順帶照看一下孩子。」   朱雪娘可不敢吭聲。   她不知道郭氏這麼做是不是還有後手。   姜憲是看見她在那裡作就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更懶得吭聲。   郭氏只好道:「那也行!誰讓大嫂帶了孩子過來。還是孩子要緊。葉子牌什麼時候不能打?」   這話說的十分有道理。   可郭氏心下卻暗暗有點可惜。   要是李冕在李家落了單,她是無論如何也要教訓一下這孩子的。   一撥人各懷心思的上了牌桌。   可能最沒有想法的就是姜憲和何夫人了。   姜憲是無畏,何夫人是無知。   大家消磨了快一個時辰,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   不用誰吩咐,已經有小丫鬟一溜煙地跑了出去,很快又折回來稟道:「大少爺,二少爺,三少爺從老爺那邊回來了,還帶了一條小黃狗,聽說是老爺送的。」   郭氏聽著就嚇了一大跳,忙道:「小黃狗?是怎樣一隻小黃狗?」   此時大戶人家都時興養哈巴狗,可那毛色多是雪白的。   那小丫鬟是從李家的家生子裡選拔上來的,從前在李家的莊子上跟著父母一起生活,認得那狗。聞言笑道:「就是莊子上家家戶戶都養的那種狗,看家護院最靈不過,有時候家裡種了瓜果,也讓它們幫著防賊。」   郭氏聽著手一抖,差點就把牌掉落在了桌子上,聲音裡已透著慌張,高聲地喊著她貼身的大丫鬟:「快去把那狗給……」她想說「弄走」,轉念想到這狗是李長青給的,只能中途改口,道,「先讓人養著馴好了,等那野性磨掉了,再跟三位少爺玩。小孩子家手上沒個輕重的,若是把那狗惹急了,咬著了少爺怎麼辦?」   郭氏主持著中饋,家裡的僕婦都聽郭氏的吩咐,她這麼一說,那小丫鬟也沒有多想,應了一聲就跑了出去。   儘管這樣,郭氏還是坐不住了,她對姜憲道:「郡主有所不知,我小的時候,可是親眼看見有人被狗咬了,沒幾天就死掉的,孩子們還太小,不適合養狗。」   李家是行伍出身,很多想法和郭家不一樣,郭氏是知道的,所以這個時候,她只有盼著姜憲能出面拒絕李長青。   姜憲不由在心裡笑。   續哥兒、承哥兒那麼乖順的兩個小孩子,怎麼可能惹到狗急了去咬人?要說狗咬人,那也肯定是咬慎哥兒!   不過,她對李長青有著莫名的信任。   李長青把幾個孩子看得這麼重,不可能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他既然把這狗送給了三個孩子,想必就不會有這方面的安全問題。   「那我們就去看看好了!」姜憲見郭氏神不守舍的,覺得這牌也難以繼續打下去了,乾脆站了起來。   郭氏連連稱是。   何夫人也很擔心。   大家或前或後地往外走。   冕哥兒已像個小爆竹似的衝了出去,嘴裡還喊著:「叔祖父居然送給續哥兒和承哥兒一條狗!我也要!我也要養條狗!」   高妙容聽著面色一沉,伸手就要去拽冕哥兒,可冕哥兒像條泥鰍似的身子一扭,就躲過了高妙容,衝了出去。高妙容臉色大變,小跑著追上前去。   郭氏生怕先她出去的高妙容母子又欺負她的兩個兒子,心中焦急,也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外快走。   等到姜憲出了廳堂,就看見承哥兒拿著個剛剛折下來的打竹枝惹著個小奶狗。   姜憲鬆了口氣。   郭氏卻一點也沒有放鬆,忙朝著承哥兒喊道:「你養狗就養狗,逗它做什麼?小心它咬你!」   承哥兒說話還有點不穩,又被郭氏嚇了一下,說話不免有些不順暢:「我,我沒有,祖父說,它,它不咬人!大哥說給我養著!它是我的小狗!」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大家都有點不明白。   之前還以為是李長青送了條狗給慎哥兒,怎麼慎哥兒又把狗送給了承哥兒?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給大家推薦一本書:西木子的《步步驕》:亂世梟雄vs重生貴女的強娶之路! 第947章拳頭   事情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大家不免面面相覷。   一時間氣氛有點詭異的安靜。   李冕卻衝了過去,嚷道:「這小狗真可愛!」話音未落,手已經揪住了那小狗的耳朵,直起身來就要把那小狗給提起來似的。   小狗嚇得「嗚嗚」哀鳴。   承哥兒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大的勁兒,上前就推了李冕一把,叫道:「你,你不許欺負它!」然後彎下身去抱那小狗。   李冕一下子被推得趔趄了幾下,差點就跌坐在了地上。   小狗嗚咽著撲到了承哥兒的懷裡。   承哥兒忙心疼地給它順毛。   高妙容嚇得驚叫一聲「冕哥兒」,慌慌張張地就跑了過去。   李冕身邊服侍的也都圍了過去。   誰知道李冕自己「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一把推開身邊服侍的,跑上前去就抱了承哥兒懷裡的小狗要搶過去。   可能是兩個人常起衝突,就在李冕抱住承哥兒懷裡的小狗時,承哥兒的乳娘急忙上前捏住了李冕的手,面上帶著笑,神色間卻一點也不退讓地道:「冕少爺,您手勁兒大,可別傷著我們家二少爺了!」讓李冕不能再進分寸。   李冕抬腳就朝承哥兒的乳娘踢過去,嘴裡還嚷著「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攔著我?!你給我一邊去!不然我讓我爹弄死你全家!」   姜憲聽著掩飾不住驚愕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把目光落在了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的慎哥兒身上。   就是他們家慎哥兒,也不敢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樣的話!   李麟,膽子可真大啊!   也就在她念頭一轉間,李冕已朝著承哥兒的乳娘連踢了好幾腳。   那乳娘笑著不敢避開,也不敢放手。   小狗卻在承哥兒懷裡驚恐地叫了起來。   續哥兒忙去拉李冕:「你快放手!你把小狗都嚇著了!」   李冕不僅沒有放手,還朝著續哥兒踢去:「這是我的狗,憑什麼讓我放手?理應承哥兒放手才是!」   他說得那樣理直氣壯,大人們都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慎哥兒卻上前把續哥兒一把就拽到了旁邊,然後抓住了李冕的衣領,沉著臉道:「你給我放手!我跟你說話呢!你放不放手?!」   李冕當然不會放手。   從前他這樣罵鬧的時候,李家的兩位堂兄弟都是讓著他的。   因為這是續哥兒和承哥兒的家,他們若是不讓著他,就是他們的失禮。   慎哥兒曾經被謝元希家的淼淼不小心潑過一身菜湯,可母親說,淼淼不是故意的,淼淼很誠心地向他道了歉,淼淼是女孩子,他要讓著淼淼,可母親從來沒有讓他讓著有心撒潑的。   他手一緊,把李冕勒得尖叫著放開了手,死死地拽住了自己的衣領。   高妙容看得心裡一緊,忙上前捏住了慎哥兒的手,道:「快放手,快放手!你這樣會勒傷冕哥兒的。」   慎哥兒見李冕放了手,他也就放了手。   可高妙容卻沒有放手。   從慎哥兒手裡掙脫出來的李冕一跳起來就踢了慎哥兒一腳,而且要不是慎哥兒躲得及時,那一腳就踢到了慎哥兒褲襠中間的地方了。   慎哥兒雖然覺得李冕踢的不是個地方,不是師傅教過的能踢傷人的地方,卻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和惡意。   偏偏高妙容還捏著他的手不放。   這樣繼續下去,他肯定會被打的。   他知道自己在祖父家做客,不由朝姜憲望去。   姜憲的臉已經陰得能下雨了。   她知道高妙容護犢子,可卻沒有想到她居然護到這個程度,連李駒的兒子都不讓,連她的兒子都不讓。   上次,慎哥兒推了李冕,她去道歉,是看在李謙的份上。   她的孩子,連她自己都沒有動過一個小指頭。高妙容憑什麼動她的孩子!?   姜憲沉著臉喊了聲「香扇」。   這小姑娘是七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善堂,且還帶了香兒和墜兒過去幫忙之後,由七姑親自到府裡推薦給她在身邊服侍的人。   她見那小姑娘雖瘦瘦小小的,一雙眼睛卻十分靈活,隱隱覺得這小姑娘不簡單,因而讓她做了個二等的丫鬟,平時也不用她服侍起居,只是出門的時候都會帶上她。   姜憲話音剛落,香扇就從她身後竄了出去,拿著帕子的手不過輕輕拂了高妙容一下,高妙容就鬆了手,香扇順手就牽了慎哥兒的手,把他拉到了旁邊。   高妙容只覺得手上一陣刺骨的疼,「哎喲」一聲就不由自主的放開了慎哥兒,朝手脖上看的時候,又什麼異樣都沒有發現。   李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有個小丫鬟從自己母親手裡搶過了慎哥兒,他頓時心頭冒火,挽著衣袖舉起拳頭就朝慎哥兒揮去。   香扇有片刻的猶豫。   這裡站的全是李家的孩子,孩子打架,大人若是出手了往往有理的都變成沒理了。   她有點拿不準姜憲的意思。   慎哥兒卻已是明白過來。   如果她母親真的要阻止他,就會像上次淼淼潑了他一身湯的時候似的,把他抱在懷裡溫聲細語地和他講道理,怕他不聽勸和淼淼打起來,還特意把他的手腳困在懷裡。   他迅速地從香扇身後跑出來,迎面跳起來就是一拳,沒等李冕近身,就已打在了李冕的臉上。   臉是人身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大家就聽見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咔嚓」聲響,李冕大叫一聲,捂住了鼻子,然後鮮血就從他的指縫間溢了出來。   還沒有等大家意識到出了什麼事,慎哥兒已撲上前去把李冕按在了地上,拳頭如雨點般地落在了李冕的身上。   「冕哥兒!」高妙容尖叫著跑了過去,要拉開打她兒子的慎哥兒。   慎哥兒卻不管不顧,下手更狠了。   李冕痛哭喊疼。   高妙容拉住慎哥兒又被慎哥兒掙脫,兒子的哭喊又讓她六神無主,手腳發軟,被慎哥兒推了一把,差點就摔倒了。   李冕身邊服侍的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拉的,生怕把自己給卷進了這漩渦裡。   續哥兒和承哥兒等人已是完全傻了眼,不知道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慎哥兒把李冕騎壓在地上痛揍。   還是郭氏最先回過神來。   可她看著眼前的情景心裡那個痛快啊!   她大驚小怪般的說著「慎哥兒快放手,那可是你堂弟!小心把他打壞了」,嘴角卻止不住地翹了起來,站在那裡只說不動,還能抽出空來給身邊服侍的人使眼色,讓她們都不要過去插手。   能在郭氏身邊服侍的又有哪個是愚笨之人,大家嘴裡都在勸著,卻沒有一個人上前攔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48章打架   何夫人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可她心裡如同郭氏一樣感到痛快。   她往四周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她,就一把抓住了朱雪娘,決定等會兒若是高妙容向她求助,或者是慎哥兒要吃虧了,她就裝著暈倒在地。   先抓住朱雪娘的手,等會兒需要倒下去的時候也好有個攙扶的。   朱雪娘更是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裡不管是誰她都惹不起啊!   不過,慎哥兒看著膚白眼大的,又總是笑容滿面,一副心甘情願帶著續哥兒、承哥兒玩的模樣,她還真沒有看出來,這孩子竟然這麼暴,說打人就打人,一點都不帶猶豫的。難道這就是嘉南郡主教出來的樣兒?!   她有些緊張,回握住了何夫人的手。   何妙容已拉開了慎哥兒,驚慌地撲到了李冕的身邊,抱著被打得滿臉是血的兒子厲聲尖叫著:「冕哥兒,你怎麼樣了?你回娘一聲啊!你怎麼樣了……」   慎哥兒卻沒有一點打傷了人之後的慌張,而是拍了拍衣衫,冷言冷語地道:「下次你要再敢踢我,看我不弄死你!」   姜憲聽著不由在心裡腹誹。   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才認識了李冕幾息的功夫,慎哥兒就學會了李冕的張狂話。看來最好還是讓慎哥兒少和李冕來往的好。   高妙容聞言卻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似的,嘶叫著就跳了起來,道:「你小小年紀,怎地如此歹毒?!孩子間的嬉鬧而已,你居然開口閉口就要人性命?!就算是當今皇上,也沒有這樣囂張的道理?」   若趙氏王朝沒有沒落到如今的光景,就憑高妙容最後這句話,李家重則能被扣個大逆不道的帽子,輕則能得個輕狂的名聲,孩子們的仕途和姻緣都會受到影響。   姜憲眼中一冷。   郭氏看著忙上前幾步想要說話,就聽見何夫人「哎呀哎呀」地捂著胸口就要倒在地上。   朱雪娘驚恐地叫著「乾娘」,馬上摟住了何夫人,避免她直接就癱倒在地上。   「祖母!」續哥兒和承哥兒含著眼淚跑了過來,承哥兒還抱著那條惹了禍的狗。   香扇則警惕地把慎哥兒摟在了懷裡。   慎哥兒小小地掙扎了一下,道著:「我沒事!」   香扇卻不敢放開,生怕有人趁機冒犯到慎哥兒。   姜憲則和郭氏圍到了何夫人身邊,怕何夫人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   誰知道何夫人卻眯縫著個眼睛朝著兩人使眼色。   姜憲一愣。   沒想到高妙容把何夫人逼到了這個份兒上。   郭氏的腦子卻飛快地轉了起來,她像往常一樣,把兩個孩子往何夫人身邊一推,道:「你們祖母不舒服,你們在這裡服侍著祖母。」話說完才想起還有個慎哥兒,忙起身招呼慎哥兒:「你祖母不舒服,你快過來侍疾!」   慎哥兒不疑有他,一溜煙地跑了過來。   香扇緊隨其後。   朱雪娘就建議先把何夫人抬到床上去,何夫人身邊貼身服侍的嬤嬤則建議不要搬動何夫人,讓何夫人就躺在這邊的羅漢床上然後趕緊去請大夫……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語的,場面有點混亂。   李冕被打之後的疼痛感可能這個時候才如潮水般的湧來,他開始打著滾兒地高聲叫痛。   高妙容心疼得眼淚唰唰往下落,手足無措地去抱李冕,可李冕痛的厲害,又從來不曾受過這樣的苦,掙扎的也厲害,高妙容根本抱不住他,她這個時候才真正的開始恐懼起來。   「冕哥兒!冕哥兒!」她披頭散髮地喊著,抬起頭來朝著簇擁著何夫人的郭氏等人尖聲叫著,「快去請大夫!快去請大夫!慎哥兒把我們家冕哥兒打傷了!」   郭氏回頭一瞧,看見李冕滿臉是血的在地上打著滾,高妙容抱都抱不住。   她這才嚇了一大跳。   李冕雖然經常欺負續哥兒和承哥兒,可三個孩子身邊到底都有服侍的人,再怎麼打鬧,也不至於滿臉是血,痛得直打滾。   說起來,慎哥兒是為了給她的兩個兒子出頭,這要是把李冕給打壞了,豈不是要讓慎哥兒背黑鍋?!   她不能幹這種事!   「快去請大夫!」郭氏說著,神色肅然地快步走到了高妙容的身邊,吩咐著身邊的人,「快把冕哥兒抱起來。」   還好這地上鋪的全是青磚,這要是鵝卵石,身上還不得青青紫紫的!   郭氏的乳娘和身邊的大丫鬟忙去抱李冕。誰知道手還沒有接觸到孩子,高妙容已經像護崽的狼似的跳了起來,朝郭氏吼著:「不用你們假惺惺!快去找大夫。」郭氏原本也只是面子情,怕李冕連累了慎哥兒,聽高妙容這麼一說,也就站在了旁邊,只催著小廝丫鬟去請大夫,反正何夫人也需要。   「冕哥兒!冕哥兒!」高妙容哭著撲在了兒子身上。   李冕折騰得沒力了,就像是焯過水的青菜,蔫蔫地依偎在母親的懷裡,不停地喊著「痛」。   高妙容心都碎了。   等到大夫一路小跑著趕到了廳裡時,李冕已經痛得只知道哼哼了。   大夫還沒有看清楚院子裡的情況,高妙容已高聲地道:「大夫,大夫,快看看我兒子!他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那大夫不免有些猶豫。   請他出診的人說了是給何夫人看病的……   郭氏知道何夫人是裝暈,自然不好意思跟身上真有傷的李冕爭大夫,聞言忙道:「您還是先給孩子看吧!」   大夫得了話,也就不客氣,忙在李冕身邊蹲下。   這一看可不得了,那孩子滿臉是血不說,臉已經腫得像豬頭了。   他剛想說一句「這是誰幹的?打哪裡也不能打臉啊」,但轉念想到這是李家的內宅,他只好當沒有看見似的,溫聲道:「快打了水來,先幫小少爺把臉洗乾淨了再說。」然後又對高妙容道,「麟大奶奶,我看您還是先把冕少爺抱到床上去躺著的好。天氣冷,地上涼,這要是過了寒氣可就更麻煩了。」   高妙容好像這時腦子才開始運轉,「哦哦哦」了幾聲,朝郭氏望去。   這裡是李府,什麼事都應該由郭氏這個主持中饋的主母安排。   郭氏怕高妙容看出何夫人的異樣,親自將高妙容母子領去了東廂房。   大夫幫冕哥兒淨臉。   就是最好的絲綢擦在他的臉上,也讓他如有刀在割般的疼痛。   他大聲呻|吟著,高聲呼著「痛」。   「我的兒!我的兒!」高妙容眼淚漣漣地和丫鬟們壓著冕哥兒的腿腳。   大夫好不容易幫李冕把臉擦乾淨了,這才發現李冕的鼻梁被打斷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之前後臺登不上去…… 第949章怎樣   大夫嚇了一大跳,苦著臉對高妙容道:「麟大奶奶,您還是請個更高明的大夫過來吧?我,我擅長婦科和兒科,從來沒有看過骨科啊!」   九邊多是駐軍,就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怎麼可能沒有看過骨科?   可問題是,現在出事的是西街李家大爺家的獨生子李冕,而且斷的還是臉上的鼻梁,這要是一個弄不好,是要破相的!   他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麟大奶奶,」大夫急於從這裡脫身,沒等神色大變的高妙容開口說話,就已急急地道,「這件事宜早不宜遲,您還是快點去找個擅長骨科的大夫吧!若是太晚了,就怕矯正不過來了。」   高妙容也顧不得其他了,匆忙喊了個丫鬟再去請大夫,回過頭來,那大夫已坐在床邊幫李冕把起脈來,見高妙容望過來,那大夫忙正色地道:「大奶奶,我瞧著少爺沒有什麼內傷,外傷吃些活血化瘀的方子養幾天也就好了。現在冕少爺痛得厲害,我這就給他開一濟止痛的藥方,您讓人煮了餵給他喝,兩次就應該能好了!」   高妙容點頭,鬆了口氣。   李冕卻覺得全身上下沒有哪一處是不痛的,他壓根不相信這大夫的話,覺得這大夫就像家裡的那些管事一樣,是在巴結奉承他,在他娘面前根本不敢說真話,只想哄著自己卻不給自己看病。   「娘,您別讓他走!」他呻|吟著指著那大夫道,「我要是吃了他的藥身上還疼,您就幫我把他杖責三十大板然後充軍去!」   大夫頓時臉色煞白。   他是常在李家走動的,何夫人、郭氏,李長青和家裡的小孩子,平時都是請他來瞧病的。何夫人不用說,待人素來直爽,就是那郭氏和李長青對他也是客客氣氣的,他何曾受過這樣的氣?   何況這高妙容還不是這府上的正經主子。   這正正應了那句「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越是這下等人,越是喜歡耍威風,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一樣!   難怪那些大家子弟都瞧不上那些暴發戶了。   看這李麟的樣,就像個暴發戶!   大夫心裡對高妙容和李冕鄙視極了。   高妙容還以為大夫是被李冕的話嚇著了,忙道:「大夫您別聽小孩子胡說八道,他是痛狠了,遷怒別人呢?」說著,她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   這大夫已經是太原最好的大夫了,的確是擅長內科和兒科,就算是這樣,這會兒沒有請到其他的大夫,也得先把這個大夫穩著才是。冕哥兒這麼一喊,那大夫要是在藥裡多用一味黃連,就夠人喝一壺的了。   冕哥兒也是說話太不分場合了!   李冕不免覺得委屈。   他從小到大何嘗吃過這樣的虧!?   那個李慎,他肯定不會饒了他的。   「娘,娘,」他高聲叫道,「您要給我當家做主,不能放過李慎!您給我把他捉起來吊在樹上狠狠地抽他三十鞭,不,五十鞭!讓他知道以後誰是他主子……」   高妙容聽著眼皮直跳,大聲喝斥道:「這是你應該說的話嗎?慎哥兒是你堂兄,你以後是要聽他的話的,你還敢讓人打他!你不要命了?!」   李冕叫完這才感覺到鼻子更加痛了,連帶著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直落。   他哽咽道:「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要抽他五十鞭!您要是不幫我,我就去找我爹,找我叔祖父!」   高妙容聽著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   她坐在床邊握著兒子的小手泣道:「傻孩子,那是你叔祖父的親孫子!他怎麼會幫你不幫他呢?」   如果當初她是嫁給了李謙,李冕就是李謙的兒子,李長青的親孫子了。李長青還會幫李慎嗎?   說來說去,都是她當初太軟弱,沒有想辦法嫁給李謙。   高妙容用帕子捂著臉哭了起來。   那大夫卻在旁邊如坐針氈。   他覺得他聽到了不該聽的話,可又不好隨便開口就說離開這裡,心裡不免抱怨何夫人那邊怎麼還沒有人來請他過去瞧病?李家的人當初去請他的時候可是跟他說了來給何夫人瞧病的,不然他也不會冒冒然就這樣跟著過來了。   如果他知道是給西街李家奶奶的少爺看病,他怎麼著也會找個藉口婉言拒絕的。   那大夫正坐立不安,郭氏安置好何夫人後帶著兩個小丫鬟過來了。   她先問了問李冕的傷勢。   沒想到李冕傷得這樣重,倒讓準備只問一問就走的郭氏一下子不好立刻就走了,只能陪著高妙容安慰她。   偏生李冕還在那裡喊打喊殺的,高妙容止也止不住。   郭氏正好趁機帶著大夫去了何夫人屋裡。   何夫人已怏怏地「醒」了過來,姜憲正坐在旁邊和何夫人說著話,何夫人則拉著慎哥兒的手,安慰地拍著慎哥兒的手背。   見郭氏進來,大家的目光都瞧了過來。   郭氏不由猶豫了片刻,還是朝姜憲望去,沉聲道:「大夫說沒什麼大事……不過是……鼻梁被打傷了……」   姜憲有些意外,道:「沒有其他傷了嗎?」   郭氏點頭。   何夫人卻驚呼著坐了起來,神色有些驚慌地道:「怎麼會這樣?」   託朱雪娘這幾年幾乎天天在何夫人面前給高妙容穿小鞋的福,現在何夫人覺得高妙容雖然親,可是能讓她被人尊敬的還是李長青,李謙和李駒,再加之隔輩親,續哥兒和承哥兒又都是聽話乖順的好孩子,她的心自然就偏向了李駒,連帶著覺得李慎也比李冕親。   這禍畢竟是他們家三個孩子惹出來的,這要是追究起來可怎麼辦是好?   她一把就抓住了姜憲的手,惶恐地問:「這,這可怎麼辦?」   姜憲道:「小孩子打架,手上沒有輕重,一時失了手也是常事。這有什麼好擔心的?該看病就看病,該吃藥就吃藥,該懲罰就懲罰……事已至此,總不能讓時光倒退吧?」   她神色從容,何夫人看著立刻就鎮定下來,道:「郡主說的有道理。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的,失手也是正常。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們家承哥兒不就被冕哥兒推的摔倒了嗎?」   何夫人已經從心底開始為自己家的孩子找藉口了。   姜憲心裡明鏡似的,見大夫跟著郭氏進來了,起身把地方讓了出來,讓大夫給何夫人把脈。   那大夫深深地吸了七、八口氣,這才穩住了心神,靜下心來給何夫人看診。   何夫人自然沒什麼事,開了些安神補氣的藥,那大夫像後面有惡狼在追似的,趕緊告辭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50章不好   那大夫尋思著,這鼻子可是在臉上不比其他地方,太原城裡的骨科大夫雖多,卻沒有誰有能耐能夠精準地把這鼻子接得和從前一樣,至少他就不知道。   看內科和兒科,他是太原城裡第一。   萬一要是那麟大奶奶病急亂投醫,把他又給叫去了,他再想脫身恐怕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而且就在剛才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聽見說西街李家的大少爺李冕被打斷了鼻梁的時候,嘉南郡主可是連眉毛也沒有抬一下的,駒三奶奶也好,何夫人也好,還在那裡說什麼「小孩子失手也是常事」,可見這其中有多複雜了。   他只是個普通人,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偏生他還不能表現出逃避的意思來,他一咬牙,回到家就收拾東西出了城,當著家裡人的面只說是有人請他出診就出了門,至於去了哪裡,他壓根沒敢交待。   怕萬一西街李家這邊發現他這是在躲著他們家,給家人惹來事端。   至於總兵府李家,他反而不怕——李長青性子直爽,一是一,二是二。他若是得罪了李家李長青只會找他,卻不會累及他的家人。   那大夫就這樣跑了!   結果可想而知。   陸續請來的幾個骨科大夫剛開始不知道自己去李家看什麼病,而且能夠被李家請去,還頗為得意,覺得自己好歹也成了這太原城裡數一數二的骨科大夫了。等知道了是去看什麼病之後,一個個又都恨不得自己當時不在家——五、六歲的小孩子,又長的細皮嫩肉的,這要是萬一沒有接好,破了相,他們還有活路嗎?   幾個人畏畏縮縮地擠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一致對外說這鼻梁他們從來沒有接過,他們都是軍醫,平時也就給人接個斷胳膊斷腿的,而且只要能用就行,至於長不長歪都是不打緊的。可現在是給小公子接鼻梁骨,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他們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高妙容聽著也害怕起來。   她兒子這鼻子要是真的沒接好,可不就成了這一生的笑柄了?!   「太原城裡還有誰有這本事?」她只好請教幾個大夫。   幾個大夫自己不願沾惹事端也不好意思把別人拖下水,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沒有交出一個人來。   高妙容頓時怒了,揚言李冕若是不好,他們幾個也別想脫干係。   幾個人都在心裡翻白眼。   這話也得看是誰說的?   如今太原城李家上有李長青,下有駒三奶奶,哪裡就輪到你一個西街的麟大奶奶拿主意了?   不過,孩子受了傷,家裡的長輩肯定是要護著的,萬一真的連個瞧病的大夫都沒有,李長青肯定會不高興的。   只是不知道這禍是誰闖下的?把他們也給連累了!   幾個人在心裡腹誹著,只好推薦了幾個太原城裡有名的大夫。   高妙容又差了人去請。   李冕疼得在床上直打滾,高聲叫著要慎哥兒好看。   幾個大夫在外面聽著,心裡一哆嗦,不由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懼怕。   這打人的若真是他們知道的那位慎哥兒,那這就是李家的家務事,他們卻摻和進來了,這不是嫌命長嗎?   幾個人都在心裡打起了小九九。   郭氏看著大夫進去了半天也沒有出來,高妙容又嚷著去請大夫,心裡就暗暗覺得不妙。   她雖然氣李冕常常欺負自己的兩個兒子,可到底也是做母親的,看見李冕這樣,心裡也有些不好受,遂關心地過來問高妙容李冕如今怎樣了!   高妙容恨不得把慎哥兒給吃了,更恨郭氏的兩個兒子總是撩自己的兒子,每次來李家這邊總是要鬧出點事端來,如今見郭氏不是壓著兒子過來賠禮,而只是過來問一問,高妙容心裡瞬間像有團火在燒,眼睛像刀子一樣鋒利,冷冷地盯著郭氏道:「不勞弟妹關心!我們家冕哥兒的性命哪裡比得上續哥兒和承哥兒的性命貴重?可若是他這鼻子好不了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就是拼了性命也要為兒子討個公道!」   郭氏無語。   她也是做母親的。   高妙容這樣的恨續哥兒和承哥兒,她不敢讓兩個孩子過來道歉。她怕高妙容激動之下傷害了她的孩子。   她只能自私一些了。   「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只能道,「你也別灰心,偌大個太原城,難道還請不到一個能給冕哥兒瞧病的不成?」   高妙容也這麼想。   可誰知道,還真就沒有找到一個敢給李冕正骨的!   這下子高妙容急了。   她就算是把這些大夫全都殺了,她兒子的鼻子歪著也還是歪著啊!   郭氏也急了。   要真是如此,這禍就闖大了!   事情總歸是由她兒子引起的,她是絕不會讓人傷害她兒子的,可也不能把慎哥兒推出去……否則只怕事情發展下去,她們妯娌之間都會有罅隙了。   正在這個時候,聽到消息的李長青和李麟都過來了。   李長青直接讓人叫了郭氏去問情況,李麟則直奔李冕休息的廂房。   高妙容又氣又急,正覺得孤立無援之時,見到李麟走進來立刻就撲了過去,哭訴起姜憲和郭氏的罪行來!   李麟氣得臉色鐵青,可他要比高妙容理智,知道這個時候計較誰對誰錯都沒有什麼意義,當務之急是趕緊把兒子的鼻子給醫好。   他安慰了高妙容幾句,就把幾個大夫都請到了正廳,問起了李冕的傷勢。當他知道了緣由之後,沉默了片刻,就決定把孩子送去五臺山醫治。   高妙容當時就驚呆了,好一會兒才道:「這,這能行嗎?」   「除此之外,你可還有什麼法子?」李麟想到躺在床上被打的看不出面目的兒子,心痛如絞,恨聲道,「先把孩子的傷治好再說!」   高妙容哭著點了點頭,遲疑道:「要不,從京裡請個大夫來?」   他們從來都沒有到過京城,若想從京城裡請大夫,只能請姜憲出面。   一旦姜憲出面給他們找了大夫來,也就還了欠他們的情。   他是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的。   「來不及了!」李麟道,「不能讓冕哥兒就這樣等著!」   高妙容為了兒子,本來已決定暫時向姜憲妥協的,現在聽李麟這麼一說,她心緒大定,按照李麟的吩咐讓人給兒子拿換洗的衣裳,抱著兒子安慰他。李麟則去找了李長青,說要立刻送李冕趕往五臺山求醫。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51章不滿   李長青覺得不妥:「五臺山離這裡太遠了,這一路奔波的,孩子只怕會受罪。還是想辦法在附近找個大夫吧?」   李麟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可說話間還是控制不住的帶上了一絲火氣,道:「叔父,孩子的鼻子是關乎他一輩子的事,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們做父母的這一輩子也沒辦法給他個交待。跟叔父說,不過是想借郡主的名帖一用,到了五臺山也好求醫問藥。」   李謙曾經為了姜憲使手段逼迫五臺山塔院寺的僧人打破寺院規矩出禪寺問診。   李麟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些什麼事,但姜憲的名帖肯定比他的好用。在他看來,他的兒子被姜憲的兒子打傷了,姜憲不帶著孩子過來道歉,那麼借她的名帖一用總不為過吧!   李長青也覺得不為過。   他去請人跟姜憲說。   姜憲卻一口拒絕了,並道:「我的名帖是不能這樣用的。」   照理姜憲不是這麼小心的人。   李長青就覺得慎哥兒把李冕打了的事有點蹊蹺了。   當著李麟的面,他又不好細問。只能打哈哈地道:「郡主此時在照顧你嬸嬸,你也知道,她的名帖那可是能直通皇宮的,丫鬟沒有她開口,也不敢擅自做主。你這次是去五臺山給冕哥兒瞧病,拿我的名帖去也是一樣的。」   他拿了自己的名帖給李麟。   李麟很想跑去和姜憲理論一番,可高妙容卻派了人來催他快點啟程,他擔心兒子的傷勢,也就無心和姜憲爭吵,拿著李長青的名帖就護著高妙容母子出了門。   李長青這才有空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泰早就打聽清楚了,又有心維護續哥兒和承哥兒,話裡話外不免就有些偏心,李長青雖然聽出來了,可當他知道了是李冕先動的手,這心裡的大石還是落了下來,又想到慎哥兒居然被李冕給踢了一腳,心裡又不痛快起來,道:「這件事就這樣算了!以後大家也不要再提起了。」然後想到姜憲這個兒媳行事頗為端方,慎哥兒今天打了人,恐怕是要挨教訓的,一時間再也坐不住了,吩咐李泰:「我這就去看看慎哥兒,免得他被他母親責罰。其他的事就交給你了,別讓幾個孩子嚇著了。」   這就是要自家人有理,要護短了。   李泰早已熟知李長青的行事風格,聞言心裡很是高興,滿臉笑容地高聲應「是」。   李長青就去了姜憲住的西跨院。   姜憲還沒有回來,說是在何夫人那裡。   李長青又轉道去了何夫人那裡。   何夫人已經「好了」,姜憲等人正圍著她說話,關心婆婆的「病情」。   聽說李長青過來了,大家都起身準備迴避。   誰知道傳話的人折回來道:「老爺說了,這屋裡沒有旁的人,大家原是在哪裡坐著的就繼續在哪裡坐著好了。」   可誰又好意思真的坐著呢!   姜憲、郭氏等人都在門口迎接李長青。   李長青揮了揮手,算是和女眷們打過招呼了,目光卻一進屋就落在了三個孩子身上。   慎哥兒是一點都瞧不出來打過架的,頭髮梳的好好的,身上也乾淨整潔。續哥兒看上去有些不安,有意無意地往慎哥兒身後躲,可手裡卻緊緊地拽著承哥兒,生怕承哥兒不見了似的。   承哥兒有點不耐煩。   他哥哥牽著他的手,他就抱不動小狗了,那小狗就在他懷裡直往下滑,又被他撈起來,看上去有點滑稽,卻也很可愛。   李長青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問慎哥兒:「可曾傷到哪裡了?」   「沒有!」慎哥兒道,眼底流露出幾分不屑,「我若是連他都收拾不了,以後怎麼指揮千軍萬馬?!」   李長青一愣,隨後開懷大笑起來,上前拍了拍慎哥兒的肩膀,驕傲地道:「這才是我們老李家的孩子!你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打架可從來沒有輸過。」   慎哥兒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雖然面色如常,耳朵卻紅了。   姜憲很少看到兒子這樣「靦腆」的樣子,等李長青放開了慎哥兒去和續哥兒、承哥兒說話的時候,她就摟了慎哥兒,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   慎哥兒抬頭望著自己的母親,低聲地困惑道:「娘,我好像把李冕打得很重……」   再重也不過是個孩子!   只是這話不好當著慎哥兒講,會傷了他的銳氣。   姜憲輕聲道:「那你覺得你做錯了嗎?」   慎哥兒有片刻的猶豫,道:「我不應該下手那麼重,不過,他欺負承哥兒就是他不對!」   「那不就結了嗎?」姜憲輕聲笑道,「你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首先要知道輕重,其次,也不要把事情做絕了。像你今天,打斷了李冕的鼻梁,他可能一輩子都會變成個歪鼻子,以後恐怕他只要照鏡子就會想起這件事,你說,長年累月的,他不得恨死你啊!你就算是要收拾他,也應該打他身上別人看不見可又能讓他很痛的地方,而不是讓他掛著張豬頭臉,讓大家都知道你打了他。   「君子講究的是動口不動手。   「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慎哥兒似懂非懂,可有一點他聽明白了。就是再打人的時候,不要打到顯眼的地方,容易給人抓住把柄。   至於今天打了李冕的事,在母親眼裡,他根本沒有錯。   慎哥兒自打人之後緊繃著的心弦放鬆了下來。   李長青卻還嫌棄他感悟不夠深似的,安撫完續哥兒和承哥兒之後,開始表揚慎哥兒:「這才是做哥哥的樣子!續哥兒和承哥兒就是被教得太老實了。這男孩子,就應該像慎哥兒一般,皮實些才行。有些人,就是不知道好歹,你越是謙讓著他,他越覺得你是怕他……」   這個道理郭氏當然懂。   可她依舊覺得很累。   為什麼她兒子會遇到這樣的事,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李家周圍全是些不懂規矩的人嗎?有時候她不和那些人計較,那些人卻欺負她脾氣好。   這就和李長青說的一模一樣。   她不能讓自己的兩個兒子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她的兒子必須得讀書,做官,和那些文人鴻儒往來……郭氏趁著李長青和何夫人說話的時候悄悄地問姜憲:「去了京城,慎哥兒的功課怎麼辦?」   郭氏聽說,慎哥兒的啟蒙老師是個兩榜進士,常被李謙拉去商量官場上的事。   這樣一來,哪裡還能沉得下心來好好的教導慎哥兒?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52章防範   姜憲也正在為這件事犯著愁,聽郭氏這麼一說,不由低聲地道:「弟妹是不是有什麼好主意?」   「好主意倒是沒有。」郭氏愁道,「我尋思著要是太原這邊沒有太合適的人選,就給我爹寫封信去,看能不能讓我爹幫著推薦一位西席。」   姜憲點了點頭,沒有接話。   郭永固推薦來的人,自然會心向郭家,這與李家的利益不符。作為三子的李駒可以這樣,但作為長子的李謙卻不能這樣。   姜憲就想著要不就讓康祥雲給慎哥兒做西席好了。他的學問也是頂好的,就是人有點迂愚。不過迂愚有迂愚的好處,至少人品端方,不會讓慎哥兒走歪路。   她走了會兒神,李長青已在問慎哥兒:「你不是說想要條狗嗎?祖父好不容易給你挑了一條狗,你倒好,直接送給承哥兒了。不然也不至於搞出這場是非來!」   在李長青看來,若這狗是慎哥兒的,那李冕也就未必敢搶了——李冕是個窩裡橫的,在外面的時候看見別人家高高壯壯的孩子是不敢惹的,要先試探幾次,發現別人讓著他,才開始耍威風。   慎哥兒聽了就有點不高興,道:「祖父既然送了我,就是我的了,我自然有權利處置。」   李長青聽了呵呵地笑,摸了一把慎哥兒的頭,道:「你還知道『權利』這個詞啊!行!這句話就算是祖父說的不對。既然送了你,就是你的了,你想怎樣就怎樣,祖父不應該過問。」   慎哥兒眉頭舒展,衝著李長青笑了笑,笑容非常的燦爛,和李謙有七、八分相像。   李長青有點訝然,隨後高興地拍了拍慎哥兒的肩膀。   慎哥兒就道:「我是聽續哥兒說,那個李冕常常欺負承哥兒,他一個人又打不過李冕,這才想到向你討條小狗,讓承哥兒好好的餵養,若是有人敢欺負他,就讓承哥兒放狗咬他。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承哥兒了!」   「哎喲!」他的話音剛落,何夫人就感動的落下淚來,朝著慎哥兒招手,示意慎哥兒到床前來給她抱抱,「我們慎哥兒,可真不愧是做哥哥的,您瞧這才回來了幾天,就知道怎麼護著弟弟了。續哥兒,你可要跟著慎哥兒學學。」說到這裡,她的目光已經落到了李長青的身上,「慎哥兒說的有道理。雖說是孩子打架沒個要緊的,可也不能總這樣欺負我們家的孩子。又不是為個什麼大事。不過是誰多吃了顆糖,誰跑到了前面,都要吵鬧一番。知道的,說是我們家孩子性子活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孩子在家裡連顆糖都沒吃過,您說這都是些什麼事啊?!慎哥兒這主意好。給續哥兒也養一條。誰要是敢再欺負他們兄弟,就放狗咬他們!」   李長青當著兩個兒媳婦的面不想駁了何夫人的面子,臉色卻很難看。   姜憲和郭氏則全當沒有看見。   只有慎哥兒,還不知道藏心思,又想著何夫人是他祖母,是一家人,沒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遂道:「祖母,也不能這樣。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靠放狗咬人來嚇唬別人呢?要想震懾得住別人,還得自己身手厲害才行。我送狗給承哥兒,是因為承哥兒年紀小,放狗咬人別人只會覺得他聰明,等再過幾年,若是還放狗咬人,那就是欺負人了。續哥兒要是想不被人欺負,不如讓我爹給他們找兩個拳腳功夫厲害的師傅學點傍身的武技,這樣別人也就不敢隨便和他動手了。」   李長青身邊就有很多這樣的人。可郭氏聽人說,拳打老師傅,要不就壓根不會武藝,那些武藝高強的人自然也就不會找你麻煩,要不就把功夫練到頂尖,別人都打不過你。她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想讓兩個兒子走仕途,也就不想讓兩個孩子習武。   李駒跟著李長青學了個十足十。   外面的事是不讓郭氏插手的,內宅的事他則是全委託給郭氏全不過問的。   兩個兒子準備六歲啟蒙,啟蒙之後才歸李駒管。   這畢竟是兒子屋裡的事,再說李長青也盼著孫子能讀書。這件事也就這樣含含糊糊的到了今天。   郭氏就把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姜憲直笑,道:「我們家那麼多的護院是幹什麼的?再說了,只是讓他們強身健體,又沒有讓他們上陣殺敵!就算是參加科舉,三天九場考下來,沒有點體力也是不行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了貢院裡。」   這倒是真的!   郭氏羞得滿臉通紅,鄭重地向慎哥兒道了謝,然後請李長青幫著給兩個孩子請拳腳師傅,讓孩子學些武技傍身。   慎哥兒得了郭氏和何夫人真心的稱讚,不免有些翹尾巴,興奮地高聲道:「可以讓我師傅的師弟教他們兩個,他也很厲害!」   郭氏想著能給慎哥兒當師傅的,肯定是姜憲和李謙反覆思量過了的,說不定比李長青都靠譜。   倒不是說李長青不關心續哥兒和承哥兒,只不過他是祖父,大家的立場不一樣而已。   姜憲卻是同她一樣都是做母親的,就剛才短短的幾句話,她就感到姜憲能和她說到一塊去,她更相信姜憲的選擇。   郭氏索性順勢而為,笑盈盈地說「好」,連帶著李長青來了興趣,問起慎哥兒武藝師傅的來歷和生平來。   三個大人說著話,小輩們都不敢出聲。   只有承哥兒,輕輕地捋著小狗的毛,想著從此它就是他的伴了,開心極了。   何夫人就悄聲地問慎哥兒:「打了冕哥兒,你怕不怕?」   「不怕!」慎哥兒毫不猶豫地道,「是他先動的手,又技不如人,我有什麼好怕的!我爹要是知道他先朝我動了手,可就不是打斷他鼻梁就能完事的了。」   在慎哥兒的心裡,李謙對他十分的溺愛。只要不是他犯的錯,他爹都非常的包容他。   何夫人聽著卻是微微愣神。   是啊,慎哥兒可是臨潼王李謙,和嘉南郡主姜憲的兒子,只要他打的不是皇子,他有什麼好怕的?   說不定就算是打了皇子,只要不是太子都沒什麼好怕的。   何夫人不覺莫名地就嘆了口氣,覺得心情有些微妙,等到大家都散了,她留了朱雪娘,問她:「冕哥兒的鼻梁真的就矯正不好了嗎?偌大一個太原城,就沒有一個人能醫好他?」   「那倒也不一定。」朱雪娘安撫她道,「主要還是怕失手,不然麟大爺也不會把冕哥兒弄去五臺山醫治了。」   何夫人頷首,像是鬆了口氣似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53章如何   過了幾天,陪著李冕去求醫的李家管事傳了消息回來,說李冕的鼻子矯正好了,不日就會返回太原了。   郭氏一顆心可算是落了地,雙手合十朝著西邊連著念了好幾聲「阿彌陀佛」。   何夫人卻馬後炮地道:「我早就說過不是什麼大事,偏偏你們都像那孩子得了絕症似的。現在好了,大家都可以安安心心的了。」   得了絕症似的……這話說的,郭氏才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姜憲這些天一直在接待丁夫人等人,特別是魯夫人。魯大人不知道走了誰的路子,即將調任江蘇學政,過幾天就要啟程前往金陵了。   魯夫人在姜憲屋裡哭哭啼啼的。   「這是好事!」姜憲安慰她,「金陵說是陪都,可皇上以後常在那裡,時間一長,肯定會變成都城,魯大人去了那邊,正好可以展翅高飛,你怎麼還哭起來了。」   「這件事他是一點也沒有商量我。」魯夫人氣憤地道,「也不知道誰給他出的主意?你想想,三司六部,皇親國戚,全都窩在金陵,從天上掉下塊磚來說不定都能砸著個四品的官員,那裡是能呆的地方嗎?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非要去湊這個熱鬧!?」   「不管怎麼說,事情已經定下來了,你哭也沒有用啊!」姜憲道,「你還不如收拾好心情,好生生地隨他去任上。金陵我是沒有去過的,可聽說那邊很是不錯。漂亮的衣裳首飾都是從那邊出來的,你可以天天買新衣裳穿,打新首飾戴了。」   魯夫人破渧為笑,道:「我是那種天天只知道惦記著衣服首飾的人嗎?」   姜憲認真地道:「我瞧著是!」   「你怎麼這麼說話呢!」魯夫人哭笑不得。   兩個人說了半天的話,魯夫人的心情終於好了很多,在姜憲這裡用了午膳才回去。   阿吉不由道:「郡主,您看我們要不要查一查魯夫人?」   「不用!」姜憲淡淡地道,「該來的總是會來,該走的總是要走。只要她記得她當初是怎樣向我道別的就行了。」   她並不看好魯大人去江蘇擔任學政。   在她看來,魯大人並沒有能力經營好這個地方。   因為魯大人的調任,丁夫人頓時心中不平,在家裡打著轉兒,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山西有很多官員也有好多年都沒有動過了,大家都暗中猜測這和姜憲、李謙有關係。汪幾道忌憚姜憲和李謙,內閣也不就願意把和姜憲、李謙有過接觸的官員調任京城,誰知道他們和李謙、姜憲到底是什麼關係?若是調進京的官員是姜憲和李謙的人,內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魯大人卻成為了他們之中第一個調出去的人,而且還是調任了江蘇學政這麼重要的一個位置,也不怪丁夫人睡不著。   她拉了丈夫說這件事。   丁留也十分的茫然:「之前我是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的!」   丁夫人猜測:「是不是突然搭上了誰的關係?我聽說姚大人這次也跟著南下了,會不會是他幫著跑的路子?」   丁留心中不快,不耐煩地道:「你管這麼多做什麼?」   丁夫人只好轉移了話題,不再說這些。   李家一家人回汾陽老家祭祖,又在那邊住了七、八天,等他們回到太原城的時候,箱籠還沒有卸下來,就有管事急匆匆地稟告李長青,說李麟一家三口兩天前回了太原,李麟過來拜訪,得知李長青等人回了汾陽,就派了人每天都來問李長青的行蹤。剛剛李麟的人看到李長青回來,已飛奔回西街去報信了,那管事汗顏道:「沒能攔住!」   也不好攔!   李長青到底是李麟的叔父,總不能不讓侄兒見叔父吧?   再說兩個人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的。   李長青雖然長途跋涉,可長子步步高升,他心裡開心,心情好,所以依舊精神抖擻的。   李麟這樣急著找他,十之八九是為了李冕的事。   李長青心裡有數,覺得李麟要是沉得住氣什麼也不做他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樣盯著他,一副要和他算帳的樣子也好,正好把事情給解決了,免得給慎哥兒落下個壞名聲。   「他要來了就帶他去見我。」李長青不以為意地道。   管事知道了他的態度,恭聲應諾,服侍李長青進了門。   李麟比李長青想像的更沉得住氣,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才帶著老婆孩子登門。   李長青帶著三個孩子去騎馬了還沒有回來。李駒接待了李麟。   高妙容抱著臉上包紮著白紗布的李冕坐下來還沒有等小丫鬟上茶點就哭了起來:「三叔叔,這件事你可得幫嫂嫂做主啊!誰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就算是失手,也不能把孩子打成這樣吧?你看看你侄兒,都成什麼樣子了?你讓他以後怎麼做人!」   李駒很是尷尬。   慎哥兒是為了給他兒子出頭才打了李冕,如今人家告狀告到他面前來了,他總不能無動於衷吧?   雖然他也覺得慎哥兒打得好。   不過,的確是太重了些。   但這個時候,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向著李冕而去責怪慎哥兒的,畢竟慎哥兒才是他親侄兒。   「大嫂別傷心了!」李駒歉意地道,「您也知道,慎哥兒小小年紀就跟著拳腳師傅學武藝,陪他練把式的都是些大人,難免手下沒有輕重。他肯定不是有意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看這件事就別責怪孩子了。要怪,就怪我們這些大人沒有把孩子看好,讓孩子橫衝直撞,出了事!昨天晚上郭氏還跟我說今天要去看看冕哥兒的。母親也擔心著。你們來了正好,我這就讓人去跟母親說一聲,也免得她一直擔心。」   這是什麼意思?   讓他們算了!   如果他們準備算了,就不會抱著孩子上門了。   高妙容氣得手直抖。   李麟卻覺得李駒當不了李家的家,不如去和李長青說。   「那天要不是叔父,孩子恐怕沒辦法及時趕到五臺山求醫問藥。」李麟冷靜地道,「我也是怕他老人家擔心,所以特意帶了孩子過來給他老人家瞧一眼,既然叔父出去了,那我就在這裡等一等好了。孩子他娘,你就帶著冕哥兒去給嬸嬸請個安吧!像阿駒說的,免得嬸嬸擔心。」   讓她們看看孩子都被打成什麼樣子了!   要是她們還一味的袒護慎哥兒,那也就別怪自己不講親戚情面了。   高妙容會意,帶著孩子去了內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54章問罪   那邊何夫人也猜著高妙容過來肯定是要為李冕被打的事討個說法的。   她原本還有點幸災樂禍的,可當她看到李冕的臉到現在還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看著很是嚇人的時候,訝然之餘心裡不免湧出幾分愧疚,忙伸出手來示意李冕到她身邊來,並憐惜地道:「這都快十天了,怎麼還不見好?不是說讓大夫瞧過了嗎?那大夫也沒有開個藥或是給個藥膏什麼的抹抹嗎?」   高妙容恨得咬牙切齒,可她還需要得到何夫人的支持,聞言頓時泫然欲泣,道:「大夫說了,這是在臉上,一個不小心就會留疤,都不敢輕易給用藥。敢在臉上用藥又有把握絕不會留痕的大夫,不是在京城就是在江南。塔院寺的藥僧,醫治的都是附近的百姓,只要能治好就行,從不管好看不好看,他們也沒有在這方面下過功夫。」   「可憐見兒的!」何夫人說著,朝站在高妙容身邊不動的李冕再次發出邀請,「到叔祖母這裡來,給我看看。」   李冕卻像沒有聽見似的,抱住了母親的胳膊。   高妙容知道李冕這是把何夫人也記恨上了。   要不是李麟堅持,李冕壓根不願意再進這個門。   之前在家裡鬧得沸反盈天,誰也哄不住,誰也勸不住。   最後李冕是聽說父親是來給他討個說法的,他這才乖乖聽父母的話的。   高妙容此時不願意得罪何夫人,只好為兒子掩飾道:「他是被嚇著了,人都有些呆頭呆腦的了!」   李冕聽著非常不滿地抬瞼瞪了高妙容一眼。   高妙容忙露出個安撫而又帶著幾分討好的笑容,輕輕地摸了摸兒子的頭。   李冕決定為了等會兒慎哥兒能夠被懲罰就忍一忍。   何夫人請了高妙容母子坐下來說話,又讓丫鬟上了李冕喜歡吃的點心,問起了李冕求醫的過程。   高妙容想的就是要讓何夫人內疚,短短幾天的求醫經歷,讓她說的好像唐玄奘取經似的艱難。   何夫人愧意漸濃,表露於神色間。   高妙容在心裡冷笑。   郭氏忙完後過來陪坐。   高妙容不見姜憲,臉冷了下來,道:「郡主呢?還在收拾箱籠嗎?她不是最會調|教人的嗎?怎麼還要她親自過問嗎?」   連何夫人都猜到了她的來意,更何況是郭氏。   郭氏親自去告訴的姜憲。   姜憲卻無意見高妙容,並道:「她若是為這件事來找我,我沒什麼好和她說的。她孩子踢了我孩子一腳我都沒有和她計較,她還想怎樣?」   郭氏見姜憲如此堅持,放心之餘也不好多說,只好一個人來見高妙容了。   聽高妙容問起姜憲,還有些粉飾太平地道:「郡主連日趕路,很是辛苦,正在休息。我想著你帶了孩子過來,總要在這裡用了晚膳再回去,就沒有吵醒郡主。」   高妙容大怒,道:「她的孩子打了我的孩子,她還有心思睡覺?你讓她出來!她要是不出來,我只好闖進去了!我看到時候她這個郡主有臉沒臉?!」   郭氏和何夫人聽著直皺眉。郭氏更是忍無可忍。想從前,他們家李冕打了承哥兒就什麼事都沒有,等到李冕被人打了,大人就出面找人算帳來了,天下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何況郡主是什麼人?   平日裡來往間她平易近人,從不曾讓她們這些做妯娌的給她行過大禮,高妙容就以為自己真的是郡主的嫂子了!以為郡主就得敬著她高妙容,讓著她高妙容,那她可就大錯特錯了!   不管郡主怎樣對待她們,她們的禮數卻不能廢!   「大嫂,你這話就說的不對了。」郭氏立刻就板了臉,道,「什麼叫『她還有心思睡覺』?什麼又叫『她要是不出來,我只好闖進去了』?郡主可是皇親國戚,有朝廷封誥的,就連胡大人見了,也是要行禮的。你可別搞錯了!以為她和我們一個桌子上吃飯,就連禮儀都沒有了。這些話大嫂也就在我們家嚷一嚷了,這要是讓外面的人聽到了,還不知道怎麼在我們家背後編排我們家不懂規矩呢!以後大嫂說話還是過過腦子的好!」   高妙容一下子被噎住了。   何夫人則是被嚇著了。   她們從來都沒有見到過這樣尖銳的郭氏。   郭氏卻是忍了很久了,今天終於找到個機會發洩自己的不滿,繼續道:「大嫂,我知道冕哥兒受了罪您心裡不舒服。可誰家的孩子受了罪做父母的會舒服?慎哥兒下手是重了點,可您能把這責任全都推到慎哥兒身上嗎?不過是個小狗而已,承哥兒不給,冕哥兒還是做哥哥的,怎麼就不能讓著點?搶東西不說,慎哥兒上來勸架,他還敢踢人,惹到不能惹的人了,受了傷,你就受不了了!?照我說,還好是在家裡,這要是在外面,也遇到像慎哥兒這樣他惹不起的,能像現在這樣善了嗎?」   高妙容也忍不住了。   兒子被打後的擔憂、害怕、心疼全都匯成了一團火直接竄到了她的腦門上。   她沒能忍住,跳起來指著郭氏道:「我說你怎麼在這裡面上躥下跳的呢?敢情是在為你孩子打抱不平啊!我們家冕哥兒是喜歡動手,可他有沒有像慎哥兒那樣打過你家續哥兒和承哥兒?孩子們打架哪一次我沒有壓著冕哥兒?我可不像你假惺惺的,兒子被打了還裝好人說什麼『沒事,沒事,孩子們鬧著玩的』,實則心裡痛恨著我們家冕哥兒。真是個陰險小人!我看我們家冕哥兒被打,就是你在中間挑事,就是你慫恿的!不然我們家冕哥兒和慎哥兒第一次見面,遠無仇近無怨的,慎哥兒怎麼就會對我們家冕哥兒出手這麼重……」   郭氏氣得差點閉過氣去。   敢情你不敢惹姜憲,就拿我當軟柿子捏啊!   我的隱忍退讓原來全都被你高妙容當成害怕了!   郭氏大怒,橫眉對著高妙容就要和她爭個高低,門口卻突然傳來了姜憲的聲音:「這是在幹什麼呢?吵架?!」   屋裡的人全都循聲望去,就看見姜憲面無表情地站在屋門口,神色很是不耐煩。   高妙容冷笑。   正主子可算是來了。   姜憲要是不給她兒子一個交待,她就鬧得整個太原城都知道慎哥兒是如何的兇殘霸道。   她眉眼一冷,正要說話,誰知道姜憲已走了進來,自顧自地坐在了何夫人身邊的太師椅上,漠然地對她道:「你是為慎哥兒打了冕哥兒的事而來?現在事已至此,你想怎麼辦?」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55章以為   她想怎麼辦?   聽到姜憲這樣問她的時候,高妙容的第一反應是茫然。   她想過很多報復慎哥兒的手段——讓人把慎哥兒打一頓,讓慎哥兒也嘗嘗冕哥兒曾經受過的痛苦;讓姜憲鄭重地給自己道歉,擺酒謝罪;讓李家補償冕哥兒,從此保冕哥兒一個光明的前途。   當然,當她理智回籠的時候她也知道,第一個想法是絕不可能實現的,第三個想法則讓她覺得彆扭,有一種用兒子的苦難遭遇換取前途,把自尊、名節都踩在腳下,再也直不起腰杆的錯覺。   她在家裡和李麟商量的結果是姜憲必須代替慎哥兒向他們夫妻道歉,慎哥兒也要當著李家的僕婦的面給冕哥兒道歉,並且保證再也不動手打冕哥兒了。   如果李長青真心維護李麟,真心替慎哥兒道歉,就應該主動提出來補償冕哥兒。   那他們就可以看在親戚的面子上咽下這口氣,就當是顧及他們兄弟手足之情,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可此時見到姜憲,看見她一臉冷漠不耐的表情,高妙容心裡「咯噔」一下,莫名覺得事情不會像他們夫妻想的那般順利。   她不由猶豫了片刻。   姜憲的不耐之情就更明顯了。   她原本不想來的。   這件事誰對誰錯一目了然!   高妙容這樣抓著不放是什麼意思,她連探究的心思都沒有。可高妙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找郭氏、找何夫人,非要讓人給個說法,鬧得郭氏和何夫人都很心虛,姜憲就有點煩高妙容了。   之前郭氏來找她,她還覺得這不是個事,等郭氏走後,她仔細一想,覺得這件事最好還是她出面——高妙容這樣不依不饒的,不就是因為慎哥兒打斷了李冕的鼻梁嗎?郭氏畢竟不是當事人,最多也就只能出面幫著周旋,不好當她的家,不好與高妙容做個了斷。   她看著高妙容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心裡就更煩了。   這樣鬧來鬧去的,敢情她自己也沒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在幹什麼,那豈不就是無理取鬧了嗎?這樣的人跟她說什麼都是白搭!   「你要是沒有想好,就回去好好想想明白。」姜憲冷冷地道,「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我也不遲!或者是你拿不定主意,那就找個能當家做主的人來跟我說話也行!我還要在太原呆上五、六天,你最好在這幾天內想好了……」   高妙容一聽姜憲只打算在這裡呆幾天就走,頓時來了氣。   慎哥兒把人打了甩手就走,把他們家冕哥兒當什麼了?又把他李麟、高妙容當什麼了?這是一個做弟媳的對大伯兄應該有的態度嗎?   「郡主說得輕巧!」高妙容忍不住冷譏道,「敢情被打的孩子不是你們家的孩子,受了這麼重的傷,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   姜憲打斷了高妙容的話,道:「那你想怎麼樣?」   高妙容的話脫口而出:「讓你們家慎哥兒當著家裡所有僕婦的面給我們家冕哥兒賠禮道歉,並保證再也不犯!你們夫妻也要向我們兩口子道歉!你們沒有管教好子女,讓孩子隨意打人,連兄弟手足的情誼也不顧了……」   「那是不可能的!」姜憲面如寒霜,斬釘截鐵地道,「李冕先踢了慎哥兒,慎哥兒還了手而已。你兒子敢去撩別人,卻沒有氣量承擔失敗的後果,我並沒有覺得我兒子哪裡做的不對。」隨後她不由冷冷地笑,「還想讓慎哥兒當著全府上下的僕婦給你們家李冕道歉,你是不是好日子過久了,人都糊塗了?你是個什麼人?我把你當妯娌,你才是我妯娌,我不把你當妯娌,你也不過是太原城裡一個整頭平臉的普通婦人罷了!別給你三分顏色就想開染坊,你這樣的人我見的多了!」   如果高妙容不提出來讓慎哥兒當著全府上下的僕婦給李冕道歉,姜憲還不至於如此的憤怒。   姜憲原本就沒有覺得慎哥兒犯了什麼錯。如今高妙容讓慎哥兒當著僕婦的面給李冕道歉,不僅是讓慎哥兒承認自己錯了,而且還是在那些服侍慎哥兒的下人面前,這是要把慎哥兒的面子踩在腳底下啊!   李冕是個什麼人?   不過是慎哥兒隔了房頭的堂兄,是有品還是有德?憑什麼讓他踩著慎哥兒的面子上位!   別說是高妙容說出這樣不著調的話,就算是李長青提出這樣的要求,她也不會答應的。   她的孩子,就是她自己,也不會當著外面的人駁了他的面子,怎麼會讓別人去踩他!   「高妙容,」姜憲神色冷峻地道,「你兒子打我兒子的時候,我兒子是還手了。可那又怎樣?有本事你讓你兒子打回來,不然就給我把這口氣咽下去!要是覺得咽不下去,那就更是各憑本事,看誰更厲害好了!現在,你可以帶著你兒子從這裡滾出去了!別跟我說什麼堂兄弟不堂兄弟的,是兄弟,怎麼會縱容自家的兒子亂打人?既然你能縱容自家的兒子亂打人,那還有什麼兄弟情誼,談什麼親疏關係?!   「這樣的堂兄弟,不要也罷!   「我今天把話就說到這裡了。   「李麟你們一家子從此不要再登我的家門,我不歡迎你們!」   「你,你,你……」高妙容腦子嗡嗡直響,指著姜憲的手抖個不停,半晌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郭氏和何夫人都嚇了一大跳。   不管怎麼說也是沒出五服的兄弟,這樣對待高妙容,有些不大好吧?   何夫人仗著自己是長輩,忙上前去扶了扶姜憲的手,小聲勸道:「算了,孩子打架而已,別鬧得大家親戚間心裡不舒服!」   「是誰先找不痛快?!」姜憲一改從前的溫和隨意,冷然看著郭氏和何夫人,「我這個人從來不怕麻煩。想當初,有婦人跟我找不自在的時候,我就想,她一個尋常的內宅女子,憑什麼和我鬧?後來我知道了她是仗著她娘家的兄弟在京城做官。我就想,我把她娘家兄弟的仕途給打斷了,她估計就會老實了。事實證明,果然如此!夫人這個時候來勸和,我正好想問夫人一句,夫人此時是站在我這一邊呢?還是站在高妙容那邊?」   何夫人打了個寒顫。   她知道姜憲說的婦人就是那位莊夫人。   姜憲是怎麼收拾莊夫人的,她不去想還好,一想起來才發現原來當時發生的事她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聽姜憲這口氣,這是要和高妙容做個斷了。   她要是站在高妙容那邊,姜憲肯定就不會把她當婆婆看待了。可她要是真的站在了姜憲這邊,高妙容可怎麼辦?難道就看著她為了這點小事和姜憲撕破臉,兩家人從此再不來往了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56章站隊   何夫人左右為難。   郭氏卻瞬間就有了決斷。   不要說姜憲沒有錯,就算是姜憲現在殺人放火了,她們作為一家人,即便是心裡不合在外人面前也要看上去抱成一團,何況她本來就心向著姜憲和慎哥兒,怎麼能讓何夫人站到高妙容那邊去呢?若是讓別人知道了,還不得看李家的笑話!   她上前兩步就攙了何夫人的胳膊,笑著搶在了何夫人前面開口道:「慎哥兒這兩天受了委屈,婆婆心裡一直都很是心疼。不過是想著大家親戚一場,竟然為了這樣的小事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婆婆心裡難受罷了。郡主,我小的時候,家裡的長輩也是這樣教導我的。孩子們打架歸打架,打贏了是他的本事,打輸了就該自己想辦法找回場子,若是有誰鬧到長輩面前去,那是孬種。我長大了,也是這麼教導續哥兒和承哥兒的。所以郡主說的話我很能理解。   「可能大嫂這個孩子得到的太艱難,過於溺愛了,和我們的成長環境又不一樣,這才會為孩子出頭。   「郡主也不要煩。婆婆倒不是要攔您。她老人家是想和大嫂說幾句話罷了。   「今天冕哥兒遇到的是慎哥兒,打輸了也沒什麼,最多是受了點皮肉之苦。這要是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人,恐怕就不是被打幾下就能揭過去的了。   「大嫂提出來的條件別說郡主不會答應,我們也不會答應。   「沒有道理把慎哥兒踩在腳下給冕哥兒做臉的。   「嫂嫂可別忘了,慎哥兒是臨潼王世子,是太皇太后的曾外孫,是皇上的表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人,就算嫂嫂去衙門裡告狀,那也得看郡主同不同意慎哥兒去衙門應訴,不然這件事就得懸著。嫂嫂只能去大理寺門前擊鼓鳴冤。   「郡主,這道理我和婆婆都懂。婆婆勸您,也是怕您心裡不舒服,沒有其他的意思!」   郭氏的一席話,不僅把高妙容鄙視了一番,還表明了何夫人的態度。   她還怕何夫人節外生枝,輕輕地拐了拐何夫人,示意何夫人這個時候千萬不要多話。   何夫人不由在心裡腹誹。   她又不傻,這個時候當然是要站在姜憲這邊的。不然豈不是縱容那李冕一天到晚的欺負她的兩個乖孫!   就是郭氏答應,她也不答應啊!   可高妙容……大家就這樣不來往了,她心裡還是覺得挺悵然的。   高妙容見何夫人垂著眼帘,一副不敢多看她的模樣就知道何夫人被自己的兒媳說動了。   她氣得腦門生疼,腦子裡一片空白,半晌才回過神來。   「好,好,好。」高妙容拂袖而起,道,「我去找叔父評評理去!」   「去吧!」姜憲不以為然地道,「公公這個時候應該在外院的書房。要是你不知道怎麼走,我派人帶你過去。」   高妙容氣得臉色鐵青,拉著兒子就朝外走。   李冕此時才感覺到了異樣。   不是說來找慎哥兒算帳的嗎?怎麼慎哥兒還沒有向他道歉,他們就要走了呢?   他很想知道慎哥兒當著那些僕婦給他道歉時會是怎樣的表情!   「娘,娘,」他掙扎著不願意走,高聲道,「我們還沒有見到慎哥兒呢!他不當著府裡僕婦的面給我道歉,我不走!當時他是怎麼打我的,現在我就要怎麼打回來。不然我在這些僕婦面前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姜憲氣極而笑,對高妙容道:「原來你還準備由大人出頭幫孩子打回來呀,好呀,那我們就大人對大人,看誰的拳頭硬,看誰的力氣大好了!」   高妙容目光兇狠地瞪了姜憲一眼,拽著李冕出了廳堂。   何夫人就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道:「總算把這個禍害送出了門。」   郭氏知道她指的是李冕。   姜憲卻以為何夫人指的是高妙容,神色微霽。   何夫人想了想就道:「郡主,我也不是要勸你不計較。不管怎麼說,斷然沒有讓我們慎哥兒當著府裡的僕婦給李冕道歉的理,這讓慎哥兒以後怎麼做人?!這點事情我還是看得清楚的。就是你剛才不問,我也不會答應讓慎哥兒以這種形式給李冕道歉的。」   但卻會讓慎哥兒私下裡給李冕道歉!   姜憲在心裡嘀咕著。   好在是她沒指望著何夫人能給她幫什麼忙,她心裡也就是一陣不痛快就過去了。   郭氏卻有些擔憂,道:「我去公公那裡看看!」   何夫人也很想知道李長青的態度——她們在這裡說一萬道一千,若是李長青依舊邀請李麟夫妻來家裡做客,那姜憲那句所謂的『滾』,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那你快去快回!」何夫人若有所指地吩咐郭氏。   郭氏點頭,去了外院的書房。   她把耳朵貼在門房上偷聽的時候,正好聽見李長青道:「我知道冕哥兒這些日子不好受。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誰知道你們一點拳腳功夫也不教給冕哥兒,這下吃了大虧了吧?如今大家都在氣頭上,說什麼再不往來,像什麼話?你先帶孩子回去休養些日子,等大家都心平氣和了,我們再來說這件事。」   「叔父,您可要為冕哥兒做主啊!」郭氏聽高妙容傷心地哭道,「慎哥兒下手也太重了,這個年紀就能打傷堂兄弟了,等到再大點了,豈不是連他看不順眼的長輩也要教訓!叔父,您可不能讓慎哥兒這樣放任自流,壞了前程!他可是李家的長子長孫,臨潼王府唯一的繼承人!」   李長青呵呵地笑了兩聲,道:「孩子還太小,不急,慢慢來。你們看李謙,小時候不也是個上屋揭瓦的?現在卻變得沉穩內斂了,還封王授勳,成了京城守備。可見有些事是急不來的。我們剛回來,你們又是一聽到消息就趕了過來的,我們都很累了。你們今天就先帶著孩子回去歇了吧!等我這邊收拾的差不多了,你們再帶著孩子過來玩。」   高妙容還想要說什麼,好像被李麟攔住了,不一會兒,她就聽到兩人向李長青告辭的聲音。   郭氏躲到門外的轉角,心裡卻在琢磨著這件事,等到李麟一家三口走的不見了蹤影,她去見了李長青。   「公公,您真的打算過兩天請了大堂伯一家過來玩啊?剛才郡主揚言說要和他們斷絕來往……」郭氏悄悄地打量著李長青的神色,有點擔心李長青不知道姜憲的態度之堅定,和姜憲有了矛盾和誤會。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57章斷裂   李長青狡黠地笑道:「我們這一出去就是好幾天,誰手裡沒有積點事?恐怕這段時間都沒有空在家裡宴請客人了。等忙過了這一陣子,郡主和慎哥兒也該啟程去京城了。」   也就是說,李長青跟李麟說的不過是客氣話。   郭氏覺得自己的這個公公真是個妙人,比她父親還有意思。   她不由抿了嘴笑,說起姜憲的事:「……可定下哪天走沒有?到時我讓廚房多做些佐餐到路上吃。反正天氣冷,也能存放。還有大妞兒那裡,我給大妞兒準備了些藥材,給清蕙鄉君準備了謝禮,您看我要不要幫您也準備一份?清蕙鄉君人真好,養了大妞這麼多年。等到郡主回了京城,不知道有什麼安排?」   李長青點頭,頗有些感慨地道:「我只道那些能幫夫家的女子才是巾幗,不曾想還有像清蕙鄉君這樣豪爽仗義的女子,你們以後要把她當嫂嫂似的,常來常往才是。可惜他們家只有兩個小子,要不然可以向他們家討個媳婦回來。」   女兒肖母。   也不怪李長青打承恩公家的主意了。   郭氏笑道:「鄉君還年輕,我們家多的是小子。說不定以後真的能做親家呢!」   李長青點頭。   郭氏被人叫著去打點莊子上送來的米食,遂辭了李長青,去了後院。   李長青則一個人坐了片刻,讓人去請柳籬,商量著怎麼把這家給分了。   「從前我還道不急,可看著李麟這樣子,還是早點分了吧!」他悵然地嘆了口氣,道,「不要說冕哥兒一過來就要拍承哥兒幾巴掌,總是先動手不說,你看我們這些做大人的說過什麼沒有?就算是慎哥兒一時手重把冕哥兒給打了,那也是孩子們之間的玩鬧,高氏做母親的咄咄逼人就算了,他一個做父親的也跟著拎不清,什麼事都聽高氏的,這日子也就這樣了。把家分了,李麟和宗權就又隔著一層了。宗權也就不用去照顧他這個堂兄了。說不定還能給宗權少惹點事端。」   柳籬欠了欠身,恭敬地道:「老爺考慮的周到。像您這樣活著就把家分了的,也不是沒有先例,總比身後分不清楚反而傷了兄弟和睦的好。別人家不願意分家,多半是怕分了家之後人單力薄。可李家不同,就算是分了家,他們也都能自己保住自己那碗飯,不愁日子過不好。」   李長青笑著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那我明天就把家裡的人喊過來,把這件事說了。」   柳籬遲疑道:「驥二爺那裡……」   姜憲能當李謙的家,李駒就在太原,只有李驥兩口子在西安。這分家,人不到齊,怎麼分?   李長青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道:「我已經寫過信給阿驥了,他說了,郡主同意怎麼分他就同意怎麼分!」   柳籬不由嘴角微抽。   這孩子,倒是聰明。   李謙和姜憲虧了誰也不會虧了他啊!   說不定他不在場更好。   李長青就去了姜憲那裡。   姜憲剛剛懟完高妙容回來,心裡還有口氣沒有發洩完,正是看什麼都不順眼的時候。   還是慎哥兒過來給她問安,她看著孩子和李謙一模一樣的燦爛笑容,心情這才全部放晴,好了起來。   「剛剛洗了澡?」姜憲摟著慎哥兒,聞到兒子身上殘留著的淡淡玉蘭香露的味道,笑道,「去幹什麼了?」   慎哥兒笑道:「蹲了馬步!」   姜憲笑道:「怎麼這麼用功?之前還跟娘吵著說要休息幾天的。」   慎哥兒嘿嘿地笑,牽著姜憲的手讓她坐在了臨窗的炕上,笑道:「我打了李冕。看李冕他娘那樣子,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您肯定會讓我自己去找場子。我尋思著李冕那小身板小模樣,跟我打肯定是打不過我的,可保不齊他找人暫時指點一下,讓我吃個暗虧。我這幾天就拉了衛屬教我幾招防身保命的手段。一力降十會。總歸不能讓那李冕佔了便宜去,丟了娘親的臉。」   姜憲呵呵地笑。   小小的年紀就知道未雨綢繆,多半是像了李謙。   她親了親兒子白嫩的小臉,道:「要是他們家大人出手呢?你有把握躲得過去吧?」   「那更好!」慎哥兒不以為然地道,「我已經跟雲林說過了,這幾天讓他派幾個人悄悄地跟著我。他們來明的我就硬著拳頭上,他們若是來暗的,正好讓爹的那結暗衛練練身手,也讓他知道知道厲害。有些人,你使勁兒地收拾他幾回他就知道怕了!」   姜憲忍俊不禁,只好轉移話題,問他渴不渴,是要喝茶還是喝果汁。   慎哥兒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有小廝進來稟,說李長青過來了。   姜憲帶著慎哥兒去迎接李長青。   李長青看見慎哥兒在這裡非常的高興,牽著慎哥兒的手問了半天話,好像大半年沒見似的,實際上早上的時候慎哥兒還去給李長青請過安問過好的。   姜憲請了李長青到東廂房奉茶。   李長青也沒有客氣,喝著茶直接說明了來意。   姜憲之前就收到過李長青的信,說想要分家。只是她回來之後李長青一直沒有提,她還以為李長青改變了主意,沒想到李長青給她來了個突然襲擊,又說起分家的事來。   在她看來,這根本就沒有必要。反正李家的三兄弟都不在一處,彼此間也頗能忍讓,關係挺不錯的,沒必要這個時候分家。但李長青的心思她也知道一二——他這是怕李驥、李駒兩兄弟有了李謙做靠山,不思進取,還狐假虎威,打著李謙的旗號做些不上檯面的事,壞了李謙的名聲。   但這件事她也和李謙商量過,李謙的意思是聽李長青的安排。並在信裡告訴姜憲:「我爹不會害我們的,他說怎樣就怎樣」。她也就不好多說什麼了。   「我們都聽您的!」姜憲道。   李長青很是滿意,也沒有避開慎哥兒,就這樣把慎哥兒抱在懷裡對她道:「那我明天就和阿駒他們說。宗權是長子,我肯定是要跟著你們的,包括汾陽置辦的祭田,都由你們打理。太原的產業就留給阿駒。我再拿出三萬兩,由你們和阿驥平分了。剩下的,就是我和何氏的棺材本了。等我們兩個人都咽了氣,再由你們三兄弟分。」   這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李雪和李冬至卻是提也沒提,讓姜憲不免猶豫了片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58章分家   李長青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道:「這是我和你預先商量的分法,等明天,我會召了大家具體的說說分家的事。李雪大歸,總是得靠著兄弟姐妹過日子的,李麟怕是靠不住的,但如果李麟要接她回去,我們也不好攔著。所以我覺得明面上還是別分她什麼東西了,我私底下另安排。至於冬至,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娘肯定會留點東西給她的,你們以後有餘力了,照顧照顧外甥就行了,沒有把我們老李家的東西給左家的道理。」   這也是一般人家分家時的做法。   兒子得家產,女兒得些母親私藏下來的首飾之類的。   姜憲沒有異議。   當天晚上李長青就告訴家裡人,明天一早全家人都去正廳,他有話說。   何夫人等人已隱隱得到了一些消息。   第二天,等大家都在正廳裡坐好了,李長青就把分家的事拿出來說了。   大家都沒有什麼異議。   但李雪還是沒能掩飾住自己的失落。   她是李家的養女,原本就沒有想過要得什麼東西,但李長青的做法很明顯是在擔心她被李麟騙了去。   李冕被慎哥兒打了,她躲在小佛堂裡念經,裝作不知道這件事的,不就是怕自己的二叔父誤會她會站在李麟那一邊嗎?結果李長青對她還是不放心。   這讓她覺得有些委屈。   但她是委屈慣了的,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微笑著應了聲「是」,在何夫人身後坐下,就像她這個人不存在似的。   倒是何夫人,提到了朱雪娘,道:「畢竟是正兒八經收的乾女兒,如今也嫁了人,不拘什麼東西,哪怕一個小小的田莊,你好歹給她留一個,她也不是那不知道感恩的人。」   李長青想了想,當即就從自己的那份產業裡撥了個一百畝的小田莊,算是分給朱雪娘的。   何夫人很滿意,立刻讓人去叫了朱雪娘過來。   郭氏尋思著何夫人自己的私產十之八九是要留給李冬至的,她自己也是得了娘家母親私房的,並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李長青見大家都沒有意見,就讓人去請胡以良和何家大舅爺做公證人,白紙黑字,到衙門裡去存檔,把家產分了。   李駒親自去請了胡以良,郭氏安排了午膳。   眾人去花廳裡用飯。   姜憲有意落後了幾步,挽了李雪的胳膊,溫聲道:「大姑奶奶別往心裡去,我還指望著大姑奶奶到時候幫我們打理汾陽的產業呢!」   汾陽是祭田,把李雪安置在那裡,又清閒又逍遙,再好不過了。   李雪朝著姜憲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強,正想推辭,郭氏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了腳步,正等在她們前面。   她低聲地笑道:「大姑奶奶,您可別怪公公,他是被大伯兄氣的,不想把您牽扯進來——您要是得了公公的東西,只怕大堂嫂那裡不好交待。得不得東西的您肯定不稀罕,可連雪娘都分得了一個小田莊,卻唯獨沒有給您留點東西,您心裡肯定不好受。雖然我嫁進來的時候還不長,但公公是個仔細人,多半還有什麼其他的安排。大姑奶奶可不能灰心喪氣才是。」   李雪只能笑著向郭氏道謝。   等下午分割好了家業,辦理好了手續,李雪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李長青設宴感謝胡以良和何大舅老爺。   直到第三天,該辦的手續全都辦完了,李長青這才召了李雪說話:「我私底下給你留了幾間鋪面,兩個小田莊,不好拿到明面上來說,你悄悄地收下來,不管是誰都不要聲張。我分家之前就和他們說好了,你以後想跟著他們三兄弟哪一個過都行。你就讓他們好好的養著你好了,不要動用自己的私房錢。等你兄弟們都老了,你要是還沒糊塗,就把這私房錢拿出來慢慢地打點侄男侄女。雖然說錢不是萬能的,可沒有錢的姑奶奶和有錢的姑奶奶還是不一樣的。你是個通透人,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   李雪的眼淚滾滾而下,跪在地上給李長青磕了個頭,悲切地喊了聲「二叔父」。   李長青嘆氣:「快起來吧!地上冷!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照我說,應該給你再尋門親事,可你自己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你以後可要對自己好一點,別再把日子過得那麼糟了。」   李雪點頭。   李長青搖著頭出了書房。   很快姜憲和郭氏就都知道了,姜憲笑笑沒有吱聲,郭氏卻忍不住對自己的乳娘道:「我這公公倒是個做大事的人,提得起,放得下!難怪當初那麼多造反的,只有李家得了善緣。」   郭氏乳娘也不由地誇李長青:「要不我們家老爺怎麼思來想去的,還是和李家結了親呢!」   郭氏想著自己嫁過來的這些日子,嘴角不由露出個甜蜜的笑,問乳娘:「三爺在幹什麼呢?回來用午膳嗎?」   那乳娘笑道:「說是要和李總管算帳,中午不回來用午膳了。」   李家雖然分了家,也把風聲放出去了,但李長青不可能現在就致仕,李駒也不可能和李長青分開居住,所以李家還是像從前一樣居家過日子。只不過錢財上卻要分開,從今往後,李駒就接手經管太原這邊的家業,李泰則只負責李長青和何夫人的開銷了。有些帳目就得現在交接清楚。   郭氏點頭,心裡突然湧現出股激奮,不禁道:「那你去看看三爺今天午膳都吃的些什麼?讓廚房做幾樣時令的小菜送過去。三爺不喜歡吃肉,喜歡吃魚,吃青菜。」   郭氏的乳母抿著嘴笑,去了廚房。   這邊李麟等了好幾天,也沒有等到李長青的邀請,反而聽說李長青把家給分了。   有人贊李長青有遠見,也有人覺得李長青這是陷兒子的聲譽於不顧。   李麟也覺得李長青有點傻,去看望高伏玉的時候不免要說起這件事來。   高伏玉聽後卻半晌沒有吭聲。   李麟現在對這個叔父心中敬畏,見狀小心翼翼地道:「叔父,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高伏玉苦笑,問李麟:「你現在手裡有多少銀子?」   李麟不知道高伏玉是什麼意思,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道:「有大約五萬兩銀子。」   高伏玉想了想,道:「勉強也夠了!」然後問他,「你有沒有想過去江南生活?」   李麟愕然,道:「我為何要背井離鄉的去江南?而且李謙和汪幾道等人的關係很不好,我還不如呆在西安呢!」   「那也好!」高伏玉說著,長長地嘆了口氣,喃喃地道,「不知者無罪。能好好地過自己的小日子也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59章後路   李麟聽著高伏玉這話裡像是有話的,忍不住問了又問:「叔父是覺得我們應該搬去江南嗎?可之前您不是說讓我留在太原,留在李家嗎?我手裡雖然有五萬兩銀子,可在江南卻不算什麼,那邊家資五萬的人家多如牛毛。若是做海運生意,半船茶葉,半船瓷器就價值這個數了,一去幾年,萬一船翻了,投入的錢財就全都完了……您是不是覺得我現在這樣也不太好?從前也是我小瞧了阿駒,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卻這樣的厲害。比李謙還要精明!帳目上的東西一條條,一樁樁的,事隔幾年之後他不用看帳目都還記得具體的數量。這倒是真隨了他那舅舅,是個做生意的料子!」   話說到最後,李麟已經有點咬牙切齒了。   要不是李駒,他的好些「小生意」何至於如此的艱難,努力了幾年也不過小打小鬧地弄了五萬兩銀子。   這樣下去的確是不行的。   特別是李長青把家分了,那些產業就都是李駒自己的了。從前李駒看在李長青的份上,多多少少要讓出點利潤給他,現在,就算李駒一分錢也不給他賺,李長青也不好插手了。畢竟李長青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家業分了,總不能前面說過的話話音還沒有落,立馬就改變了主意吧?那還分個什麼家?   想到這裡,李麟才發現,李長青分家,人人都得了好,就他,不僅沒有得到好處,反而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他不由皺眉,道:「叔父,二叔父不會是為了為難我,讓我知難而退,才分的家吧?」   高伏玉聽著又好氣又好笑,道:「你以為你是誰啊?李長青會為了你分家?你做夢去吧!他這是為了李謙!」說到這裡,他面帶悵然,聲音不由低了下去,「李長青就算再沒腦子,有一點卻是別人都比不上他的。他知道只有一個兒子成了,李家就能立起來的道理。你別看他現在把家分了,好像讓三個兒子生分了,可你想想,分家是李長青提出來的,他們幾兄弟之間卻沒有發生任何矛盾。哪天要是哪個兒子過不下去了,求到另一個兒子面前,手足之情在那裡,無論如何也是要搭把手的。就算不能榮華富貴,至少也能保住一支血脈。這才是李長青的深遠打算。」   李麟心中一驚,一個大膽的念頭浮上心頭,他猶豫道:「我二叔父,是不是不看好李謙?」   高伏玉想了想,才低聲答覆他:「算是未雨綢繆吧!李謙,走得太快,走得太遠了。京城守備的確是好差事,皇上走的時候給了李謙一道密旨,北方幾個巡撫都受他節制。可惜我現在離開了李家,不然肯定能知道李謙這些日子在忙什麼?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李謙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真的節制了北方,就有可能一家獨大,將來功高震主,犯了皇上的忌諱。   「若沒本事節制北方,又有可能被皇上記恨,到時候換個人來節制北方。   「你別看皇上是一國之君,可他現在還年幼,左有簡王,右有汪幾道,處境艱難著呢!   「他為什麼非要李謙做京城守備?那是在給自己安排退路,也是想用李謙來平衡南方的各種勢力。   「李謙要是做不到,就算皇上最終成了一個傀儡皇帝,也一樣能夠收拾李謙。   「到時候,可不是李家想不想,能不能的事了!」   李麟愕然。   高伏玉斜看了他一眼,道:「李謙要是守不住北邊,京城守備這麼重要的職務,只要皇上有心,大可挑著臣下來爭奪。你想想,李家到時會有什麼樣的下場?說不定李驥那裡就是李慎的避難所。」   李麟半晌都說不出話來,等他回過神來,又惶惶地問高伏玉:「那,那我們該怎麼辦?這個時候就去江南嗎?萬一李謙事敗,我們還可以在江南過過自己的安穩日子。」   李謙現在不太管族中的事,什麼都是李長青說了算。   他從前沒有看清楚,這次從冕哥兒被打的事上可算是讓他看明白了。李長青壓根就沒有把他當成自己的親侄兒看待,就是像笑面虎似的敷衍著他呢!大禍臨頭各自飛。李家這還正興旺著,就沒他的位置了。等到大禍臨頭的時候,他卻要跟著倒黴。   哪有這種事!   李麟急急地拉了高伏玉的衣袖。   高伏玉卻不緊不慢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急什麼!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而且,就算是有牽連,你前面還有李驥、李駒擋著呢,你慌什麼慌!」   李麟還真是徹底地沒了主意。   他道:「那我到底要不要走呢?」   「看看情況再說。」高伏玉道,「嘉南郡主不是吃素的,我倒覺得李長青是關心則亂,李謙未必就守不住京城。」   可不管李謙如何,李麟覺得他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太好過。   這才是他現在最擔心的。   還有冕哥兒的事。   李長青到底是怎麼想的?給不給他一個交待?   李麟又等了五、六天,結果聽到消息說姜憲三天後就啟程前往京城和李謙團聚。   他一愣,心裡頓時火直往上竄。派了人去見李長青,回來的人卻說李長青正忙著,沒見到人。說是和奉李謙之命來接人的雲林、衛屬一起出去了,可能過幾天才回來。   這個時候,李長青和雲林、衛屬能去幹什麼?   李麟覺得這是藉口,氣得直罵。   而李長青和雲林、衛屬的確不在太原。   他們明面上說的是來接姜憲回京城的,實則是來向李長青借兵的。   借李家一直養在汾陽的私兵。   如李謙和很多人所料,朝廷南下是趙嘯一手策劃的。等到趙璽在金陵安頓下來,他以歲貢的名義去金陵見了趙璽。兩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當天趙璽就留了趙嘯在宮中歇息,並在次日舉行了盛大的宴會款待趙嘯。   韓同心也一改在京城時候的冷漠孤僻,不僅出席了宴會,還召了趙嘯進宮說話。   君臣其樂融融。   京衛中就有些人開始不安分了。   李謙決定以戈止亂,因此向李長青借兵。   李長青的私兵會作為暗衛,跟著衛屬悄悄進京。   雲林則陪著姜憲走官路,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   李長青擔心慎哥兒,和衛屬商量:「要不讓慎哥兒和你一道走?」   衛屬笑道:「王爺可捨不得讓郡主和大公子冒險!需要掩飾的,也是我和雲林的行蹤。何況這件事是郡主的意思,王爺就是想改變主意也改變不了!您要是實在擔心,只能想辦法說服郡主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60章迴旋   李長青聽著心裡一驚,急忙問衛屬:「京城的形勢很嚴峻嗎?」   「倒也沒什麼。」衛屬不慌不忙地笑道,「只是王爺不想和那些人多費唇舌了。上任的時候就說明白了的,要走的,王爺絕不留,若是沒門路,王爺還可以向高大人推薦。可若是留下來了,就得一心一意聽王爺的。那些人和京城裡的官吏們嬉皮笑臉慣了,還當王爺也和那些官吏一樣,想走的明著不說,卻在暗地裡攛掇,把幾個衛所弄得人心浮動亂七八糟的。留下來的人裡,多是連個弓都拉不開的,聽說自從王爺接手兩司之後,兩司的銀子潑水般的流,這些人既想在王爺手裡討生活,又一個個的都不願意出力,還在旁邊說些風涼話,讓真心想跟著王爺的人舉棋不定,甚至是心灰意冷的。   「王爺就和承恩公商量了,準備把這些人都給收拾了。   「承恩公那邊的兵馬能用的也就那幾個人,王爺尋思著這樣不行,就讓我們來向您借兵。準備來個雷霆一擊,在郡主和大公子到達京城之前,把事情全都捋順了,免得郡主和大公子去了之後還要為這些事煩心。   「大張旗鼓地回京,是郡主的意思。   「郡主說,既然王爺有了主意,她就幫王爺一把好了。   「半點危險也沒有的。   「那些留在京城的人要是有這能耐,王爺肯定是想著辦法收服而不是趕人了!   「您老就別擔心了,保證不會讓郡主和大公子掉一根頭髮。」   李長青這才放下心來,掏出家底把手裡私兵全給衛屬帶走了,當著外人只說讓衛屬挑幾個人護送姜憲母子去京城,自己則帶著兩、三個人回了太原城,並沒有人起疑。   只是他回到家裡還沒有站定,就有小廝來稟告,說是李麟過來了,已經等了他快半天了。   李長青皺眉,對陪著他回來的柳籬道:「從前怎麼沒覺得他這麼蠢呢?我的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他怎麼還來找我給李冕討個公道?我就是再大公無私,也不可能處置我自己沒有過錯的孫子吧!他怎麼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啊?」   柳籬笑了笑沒有吭聲。   心裡想著你李長青從前玩捧殺,結果養出了這樣一個玩意兒,現在又來抱怨這個侄兒沒眼力了,說到底,這怪誰?   李長青想了想,對那小廝道:「你就說我還沒有回來。是柳先生回來了。回來給我拿東西的!」   小廝應聲而去。   柳籬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您這樣好嗎?」   李長青嘆氣道:「我能有什麼辦法?好在郡主和慎哥兒馬上就要走了。等他們走了,我也就有辦法打發李麟了。」   柳籬笑道:「你不會是想把這事都推到郡主身上去吧?」   姜憲走了,當事人都不在了,也就只能口頭上賠個不是,賠點銀子了事了。除非李麟兩口子追到京城去向李謙討個說法。   李長青不悅道:「我是那種人嗎?我只是不想讓郡主知道李麟蠢到什麼程度!」   他始終顧忌著姜憲的身份,怕丟臉丟到媳婦面前去了。   柳籬多多少少看出來點他的心思,也就不再多說,和李長青商量了幾句公事,就各自散了。   李麟壓根就不相信李長青不在。   他是在李家長大的,李長青在家時李家的人是怎樣一個行事態度,不在家時是怎樣一個行事態度,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麟原是想硬闖的,但他畢竟是在李長青身邊長大的,還是有點悚李長青的。他想了想,去見了李雪。   李雪正在指使著丫鬟收拾箱籠。   李麟看著嚇了一大跳,道:「大姐,您這是要做什麼?」   說起來他有好幾個月沒有看見李雪了,覺得李雪好像比上次見到的時候又瘦了一些。   李雪見李麟過來了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你來了」,然後吩咐小丫鬟上了茶點。   自從李麟娶了高妙容之後,她對李麟一次比一次冷淡,李麟不是傻子,感覺得到,也因此不怎麼喜歡來李雪這裡了。   想到李長青躲著他,李雪又是一副敷衍他的樣子,李麟突然間心情變得非常的糟糕,他不由板了臉道:「大姐,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我每次來你就沒給過我個好臉色?你不就是不喜歡妙容嗎?你能不能別聽風就是雨,你都沒怎麼和妙容相處過怎麼就覺得她不好?!她這些年熱臉貼冷臉的,常來探望你,你還想怎麼樣?」   李雪氣得臉色發白,好半天才說出話來:「那你呢?你明明知道叔父不喜歡她可還是娶了她!娶了她就娶了吧,你們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呆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裡,天天往這邊跑算是怎麼一回事?是誰請高氏來了還是誰離不了她?我看你那個兒子交給她,遲早也是養廢的樣子。慎哥兒還是郡主的兒子呢,也沒有敢像你兒子那樣,看誰不順眼就動手打人的?!我把話說在這裡,高氏要還不好好管教你兒子,哪天你兒子在外面惹是生非被打死了的時候,你可別後悔!別說我這個做姐姐的沒有提醒你,沒有管你們家的事!」   李麟聽著心裡就覺得煩,道:「得,得,得,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我家裡的事,你別插手行不行?你知不知道,二叔父這次偏心偏到胳肢窩裡去了,慎哥兒把冕哥兒打了……」   李雪聽著眼睛一瞪,打斷了他的話:「那你知不知道慎哥兒為什麼打冕哥兒?你知不知道高妙容都跟郡主吵了些什麼?你就只知道偏袒老婆,總有一天你會被這老婆給害死的!」   李麟不服氣,站起來就要和李雪理論。   李雪卻手一揮,道:「你也別和我說那些有的沒的,我不愛聽,我也不想聽。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吧!我已經跟二叔父說好了。等送走了郡主,我就回汾陽居住,幫著郡主打理李家的祭田。沒什麼事,我不會回太原了。」   李麟大吃一驚,可見李雪態度堅定,也不好再說什麼,原本想讓李雪幫他在李長青面前遞個話的也不好開口了。他怏怏然地坐了好一會兒,只得起身告辭。   李雪望著他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   李麟以後若是春風得意,肯定是不會想起她這個在汾陽鄉下的姐姐的;若是窮困潦倒,則多半會求到她這裡來。到底是姐弟,她可以不管高妙容,卻不能不管李麟和李冕。她願意給李謙守祭田,也是想給李麟留一條後路。萬一真到了那一天,她還有機會能求到李謙和姜憲的面前,請他們看在她的面上救救李麟和李冕的性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61章鴻雁   李雪這些年修佛,相信「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心裡雖是這麼打算的,可更知道,李麟的命運到時候會怎樣,多半還是要靠李麟自己,看他有沒有這個運道。   她嘆息了片刻,也就把這件事丟開手了。   回汾陽,她覺得很好。即可以幫李家做點事,又沒有那麼多的應酬,她正好可以安安心心地修佛。   姜憲這邊聽說了李麟這兩天鬧著要見李長青,卻並沒有放在心上。   在她看來,李長青關鍵的時候還是靠譜的。   她倚在臨窗大炕的迎枕上,正聽阿吉說話:「……簡王被京城的那些功勳世家慣壞了,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趙嘯才沒有那麼好說話呢?金陵行宮那邊的人說,趙嘯到金陵還沒有一個月,就慫恿著皇上去打獵。可您想想,這是什麼季節?打獵?能打什麼?不過是些野兔、野雞一類的,而且還得是捉了再放到山裡頭的。可偏偏皇上就相信他這一套。覺得自己允文允武,信心大振,還答應了趙嘯去看看閔軍的操練,趙嘯借著這個由頭,從福建調了五萬人馬去金陵。   「聽說汪幾道的臉都綠了。   「可惜郡主看不見,不然就可以當面譏笑他一番。」   阿吉在姜憲身邊服侍了有好幾年了,知道李家和朝廷、和內閣不和,說起話來自然也就無所顧忌,什麼詞都敢用。   劉冬月一直忙著姜憲在外面的庶務,姜憲感慨劉冬月忠心耿耿,身邊卻沒有個人照顧,就主動提出來讓劉冬月收養個女兒或者兒子,以後也有人養老送終。劉冬月家裡早就沒人了,聽了姜憲的話,他前兩年收養了一對逃難的兄妹,領了來給姜憲看。姜憲見那兩個孩子都挺老實的,還重重地賞了見面禮。如今劉冬月也算是兒女雙全了。   阿吉很羨慕,做起事來就更用心了。   正巧趙璽南下,金陵行宮裡有一個小太監是和他一起進宮的,還是曾經互相幫扶過的兄弟,後來他因為跟著的大太監不得韓同心的喜歡,被貶到了金陵。他想起這事就試著聯繫了那人。誰知道那人在金陵行宮倒混得好——趙璽不喜歡從京城裡帶過去的內侍宮女,反而喜歡用他們這些原金陵守備署的內侍,趙璽過去金陵沒幾天他就做了趙璽的近身內侍,現在正是得意之時。   阿吉跟姜憲說了一聲之後,就親自走了一趟金陵,得到了不少別人都不知道的消息,正急巴巴地在姜憲面前表功呢!   「後來李瑤他們也慌了。說是要死諫不起。皇上也鐵了心,就讓他們那樣跪著。聽說幾位大臣是跪了三天兩夜,餓昏了被拖下去的,也沒能阻止皇上讓閔軍北上。而且,韓太后也支持閔軍北上,簡王氣得差點一巴掌扇到韓太后臉上。   「要說這韓太后呢,也可憐!說出去不知道有多威風,可是私底下,卻常被簡王呼來喝去的,她還要在眾人面前擺太后的架子,殊不知大家都覺得她還不如個尋常人家的童養媳。   「不過,韓太后現在可能是有了靖海侯夫人撐腰,這次可一點沒含糊,當場就和簡王吵了起來。   「就是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進宮,也沒能勸住韓太后。   「韓太后說了,以後宮裡的事讓簡王少插手,讓他有空不如好好管管簡王世子。   「說簡王世子一到金陵,就有揚州那邊來的大商賈湊了過去。知道他喜歡**,把江南一個非常有名的戲子送給了簡王世子。   「那簡王世子就像魔障了似的,竟公然帶著那戲子進進出出的。現在整個江南都知道簡王世子愛**了。還有很多人說這就是京城裡的做派,跟著效仿。惹得好多讀書人不滿,說簡王世子離經叛道,皇室宗親荒淫無道,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呢!」   姜憲不由挑了挑眉。   簡王世子的癖好京城裡誰不知道?怎麼一到了金陵就被暴光了出來?   十有八九是有人在引導言論吧?   不知道這背後有沒有趙嘯的影子?   阿吉見姜憲感興趣,就說得更來勁了。道:「簡王當時就被氣得暈倒在地。金陵行宮一陣大亂。可韓太后一點也沒有放過簡王的意思,還下懿旨說簡王年事已高,處理政務力不從心了,以後不要打擾簡王,讓簡王從今往後在家裡靜養。   「簡王醒過來聽說了這件事,又暈過去了。   「大夫說,簡王要是再受刺激,說不準就會中風。   「東陽郡主就跑到宮裡把韓太后罵了一頓。   「韓太后就和東陽郡主吵起來了。   「哎喲,反正很熱鬧!大家都在旁邊看戲似的看著。   「可不管大臣和宗親們如何反對,估計最多兩個月,閔軍就會抵達金陵。   「之前那些跟著皇上南下的京衛都很後悔,怕閔軍到了會和京衛打起來,更怕閔軍到了之後,皇上重用閔軍,他們這些人會被晾起來。到時京城不能回,金陵又呆不下去,兩不著實。   「還有,現在金陵的土地價格漲得非常厲害。就在朝廷南下之前,一畝良田才十二兩銀子,現在已經漲到了三十五兩銀子一畝,就是功勳之家,也置辦不起田產了。如今糧食全靠蘇浙的水路供給,可那也是從江西和湖廣調過來的,米價也貴。尋常人家根本吃不起米了。   「可能要不了多久,好多金陵本地人都要投親靠友了。   「這是戶部尚書梅大人說的。   「梅大人又上書要求致仕,被皇上留中不發。   「但梅大人鐵了心要走,請了病假,已經有十幾天沒有上衙了。」   沒想到梅城還有這樣的膽識,高官重祿,說走就走。   姜憲笑道:「你這個小兄弟對你倒是有什麼說什麼。你也不能虧待了他。他喜歡些什麼,你只管買了送過去,我跟帳房說一聲,實報實銷。」   阿吉喜出望外。   倒不是說他能從中拿些好處,而是這種信任,就能讓他成為姜憲身邊最體面的僕從之一。   他跪倒在地給姜憲磕頭,道:「我那小兄弟知道我給郡主當差,也沒別的念想,就想有一天能回到京城服侍太皇太后。」   姜憲很是意外。   阿吉笑道:「皇上身邊那麼多的事,哪裡有服侍太皇太后好?怎麼比得上在慈寧宮裡當差體面!」   姜憲哈哈大笑。   她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這樣典型的宮中內侍特有的奉承之詞了。   「可以!」她道,「你們好好當差,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阿吉喜上眉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62章聽說   阿吉退下去之後,姜憲就去了內室。   阿繡正領著丫鬟婆子們在那裡收拾箱籠。   沒有看見慎哥兒。   她問了一聲。   阿繡忙上前道:「大公子去了前面的演武廳。」   姜憲不由笑道:「這是怎麼了?從前可不見他這樣用功?」   李謙和姜憲都覺得他們只有慎哥兒這一個兒子,用不著像別人家的孩子那樣急趕急地就忙著學本事,讓慎哥兒順其自然就好。若是慎哥兒能喜歡上讀書、寫字、習武,總比把這些都只當成是功課要好。   阿繡猜測:「不會是要到京城去了,大公子怕王爺考校他的功課吧?不過,續哥兒和承哥兒也去了,還帶著那阿福。」   阿福就是那條狗。   名字是續哥兒取的。   說是得了這條狗之後,運氣好了很多。   因為這句話,續哥兒還被李長青當眾調侃。   誰知道續哥兒卻道:「那是因為我從前只知道一味的向前,從來沒有想過要拐個彎。」   這話說得有意思。   李長青道:「這是誰告訴你的?」   續哥兒大聲道:「是大哥!」   李長青笑道:「那你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不知道!」續哥兒道,「我慢慢想,過兩天就知道了。再不濟,等我長大了我就知道了。」   眾人哄堂大笑。   姜憲到達演武廳的時候就看見慎哥兒在那裡認真地練著劍,續哥兒則拿了一把小小的桃木劍跟在慎哥兒的身後有模有樣的學著。   慎哥兒很惱火,道:「你能不能旁邊去?你現在連馬步都蹲不好,還想練劍?最多也就是照著葫蘆畫瓢。你有這功夫,還不如好好歇著,等你的武藝師傅來了再好好地跟著他學。你跟著我耍花槍能有什麼用啊?連強身健體都沒有!」   郭氏和李駒商量之後,已經決定了要請之前慎哥兒推薦的那位師傅來家裡教兩個兒子武技了。   續哥兒就嚷道:「師傅還沒來,我先跟著你練練。就像我現在還沒有正式啟蒙,可我已經跟著我娘讀書了,連《三字經》都讀完了。我娘說,這叫笨鳥先飛早入林。時時都準備著的人才有機會一飛沖天!」   慎可兒表示很鄙視。   撇了撇嘴,不再管續哥兒,專心地練著他的劍。   承哥兒則在演武廳外面的屋簷下拿著根草在逗阿福玩,對兩位哥哥之間的事絲毫不感興趣。   看見姜憲過來,承哥兒吃力地抱起了小狗抬腳就朝姜憲跑了過去。一面跑,還一面聲音軟糯的喊著「大伯母」。   姜憲俯身摸了摸承哥兒的頭。   續哥兒忙收了劍勢,過來給姜憲請安。   只有慎哥兒,有始有終地把一套劍法舞完了,這才上前給姜憲行禮。   姜憲見他滿頭是汗,忙拿了帕子給他擦汗,並笑道;「你師傅再過兩天才能上京。你別傷了力!」   「沒事!」慎哥兒親親熱熱地依偎在了姜憲的懷裡,抬頭笑著對姜憲道,「娘不是說了嗎?讓我自己找回場子。我要是不好好練習,萬一到時候遇到高人了,豈不是要白白受辱?」   姜憲沒有想到慎哥兒想得這麼長遠。   不過,若是他因此而立定決心做一件事,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慎哥兒怕母親擔心,又道:「我已經問過雲叔了,他說可以這樣練劍。」   姜憲不懂這些,但云林是個靠得住的人。   等到慎哥兒收拾好了,幾個人去了姜憲屋裡喝茶,吃著點心。李長青身邊的小廝來請姜憲。   幾個孩子都有些不安。   姜憲安撫了他們半晌,把他們交給了柳娘子照顧,自己去了李長青那裡。   李長青也聽說了閔軍要北上金陵的事。   他顯得有些不安,道:「宗權可有了萬全之策?從前我就看出來了,那個趙嘯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爹行事倒是挺磊落的,要不然當初李家也不可能在福建呆得下去。可趙嘯卻不一樣,是個笑面虎。請神容易送神難,一旦他的閔軍進了金陵,想要他再退回福建,那就是萬難了。」   「但就算是這樣,我們還隔著道長江呢!「姜憲道,「沒什麼好怕的。」   「我倒不是怕他!」李長青說著,就抓了抓頭髮,道,「皇上聽信趙嘯的,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不過,也許這是我杞人憂天。那趙嘯未必就有那個膽子。」   姜憲有些不解。   李長青卻不多說,道:「我就是覺得,讓趙嘯這樣囂張下去不是個事兒。這世人多喜歡捧高踩低,趙嘯又是和宗權差不多的年紀,這幾年常有人把他兩人相提並論。如今宗權做了京城守備,大權在握,壓了趙嘯一頭。可朝廷南遷了,朝廷的樞紐現在畢竟是在南邊,讓他這樣肆意的發展下去,名頭肯定會蓋過宗權。若是兩虎相爭,我怕宗權吃虧。」   姜憲道:「您這是想收拾趙嘯嗎?」   李長青陰著臉點了點頭:「可現在收拾他也不現實。但我總覺得他和宗權遲早會碰上。你們要多花點心思在南邊,特別是趙嘯身邊。」   這不用他交待姜憲都會注意的。   「宗權去京城之前我就和他說過這件事。」姜憲寬著李長青的心,「不僅福建那邊我們安插了人,就是金陵行宮那邊,也聯繫了從前在紫禁宮當差後來被貶到金陵的內侍。您就放心好了。我和宗權都不會大意的!」   李長青頷首,可還是面露遲疑之色。   姜憲就笑道:「您還有什麼吩咐?我一併告訴宗權!」   李長青聞言抿著嘴,半晌都沒有說話。   就在姜憲想著要不要再問一聲的聲音,李長青開了口,聲音壓地低低地道:「世間仇怨,莫過於殺父之仇和奪妻之恨。趙嘯不反,你們是抓不住他的把柄的。這就看他能不能忍,看你們能不能找到他的破綻了!」   但也還不至於如此吧?   姜憲想著,趙嘯即便有再多的不妥當,只要他還抗倭,有些事他們就不能做得太過分。就像李謙只要還鎮守九邊,朝廷就不能太苛刻他。   不然朝廷又用什麼來節制這些手握重兵的大將呢!   姜憲笑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會轉達給宗權的。我會和他商量之後再決定怎麼做的!」   李長青聽了非常的滿意,這才高興地走了。   姜憲不由長長地透了口氣。   李長青真不愧是梟雄,該出手的時候一點也不手軟!   不過,事情還不到那一步。   可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是讓趙嘯和簡王結仇呢?還是讓趙嘯和趙璽結仇呢?   如果是和簡王,自然是收拾簡王世子然後嫁禍給趙嘯。   如果是和趙璽,那就只能是收拾韓同心了!   這念頭一閃而過,姜憲直直地坐在了那裡。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63章若是   一個大膽的念頭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浮現在姜憲的心頭,讓姜憲打了個寒顫。   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那樣的強勢,那樣的固執,那樣的倔強,說一不二,做了決定的事誰勸也不行。在攝政的短短六年間,換了五個首輔,十四個尚書,跟著她一路走到底的,只有曹宣和梅城。   還有李謙……   想到李謙,她不由就想起兩人分別時他那溫暖的懷抱,抱著她時在她耳邊的低語,親吻她時那如珍似寶的痴迷樣子。   李謙,是喜歡她的吧!   肯定是喜歡她的。   不然兩人成親這麼多年了,他為什麼還會待她一如從前。   就像剛剛成親那會兒一樣,每次見到她都會親熱個夠。   如今他日漸權重,若是演戲,演了這麼多年,已足夠了。   而她,雖然有些蠢笨,卻還不至於分辯不出真假,看不出真偽。   姜憲眼底突然聚滿了淚水。   她撲在炕上,把臉埋在了柔軟的大迎枕中。   李謙,為什麼不在她身邊?   這個時候,她想念他的懷抱,想念他的笑容,想念他的縱容,想念他的一切……   眼淚從眼眶中溢出來,越來越多,止也止不住。   她也不想止住。   很快,她就感覺到了溼溼的枕頭帶來的不適感。   她想早點回到京城去。   她想見到李謙。   姜憲坐了起來,找了帕子擦了擦眼角,叫了繡兒進來。   繡兒見她眼睛腫腫的,嚇了一大跳。轉念又想到姜憲最後一個見到的人是李長青,心裡更是打起鼓來。   她們這些人私底下說起郡主來,都覺得郡主的命好,就算是這樣,這天下還是沒有十全十美的事——郡主只生了慎哥兒這一個兒子。   不要說這是在王公勳貴之家了,就是在家中只有兩三畝地的農夫家裡,也是要想辦法再生個兒子的。可王爺這些年來就好像不知道這件事似的,待郡主原來是怎樣就仍然是怎樣。這不免讓繡兒等服侍姜憲的人很著急。   人人都知道王爺是個厲害的,這兩年在外面行走,不要說反駁王爺的話了,只要王爺開口,哪怕是一聲輕輕的咳嗽,身邊的人就全都會默聲,靜靜地等著王爺說話。   也就是在郡主這裡,王爺還像從前那樣的輕聲慢語,笑聲爽朗,什麼事都是郡主說了算,郡主說什麼話都會認真地先聽完。和在外書房裡罵那些衛所的將領完全是兩個模樣。   她們就一直擔心王爺會納妾,或者是找個通房生幾個兒子。   但她們心裡隱隱認為,王爺是靠著郡主發的家,才有的今天,以王爺如今的身份地位,肯定是不會先開這個口的,那提出這件事的最好人選就是李長青了。   李長青作為公公,要求郡主為了李氏長房枝葉繁茂,讓王爺找個通房生幾個孩子,一點不過分。   她們又隱隱有種感覺,覺得姜憲對李謙有著異乎尋常的執著。   那些通房小妾雖然只是個玩意兒,就算生下了兒子也威脅不到慎哥兒的地位,可若是王爺真的有了通房,郡主肯定會覺得膈應,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親近王爺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兩個人只要站在一起,就好像你眼中只有我,我眼中只有你,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任何人和事。   只要一想到郡主和王爺有可能會生分,繡兒她們心裡都會生出濃濃的悵然和失落。   郡主這樣的傷心,不會是李長青讓郡主給王爺找通房或是小妾吧?   繡兒有些心驚肉跳。   誰知道姜憲卻只是問她箱籠收拾得如何了,並讓她去請了雲林過來說話。   她連聲應諾,快步出了宴息室。   平日裡淡定從容的姜憲此時卻如坐針氈,心口仿佛壓著塊大青石,沉甸甸的不舒服。   她突然很想見到慎哥兒。   問了服侍的小丫鬟,知道慎哥兒還在演武廳,她又折了回去。   慎哥兒已經完成了今天的功課,白嫩嫩的臉龐紅彤彤的,那是習武之後氣血充沛,一雙與她相似的杏眼又大又亮,精神十足,正和續哥兒、承哥兒在那裡追著小狗玩。   姜憲不由駐足,覺得那些誇獎過慎哥兒相貌的人說得真對,慎哥兒越長大越像李謙,特別是開懷大笑的時候,會像李謙那樣眼尾微彎,明明是太陽般燦爛的笑容,卻偏偏帶著幾分下弦月般的皎潔和溫柔。   長大以後,她的兒子也會是個美男子!   姜憲驟然間又覺得非常的高興,剛才的情緒像受到了大海波濤的衝刷,被死死地壓在了平靜無瀾的海下。   她笑眯眯地上前。   「娘親!」看到母親的慎哥兒丟下兩個小夥伴和一條狗,跑著衝到了姜憲的懷裡,要不是姜憲知道他的習性,此時只怕是要被他撞得跌倒在地了。   「怎麼還在這裡?」姜憲摟著兒子,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然後開始檢查他身上有沒有汗。   慎哥兒嘻嘻地笑,道:「我等會兒還要練一次!」   服侍他的人很盡心,衣服已經從裡到外都換了一遍,慎哥兒身上的溫度有點高,卻沒有一絲水氣。   姜憲很滿意。   柳娘子和續哥兒等人紛紛上前給她行禮。   她笑著點了點頭。   續哥兒和承哥兒也圍了過來。   慎哥兒就朝著母親揮了揮拳頭,道:「娘,你放心!我剛剛已經把那個李冕打聽清楚了。他只會讀書,不會打架,家裡也沒有請很厲害的護院,我不怕他報復。」   承哥兒聽了也道:「大伯母,我也不怕他報復。哥哥告訴我,要是有人敢欺負我,就讓我放阿福咬他——這狗是祖父送的,誰要是敢打阿福,就是不給祖父面子。我就跟那些人這麼說。」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姜憲聽著哭笑不得,道:「那你可得記住了,只有別人欺負你的時候才能放狗咬人,可不能隨隨便便就放狗咬人。要是咬死了人,你想想,罪孽多深重啊!」   承哥兒聽著一哆嗦。   慎哥兒忙拉了承哥兒的手,道:「娘,承哥兒可聽話了,不會欺負別人的!」   「對,對,對。」承哥兒忙道,「我不會欺負別人的。別人也不會欺負我。只有李冕欺負我。我只放阿福咬李冕。」   趕情這狗養了就是為了咬李冕的。   姜憲忍俊不禁。   有小丫鬟跑了過來,道:「郡主,柳先生求見!」   姜憲很是意外,想不出柳籬找自己有什麼事。   慎哥兒卻懂事地道:「娘,您有事就去忙吧!我還要把今天的功課做一遍,之後會和弟弟們去給祖父問安。祖父說今天做了好吃的肉丸子,讓我們和他一起用晚膳。還說我馬上就要去京城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我……   ※   親們,今天的更新!   大家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給《幕南枝》投幾張月票哈~~謝謝! 第964章適合   李長青真是無時無刻不在加深他在慎哥兒心目中的印象。   從前姜憲只覺得啼笑皆非,可此時心中有事,卻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   她叮囑了慎哥兒和續哥兒、承哥兒、柳娘子等人幾句,去了見客的花廳。   柳籬早已在那裡等著她。   見到她神色有些複雜。   兩人見過禮,小丫鬟上了茶點,遣了屋裡服侍的,柳籬也沒有和她寒暄,開門見山地道:「老爺是不是來見過郡主了?」   是為了金陵的事而來的嗎?   姜憲皺了皺眉,道:「來過。說是聽說閔軍不日就要北上,他老人家擔心趙嘯從此在金陵安營紮寨,影響朝廷的政局。」   柳籬聽到這話神色間浮現出些許的猶豫之色。   姜憲知道他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不禁有些不耐煩,道:「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後日就啟程去京城了。」   有些關於朝政上的事不好在書信裡明說,讓人帶口信也得是十分信任的人不說,還得是能把話說明白的人。通常擔任這個角色的人不是柳籬就是謝元希,偏偏這兩個人都很忙,這種事並不是那麼好溝通的。   能當面把話說清楚的機會並不多。   就算是這樣,柳籬還是遲疑了片刻,這才低聲道:「老爺讓郡主帶話了吧!」   他語氣肯定,而不是疑問。   姜憲猜著李長青跟她說的那些話不僅是和柳籬商量過的,而且可能還有柳籬的意思在裡面。   她更加心煩意亂了。   「是的!」姜憲的語氣有些生硬,眉頭又無意識地緊緊地皺了起來。   柳籬卻以為姜憲這是反對李長青的建議,心裡頓時鬆了口氣,說話也輕快起來:「我也覺得不妥當。不管怎麼說,如今王爺也是鎮守一方的人物了。若是堂堂正正地和趙嘯打一場,是輸是贏都無所謂,反正也不可能由一場輸贏定乾坤。可這樣陰損的手段,能不用還是儘量別用的好。」   這柳籬轉了性了!   他平時可是最喜歡使用這些手段的。   姜憲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柳籬看著笑了起來,道:「我是覺得與其讓王爺去做這種事,還不如拜託給郡主。」   姜憲聞言大怒,道:「合著因為我是女子,這些陰損的招數就由我來做更好!」   「郡主誤會了!」柳籬忙道,「我和老爺想的一樣。趙嘯是個隱患,不除不快。可當年王爺愛慕郡主,不管不顧地娶了郡主,對趙嘯有所虧欠。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王爺如今還是千金買骨,求賢若渴的時候,若是傳出和趙嘯不和的消息,對王爺實屬不利。   「可若這件事是郡主主導的,那就完全不同了。   「郡主和趙嘯同是皇室宗親,當年郡主選婿,選了王爺而捨棄了靖海侯,大家只會覺得兩家當初不過是利益不合,說不到一塊去。之後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如今對立,也不過是形勢使然。讓大家覺得王爺和靖海侯是政見不同。這樣一來,就算是皇上和內閣,也不好插手我們和趙嘯的事,趙嘯也就始終師出無名,只能和我們硬碰硬。   「老爺從前就很忌憚靖海侯府,又在福建呆過,對福建的情況知之甚熟。早就安插了人手盯著靖海侯府的一舉一動。這些年來不說是能看個清楚明白,至少不會是聾子的耳朵全是擺設。   「如果硬碰硬,趙嘯絕對不是李家的對手。   「所以我才來勸郡主接手這件事的。」   姜憲聽著,慢慢冷靜了下來,不得不承認柳籬的安排是最合適也是最合理的。   可當初她棄趙嘯而選了李謙,心中何嘗不是懷有歉意?   讓她去算計趙嘯,她也會不安啊!   「這件事先放一放!」姜憲有些疲憊地道,「我要仔細想一想。」   柳籬難掩失望之色,但知道姜憲是個有主見的,他再多說,只會引得姜憲反感,遂轉移了話題,和她說了幾句關於路上安全的事,就起身告辭了。   姜憲長長地籲了口氣,回了宴息室。   雲林已在那裡等候。   她問雲林:「我們能在臘八之前趕到京城嗎?」   姜憲急於見到李謙。   雲林想了想,面露歉意,輕聲道:「最快也只能趕在小年前到達——我來的時候王爺反覆叮囑過,路上不能走得太快,趕在大年三十抵達京城就行。實在不行,正月初十之前到也可以。正好能讓王爺把京城的事捋順了,由您去主持臨潼王府在京城的第一場春宴。」   她倒把這件事給忘了。   之前李謙寫信過來,三次提到臨潼王府的春宴。   他覺得姜憲這些年來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回京城,就算不昭告天下也應該大肆慶祝一番,讓大家都知道姜憲回來了,而且是以京城最高長官家眷的身份回到了京城。以後,除了太皇太后,沒有誰有資格讓姜憲跪拜了。   姜憲卻覺得無所謂。   她就是錦衣夜行,也沒人敢在她面前嘚瑟。   這才是最重要的。   兩個人為這件事你來我往的說了半天,最終姜憲還是沒能說服李謙,只得罷了,放手由李謙折騰去。   「但我想儘快地回到京城。」姜憲道,「你這就去重新調整路線,我要在最快的時間裡回到京城。」   雲林欲言又止。   姜憲的態度太堅決,他覺得就算是李謙在這裡,也得妥協。   何況這一路都是驛道,也很太平,提前個五、六天回到京城也不必日夜兼程,想辦法還是能做到的。   他應聲退下。   姜憲就催著身邊服侍的快點收拾箱籠,自己則躺在內室的床上想著心思。   對於她前世被趙璽毒死,她雖然無從考據了,可在她看來,這件事處處充滿了疑點。   有誰能指使趙璽?有誰能讓趙璽孤注一擲?又是用的什麼理由慫恿了趙璽?   她想到死在自己手裡的方氏。   這在當時並不是個秘密,像簡王那樣的人全都知道。   前世趙璽從來沒有被懷疑過血統。   但並不是人人都像她那麼瞎。   如果有人窺知了趙璽的身世呢?   趙璽完全有理由毒殺她。   至於說親自動手,會不會是因為趙璽沒有信任的人可託付?   姜憲覺得自己的這個猜測很有道理。   那個時候宮裡是她的天下,又因為在外面受了李謙的制約,她對內宮就更加執著了,宮裡發生的每一件事幾乎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包括誰和誰對食,她都能很快得到消息。這也是為什麼她後來對內宮越來越放心的原因。   因為她自認為只要是在宮內發生的事,就沒有一件能瞞得過她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求月票~~ 第965章也許   這樣的自信讓姜憲丟了性命!   可見這世上沒有一件事是絕對的。   姜憲自嘲地笑了笑,繼續想著前世的事。   肯定有人別有用心的給趙璽遞了話,可沒有人敢給趙璽遞刀。   這樣一來,有嫌疑接觸趙璽的人就少了。   簡王?   不太可能。   趙璽殺了她,就會背負個弒母的名聲,李謙肯定會反,於簡王有何好處?   就算趙璽弒母的罪行被掩蓋了起來,李謙也被瞞得死死的,可是外有李謙,內有曹宣,怎麼也輪不到簡王掌權,更輪不到他左右廟堂。而且她攝政的時候對他尊敬有加,她死了,趙璽未必會把他放在眼裡。   肯定不是他!   曹宣?   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手握兵權,又是外戚,雖有爵位卻要歷三世後就被朝廷收回,全靠她的親睞才得以立足於朝堂之上,她死了,他的仕途也就完了。   姜鎮元、王廷……她一個個的想過去,沒有一個人有理由殺她!   可除了這些人,又有誰能許諾給趙璽一個安穩、光明的未來呢?   難道是趙嘯?   不太可能!   那個時候她防著趙嘯,趙嘯也防著她,甚至不敢進京,怎麼可能在內宮安插得上人手?   這個人,未必是能常進宮的。   而能常進宮的,多半都是女眷。   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   前些天那個大膽的想法又竄進了她的腦海裡。   姜憲心中一顫。   有一個人,完全符合她的推想。   能進宮,代表著無人可及的勢力和權勢,能幫著趙璽掩飾罪行……   她想著,周身通體冰涼。   如果是這個人,如果真是這個人,他真的能毒殺了她!   可是為什麼呢?   她又沒有礙著他!   姜憲腦子裡一片漿糊。   「一把年紀了還不成親!難道他有毛病不成?」   「我還當他是個正人君子,知道修身養性,原來也是個色中餓鬼,竟然覬覦我的宮女!私底下,還不知道是如何的放浪形骸,不知羞恥!」   清脆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裡迴蕩不止。   那是前世她在私底下抱怨李謙的話。   她想到有一次李謙進京覲見她之後要回西安了,來向她辭行。她有意刁難他,要他行了大禮。他卻在將起身之際突然握住了她腳,不輕不重地捏了她一把。她頓時覺得一陣酥麻之意從腳底直衝心間……那時候,她以為他是在為難她,報復她。   如今,她已嫁為人妻多年,再回過頭來想想,他哪裡是為難她,報復她?他分明是……   就算是前世的事,姜憲如今想起來還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之前他都是一直守禮的,怎麼突然就忍不住了?   是因為她那麼多年一直就沒有給過他一個好臉色吧?   姜憲心口怦怦亂跳。   那件事,就發生在她被毒殺之前三個月……   所以,所以,李謙在前世就肖想她,是不是?   眼淚驟然間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越落越多,越落越猛,讓她擦都擦不乾淨。   如果不是礙著李謙了,她怎麼會被毒殺?   李謙那個時候,究竟做了什麼事?   能讓人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指使趙璽毒殺她?   是因為李謙不願意成親,斷了李家的香火?還是因為李謙不願意起兵造反,斷了李家的前程?或者是,李謙成了她的裙下之臣,李長青覺得她是李謙的溫柔冢……可她,卻從前到尾就沒有相信過李謙。   總覺得李謙為了家族放棄了她!   總覺得李謙對不起她!   總覺得自己受了羞辱!   姜憲伏在床上,撕心裂肺般的哭了起來。   聲音隱隱傳到了屋外,當值的丫鬟嚇得去了半條命,忙去喊了繡兒過來。   繡兒也從來不曾遇到這樣的情況,站在門口不敢進去,擰了半天的帕子,讓人去請了阿吉過來。   阿吉心急如焚,卻同樣不敢進去。   他和繡兒兩個人面面相覷,就這樣站在外面等著姜憲哭完。   姜憲暈頭暈腦的,只想見到李謙,想讓李謙抱著她,想讓李謙哄著她,想跟李謙說一聲「對不起」,想從此以後把自己的心完完全全地交給李謙……   她抽泣著喊人。   阿吉和繡兒一起走了進去。   姜憲的眼睛腫了,眼珠很痛,也無心去留意眼前來的是誰,拿著帕子一面擦著眼淚一面吩咐:「去請了雲林過來說話。」   雲林這才剛走沒一會兒!   難道是王爺那邊出了什麼事?   兩人心裡發寒,阿吉去請人,繡兒在屋裡小心服侍著。   偏偏慎哥兒帶著續哥兒、承哥兒跑了進來。   繡兒在心裡喊著「祖宗」,姜憲沒發話,沒有一個人敢攔著他。   看見母親小聲哭著,慎哥兒神色驚惶地站在了原地,害怕地喊著「娘親」。   在他小小的心裡,母親從來都是冷靜自製,強大威嚴的,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這樣軟弱的母親,讓人本能地擔心。   姜憲卻朝著兒子招了招手。   慎哥兒立刻撲到了母親的懷裡。   姜憲愛憐地親了親兒子的頭頂,低聲道:「娘想你爹了,我們早點去找他好不好?」   還不是很明白事的慎哥兒立刻就釋懷了。   他以為姜憲就像他一樣,因為想吃很甜的窩絲糖母親卻不讓而感覺傷心了。   「好啊!」他想到父親常對他說的,要護著母親,立刻揚起了小拳頭,道,「娘,你不要擔心,我護著你去!我們很快就能見到爹爹了!」   姜憲含著眼淚笑著把慎哥兒抱在了懷裡,喃喃地道著:「是啊!我們很快就能見到你爹了!」   她見到李謙之後,要加倍的對他好。   要補償前世誤會他而對他造成的傷害。   姜憲心中柔情萬種,仿佛洪水一樣從她心裡溢了出來,無處可安放。   雲林卻頭痛得不得了。   他確認般地重複著姜憲的話:「今天晚上就走?」   「對,今天晚上就走。」姜憲又說了一遍。   那是不可能的事。   可雲林知道,姜憲這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走,只好道:「那我這就去收拾。郡主不妨先休息休息,我們準備好了來請郡主。」   他就算現在開始連夜收拾東西,怎麼也得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啟程。   這個道理姜憲怎麼會不懂?   好歹她也主持了幾年的中饋,只是她這個時候的心思全被其他的事佔滿了,根本無心多想,點了點頭,示意雲林快去收拾。   雲林苦笑著出了廳堂,悄聲地問繡兒:「郡主之前真的什麼事也沒有遇到?」   李長青來過。   可繡兒深知姜憲的忌諱和規矩,略一猶豫,還是搖了搖頭。   雲林只好走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求月票~~ 第966章真相   李長青得了信卻是驚愕不已。   難道是李謙那邊出了什麼事?   可李謙那邊能出什麼事呢?   難道是之前他說的話讓姜憲心中不快了?   但就算是這樣,他也還是要說!   李長青的臉沉了下去,想到姜憲在金鑾殿上殺遼王的情景,他心裡還是有點犯悚的。   他想了想,讓人去請了柳籬過來。   柳籬也得到了姜憲要連夜啟程趕往京城的消息,他也正在納悶,想找李長青商量商量,李長青卻差了人來喊他,他沒有多問,快步去了李長青那裡。   李長青告訴了柳籬他的擔心,並道:「你和我一起去看看!若是有什麼事,你就幫我勸勸郡主。」   這是要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嗎?   柳籬在心裡琢磨著,兩個人急步去了姜憲那裡。   西跨院裡燈火通明的,僕婦們川流不息地進進出出,個個都行色匆匆,看見了李長青和柳籬忙站到一旁行禮,等他們走過去了之後又匆匆地離開。   李長青不由皺眉。   繡兒迎上前來,屈膝行禮後道:「請老爺和先生到旁邊廂房奉茶,奴婢這就去稟告郡主。」   兩人無心寒暄,就站在院子中間等。   李長青目光掃過,發現東跨院的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這是鐵了心要連夜趕路啊!   李長青微微蹙眉,姜憲帶著慎哥兒迎了出來,他們身後還跟著續哥兒和承哥兒。   「祖父!」孩子們紛紛上前給李長青行禮。   李長青眉目間一派慈愛,笑著一一和三個孫子打招呼,最後還拉著慎哥兒的手問續哥兒:「你們怎麼在這裡啊?快要晚膳了,你母親知不知道你們在這裡?」   續哥兒恭敬地道:「大伯母留了我們用晚膳,已經派了人去跟母親打招呼。」   姜憲就解釋道:「孩子們難得聚在一起,我們收拾好東西就要走了,就讓他們一起吃個飯!」   李長青頷首,去了廂房。   姜憲望著李長青的背影,心情非常的複雜。   她想到那碗毒藥喝到肚子裡時的疼痛,也想到她給李長青敬茶時他臉上那毫不掩飾的歡喜愉悅!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李長青呢?   或者這兩個都是李長青。   在李長青的眼裡,最重要的是家族利益,其次才是其他的?   姜憲心裡亂糟糟的,沒辦法去評論這樣是對還是錯!   她陰著臉,抿著嘴跟李長青進了廂房。   李長青打發了三個孩子去吃飯,說明了來意。   姜憲望著自己的公公,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打起精神來道:「也沒有什麼事,就是想早點和宗權團聚。我有好些日子沒有看見他了。」   這理由合情合理,可尋常女子卻不會這樣直白地說出來。考慮到姜憲的性子,李長青沒有懷疑,只是覺得今天的姜憲怪怪的,看他的眼神有種讓人說不出來的感覺。   或者這其中還有什麼內情?   他朝柳籬望去。   柳籬也覺得姜憲今天看李長青的目光有點奇怪,顯得有點冷漠,又帶著幾分疏離和茫然。   難道真是李長青之前讓她對付趙嘯的話令她反感?   柳籬心裡有點打鼓。   靖海侯府和鎮國公府都是自本朝立國開始就存在的功勳之家,這樣的人家,誰知道他們哪一代有過交結?誰又知道他們彼此之間有什麼秘辛?他想著姜憲選擇嫁給李謙之後,鎮國公府並沒有太在意,覺得兩家的關係肯定很一般,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   柳籬思忖了一會兒,索性道:「郡主,關于靖海侯的事,您看……」   言下之意是問她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姜憲皺了眉頭,面色不虞,但還是道:「我會和宗權商量之後再決定的。」   雖還是原來的說詞,可眼底卻閃過一絲忿然。   柳籬心中一涼,不由望向了李長青。   李長青很是不快。   不能讓趙嘯做大!   必須趁著趙嘯實力還不顯的時候除掉趙嘯!   李長青想著,道:「郡主,這件事非同小可。你一定要把話帶給宗權!這可不是鬧得玩兒的!」   如果有必要,他準備明年開春去趟京城,無論如何也要讓李謙重視起這件事來!   姜憲卻忍不住在心裡冷笑。   前世她是不是就像如今的趙嘯似的擋了李謙的路,礙了李謙的前程,所以李長青和柳籬就想了這樣一個辦法,讓能自由進宮的高妙容悄悄地聯繫上了趙璽,告訴趙璽他的真正身世,承諾趙璽輔助輔佐他親政?   趙璽不相信別人,可肯定會相信李謙的人。   因為她自己就是李謙扶持的傀儡皇太后。   李謙既然能扶持一個傀儡皇太后,自然就能扶持一個傀儡皇帝。   反正都是傀儡,與其被她這樣一個女子一輩子壓著出不了頭,還不如選擇和李謙合作。   至少李謙的手不會伸到內宮來。   趙璽還能在那些女官、內侍、宮女們的身上一逞皇帝的威風。   不像由她攝政的時候,宮外有李謙,宮內有她,趙璽一動不能動,就算是傀儡,也會因為一個姿勢保持的太久了,手腳僵硬,想換個姿勢。   何況高妙容的身份是得到了她認可的,趙璽還有什麼好不相信的?   現在,李長青為了除掉趙嘯,又想要用這個辦法了嗎?   不過,這主意到底是誰出的?   前世的時候柳籬可是名不見經傳,李長青身邊最信任的謀士始終是高伏玉!   姜憲的一雙眼睛仿佛能噴出火來。   可她卻忍住了。   如果換成她是李長青,她恐怕也會這樣做。   可是理解歸理解,不能接受卻歸不能接受。   她不甘心!   憑什麼出了事被犧牲的就是她?為什麼不是李謙?   她前世又沒有甩媚眼去誘惑誤導李謙,李長青怎麼能這樣對她?   他還瞧不起大妞這個孫女,瞧不起李驥這個庶子。你既然瞧不起李驥,你有本事不要沾惹,不要生啊!   姜憲氣得半死,覺得怎麼著都得讓李長青吃點苦頭才是,不能就這樣輕易地放過了他。   可給李長青吃什麼苦頭,她一時還真想不出來。   不過,李長青她不知道怎樣處置好,高妙容該怎麼收拾她心裡卻有了個影子。   最好是讓她失去她最重視的東西?   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呢?   姜憲心裡隱隱有個想法。   前世的這個時候,高妙容還沒有嫁。   一般的姑娘怎麼可能留到這個時候?!   當時她還以為高妙容是看不上那些普通的男子。   現在看來,她的確是看不上普通的男子,她看上的是李謙!   前世李謙一直沒有成親,所以她就一直等著。今生李謙成了親,她也就只好勉勉強強地嫁給了李麟。   高妙容喜歡李謙,姜憲是知道的。   喜歡李謙的人越多,越說明李謙優秀。   若高妙容能夠謹守本份,她倒覺得沒有什麼可介意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67章不能   但現在,這樣的喜歡在姜憲的眼裡變了質。   一般的姑娘,就算是喜歡一個男子,也不會去害這個男子心愛的姑娘。   可高妙容她卻這樣做了。   而且還是一面接受了自己給她的封誥,一面幫著李長青毒殺了自己!   前世高妙容不僅做了李長青的幫兇,今生她還不消停,遇到姜憲就刺兩句,事事處處針對姜憲不說,還耍著各種小心機透著滿滿的惡意。   高妙容若是像前世的蔡如意對曹宣那樣,高調地表示她就是喜歡李謙,姜憲覺得自己說不定會應戰,和高妙容一爭高低。但不管是前世今生,高妙容都像陰溝裡的老鼠,喜歡李謙的心思從來都沒有暴過光。   可這又算是什麼喜歡?!   姜憲送走了來探聽消息卻未能窺其究竟的李長青和柳籬,一面想著心思,一面等著郭氏。   晚膳過後,郭氏來接孩子。   姜憲留了她喝茶,並問她:「你可知道李麟現在在幹些什麼?」   沒出三服的親戚,又同在太原,常來常往的,就算是李家內宅的小丫鬟也知道李麟,何況是郭氏。雖然不知道姜憲為什麼打聽李麟,郭氏還是笑著仔細地道:「我剛嫁進來沒幾天,公公就讓他做了山西總兵府的遊擊將軍。他開始的時候還每天到衙門裡去點卯,據說做事也很勤勉。但沒過兩年,他就和一個江南來的商賈搭上了關係,和那人一起開了個商行。他沒有出面,鋪子是掛在那江南商賈的名下,主要是做山西總兵府的生意。阿駒說,生意還挺好。他對公事就不那麼上心了。   「後來公公調任了太原總兵府,他有一次來家裡向公公討要差事,說是想去巡檢司那邊做主事。   「您也知道,巡檢司那邊管著所有商賈腳夫進出太原城的賦稅,榆林衛邵家出事,就是因此而起。還是王爺親自告的那邵家,邵家到現在還在京城裡做寓租翁。公公就覺得李家插手巡檢司的話不太好。沒有答應他。   「他自此之後就和公公有了些許罅隙。   「但好在他是公公親自撫養大的,公公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時間長了,那口氣也就消了。還問過他願不願意調到太原總兵府來。   「他拒絕了。   「公公也就沒有再多管。   「他現在掛著山西總兵府的遊擊將軍,做著自己的生意。走在外面都人人都稱一聲『李大爺』。雖說在仕途上沒有什麼精進,小日子倒過得還不錯。」   姜憲點頭,道:「公公把太原的家業都交給了你們,你可曾和阿駒商量過以後怎麼辦?」   當然是好好的守著家業,發揚光大了!   話到了郭氏的嘴邊又被她咽了下去。   如果事情真的這麼簡單,姜憲又何必問完李麟問李駒。   她腦子飛快地轉著,口中卻道:「之前也聽公公說過要分家,我們原想著,王爺是長子,汾陽那邊的產業多是祭田,肯定還得倚仗著大哥支應,二伯雖說徵戰在外,可好歹也是阿駒的哥哥,應該會是三兄弟分割太原的產業。沒想到公公一股腦的把太原這邊的產業全給了我們。我們心裡沒底,商量了好幾次,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還想來請教郡主的。可郡主走得急,我的瑣事又多,一時沒有找到機會,還怕再也找不到閒暇的時候和郡主說這件事。沒想到郡主先提出來了。   「不知道郡主可有什麼好主意?   「我和阿駒都不是有主意的人,很想聽聽兩位哥哥、嫂嫂的意思!」   姜憲微微地笑。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   她道:「照我說呢,公公既然這樣分配了,肯定有他老人家的道理。他老人家是從千軍萬馬裡殺出來的,像李家這樣的出身能夠平安順遂的,我朝自立國以來還是第一家。你要相信他老人家才是。你們就好好地接手太原的產業,好好地守住這份產業就是了。   「你二嫂不是個小氣的人,不會和你們計較這些的。   「我是覺得什麼事不做就不做,既然做了,就要做好。   「這份產業既然到你們手裡了,你們就要把它做好了,做大了,做強了。   「現如今不管是山西總兵府還是太原總兵府,都是公公的熟人,所以李家的生意才會這麼好做。可俗話也說得好,人走茶涼。萬一公公不在太原做官了,或者是提前致仕了,你們準備怎麼辦?   「未雨綢繆嘛!你們可以先想想。   「有什麼事,也可以去京城找我或是你大伯。   「分了家,不等於是兄弟情份也分了。」   郭氏連連點頭,心裡已有些許明了。   她眼底閃過一絲亮光,半是玩笑半是試探地對姜憲道:「多謝郡主和王爺。若是有事,肯定是要去找郡主和王爺的。郡主和王爺進了京,就離我們更近了。我還準備等您和慎哥兒安頓好了,明年夏天去探望郡主和慎哥兒呢。   「只是這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給別人留一線生機。我們要是把兩個總兵府的生意都做完了,怕是要得罪人了,阿駒不免就有些倦怠!現在聽郡主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等回去見了阿駒,提醒他一聲。   「有些事的確得未雨綢繆。」   姜憲朝著郭氏眨了眨眼睛。   郭氏眯眯笑。   兩人都知道該怎麼做了!   姜憲心裡痛快了些。   高妙容不是喜歡處處彰顯她豪門媳婦的風姿嗎?   她就讓高妙容做不成豪門媳婦!   這也算是對高妙容貪得無厭的懲罰吧!   至於李長青……姜憲決定等見到李謙了再說。   前世那個情景,李長青只怕是恨死她了,把她當成了誘|惑李謙的狐狸精了。   想到這裡,姜憲的臉有些燒。   李謙動情的時候曾經咬著她的耳朵說她是「妖精」……   她現在不想追究這些,她只想儘快見到李謙,想跟李謙說說話,想把李謙抱在懷裡,好好地對他!   雲林急趕慢趕,好不容易在寅末把東西都收拾好了。   阿吉看著黑鴉鴉的天,小聲和雲林商量:「還是天亮了再動身吧!這個時候走,要開城門,太麻煩了。我們還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打個盹。我可是看清楚了,您訂得那個行程,我們每天最多能睡兩、三個時辰。您就趁著還沒有啟程,讓我們好好睡一覺吧!」   姜憲和慎哥兒是能睡個好覺的。但他們身邊的護院和服侍的人在他們睡下之後還有很多事要做,能睡的時間就少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求月票~~ 第968章喜逢   雲林失笑,道:「行啊!不過,要是讓郡主知道了我是不認這事的。」   阿吉呵呵笑,安排人輪流小憩去了。   雲林不由笑著搖了搖頭。   他當然不會因為阿吉的幾句話就擅改主意,主要還是因為他來太原的時候李謙反覆交待過他,讓他慢慢走,說郡主身子骨不好,別讓郡主受了勞累,加之他還想著給悄悄回京的衛屬等人多留幾天時間,再說不管是京城還是太原都沒有出什麼事,他雖縮短了幾天的路程,卻也還不到需要日夜兼程的地步。   第二天早上,他們卯正時分離開的太原。   不僅李長青、李駒等李家眾人送了姜憲出門,就是胡以良、丁留等人也都前來相送。   姜憲歸心似箭,簡短地和胡以良等人寒暄了幾句之後,就匆匆上了路。   半路上,下起了雪。天氣驟然間又冷了許多。大雪封路,邊清道邊走,一天也走不到二十裡。姜憲沒有辦法,只好在驛站裡歇了幾天。等抵達京城的時候,雪還在下,離小年只有兩天的時間了。   姜憲已經氣得沒有了脾氣。   李謙卻丟下一大堆公事親自在阜成門口迎接姜憲。   大雪中,李謙一身石青色銀鼠灰的鬥蓬,襯著修長的身材,白皙的面孔,英俊逼人。讓已經有幾個月沒見到他的姜憲微微一愣,想到他前世為自己做的那些事,看他的目光不禁就有些痴了。   李謙微微地笑,心裡高興得不得了,面上卻像沒有看見似的,伸手抱了慎哥兒,眼睛卻望著姜憲,道:「你有沒有頑皮惹你母親生惱?我走之前讓你照顧你母親,你可曾做到!?」   或者是因為只有慎哥兒這一個兒子,李謙倒沒像別人那樣抱孫不抱子。平日裡只要抽得出空就會陪著慎哥兒玩,哪怕只是陪著他練練大字。慎哥兒因此對李謙既愛且敬,覺得他爹是個大英雄,這世間男子就沒有一個比他爹厲害的。   聽父親這樣問他,他立刻大聲地道:「爹,我沒有惱著我娘,這一路上我都沒有吵鬧,娘還誇過我聽話呢!」   「是嗎?」李謙說著,親了親兒子,重新把兒子放到馬車裡,道,「我們這就回家!」   慎哥兒高興地撲到了姜憲的懷裡,嚷道:「娘,娘,我們到京城了。馬上就可以去京城的新家了。」   姜憲這才回過神來。   她笑著摸了摸慎哥兒的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還撩著馬車帘子的李謙身上。   李謙就朝著她笑了笑,這才放下帘子,高聲道:「我們回府了!」   那聲音,透著滿滿的笑意和歡喜,沒有人聽不出來的。   姜憲抿了嘴笑,抑制不住地撩了馬車窗簾朝外看。   李謙騎馬走在馬車旁,她向他望去的時候,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似的,突然回過頭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撞了個正著。   李謙眼底泛起了陣陣的笑意。   姜憲感覺臉有些紅,正猶豫著是就這樣放下手中的帘子還是朝他打個招呼之後再放下帘子,慎哥兒已湊了過來,叫著「娘,我也要看爹爹」。   她臉上火辣辣的,掩飾般的讓慎哥兒坐在了她的懷裡。   慎哥兒衝著李謙直喊「爹」。   李謙看著馬車窗戶裡擠在一起的兩張臉,一張宜嗔宜嬌,一張頑皮可愛,是他在這世上的最愛。   他不由勒了勒馬韁,落後幾步,對著馬車裡的母子溫聲道:「還下著雪,別吹著了。馬上就到家了!」   慎哥兒連連點頭,乖乖地翻身,坐到了姜憲身邊。   姜憲卻看了李謙一會兒,想等李謙走開了再放下手中的帘子。   可李謙卻一直看著她,並沒有走開的意思。   兩個人就這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地愣了半天,最後還是李謙輕笑著打馬朝前走了幾步,姜憲這才放下手中的帘子,可她的臉卻越來越熱。   她覺得她在李謙的面前越來越放縱了。心中不高興的,高興的,和李謙在一起的時候,都直接擺到了臉上。   就好比這一次,她對他的思念,就沒有一點掩藏地表露了出來。   從前,她可不敢這樣。   把七情六慾都藏在心裡,只讓人看到她願意讓人看到的那一面,是她攝政七年後養出來的本能,好像只有這樣她才安全,才不至於被人窺見真正的心思,讓人不知道她真正的意圖,才會安全、踏實。   但在見到李謙的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累。   前世,她的確做到了七情六慾不上臉,可她和李謙之間卻像隔著一條海,他為她所做的事她不知道,她為他所做的事她不知他知道不知道。   夫妻至親。   有大難臨頭各自飛的。   但也有同甘共苦不離不棄的。   她不想再隱瞞李謙什麼了。   讓他看到她對他的喜歡,讓他看到她對他的心思,又有何不可?   也許,今生他們會有個不一樣的以後。   姜憲打定了主意。   一回到長公主府李謙就打發了孩子僕婦,剛剛進入內室就把姜憲抵在了內室落花罩的角落裡,低低地笑道:「想我了?看我看得眼睛都發直了!」   從前聽到他這麼說時總是會瞪他一眼的姜憲此時卻像根藤蔓般纏在了他結實的臂彎上,吐氣如蘭地在他耳邊低聲地應了一聲「嗯」,手臂仿若無力般地搭在了他的肩上,輕聲道:「我有好幾個月沒有看見你了。特別的想。可路上遇到大雪,雲林怎麼也不同意連夜趕路……」   這樣柔順得像一匹絲綢一般緩緩滑過他心尖的姜憲,又是另一個面貌,另一種風情。   李謙覺得他仿佛被丟進了火裡,噼裡啪啦的一下子全都燒了起來。   「保寧!」他腦子裡全是熱氣凝成的水霧,把世界朦朧地隔在了外面,只剩變得更加敏銳的五感六識,只知道指頭下是細膩的肌膚,眼中是瀲灩的紅唇,鼻中充滿馥鬱濃烈的馨香,讓他血脈賁張,熱血沸騰……   他憑著本能把姜憲壓在那張他特意讓人從江南尋來的黑漆鏍鈿百寶填漆床上。   大紅色被子上繡著丹鳳朝陽的圖案。   那是姜憲最喜歡的。   她不愛用鴛鴦戲水,偏愛丹鳳朝陽。   丹鳳那細細上揚的眼睛,眸如點漆,仿佛活了過來似的,靜靜地卻又倨傲地注視著他。   「保寧!」李謙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流到了一個地方,自夫妻離別後就被忽視的情|欲在他身體裡翻滾,讓他想要撕了姜憲那身衣裳,縱情聲色才快活似的。   姜憲從來不知道李謙還有這麼急的時候。   他們夫妻曾經有過離別的時間比這一次更久的時候。   甚至還是發生在他們新婚後沒有多久的時候,他也不曾這樣的失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求月票~~ 第969章心扉   李謙好像要把姜憲吞進去似的。   她如同溺水般地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好像抓住了一塊救命的浮木,想著我是不是要死了!   李謙的聲音仿佛很遠又仿佛很近的傳過來:「保寧!我的心肝!」   那樣的動情……讓姜憲臉上火辣辣的。   她想,原來誰也不傻。   她是不是真心實意地喜歡著李謙,李謙雖然不說,但是是有感覺的。   就像她自己。   哪怕和李謙最好的時候,也因為前世的事,好像隔著一層紗,肯定就會有意無意間顯露出防備,李謙那樣聰明的人,肯定也感覺到了。   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因為她的態度而心裡豎起了欄杆?   如今她敞開胸懷,猶如小獸般露出自己柔軟而致命的肚皮,李謙也就感覺到了她的真誠和全心全意,所以才會這樣的激動?!   是他們夫妻做久了,彼此有了足夠的了解嗎?   那別人夫妻做久了怎麼卻反而矛盾重重甚至生出納妾的念頭來?   是不是因為他們是真心喜歡彼此而結成的夫妻,並不是像很多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為的夫妻,彼此並沒有那麼的喜歡?   李謙喜出望外。   心頭火熱。   看著暈暈沉沉般的姜憲,抱起軟綿綿的姜憲,親自給她洗澡。   姜憲連眼睛都懶得睜開,在李謙弄得她不舒服或是太舒服的時候就會「哼哼」兩聲,逗得李謙忍俊不禁,在她耳邊道:「今天怎麼這麼乖?就不怕我把你落水裡去了!」   他不會!   姜憲心裡立刻就升起這樣一個念頭。   她「哼哼」兩聲,把頭靠在了他的手臂上,找了個安樂窩般的姿勢居然睡著了。   李謙望著水中顯得更加婀娜多姿的身段,無奈地苦笑著嘆氣,認命般地抱起姜憲,幫她擦乾身|體,絞乾頭髮,包在漳絨搭被裡塞進了被褥,這才有空清理自己。   廳堂裡,收拾好了的慎哥兒精力充沛地跑過來找父母,卻被緊隨著他追過來的柳娘子勸阻在了宴息室外:「……郡主剛從太原回來,還有很多事要和王爺商量,大公子先讓郡主和王爺說會兒話,等他們大人說完了話,我們再去見郡主和王爺好不好?」   慎哥兒有點不高興。   他有很多的話對他爹說。   包括他怎麼打了欺負續哥兒和承哥兒的李冕,怎麼和祖父去跑馬,居然跑贏了祖父,怎樣送了承哥兒一隻小狗,還給小狗取了個名字叫阿福,以後他們家隨從就不能叫阿福了,不然像承哥兒養的一隻狗似的……很多,很多的話要說。   「從前爹爹和幕僚們說話的時候,我也可以聽的。」慎哥兒不滿地對柳娘子道。   柳娘子眉宇間閃過一絲窘然,卻不得不溫聲的繼續勸阻:「你看繡兒和阿吉他們,是不是都不在旁邊服侍的?郡主有要緊的話跟王爺說。等會郡主和王爺出來了,你再悄悄地問郡主也不遲。卻不能這個時候闖進去。這樣太失理了。我們大公子已經是大孩子了,馬上就要開始讀《論語》了,不能再做這樣的事。」   「好吧!」慎哥兒蔫蔫地道,搭拉著腦袋就要往西間的書房去。   柳娘子覺得還是得把慎哥兒勸的離開正房才是,不然等會兒有人來收拾,慎哥兒闖了進去可就糟糕了。   說起來,也是因為李謙在家的時候太少,他們全都沒有想到兩人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居然還這樣的恩愛,沒有早點攔著慎哥兒。   「我們還是先回去好了。」柳娘子笑著拉了慎哥兒的手,「你把今天要做的功課快點做完了,晚上就能和郡主、王爺一起玩了。不然等會兒王爺問起你的功課,和郡主去了宴息室喝茶,你卻要回屋做功課去。郡主和王爺這邊,我讓人看著,一出來了就讓人告訴你。」   慎哥兒想就在母親的書房裡做功課,可柳娘子卻堅持著要回去,說他早點做完了功課就能早點過來了,他也覺得再把自己的東西搬過來有點麻煩,就跟著柳娘子回到了父親給他布置的小院子,很快就做完了功課,跑去了正房。   姜憲和李謙還沒有出來。   他非常不高興,託了腮坐在屋外的臺階上等著。   這臘月的天氣,外面冷得哈氣成冰,誰敢讓他在臺階上坐著?   繡兒阿吉等人輪番上陣也勸不了他,還是柳娘子機靈,悄悄喊了雲林過來,雲林哄著慎哥兒去了馬房,這才把人給勸走。   柳娘子等人不由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柳娘子更是忍不住問繡兒:「郡主和王爺還沒有動靜嗎?」   繡兒紅著臉搖了搖頭。   柳娘子倒有點羨慕姜憲夫妻恩愛,笑道:「那我去服侍慎哥兒了,你們記得郡主出來了要給我們報個信。」   繡兒點頭送走了柳娘子。   可沒想到直到掌燈時分,雲林送了慎哥兒回來,兩個人還沒有從屋裡出來。   這下就是雲林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對慎哥兒道:「要不我們先用晚膳?」   慎哥兒氣得要死,眼珠子一轉,點頭答應了雲林,等雲林把他放到地上,他卻一溜煙地跑到了內室的門前,大力地用拳頭錘起門來:「爹,娘,你們快出來,我肚子餓了,要吃飯!」   雲林等人嚇得臉色大變,雲林則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就抱起了慎哥兒,道:「大公子聽說,我明天帶你去騎馬!」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70章甜蜜   慎哥兒自然是不依的。   雲林沒有辦法,正準備強行把慎哥兒抱到一旁,內室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李謙穿著一件日常家居的寶藍色團花直裰站在門口,笑著道:「這是怎麼了?」   阿吉等人支支吾吾的半晌說不出話來,倒是還不明白這些事的慎哥兒扭著身子就要撲到父親的懷裡去:「我要和爹娘一起玩!」   李謙像往常那樣高興地把慎哥兒接在了手裡,用鼻尖蹭了蹭慎哥兒的小鼻子,笑道:「剛才不是說餓了嗎?怎麼?又不餓了?」   「肚子都餓扁了。」慎哥兒摸著小肚子,生怕李謙不相信似的,還握著父親的手要父親學著他的樣子摸他的肚子,「你和娘一直都不出來,我好餓啊!」說著,還委屈地朝李謙嘟了嘟嘴。   李謙看著他越大越像姜憲的那一雙大眼睛,心裡軟得要滴出水來。   他親了親慎哥兒的面頰,笑道:「要是等急了,你就先吃,不用等我和你娘!」說完,他看了柳娘子一眼,示意她以後就照此辦理。   柳娘子忙恭聲應「是」。   慎哥兒卻道:「我要等你和娘一起吃飯!我要娘!」   李謙猶豫了片刻,一面抱著慎哥兒往內室去,一面道:「你娘路上辛苦了,還在休息,沒有醒過來。你不要吵你娘。你看過你娘之後,就跟著柳娘子去用晚膳,等你娘醒了,我告訴你娘,讓她陪著你玩。」   慎哥兒並不滿足,道:「爹也要陪著我玩。」   「好!」李謙應著,又忍不住親了親兒子的面頰,這才輕輕地撩了帘子,讓他看正在熟睡著的姜憲。   姜憲睡得昏天暗地,被角掩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個紅撲撲的臉來,讓人看著頓時心生暖意。   慎哥兒輕聲地笑,對李謙耳語:「娘是個懶蟲!大白天的睡懶覺!」   李謙忍著笑,低聲對兒子道:「我們慎哥兒可不能學你娘!」   慎哥兒連連點頭。   李謙把慎哥兒抱出了內室,放在了地上,笑著道:「快去吃飯!等會兒讓柳娘子帶你過來玩。」   慎哥兒連連點頭,道:「爹不餓嗎?」   李謙笑道:「我等你娘!不然你娘就得一個人吃飯了!」   慎哥兒想想,覺得很有道理,拉著雲林的的手就朝外跑去:「雲林,你今天去我那裡吃飯!」   雲林匆匆朝著李謙點頭,隨著慎哥兒出了正院。   李謙鬆了口氣。   還好他睡醒了,穿了衣服正想著要不要叫醒姜憲,慎哥兒就來了。不然可就得在阿吉等人面前鬧笑話了。   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有點捨不得叫醒睡得正香的姜憲,他看得出來,姜憲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好好的睡一覺了。   他又想到剛才姜憲對他的依戀和依賴,他不由地蹙了蹙眉。   難道她在太原遇到了什麼事?   李謙在心裡琢磨了一會兒就有了主意。   他先是叫來了阿吉,問了問太原發生的事,後來又叫了繡兒。   知道了在高妙容挑釁了姜憲之後,姜憲就尋思著早點進京。   李謙的眉頭鎖成了個「川」字,細細地問起高妙容和姜憲之間的事來。   有些事繡兒並不知道,她也不如原來的情客、百結那樣心思伶俐,說來說去,都是些表面上的東西。李謙想了想,打發繡兒下去,寫了一封信給李駒,讓他轉交給郭氏,希望能在郭氏的嘴裡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等他忙完這些瑣事,姜憲睡眼惺忪地睜開了眼睛,問坐在臨窗大炕上的李謙:「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李謙看了看漏鍾,笑道:「再過兩刻就亥初了。」   她居然睡了這麼久!   姜憲大吃一驚,掀被就想要起來,可兩條腿卻軟綿綿地像被抽了筋似的沒有力氣。   她面色一紅,裝做若無其事地坐了一會兒,這才伸腳趿鞋。   李謙卻把姜憲的模樣看得明白,索性蹲下來給她穿鞋。   姜憲嚇了一大跳,忙道:「我自己來就是了!」   李謙不放手,執意將鞋子套在了姜憲的腳上。   姜憲紅著臉喃喃地說著「多謝」。   李謙就捏了捏她的腳,語氣曖昧地道:「你和我是誰跟誰?這話就不應當講。你這是想讓我傷心不成!」   那捏著她腳的模樣,和前世一模一樣。甚至是力道,地方都不曾有變。   姜憲表情微妙。   李謙卻湊過來親了她一口,笑道:「怎麼了?傻了?不過是幫你穿了雙鞋,以後還要給你穿衣服呢!難道你也這樣跟我說謝謝!」   真是越說越不正經。   姜憲就當沒有聽見似的,正色地道:「慎哥兒呢?他去了哪裡?有沒有鬧脾氣——按理說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進京,第一次住進公主府,我們應該好好陪陪他,告訴他認清楚四周的環境才是。怎麼也不能就讓他這麼住進去,連個陪伴也沒有!」   李謙被問得有些心虛。   他剛才的確沒有問慎哥兒喜不喜歡自己的新院子,新院子裡有沒有需要添置的?   「等會兒我們一起問他吧?」他只能補救般地笑道,「你還沒有去他院子裡看看呢!」   姜憲點頭,抱了李謙的胳膊,腰身酸酸的,人也懶洋洋的沒什麼力氣,半靠在他的身上低聲道:「那院子,原是我母親收拾出來準備給我住的……我一天沒住過,沒想到慎哥兒卻住了進去!」   這也許就是緣份。   姜憲說著,心情不禁有些低落。   慎哥兒住的地方就在正院的旁邊,隔著一堵花牆。原來還有個角門進出,李謙覺得慎哥兒是男孩子,就把那道門鎖了。   李謙忙抱住了姜憲,吻了吻她的額頭,笑道:「等慎哥兒十歲了,就移到外院去住去。我們再生個小姑娘,讓她住在現在的小院裡,你就可以天天給我們閨女梳妝打扮了!」   說得她未來的閨女好像是個玩偶似的。   姜憲瞪了李謙一眼,道:「那也得能生個小姑娘才行!」   李謙就在她耳邊若有所指的低笑,並道:「要不我再努力努力,說不定就能夢想成真了!」   姜憲想到兩個時辰之前發生的事,兩腿發軟,覺得這樣站著都有些費力氣,虛張聲勢地道:「你不要胡說八道。慎哥兒如今大了,會學人說話了,你可不能像從前那樣在他面前隨心所欲的說話了!」   「我知道!」李謙就算是想要個閨女,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和姜憲頂真。   要是他們就是只有一個孩子的命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明天星期一,又要上班,大家的心情如何?我怎麼想想就覺得全身沒勁呢? 第971章溫馨   李謙這幾年的心思雖然都放在了事業上,可也能隱隱感覺到姜憲對孩子的渴望。   如果他們命中注定只有慎哥兒一個孩子,他不希望姜憲傷心。   他橫抱起姜憲:「去吃點東西,然後我們去看看孩子。」   姜憲掙扎著想要下來,李謙不依,抱得她緊緊的,她實在沒力氣,不想為這點小事掃了李謙的興,就由著他去了。   勉強用了半碗粥,姜憲就覺得飽了。   李謙看著是晚上,怕她積食,也不勉強,自己三下兩下用完了晚膳,就牽了姜憲的手往慎哥兒的小院去。   姜憲像被妖精吸了精力似的,覺得身子骨還空蕩蕩的,走了幾步就開始覺得吃力。   李謙彎了眉眼笑。笑得那個神清氣爽的,讓姜憲不由掐了他一把。   他咧著嘴,並不避開,反而還衝著姜憲得意地挑了挑眉。   像個偷吃了糖的孩子。   姜憲忍俊不禁。   李謙就摟了她的腰,半扶半攙的往前走。   還好慎哥兒的院子很近,不過一射之地,等姜憲走近了,才發現那院子還掛著從前永安公主在世時給起的名字「嫻靜」兩個字。   姜憲佇足仰望,嘆氣道:「你給重新取個名字吧?這塊匾,就暫時收在庫房裡好了。」   長公主府是李謙收拾的,他自然知道這裡掛著張什麼樣的匾。聞言他低頭親了親姜憲的頭頂,低聲道:「這小院就叫這名字好了。這也是長公主的期盼。以後我們家的嫡子嫡孫都住在這裡,不拘男女,等大了再移出去。」   這是他對這位從未曾謀過面的嶽母的尊重!   姜憲靠在他的肩頭,只覺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李謙低頭就能看見她泛紅的眼角,他不由伸出大拇指輕輕地將她眼底泛起的水氣抹掉,抱了抱她。   姜憲卻回抱著他不願意放手。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依偎著,良久姜憲放開了李謙,李謙才牽起了姜憲的手,一起進了慎哥兒的小院子。   小院不過兩進三間,後罩住著服侍慎哥兒的人,正房是慎哥兒的內室、書房和廳堂。院子裡搭著花架子,一左一右地種了兩株葡萄。那還是姜憲沒有出生之前種下的,又一直有人細心照顧,如今葡萄樹已有酒杯粗。地上鋪著十字錦地磚,這麼多年過去了,在大紅燈籠的照耀下,色澤依舊鮮豔,可見這地磚不是普通窯場燒制的。   姜憲從來沒有這樣仔細地打量過這個小院。   正閒著無聊的慎哥兒卻跑了出來。   「爹,娘!」他像小炮竹似的衝進了姜憲的懷裡。   姜憲對他這一點也頗為頭痛,卻又不忍打消了孩子的高興,只能忍著了。   「怎麼還沒有睡!」姜憲親暱地抱了抱慎哥兒。   他還穿著跑去看姜憲時穿的錦袍。   看樣子她要是不來,他等會兒還會跑去找她。   「我在等爹和娘!」慎哥兒仰頭望著姜憲,白淨的面孔在燈光下玉石般瑩潤,烏黑的眸子像寶石。   這是她和李謙的孩子。   姜憲看著,心裡就軟成了一灘水。   「快去換衣服。」姜憲拍了拍兒子的小屁|股,笑道,「連著趕了一天的路,怎麼精神還這麼好?明天一早我們去拜見你清蕙姨母,還可以見到姨母家的哥哥弟弟和妹妹。你可別到時候起不來!」   慎哥兒見到了父母就高興了。   聽著母親說話,嘿嘿嘿地笑。拽著母親的手住屋裡去。   屋裡燒著地龍,溫暖如春。   姜憲親自幫慎哥兒洗澡,換衣服。   慎哥兒嘻嘻地笑,抱著姜憲的腰撒著嬌。   姜憲也由著他,輕聲地哄著。   李謙坐在床邊看著母子倆,突然覺得人生至此,已別無所求。   姜憲則是好不容易把慎哥兒塞到被子裡了,慎哥兒卻拉著姜憲的手不放她走,嚷著要姜憲陪他一起睡。   李謙也想兒子,想了想,笑道:「那今天爹和娘都陪你睡。但以後你就得自己睡。能行嗎?」   慎哥兒想了想,點了點頭。   李謙就和姜憲洗漱了一番,一左一右的在慎哥兒旁邊躺下。   慎哥兒被夾在中間,朝左看看是李謙,朝右看看是姜憲,興奮的根本睡不著。   李謙不由笑道:「你這孩子!爹倒是好心做了壞事!」   「沒有,沒有!」慎哥兒說著,忙閉上了眼睛,「我馬上就睡著了!」   可眼珠子卻在眼皮下轉著,和姜憲一模一樣的長睫毛不時抖動幾下,一看就是在裝睡。   李謙笑得不行,把兒子抱在了懷裡,輕輕拍著他的背,低聲道:「睡吧!明天還要和你娘去走親戚呢!」   慎哥兒「哼哼」了幾聲,閉著眼睛,不一會兒居然真的睡著了。   「這孩子!」李謙小心翼翼地從慎哥兒的脖子下抽出了手臂,一個翻身,睡到了姜憲的身後。   「你,你要幹嘛!」姜憲緊張地道,「孩子還睡在旁邊呢!」   「你以為我要幹什麼?」要不是怕驚醒孩子,李謙差點哈哈大笑。   不過,他這話怎麼聽都像是那戲文裡強搶民女的惡霸,也不是什麼好話。他還是低低地笑了起來。   姜憲也醒悟過來,忍不住發笑。   李謙長臂一伸,就把姜憲抱在了懷裡,像哄著慎哥兒似的輕輕地拍了拍姜憲的背,笑道:「你也快睡吧!和清蕙這麼多年沒見,你就不怕明天去見她的時候眼圈都是黑的,讓她誤以為我對你不好?」   「怎麼會?!」姜憲不禁嬌嗔道,「我們常有書信來往好不好!」   她剛到京城,箱籠都還沒有收拾整齊,這又馬上要過年了,按理說她應該把家裡的事先安置妥當了再去拜訪白愫,可她心裡亂糟糟的,一邊是柔情蜜意的李謙,一邊是冷酷無情的李長青,她到底應該怎樣,兩世為人,她第一次拿不定主意。很想聽聽白愫或者是曹宣的意見。   好在李謙向來依著她,並不覺得家裡沒有個主持中饋的人就沒辦法過年似的,倒還挺支持她去見白愫的。   姜憲待白愫就像親姐姐,哪怕是不能見到白愫,只要接到白愫的來信,她就能心情愉快。   這對李謙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姜憲把頭埋在李謙的懷裡,暈沉沉地睡著了。   半夜,她被噩夢驚醒,全身都是汗。   李謙忙抱著她道:「怎麼了?」   姜憲半晌沒有說話。   李謙只好先叫了當值的丫鬟倒了熱水進來給她先擦試身上的汗。   ※   親們,今天的更新!   侄兒今年參加了高考,在幫著跑一些瑣事,更新有所怠慢,還請大家原諒! 第972章立刻   姜憲呆呆地坐在那裡,任李謙幫她收拾,腦子裡還回想著夢裡的情景。   她穿著太后的禮服,神色倨傲地坐在金鑾殿的龍椅上,奇怪的是大殿上只有李長青一個人。他穿著上朝的官服,在那裡暴跳如雷,一會兒指著她罵她是狐狸精,勾得李謙迷迷瞪瞪的,為她拋家舍業,是李氏的仇人;一會兒又換成了李長青穿著鸚哥綠的錦袍,笑眯眯地接過她遞過去的酒盅,象徵性的小呷了一口,然後從兜裡掏出一個大大的紅包,笑著叮囑她要好好和李謙過日子,為李家開枝散葉,瓜瓞綿綿;一會兒又夢見李長青坐在炕桌前,炕桌上的油燈昏黃的光影半明半暗地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神色顯得陰鷙又兇殘,拿出一包白紙包著的東西遞到了一雙白嫩的女子手上,低聲叮囑她「務必要把人給毒死了,不然他就像失魂落魄了似的,永遠都沒有清醒的時候!我可是等了他快十年了,他要是再不娶妻生子,就要斷子絕孫了。我們李家,不可以讓庶子當家,更不能讓侄兒當家,那是亂家的根本!我們這麼多年來的汲汲營營又算是怎麼一回事?」。他說著話,一抬頭,目光像寒光四射的刀似的直直地插入了她的心裡……然後她就驚醒了。   「沒事,沒事!」李謙輕輕地拍著她,小聲地安慰著她,給她重新換了件小衣。   慎哥兒被身邊的動靜吵醒了。   他嘟嘟呶呶地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麼話,又翻身進入了夢鄉。   只是他翻身的時候怎麼也靠不到東西,滾了兩圈,滾到了床裡面去了。   繡兒看著就低聲道:「王爺,要不要把慎哥兒抱到炕上去睡?」   長公主府的很多陳設都是依照宮裡的規矩擺的,像慎哥兒的內室,靠牆是張楠木床,靠窗則是鋪著猩猩紅坐墊的大炕。燒地龍的時候,大炕和楠木床都是熱的。   李謙看了看睡得正香甜的兒子,輕輕地搖了搖頭,道:「你們下去歇了吧!有什麼事我再叫你們!慎哥兒就讓他跟著我們一起睡。」   這屋裡連個屏風都沒有,從楠木床上可以直接看到大炕。   李謙不喜歡有小丫鬟在內室裡服侍,他總覺得會讓自己什麼事都攤在那些小丫鬟眼裡。   繡兒恭聲應「是」,退了下去。   李謙見姜憲好像還沒有回過神來,就拿毯子裹了姜憲,輕聲地和她說著體己的話:「是不是夢見了什麼不好的事?你想不想跟我說說?這些日子是不是沒有休息好?是只有今天做了噩夢,還是這幾天都做噩夢?」   如果只是偶爾的,他哄著她睡下就是了。   如果這些日子一直在做噩夢,那就得請水陸道場來家裡做兩場法事了。   姜憲不知道說什麼好,遂不太想說話。聽見李謙這麼說,她只是簡短地點了點頭,依偎在了他的懷裡,低聲道:「就是今天才做的噩夢。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我醒來的時候都不怎麼記得了,只知道很難受,很不舒服……」   「多半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李謙安慰她,「要是實在睡不著,就閉著眼睛養養神。」   姜憲「嗯」了一聲,閉著眼睛靠在李謙的肩上,居然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等她再次醒過來時,已日上三竿。   慎哥兒滿頭大汗地推著她:「娘,娘,你快起來!我們該啟程去看姨母了!」   姜憲勉強睜開眼睛,笑著摸了摸慎哥兒的頭,道:「你這是去做什麼了?怎麼滿頭大汗的?天氣這麼冷,先洗了澡擦了汗才行。」說著,目光已經落到了旁邊服侍的繡兒身上。   繡兒忙屈膝應「是」,道:「我這就去跟柳娘子說。」   姜憲點了點頭,坐了起來。   慎哥兒爬上了床,道:「娘,我今天早上和爹一起起的床。爹帶著我去跑馬了,還誇我騎馬騎得好,要獎賞教我騎馬的師傅!」   他的話音未落,李謙就走了進來。也是滿頭大汗的,手裡還拿著馬鞭,笑著對姜憲道:「這小傢伙,不過幾個月沒見,跑得倒快,我在後面差點沒跟上!」   姜憲微微地笑,問他:「用過早膳了沒有?」   「我還沒有!」李謙說著,把手中的馬鞭交給了屋裡服侍的小丫鬟,道,「慎哥兒出門之前我餵他吃了兩塊點心。準備等著你起來了我們一起用早膳!」   姜憲就抓緊時間梳妝打扮,趕在他們父子倆收拾停當之前坐在宴息室臨窗的大炕上。等到他們父子倆出來,就讓小丫鬟們傳了早膳。   李謙道:「要不要讓人趕著送張帖子過去承恩公府?」   她昨天晚上才決定今天先去拜訪白愫,不要說帖子了,就是家裡的人也不是全都知道她今天的行程。   「不用!」姜憲俏皮地笑了笑,道,「我就是想給她個驚喜!」   李謙笑道:「可別驚喜變成了驚嚇——萬一清蕙鄉君不在家呢?」   「不會的!」姜憲很肯定地道,「明天就是小年了。她素來重視這些節日,今天肯定會在家裡準備明天小年的東西。不可能出門。就算是出門,下午也必定會回來。」   現在已經是快用午膳的時候了。   李謙笑道:「我送你們去吧?正好和承恩公說說話。我也有些日子沒有見到他了。」   姜憲有些意外。   李謙告訴他,他花了六、七天的功夫把那些牆頭草給收拾了,又怕引起那些留在京城的功勳之家的反感,就請了曹宣唱紅臉。這幾天曹宣正在忙這件事。效果還挺好。沒有一家官吏或是勳貴來找李謙的麻煩。   京城的局面就這樣穩定了下來。   不然他也不敢到城門口去接姜憲。   這萬一要是來了個愣頭青,非要找李謙算帳,豈不是壞了團聚的喜慶?!   姜憲忍不住笑。   前世她也是這樣和曹宣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或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她推薦曹宣:「他比較擅長與人打交道,你可以和他走的近一些,有什麼事大可請他出面。他現在不還掛著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的職務嗎?不能只拿俸祿不幹活啊!」   「這話得說給清蕙鄉君聽!」李謙呵呵笑道,「看她怎麼收拾你!」   「姐妹和丈夫,自然是姐妹更重要了!」姜憲難得地和李謙開著玩笑,大家高高興興地用了早膳。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73章清蕙   正如姜憲所料,第二天就是小年了,白愫哪裡都沒有去,留在家裡準備明天的小年夜飯。   大妞兒已經五歲了,雖說這幾年養得好,可面相上到底有些羸弱之姿。或者是從小就常期吃藥,又不宜情緒激動,加之受白愫的耳濡目染,她雖年紀幼小卻難得性子嫻靜,溫順乖巧。白愫在那裡安排明天的小年夜飯,她就安安靜靜地坐在白愫的身邊,由乳母小口小口地餵著銀耳紅棗蓮子羹。等到白愫的話告一段落了,她還知道示意身邊服侍的大丫鬟給白愫續茶。   白愫歡喜得不得了,輕輕地摟了摟大妞兒的肩膀,尋思著翻過年來大妞也有六歲了,再過一年就該正式啟蒙了,得給大妞兒取個學名才行。   但這件事還得商量她遠在甘肅的父母。   那年康氏過來看孩子,就曾說過等到大妞兒長大幾歲後就接回家去。   如今姜憲來了京城,不知道康氏會不會改變主意?   這孩子她養了這幾年,就像自己親生的一樣,只要一想到她會被接回親生父母那裡,她就捨不得,心像刀絞似的。   白愫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親了親大妞兒的小臉,再坐直身子骨的時候,說話的語氣都快了幾分,想早點把事情都吩咐下去,大妞兒也就不用這樣無聊地陪著她了。   誰知道她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被撩簾而入的柳眉給打斷了。   「鄉君!」她是白愫從宮裡帶出來的,不願意改了從前的稱呼,白愫糾正了她幾次未果,也就懶得理會她了,她激動地道,「郡主和王爺過來了,還帶著大公子。說是昨天下午才到的京城,箱籠都沒有收拾好,就過來拜訪鄉君了!」   這天底下,能讓柳眉稱為「郡主」的也就只有姜憲了。   白愫知道姜憲已經從西安啟程前來京城,她算了又算,覺得姜憲若是不留在太原過年,最快也得到初十左右才能抵達京城,為此她還多準備了一半的年貨,想著等姜憲到了的時候就送過去,這樣姜憲應酬京城女眷時,也不至於捉襟見肘。京城的商鋪都是要過了元宵節才開門做生意的。   沒想到姜憲這麼快就到了京城!   「你沒有看錯吧?」白愫滿臉驚喜,雙手支了炕就要下地。   旁邊服侍的小丫鬟忙蹲下來給她穿鞋。   她已道:「郡主過來怎麼也沒有讓人來說一聲?我這要是不在家裡可怎麼好?國公爺在家嗎?快去跟他說一聲,說郡主和王爺帶著慎哥兒過來了!把大少爺和二少爺也叫過來,讓他們來見見慎哥兒!」說到這裡,她已是喜形於色,心情跌宕,下了炕就忍不住轉身抱了抱大妞兒,心緒激蕩地道,「大妞兒,是你伯父和伯母還有堂兄來看我們了。你高興不高興?你大伯母就是我平時常跟你說的,和我一起在宮裡長大的嘉南郡主。你可還記得?」說完,扭頭吩咐大妞兒的乳娘:「你快點給大妞兒換身衣裳,我帶著她去見郡主和王爺。」   大妞兒的乳娘連連應「是」,抱了大妞兒下去換衣服。   白愫卻壓制不住歡喜的心情,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也等不下去了。   她叮囑了屋裡服侍的一聲,讓大妞兒的乳母給大妞兒換好衣服之後就直接抱到正房的宴息室去,她則改變了主意,丟下大妞兒自己先去了宴息室。   畢竟是內宅,李謙留在了外院曹宣的書房喝茶,姜憲牽著慎哥兒去了承恩公府正房。   承恩公府當年是位大貪官的宅邸,曹太后把人滿門抄斬之後把這宅子賞給了自己娘家的兄弟。這宅子當年修建的時候是花了大力氣的,是仿著江南庭院修建的,與方正嚴謹的長公主府又不一樣。一路走來,全是小橋流水,綠樹林蔭。   慎哥兒大為好奇,睜大了眼睛到處瞅。   帶路的是門房的主事,見狀忙上前兩步,細細地跟慎哥兒介紹起來。   慎哥兒連連點頭,也不知道是真聽懂了,還是在敷衍那個管事。   姜憲卻放慢了腳步,配合著慎哥兒。   因此他們剛走到半道的時候就和來迎他們的白愫碰了個正著。   「保寧!」白愫喜出望外地和姜憲打著招呼,快步朝姜憲跑過來。   「掌珠!」姜憲也有些情難自禁。   兩個人的手拉到一起的時候,白愫突然想到姜憲離京時的情景,眼淚珠子就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   姜憲卻是想到了前世發生的那些事,感慨著她們能兩世都做姐妹,實在是太難得了,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兩人你抱著我,我抱著你,就在那通往正院的甬道上哭了起來。   慎哥兒看了看她娘,又看了看白愫,喃喃地摸了摸鼻子,退到了一旁。   旁邊服侍的人自然是勸的勸,拿帕子的拿帕子,半晌才把兩個人勸開了,各自拿著帕子擦著眼角。又站在那裡互相打量著對方。   白愫比從前清瘦了一些,精神卻很好,和前世的愁苦憔悴完全是兩個人,可見事情雖多雖忙,但心情很好,日子過得不錯。   姜憲比上次白愫見到她的時候胖了一點,卻胖得恰到好處,凹凸有致,皮膚白嫩得仿佛吹彈可破,目光甚至比從前還要清澈明亮,一看就是讓人寵著捧著過日子的人。   白愫欣慰地點了點頭,這才有空和慎哥兒打招呼:「你是慎哥兒吧?我是你姨母!聽說你昨天才剛到京城,晚上認不認床?有沒有睡好?今天一大早就跟著你娘和你爹過來,累不累?」   她語氣溫柔,笑容溫暖,慎哥兒立刻就喜歡上了這個姨母。   他聲音清脆地答著話。   乳母把白愫的長子念慈和次子懷慈帶了過來。   白愫忙向慎哥兒引薦自己的兩個兒子。   三個小孩子互相行了禮,白愫還叮囑兩個兒子要好好地待客,柳眉已笑道:「天氣這麼冷,鄉君和郡主、幾位公子少爺還是回屋坐吧!這要是凍著了可不得了!」   昨天還下著雪呢!   姜憲是看著柳眉一步步從一個在前院掃地的粗使宮女做到白愫身邊的大宮女的。   她笑著點頭,牽著慎哥兒和白愫一起往正房的宴息室去。   中途她不由問柳眉:「你如今已是承恩公府的管事嬤嬤了嗎?」   當初跟著白愫出來的兩個宮女都嫁給了承恩公府的管事。   柳眉忙恭敬地應「是」。   姜憲想起情客和百結,笑道:「她們也都做了母親,原本是要跟著我一道來的,可我覺得天氣太冷,孩子又太小,讓她們明年開了春再過來。到時候你們也可以走動走動!」   柳眉上次見到情客和百結的時候,兩個人都還沒有出閣。   她連聲應諾。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74章一同   姜憲和白愫笑盈盈地進了宴息室,一左一右地坐在了臨窗的大炕上。   孩子們圍在各自母親的身邊。   乳母帶著梳妝打扮了一番的大妞過來給姜憲請安。   姜憲最後一次見大妞兒還是在她三、四個月大的時候,此時見她都有炕高了,又因自己做了母親,知道養大一個孩子不容易,不免很是感慨,拉了大妞兒的手,溫聲地問她:「我是你大伯母!聽你乾娘說,你現在身體好多了,能經得起長途旅行嗎?」   大妞兒聽著這話嚇得直往白愫身上躲,把頭埋在白愫懷裡不願意出來,白愫輕聲地哄著她喊姜憲「大伯母」,她也不願意喊。   白愫沒有辦法,歉意地對姜憲道:「這孩子風吹不得雨淋不得的,我平時也不怎麼帶她出去,很是怕生。只能等她身子骨更好一些了,再慢慢地教了。」   姜憲卻覺得這孩子是被她嚇著了。   她問大妞兒能不能經得起長途旅行,大妞兒肯定以為她是要帶大妞兒回甘州李驥身邊。   大妞兒十之八九不願意離開白愫。   也不枉白愫養了她一場。   姜憲叫了慎哥兒過來和大妞兒行禮,道:「這是你二叔家的妹妹!」   慎哥兒好奇地望著大妞,對白愫道:「我知道這個妹妹,她每天都在吃藥,所以養在姨母家。不過,她好小啊!胳膊白白細細的,好像一用勁兒就會斷似的。」說著,他還伸出指頭來輕輕地碰了碰大妞兒。   大妞兒就回過頭來小心翼翼地看了慎哥兒一眼。   念慈忙上前幾步攔在了慎哥兒的面前,朗聲道:「妹妹膽子小,你別嚇著她了!」   慎哥兒點頭。   白愫和姜憲看著直笑。白愫把大妞兒放在地上,溫聲地跟她道:「都是你的哥哥和弟弟,不用怕。」說完,她停頓了片刻,又道,「慎哥兒和念慈一樣,你都要喊哥哥的。」   大妞兒就聽話地喊了慎哥兒一聲「哥哥」。   慎哥兒倒是很高興,把之前準備好的一個琉璃珠拿出來送給大妞兒,並道:「我最喜歡我二叔父了。他人可好了!不僅會打仗騎馬,還知道怎麼在樹林裡分清楚東南西北,知道哪些野菜能吃哪些草藥能止血……」   可惜大妞兒對這些一點也不感興趣,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有哪裡好了。但能得到一個像慎哥兒這樣一看就很傲氣的人的誇獎,那她父親肯定也是個很厲害的,很好的人了!   她抿著小嘴笑,笑容非常的恬靜。   慎哥兒看著一愣,道:「妹妹好漂亮!比淼淼姐姐還要漂亮!」   念慈一聽就把大妞兒拉到了一旁,正色地對慎哥兒道:「你不能這樣說女孩子。會被別人誤以為是登徒子的。更何況她是你從妹,你這樣說就更不合適了。」   眾人一愣。   姜憲已指著白愫哈哈大笑起來。   白愫面色微紅,輕輕地咳了一聲,對念慈道:「慎哥兒還是小孩子,不要緊。」   「小孩子也不行!」念慈板著小臉,道,「君子不以善小而不為,不以惡小而為之。就是說,不能因為是件小事就不論對錯……」   白愫撫額,對姜憲道:「這孩子喜歡讀書。有時候讀得都有些傻了!」   姜憲忍笑著點頭。   之前還有點怕她的大妞兒此時卻像鼓足了勇氣似的大聲對姜憲道:「這是夫子告訴哥哥的,哥哥沒有說錯!」   姜憲不由眨了眨眼睛。   慎哥兒卻覺得很無聊。   他可是看出來了,這個念慈眼裡只有大妞兒,大妞兒眼裡也只有念慈。說了念慈,大妞兒會不高興。說了大妞兒,念慈會不高興。兩個人那樣的親密,別人在這倆人面前都是多餘的。他可沒有拿熱臉去貼別人冷臉的習慣。   慎哥兒決定遠離念慈和大妞兒。   他去捏懷慈胖乎乎的小手。   懷慈還不會說話,卻不怕生,被慎哥兒捏了不僅不生氣,還咦咦呀呀地好像在和慎哥兒說話一樣。   慎哥兒呵呵地笑,覺得懷慈比念慈可愛多了。   等到吃飯的時候大妞兒見白愫逗著慎哥兒和念慈、懷慈說話,突然拉了拉姜憲的衣袖,有些膽怯地喊著「大伯母」,輕聲地道:「是我爹和我娘讓您來接我的嗎?前些日子大伯父也來看過我。他說等我病好了就帶我回家。我想,我想陪著乾娘過完年……」   她說著,朝白愫望去。   大大的眼睛裡含滿了淚水,傷心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來。   真是個小愛哭包!   姜憲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道:「你不想你娘嗎?」   「想!」大妞兒道,「可我想多陪陪乾娘。我回去之後,肯定就再也見不到乾娘了——大哥說,甘州離這裡有幾千裡,要走好幾個月。弟弟比我小,娘要照顧弟弟,爹爹要打仗,沒人有空陪我來京城。」   這孩子。   姜憲抱了大妞,笑道:「你爹和你娘也很想你。若是以後他們都沒空陪你來看你乾娘,你就寫信給我或是你大哥,讓你大哥安排你來看你乾娘。」   她說著,朝慎哥兒望去。   慎哥兒雖然覺得大妞兒是個麻煩,但還是點了點頭。   念慈卻道:「姨母,您不用擔心。若大妞兒想來看我們,只管寫信給我,我到時候讓人去接她。」   態度十分的真誠。   姜憲含笑點頭。   慎哥兒卻覺得鬆了口氣,在心裡暗暗地想,等二叔家的那個弟弟長大一點了,要不要告訴他要離大妞兒遠一點,這個大妞也太嬌氣了,像塊豆腐似的,打也打不得,拍也拍不得,萬一有個什麼事,倒黴的肯定是他們這些男孩子。   還是三叔家的兩個弟弟好,都喜歡圍著他玩。   聽說他還有兩個表弟在遼東,不知道好玩不好玩?   用了午膳,白愫忍不住誇獎慎哥兒:「真乖!吃飯規規矩矩的,長得也好,既像你又像王爺。」   「還是像他爹多一點。」姜憲笑著,就看見念慈把手覆在了大妞的碗上,小聲跟大妞說了幾句,大妞就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放下了筷子,不吃了。   姜憲訝然,道:「大妞兒吃得這麼少,能行嗎?」   白愫剛才只顧著看慎哥兒去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聽著就朝大妞兒望去。   大妞兒的臉立刻紅了。她垂著頭正要向白愫解釋什麼,念慈已道:「娘,這丸子裡加了白蘿蔔丁,大妞每天都要用藥,吃兩個知道味道就行了。」   白愫倒沒有注意,不由蹙了蹙眉,道:「灶上今天誰當值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75章體己   念慈忙阻止了白愫,笑道:「娘,怕是家裡新來的廚子不知道我們家的規矩。沒事!蘿蔔不多,就是調個味道而已,讓大妞兒嘗嘗也好。她現在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好了,慢慢地先適應著。總不能一輩子這也沒吃過那也沒吃過吧?!」   白愫覺得長子說得很有道理,她對姜憲解釋道:「之前不是知道你要回京嗎?我想著今天的年夜飯做得豐盛一些,就在外面新請了兩個廚子回來。說起來我們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熱熱鬧鬧地過個年了!」   曹宣的身份特殊,曹太后剛去世的那幾年,低調了又低調,前世時曹宣甚至一直是一個人,過年的時候據說也只是添兩道熱菜而已,相比今生的有妻有子,不可同日而語。姜憲倒沒有同情曹宣。不過,大過年的,誰家不盼著熱鬧一點呢?   姜憲就道:「那我後天請你到家裡來做客吧!明天我想進宮去看太皇太后。」   昨天回來的時候被李謙那麼一攪合,她忘了給宮裡遞帖子,只能今天遞帖子,明天去看太皇太后了。   白愫想了想,道:「我原本是想留你一塊兒在我這裡過小年夜的,既是如此,明天我陪你一道進宮去看太皇太后吧?把孩子們也都帶上,太皇太后肯定高興。」   姜憲道:「你還是留在家裡吧!明天可是過節!」   白愫笑道:「過節不就是圖個高興嗎?一起去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準兒高興!何況這小年夜哪一年沒有?錯過了還有年三十的團年夜。沒什麼可惜的。倒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年夜飯,你準備怎麼安排?我之前還想著能不能敬個席面進宮,也免得她老人家寂寞。皇上走的時候,除了乾清宮和坤寧宮,把其他宮殿都鎖了。如今整個紫禁城裡空蕩蕩的,寂寥的不成樣子。」   她說著,想到自己上次進宮時的所見所遇,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   姜憲已經預料到了。   前世,她一直住在宮裡,可宮裡還是不可挽回地頹敗了,更何況如今朝廷南遷了。   她道:「那我們就一起進宮吧!」   白愫笑著應了一聲,忙讓人去給宮裡送帖子,又讓人去給曹宣傳話,讓他明天自己照顧自己。   曹宣回話說,既然這樣,那大家就一起進宮好了。給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過個小年。   白愫和姜憲都覺得這主意好。   用過了午膳,白愫就讓人帶了孩子去前院的書房,讓李謙和曹宣彼此互相認認對方的孩子。   大妞兒聽著就可憐巴巴地望著念慈,好像念慈是出去玩不帶著她似的。   念慈猶豫了半晌,輕聲地安慰大妞兒,說去去就來,很快就回來了。   白愫看著直笑,道:「大妞兒也跟著一起去好了。你大伯父也有些日子沒見著你了。」   她想和姜憲說說大妞兒的事,正好利用這個機會避開大妞兒。   大妞兒高高興興地拉了念慈的手,也不粘著白愫了。   幾個孩子興高採烈地出了門。   姜憲笑道:「看樣子念慈對大妞兒很好。不然她也不會纏著念慈了。」   「嗯!」白愫笑盈盈地點頭,道,「這孩子天生就和大妞兒投緣,對大妞兒的事特別的上心。就是大妞兒自己也知道大哥對她最好。」   姜憲就說起康氏來:「讓我帶了很多東西給你,說這些年來多謝你照顧孩子了。她沒齒難忘。」   「哎喲,你就別說這客氣話了。」白愫笑著,眼睛微微一黯,「我是想起我第一個孩子來了。不希望康氏遭了我那樣的罪!所以你做的那個善堂,我覺得很好。」   姜憲就抿著嘴笑了起來,道:「因而你也跟著每年都捐銀子給七姑。」   「不過是些小錢罷了。」白愫笑道,「你也知道,承恩公府就是個空殼子。曹太后出事之後,除了按例分得了個一百畝的皇莊,其他的東西有人要我們就都舍了,朝廷的俸祿又少,能做什麼?」   估計這些年白愫過的很是節儉,承恩公府也沒少靠白愫的嫁妝度日。   不過,姜憲也好,白愫也好,都沒受過錢財的困擾,並不在意這些事,反而更渴求情感上的純粹。   曹宣這些年來對白愫很好,她覺得她過得很幸福。   至於吃的穿的,她什麼好吃的沒有見過,什麼好東西沒有用過?   也不過如此。   姜憲理解地點了點頭,欲言又止。   白愫琢磨著笑道:「你是怕我沒銀子用?放心吧!曹宣再不濟,也不至於養不起妻兒。」   姜憲搖頭,道:「我不是要和你說這些……」   白愫略一思忖,就打發了屋裡服侍的,和姜憲換到了內室臨窗的大炕上坐,並親自給她斟了一杯茶,笑道:「沒人了。這下你可以說了吧?」   姜憲除了剛開始和她見面的時候激動了一下,之後就都有點心不在焉的。她開始還以為姜憲是累了,現在看來,姜憲這是有了心事!   白愫又讓人端了瓜果進來,慢慢地給姜憲剝著桔子,耐心地等著姜憲整理思緒。   姜憲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有心事也不願意對別人說,白愫從來不問,就這樣靜靜地陪著她。   她的情緒慢慢沉澱下來,想著要是告訴白愫自己是重生的,白愫就是不嚇暈過去也會跑到廟裡去給她吃齋念經!這馬上就要過年了,還是別折騰白愫了,因而只把前世的事當成是一場夢,把她被毒殺的經過講給了白愫聽。   就算姜憲再小心,白愫也被嚇著了。   她臉色蒼白地拉住了姜憲的手,瞪大了眼睛道:「你這是不是撞著什麼不好的東西了?我看我還是別隨你進宮了,我明天去潭柘寺、大相國寺去給你求個符去,你帶了孩子們進宮去見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   姜憲就知道會這樣。   謊話只好繼續說下去。   她頗有些無奈地道:「你就別管了,我是在太原做的這個夢,已經去廟裡求過籤了,說是我思慮過甚,多念幾遍經,多吃幾次齋就好了。」   白愫想著李家雖然出身窮苦,可這種事還不至於不聞不問。   她猶豫了良久,低聲道:「你說,會不會是先帝託夢給你?所以在夢裡你成了太后,李謙因為愛慕你,就一直不願意成家,你就成了李長青的眼中釘,最後李長青通過高氏之手假傳李謙的意思,對趙璽又是給承諾又是給毒藥的,讓趙璽把你給毒殺了……」   這倒是個好藉口!   姜憲眼睛一亮。   之前她一直不知道如何開口跟李謙說前世的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今天的錯字終於可以告一段落了,之前對不起…… 第976章浮想   姜憲朝著白愫點頭,道:「就是你說的這個意思!」   白愫眉頭緊蹙,道:「不過是場夢……我知道你可能被嚇著了。可你不能因此就對李大人心生罅隙啊!我覺得你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是不是對你公公有什麼意見,又不好跟別人說,所以悶在心裡,就做了個這樣的夢!」   姜憲估計很多人聽了自己所謂的「噩夢」都會和白愫一樣的反應,道:「之前我對我公公倒沒有什麼想法。可做了這夢之後,就覺得他怎麼能一廂情願就定認我是勾|引他兒子的狐狸精,我也很委屈好不好?動輒就殺人!這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嗎?我怎麼也得教訓他一頓,讓他知道做事不能這樣隨心所欲,也不能這樣草菅人命!」   白愫當然勸和。   她正色地道:「可若是照我說的,你公公也沒有錯。要是有人像這樣迷惑我兒子,我也饒不了她!」   姜憲聽著心中一動,沒有說話。   白愫看著有門,繼續道:「你想想啊,你在夢裡,和李謙糾纏了好幾年了吧?李大人肯定早就知道了。他早不派人毒殺你,晚不派人毒殺你,為何偏偏在那個時候殺了你?可見是忍無可忍,沒有辦法了!人家又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怎麼可能站在你這一邊?就算他的方法有失公允,你也不能憑著個夢就對付別人吧?」   姜憲神色有些迷離。   那個時候,李謙應該三十歲了。   三十而立!   像李謙那個年齡的人很多都成家立業了,再過五、六年就要做祖父了,可他卻連個結髮妻子都沒有。身邊服侍的人還是她的宮女,如果是她的慎哥兒,她估計也不會允許這樣的女子進門!   可說一千道一萬,李長青也不能因此就殺人啊!   姜憲固執地道:「反正我得讓他受個教訓才好。不然他總是不顧別人的感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怎麼能行?!」   白愫覺得有李謙看著,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什麼大問題,也就隨她去了,說起明天去探望皇太后的事。   姜憲衝著白愫吐了槽,心情也好了很多,不再糾纏前世的那些事,興致勃勃地和白愫說起話來。   柳眉帶著慎哥兒幾個折了回來。   姜憲和白愫打住話題,白愫朝著慎哥兒招手,笑著問他:「見過你曹世伯了?」   慎哥兒笑咪咪地連連點頭,讓柳娘子把手中的東西給白愫看:「曹世伯誇我的字寫得好,送了我半刀澄心紙,還有幾隻狼毫的徽筆,還說讓我好好練字,以後送我幾本好的法帖。」   白愫微微地笑,對姜憲道:「他這幾年也是在家裡憋得狠了,倒練出一手好字來。」   姜憲哈哈地笑,道:「宗權還指望著他能幫忙呢,你可得看著他點,總這樣在家裡閒賦著,只會越來越懶得動。」   「那倒是!」白愫見念慈和懷慈、大妞兒手裡都各自拿著一個荷包,猜著十之八九是李謙打發了孩子們的,等到李謙他們打道回府,她打開一看,可不,全都是一條條的小金魚,鑄工栩栩如生,非常的可愛。   白愫不由失笑。   第二天在去宮裡的路上遇到了在她家胡同門口等她的姜憲,她拿了這個笑語講給姜憲聽,並道:「這可真是千裡姻緣一線牽,也不知道你們這是怎麼了,結了夫妻不說,行事也一樣——你從前在宮裡的時候,打賞那些宮女從來都是真金白銀。我當時覺和你太偷懶了些,誰知道宮裡的人卻都喜歡你這樣的作派,別人也不好學。」   姜憲嘻嘻笑,昨天回去後她還沒有機會和李謙說李長青的事,倒是李謙告訴,他已經和曹宣說定,以後京城的防衛就交給曹宣,兩人還約了過些日子閒下來的時候一起去拜訪鄧成祿,看看他這幾年在家裡閉關讀書都讀成什麼樣子。   白愫忍不住感慨:「沒想到當年劍拔弩張的幾個人,如今卻有來有往的。難怪別說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這事情還就真的說不準。「   的確!   但姜憲覺得自己重生一回,能讓太皇太后多幾年壽辰,和李謙結為了夫妻,有了自己的小家,這已經足夠了。   她挽著白愫進了慈寧宮。   沒想到太皇太妃扶著太皇太后就在宮門口等著。   「外祖母!」姜憲看著就跑了過去,屈膝就要給太皇太后磕頭,還好孟芳苓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姜憲,太皇太后這才及時攜了姜憲的手,道:「我們慎哥兒呢?是不是後面跟著的這位小公子呀?」   念慈兄弟和大妞太皇太后每年都要見幾次,熟得很,唯一的生面孔就是慎哥兒了。   她老人家說著話,目光已經落到了慎哥兒身上。   慎哥兒聽母親說過很多太皇太后的事,知道母親最最敬重的就是這位太皇太后了,太皇太后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就是皇上見了,也要規規矩矩地磕頭的。   他聞言立刻上前幾步喊了聲「曾外祖母」,道:「我就是慎哥兒啊!」然後要給太皇太后行禮。   太皇太后甩開了姜憲的手,一把就彎腰拽住了慎哥兒,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   見慎哥兒小小年紀卻長得英俊,眉目間有七八分李謙的影子,可一雙眼睛卻像足了姜憲,又大又亮,像泡在白水銀裡的黑丸子,也像足了早逝的永安長公主,太皇太后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她蹲抱著慎哥兒,輕輕拍著慎哥兒的背,抽泣著:「我的心肝,曾外祖母可算是見著你了!你要是再不來看曾外祖母,曾外祖母都活不成了!」   慎哥兒有些懵。   他就接觸過兩人祖輩的人物,一個是李長青,一個是太皇太后。   李長青經常討好他,卻不會像太皇太后這樣抱著他哭,好像他不進宮來看太皇太后,她真的要死了似的!   他忙學著母親平時安慰他的樣子拍了拍太皇太后的背,道:「不哭,不哭!我以後天天進宮來看曾外祖母。」   這孩子,小小年紀還會安慰人!   太皇太后哂笑,更喜歡慎哥兒了。   她伸手讓孟芳苓扶了她起來,手卻一直緊緊地牽著慎哥兒,好像一放手孩子就不見了似的,然後擦了擦眼角,對姜憲和白愫道:「我今天可真高興!這才是一家團聚,這才是過年!」說著,對李謙道:「你也不用拘著,今天大家都在慈寧宮用膳,我已經囑咐內務府的把後花園的燈籠掛起來了。你們今天都歇在這裡,明天再出宮。」   ※   不知道要月票會不會被打…… 第977章佳節   曹宣也算是太皇太后看著長大的。   在她老人家的眼裡,在這裡的都是她的外孫女、外孫女婿,沒有一個是外人。   雖說現在朝廷南遷,趙璽不在宮裡,但留了外男在內宮歇息,就算是太皇太后,破了這個規矩也不怎麼好。可老人家興致勃勃的,誰又能忍心去拂她老人家的意思?   李謙略一思忖就笑著應了聲「好」,卻轉頭低聲和曹宣道:「等會兒我們睡到禁衛軍值夜的廡房好了。」   這倒是個兩全齊美的辦法。   曹宣微微地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一行人進了慈寧宮的東暖閣。   太皇太后牽著慎哥兒的手就一直沒有放下來。等到分主次坐下來的時候,太皇太后更是讓人幫慎哥兒脫了鞋,就在自己身邊坐下,吩咐宮女們把之前準備好的吃食都端了上來,還一個個地向慎哥兒介紹,告訴他是什麼味道,好吃不好吃。   慎哥兒揚著小臉嬉嬉笑,指了芸豆卷對太皇太后道:「這個我吃過。娘說是宮裡的點心,我喜歡吃這個。」   太皇太后聽了直「哎喲」,歡喜得不得了。親自拿了叉子給慎哥兒餵吃食。   慎哥兒動手能力強,過了周歲就能自己穩穩地拿勺子吃飯了,吃東西早就不需要人餵了,偶爾要姜憲餵他,那也是跟姜憲撒嬌。可他感覺到了太皇太后對他的喜歡和疼愛之後,他就哄著太皇太后開心,乖乖地坐在那裡由太皇太后餵他吃點心。   太皇太后果然非常的高興,眼看著就要到用午膳的時候了,太皇太后還是餵了慎哥兒三塊點心。   白愫看了就掩了嘴笑,討太皇太后開心,對姜憲道:「果然是隔代親!想我們在宮裡的那會兒,別說這個時候想吃兩塊點心了,就是想喝杯杏仁露什麼的,太皇太后當年可都是不答應的。到了慎哥兒這裡,全顛了個個兒,想怎麼就怎麼不說,太皇太后還親自餵著吃。您說我們這些人可怎麼辦啊!」   太皇太后知道白愫這是在逗她開心!   這幾年姜憲不在宮裡,多虧了白愫隔三差五的就進宮來看看她,她的日子才不至於那麼寂寥。   「怎麼?你吃醋了?」太皇太后和白愫開著玩笑,道,「不急,不急,我也餵你兩口點心吃。」   大家都哈哈大笑。   大妞兒就悄悄地拉了拉念慈的衣襟,低聲道:「哥哥,我們不去給太皇太后請安嗎?」   平時他們進宮的時候,太皇太后都是坐在羅漢床上,由他們參拜之後大家才坐下來說話的。   念慈看了一眼慎哥兒,低聲向大妞兒解釋道:「你大堂兄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進宮,太皇太后心裡歡喜,大約是忘了讓我們給她磕頭了。」   大妞兒聞言立刻露出同情之色,輕聲道:「大堂兄好可憐,還是第一次見到太皇太后。」   念慈哭笑不得,可也沒有想過和大妞兒細說。   他現在就擔心大妞兒會被送去甘州,且一去不復返。   念慈忍不住對大妞道:「你能不回去嗎?我讓娘去跟你大伯母說一聲。我聽柳眉說,你們家是你大伯母說了算。」   大妞兒不免有些猶豫,道,「那我想你們的時候就讓大堂兄陪我回來!」   康氏每年都會給她送東西,她雖然不記得康氏的模樣了,但是想起母親來,卻是一團溫暖,她想回去看看。可她也捨不得白愫和念慈、懷慈還有曹宣,甚至是定北侯府的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等人,她也捨不得。   如今見了姜憲和慎哥兒在一起的情景,她更加想要回去看看了。   念慈輕輕地嘆了口氣。   大妞兒有些難過,卻打定了主意不讓念慈摻和進來。   上次為了陪她放風箏,念慈半夜才完成老師當天布置的功課,被父親狠狠地訓了一頓。   她不想再做拖累念慈的事了。   有什麼事,她會試著自己和姜憲說的。   下午的時候大人們坐著聊天,孩子們則被帶下去午睡。   只有慎哥兒被留在太皇太后身邊,就搭著個銀紅色雙龍戲鳳的搭被,睡在太皇太后身邊的炕上,因而大家說話的聲音都小了幾分。   太皇太后很是滿足,不時地低下頭來看慎哥兒兩眼,輕輕地拍拍被子。   姜憲看著心酸。   要是早點帶慎哥兒來給太皇太后請安就好了。   太皇太后此時只感覺到心滿意足,她對姜憲和白愫道:「我們不如把阿瓚兩口子也叫來吧?親恩伯夫妻是長輩,他們來了你們會覺得不自在,阿瓚和你們差不多的年紀,應該能說到一塊才是。」   大家都覺得好。   孟芳苓忙去寫帖子。   太皇太后就在後面追著叮囑:「讓他們把孩子也帶來,也好和慎哥兒認個臉!」說完,她笑吟吟地對姜憲道:「阿瓚今年春上又添了個姑娘,湊了個好字。讓他們帶過來你看看。」   姜憲聽了笑道:「今年春上?比懷慈大還是比懷慈小?」   生庚八字關係到運道,通常都不會說得那麼具體,也不會告訴別人。   太皇太后笑道:「比懷慈小三天。長得水靈靈的,很漂亮。」   她剛剛看慎哥兒的時候突然就想到了王瓚的閨女。   如果能親上加親就好了……   今非昔比。   太皇太后決定留在京城的時候,親恩伯為了照顧年邁的太皇太后肯定也會留下,王瓚也就不可能跟著高嶺南下,這對於汪幾道等人來說,親恩伯就等於是選擇了和李謙站在一起。   再顧忌誰那些猜疑已沒有多大的用處了。還不如和李謙走得近一點,得到李謙的庇護。   太皇太后越想越覺得好,等到王瓚帶著妻子石氏和一兒一女進了宮,太皇太后就拐了拐姜憲:「你等會兒仔細看看阿瓚的閨女,長得還和你有幾分相似呢。」   姜憲愕然,想著難到是隔代相似?等會兒還真得好好地看看阿瓚的女兒。   好像記得前世也有人這樣跟她說過,但她沒有放在心上。   後來阿瓚不怎麼進宮了,也不太喜歡讓石氏進宮,慢慢地姜憲也就只能在每年的年夜飯上看到王瓚的家人,對兩個孩子的模樣也不是記得很清楚了。   石氏抱著孩子進來的時候,她就忍不住先打量了那孩子一眼。   她看不出來那孩子長得像誰,不過那雙大大的杏眼看人的時候倒是和慎哥兒很像。   等到姜憲給孩子見面禮的時候不禁好好地打量了那孩子一番。   石氏就笑著對姜憲道:「這孩子小名叫桃桃。她是三月份出生的,出生前一天下了一天的雨,晚上雨停了,第二天屋外的桃樹全都開了花,絢如朝霞,公公就給這孩子取了這樣一個小名。」   ※   親們,到了月底,求月票~~ 第978章團聚   「這名字好!」姜憲微笑著點頭,目光落在了王瓚的身上。   有幾年沒見了,王瓚已長成了那個在她前世的記憶中高大英俊,沉默寡言,穩重可靠的王瓚。   王瓚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道:「我爹和我娘都覺得這名字好,又拿給了道衍法師卜卦,卦象也好,就這麼定下來了。」   姜憲點頭。   一直沉默不語的李謙突然道:「你們家長子的名字也取得好,也是親恩伯取得嗎?」   王瓚的長子叫王止,比慎哥要小半歲,取自「高山仰止」之意,頗有些自遜的味道。   王瓚笑著正要回答,止哥兒卻跳了出來,道:「李世伯,這名字是我爹給我取的,我也覺得好聽。所以我祖父給我妹妹取名的時候,我爹不好說什麼。不過,還好沒讓我祖父給我取名,我祖母說,我出生的時候我祖父養的一盆君子蘭開了花,說不定會給我取名叫子君。」   眾人轟笑。   止哥兒就更活潑了,一看就是個頑皮的。或者是經常進宮來拜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又向來看重娘家人,他對慈寧宮的眾人都很熟,他還真比念慈幾個都要頑皮。   他有些好奇地趴在炕邊看著慎哥兒問道:「這是誰啊?李世伯家的慎哥兒嗎?怎麼這個時候還在睡覺?他睡得好香啊,這樣都吵不醒!」   太皇太后就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道:「你小點聲。你弟弟剛剛從太原趕到京城,累著了。」   止哥兒壓根不相信。   誰進宮來看太皇太后不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就是他,因為要進宮,也早早地被祖父母打發提前睡了午覺才出的門。   他正想說幾句,慎哥兒突然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一時間不知道這裡是哪裡,有些撒嬌地喊著「娘」。   太皇太后看著心疼得不得了,忙把慎哥兒抱在了懷裡,道:「曾外祖母在這裡呢?你別害怕!」   慎哥兒胡亂點頭,徹底地清醒過來。他一抬頭就看見旁邊有一個比自己看些小卻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男孩正睜著亮晶晶地眼睛盯著他。   他微微一愣。   那小男孩笑盈盈地道:「我是阿止,你王世叔家的長子。你怎麼這麼嬌氣,睡醒了還要太皇太后抱著!」   男孩子都受不了別人說他嬌氣,慎哥兒心裡有些不舒服,但還是禮貌地介紹了自己,又下了炕,按照姜憲教導的給王瓚夫妻行禮。   王瓚夫妻都知道這孩子是姜憲好不容易得來的,是姜憲和李謙的獨子,又見慎哥兒細皮嫩肉的,養得比女孩子還要白皙細膩,就以為慎哥兒是個嬌養的,不免對他說話都溫柔了幾分。   止哥兒看著越發覺得慎哥兒嬌氣了,暗暗地撇了撇嘴角。   大人們見了面自然有自己的話要說,等大妞兒幾個都醒了,小孩子們就被印霞領著去了偏殿玩。   太皇太后聽著偏殿不時傳來的嬉笑聲,看著圍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幾個孩子,覺得這日子再也沒有比今天更好的了。   可沒過多久,偏殿那邊就傳來大妞兒的尖叫聲。   男人還好,女人們立刻就衝了過去,就是太皇太后,也由太皇太妃扶著去了偏殿。   止哥兒和慎哥兒正打成一團,還不知事的懷慈在乳娘懷裡傻樂,大妞兒則被念慈護著,遠遠地站在牆角,幾個宮女、內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兩個孩子又都是貴不可言的身份,他們誰也不敢得罪,誰都怕拉架拉出事來,都圍著兩個小子一面勸著「別打了」,一面讓出地方來讓他們折騰。   李謙和王瓚同時上前,一個拽了慎哥兒的領子,一個拽了止哥兒的領子,立刻就把兩個撲梭撲梭的小崽子給分開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兩個父親都沉著臉問自己的孩子。   李謙沉了臉對慎哥兒道:「你是哥哥,怎麼能和弟弟打架呢?」   慎哥兒倔著不出聲。   止哥兒就有些心虛地看了王瓚一眼,低聲道:「沒,沒什麼,就是慎哥兒說他跟著師傅習武,我就想跟他切磋切磋。」說著,還朝慎哥兒看了一眼。   慎哥兒開始還很不屑地望著止哥兒的,後來聽止哥兒這麼一說,眼睛倒是一亮,等止哥兒瞥了他一眼之後,他猶豫了片刻,對李謙道:「我們就是想看看誰的武藝好!」   「對,對,對。」止哥兒覺得這個哥哥還不錯,小雞啄米似的直點頭,迫不及待地道著,「我們真不是打架,我們就是,就是,就是以武會友!」   大人們都忍俊不禁。   王瓚更是笑著罵道:「以武會友!你以為你是江湖遊俠啊?這都是跟誰學的?快給慎哥兒道歉!」說著,不由擔心地朝李謙望去。   他自己是個循規蹈矩的人,隱忍的時候多,卻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受這樣的苦,因而長子養得很很粗獷,只要不犯大的事,就隨著他去。照他看來,這不過是男孩子打架,又傷不到哪裡,沒必要較真。可李謙卻未必和他一樣……   李謙從小是在土匪窩裡長大的,養得更糙。而且他覺得京城的功勳世家早被圈養成了不會飛的鳥,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也像這樣。可在西安的時候人人都知道慎哥兒是什麼來頭,沒有一個人敢對慎哥兒說句重話,甚至周邊全是想盡辦法巴結討好慎哥兒的人,他和姜憲都覺得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對孩子不好,所以才拘著慎哥兒不太讓他出門,若是要玩,都是由姜憲親自陪著的,很容易讓人誤會他們把孩子嬌養著。   這樣能和止哥兒打一架倒是件好事。   至少能有個彼此之間能夠平等對待的夥伴。   聽王瓚這麼說,他忙道:「小孩子打架,這是常有的事。慎哥兒是哥哥,肯定是他不對了!」   是啊,這還沒有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一面是娘家的玄侄孫,一面是自己的玄外孫,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受了傷都不好。   太皇太后就笑著朝念慈和大妞兒招了招手,問這兩個旁觀的:「念慈啊,他們兩個是怎麼打起來的,你告訴太皇太后!」   大妞兒嘴角微動,一副要回太皇太后話的模樣,念慈卻搶在大妞兒之前笑道:「太皇太后,真沒什麼事!就是兩個人都學了武,想試試誰學得好?」   這些孩子,還互相維護上了。   可這不正是大人們希望的嗎?   希望這些小輩對外的時候也能互相幫襯,互相聲援。   太皇太后就看了李謙和王瓚一眼。   兩人都笑著不準備管這些小崽子的事了——他們既然說是以武會友,大人們就睜只睛閉隻眼地當作他們是以武會友好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79章認識   大人們依舊回了東暖閣聊天,孩子們卻被帶下去重新淨臉淨手換了衣服,拘在偏殿裡吃瓜果。   念慈管著大妞兒,大妞兒吃了兩塊蘋果就不讓她再吃,餵她吃雞蛋糕。   止哥兒看著就撇了撇嘴,道:「你總這樣寵著她,她長大了怎麼辦?」   都出身京城的勳貴之家,兩家的長輩又有來有往,止哥兒和念慈、大妞從小就熟。   止哥兒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獨子,少伴玩。   因而每次遇到念慈都興高採烈地跑過去想和念慈玩。   念慈卻總要照顧大妞兒。   大妞兒不僅是個女孩子,而且還身子骨不好,別說是爬樹逗貓了,就是陪著去花園裡摘個花,也得先把她安置在了涼亭,身邊茶啊藥啊一樣也不能少,還得留七、八個人服侍她的人看著。把原本興致勃勃的止哥兒弄的頓時蔫了。   所以他不太喜歡大妞兒,總覺得大妞兒是他們的包袱。   念慈卻不一樣。   他從小就知道大妞兒是別人家放在他們家養的,又瘦又小,風吹不得,雨淋不得,他娘照顧大妞兒非常的辛苦。白愫又叮囑他要好好照顧妹妹。他覺得自己若是能多照顧些大妞兒,他娘就可以少辛苦一點。可當他真的開始照顧大妞兒之後,覺得大妞兒又聽話又可愛,心疼她從小就病著,哪裡也不能支,少了很多的樂趣,要遠離父母寄人籬下,對大妞兒就更好了。漸漸的,照顧大妞兒就成了他心甘情願的習慣。   此時止哥兒又開始叨念大妞兒,要是平時,念慈肯定會冷冷地瞪他一眼,再也不搭理他。但今天慎哥兒在場,他不願意讓慎哥兒知道大妞兒由他照顧還曾經受過別人的白眼。   因而念慈的眼神不僅像小刀子似唰唰地射了過去,還冷臉道:「你們剛才是怎麼一回事?雖說慎哥兒是哥哥,可你這個做弟弟的也不應該這樣挑釁他!你是不是天天沒事做啊?沒事做你可幫著你娘照顧你妹妹的。你從前總說自己是一個人,要有個兄弟姐妹就好了。你現在有妹妹了,怎麼還像從前一樣。」   止哥兒臉一紅。   剛才在偏殿,慎哥兒就很倨傲地單獨坐在那裡,也不和他們玩。他這些日子蹲馬步可以支撐一炷香的功夫,頗有些得意,就指著慎哥兒要他照顧大妞,他想和念慈去後院玩一會。誰知道慎哥兒理都不理他。他一氣之下就抓了慎哥兒的衣襟……   他沒有想到慎哥兒的身手這麼好,和他打起架來還很輕鬆的樣子。他能感覺得到,慎哥兒還沒有下死手,不然他身上不會只是有些青紫。   想到剛才慎哥兒當著大人的面什麼也沒有說,他覺得這個新認的哥哥還挺上道的,雖然不說話,但為人還不錯。   他朝慎哥兒望去。   慎哥兒正大咧咧地坐在炕上由那些宮女服侍著喝著杏仁露。   他不由走上前去,有些支吾地道:「你,你就不怕孟姑姑說你無禮?」   他們從小就被教訓,慈寧宮裡服侍的都是太皇太后聽人,不是普通的宮女,他們不能越僭。   慎哥兒這樣,倒像是把慈寧宮裡的宮女當成自家的僕婦在使喚似的。   止哥兒有點佩服,也有點羨慕。   慎哥兒輕輕地斜睨了止哥兒一眼。   這個弟弟比那個李冕可強多了。   至少和他打了架沒向長輩們告狀。   他打贏了,止哥兒還有些討好地湊了過來,承認他是贏家。   慎哥兒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降貴紆尊地道:「我娘身邊服侍也有從宮裡出現的宮女和內侍!」   哇!   止哥兒望著慎哥兒閃著星星眼。   越是勳貴之家的孩子越了解能用宮女和內侍的厲害。   「那你爹是真正的王爺了?」他趴到了慎哥兒的炕延上,好奇地道,「可你娘為什麼是郡主?你爹應該是……應該是堂兄才是。表兄妹才能成親,堂兄妹不能成親!」   像止哥兒這樣的孩子,從小就要認識誰家是誰家的親戚,誰和誰又是什麼關係。   原本慎哥兒也應該學的,可他們在西安,姜憲雖然跟他講了一些親戚關係,可慎哥兒畢竟不像止哥兒,隔三岔五的就會遇到那些人,更熟悉了解彼此之間的關係。   慎哥兒一時被止哥兒問倒了。   但他素來是輸人不輸陣。   止哥兒這樣說他的父母,他肯定是不願意的。   他直接掠過這件事,轉移了話題,道:「那你爹和你娘呢?也是表兄妹結親嗎?」   「當然不是!」王哥兒挺了挺胸,說起了自己的外家。   慎哥兒聽著,免有些不屑。   這傻大個子,看著挺厲害,胸子裡卻沒一點貨。   不過,也挺有意思的!   至少不會在他面前搗亂。   慎哥兒想著,也沒有仔細聽止哥兒說話,突然聽到止哥兒問他:「我想去慈蔭樓玩。你去不支?」   慈蔭樓,什麼地方?   慎哥兒不解地望著止哥兒。   止哥兒看了看四周,小聲道:「就在慈寧宮花園裡,它有兩層樓,我們可以看到乾清宮前面的院子。我爹說,從前皇上還在宮裡的時候,文武百官上朝之前,就在那裡排隊等著。」   慎哥兒直覺這個事沒有這麼簡單。   他想了想,道:「你難道之前沒有見過?」   「沒有!」止哥兒有些委屈地道,「我爹不讓!說是怕被人說窺視上意。」說到這裡,他有些憤憤不平,「皇上也比我們大不了幾歲。我上次進宮的時候,他還想拉著我玩來著!可惜被他身邊的一個管事嬤嬤給拿走了。我說他這皇帝當得也太沒意思了點。居然被個下人給拿捏住了。要是我,早就殺了他的頭。」   「還好你沒有當皇上。」慎哥兒冷冷地道,「你要是當了皇上,我看這宮裡大部分人都活不成了!」   止哥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道:「我,我就是說說。嚇唬嚇唬他們。當然不能真的殺人了。我娘說了,要對身邊服侍自己的人好一點,他們才會忠心耿耿。」   姜憲也是這麼教導慎哥兒的。   慎哥兒對他終於感覺親切了一點。   止哥就看了正在餵水給大妞兒喝的念慈,壓低了聲音悄悄地道:「讓念慈在這裡,我們去慈蔭樓玩一會就下來。」   這屋裡六個孩子。   桃桃和懷慈都還在乳母的懷裡,念慈在照顧大妞,留下能自由行動的就只有他和止哥兒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六月的最後一天,求月票~~   月票排行榜都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第980章一塊   慎哥兒尋思著,要是自己不陪止哥兒去,估計沒誰會陪止哥兒去。   正好他也無事。   雖說他娘親反覆地交待他念慈的母親是他娘親最好的姐妹,讓他好好地和念慈玩,可念慈卻對他有莫名的敵意。他什麼也沒有做。念慈的態度讓他心裡非常的不舒服。   他是不拿自己的熱臉貼別人冷臉的。   慎哥兒決定去那個什麼慈蔭樓看看。   兩人出了偏殿。   服侍他們的宮女緊緊地跟在兩人身後,欲言又止。   止哥兒到底年紀小,沒有注意到這些,慎哥兒身邊的人卻恨不得把他當成珍寶供起來,生怕他斷了一根頭髮的,他很容易就看出這些宮女的心思。   他想了想,對其中一個看上像是領頭的宮女道:「我們出去走走,你們若是不放心,就跟孟姑姑說一聲。」   孟姑姑據說是太皇太后身邊最體己、品級最高的女官,他們去慈蔭樓的事要不要稟告太皇太后,什麼時候稟告太皇太后,孟姑姑肯定知道,也免得他們貿貿然地闖到東暖閣裡,被父母責罵。   領頭的宮女長鬆了口氣,表情都忪懈下來,忙道:「公子放心,我這派人去稟告孟姑姑。」   她心裡對慎哥兒充滿了感激。   這偏殿裡的孩子無一不是天之嬌子,其中最尊貴的就是慎哥兒了。他要是在她們看管下少了一隻鞋他們恐怕都活不成了。而平時他們和止哥兒、念慈等打交道的多,前面的那位是個坐不住的主,就是宮裡的樹,他也敢爬,只要他進宮,大家都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後面那位倒是不喜歡動,卻小大人般,嚴謹持重,他們在他面前半個馬虎也不敢打。   如今見慎哥兒如此的通理達理,她差點要連喊幾聲「菩薩保佑」了,個個喜上眉梢,周圍的氣氛甚至帶了幾份喜慶。   慎哥兒不知道怎麼會突然這樣。不過,他娘說了,宮裡的人都喜歡喜慶的事,不喜歡哭喪著個臉,覺得不吉利。因而那些太后、皇后身邊服侍的,很多都是圓臉,會笑的宮女,看上去就一團和氣,讓人心裡舒服。   可能這些宮女也是這樣吧!   他很快把這些都丟到了腦後,由止哥兒帶路,去了慈蔭樓。   慈蔭樓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就個普通的小樓,不過一字排開有九間廂房,比慎哥兒之前看到的二層小樓都漂亮、寬敞而已。   不過,這樣的小樓,也就只能在宮裡看看了。   九是至尊,一般人有用不起,也不敢用的。   慈蔭樓的一樓是個小佛堂,二樓全放著些珍藏的經書。   兩人都不太感興趣,依在樓邊的欄杆上遠眺。   止哥兒就指著這個告訴慎哥兒是什麼,指著那兒告訴慎哥兒是什麼,說得津津有味。   慎哥兒是個好奇的,聽著聽著也來了興致。   孟芳苓趕過來的時候,他們正嘰嘰喳喳說得高興。   她不由長籲了口氣。   止哥兒也不知道像了誰?   不論是王廷還是王瓚,都是個謹慎的性子,到了止哥兒這裡卻變了個樣了,活潑好動不說,還喜歡到處跑,大禍不惹,小事卻不斷。   就像剛才,有宮女內侍在旁邊看著,他為什麼和慎哥兒打起來,轉過身來他們就都知道了。不過是看著孩子們知道互相幫襯著,不願意揭穿而已。所以當她聽說止哥兒慫恿慎哥兒來了慈蔭樓,她一是怕這兩人又打起來,二是怕止哥兒帶著慎哥兒闖出什麼禍來,到時候讓李謙和王家心生罅隙就麻煩了。   沒想到兩個孩子卻都心大,很快就忘記了之前的事,玩到了一塊兒。   這就好!   她低聲叮囑倆個孩子身邊服侍的:「千萬別讓他們跑到藏經室裡去了。上次止哥兒差點就打碎了太皇太后四十壽誕時福建巡撫送來的琉璃觀世音像。」   那個時候太皇太后還是皇太后,後宮諸事還指望著太皇太后平衡,宮裡就大操大辦地給太皇太后過了一次壽誕,各地的貢品堆滿了庫房,有一部分陳設就轉放在了慈蔭樓。   宮女、內侍恭聲應是。   孟芳苓如來時一樣悄悄地走了。   玩了一會兒,止哥兒覺得不好玩了,如孟芳苓擔心的那樣,拉著慎哥兒進了藏經室。   他告訴慎哥兒:「這裡有很多菩薩,各式各樣的,都很好看。是太皇太后的東西。不過,如果我想要,我可以跟太皇太后說一聲。她老人家可喜歡我了。上一次我說要太皇太后屋裡的象牙玲瓏球,太皇太后就送了我。」   「那些東西不是女人禮佛用的嗎?」慎哥兒道,「我要幹什麼?我娘有自己的菩薩,這次我們來京城,就請了大師開光算吉日,過完年就會搬過來了。」   止哥兒有些失望。   他覺得慎哥兒很好,打的贏他卻讓著他,他話很多卻一直很感興趣的聽著。   慎哥兒這樣才是做哥哥的。   不像念慈,總惦記著大妞兒,走到哪裡都只陪她一個人玩。   他道:「哥哥,你喜歡什麼?我送你!」   慎哥兒有些嫌棄地道:「我要什麼沒有?還要你送我。不如這樣,你喜歡什麼,我送你。當我給你的見面禮。」說著,語氣微頓,又道,「我還從來沒有這樣許諾別人呢!」   止哥兒一聽高興起來,他道:「什麼都可以嗎?」   慎哥兒這才驚覺自己說了大話,他有些遲疑道:「應該是什麼都可以吧?萬一你要天上的月亮,我就只能給你接盆水了。」   在他看來,像別人要天上的月亮你卻只能送人一個影子的事是極不真誠的,他可不想自己變成這樣的人。   止哥兒壓根就沒這樣想,他雀躍地道:「好啊,好啊!哥哥,元宵節的時候,你帶我去看花燈,送我一盞八仙過海的燈籠吧!我不要造辦處做的,我要在大街上買的,就是那樣蘇式樣子的八仙過海的燈籠!」   這根本不是個事啊!   慎哥兒覺得止哥兒真是個很好帶的人。   一盞燈籠就滿足了。   他索性大方地道:「要不要我再送一盞兔子燈籠給你!就是那種能拖著在地上走的。」   從前這樣的日子,王瓚都怕孩子被拍花黨給拐走了,不允許止哥兒上街的。   止哥兒想去街上看花燈,已經盼了很久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最後幾小時,求月票~~ 第981章弟弟   慎哥兒哪裡知道這其中的緣由,還當是止哥兒好打發,記下了這件事,決定元宵節的時候約了止哥兒一起去街上看花燈。   止哥兒高興極了。   新認的哥哥不僅答應帶他上街看花燈,答應送他個八仙過海的燈籠,還會多送他個兔子燈籠。   要不是慎哥兒對那些佛像不感興趣,他都要慈蔭樓管庫房的人把存放在這裡的佛像全都搬出來給慎哥兒看了。   但就算是這樣,他也一樣很興奮,拉著慎哥兒說個不停,還道:「前年念慈哥也送了一個兔子的大燈籠給大妞,大妞力氣小,拉都拉不動,我說我幫她拉,她還不願意。說什麼是念慈哥送給她的,不能給別人玩。   「結果她自己一使勁,燈籠歪了,倒地在上燈著了。大妞哭得,差點閉過氣去。念慈哥被承恩公教訓了一頓不說,還被清蕙鄉君說了一頓。她總是連累念慈哥。   「去年念慈哥就沒給她買燈籠。   「我可我知道,她還想要一盞像前年那樣的兔子燈籠。   「哥哥,你今年給我買一個那樣的燈籠。我要拖著在大妞兒面前來來回回地走上十趟八趟的。讓她瞧瞧,我也有人給我買燈籠。而且還給我買了兩盞燈籠。」   說完,他還很得意地揚著臉輕哼了一聲,好像慎哥兒已經送了他兩盞燈籠,還拿到大妞面前顯擺了一頓,大妞向他要著玩,他不給,大妞對他又羨慕又妒忌似的。   慎哥兒看著他這個樣子直笑,並在心裡又記了一筆,無論如何也要實現承諾,讓止哥兒到大妞面前顯擺一回,不然他失信於止哥兒,止哥兒肯定會傷心又失望的。   畢竟是孩子,看什麼都稀奇,兩個人就在這沒什麼玩頭的慈蔭樓都玩得忘記了時間,等到慈寧宮那邊來喊他們用晚膳,他們才跑回了偏殿,淨手淨臉換衣服,作出一副不曾出去的模樣兒去東暖閣給太皇太后和幾位長輩請安。   做為長輩,他們沒有闖禍,也就不會說他們。   慎哥兒還好一些,止哥兒覺得他們瞞住了長輩,吃完飯,大家去慈寧宮的花園裡觀燈,慎哥兒是第一次進京,第一次在慈寧宮用膳,也是第一次在京城觀燈,太皇太后就牽著他的手,輕聲地給他講這都是些什麼燈,各有什麼來歷和典故,有一些,居然是姜憲剛出生或是兩、三歲的時候,造辦處根據太皇太后的懿旨做的,不僅做工精巧,而且還保管得很好,看著還很新。   這可比外面買的燈籠好多了!   慎哥兒不理解止哥兒的喜好。   止哥兒是因為對別人來說的造辦處做的燈籠一個難求,對他來說卻只是一句話的事,因而格外的想要一個外面買的罷了。   他見太皇太后和幾位長輩都沒有注意他,他就湊到了念慈的跟前,低聲笑道:「你一下午都在陪大妞嗎?你們在幹什麼?」   念慈看了他一眼,緊了緊牽著大妞的手,這才道:「我和大妞在玩丟沙包!」   止哥兒臉上立刻露出嫌棄的表情,道:「你又玩這些女孩子才玩的遊戲!」   大妞看著不由低下了頭。   念慈嘆氣,只好道:「你們玩了些什麼?」   「我們玩的可多了!」止哥兒立刻指高氣昂起來,道,「我們去慈寧宮花園裡爬了樹,還準備抓幾隻小麻雀的,可慎哥兒等不了,我們就去了慈蔭樓的二樓看佛像,我還讓庫房的把佛像都搬出來了,給慎哥哥看……」   在那裡吹著牛。   念慈並不羨慕,大妞卻眨著忽閃的大眼睛悄聲道:「你們一下下午玩了這麼多地方,可真好啊!」   她向來羨慕那些身體好的人。   止哥兒繼續吹牛。   聲音越來越大。   幾個長輩都聽到了。   大家不由呵呵地笑。   石氏的臉漲得通紅,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興奮了的止哥兒壓根沒有聽見,還越說越來勁。石氏上前就想拉了止哥兒,姜憲卻攔了她道:「孩子們鬧著玩,你也不必當真。我們小的時候也會幻想自己會做這做那的。長大一些就好了。你這個時候去拉他,當著這麼多的小夥伴,他會覺得沒有面子的。」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石氏雖然沒有繼續阻止兒子,但忍不住對姜憲抱怨,「也不知道這孩子像誰,總是滿口的大話。我在家裡說了他幾次,他也不改。」   「我小時候還想著自己是仙女,披了件太皇太后的衣裳就開始裝仙女。」姜憲抿了嘴笑,道,「我自己都不記得了。還是孟姑姑說給我聽的。」   石氏也有這樣的經歷。她紅著臉笑道:「我,我是裝蝴蝶。小時候覺得蝴蝶漂亮,還因此把我娘的一件衣裳給毀了。」   兩人都哈哈地笑了起來。   晚上,李謙和曹宣、王瓚去了禁衛軍值夜處,李謙和王瓚都在禁衛軍裡呆過,王瓚現在還在禁衛軍任值,對禁衛軍的值房並不陌生,倒是曹宣,從前經常進宮,卻沒到過禁衛軍的值房,他好奇地四處張望,覺得簡陋的值房與禁衛軍品階太不匹配了。   王瓚和李謙都大笑。   李謙道:「這裡可皇宮,能在這裡有間房休息就不錯了,你還想怎樣?我們的承恩公從小就是天之嬌子,小時候到宮裡留宿的時候估計都睡在坤寧宮,沒想到宮裡還有這樣簡陋的地方!」   曹宣摸了摸鼻子,嘿嘿笑著沒有說話。   曹太后一直住在坤寧宮,直到被趙翌圈禁在萬壽山。   三人就在小小的值房裡睡了一夜。   止哥兒卻是有床不睡,穿著雪白的中衣抱著個虎頭枕非要和慎哥兒一起睡。慎哥兒又被太皇太后留在了東暖閣的碧紗櫥。   石氏哄了半天都不行。   太皇太后那邊聽到動靜,就和慎可兒商量:「要不你就和弟弟擠一擠?」   慎哥兒爽快地答應了。   太皇太后這才吩付宮女讓石氏把止哥兒抱過來,看見止哥兒還教訓了他幾句:「都多大的人了,不行還哭!你看看你慎哥哥,多聽話!」   這話誰聽了都會有點不高興,止哥兒卻十分的心大,臉上還掛著淚,卻已笑嘻嘻地道:「那我跟著慎哥哥學,多和他呆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睡覺。」   那無賴的語氣,把屋裡的人都逗笑了。   太皇太后無奈地道:「這也不知道隨了誰的性子!」   止哥兒不以為然地傻笑。   慎哥兒卻為他辯護:「弟弟還小,長大了就好了!」   ※   親們,七月的第一天,求月票~~ 第982章好友   太皇太后看著燈下眉宇間完全不一樣的兩張臉,不由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如果當初把保寧嫁給了阿瓚該有多好。   可如果真的把保寧嫁給了阿瓚,只怕此時他們只能畏畏縮縮地躲在宮裡,低聲下氣地和京城的守備討生活。   那還不如像此刻這樣,大家都能揚眉吐氣地活著。   太皇太后忙把這念頭甩到了腦後,親自服侍兩個小孩子睡下,吹了燈,陪著坐了一會,見兩兄弟呼吸漸漸均勻,這才輕手輕腳地出了碧紗櫥。   早上起來,慎哥兒還是原來躺下時的模樣,止哥兒大字攤開早不知道睡到哪裡去了。   來餵早膳的印霞看著直笑,親自給兄弟倆拿了衣裳,服侍著用青鹽漱了口,淨了臉,收拾整齊了才陪著一起去了太皇太后那裡。   眾人一起用過了午膳才各自打道回府。   不過這短短的兩天功夫,姜憲回京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她從宮裡回來的時候集了一大摞帖子,有金媛的,有北定侯夫人的,安國公太夫人的……林林總總,留在京城裡,四品以上的官宦人家的女眷幾乎都遞了帖子。   姜憲忙著交際應酬,直到大年三十的晚上,才有空帶著慎哥兒進宮去吃團年飯。又因趙翌不在宮裡,今年宮裡的團年飯與往年又不一樣——往年是皇上開筵,群臣吃過飯之後若是有燈會就到正門去觀燈,若是沒有,文武百官散了,皇室宗親跟著皇上去祭祖。如今趙翌不在,簡王也不在,祭祖的事就由太常寺負責了,群臣吃了年夜飯,就由京城官階最大的李謙領著代替趙璽去祭祖,這樣就有很多官員會一直忙到快天亮才能回家,宮裡御膳房要準備吃食,禁衛軍也要看守門戶,宮裡這天晚上倒比往年都熱鬧。   太皇太后就又留了姜憲和慎哥兒留宿。   姜憲怕外祖母太累,婉言謝絕。   太皇太后不高興地道:「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把慎哥兒留下來陪我。」   居然是要玄外孫不要外孫女了。   姜憲哭笑不得。   她要回去,不就是怕慎哥兒吵著太皇太后了嗎?把慎哥兒留下,她回去做什麼?   母子倆遂留了下來。   誰知道止哥兒也吵著要留下來。   石氏沒有辦法,只得把止哥兒也留在了宮中。   第二天,給太皇太后拜了年,太皇太后依舊要留了慎哥兒和止哥兒在宮裡玩,並朝著姜憲揮手:「我知道你事多,你忙你的去。等過了初四再來接慎哥兒和止哥兒。」   姜憲想著自己不在京城過年也就罷了,既然回了京城,這年節裡頭,怎麼也要接了大妞兒到家裡住幾天才行。   如今太皇太后不放人,她卻耽擱不得,只好叮囑了慎哥兒幾句,自己帶著身邊服侍的出了宮。   慎哥兒和止哥兒就像放出籠子的小老虎,上蹦下跳的,把個慈寧宮裡裡外外都翻了個遍。   還好太皇太后不見客,不然有人看到了慎哥兒和止哥兒肯定會背個「頑劣」的名聲。   可是太皇太后不這麼想。兩個孩子這麼鬧騰,她反而覺得好,覺得宮裡熱鬧,這才是過年的樣子,看著他們鬧得厲害了,不僅不阻止,還不允許身邊的人阻止,說:「只要不摔著撞著了,就由著他們去。男孩子,若是站著不知道跑,跑了不知道跳,那還有什麼用!」   宮裡的人由著他們,他們就更來勁了。好在是慎哥兒畢竟大一些,摘個樹枝,拔個盆載什麼的沒少幹,屋裡和庫房裡的陳設卻一個沒有打壞,宮女內侍們雖然戰戰兢兢在旁邊服侍著,不過也鬆了口氣。   姜憲這邊是初三宴請的大妞兒。   白愫帶著家裡的三個孩子過來做客。   沒有看見慎哥兒還問是不是在宮裡還沒有回來,怕家裡太冷清。   姜憲一面拿了米糕招待念慈兄弟和大妞,一面笑道:「和止哥兒在宮裡,瘋得都不想回來了。」   兩人同時想到她們小時候在宮裡,太皇太后有多縱容,日子倒比在家裡還自在,不禁相視而笑。   白愫道:「太皇太后不會就此留了慎哥兒在宮裡吧?」   姜憲嘆氣道:「我倒是想把慎哥兒留在宮裡陪太后,但只為他一個,教他讀書和習武的的師傅都要每天進宮,也太麻煩了些。」   李謙幫慎哥兒請的兩個老師都是白身,進宮的手續是很麻煩了。   白愫沉吟道:「要不,就在翰林院裡和禁衛軍中請一位?」   「這件事得和太皇太后商量。」姜憲道,「宮裡的事還是得聽他老人家的。」   白愫點頭,和姜憲說著悄悄話:「你不是說要把你做的夢告訴李謙的嗎?他怎麼說?」   「這不是整天忙忙碌碌的,還沒有時間和他說嗎?」姜憲頗有些無奈。   白愫聞言就抿了嘴笑,道:「我看你是不想說吧?」   姜憲愕然。   白愫道:「你呀,就是有時候嘴硬。從前也沒少吃這個虧。我問你,當初你懲治蔡家那個子弟的時候,怎麼就一聲不響地處置了!不過是因為這件事涉及到了李謙,你心裡向著李謙,不願意讓李謙為難,所以不願意背著李謙拿主意罷了。不然就算是李長青是你公公,高妙容是你堂嫂,你要處置誰,還沒有辦法不成?」   姜憲想想,覺得很有道理。   從前慎哥兒和冕哥兒打架,她給高妙容陪不是,是看在李謙的面子上。   她知道,她若是越俎代皰處置了高妙容,李謙當然不會說什麼,可李家的肯定有意見。時間長了,只會讓李謙左右為難。   不然她只要交待下去,別說是高妙容,就是李長青,也一樣能讓他好看。   白愫見她沒有吭聲,心中大慰,忙道:「我看你就別鑽牛角尖了!不過是個夢,就對你公公心生不滿。我覺得這樣是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太霸道了些!」   姜憲垂著眼帘沒有說話。   白愫也就放柔了聲音,拉了她的手道:「你仔細想想我的話,是不是這個道理。你從前還讓我看清楚自己,你這個時候也要看清楚自己才是。不要為了小事壞了夫妻的情份。夫妻兩個能琴瑟合鳴,恩恩愛愛,多難得。其他的人,你計較那麼多幹什麼?」   或者是因為這個心結在心裡藏得太久。   從她被毒死到重生,她告訴自己不要追究,卻又一直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這樣?她真的就該死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求七月的月票~~ 第983章執念   白愫見姜憲一時還想不通的樣子,只得嘆氣地拍了手她的手背,道:「保寧,我想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姜憲聞言打起精神來,正色地道:「你說!」   白愫道:「不過,我有一個要求,你答應我了,我就問你。你要是不答應,我覺得我這個問題也就白問了。」   姜憲明知道白愫這是激將法,還是忍不住跳坑:「你說,我一定答應。」   「那好!」白愫說著,神色漸肅,道,「我問你話的時候,你一定要立刻就回答我,不允許在心裡想來想去。」   「為什麼?」姜憲不解,但隨即就想明白,問,「你是覺得我思量之後就不是心底最直接的答案了?」   「對!」白愫道,「這件事很重要。你答應我了,我就問你。」   姜憲隱隱知道白愫為什麼會這麼說,但她也想知道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是什麼,她點了點頭。   白愫問她:「你既然已經決定『不放過』李長青了,為何還要找我說這件事?」   那是因為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應不應該?   話就在姜憲的喉嚨,可她張了張嘴,喉嚨像被堵上了似的,就是沒有辦法說出口。   白愫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哪裡還不知道她?   見她這個樣子,自然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了效果。   白愫沒有等她細細的思量,又追問道:「你自從曹太后被圈禁在了萬壽山,就特別的有主見。我想,多半是曹太后的遭遇觸動了你。你做什麼事,我都支持。可這件事,我還想問你一句。你是拿定了主意就能做事的人,在這件事上為何遲遲不拿不定主意?還逃避似的一直沒有和李謙去說?你是真的找不到機會嗎?我記得你從前的時候,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就算我歇下了,你也會把我從床上拉起來。從你回來到現在,已經快半個月了,你要真心想和李謙說這件事,恐怕早就闖到他的衙門裡去了吧?」   她的確是怕!   怕自己因為前世的心魔,不依不饒。   明明還沒有發生的事,卻把它當成頭等大事來對待。   姜憲抿著嘴,沒有說話。   白愫覺得她能說的都說了,現在就看姜憲什麼時候想通了。   她站起身來,攬了攬姜憲的肩膀,溫聲道:「你仔細想想我的話。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就像你從前支持我嫁給曹宣一樣。」   白愫的這句話,像驚雷敲在了姜憲的心頭。   她為什麼重生她不知道。可她重生之後不是一直以來都想改變身邊的親人,改變自己命運嗎?   正是因為有了之前的因,才會結了現在的果。   她又為何總是放不下?   不管她是不是罪有應得,她殺了人是真。   趙璽也好,李長青也好,都不過是前世因的果而已。   姜憲猛地站了起來,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起來。   白愫微微笑,輕手輕腳地出了內室,對在門外當值的小丫鬟輕聲道:「你在這裡服侍著,我去看看孩子們。要是郡主問起我來,就說我在暖閣裡陪孩子們玩呢!」   小丫鬟恭敬地屈膝行禮。   不過一盞茶功夫,姜憲紅著眼睛從內室出來,問:「清蕙鄉君呢?」   小丫鬟照實說了。   姜憲卻吩咐:「備頂肩輿,我要去外院的書房!」   李謙在外院的書房。   小丫鬟愕然,忙吩咐下去。   姜憲雙手緊握,又在屋簷下走來走去。   有小丫鬟忙進內室去拿了鬥篷給她披上,又怕雪後石磚太滑,提心弔膽地跟在她的身後。   好不容易等到肩輿過來了,小丫鬟們忙扶著姜上了肩輿。   因是初三,李謙正外院的書房裡和京衛的幾位都指揮使說著話,還安排了筵席準備招待他們。聽說姜憲過來了,他微愣,歉意地和幾位都指揮使說明了緣由,就準備到書房的東廂房去見姜憲。   誰知道幾位都指揮使知道來的是嘉南郡主,紛紛表示這大年節的,既然遇到了,他們也應該給姜憲拜個年才是。   李謙從來都沒有把姜憲當成尋常的女子看待,想著要是姜憲願意,見見就見見。   他笑著應了,讓謝元希作陪,自己出去接了姜憲。   等看到姜憲,發現她神情晃忽,眼角還帶著哭過的殘紅,心裡不由得「咔吱」一聲,忙伸手將她扶下了肩輿,一面往東廂房去,一面笑道:「這是什麼了?不是說請了清蕙鄉君和大妞他們過來了嗎?難道是和清蕙鄉君吵架了?你們關係那麼好,我看著不像是能吵起來的樣子……」   姜憲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   李謙忙打發了身邊服侍的。   姜憲一下子就撲到了李謙的懷裡,顫聲道:「我,我做了個夢!」   多半是噩夢!   李謙想著,就帶著她坐在了臨窗的大炕前,倒了杯熱茶給她,擁著她的肩膀笑聲:「是不是嚇壞了?」   姜憲點頭。   前世的事,真的像一場噩夢!   她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李謙。   李謙聽得匪夷所思又啼笑皆非。   他親呢地擰了擰姜憲的鼻子,低聲笑道:「你這壞蛋!壓根沒有的事,居然還抱怨我爹!我要是我爹,也不能放過你這妖精——引|誘了我兒子不成親,連個正正經經的嫡子都沒有,你這是要亂我李家啊!」   姜憲見他這樣,心情好了很多。「呸」了他一聲,道:「這難道怪我!」   「不怪你!」李謙笑道,「怪我!誰讓我看上了你呢!」   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樣子。   姜憲就忍不住問:「如果我們真的如我夢中所夢的樣子,你,你會不會為了我一直不娶?」   她這個時候跑來問她這個問題,就是很看重這件事。   李謙感覺到姜憲看著很急迫。   她總對未來總有一份擔憂,甚至是對他們的關係總有一份擔憂。   他不知道這份擔憂是從哪裡來的,卻想著彌補這份擔憂,希望姜憲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更有信心。   「我覺得還真是我能做出來的事!」李謙很嚴肅地想了想,認真地回答姜憲,「可我也不能那麼自私,只顧著自己的私情而不顧我爹的養育、栽培之恩,不顧長子的責任,不顧李家那麼多人的性命。我可以把我的婚事交給你,但我還是會履行父親對我的期盼。我可能會不成親,從後輩的子侄裡找個繼承人,李家的家業我卻是要好好地繼承和光大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求月票~~ 第984章心魔   「可你的婚事也李家的一部分啊!」姜憲聽了喃喃地道。   李謙笑道:「那有的人成了親沒有孩子怎麼辦?就當我沒有孩子好了。」   前世的李長青,卻不這樣認為。   李謙當時在李長青面前,肯定很為難!   姜憲心中一軟。   算了,算了!   正如白愫勸她的,不能自己放火,卻不許別人點燈。   前世的事,她能無意間知道原委已是慶幸,卻不能把今生還沒有發生的那些事放在心上,念念不忘,成了心魔。   她令李謙而立之年還沒有成親,李長青殺了她讓李謙放下執念,一飲一啄,仿佛老天註定。   好在是她重生了,改變了別人的命運,也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姜憲至此才長長地吐了口氣,覺得幾個月的糾結終於過去了。   她笑盈盈地問李謙:「你晚上還招待人嗎?我們一起用晚膳?」   白愫家裡也忙,下午她們就回承恩公府了。   李謙笑道:「我晚上也沒應酬,我們一起用晚膳!」   姜憲點頭,道:「我讓他們給你包大蔥羊肉餃子!」   李謙笑著摸了摸了她的頭,輕聲道:「心情好了一點!」   姜憲「嗯」了一聲。   李謙就捧著她的臉左右各親了一口,道:「你以後別再胡思亂想了。就算像你夢裡夢到的那樣,你做了太后,我是臣子,我也有辦法娶你的。你放心,不管幾生幾世,我們都會在一起的。」   姜憲微愣。   李謙溫聲道:「你忘記曹太后是怎麼死的了嗎?」   姜憲不解道:「這有什麼關係?」   「傻瓜!」李謙親暱地點了點她的鼻子,道,「我若是成了權傾朝野的謀臣,想個法子讓人詐死,然後再給你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等過幾年,娶了你過門,再在家裡養幾年,模樣兒就變了。到時候不想見人,就尋個藉口身子骨差,不出去應酬就是了。若是想出見人,不過是相貌有些相似罷了,誰還敢說三道四的!   「總之,我們倆個總能在一起。你壓根就不用擔心!」   姜憲目瞪口呆。   那前世,他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個法子?   李謙像看出了她的困惑一樣,笑道:「不過,這得你自己願意才行啊!不然我強行擄了你去,你不願意,萬一傷了自己,我可就追悔莫及了!」   姜憲突然就想到前世李謙那些曖昧的挑逗。   原來,他說的都是心裡話!   自己從來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李謙也沒有辦法。   前世的那些事越來越清晰的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李謙明明早就可以揮師京城,卻一直在西安,隔三岔五地跑來惹她,就像個圍著刺蝟卻無從下手的大狗。結果她那時還以為他是為了看她的笑話,時不時地和曹宣商量著怎麼防止他進京、廢帝。   現在想,那時候的自己多可笑啊!   「別哭了!」李謙有些後悔地拿了帕子給她擦著眼淚,低聲道,「都是我不好。我原想讓你安心,誰知道卻惹得你更傷心了!」   「沒有!」姜憲接過李謙的帕子,使輕地擦了擦眼淚,笑道,「我這是高興!」   「真的是高興?」李謙笑著低頭,凝視著她的眼神,仿佛想中看清楚她真正的心意。   「真的是高興!」姜憲很肯定地道,把帕子塞到了他的手裡,道,「等你晚上回來了我再和你好好地說話。」   李謙柔聲應著「好」。   姜憲起身就要回內宅。   李謙想了想,就喊住了她,問她想不想見京衛的幾個都指揮使。   姜憲知道,這幾個都指揮使若不是和姜家有什麼關係,就是曾經見識過她收拾遼王,和汪幾道針鋒相對,想著李謙以後還得靠他們支持,她見一見也能幫李謙和他們的關係變得更融洽,她就應下了。   李謙逗她開心,佯裝出一副下屬的模樣殷勤地去給姜憲撩帘子,還讓姜憲先走。   姜憲果然被逗笑了,也做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李謙臉頓時沉了下去。   他出門的瞬間陰著聲音吩咐跟他過來的小廝:「去叫了雲林過來。」   小廝打了個寒顫,一溜煙地跑了。   李謙臉上泛起笑容,快步跟上了姜憲。   姜憲的說的噩夢太真實,太逼真,根本就不像個夢!   他不相信姜憲的說辭。   卻又沒辦法在很短的時候就做出判斷。   而他一直關注著姜憲的行蹤,如果說出了變故,只可能是在太原的時候。   他得查清楚姜憲在太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雲林也不知道,那就派人回太原去查。   他剛才聽到那個所謂的噩夢時,全身發寒,差點透不過氣來。   要不是他看見姜憲也很害怕樣子,他早沒辦法維持住臉上的笑容了。   他不敢深究,只能插科打諢地把這件事揭過。   姜憲當然不會去應酬幾那位都指揮使,那幾位都指揮使也不敢要姜憲應酬他們,大家見了個面,問了聲好,說了幾句閒話,姜憲就起身告辭了。   李謙又送了她出門,叮囑她:「我晚上回內宅用膳。你等著!」   很是不舍的樣子。   姜憲抿著嘴笑著應了。   李謙扶著她上了肩輿,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門後,他這才肅然進了書房。   等他回到內宅,白愫已經走了,慎哥兒在宮裡還沒有回來,兩人過了個清靜的夜晚,李謙自然不會放過這難得機會。被翻紅浪時,姜憲忍不住咬住他的肩膀都沒能讓他感覺到疼,仿佛只有這樣兩個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感覺到她的體|溫,她的溫柔,她的綣繾,他才能肯定她還在他的懷裡。   姜憲連著幾天白天應酬各家女著,晚上應付李謙,常常是累極而眠,沒有感覺到李謙的異樣。   時間飛快地就到正月十三。   畢竟是趙翌離開就京城的第一個元宵節,為了彰顯四海依舊太平,朝廷依舊歌舞昇平,元宵節京城依舊設了燈市,不僅如此,還從江南調了煙花過來,長安街上一片燈火煌煌,照亮了整個京城的夜空。   慎哥兒要帶止哥兒去逛燈市。   太皇太后當然不答應,哄著他道:「我們去午門前看燈,那裡才好看。整個長安城像燈海,在下面逛有什麼意思?」   「可我已經答應了止哥兒啊!」慎哥兒理直氣壯地道,「我不能做那言而無信的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85章盡散   這下太皇太后可為難了。   讓兩個小孩子去看逛燈市,那是絕對不行的。   可是若不讓慎哥兒帶著止哥兒去,也太傷慎哥兒的自尊心了,在弟弟面前太沒有尊嚴。   太皇太后左右為難。   太皇太妃這個時候都不敢出主意了。   慎哥兒和止哥兒都是家中的獨子,這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天都要塌下來了。   在止哥兒的印象裡,若是太皇太后不答應,這事就沒戲了。   可他真的很想去逛燈市。   家裡的僕婦的孩子回來都興高採烈地說著在燈市上吃了些什麼好吃的,看到了些什麼好玩的,買了什麼花燈,只有他,每年都只能呆在家裡,在閣樓上望著冷冷清清的院子無聊地吃點心瓜果。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慎哥兒居然敢駁了太皇太后的話。   這在止哥兒眼裡,不亞於打敗了壞人的大英雄。   他看著慎哥兒的小眼神既有激動和欽慕,也有崇拜和依賴。   慎哥兒還沒有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心裡頓時滿是豪情壯志,覺得若是連個小小的燈市都不能滿足止哥兒,他怎麼能做人的哥哥!   他腦子飛快地轉著,想著父親李謙曾經對他說過,若是有什麼事別人反對,不要一味地去說服別人,而是要問清楚對方為什麼要反對,等你把對方反對的理由都一一解決了,對方就沒有立場反對你了。   慎哥兒問太皇太后:「您為什麼覺得我們不能去逛燈市呀?」   太皇太后正愁不知道怎麼說服他,見他主動問起,知道這孩子是個受商量的,心裡別提多高興了,忙道:「燈市那天魚龍混雜,每年順天府都會接到很多孩子被拍花黨擄去的苦主。你們出去要是輕車簡從,被那些拍花黨擄去了可怎麼辦?你還讓曾外祖母活不活?若是前呼後擁,被人惦記上了怎麼辦?我聽人說,那個草原上叫什麼格的,一心一意的就惦記著攻破京城,他要留了細作在京城,認得你們的模樣兒,誰還能千日防賊?若是你們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慎哥兒聽著鬆了口氣,他笑道:「您說的是慶格爾泰吧?他的作細若真是有心,每天蹲我們家門前,我和我娘也不可能不出門的。何況您說的有道理,只有千日捉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與其擔心他們知道我和止哥兒長成什麼模樣了,欲對我不軌,還不如我和止哥兒都好好地習武,遇到突發之事能抵禦兩三招,等身邊的護衛來增援。   「止哥兒,你說是吧?」   止哥兒根本沒聽懂他去逛燈市和他習武有什麼關係,可他看到慎哥兒在太皇太后面前款款而談,太皇太后還一臉慈愛地看著慎哥兒,他就覺得自己的這個哥哥很厲害,他不懂,跟著哥哥就是,肯定不會出錯的。   他就毫不猶豫地點了頭,並道:「哥哥,我會好好習武的。」   慎哥兒對他的這種行為很是滿意,朝他投去一個欣慰的眼神,繼續說服太皇太后:「至於拍花黨,他們能每年這個時候都能擄了不少孩童走,肯定是那些身邊服侍的不經心——若是眼睛珠子一刻都不放鬆地盯著,他們根本不可能下得了手。我到時候請了我爹身邊的雲林陪我們去好了。   「我爹若是不在家,外院的事都是交給雲林的。   「我娘也說,只要有雲林在,她就什麼心都不用操。   「有他帶著我和止哥兒,肯定不會出事的。」   太皇太后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孩子若朝中臣子,她只怕早就被說服。   可惜這是她曾外孫,就算是他說的有道理,她也打定了主意不放這兩個孩子出去。   慎哥兒的話,根本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不過,這孩子卻被姜憲和李謙教得很好,這麼小的年紀,就知道以理服人,而且說出來的話還真的很有道理。   止哥兒和他比就差遠了。   若是兩人走得近,因此能讓止哥兒學著點,倒是個好事。   太皇太后尋思著以後要經常宣這兩個孩子進宮來玩,一是可讓他們兄弟感情更深厚,二來也可解深宮寂寞。   慎哥兒不知道內情,說了半天太皇太后就是不同意。他又沮喪又洩氣,見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刻鐘,想著父親跟他說的話,若是下屬,可以繼續說兩個時辰,若是上峰,此時就不應該再說下去了,最好是轉移話題,先行告退,回去仔細想想說的話裡是不是犯了上峰的忌憚,或是有還沒有想到的漏。若是什麼也沒有,他又堅持這件事,最好是想別的方法。   他覺得自己得想別的法子了。   正巧有小宮女進來給太皇太后送外命婦的拜帖,慎哥兒就帶著止哥兒趁機告辭了。   止哥兒這個不懂事的也看出慎哥兒沒能說服太皇太后。   可就算這樣,他也覺和哥哥很厲害了。   他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心存僥倖地問小聲道:「哥哥,我們,我們是不是不能去燈市了?」   「不!」慎哥兒說著,兩眼亮晶晶,目光堅毅如山,道,「我們去找我爹去!」   「啊!」止哥兒嚇得忙抓住了慎哥兒的衣襟,一面跌跌撞撞地跟著他朝前走,一面絮絮叨叨地道,「你還敢去找臨潼王呀!我聽說他脾氣不好,一夜之間殺了萬名戰俘,還說他治軍嚴酷,若是有人不聽軍令,一鞭子抽下去,能讓人掉半條命……我上次就想問你了,可我沒敢問。你爹是那種人嗎?」   慎哥兒突然停下了腳步,目光冷冷地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止哥兒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忙道:「我不是要詆毀世伯,我是說,我是說,你都不怕你爹的嗎?我要是敢為出去玩的事去找我爹,我爹通常都會讓人看著我,我就是想偷偷溜出去都不行?」他還出主意道,「要不,我們誰也不告訴,偷偷地溜出去?」   慎哥兒聞言傲嬌地冷哼了一聲,道:「就你這腦子,偷偷地溜出去?」   止哥兒嘿嘿嘿地笑,不以為然,道:「那,那你說怎麼辦?」   「當然是請我爹出面說服太皇太后啊!」慎哥兒用看傻瓜的目光看著止哥兒,「偷偷溜出去是不對的。若是讓大人知道了,得有多急。最重要的是,在大人們那裡失去了信用,以後真的想幹點什麼事的時候得有多麻煩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86章說服   止哥兒不明白背著大人悄悄溜出去和失信有什麼關係,直覺地認定慎哥兒說不好的事肯定就不好。   他抓著頭髮茫然地道:「那,那怎麼辦?」   慎哥兒就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這孩子怎麼只長個子不長心!   剛剛跟他說的話他轉頭就能忘了。   「你跟著我來好了!」慎哥兒朝前走著,走了幾步,想著止哥兒這麼傻,他又有急事,沒辦法細細地一點點的教止哥兒,索性轉身牽了止哥兒的手,一面繼續拽著止哥往前走,一面叮囑他,「我爹今天應該在宮裡當值。我們等會去見他。你什麼也不要說。我爹要是問起你來,你只管說要去燈市看燈就行了。」   止哥兒不住地點頭,很想說,他從前聽人說臨潼王種種不好,結果那天在宮裡見了臨潼王,覺得臨潼王是個很好的人,並不像外面的人傳得那樣不堪……可轉念想到剛才他說臨潼王時慎哥兒的眼神,他沒敢把這話說給慎哥兒聽,只是按照慎哥兒說的,一聲不吭地跟著慎哥兒,邁過了一道門檻又一道門檻,在個紅牆灰瓦的小小院落裡停了下來。   院子裡值守的侍衛個個都人高馬大,而且面帶幾分兇惡。   止哥兒不由朝著慎哥兒身後躲了躲。   慎哥兒和這些人卻非常熟悉的樣子,一會和喊這個楊伯,一會兒喊那個李叔,大家看到他的時候也都露出溫和的微笑,甚至還有人很和善地問慎哥兒:「這就是承恩公家的大公子嗎?」   「不是!」慎哥兒解釋,「是表舅家的大表弟,就是親恩伯府的那個表舅。」   大家就會多打量他幾眼。   止哥兒就更害怕了。   他經常進宮,宮裡的人都認識他,他並不需要記住那些侍衛的面孔,他知道這個地方還是在宮裡,卻讓他這樣的陌生,大家仿佛突然間都不認識他了。   難道宮裡的侍衛都換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著。   就看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廝跑了過來,遠遠地就給慎哥兒行著禮,殷勤地喊著「公子」,問慎哥兒:「您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是來找王爺的嗎?王爺正在和西山大營的一個僉事說話。您要不要先到茶房裡去喝杯茶!」   慎哥兒就望著止哥兒,道:「我爹現在有事,你要不要到茶房裡坐會?」   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止哥兒。   「好,好啊!」他磕磕巴巴地道。   慎哥兒就對那小廝點了點頭,道:「那你領我們去茶房吧!然後去要弄盤綠豆糕,止哥兒喜歡吃這個。等我爹閒暇的時候,你就幫我通稟一聲。」   「好的!好的!」小廝點頭哈腰地帶著慎哥兒和止哥兒去了茶房,又親自沏了茶,吩咐另一個小廝去御膳房裡要點心,擺了瓜果……等茶房這邊都安置好了,才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止哥兒有些不安地道:「哥哥,這裡的人你都認識嗎?」   「都認識!」慎哥兒不以為意地道,「都是平時跟著我爹的人。」   止哥兒放下心來,然後發現今天端上來的綠豆糕特別的甜,他立刻來了興趣,連吃了兩塊才放手。   慎哥兒沒有吃點心,而是剝了一個桔子。   止哥兒看著那糖子不過嬰兒拳頭大小,皮薄肉厚,不免有些饞,道:「這是哪裡進貢來的桔子?我之前怎麼沒見過?」   宮裡有了貢品,親恩伯王家都會有一份。就算沒有,太皇太后也會命人送上一份的。   「我也不知道!」慎哥兒道,「我們家一直就吃的是這樣的桔子,叫蜜桔來著。據說吃了不上火。我娘非常的喜歡。我們就肯定有。」說到這裡,他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道,「我已經有十幾天沒有回家了,也不知道我娘現在在幹什麼?我好想和我娘一起去逛燈市啊!」說到這裡,他眼睛一亮,有了個好主意。   如果她娘要去逛燈市,他爹肯定得從。   慎哥兒想到那情景,止不住自顧自地嘿嘿笑了起來,高聲喊著小廝的名字,道:「文房四寶在哪裡?我要寫封信回長公主府!」   那小廝不敢耽擱,忙去拿了筆墨過來,慎哥兒就連猜帶蒙寫了一張狗爬似的家書讓人送給了姜憲。   姜憲接到兒子的家書左看右瞧了半天,才大致上猜疑出兒子到底給她寫了些什麼。   要去逛燈市?   要給止哥兒買八仙過海的琉璃燈還有在地上爬行的兔子燈!   還說想她了,想她那天一起和他們去逛燈市!   姜憲笑了半天,吩咐阿吉:「你去看看慎哥兒都在幹些什麼?」   一面是撫養她長大的外祖母,一面是她看著長大的兒子,這封信回來地這樣奇怪,但姜憲還是很快就理清楚了思緒,知道兒子這是怎麼了?   逛燈市的確太危險了,何況是帶著止哥兒出去玩,若是有差錯,他們家也擔當不起啊!   姜憲細細地撫挲著手中的信,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而此時站在李謙面前腰軒挺得筆直的慎哥兒卻在力圖說服自己的父親:「爹,您從小就跟著我說,男孩子應該是天上的雄鷹,不僅要飛到很遠的地方去看看,還應該學會自己捕食、自己建窩、自己過日子。我要是連在爹爹眼皮子底下的燈市都不敢去,去了以後只會迷路,迷路了以後遇到拍花黨卻會被他們帶走我……那您也太小瞧我了!可我也知道,太皇太后是為了我好。您派人跟著我就行了?又何必因噎廢食呢?」   這小子,就是想出去玩吧!   不過,兒子能想到這麼多,還能在太皇太后的反對下找到這裡來,李謙覺得應該給兒子一個經驗教訓,結果兒子突然加了一句「我已經寫信給娘了,娘到時候肯定也會和我們一起去燈市的。您派幾個身手頂尖的人看著我們不就行了!太皇太后久居宮裡,有些事不知道,爹肯定知道。」   李謙被這孩子說得哭笑不得,道:「你還敢編排太皇太后?還把你娘拿出來給你背書?」   慎哥兒嘻嘻地笑,絲毫不覺得難堪,還道:「要是娘也去逛燈市,爹,你和我們一起唄!你都好長時候沒有陪我們。若是娘不去,我和止哥兒作伴,你正好在家裡陪我娘!」   他知道,陪他逛燈花可能打動不了他爹,可讓他爹在家裡陪他娘,肯定能打動他爹。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87章誤會   慎哥兒的這點小伎倆當然瞞不過李謙的眼睛。   李謙不由在心裡微微地笑。   兒子這種行事的手法卻讓他很是欣慰。   知道迂迴作戰,知道用共同的利益打動對方。   李謙那一瞬間很想答應兒子的要求,可看著像個小尾巴似跟在慎哥兒身後的止哥兒,李謙就覺得牙有點酸——帶孩子,是有責任的。   不過,這孩子也有點可憐。   估計長這麼大還沒有去過燈市。   就像小時候的姜憲。錦衣玉食的同時也失去了很多普通孩子曾經有過的樂趣。說不上哪一種生活更好,但人總是得隴望蜀,希望都嘗試一下。   何況這是慎可兒第一次費心思做一件事,他希望給兒子一點鼓勵。   「你去跟你娘說。」李謙笑道,「你娘要是答應了,我就帶你們去!」   慎哥兒眼睛都亮了,伸出小指道:「那我們拉勾,不許變!」   李謙哈哈地笑,和慎哥兒拉了勾。   慎哥兒拉著止哥兒就走:「我們去找我娘去!」   止哥兒忙道:「表姑母不在宮裡,我們去哪裡找?」   「我們出宮!」慎哥兒頭了不回地道,「我們這就去跟太皇太后說去。不過,不能說我們出宮找我娘是為了逛燈市,得說想我娘了,出宮去看看就回來!」   止哥兒一面跟著他急急地往前走,一面氣喘籲籲地道,「你不是說在大人面前不能說謊嗎?要是說了謊,大人就不相信我們了,我們就不能出去玩了。」   「你那腦子能不能動一動!」慎哥兒翻著白眼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什麼時候不該說什麼,這不是視具體的情況而言嗎?我們這個時候就是不能實話實說的時候!」   「那我們什麼時候要實話實說?」止哥兒問。   很多答案從慎哥兒的腦海裡飄過,說起來就話長了。   慎哥兒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又不願意被止哥兒給問倒,只好簡單粗暴地道:「我說什麼時候該說就說,什麼時候不該說就不說。」   「哦!」止哥兒老老實實地應著,不再問他。   慎哥兒鬆了一口氣。   可沒有清閒幾息的功夫,止哥兒又道:「那要是我娘問起我來,我要不要告訴她你會帶我去燈市玩呢?」   慎哥兒直覺應該不告訴,可轉念想著著自己要送這傻子兩個大花燈,而太皇太后這邊的賞賜都是登記在冊的,大人們肯定會知道,就是想瞞也瞞不住。他只好道:「你娘不問你就不說。你娘要是問起來,你就傻笑,只管說這燈是我送你的。」   免得這傻子不會說話,到時候把什麼事都和盤託出,弄得他以後想溜到哪裡玩會兒都沒有機會。   「那怎麼能行?」止哥兒大叫,「我不能讓你能背黑鍋!我會跟我娘說,是我鬧著你要去的。我祖母很疼我的。我娘要是教訓我,我就去找我祖母,我娘最多罰我跪祠堂。」   慎哥兒很頭痛。   王世叔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就生了這樣一個傻子!   他也是。和什麼人玩不好,還和這傻子一起玩。最後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慎哥兒不由低聲喝道:「你給我閉嘴!不會說話就不說!」   止哥兒忙把嘴巴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縫。   周圍清靜了。   慎哥兒覺得人都舒服了很多。   而李謙聽著兩個孩子漸行漸遠的說話聲,忍俊不禁。   他和姜憲都以為慎哥兒會和念慈、懷慈兩兄弟更親近,沒想到慎哥兒卻和止哥兒能玩得到一塊去。   這也是緣分吧?   那邊慎哥兒和止哥兒拐出了小院,又跨過一道道門檻往慈寧宮去。   眼看著慈寧宮在望,一直安靜無聲的止哥兒卻扭扭捏捏地拉了拉慎哥兒的衣襟。   慎哥兒不耐煩回頭,就看見止哥兒眼巴巴地望著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你要幹嘛!」慎哥兒兇狠狠地道。   止哥兒不說話,望著他只搖頭。   「你不會說話嗎?!」慎哥兒朝他吼道。   「是你不讓我說話的。」止哥兒委屈地大聲反駁,好像慎哥兒是欺男霸女的土匪。   慎哥兒的頭又開始痛起來。   他放緩了聲音,道:「我是讓你不要在大人面前亂說話,不是不讓你說話!」   慎哥兒覺得自己這樣解釋都很傻。   止哥兒卻明顯地鬆了一口氣,但表情依舊快哭了地道:「哥哥,我要小解。」   慎哥兒愕然。   可沒等他開口,止哥兒已急急地道:「我沒出小院的時候就想小解了,我現在忍不住了,怎麼辦?」他說著,已經捂著褲襠急得團團轉起來。   慎哥兒已經不想跟他說話了。前後左右地張望,給止哥兒找小解的地方。   宮裡為了安全,都不怎麼種樹的。   慎哥兒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個小樹林,看著止哥兒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只好把他隨手拉進了一個院子,指了院子中間的那棵大樹道:「你就在這裡小解吧?」   「啊!」止哥兒睜大了眼睛,道,「這怎麼能行?這裡是庭院,還沒有馬桶……」   慎哥兒大怒,道:「你是男子還是女子?要什麼馬桶?要麼就在這裡小解,要麼就拉褲子裡!你自己選!」   止哥兒只能選就地小解。   宮門前當值的侍衛看著臉都白了,卻不敢說什麼。   止哥兒小解完,人是痛快了,可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快在哭了似的看著慎哥兒,道:「沒水,沒水洗手!」   「忍著!」慎哥兒橫眉怒目道,「你要是我爹的手下,早被拉出去打鞭子了。我爹手下的人打韃子的時候,沒水喝,就喝馬尿……」   「啊!」止哥兒的眼睛張得更大了,結結巴巴地問慎哥兒:「你,你喝過馬尿?!」   當然沒有!   他是聽他祖父身邊的那些老兵說的。   但這會兒,他不想和止哥兒廢話,道:「你解還是不解?不解我們就繼續往慈寧宮去,解就快點。今天不出宮,明天我們休想去燈市!」   「好!」止哥兒舉著雙手在慎哥兒身後,滿眼佩服地望著慎哥兒的背影。   哥哥好厲害!   連馬尿都敢喝!   還敢騙太皇太后和臨潼王!   這世上再也沒有誰比他哥哥的膽子更大了!   之後在很久的一段時間裡,京城裡都傳著李慎跟著李謙打韃子,沒水喝的時候喝過馬尿的軼事。   可憐慎哥兒,一直都不知道這個流言就是從王止這裡傳出去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求月票嚶~~ 第988章出宮   此時的止哥兒當然也不知道自己用非常崇拜的口吻說出來的一件事,最後卻走了樣……   他舉著雙手啪嗒啪嗒地跟著慎哥兒進了慈寧宮,遇見印霞就高聲地喊了起來:「姑姑,姑姑,快,快幫我洗手,我的手好髒!」   慎哥兒就瞪了止哥兒一眼。   他怕止哥兒當著眾人嚷出他剛才在不遠的宮院裡的大樹下小解過。   好在止哥兒也覺得非常的丟臉,紅著臉,一句話也沒有提。   印霞看他小手白白嫩嫩的,壓根看不出一點髒的地方,不由困惑望著止哥兒。但止哥兒非要洗手,她也不能不讓,只好咐咐小宮女去打了水過來。   止哥兒洗了手,鬆了口氣,有種重新活過來了輕快感。   就是矯情!   慎哥兒撇了撇嘴,問印霞:「東暖閣的客人走了沒有?」   「走了!」印霞笑道,「剛剛走不一會兒。」   運氣還不錯!   慎哥兒頓時信心大增,帶著止哥兒進了東暖閣。   太皇太后正想問兩人的行蹤,兩人就進來了,太皇太后很是高興,笑咪咪地招了兩個人在身邊坐下吃瓜果。   慎哥兒給太皇太后剝了個福桔,見太皇太后笑咪咪地吃了一半,這才道:「曾外祖母,我想今天出宮去看我娘,明天和我娘一起進宮來陪你過元宵節。」   孩子想母親了,太皇太后很能理解,何況今天已過一半,明天慎哥兒就又進宮了。   「好,好,好!」太皇太后高興地道,「我這就讓人給你收拾東西,你明天再隨你母親一起進宮。」   慎哥兒忙道:「不用收拾東西。我不過出宮住一夜而已,家裡也有我換洗的衣裳。」   太皇太后聽了更加高興了,連連點頭,喊了孟芳苓進來,讓她給慎哥兒裝些瓜果點心回去。   孟芳苓微微地笑,心裡卻忍不住嘆息。   自趙璽南下,上貢的貢品都送往了南京,京城這邊冷冷清清的。要不是臨潼王差人送了很多年貨過來,只怕賞人都沒什麼可賞的。而東西既然是臨潼王讓人送進府的,長公主肯定多的是。也不知道姜憲看到了會不會傷心!   止哥兒看慎哥兒這麼順利地就出了宮,也嚷著要出宮,並且腦子不知怎麼一下機靈起來,道:「我想和哥哥一起!」   慎哥兒走後,慈寧宮就止哥兒這一個孩子了,的確是不好玩。   太皇太后想了想,立刻就答應了。   止哥兒朝著慎哥兒有些得意的笑。   慎哥兒也有點高興——他不用再想法子把止哥兒也弄出宮去了。   兩人一同出了宮,止哥兒卻要跟著慎哥兒去長公府。   慎哥兒斜睨著他,道:「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你只管回家去,我明天下午去你家裡接你出來。」   止哥兒高興採烈地應了,可還是拉著慎哥兒的衣袖不放,道:「哥哥,你就讓我去你們家玩一會吧?我用過晚膳就回去!」   「你怎麼這麼傻!」慎哥兒點了點止哥兒的腦袋,道,「我還要回去說服我娘呢!你以為出門很簡單啊!你看看你周圍服侍的人!若是我娘答應了,雲林他們今天晚上就別想睡覺了,要安排我們明天晚上出行的行程!你去我們家做客,我娘肯定會留了你晚膳,說不定還會留了你過夜。我哪裡有時候去說服我娘跟著我們一起去看燈市?」   實際上是他覺得他想說服他娘,大道理肯定是用不上的,還不如撲到母親懷裡撒個嬌管用。   他可不希望自己撒嬌的模樣兒被止哥兒看見。   「也是哦!」止哥兒道著,依依不捨地辭了慎哥兒。   慎哥兒滿腦子官司地回了家。   這一路上他都在想用什麼法子說服他娘,卻始終沒有想到很好的辦法。   等見了姜憲,姜憲心疼地把他抱在懷裡一通親,他的心這才定了下來,對姜憲道「娘,我有件事要求您?」   姜憲挑了挑眉。   慎哥兒忙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姜憲,強調:「我已經答應了止哥兒,爹還說,只要您同意了,我們就能去!您就答應了我們了唄!」   姜憲忍不住在心裡罵李謙了。   讓她來唱白臉,他來唱紅臉。   可想到兒子難得這樣為一件事盡心,她還是答應了。   慎哥兒興奮地跳了起來。   姜憲呵呵地笑,讓人寫了帖子送去親恩伯府。   止哥兒回到家裡也不說話,就坐在垂花門口等著,向左望,是他爹外院的書房,向右看,是他娘的內室。   路上,慎哥兒對他說了,回家就讓他娘下帖子。   這樣一來,不管那帖子是給他爹還是他娘的,他都能立刻就知道。   親恩伯府的僕婦們卻嚇壞了。不知道止哥兒遇到什麼事,這麼冷的天,不在燒了地龍的屋裡呆在,卻在這風口上吹冷風。這要是著了涼可怎麼辦?   有的去報了石氏,有的去報了王瓚,還有圍在止哥兒身邊勸他進屋:「您要做什麼?直管吩咐我們一聲就是了!哪有親自動的的道理!」   止哥兒卻嫌棄他們擋了自己的視線。   石氏和王瓚聞訊趕了過來,一個蹲下來問他做什麼,一個人擔憂摸著他的小手,怕他給凍壞了。   止哥兒抿著嘴不說話。   他要是告訴父母他要跟著慎哥兒去逛燈市,他父母肯定不同意。可慎哥兒為了幫他,不僅和太皇太后頂嘴了,還求了臨潼王和嘉南郡主,他要是這個時候全都告訴了父母,豈不是背叛了慎哥兒?   止哥兒又不想欺騙父母,只好什麼話也不說。   夫妻倆人急起來。   怕止哥兒在宮裡受了委屈。   他們不管怎麼跟止哥兒說,止哥兒都不作聲。   石氏和王瓚面面相覷。   正在此時,姜憲的請帖送了過來。   是給石氏的。   石氏一目三行的看過,把信遞給了王瓚,道:「嘉南郡主邀我們全家去逛燈市。還讓帶上止哥兒,說讓慎哥兒作個陪。」   止哥兒忍不住心底的喜悅,微微地翹起了嘴角。   王瓚卻面色凝重,他想了想,問止哥兒:「你在宮裡和慎哥兒玩得好嗎?」   「好呀,好呀!」止哥兒聽著,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快言快語地道,「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我給他講宮裡的事,他給我講外面的事。我們還約好了……」說話到這裡,他忙用雙手捂住了嘴巴。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89章成行   如今的人都奉行「抱孫不抱子」。王瓚因為自己的經歷,又是家中的獨子,對止哥兒不僅很關心,還願意陪著他玩。石氏則是典型的賢妻良母,在兒子還沒有到年紀搬到外院由父親教導的時候,兒子的眼睛一眨,她幾乎就能猜出止哥兒在想什麼。   因而止哥兒的小動作一出來,他的父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王瓚笑著搖頭,對石氏道:「我就說呢,嘉南郡主是個最不喜歡湊熱鬧的,能坐著決不站著,能站著決不走的人,怎麼突然變了性子,不僅要去逛燈市,還讓我們帶著止哥兒過去給慎哥兒做伴。」他說著,揉了揉止哥兒的頭髮,道:「是不是你吵著慎哥兒帶你去逛燈市?」   去年的時候止哥兒就吵嚷過一回,那時宮裡正亂著,他在宮裡當值,一去就是好幾天不著家,元宵節的燈市也因為朝廷馬上要南遷了,大家都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著朝廷南下,人心惶惶的,沒有人有心思當差,舉辦得很潦草,他就更不敢放兒子出去亂逛了。   石氏聞言就有些不高興,對止哥兒道:「你表姑母多忙啊!你這樣吵著要她帶你出去玩,要是耽擱了你表姑母的正事可怎麼辦?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止哥兒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王瓚有點心疼兒子。   他是從小一個人長大的,連個兄弟姐妹都沒有,唯一能和他作伴的就只有姜憲了。可姜憲又是女孩子,常住慈寧宮,說是作伴,也不過是抽著空閒進宮說兩句話,就是這樣,他也一直很珍惜。更何況止哥兒了——他這幾天可打聽清楚了,止哥兒就像慎哥兒的小尾巴似的,慎哥兒走到哪裡他跟到哪裡。說到底,還是止哥兒太寂寞,沒有玩伴的緣故!   「你別說他了!」王瓚對石氏道,「他想去,就讓他去吧?當今的京城守備是李謙,他的人向來厲害,又有嘉南作保,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他想去逛燈市想了好幾年了,我不讓他去,也是怕他闖禍!」   現在那些所謂的「權貴」都跟著趙璽去了金陵,京城最高官員又是李謙,止哥兒出去也不怕被別人欺負而父母沒有辦法給他出頭了。   石氏知道王瓚的言下之意,想想也眼睛一酸。   別人都只道她嫁到了親恩伯府,威名顯赫,卻不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親恩伯府沒有戰功,是外戚,全靠帝王恩寵生存,偏偏太皇太后自做皇后的時候就不得寵,後來繼位的又是寵婦的兒子,若不是太皇太后會做人,親恩伯府早就不知道哪裡去了。王家行事更是膽小慎微,循規蹈矩,不敢走偏一步。   因為這個,他們甚至不敢放止哥兒出去玩。   既然丈夫都說沒問題,那就讓孩子出去好好玩玩吧!   石氏聞言就笑著牽了止哥兒的手,道:「娘之前還給你做了幾件新衣裳的,我們現在去試試衣裳,挑件好看去逛燈市。」   「啊!」止哥兒被這峰迴路轉弄得呆滯了片刻,隨後就高興地叫了起來,還道著:「謝謝爹,謝謝娘!謝謝慎哥兒!我要去逛燈市了!」   那高興勁,石氏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忍不住眼眶溼潤,交待止哥兒:「那你記得明天見到了表姑母要向她道謝啊!還有慎哥兒,你要好好和他相處,要有個弟弟的樣子,不要和哥哥打架,知道嗎?哥哥不是打不贏你,那是讓著你。要可不能因為哥哥讓著你,你就頑皮,這樣大家以後都不會跟你玩了。你想一個人,大家都不理睬你嗎?」   「不會!」止哥兒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信念,覺得慎哥兒肯定不會討厭他,「哥哥說給我買花燈,還帶我去吃好吃的!」   最後一句,他是想當然。   石氏卻相信了。   主要是她覺得孩子沒有必須在這件事上向他說謊。   止哥兒卻覺得,在宮裡的時候,那麼多好吃的慎哥兒都讓他先選,等到到燈市上,慎哥兒肯定也會買東西給他吃的。   他興奮的一夜都沒怎麼睡著,過一會摸一摸被他要求放在枕頭旁的新衣裳,又想燈市在晚上,等逛完了燈市,肯定很晚了,宮裡都宵禁了,他們要是不能回宮去陪太皇太后可怎麼辦?太皇太后會不會傷心?一會又想,哥哥說了這件事交給他,他肯定早就有了打算。就算之前他覺得他們沒辦法出宮,哥哥不也帶他出了宮!   止哥兒好不容易才定下心來,剛閉上眼睛,天卻亮了。   好在是姜憲約的是晚膳,他草草地用早點,睡了個回籠覺。等到用了午膳,這才收拾打扮換新衣裳和父母一起去了長公主府。   慎哥兒還在屋裡練字。   石氏就沒讓姜憲喊慎哥兒出來給她問安:「孩子的功課第一要緊。我們是常來常往的,不必講這虛禮。」   止哥兒卻坐不住,趁著大人們說話,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石氏眼角的餘光始終注意著兒子,見狀就要喊他回來,卻被姜憲阻止了:「讓他們自己玩去。我們家慎哥兒是一個,你們家也沒有多的孩子,他們能玩到一塊兒,我看了特別的高興。」   「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石氏也是個頗為爽直的性子,笑著和姜憲說著家常,沒再管止哥兒。   止哥兒拉了個人帶他去了慎哥兒的院子。   他先是搖頭晃腦地到處看了一遍,還耐心地在院子後面的小花園蕩了會鞦韆,可不一會兒就被冷風吹得鼻涕都要掉下來了,忙跑去了慎哥兒的小書房。   慎哥兒正好寫完五百字,正由小丫鬟服侍著擦手,見他進來了道:「你沒什麼事做了?」   「嗯!」止哥兒答著,不客氣地坐在書房臨窗的大炕上,當自己家似的指使著跟他過來服侍的王家丫鬟,「去給我剝個桔子,這天氣,就得吃桔子才舒服!」   「桔子上火。」慎哥兒道,「你少吃兩個。等會我讓人給你端點菊花茶上來,整天地燒著地龍,清清火。」   止哥兒道:「我一邊喝菊花茶一邊吃桔子行不行?」   這就是個混世魔王。   慎哥兒已經對止哥兒不抱任何的希望,道:「你覺得好就吃著桔子喝菊花茶好了!」   止哥兒不以為意,還真的就吃著桔子喝了菊花茶。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90章燈市   慎哥兒決定對止哥兒的舉止視而不見。   他梳洗了一番換了衣裳出來,問止哥兒吃好了沒有:「吃好了,我們就一起去見你娘和我娘。等會就啟程去長|安街。」   「吃好了!」止哥兒忙丟下了手中啃了一半的桔子去拉慎哥兒的手。   慎哥兒嫌棄地躲開,捏著他的手腕喊了小丫鬟進來給止哥兒淨了手臉,擦了香脂,這才帶著止哥兒往姜憲屋裡去。   止哥兒生怕被甩了似的,緊緊地拽著慎哥兒的衣袖,一面走,一面悄聲道:「哥哥,我們今天晚上還回宮裡去嗎?我們可是答應了太皇太后,今天晚上回宮陪她老人家看花燈的!」   「當然回去!」慎哥兒用一種「你怎麼這麼傻」的眼神瞥了止哥兒一眼,道,「今天是元宵節,我娘肯定是要進宮去給太皇太后請安的。你以為我們會從長|安街頭一直逛到長|安街尾啊?我們去逛逛就該進宮了。」   止哥兒「哦」了一聲,又道,「那我們要去小攤子上吃東西嗎?我聽人說,燈市上有很多好吃的!我早就想嘗嘗了!」   「不行!」慎哥兒毫無圜轉的地道,「外面的東西多數都不乾淨,你吃了小心拉肚子。」   這個時候拉肚子也是個很厲害的病,很多人因此丟了性命。   止哥兒很是失望。   慎哥兒看著眼角直抽抽,想了想,只好道:「你要是實在想吃,等會我讓家裡的廚子跟過去看你都想吃些什麼,回到宮裡我讓他做。正好請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也一起品嘗。兩位老人家肯定很高興的。」   是啊!   每次自己進宮帶了點什麼小東西給兩位老人家,兩位老人家都很高興的。   止哥兒又高興起來,脆聲應了。   慎哥兒嘴角微翹。覺得止哥兒雖然有點傻,但性格還不錯,他挺喜歡的。   他就放慢了腳步,和止哥兒閒庭信步般的去了正院。   倆位母親看見自己的兒子,眼角眉梢都透著溫柔,忙各自拉了各自的孩子問起剛才去做什麼了。   慎哥兒只是簡短的說了一句「功課做完了」,止哥兒卻嘰嘰喳喳地說著慎哥兒院子裡是怎樣的,書房案頭上又擺了什麼擺件,哪件好看,哪件不好看,中堂掛著什麼畫,花觚裡插著什麼花……恨不得將慎哥兒院子裡的官房中的水晶盤子裡放了多少用來淨手的澡豆他都要說一遍。   石氏知道兒子喜歡說話,可沒想到聒噪到這個程度。   姜憲卻覺得可愛。   有個這樣的孩子家裡才顯得熱鬧。   所以石氏呵斥止哥兒的時候她不免在一旁攔著。   止哥兒就覺得姜憲這個新來的表姑母很好。不僅答應慎哥兒帶他去逛燈市,對他也很好。   等到眾人用過晚膳,看著時間不早了,準備坐著馬車去長|安街的時候,止哥兒不怕姜憲了,吵著要和慎哥兒坐一輛馬車。   石氏臉都青了。   姜憲忙勸她:「孩子們喜歡玩到一起是好事。我們正好可以一起說說話。」   石氏只得作罷,和姜憲互相扶著上了馬車。   李謙因今天要巡街,用過晚膳就提前走了,王瓚護著他們住長|安街去。   止哥兒掀了帘子,好奇地四處打量。   此時還是黃昏,一路上到處可以看到結伴去看花燈的人,等臨近長|安街時,小商小販已經開始佔地方搭棚準備做生意了,道路兩旁的樹上也已經掛上了燈籠。   順天府的捕快穿著皀服掛著腰刀不時在攤點前巡查,還有些來觀燈的人還沒有進入長|安街就開始買東西了。   止哥兒看著躍躍欲試,要跳下馬車去買東西的樣子。   慎哥兒一把拖住了他,道:「等會到了燈市再買也不遲。」   止哥兒點頭。   他們的馬車擠進了長|安街。   街上人頭攢動,馬車幾乎走不了。   好在是王瓚身穿三品武官服飾騎在馬上,人群好歹給他們讓了一條路。就這樣,他們也用了一刻多鐘才到了李謙訂的酒樓前。   掌柜的和東家都一直在門口等著,遠遠就迎上前來。   王瓚下了馬車,由掌柜的親自幫他牽了馬,和酒樓的東家寒暄道:「承恩公他們到了沒有?」   「到了,到了!」東家忙道,「比大人早到半刻鐘。」   這次姜憲還約了白愫一家人。可大妞兒要吃藥,他們就沒去姜憲那裡竄門,約了在酒樓見面。   馬停在了酒樓的正門口,曹宣走了出來,笑道:「看著你們的馬車過來了,我特來迎一迎。」   王瓚少不了和他問候幾句。   慎哥兒和止哥兒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姜憲和石氏也一前一後的下了馬車。   兩個孩子給曹宣問了安,站在了一旁,聽大人們說話。   止可兒就和慎哥兒耳語:「不會是念慈哥帶著大妞兒也來了吧?」   「肯定是!」慎哥兒不感興趣地道。   他不明白念慈為什麼總是和個女孩子玩,而這女孩子像琉璃似的,碰也碰不得,摸也摸不得。   止哥兒頓時肩膀都耷拉下來了。   慎哥兒只好安慰他:「念慈哥總帶著大妞,等會我們各玩各的就是了!」   止哥兒整人又精神起來。   眾人進了酒樓,白愫領著孩子在樓梯旁等大家。   或者是懷慈還小,她帶了念慈和大妞過來。   大家又是一陣契闊,這才上了樓。   樓上的窗欞正對著長|安街,靠著窗欞已經擺好了桌椅和瓜果點心,顯然是準備給他們觀燈的。   止哥兒愕然,悄聲對慎哥兒道:「我們,我們不上街嗎?」   「上街。」慎哥兒想到自己從前陪著姜憲出來時的情景,道,「現在天還沒有黑下來,還看不出哪裡的燈好看。總不能坐在馬車裡在路邊等吧?先到這裡來歇歇腳,喝喝茶,天黑了再去逛燈市。」   止哥兒一聽又高興起來,大人們坐下來喝茶說話的時候,他還搶了大妞兒花生糖給慎哥兒,把大妞兒嚇得不敢說話。   念慈少不得要幫他出頭,訓斥止哥兒。   止哥兒就衝著念慈做鬼臉,不僅不聽,還把念慈給大妞兒準備的杏仁茶喝了。   念慈沒有辦法,只好小聲地哄著大妞。   大妞性格有點軟,連說不要緊。   慎哥兒無奈地代止哥兒向念慈和大妞兒道歉。   念慈當然不會去責怪慎哥兒。   大家正亂著,李謙過來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91章無意   「爹!」慎哥兒看見李謙就衝了過去。   李謙抱住了慎哥兒,溫聲問他:「有沒有頑皮?沒有吵你娘吧?」   「沒有,沒有!」慎哥兒忙道,「我很乖的。還一直帶著弟弟。」   李謙一抬頭,看見小尾巴似的止哥兒也跑了過來,高聲喊著:「李世伯,李世伯!」   「乖!」李謙笑著放下了慎哥兒,抱了抱止哥兒。   止哥兒不好意思地笑。   大妞和念慈上前向李謙行禮。   李謙把止哥兒放在了地上,拍了拍慎哥兒的肩膀,示意他領著止哥兒等人去玩,這才笑著和王瓚等人見過禮。   王瓚現在還在禁衛軍當差,李謙成了他上司的上司,按理說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宮裡當值才是,他卻和人換了班,見到忙中愉閒趕過來的李謙不免有些心虛,只是上前打了一個招呼。   曹宣卻理直氣壯得多。   他在五城兵馬司謀了個差事,也不過是為了不閒賦在家裡能有個事幹,對那位置到沒有歸屬感,今天燈市,他做為管著京城治安的官員,應該和李謙一樣在街上巡查才是,可他早早就歸了家,不僅好好和妻子孩子吃了頓晚膳,還陪著一起過來觀燈。見到李謙,也很是坦然,道:「外面還好吧?今年是你鎮守京城的第一年,那些小兔崽子們肯定不會鬧事的,不然新官上任三把火,還不得把他們都燒死啊!」   曹宣也是有持無恐。   李謙呵呵地笑,道:「有雲林和衛屬兩個看著,應該沒什麼大礙!」   曹宣點頭。   李謙向白愫、石氏頷首,坐在了姜憲的身邊,道:「我們再過一個時辰進宮,來得及嗎?」   「晚一點也沒關係!」姜憲笑道,「我之前派人去宮裡問過了,說是你早已安排好了雜耍進宮陪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   李謙笑道:「元宵節,大家都高興高興嘛!」   實際上是給慎哥兒收拾爛攤子——這孩子答應了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今天回宮的,可一趟燈會逛下來,只怕是不到亥初回不了宮。大家都在外面逛燈市,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在宮裡等著,就會越發覺得時間長,說不定還會覺得慎哥兒更惦記著姜憲,出了宮就不願意進宮了。他索性找點事給兩位老人家混著,為此他還在出宮之前特意去見了太皇太后,只說是姜憲想約了王瓚和曹宣兩家人逛燈市,孩子們也跟了去,可能要晚點才能進宮給兩位老人家問安。   當時太皇太后還挺高興的,覺得這是李謙體貼姜憲,特意拉著姜憲出去逛燈會,壓根就沒有想到慎可兒和止哥兒,還叮囑他帶著姜憲好好玩,不要擔心她這裡,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只管提前將慎哥兒送到宮裡來就是了,她會幫著看著的。   李謙訕然,覺得應該找個機會教訓教訓慎哥兒,再遇到這樣的事,應該考慮的更周全才是,又覺得慎哥兒還小,能有把事情辦到這一步已經很不簡單了,應該鼓勵為主。   姜憲對這樣的安排滿意極了。   慈寧宮就是太冷清了。   王瓚有些愧疚,覺得這應該是他的事,卻沒有做好。   曹宣則暗暗地挑了挑眉,覺得李謙能有今天,並不是偶然的。   幾個大人說話,小孩子在旁邊跑來跑去,不一會天就暗了下來,長|安街的花燈猶如夜空的明星,一點點的亮了起來,呈現出璀璨夜景。   李謙叫了事先就安排好的護衛進來,點明了由誰負責誰的安全,若是有誰出了事,提頭來見。   這些都是李家培養多年的護衛,行事自有章法,很得李謙信任,如今又委以重任,保護李謙的妻兒親戚,眾人都很激動,氣勢如虹地應下,出了酒樓,卻悄無聲息,或隱於眾人中,或警惕地遠遠跟著,既不過份,又可以看得出他們在保護誰。   王瓚等人都對這樣的安排非常的滿意,石氏還感慨地對姜憲道:「臨潼王真不簡單!」   那是當然!   不然她也不會兩世為人,都喜歡上這一個人了!   姜憲抿著嘴笑,看著孩子們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都活潑起來,念慈和大妞兒手牽著手,陪著大妞在街市兩旁的小攤子上流連,慎哥兒和止哥兒則如所有放出家門的小男孩,像小鳥似的撲楞撲楞著穿梭在人群裡,一會看別人猜燈迷,一會兒挑燈,一會兒跑去看皮影,一會站在賣小食的鋪子前流口水。   止哥兒就道:「哥哥,你說讓廚子給我做東西吃的……我想吃這個!要玫瑰糖的!」   慎哥兒一看,原來是賣涼粉的。   他不由道:「這是什麼季節,你還惦記著吃這個!小心著了涼!」   止哥兒不高興了,道:「哥哥說話不算話!」   「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慎哥兒不悅道,「我是怕你吃了不舒服。這又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你想吃,回頭我讓廚子做就是了!」   只是他的話音還沒有落,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嗤笑,有個聽著有些耳熟的聲音不屑地道:「吹牛皮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這桂花糖的易得,玫瑰糖的卻不多!你知不知道桂花糖和玫瑰糖的區別?」   止哥兒覺得他可以說慎哥兒,別人卻不能說他的哥哥。   他人還沒有看清楚,懟人的話就先說出了口:「你不懂就不要裝懂!不要說玫瑰糖了,就是玫瑰香露我們家也是要多少有多少,還會稀罕這裡!哪裡來的土包子,不懂也不會藏拙!」   對方立刻叫囂起來:「你說誰是土包子呢?」   慎哥兒和止哥兒回頭,看見了李冕。   止哥兒不認識,滿臉的不屑。   慎哥兒地有點奇怪他怎麼到了京城,但他不理睬李冕,只是對止哥兒道:「別理他!和這種人一般見識也太掉格了!」   止哥兒聽著就老老實實地應了聲「哦「,牽了慎哥兒的手道:「那我們去剛才經過的第三家鋪子裡買兔子燈。我看見大妞兒站在那裡腳都挪不動了。」   慎哥兒狠狠地擼一把止哥兒的頭,道:「你就這點出息!再往前看。我這次給你挑個最漂亮的燈,讓大妞兒羨慕才是。」   止哥兒嘿嘿地傻笑。   兩人抬腳就朝外走,像沒有看見李冕這個人似的。   李冕之前就看到了慎哥兒,穿著華麗不說,還戴著金鑲玉的項圈,和一個穿著同樣十分華麗的小男孩嬉戲著,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92章狹路   李冕頓時怒火中燒。   上次慎哥兒打了他的事沒有了後續,他心裡正窩著一肚子的火,知道慎哥兒毫髮無損地離開了太原他在家裡鬧了好幾次,直到他娘說帶他來京城玩,他這才消停。   可京城並沒有他以為的那樣好。   他爹和他娘帶著他去了帽子胡同。   路上他爹對他說,帽子胡同是李家十幾年前就置辦下來的宅子,李家從前有人進京,都是在那裡落腳的。誰知道帽子胡同那的人卻不給他們開門,說什麼這宅子已經分給他三叔李駒。因李駒還沒有派人來收宅子,宅子裡的東西全都貼了封條動不得,他們做不得主。   他爹就揚言要去老太爺那裡告他三叔。   誰知道那門房不僅不怕,還陰陽怪氣地道:「你就是去跟大爺說也沒有用。人家大爺知道這宅子分給了三爺,前兩天還主動派人來把從前留在這裡的東西都帶走了。大爺和三爺好歹還是一個爹,您這還隔著房頭吧!」   把他爹氣得當場差點吐血。   他娘一拉他爹,就去住了客棧。   但客棧再好,也比不過自己家裡,不僅又大又寬敞,而且他走出去的時候個個都要給他讓道,點頭哈腰地打招呼。他們雖在客棧裡包了個院子,可院子太小了,隔壁的人說話有時候都能聽見,更不要說他出去的時候,大家都當他是小孩子,有時候還要讓他讓讓。他氣得不得了,吵著要回太原。   他娘卻說,等過了二月二再回去,還哄著他說開了春,京城的天氣就暖和起來,潭柘寺、大相國寺都會有廟會,還有很好吃的齋菜,桃林和杏林,是踏青的好地方。說既然來了京城,就踏了青再回去。   他也有些好奇,就留了下來。   正巧他們住的客棧離長|安街很近,來來往往的人都在說今天的燈市。他就吵著要逛燈市。   他娘自從來京城的路上就一直焉焉的,對他爹和他也不像從前那樣關心了,總一個人呆呆地坐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聽說有燈會也不感興趣。   他哭著吵著好不容易讓他爹同意帶他來逛燈會,結果他爹看到個常娥奔月的八角燈就想帶回去給他娘,那賣燈的拉著他爹推薦其他的花燈,口若燦蓮,他不耐煩等,跑到旁邊的鋪子買吃的,結果一抬頭看見了慎哥兒。   他頓時像吃了火炮似的,聽見慎哥兒說話就不好,想也沒想就上前懟上了。   誰知道慎哥兒卻當他不存在似的。   他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輕視過。   李冕想也沒想,上前就去拽慎哥兒衣領。   慎可兒看著他就覺得他是個下黑手的,雖然在前面走著,心裡卻防著他,聽到動靜一回頭,見李冕直奔他而來,他下意識地就朝旁邊躲了躲,並不耐煩地道:「你要幹嘛!別給臉不要臉?想和我動手,打輸了就要長輩出面,你這種人,也就只配和那些臭水溝裡的老鼠打交道了!」   「李慎!你找死!」李冕之前被慎哥兒打過的鼻子隱隱作痛,眼淚都差點落下來,揮拳就朝慎哥兒命門打去。   慎哥兒的身手李謙的親衛隊都是知道的,何況李冕那樣子一看就不是慎哥兒的對手,他們警惕的注意著兩個小孩子,卻都覺得還不是他們出手的時候。   李冕身邊的護衛則認識李家這位大名鼎鼎的李慎,臨潼王和嘉南郡主的獨子,   這真是典型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們此時一個個不知道有多後悔。   早知道逛個燈市都會遇到慎哥兒,他們寧願留在客棧裡守著行李了。   想著上次當著高妙容的面,慎哥兒都把李冕打了,他們不僅沒有去拉架,還一個個裝沒有看見似的。   慎哥兒退後一步就避過了李冕的拳頭。   李冕的第二拳又揮了過來。   慎哥兒尋思著要不要把這個李冕再打一頓,誰知道旁邊卻伸出一隻腳,「啪」地一聲就踹在了李冕的小肚子上,李冕被踹得捂住肚子跌跌撞撞地向後趄趔了好幾步,「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李冕抬頭,就看見那個和慎哥兒一起玩耍的小男孩子從慎哥兒身後走了出來,挽著衣袖就問他:「你是誰?居然敢打我哥哥!看我打不死你!」   慎哥兒拉了止哥兒一把,道:「別管他!他輸了就喜歡哭哭啼啼地向大人告狀。」   「那就更應該收拾一頓了!」止哥兒躍躍欲試地道,「這種人你只有把他打得怕你,看到你就躲得遠遠的才能解恨。這件事你別管了,我幫你搞定!」   慎哥兒想到他那蠢樣子,差點氣笑,拉著他胳膊的手更緊了,道:「我讓你別理他……」   他的話還沒有說話,李冕已經痛得大叫起來,朝他們叫囂道:「你們居然敢打我!你有本事別走!我讓我爹打死你!」   本來想放他一馬的止哥兒頓時像點著了的炮仗,力大無比地甩開了慎哥兒的手,跑上前就把李冕撲到了地上,騎在他身上一頓劈頭蓋臉的拳擊:「我叫你嘴臭!叫你告狀!你還敢收拾我哥哥,你先把我收拾了再說。」   拳頭像雨點似的落在了李冕的身上,看見地方就揍。   兩富家小子打架,還一點章法都沒有地滾在地上,周圍看燈的人全都圍了上來。   李冕的護衛一看壞事了,一面驅散看戲的人,一面嚷著:「別打了,別打了!」   慎哥兒雖然覺得止哥兒有點衝動,不過也覺得李冕的話欠揍。但兩個人已經打上了,他就不能拖了止哥兒的後腿,不能讓止哥兒白白地為了他打了一架。   他立刻跳了出來,對李冕那幾個護衛道:「怎麼,你們家少爺幹不過別人了你們就上?好像別人家沒有護衛似的?」說著,就做了個手勢。   李謙的護衛圍了過來。   那一看就不僅僅是膀大腰圓的壯實,身上還若隱若現地透著血光和殺氣。   李麟身邊的護衛也不是吃素的,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們頓時暗暗叫苦。   這多半是李謙或是李長青身邊的護衛,都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人,真的動起手來,李麟一個靠著李家吃飯的旁支,有什麼資格和李謙叫板。   他們窘然地站在那裡,不知道是由著那個小男孩打自家少爺好,還是上前把兩個人勸開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93章不容   好在幾個護衛尷尬的時間不長。   這裡畢竟是鬧市,李冕和止哥兒打架引起了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觀,也引起了在附近悠閒逛燈市的李謙、李麟等人注意。   幾個快步往這趕,幾乎是同時抵達,再看有矛盾的人,李謙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姜憲為什麼會跟他說起那個夢到現在也沒有查出個緣由來,李冕卻突然出現在京城,還又和慎哥兒、止哥兒對上了。   李麟則是差點氣暈過去。   李冕頭髮也亂了,衣服也髒了,十分狼狽地躺在地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鼻子好像又被打出血了,正在那裡大哭。慎哥兒倒乾淨清爽,在給個和他差不多高矮的孩子拍打著身上的灰。而那孩子身上的衣服被扯壞了,頭上扎著的小髻則歪歪斜斜的,一看就是和李冕起衝突的那個人。   這又是怎麼了?   怎麼出來逛一圈就這麼巧地遇到了慎哥兒?還又和冕哥兒起了衝突?   在李麟心止中,慎哥兒是個非常調皮的孩子,不然他也不可能當著高妙容和姜憲的面把李冕打了,而此時只看到了自家的護衛,並沒有看見其他像護衛的人,直覺地就斷定慎哥兒和止哥兒是瞞著大人偷偷跑出來看熱鬧的,加之想到之前大夫的叮囑,說李冕的鼻子耽擱了診治,要好好地養著,一年半載都不能讓這鼻子受傷,就是癢了撓重了都不行,若是養護得不好,以後會很麻煩。他和高妙容擔心得不得了,還專門請了個丫鬟負責看著李冕,不讓他隨便撓鼻子。可這會李冕的鼻子、嘴巴全是血,不用細看也知道李冕的鼻子受了傷。   他心急如焚,也沒有心情仔細地打量周圍,用力扒開擋在他身前的人,三步並作兩步就走了過去,一面去抱李冕,一面壓著怒火高聲問慎哥兒:「你怎麼在這裡?你不知道冕哥兒是你堂弟嗎?你怎麼幫著外人不幫著自己堂弟?你這樣,你爹和你娘知道嗎?」說完,也顧不得慎哥兒會怎樣回答,忙痛心地問李冕:「冕哥兒,冕哥兒,你怎麼樣了?我這就去給你請大夫!」   李冕看見了自己的父親就更委屈,「哇」地一聲抱著李麟嚎啕大哭起來。   止哥兒看見自己打架還惹出大人來,有點傻眼。   他不由怯生生地看了慎哥兒一眼。   要是因為他的緣故慎哥兒被李世伯打了可就麻煩了。   不過,如果李世伯打了慎哥兒,他就去打李冕。   這傢伙就是欺軟怕硬,根本不會打架,肯定也沒有學過拳腳功夫,他一個人就能收拾他。   而且到時候他還可以悄悄地帶上北定侯府家的白苗幾個,他們比他大個兩、三歲,功夫比他更厲害。從前韓家的人那幾個小崽子欺負他們的時候,都是白苗幾個頂著,收拾李冕肯定不在話下。   他想到這裡,冷哼了一聲。   李世伯打他哥幾下,他就加倍還到李冕身上來。看以後李冕遇到他哥還敢不敢這麼橫!   趕過來的李謙看見李麟,那聲到了嘴邊的「大哥」在聽到李麟訓斥慎哥兒立刻咽了下去,不僅如此,他的臉色還更難看了,伸手攔住了要開口說話的姜憲和曹宣等,想看看李麟到底想怎樣?   李麟也是運氣有點背,兒子受傷讓他慌了神,他壓根就沒有想到李謙或姜憲就站在人群裡。   他高聲呵斥著護衛還不快去請大夫後,一面小心翼翼地檢查著冕哥兒的手腳有沒有骨折,一面輕聲地問著兒子:「這裡痛不痛?哪裡覺得不舒服?」   李冕全身都痛,可更讓他不能忍受的是覺得丟人。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人打,還被打得這樣狼狽,他恨不得此時有個地洞鑽進去就好。父親的話不僅沒有讓他感覺到溫馨和關懷,反而讓他覺得更丟臉了。   他不由大聲道:「你管我的傷幹什麼?都是慎哥兒!他慫恿著別人打我!你快把他給抓起來,我要打回去!然後把他交給叔父,讓叔父抽他鞭子,家法處置!」   堂兄弟裡李麟排第一,可二房李謙排第一,李長青為了李謙的體面,李麟被稱為大少爺的時候,李謙就是少爺,李驥是二少爺,從不在兄弟中序齒,以示區別。   李謙因此一直沒有排行。   而李長青的家法也不是戒尺,而是馬鞭!   李長青所謂的家法,就是脫了上衣跪在李家的祠堂抽上十到三十鞭。   他從小見過李麟處置家中的僕婦。   十鞭就夠把人打得躺在床上躺上兩個月了,要是抽三十鞭,據說能把人給抽死。這樣的人李家都不親自動手,而是抽十鞭之後直接交給官衙,沒醫沒藥,那些人在官府衙門裡最多挺上一個月,就得一命啊呼。   慎哥兒畢竟是李家的子孫,不可能丟給官衙,卻可以打他十鞭讓他下不了地,讓他知道誰才是李家的長子長孫。   李冕想著,覺得身上的痛都輕了不少,不禁繼續叫囂:「爹,你幫我抽他,抽他十鞭,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惹我了!」   這話別說是李謙了,就是李麟聽著也覺得不妥,忙道:「你先別說話,把身上的傷養好再說。我肯定不會像上一次那樣的,我會去見你叔父的。你放心!」   可這樣也撿不回自己掉下的面子。   李冕還要說什麼,鼻子處傳來的痛卻讓他再也無暇顧及其他,他捂著鼻子大聲地哭了起來。   兩個護衛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張門板,李麟小心翼翼地將李冕抱放在了門板上,護衛抬起門板就要走,李麟卻長手長腳的,一手拎住了慎哥兒,一手拎了止哥兒,那架式,好像準備就像這樣拎小雞崽似的拎著他們招搖過市似的。   李謙目露寒光。   他的兒子,他自己都沒有這樣輕屑的對待過,李麟憑什麼教訓他兒子?還這樣對待他兒子!以後慎哥兒還有什麼面子在大街小巷走動。   李謙想也沒想地上前幾步,陰著臉喊了聲「大哥」,道:「你這是要把我和王大人的兒子拎到哪裡去?」   李麟愕然。   李謙居然出現在了這裡?   那剛才的事……他有沒有看見?   李麟心中頓時很是不安。   他不像高妙容,被後宅的生活局限了見識,他幾乎每天都和李長青、李駒打交道,看著他們因為李謙一天天變得強勢,變得銳利,胡以良等人卻一天天變得怯懦,變得諂媚,他就知道,李謙如今在朝堂上有多厲害。   ※   親們,今天的更新!   姐妹們,不是我矯情不處置高妙容,而是時辰沒到。不過,他們一家就這幾章就可領飯盒了……我們雖然都知道她前世做過什麼,可今生她不是沒有機會做嗎…… 第994章矛盾   這樣的李謙,李麟並不想得罪。   但也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同樣是李長青養大的,他當然知道李長青肯定對自己的兒子更上心,這是人之常情。他可能比不上李謙的資質,可他肯定比李駒更聰明能幹,不然李長青這麼多年也不可這樣防著他,為了高妙容的事,就咬定了他不尊重長輩,把他從李家的利益圈裡趕了出來。   難道從前他孝敬李長青的那些日子都是假的不成?   他很不甘心。   慎哥兒打了李冕,姜憲態度堅決地不願意道歉,他非常的氣憤,卻也忍了下來。   他不想和李謙發生正面的衝突!   何況他來京城,是有事求李謙。   李謙的質問讓他手一軟,止哥兒趁機掙扎著跑到一旁。   慎哥兒卻被李謙攔腰抱住,順勢抱在了懷裡。   「這是怎麼了?」他淡淡地問道,像沒看到之前發生的事似的。   李麟剛要說話,止哥兒已經指著李冕大聲道:「李世伯,那個人要打哥哥,哥哥不和他動手,他還先動起手來,結果沒有打到哥哥,打到我了。我一氣之下就和他打了起來!」   慎哥兒訝然。   他沒有想到止哥兒這麼會告狀!   止哥兒卻忍不住朝慎哥兒投去一個「我很行吧」的得意目光。   慎哥兒掙扎著也要下地,卻被李謙死死抱住。   從李謙身後擠出來的王瓚把自己家傻兒子的話聽的一清二楚,他在心裡暗自搖頭,朝著止哥兒招手,示意他快過來。   止哥兒見父親神色寬和,知道父親沒有生氣,小鳥般撲稜著的到了王瓚的懷裡。   那邊,李謙已對李麟道:「雖說是小孩子打架,可這大眾廣庭之下,也不太好。你什麼時候進的京?住在哪裡?等大夫給冕哥兒瞧過之後,我們再說話。」   李麟正擔心著兒子的傷勢,簡單地和李謙說了兩句話,就護著兒子離開了。   大家一看沒有熱鬧瞧了,也都漸漸地散開了。   李謙就問慎哥兒是怎麼一回事?   慎哥兒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了父親。   李謙陪他陪得很少,可他卻時刻都能感受父親對他的關心,外面的人總說他父親怎麼厲害,他卻覺得他父親是天底下最慈愛的父親,他不僅不怕李謙,還對李謙有著父子天性般的信任與依賴。   在他看來,只有把事情的真實情況告訴李謙,李謙才知道怎麼幫他。   果然,李謙知道事情的經過之後不僅沒有責怪他,反而悄聲跟他道:「這件事我們回家了再論得失。」   慎哥兒高興地點頭,學著父親的樣子和李謙說著悄悄話:「我還沒有給止哥兒買八仙過海的花燈和兔子花燈呢?」   「那你們去買吧!」李謙說著,把慎哥兒放在了地上。   慎哥兒嬉嬉地笑,這才看見了正板著臉看著他的姜憲。   他不由怯生生地喊了聲「娘」。   姜憲點頭,上前摸了摸兒子柔軟的頭髮,道:「等會兒陪止哥兒去買花燈的時候注意點,有什麼不對的就叫護衛,這麼赤胳膊上陣自己打人算是怎麼一回事?再好的事說出去也不好聽。你們都要引以為誡。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慎哥兒說著,腰都挺直了幾分。   止哥兒則張大了嘴巴,半晌都沒能合擾。   他們打了人,被打的還是慎哥兒的堂弟,他們不僅沒有被教訓,慎哥兒要求,臨潼王和嘉南郡主居然還讓他們繼續逛燈市,買花燈?   止哥哥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又看了看曹宣倆口了,見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些許的詫異,他才敢肯定這是真的。   慎哥兒卻沒有這麼多的顧慮,他知道又能像之前一樣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了。   他上前拉了止哥兒手,道:「走,我們繼續逛花燈去!」   止哥兒被他帶得跌跌撞撞,卻沒有甩開慎哥兒的手,一面跟著他跑,一面小聲地問他:「你確定你回家不會被打嗎?」   「當然不會。」慎哥兒斬釘截鐵地道,「我爹最喜歡我了。從來都捨不得我傷心。」   若是別人聽一這句話肯定會很羨慕,可止哥兒從小不缺愛,也是嬌寵著養大的,對此沒有太大的感想,而是跟著他跑得更快了。   李謙幾個大人並排站在那裡,看著兩個小孩的身影像遊進了大海裡的魚,姿勢優雅,三下兩下就不見了。   石氏在外面不怎麼說話的,白愫的顧忌就少了很多,她笑道:「這兩孩子,心怎麼這麼大?」   曹宣幾個都笑了起來。   心大的止哥兒不見了大人,這才擔心起來,悄悄地問慎哥兒:「那你回家會被打嗎?」   「不會!」慎哥兒傲驕地道,「我爹是男子漢大丈夫,說話一言九鼎,他既然同意我們繼續逛花燈,就不會背後收拾我。」   「和我爹一樣!」止哥兒道,隨後問起了李冕,「他是什麼來頭?怎麼敢和你動手?而且一點也不經打。」   慎哥兒想起李冕就有點惱。   這是他自長這麼大遇到的最蠻橫無禮的人。   他也很煩李冕,就把兩人的關係和之前的罅隙都告訴了止哥兒。   止哥兒聽得咬牙切齒,道:「早知道這樣,我還打輕了!」之後又拍著胸脯道,「哥,你放心,下次再遇到他,看我不打死他!」   慎哥兒卻撇了撇嘴,道:「打死他豈不是便宜了他?這件事你別管了,我爹既然插手了,我們肯定不會吃虧的。」   李謙的確不會讓兒子吃虧。   第二天李麟來見他的時候,他先是把李麟晾了半個時辰,之後又在新建的守備衙門裡見了李麟。   那裡曾是兵部的一間庫房,建築高闊,樹木很少,四周全是水塘,走進去的時候,李麟懷疑這裡是兵部存放軍衣的地方。   李謙坐在長長的書案後面,面容冷峻,目光銳利,像一把藏在鞘裡的劍,仿佛一言就能血濺當場似的。他身邊服侍的全是些身材高大的男子,雖然穿著尋常隨人的衣裳,可眼裡的殺氣卻讓曾經上過戰場的李麟不一會就認出來了。   可是李謙把這些人放在身邊服侍,還作隨從的打扮,想幹什麼呢?   李麟在心裡吐糟。   李謙則漫不經心似地指了指對面的太師椅,道:「你先坐!我還有點小事,禮部那邊等著回音,等我辦完了事再和你說話。」   李麟點頭,感覺這大殿裡氣氛凝重,讓他不舒服。   李謙卻是看也沒多看他一眼,繼續幹著自己的事。說不準是把親戚晾在那裡給他個下馬威,還是真的有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95章撕破   不管是哪種想法,李麟都覺得很憤怒。   他是和李謙一起長大的兄弟,又不是旁的什麼人,用得著給他擺這架子嗎?   若李謙真的看重他,就算是有什麼急事,也應該先放下,以他為先才是。   何況他也不是沒給別人臉色看過,這種事他比李謙做得還熟練。   可這會兒他有事求李謙,就只能把這口氣咽下。   但憤怒的心情卻久久不能釋懷,這也讓他沒能冷靜地去思考上次李謙見到他的時候還和他很親暱,怎麼轉眼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李謙晾了李麟很久,見他神色一直還很平靜,心情微霽,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叫了個主薄進來,交待了幾句話,讓他把處理好的公文帶走,又有小廝重新給他們換了茶點,李謙這才道:「你輕易不上京城來,來了也沒有事先給我打招呼,現在又來找我,想必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你!」   這話就說地又客氣又推諉了。   李麟忍不住眉頭微蹙,一時間不知道該先說哪一件事後說哪一件事了。   好在是李謙也沒有催他,好整以暇地喝著茶,等著他開口。   李麟的腦子轉個不停。   兒子的事固然重要,可若是沒有了他,誰又能真心的庇護他兒子呢?   就像李謙,說的是照顧了整個李氏家族,但真正讓他上心的,還是他自己的兒子,其次是他兩個兄弟的兒子,至於他的兒子,慎哥兒把冕哥兒打成了那個樣子,他們夫妻也只是派了個下人來問了一聲,氣得高妙容要去找姜憲算帳。要是不是他攔著,高妙容早就衝出去了。就算是這樣,高妙容還衝著他發火,說他沒本事,護不了自己的妻兒……   想到這裡,他心裡一陣煩躁。   認真地說起來,他自從娶了高妙容之後,就開始不順起來!   這念頭一閃而過,他很快就把它拋到了腦後。   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   還是正事要緊。   李麟喝了口茶,斟酌地道:「我一早就想來找你商量商量了。只是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好,這件事就一直拖了下去。正巧前些日子你侄兒吵著要來京城玩,我想,自你來京城任職,我還沒來過,就帶著他們母子一起過來了。因走得有些急,想著就算是報信也是和我們差不多到,就沒有提前告訴你。」   李謙在心裡冷笑。   是打了他兒子沒辦法向他交待,所以才不好意思住在他家裡吧?   真是妻好一半福。   李麟娶了高妙容,估計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他想想,突然有點同情李麟,語氣也就緩了緩,道:「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幫你!」   還是沒有拍著胸脯大包大攬。   這就是說不會盡力了!   李麟有些失望。   但失望也沒有辦法。   除了李謙,沒有第二個人能幫他。   他又斟酌了一會,這才道:「我之前不是一直在山西總兵府嗎?叔父讓我去太原總兵府幫他,我沒去。主要是不想給叔父惹麻煩——我自己在外面和別人合夥做了點小生意,收益還不錯,我也沒有別的野心,想著一家人能吃飽穿暖就夠了。可沒想到的是,叔父分了家之後,阿駒突然間把所有事都攬在了手裡,不管是兩個總兵府的軍需還是城裡的糧油鹽,他幾乎都壟斷了,弄得整個太原城商家都怨聲載道的,我和他說了幾次,他不聽。叔父那裡也不管。我尋思著,這件事只能來找你了。你是他大哥,你說的話,他肯定不會不聽的。」   誰知道李謙聽了想也沒多想,道:「這件事我也不好插手。畢竟分家的時候父親說了的,太原那邊的產業都歸阿駒所有。我這個做哥哥的插了手,落在有心人眼裡,還以為我對父親分的家業不滿意。加之我這些年都在外面東奔西跑的,少有和阿駒談心的時候,阿駒也很少和我說他的事,你找我來勸阿駒,還不如找我爹,試著讓我爹出面。阿駒就是再橫,也不可能不聽我爹的。」   李麟愕然。   李謙和李駒畢竟是兄弟,他以為李謙就算是拒絕他,也會先問問他和阿駒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李謙什麼也不問,就直接拒絕了。   難道阿駒已經飛鴿傳書給李謙,提前和李謙打好了招呼。   李麟額頭青筋直爆。   他就知道,如果李駒沒有萬全的準備,肯定不會和他翻臉的!   要怪就只能怪他太講兄弟情誼了。   他對李駒處處忍讓,李駒卻要把他趕盡殺絕。   這時候李長青還活著呢,要是李長青死了,他豈不是連個安身立命之所都沒有了。   一時間李麟勃然大怒。   他騰地站了起來。   李謙目光如刀地瞥了過來。   李麟心中一顫,汗透背心,捏了捏拳頭,又重新坐了下來。   可他起伏的胸膛卻透露了他真實的想法。   李謙也不催他,而是慢慢地喝著茶,見一盞茶都要見底了,李麟既然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卻難得有這樣的空閒,不回去陪陪姜憲,在這裡和李麟熬什麼時間,聽什麼廢話!   他當即也不客氣,道:「阿駒的事,我不方便插手。他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不管是對是錯,我的意思是由他先做著,萬一不行,我這個做大哥的再為他兜底。總之不能讓他走了歪路。」   這就是無條件的支持李駒了!   李麟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李謙卻站了起來,一副要走的樣子,道:「既然沒什麼其他的事,那就這樣了!我今天還有點事,就不招待你了。等過幾天你們回太原,我再給你們送行!」   連頓飯都沒有留他。更不要說尋問李冕的病情了,就連他們住在哪裡,請他們去家裡做客這些就算是認識的朋友也要客氣一番的說詞都沒有。   李麟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臉色鐵青,猛地站了起來,和李謙對峙而立地高聲質問道:「這就是你對我的態度?我怎麼也是你堂兄?你這是做了大官就不認窮親戚了?李謙,枉我小時候對你那麼好!什麼事都讓著你,什麼事都依著你!原來我瞎了眼!」   李謙氣極而笑,道:「大堂兄,我敢讓你去我家吃飯嗎?我兒子不過是回去探望祖父,就能讓你兒子打,還不能還手,還手就是我兒子的錯。我要是還和你做那通家之好,我這不是拿我兒子的命不當回事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聽說我又多了一個新盟主——謝謝九助的靈獸蛋! 第996章指責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麟瞋目切齒。   李謙冷笑,覺得沒意思透了,不免有些心灰意冷,聲音反而變得平和,淡淡地道:「你我都是做父母的,誰也不願意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負。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我也不想去計較誰對誰錯。只是每次大嫂和你們家冕哥兒到我們家來玩,總是要鬧出些是非來。與其這樣壞了情份,還不如彼此間保持距離,你們也好,我也好。」   李麟睜大了眼睛,道:「李謙,你怎麼能這樣?為了妻兒,不要手足……」   李謙聽著面露不虞,道:「大哥此言差矣。要說我為何這樣,也是跟大哥學的。大哥可別忘了,當初是誰先惹的事?」   李鱗聞言還欲辯解,李謙已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就算是我說的有錯,我也不想和你辯個對錯了。這件事就這樣了。我們兩家以後還是少來往。你要護著你的家人,我也要護著我的妻小。既然各有各的顧忌,你也別和我講什麼手足之情。若是你能甩下高氏和冕哥兒不管,我也能拋下嘉南和慎哥兒不管。」   「不是我要管這些女人內宅的事,而是嘉南郡主處事太不公平……」   「你看,你非要為後宅的女人出面。」李謙再一次打斷了李麟的話,「你不能厚此薄彼。你做得的事,我就不能做。」   李麟的確覺得高妙容壓根不是姜憲的對手,沒有他的幫襯,只怕早就被姜憲收拾了。可李謙說得十分有道理。兩家有矛盾,而且你說你有理,我說我有理的矛盾,最好的辦法就是少來往。   可李謙能和他們少來往,他們和李謙來往少了,有些事情就轉不開了。   好比這次山西和太原兩個總兵府的夏衣生意,李駒不僅沒讓給他一件,而且郭氏還在姜憲走後頻頻地竄門,竄門的內容始終都只有一個——李家因為不待見高妙容,高妙容養出來的孩子也很頑劣,李家決定以後都和李麟一家三口走得遠遠的。這次嘉南郡主前往京城,李家送行的家宴,就沒有邀請李麟倆口子。   李家畢竟分了家,要講親近,當然是李謙、李驥、李駒彼此之間最親熱。   她高妙容算個什麼?   不過是使了手段嫁進李家下作女子罷了!   一時間太原官場上的那些太太都在私底下傳這件事,更多的,則是悄悄地開始疏遠高妙容。   等高妙容回過神來,發現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人邀她出去了,更不要說到她家竄門。   她讓人一打聽,原來是郭氏在外人面前說她並不是像從前那樣稱她為「大嫂」,而是改稱「西街李府的大奶奶」了。   官場上誰不是人精?   又聯想到之前李家分家,慢慢就品出點味道來了。   有些要巴結李家的,就試著宴請了郭氏,宴請了朱雪娘,卻沒有請她。   郭氏不僅沒有問緣由,還很賞臉地從頭坐到尾,散了場才走。   那些人不也直接問郭氏,就向朱雪娘打聽。   朱雪娘很不屑地表示,如今太原李家當家的是郭氏,就是郡主,也因為長時間跟隨著李謙在任上,沒能好好地孝敬李長青夫婦,對照顧李長青夫妻的郭氏和李駒非常的感激,到了太原都聽郭氏的安排。那高妙容不過是李家旁枝的一位連誥命都沒有的太太,憑什麼指使郭氏?憑什麼不滿?   大家這才得了準信。   不約而同得疏遠起高妙容來。   高妙容氣得頭暈腦漲的。   她有些膽寒姜憲,卻不膽寒郭氏。   有次別人家宴請,她不請自到。   郭氏立刻拂袖而去。   高妙容氣得不得了,追上去質問。   郭氏不僅承認自己不願意和高妙容坐在一張桌子上。還說高妙容氣度小,說她太喜歡擺譜了。姜憲回太原的時候有人家漏請了姜憲,也沒有聽說姜憲跑到別人家去質問。也就是像高妙容這樣,不是別人家正經的親戚,請客坐席的時候卻非要坐主位。從前別人看著李家的面子上讓著她而已,並不是她高妙容有資格坐在主位上。並譏諷高妙容,人要有自知之明。若是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吃幾碗飯,坐哪張桌子,也就別怪旁邊的人不給面子了。   高妙容氣得當場差點暈倒,回家之後就氣得躺在了床上。   還有一些不知道郭氏和高妙容之間眉眼官司的,下了帖子請兩妯娌去赴宴,郭氏是有高妙容在場她就走,沒有高妙容在場她就笑語盈盈地留下來吃酒。   這一次兩次的,太原城裡就沒有不知道郭氏不待見高妙容的了。   太原城裡的那些貴婦們,不管是想逢高踩低,還是想避嫌,反正沒有誰願意得罪郭氏,特別是為了高妙容而去得罪郭氏,對高妙容只有敬而遠之了。   高妙容一生最得意的就是嫁入李長青家,從一個寄人籬下的女子變成了李家的兒媳婦,成為太原城最受人尊敬的婦人。如今,她因郭氏的排斥而被人排擠,她心裡非常的苦澀,找何夫人,何夫人自然是幫自己的兒媳婦。   她無人可助,又礙於面子不願意告訴高伏玉。直到李麟覺察到不對勁,高妙容這才對他哭訴。   李麟知道自己和高妙容在太原城裡待不下去了。   李駒當了家,覺得他礙了眼,要趕他們一家走。   李長青肯定是幫著李駒的。   說不定這就是李長青的主意呢!   李麟想來想去,覺得只能來京城找李謙幫忙——在他看來,不管怎麼說,李謙總是他一起長大的兄弟,而且李謙是個很願意幫人的人,就算是李駒把太原當成了他自家的菜園子,不願意他一家人在菜園了裡摘菜吃,京城這麼大,李謙總會幫襯他一、二的。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李謙會為了女人孩子就連兄弟手足都不要了!   他瞪大了眼睛望著李謙,突然覺得李謙再也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兄弟了。   「你,你是不是被嘉南郡主帶壞了!」李麟忍不住喃喃地道,「你從前不是這樣的?難道李驥來求你,你也不管?你,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一個人?」   李謙聽著,目光更冷了,道:「大哥,不是我變了,而是你變了。你做父親,疼愛孩子,就能縱容著你的孩子打別人家的孩子,別人家的孩子還了手就是沒有道理。我也是做父親的,不能在孩子被別人打了的情況下還了手,就覺得自己家的孩子不對。   「不管是誰這樣欺負我的孩子,我都不會相幫。   「我努力辛苦,不過是想讓妻兒過得更好,而不是讓他們被人欺負我還不敢幫他們出頭!   「那我這王爺還當什麼?還是個做父親、做丈夫的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謝謝我們家的仙壕打賞的靈獸蛋,就是不好意思,還沒有開始加更~~ 第997章無救   李麟還想說什麼,李謙已疲憊地揮了揮手,道:「你回去吧!以後有什麼事,可以到衙門來找我,我能幫你的,肯定會幫你。你就別去我家了。我還沒有那氣量,能帶著你和你的老婆孩子去我家裡給我老婆孩子臉色看,他們也不應該因為我的緣故去看你的臉色!」說完,沒再看李麟一眼,大步走出了廂房。   他不知道李麟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中飽私囊,雁過拔毛,營私舞弊……統統離不開一個錢字!   難道李家給他的錢還少嗎?   他爹給李麟開的後門還少嗎?   特別是娶了高妙容之後。李麟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僅狂妄自大,而且自私自利。兒子犯了錯他不是想著怎樣去管教,反而親自出面為兒子奔走。如果冕哥兒打的不是慎哥兒,他是不是還會利用李家的名頭壓著別人給冕哥兒賠禮道歉,割地求饒呢?   或許,他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過李麟。   在李麟娶高妙容之前,他的根子就壞了。不過是因為大家彼此是兄弟,他看李麟的時候總帶著幾分包容的心態,加上還有他爹護著,他們沒有經歷過什麼事,也就看不出李麟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否則,他當初為什麼在人人都說高妙容品行不端的時候他卻不以為意地娶了高妙容呢?   也許是因為他從來沒有覺得高妙容有什麼錯處!   李謙快步上了馬,揚鞭趕回了家。   慎哥兒在宮裡還沒有回來,姜憲一個人難得清靜,正在那裡拿著把小小的剪刀在那裡給蘭花剪著枝。   李謙從來沒弄懂這蘭花的枝葉應該怎麼剪才算是對的。   他倚在門上,安靜地看著姜憲。   正午的陽光直直地照在窗欞外的葡萄架上,枯褐色的枝杈上冒出一點點的新綠,屋裡雖然還燒著地籠,卻讓人感覺到春意盎然,呼吸間空氣都輕快起來。   姜憲穿著件蔥綠色的褙子,皓腕輕露,仿佛未化的一捧雪。   李謙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一把攬住了她的腰。   姜憲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驚呼了一聲,隨後鼻尖傳來的熟悉氣味又讓人忪懈下來,嗔道:「怎麼回來也不打聲招呼!」   李謙親了親她雪白的面頰,低聲笑道:「難得忙裡偷閒。你有沒有哪裡想去的,我陪你走走。明天我們進宮去探望太皇太后,正好去瞧瞧慎哥兒。等過了二月初二就把他接回家來,他也該正式上課了。」   姜憲就和他商量起慎哥兒讀書的事來:「鄭先生那裡你得去探個口風才行。他若是有心給我做幕僚,這西席就得別找人了。我寫過信給左以明了,原想讓他幫著推薦個人的,誰知道大伯父給我寫了一封信,想推薦大堂嫂的父親吳大人。吳大人的學問那是一等一,大家都公認的,可我不太了解這個人,也不知道他和慎哥兒對不對脾氣……」   實際上她是有點嫌棄吳輔成為人太過方正,怕教出個書呆子來。   李謙卻笑道:「吳輔成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我倒覺得他為人端方,慎哥兒有時候太隨著自己的性子,有他幫著看管教導,說不定人能變得穩重一些……」   倆口子在這說著話,那李麟此時已回暫居的客棧。進了院子就被一個大夫模樣的人撞了個正著,他皺著眉頭正欲喝斥那大夫兩句,誰知道那大夫臉色非常的不好,站直了匆匆地朝他揖了揖手,就快步出了院子。   李麟眉頭皺得更緊了,就見香芷哭喪著個臉從正房急急地撩簾而出,看見李麟,她一愣,忙屈膝行禮。   「這是怎麼一回事?」李麟也顧不上那大夫了,問香芷。   香芷臉色頓時皺白,細聲道:「大人……大少爺他……大奶奶讓人連著請了好幾個大夫……都說治不好……」   她吐吐吞吞的,李麟卻聽了明白。   他頓時眼前一黑。   李冕傷在鼻梁上,那是一個人的正臉,別說是以後交朋結交,成親娶媳婦了,就是入仕做官,鼻梁斷了,那也是萬萬不可的。   這也是為什麼他和高妙容那麼著急的緣故!   他拔腿就跑進了屋裡。   高妙容正坐在廳堂的太師椅上拿著個帕子垂首抽泣,看見李麟進來,她立刻跑了過來,眼睛又紅又腫,湧著淚花拉李麟的衣袖,急切地道:「這可怎麼辦?我請了京城最有名的大夫,可大夫說,他無能為力!你今天見到孩子他二叔父了沒有?要不讓他幫著請個御醫吧?剛才那大夫也說了,真正最好的大夫在太醫院,可太醫院的御醫多半都跟著皇上南下了,只有原太醫院的醫正田大人因要給太皇太后瞧病,所以留了下來。」   她從前就聽說過姜憲從小就是由田醫正幫著瞧病的,那個常大夫據說就是田醫正推薦來的,姜憲又非常的喜歡李謙,這些年來看她對李家人的態度就知道了。如果李謙開口讓姜憲幫著冕哥兒請大夫,李謙肯定會答應的。   李麟卻是呆住了。   他之前想到自己肯定會求李謙的,不願意和李謙徹底地撕破臉,可他沒想到的是事情來得這樣的快。他向來覺得自己並不比李謙差,要說差,也是差得機會和運氣。但他前腳從李謙那回來後腳就有事要求李謙,而且還是這樣的小事。   還是在李謙很明確的拒絕了他之後!   李麟深深地受到了挫折。   更多的,是不甘心。   他道:「不就是個大夫嗎?多拿些銀子去請就是了。不是說是曾經的太醫院御醫嗎?那現在就不是的了!誰有銀子還不賺?御醫也是人,也要吃飯喝水。」   高妙容愕然,不由小心翼翼地試探地道:「宗權那裡,怎麼說了?」   李麟不悅,不知道怎麼跟高妙容說。   在高妙容嫁他之前,他一直都在高妙容面前殷勤奉承,生怕高妙容看不上自己。高妙容出事,他趁機娶了高妙容,心裡悄然地發生了變化,覺得不是自己,高妙容怎麼能有今天。在高妙容面前特別的要面子。   李謙很明確的拒絕了他。   這話,他怎麼跟高妙容說!   高妙容最會察顏觀色,見狀心中已生不妙之感,可她又抱著幾分僥倖,覺得自己也算是和李謙一塊兒長大的,李謙的性子她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不可能拒絕這麼小小的一件事。   但李麟的沉默卻讓她的心不斷地往下沉,猜測著最不好的一種結果。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98章稻草   「他是不是不願意幫這個忙?」高妙容面色也跟著陰沉下去。   李麟勉強露出了個笑容,道:「那到也不是……只是你知道嘉南郡主的那個性子,也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他娶了嘉南郡主,看別人的眼色行事,也有自己的難處……」   高妙容「呸」了李麟一臉,道:「他現在是王爺了,京城的守備。普天之下,還有誰敢不給他面子。我看他這是不想幫你的忙吧!」說著,她站了起來,道,「我去找他!我就不相信了,我們這些年的情份在他眼裡就一文不值了!」   李麟皺眉,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他說了,讓我有什麼事去衙門找他。現在冕哥兒的病情要緊,其他的先放一旁。實在不行,我再去他衙門裡找他。也未必就一定要跟嘉南郡主說了,才請得動太醫院的那些御醫。」   「還有什麼事比冕哥兒鼻子更重要的了!」高妙容尖聲道,「你現在就去給我孩子找他叔父。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去!」   「胡鬧!」李麟發了脾氣,「先想辦法給孩子請幾個大夫過來瞧瞧,實在不行,我明天再去找宗權!」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敢看高妙容。   從前高妙容喜歡李謙,他是知道的。萬一高妙容找到李謙那裡,李謙拒絕了他卻答應幫高妙容,他覺得他心裡恐怕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滿懷猜疑的。可若是李謙像依舊拒絕了高妙容,高妙容肯定會覺得他沒有本事,李謙壓根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裡的。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李麟都覺得不好受。   高妙容很想去見李謙。   從前李謙對她是不錯的。   每次遇到她都會和她打招呼,有時候還會停下來和她寒暄兩句。   可她卻沒有想到,每次李謙和她寒暄的時候都是因為想和李冬至說話,李冬至戰戰兢兢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卻喧賓奪主地搶了李冬至的話說。   夫妻倆人正對峙著,室裡傳來李冕的哭聲。   兩人齊齊急奔李冕的內室,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隨之李麟不死心地連請了好幾個大夫,大夫都異口同聲地說從前的傷還沒有完全長好,如今他們都沒這本事幫李冕把鼻梁接上。   李麟沒有辦法,只能又去找李謙。   誰知道李謙卻進了宮,說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宮。   李麟眉頭皺得死死的,覺得李謙這是避著他。   之後他連來了兩三次,都沒有遇到李謙。   李冕的鼻子卻等不得,他只好守在了長公主府門口。   春日陽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懶洋洋的。   李麟的心底卻一片冰涼。   他覺得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羞辱。   好不容易看到了李謙的馬車,馬車卻長驅直入進了長公主府。   李麟追了上去,被看守的攔在了門外。   他拼命向門房說明自己是李謙的堂兄,可那門房卻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是李家大老爺,還請正正經經地拿了拜帖過來,別為難我們兄弟被大管事責怪,說我們連個門房都做不好。」   李麟這才驚覺自己失態,在身上摸了半天,哪裡帶了拜帖出來,又匆匆回了客棧,親自拿了拜帖過來。   門房是原來鎮國公府的人,雖說姜鎮元不在京裡,可姜家的女婿成了京中的顯貴,對他們來說,日子還和從前一樣。雖然不會輕怠別人,卻也犯不著巴結誰。拿了拜帖按規矩把李麟請進門房旁的廂房喝茶,派了小廝把拜帖送到了內宅的李謙手中。   李謙探了鄭緘的口風,鄭緘既想給李謙當幕僚,又想給慎哥兒當西席。他是真心喜歡慎哥兒這個學生。好在鄭緘也是當世有名的書畫大師,李謙索性請了鄭緘教慎哥兒書畫,請了吳輔成教四書五經。   這兩天他就在忙這件事。   今天一早和姜憲去宮裡接了慎哥兒,拜訪了吳輔成。   吳輔成早收到了姜鎮元的書信。雖然不知道慎哥兒的稟性,在他看來,就憑著這親戚關係,這個弟子無論如何也是要收下的,不僅要收下,還得讀出點名堂出來才對得起親家。知道姜憲倆口子帶了孩子來訪,他早早就吩咐下去,讓吳夫人把家裡好好的收拾一番,設了酒宴款待姜憲一家。   等到他和李謙見了面,兩人越談越投機。原本只準備了午膳,吳輔成臨時又留他們用晚膳。   李謙為了兒子,自然是要和吳輔成打好關係。   一家人就留在了吳府用了晚膳才回來。   收到李麟的拜貼,李謙看著因為兒子拜師非常順利,又接回了兒子,顯得有些興奮的姜憲,心情瞬間落到了底谷。   他和李麟說得很清楚了,有什麼事就去他衙門找他,不要到家裡來。他不想因為李麟而讓自己的妻兒不快。李謙顯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不僅沒兩三天就找了來,而且還是到了快宵禁的時候。   李麟難道讓他放下姜憲去幫他辦事不成?   「你跟他說,我明天一早就去衙門。」李謙低聲對那小廝道,「讓他有什麼事去衙門找我!」說著,把那拜帖丟進一旁的紙簍裡。   那小廝眼睛一轉,回去的時候在門房的耳邊嘰哩咕嚕了一番,那門房就知道了李謙對李麟的態度,笑著討好小廝道:「我知道了。你也把這話傳下去,別讓那些不知道輕重的東西把人放了進去。」   皇上還有三門窮親戚,從前來鎮國公府打秋風的多著了,也不差這個什麼姑爺堂兄弟。   小廝應聲而去。   門房客客氣氣地把李麟請出了大門。   李麟氣得肺都快炸了,卻無計可施,只好第二天去了李謙的衙門。   李謙聽說是給李冕請大夫,二話沒說,讓人拿了自己的拜帖帶著他去了田醫正那裡。   田醫正背著藥箱就和李麟去了客棧。   但田醫正也無能為力,道:「我擅長兒科和婦科,骨科不是我的強項。而且我這一輩子都是做御醫的,何曾給人看過骨傷!宮裡的貴人傷了哪裡也不會傷了骨頭啊!」   李麟一籌莫展。   高妙容這下子總算是看出來了,她含著淚道:「你還要騙我!孩子叔父分明是不管我們了。不然他那邊怎麼連來個問孩子病情的人都沒有?你到底跟他怎麼說的?他怎麼會不管我們?」   李麟聽著這話十分的刺耳。   她現在是他的妻子,李謙憑什麼管她?   不管才是應該的吧?   她又憑什麼這樣叫囂?難道對李謙還餘情未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999章壓垮   李麟這麼一想,不由得臉色發黑。   他藉口再去給李冕找個大夫,出了客棧的小院,然後站在客棧後院的花樹下發著呆。   身邊有人走過,在議論著金陵的事:「……生意比哪裡都好做!家家戶戶都是新搬過去的,不要說糧油米醬了,就是那被褥馬桶,都賣得比京城好。而且能跟過去的全是有錢人,花起錢來不在乎。不像在其他地方,幾個銅板也要跟你講半天的價。你不如和我一起過去做生意吧?大不了等過兩年再回來。誰還能攔著你不成!?」   李麟聽著心中一動,衝著說話的人喊了句「兄弟」。   而李謙這邊,田醫正正在說李冕的病情:「若是想完全醫治好,那得看運氣了。主要是原來斷的地方又斷了,而且旁邊還有很多小碎骨,就算是鼻子接好了,那鼻梁處也會長出一個鼓包來。以後,十之八九是……」   是要破相了!   這樣的話田醫正沒好明說。   李謙點了點頭,問起李麟:「他怎麼說?」   田醫正道:「我給他推薦了兩個大夫,他說會派人去請回來看看。」   李麟心裡有數就好。   李謙不再過問這件事,和姜憲一起準備了束脩,正式拜訪了吳輔成。   吳輔成挺高興的。   慎哥兒看上去很懂事,於讀書上也聰明有悟性,之前有鄭緘幫著啟蒙,鄭緘在翰林院的時候就是有名的才子,和他也有交往,他年紀漸長,仕途上已無更多的追求,正好全心全意地教慎哥兒讀書。   這個學生他收得非常滿意。   李謙和他說好把讀書的地點設在了吳家,每十天休息一天,逢年過節另算。   和朝廷命官的休沐時間一樣。   這樣李謙就可以有時間好好地陪陪慎哥兒了。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讓李謙反省。慎哥兒漸漸大了,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應該擔負起教導之責來。   吳輔成也很滿意。   這樣他也有時間可以到處走走了。   等過了二月初二,慎哥兒正式拜了師,開始每天早出晚歸地上學。   太皇太后不幹了,總覺得姜憲和李謙對孩子太嚴格了,盯著休沐的日子就把慎哥兒接到宮裡玩。   止哥兒孤零零的,也覺得不好玩了,就吵著也要去吳輔成那裡上學。王瓚去拜訪了吳輔成幾次,吳輔成想著止哥兒和慎哥兒是表兄弟,一隻羊是放,兩隻羊也是放,就同意了給止哥兒啟蒙,但要等到止哥兒七歲:「年紀大一些,性子也穩沉一些,更容易學得進去。」   吳輔成話已至此,王瓚也不好強求。   止哥兒知道後情緒低落,連著兩、三次都沒有進宮去見慎哥兒。還是慎哥兒瞧出不對,到親恩伯府去探望止哥兒,止哥兒這才高興起來。   姜憲則準備著大妞兒回甘州的事。   李驥那邊得了信,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過完年就派了人來接女兒,正巧百結和情客也都帶著孩子準備上京城和姜憲團聚,兩撥人就走到了一塊兒。   雖說百結和情客如今已是官太太了,可兩個人還是會經常的幫襯著姜憲做些事,這兩人的到來,讓姜憲鬆了口氣。   兩人也不想離姜憲太遠,就暫時借居在了鎮國公府的東群房,和長公主府隔著一道牆。   等到了三月,大妞兒啟程出了京城,姜憲也借著春節和京城中的外命婦應酬過了一圈,她和白愫這才徹底地有了空閒。   兩人約了去潭柘寺賞花,坐在潭柘寺的桃樹下喝著過年時釀的青梅酒,在明媚的春光裡閒聊。   不知怎地,兩人說起韓同心來。   白愫道:「你不在京城,不知道她的變化。她瘦了很多,每次見到她都是眼神陰鷙,讓人不舒服。」   姜憲卻沒有什麼同情心,道:「當初嫁到宮裡來,也是她自己同意了的。我聽太皇太后說,她老人家還曾和東陽郡主說過這件事,但東陽郡主並沒有把太皇太后的話放在心上。他們家當時太急著和趙翌聯姻了。」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白愫道,「當時韓家的日子不好過,走到哪裡都排在最後,有這樣的機會,他們家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的。」   說到這裡,姜憲就問起簡王世子來:「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從前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包養戲子,放蕩不羈,完全顛覆了姜憲對他的印象。   「還能是怎樣?」白愫嘆道,「簡王爺太慣著這個兒子了,加上他不怎麼管內宅的事,簡王世子又一直養在內宅,就變成這樣了唄!」   之後姜憲又問起京城其他功勳之家的事來。   兩人說了一下午八卦,晚上在潭柘寺留了一宿,第二天才坐著馬車慢悠悠地回了京城。   轉眼間就到了四月初八的浴佛節。   吳輔成給慎哥兒放了三天的假,慎哥兒先去宮裡給太皇太后請了安才回長公主府。   姜憲、白愫、石氏等人約好了一起去潭柘寺禮佛。   潭柘寺的主持高興極了。   如今朝廷南下,京城裡身份最高的外命婦就是姜憲了,姜憲在浴佛節時能來潭柘寺,潭柘寺就有了和很多寺廟一爭高下的資格。   潭柘寺在那天清了場,專程接待姜憲等人。   李謙也陪著姜憲去了潭柘寺。   等他們從寺廟回來,看到了柳籬。   李謙訝然:「你怎麼會過來?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什麼事也沒有!」柳籬苦笑,道,「三月初的時候,李大人去了趟泰山,給慎哥兒求了道平安符,非要我趕在今天送過來不可。我只好算著時間進了京來。」說著,拿出一個紫檀木的匣子遞給了李謙,「說是得慎哥兒自己親手打開,親手戴上才好。」   李謙忙讓人去請了慎哥兒過來,並在外院招待了柳籬。   姜憲聽到這個消息後沉默了良久,慎哥兒回來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看慎哥兒掛在腰間的裝了平安符的小香囊。   慎哥兒道:「娘,您怎麼了?看上去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姜憲聞言就長嘆了一口氣。   立場不同,看事情也就不同了。   站在她的立場,李長青對不起她。可站在李長青的立場,她又何嘗對得起李長青?   趙翌那樣羞辱她,她都能釋然,為何就不能原諒李長青呢?   可能是因為他是李謙的父親,對她又一直像女兒般的疼愛。不,李長青對她甚至比對李冬至還要好!所以事情暴露出來後,她才更加難以接受吧?   姜憲輕輕地幫兒子整了整衣襟,笑道:「那小香囊可是你祖父親自給你去泰山求的,你可不要弄丟了,辜負了你祖父的一片心意。」   就這樣吧!   前世的事已經過去了,今生畢竟沒有再次發生,再多的愛恨情仇,都不能因為前世的記憶就去片面的做決定。   她既然能原諒趙翌,就應該能原諒李長青!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00章開始   姜憲拋開了前塵往事,心都覺得輕快了不少,看著幫李長青辦事的柳籬也順眼了。   她讓阿吉派了幾個機敏伶俐的小廝服侍柳籬的起居,還叮囑廚房按照柳籬的口味做飯。   柳籬受寵若驚,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得了姜憲的青睞。   不過,能和姜憲搞好關係,卻是他求之不得的。   柳籬在京城停留了幾日,照著李長青的吩咐買了京城的特產,就準備回去了。   李謙親自設宴款待了他。   柳籬在宴上非常恭敬地給李謙斟了一杯酒。   李謙有些意外。   柳籬雖是他父親的幕僚,但是身份被揭穿之後,又與其他的幕僚有些不同。   其他的幕僚多是依東家的意思行事,可柳籬,卻像是要報答李長青的恩情一樣,並不在乎自己的得失,甚至不在乎得罪李謙這個李家未來的掌權人,一心一意地為李家打算、籌劃,全心全意地幫著李長青處理不管是來自內宅的還是來自朝廷的事務。   李謙有時候雖然煩他多管閒事,卻又不得不承認他出的主意都是對李家最有利的。   柳籬大約也看出了李謙對他的不滿,他對李謙也就是個面子情,並不積極主動地靠近李謙。   像這樣的恭維李謙,還是第一次。   柳籬看著李謙意外的表情不由笑著搖了搖頭,自顧自地坐下來喝了口酒,吃了兩粒花生米,這才慢慢地道:「我敬你這杯酒,是代天下的黎民百姓敬的,你能這樣站出來主持大局,不管能幹多久,我都敬你是條漢子!」   李謙沒有說話,輕輕地呷了一口酒,尋思著柳籬這段時間應該沒少打聽他的事,不然也不會對他說這樣的話了。   自他進京之後,開始的時候是整頓京衛,之後就是督促著他治下的府衙重新丈量土地,無主之地歸公所有,誰開荒就由誰得,若是流民,還可以根據自己開荒的土地在當地府衙入藉,並強行減少了稅賦,懲治貪墨。   這些事去年過年封印的時候才完成,能不能收到好效果,就看今年的春耕了。   他也因此這幾天格外的忙碌,天天和布政司的那些文人打嘴仗官司,茶水都不知道灌了多少。   「不過是覺得防衛固然重要,可若是人心不齊,再強的衛所也還是無濟於事。」李謙淺淺地道,「還是儘早恢復生產。讓百姓都能夠安居樂業了,自然就不會想著走了,賦稅能收上來,朝廷的日子也就慢慢地能過好了。」   柳籬卻不相信朝廷。   他猶豫了片刻,道:「你做的這些事汪幾道等人都知道嗎?」   「他們不必知道。」李謙抿了抿嘴,目光清冷,透著寒意,「江南富庶,名人輩出,涇陽書院,錢塘書院,杭州書院……都是子弟如雲。汪幾道忙著和趙嘯明爭暗鬥還來不及,我們就不要驚動他們了。」   言下之意,汪幾道等人去了江南能不能站得住腳跟還是兩碼事,現在正是爭權奪利定乾坤的時候,他不如就先斬後奏好了,用不著和汪幾道等人商量。   或者是,已經不屑和汪幾道等人商量了?   柳籬在心裡暗自琢磨著,卻不得不承認,李謙的想法和他不謀而合,甚至李謙根本不用他提點,就已經開始這樣做了,而且比他想的還要做得更好。   他不禁頷首而笑,道:「之前你爹還很擔心你,日日夜夜在家裡抓頭髮,想著怎麼能幫你一把才好。去泰山求佛,主要還是為了王爺。現在看來,老爺和我都是杞人憂天了。王爺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那就好!」   若是今年的春耕一切都很順利,等到秋收的時候,李謙的名聲就會更上一層樓。再過兩三年,北方的百姓就只知道臨潼王李謙而不知皇帝趙璽了。   這正是他送給李長青的一計。   柳籬笑道:「我知道回去該怎麼跟大人說了。王爺這邊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只管跟大人開口就是了。」   李謙笑道:「這不就是我爹一直以來的期盼嗎?你放心,有事肯定會向你們求助的。」   說到這裡,柳籬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他問李謙:「李麟離開京城的時候,可曾跟你說過什麼?」   李麟來京城的事李家諸人都不知道,還是過年的時候看著李麟一家三口沒有過來給李長青等人拜年,他們才知道李麟去了京城。因李謙在京城,李家的人倒也沒有多想。誰知道三月初李麟從京城回到太原,收拾收拾東西,跟李長青說了一聲,一家三口就直接去了金陵,就連高伏玉和高妙華,也嚇了一大跳。   高伏玉還專程去拜訪了李長青,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李長青也懵懵懂懂的說不清楚,只知道李麟不想繼續在太原呆下去了,想去金陵做生意,他把李麟教訓了一頓,可李麟什麼都沒有說,當時看著像是妥協了,卻沒想到他會突然就離開了太原。   高伏玉氣得不得了,可能又想到了什麼,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和李長青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   柳籬啟程來京城的時候,聽說高妙華也準備去金陵。   李謙聽了直皺眉,道:「他壓根就沒有和我告辭。只讓個小廝來跟我說了一聲。我當時正和順天府的幾個人在說春耕的事,等我說完事,那小廝早已經走了,說是李麟準備那天就回太原。我一看時辰,距離他們啟程的時間已經過去快兩個時辰了。我那天正巧又有點事,想著就算是此時追過去也追不上了,就算了。之後差人寫了封信給李麟,託人給他帶了二百兩銀子的程儀。   「他去金陵做生意的事我不知道。若不是柳先生說起,恐怕我還要繼續蒙在鼓裡呢。   「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想到去金陵?   「李家在南邊根本插不上手。他怎麼突然跑去了金陵?他要幹什麼?他難道不明白金陵不是我們李家的地方。他去了不僅沒辦法依靠李家,而且還會因為李家在北方的勢力而被有心人利用或排擠?   「這都是誰給他出的主意啊?」   柳籬素來不太待見李麟,覺得這個人就是典型的吃了甘蔗還說甘蔗不甜的白眼狼。他如果能主動和李家疏遠,那就再好不過了。但他就這樣靜悄悄的去了金陵,不太像他平時的做派,柳籬怕他是在玩花樣,有點擔心他的行蹤。   「誰給他出的主意不知道!」柳籬笑道,「他把妻兒都帶去了金陵,肯定早有了長遠打算是真!」   ※   今天的更新!   不知不覺寫到了一千章。   謝謝親們一直以來的支持。   恐怕以後不會寫這麼長的篇幅了。   不過也是沒辦法,劇情的需要。   再次謝謝大家! 第1001章滄海   不過是想脫離李家自立門戶罷了!   李謙沉默良久,道:「既然他不願意留在太原,那就隨他吧!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別人說起來,他總歸是我兄弟,但願他越來越好!」   柳籬笑道:「大人也是這個意思。不過,李麟這麼多年一直受李府的庇護,未必真的就能自立門戶。大人的意思,別被人利用了才好。」   「就算是被人利用了,那也是他的選擇。」李謙道,「他也是做父親的人了,總不能一輩子都活在我爹的羽翼之下吧!」   柳籬不再說什麼。   兩人閒聊了半天,李謙親自送了柳籬離京。   過了夏天,就是中秋節了。   姜憲忙著送節禮,特意從庫房裡給李長青選了一對三尺高大紅珊瑚的擺件。   李謙看著直笑,道:「你這是要幹什麼呢?」   「投其所好唄!」姜憲笑道,「公公最好面子,這對珊瑚是太皇太后的珍藏,我拿了一對汝窯的小梅瓶才換來的。重陽節的時候擺在廳堂裡最好不過了。」   李謙想著這是姜憲的一片心意,而且他爹也的確喜歡姜憲這個兒媳婦給他送東西。他也就不去管了。不過,他一直惦記著姜憲說的那個夢,可查來查去,也沒有查到與這個夢有關的事。   他不知道姜憲是真的莫名做了這個夢被嚇著了,還是有些話不好直說,在暗示他什麼!   李謙想找個機會問問姜憲,偏偏大同那邊又和韃子打了起來,這是他做京城守備之後遇到的第一次韃子入侵,加之馬上就要秋收了,這一仗無論如何都要打贏才是。他沒等中秋節就去了大同督戰。   姜憲正好陪著太皇太后過中秋節。   太皇太后看著圍著圓桌跑來跑去的慎哥兒和止哥兒,樂得合不攏嘴,悄悄地給了他倆和念慈、懷慈兩兄弟一人一個裝滿了金豆子的荷包,還念起大妞兒:「也不知道回去之後習慣不習慣?聽說甘州的風沙很大。那孩子從小就養得精細,可別因此生了病才好。」   念慈忙道:「太皇太后您老人家別擔心,大妞一切都好。他外祖父還給她取了個正式的名字,叫李悅,說是大妞兒如重獲新生,從此以後太太平平,高高興興,再無波瀾。」   太皇太后聞言呵呵直笑,道:「這名字取得好。」然後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對白愫道:「這孩子倒有心,大妞兒的什麼事都瞞不過他。」   白愫笑道:「大妞從小就和他在一起長大的,他們倆就像一母同胞的兄妹,大妞回去的時候,這孩子不知道有多傷心呢!李二爺派人來給我們家送節禮的時候,還帶了一封書信過來,我看著這孩子天天念叨著大妞,就讓他給我讀的信。」   太皇太后聽了十分的感慨,摸了摸念慈的頭道:「這孩子,一眨眼都會識文斷字了!」   曹太后被逼還政的事,好像就發生在昨天。   只是今天是八月十五,萬家團聚的日子,這話說出來不免讓人掃興。   太皇太后就拿了葡萄遞給幾個孩子,道:「吃瓜果,吃瓜果。」   止哥兒的妹妹桃桃膽子小,只敢扶著乳娘的手在炕上走,懷慈比桃桃大,又是男孩子,已經可以丟開乳娘的手自己走了,見狀就跌跌撞撞地往太皇太后懷裡撲,要去拿葡萄。   大家都笑得不行。   念慈就很溫柔地抱了弟弟,拿了葡萄給懷慈吃。   太皇太妃笑道:「我記得承恩公進宮的時候還曾和先帝為一塊柿餅打過一架。可你們看念慈,這孩子的脾氣倒像清惠。」   石氏站在炕邊看著桃桃,怕她掉下來,聽了笑道:「以後也不知道誰家的姑娘有福氣給清蕙做兒媳婦!」   白愫赧然地笑。   眾人擁著太皇太后去了院子裡賞月。   姜憲就提議重陽節的時候去她在小湯山的別院玩:「那裡好歹也是個小山坡,也算是爬了山。」   「行!」太皇太后也不想老在宮裡呆著,要不是朝廷這兩年缺銀子,萬壽山那邊自被韃子毀了之後就沒再重建,她都想去萬壽山住了。   太皇太妃也很感興趣。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不過,還沒有等他們從小湯山回來,大同的捷報就傳到了京城。   太皇太后和姜憲都非常的高興。   或者真是應了那句天時地利人和,到了十月,戶部的帳冊出來了,今年雖然減了稅賦,可年景好,風調雨順,是個豐收年,稅收反而和去年一樣,還有地方的官員寫了摺子上來,不知道是要巴結李謙還是真覺得好,想學著李謙在西安的時候用過的辦法,利用冬閒的時候修浚河道。   李謙和曹宣商量了半天,挑了幾個地方做試點,如果好,明年再大範圍的推廣。   忙起來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一眨眼的功夫,又到了春節。   這是姜憲和李謙到京城後過的第二個春節,京城的物價已經降了下來,一般的人家都有錢買斤把豬肉回去包餃子,元宵節的燈會因此特別的熱鬧。   李謙和姜憲決定像去年一樣,帶著孩子們去逛燈會。不過,今年逛燈會的人又多了一家——金宵的妻子魏氏帶了長子回娘家探望安國公府的太夫人。   太皇太后知道後想著當初這樁婚事的媒人是姜憲,就抬舉魏氏,在宮裡召見了她。   魏氏如今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卻和剛出嫁的時候沒什麼區別。   太皇太后不免有些忌妒,私底下和太皇太妃道:「你說保寧怎麼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也連著生三個兒子呢?」   太皇太妃抿了嘴笑,道:「您這也太貪心了!有誰像保寧這麼有福氣,兒子聰明又健康,夫婿一表人才又能幹。你小心犯了貪念!」   「呸!」太皇太后笑道,「大過年的,怎麼能說這話。」說完,不由和太皇太妃感慨起來,「我記得安國公府的太夫人比我還小兩、三歲的樣子,怎麼說不行就突然不行了呢?」   人上了年紀,就特別聽不得喪事。魏氏千裡迢迢地趕回來探望祖母,就是因為安國公太夫人已臥病多時,據說挺不過夏天了。   太皇太妃想著那安國公太夫人自嫁人之後就從來沒有過過一天的安生日子,不禁也為她傷心。   兩人就決定過了節後每逢初一、十五開始吃齋。   姜憲覺得兩位老人家年事已高,吃齋畢竟有傷身體,勸了幾次,但兩人主意已定,任她怎麼說都沒有用。   三月初三那天,安國公府太夫人病逝了。   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不免都落了淚。原來的那些恩怨也清了,太皇太后讓印霞送了一對太皇太妃親手寫的輓聯過去。   魏氏磕頭謝了恩。   知道安國公府大勢已去,娘家再也沒有能支起這個家的人。   為了不捲入娘家的那些紛爭裡去,她給祖母守了頭七就帶著孩子啟程回了宣府。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02章兩年   太皇太后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心情不好。   姜憲和白愫少不得要常進宮去陪伴。   好在是也不是完全沒有歡喜的事。   過了端午節,左家派人來報喜,說是李冬至於四月二十八生了次子。   姜憲自然是很高興,準備了很多禮物派阿吉送了過去,郭氏甚至特意發了封信來,說起何夫人的歡喜。   李謙這邊的事情也很順當。   因去年的那些政令都有了好結果,今年他借了都察院的名義派人四處巡查,要求各地府衙必須按照他的要求徵收賦稅,不得多徵或是少徵。   等到了夏天,江南那邊暴雨連連,嘉興、湖州、淞江都受了災,一時間糧價飛漲,逃難的人到處都是,反倒是北方因各地官員都怕被李謙揪了典型,成了殺雞儆猴裡那隻被殺的「雞」,因此個個都戰戰兢兢的,不敢有絲毫的馬虎,不僅又是個豐收年,各地還很安定,就連匪患都不多,百姓們都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和江南的喧囂完全不一樣。惹得很多江南商賈跑到陝西等地買糧。   皇城根下的百姓向來就喜歡議論議論朝政,不多時,酒樓茶館就編出許多的段子來,講李謙怎樣會治理朝政,朝廷南下之後繼續沒糧吃,如今求著李謙南下,拜相入閣,要讓李謙來做閣老。還有些則編出什麼朝廷不過是在金陵設了一個行宮,如今江南不太平,皇上、太后和那些朝中顯貴們馬上就都要回京城來了。   百結和情客聽了笑得不行,回來講給姜憲聽。   姜憲又講給白愫、石氏等人聽。   白愫少見的有些幸災樂禍,道:「活該!當初我們家國公爺就勸汪幾道等人不要輕易南下,結果他們不聽,現在好了,這是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在幫我們呢!」   她這話說了沒幾天,福建和兩廣就有大量的倭寇上岸搶掠,趙嘯從金陵緊急趕往福州抗倭。但由於福建和兩廣這些年來都以趙嘯馬首是瞻,他人在金陵,好些將領沒有得到指令,應對起倭寇來不免有些畏手畏腳的,以至於福建和兩廣有很多地縣州失守,戰火一時間波及到五十幾個縣,六、七個州府,百姓死傷無法估算。   靖海侯府還從來沒有面對過這樣的敗仗。   趙嘯回到福建後立刻重整山河,到了十一月,各地的戰亂都陸續平息下來,可很多地方也已十室九空,死去的人活不過來,活著的人傷心欲絕,白紙紛飛,新墳遍地,十分的蕭條。趙嘯又捉到幾家與倭寇勾結的大商賈,請了朝廷的旨意,全部收沒家產不說,或是流放千裡,或是抄家問斬。有那不服的,從福建徒步至金陵喊冤,寫了血書掛在城牆上,全家碰死在衙門前,局面一直亂糟糟的。   幾大書院的士子又紛紛上書,有人覺得亂世當用重典,有人卻覺得趙嘯兇狠暴烈,不宜為官,還有人則說趙嘯是在打擊異己,想獨掌海上貿易。   直到次年的五月,趙嘯才勉強穩住了局面。   老天爺卻好像格外的垂青李謙。這兩年北方風調雨順,慶格爾泰屢戰屢敗,不知道是誰提醒了他,他突然改變策略,派了人來和李謙和談,要求開放榆州和大同兩處的邊市,彼此和平共處,永不再戰。   李謙覺得這樣也不錯,寫了奏摺給趙璽,希望朝廷能同意和慶格爾泰籤署議和協議。   汪幾道這兩年被趙嘯折騰的有氣沒地方撒,接到了李謙的奏摺冷笑連連,道:「歷朝歷代,哪份協議是遵守了的?!他是不是這幾年在北方呼風喚雨的,就自以為天下第一,不知道輕重了?!」   李瑤和左以明都沒有說話。   因為朝廷上的事,兩人和汪幾道幾乎是公然撕破了臉。   已經十三歲的趙璽還沒有親政,但已感覺到了這種局面的微妙,並不想打破這種平衡,有時候幫著汪幾道說話,有時候幫著李瑤說話。   此時他靜靜地聽著,覺得還不是自己說話的時候。   汪幾道見了就越發的囂張,冷笑道:「我聽那些去北方的商賈說,過了長江,除了路引,還要拿到京城守備發的過境文書,不然就不能在北方隨意走動,更不要說經商了。他李謙這是要做什麼?想做那無冕之王不成?」   這件事趙璽也聽說了。   他不安地欠了欠身。   從前他最信任的人就是李謙,可這幾年來李謙對他卻不如趙嘯恭敬,也不像趙嘯那樣親暱,他心中隱隱有些忐忑,怕時間長了,李謙想自立為王。   他看了左以明一眼。   左以明一直觀察著趙璽的舉動,見狀雖然看上去不慌不忙的,實則心裡已有點惴惴,道:「汪大人這是又要亂扣帽子了!前些日子還說靖海侯想一家獨大,這幾日又說臨潼王要做無冕之王。也不知道兩位肱骨之臣要怎樣討好我們的汪閣老,汪閣老才不會在皇上面前隨意攻訐他們?也難怪我聽別人說,北方的官員到了江南,不去拜訪汪閣老就做不成事。恐怕在北方的官員心目中,不給汪閣老府邸遞帖子,就算是白來了一趟金陵了!」   言下之意,是指汪幾道貪墨。   他還從來沒有這樣直白地指責過汪幾道。   汪幾道氣得臉色通紅。   趙璽也聽說過這個傳言。   說是汪幾道家的門房是按著官品收紅包的,若是紅包的數額不對,是不給遞帖子的。   他有點想換了汪幾道。   卻沒有合適的人選。   他看了李瑤一眼。   李瑤這個人有本事,也會處理關係,就是有時候脾氣太硬,若是讓他當了首輔,只怕自己指使不動。   趙嘯倒是好,力挽狂瀾,可就是身份不好,是皇室宗親,又是以功勳子弟的身份出仕的,沒辦法做閣老。   左以明他從前也考慮過,但左家和李家是姻親……他總覺得不放心。   不過,這些他都可以慢慢考慮,反正都是他親政以後的事了。   想到這裡,他就想起趙嘯昨天進宮和他說的話。   皇上是否能親政,最主要的是看是否成了親。   成了親,就是大人了,就可以提親政的事了。   但娶誰,就成了很要緊的事。   韓同心雖然不是攝政的太后,卻時不時地鬧上一場,插手朝政,和蔡如意一起吃喝玩樂,逍遙得很,從來不曾提過他的親事。   他懷疑韓同心和曹太后打著一樣的主意,並不想讓他成親,這樣就可以拖著不還政給他。   趙璽也曾懷疑過趙嘯跟他說起這件事的初衷。他甚至開玩笑地道:「若是侯爺有合適的人選,不妨和簡王商量商量。」   這兩年還好有簡王約束著韓同心,不然韓同心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少的笑話。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03章盼著   誰知道趙嘯卻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   不僅如此,他還很委婉地對趙璽道:「皇上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卻素來持重穩沉,臣看了很是欣慰,就盼著皇上親政之後領著臣等收拾亂局,重振河山。有些事,臣不說,皇上心裡也應該明白。北人直率坦蕩,南人卻千迴百轉,說的未必就是心裡想的,皇上要想在南邊站住腳,需要下很多的功夫。皇上的婚事,既關係到後宮的安穩,也關係到朝廷社稷,臣擔心皇上,這才多嘴說了一句。還請皇上不要責怪才是!我並沒有什麼人選,只是想著先帝早早就去了,很多該安排的事都沒能安排上,皇上一個人,若是能有個人相伴,皇上歡喜,臣等也高興。」   趙璽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為他著想的話,他頓時心中一暖,忍不住道:「若是還在宮裡時,這件事還可以和太皇太后商量商量……」   如今他孤家寡人的,難道還讓他去跟韓同心討著要成親不成?   落在那些有心人眼裡,十之八九會覺得他這是要親政!   韓同心知道了,還不得鬧個天翻地覆啊!   趙嘯聞言沉思了片刻,道:「若是皇上信得過我,不如讓我去跟簡王說說如何?」   趙璽面露感激之情。   趙嘯就抽了個時間去拜訪了簡王。   簡王知道他的來意之後非常的驚訝,道:「皇上今年才虛歲十三,用不著這麼早成親吧?怎麼也要等到皇上十六歲。這親事,慢慢看著就是了!」   趙嘯無功而返。   趙璽卻在心裡算著他什麼時候才能成親。   阿福則在私底下嘀咕:「皇上的婚事又不僅僅只是為了開枝散葉,簡王這麼說,是不想皇上早點成親吧?不然皇上親政了,還有他簡王什麼事?你們是不知道,我聽說那簡王世子到了江南之後就沉醉溫柔鄉裡樂不思蜀了,還和江南一些名士爭風吃醋,名聲壞到了極點。大家不過都是看在簡王的份上,當不知道罷了。不說別的了,我們皇上親政了,就容不得簡王世子這樣胡鬧。皇上的婚事,簡王自然是能拖一天是一天。說不定等到皇上十六歲的時候,他又說皇上年紀還小,要等到及冠呢!」   自有人把這話傳到趙璽的耳朵裡。   趙璽思來想去,還真覺得很有道理。   他偷偷地找了個女官去探韓同心的口氣。   韓同心壓根就沒有想過趙璽的親事,在她看來,趙璽還小,最少也要等到十五、六歲了才應該說親,而且趙璽是皇上,看中了什麼樣的女人娶不來,根本不用著急。但那女官的話提醒了她,她仔細想想,自己和趙璽畢竟沒有什麼血緣關係,現在趙璽不能親政,自然要聽她的,等到趙璽親政了,她未必就能管得住這個兒子。   她想到家裡的幾個侄女,隨口就說了句「皇上就算是要娶妻,那也應該從韓家的女兒裡面挑一個才是」。   那女官笑盈盈地應「是」,把韓家的閨女狠狠地誇了一頓,直到韓同心面露笑意,這才長籲一口氣退了下去,思忖著,還好今天蔡如意不在宮裡,如果蔡如意在宮裡,只怕早就識破了她的心思。   想到這裡,那女官站在院子裡發了會兒呆。   那蔡如意也是個奇人,一年四季帶著兒子住在太后的行宮裡,就連靖海侯人在金陵時也不回去和自己的丈夫聚一聚,那趙建童也不小了,她也不讓兒子避避嫌,這行宮裡的女人一輩子就在這塊方寸之地討生活,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小心思,這若是鬧出什麼醜事醜聞來了,孀居的太后的名聲也會跟著受損,太后怎麼就不想想這其中的厲害呢?   不過,如果太后知道這麼想,也許就不會被蔡如意牽著鼻子走,蔡如意說什麼是什麼了!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背著人悄悄地去回了趙璽。   趙璽聽了差點沒忍住把手邊的茶盅給掃到地上去。   韓家幾個姑娘裡除了最小的七小姐是嫡出,其她的都是庶出。而這位七小姐今年才五歲。   難道讓他去娶一個比自己小九歲的小姑娘?   那內宮的事務豈不是還繼續掌握在韓同心的手裡?   說不定這正是韓同心的目的!   或者是讓他娶個韓家旁支的嫡女?   念頭閃過,他氣得臉色發青。   他是正正經經的皇家貴胄,韓家算什麼東西?要不是娶了東陽郡主,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的角落裡刨土吃呢?什麼時候輪到韓家來挑剔他了?父皇怎麼就沒有娶嘉南郡主呢?   如果是他,就算是先斬後奏,也要想辦法把嘉南郡主娶到手。   鎮國公府姜家才是真正的功勳貴族。   韓家算什麼?   可如今形勢就是比他強。韓家確能主宰他的婚事!   他在寢宮裡來來回回地走著,指甲都要把手掌摳出血來,心情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第二天大朝會之後,趙璽留了趙嘯閒話。   等到身邊的人都退了下去,他一把抓住了趙嘯的手,哀求道:「侯爺救我!」   趙嘯嚇了一大跳。   宮中他早就布下了耳目,趙璽這邊一有動靜他就會得到消息。可他昨天晚上並沒有得到什麼消息。   還好趙璽怕被韓同心的人聽見,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接把韓同心的話告訴了趙嘯,並恨恨地道:「韓家的姑娘暴厲無德,我怎麼能娶韓家的姑娘為妻!這件事,侯爺一定要幫我!」   皇上的婚事,誰又能忍得住不去擺布?   趙嘯不像汪幾道等人,汪幾道等人經歷過遼王奪位之事,心裡總隱隱覺得,如果當初不是他們這些人,趙璽不可能做皇帝,加之那時趙璽還小,形象狼狽,登基之後又一直被韓同心壓著不敢動彈,在汪幾道等人心目中,就覺得趙璽還小,對待趙璽時說話行事雖不出錯,卻少了幾分真心的恭敬。趙嘯是朝廷南下之後才開始和趙璽接觸,自然會小心翼翼地觀察、揣摩趙璽的為人。他知道趙璽不僅敏感多疑,而且還涼薄狠毒,因此他不管做什麼,都是以一個忠心耿耿的臣子姿態出現在趙璽的面前。   好比這次趙璽的婚事,他明明知道簡王等人都還沒有考慮,卻在這個時候提了出來,就是想打簡王等人一個措手不及,好得到趙璽的信任,讓趙璽娶一個對他有利的妻子。   他心裡樂開了花,面上卻佯裝出副為難的樣子,猶豫道:「不是臣不願意為皇上分憂,而是臣真的沒有什麼好的人選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04章博弈   趙璽眼神一黯。   趙嘯此時才壓低了聲音道:「皇上,我覺得涇陽書院的人,是個很好的選擇。」   趙璽心中一熱,眼神也跟著灼熱起來。   他當初同意朝廷南遷,就是為了擺脫北方功勳世家的影響。立國已久,能活下來的不是像姜鎮元那樣老奸巨滑之人,就是像簡王那樣墨守成規之人。他想早日親政,就必須藉助外力。   從前他最看好的是李謙。   可自從姜憲離京之後,他就知道李謙不可能進京了。   思前想後,他最終還是決定遷都金陵,搏他一搏。   結果來了個趙嘯。   可見樹挪死,人挪活,老話說得很有道理。   而他想得到朝臣們的支持,就需要得到江南士子的支持。   江南士子又以涇陽書院為主。   若是他能娶個家中有長輩是涇陽書院發起人之一的女人為後,就可以通過聯姻得到涇陽書院的支持,從而得到江南士子的認可了。   「侯爺此話怎講?」趙璽語氣中透著沒能掩飾的急切。   趙嘯在心裡微微一笑,這才把聲音又壓低了幾分,道:「涇陽書院當初是顧家主辦的,後來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教習的先生就滿足不了涇陽書院的需求了。顧老先生就出面邀請江南世代詩書禮儀傳家的、曾經做過朝廷命官後致仕在家的人出任涇陽書院的講習……」他把涇陽書院的來歷和與江南各大家族之間的關係給趙璽講了一遍,最後道:「如今四大家裡,金華陳家因左家的關係最弱,顧家獨樹一幟,雖然之後沒有再參與書院之事,卻依舊受書院眾人的敬重,可以影響書院的事務。   「照我看來,可以求娶金華陳家的女子。   「若是不行,就求娶松江王家的女子。   「松江王家的子弟這幾年一直想找門道出仕,雖有人引薦,卻苦於引薦者身份都不高,他們家不願意隨意踏出這一步,被人看輕,一直沒有動靜。若是求娶他們家的女子,應該有很大機會。」   至於金華陳家,趙嘯沒有說。   但倆人都知道。   金華陳家人丁不旺,掌權的陳遂兩個兒子都病逝了,三個孫子大的十七歲,小的才五歲,倒是幾個孫女據說相貌人品都很是出眾,陳遂有意和江南其他大族聯姻,扶持三個孫子。因而未必願意和皇家聯姻。反而是王家人丁興旺,姑娘家也多,更有把握一些。至於顧家之類的,他們就別想了。   顧家肯定是不會答應做外戚的。   趙璽道:「侯爺認識涇陽書院的人?」   「不認識!」趙嘯苦笑道,「可不管怎樣,總得去試試。我也不要我這張老臉了,碰壁就碰壁吧,只要能有個好結果就成!」   靖海侯是誰啊?   割據一方的霸主!   鎮守福建的公卿!   手握重兵的將帥!   不知道多少人想見他一面都求之無門,現在為了他,居然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臉。   趙璽瞬間被感動了。   他喊了聲「愛卿」,眼淚都快落下來了。   趙嘯忙道:「當不得皇上如此垂愛。皇上若是信得過我,那我就去試探試探那兩家的口氣了。」   趙璽連連點頭,親自送趙嘯出了書房。   可沒幾天,阿福悄悄地告訴他:「靖海侯靠不住。我聽韓太后那邊的人說,趙建童要娶王家的姑娘了。蔡氏高興得不得了,剛剛還在和太后討論下聘的事。」   趙璽愕然。   憤怒之後,心中一片茫然。   他激動之下給太皇太后寫了一封信。   只是這封信還沒有送出去,就聽說趙嘯倆口子吵架的消息。   趙璽更加驚訝了。   到了趙嘯和蔡如意這個份上,夫妻之間已經不僅僅是夫妻,更多的是利益相關的合夥。就算是趙嘯在外面養外室,把外室的兒子領回來,也不值得吵架。除非是要換立世子……   趙璽忙讓人去打聽。   這才知道,原來趙嘯好不容易搭上了顧家的人,認識了陳遂。幾次接觸之後,趙嘯委婉地表示了聯姻之事。陳遂果然沒有答應,可他也不願意得罪趙嘯和趙璽,想了想,推薦了王家的家主和趙嘯認識,並說服王家和趙璽聯姻。   這原本是件大好事。不曾想被蔡如意知道後,蔡如意想到兒子年紀也不小了,勉強能說親了,若是能和江南大族聯姻,對兒子的世子之位也有好處。她背著趙嘯派了媒人去王家說媒,王家原本只準備嫁一個姑娘,而且這個姑娘還嫁得有些勉強和委屈,蔡如意派人來說親,王家的人商量了半天,覺得與其和趙璽聯姻,牽扯到皇室的爭鬥中去,不如和趙嘯聯姻。因而也揣著是明白裝糊塗,說家裡只有一個適齡的姑娘,當初和趙嘯說定的也是嫁這個姑娘,難得靖海侯夫人親自過問,想必很滿意這門親事。然後把姑娘的生庚八字交給了媒婆。   言下之意,我反正只答應嫁一個姑娘,至於嫁給誰,你們倆口子商量好了就行。   趙嘯盯著這件事,打了個盹,就被蔡如意劫了胡,他勃然大怒,王家姑娘的生庚八字還沒有拿出來,就被趙嘯搶了去。   倆口子不管不顧地當著眾人的面吵了起來。   當時在場的人太多,這消息才傳了出來。但至於為什麼吵架,卻沒有人敢多說。   趙璽氣得發抖,又內疚冤枉了趙嘯,想著還好因為韓同心不喜歡太皇太后,他沒敢立刻就把信送出去,不然人家趙嘯幫了他,他還在太皇太后面前說趙嘯的壞話,那可就太對不住趙嘯了。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趙璽吩咐來給他回話的,想了想,忍不住問,「太后知道了這件事怎麼說?」   那人小心翼翼地道:「太后說,那王家姑娘和皇上同歲,怕是八字不合。」   也就是說,韓同心支持蔡如意,覺得趙建童更有資格娶王家姑娘。   他就只配韓家的那些破落戶!   趙璽的臉煞白煞白的,半天都沒有說話。   趙嘯則很愧疚,來向趙璽請罪。   說這麼一鬧,不管是趙建童還是趙璽,現在都不好娶王家姑娘,怕不知情的傳出兄弟奪妻之事,壞了兩人的名聲,也壞了王家姑娘的名聲,王家姑娘就是嫁到宮裡來,也沒辦法母儀天下。   他疲憊地道:「皇上的婚事最好是緩一緩。等這風波過去了再說。」   「真是娶妻不賢,家門不幸啊!」他喃喃地感嘆。   趙嘯聲音雖小,趙璽卻聽了個明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05章暫緩   趙璽眼睛一轉,想起宮裡的那些傳言。   看樣子趙嘯和蔡如意之間也有很多的矛盾啊!   等趙嘯走後,他迫不及待地叫來了阿福,讓他去打聽趙嘯的事。   蔡如意曾經打死過趙嘯懷孕的通房不說,還曾經將趙嘯身邊兩個喜歡挑事的婢女賣到了青樓,讓青樓裡打著「貼身服侍靖海侯」的名聲讓兩個婢女接客,青樓的老闆不敢,悄悄地把兩個女子送還給了靖海侯府,這兩個女子後來不知去向。   但從此之後,蔡如意就開始留宿宮中,與韓同心做伴。   也許,他可以利用利用兩人的關係!   趙璽在心裡琢磨著,還沒有想好怎麼利用趙嘯和蔡如意的矛盾,就被韓同心叫了過去。   韓同心朝著他就是一頓喝斥:「我們這樣的人家,是素來不和讀書人家聯姻的,你不是不知道的!怎麼還打起江南大家族的主意來?還連累著阿童的婚事也泡了湯。我跟你在這裡說清楚了,你的婚事,自有我和簡王做主,容不得你有半分的馬虎。王家姑娘的事這次就算了,如果還有下次,你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你侍母不孝,就算你是皇上,也一樣是不行的。皇室宗親裡雖然人丁凋落,可若是要選個人出來做皇帝,也不是沒有人選的。你好自為知吧!」   趙璽木木地聽著,都不知道從何反駁。   反正他只要不如韓同心的意,韓同心就這樣的威脅他。   他雖然知道到了今天這一步,韓同心最多也只能說說而已,想換個人做皇帝,這其中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不是韓同心一個人說了算的,可他心裡還是覺得害怕、委屈和憤怒。   如果他的親生母親還活著,怎麼會允許韓同心這樣的羞辱他?   如果嘉南郡主在這裡多好啊,韓同心根本不敢說這樣的話。   先帝怎麼就沒有娶嘉南郡主為妻呢!   趙璽痛苦地想著。   出了大殿,卻看見了趙建童。   他正和一個明眸皓齒的小宮女在說話,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那小宮女的笑意簡直要從眼神裡流淌出來了,燦爛的像那夏日的太陽。   趙璽覺得刺眼。走過去的時候目不斜視地昂著頭。   趙建童低頭向他行禮。   他突然想到趙建童是趙嘯的長子,以後會接掌靖海侯府。   現在朝廷在南方的兵力全靠靖海侯府,若是他和趙建童翻了臉,未必是件划算的事。   趙璽停下腳步,回頭微微地向他點了點頭,眼角的餘光卻不由自主地瞥了那小宮女一眼。   那小宮女抖得像個鵪鶉,哪裡還有半點剛才的明豔。   他就這麼不討人喜歡?   趙璽想到這小宮女在趙建童面前笑著的樣子,額頭上青筋直冒,他好不容易才壓制住了心底的憤怒,和趙建童寒暄道:「你這是要去做什麼?明天汪大人講《春秋》,你來聽嗎?」   說起來這又是趙璽心底的一根刺。   明明是他的師傅,卻也給趙建童講課。有時候還給趙建童開小課,私底下給他講四書五經。韓同心還為此誇過汪幾道幾位帝師教書仔細,教得好。好像趙建童是韓同心的另一個兒子似的。   趙建童倒沒有想那麼多。   在他看來趙璽也就是個傀儡皇帝,沒有他爹,沒有他們靖海侯府,趙璽早就滾回京城去了。他嘴裡什麼也不說,可態度上卻漸漸地對趙璽有所怠慢。   「明天我不去聽課。」趙建童笑道,「明天我要陪太后娘娘和我娘去雞鳴寺上香。」   實際上是他娘和他爹對峙起來。   她娘約了陳家的女眷明天去廟裡上香,想讓陳家的女眷看看他,盼著能和陳家結親。   至於王家的姑娘,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就算是他娘想娶個王家姑娘回來做兒媳婦,王家也不會答應。   趙璽這還不知道趙建童去雞鳴寺是要做什麼,但他要去聽師傅講課,趙建童卻像個兒子一樣陪著韓同心和蔡如意出去玩……他心裡一樣不好過。趙璽連和趙建童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草草地應付了趙建童幾句就走了。   趙建童也沒有放在心上,去了韓同心那裡。   趙嘯得到消息後撇了撇嘴角。   蔡如意把這個兒子圍得密不透風,就怕兒子和他一條心,以後不幫著她。卻不知道,他也不稀罕這個有什麼事總是向著蔡如意的兒子。   雖然他是長子。   他轉移了話題,問來給他回話的幕僚:「皇上那邊如何了?還在為婚事不高興嗎?」   趙嘯壓根就沒有想讓趙璽娶江南四大家中任何一個家族的姑娘。原本朝中就重文輕武,若是他再給趙璽娶個世代耕讀之家的姑娘,汪幾道等人還不聯合起來把自己給擠兌的沒有地方可站!   他雖然不怕汪幾道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可李謙這兩年在北方發展的太好了,無形間給了他很大的壓力,他希望儘量地把南邊的事務都抓在手裡,不想花更多的精力和汪幾道等人周旋,有些事就要快刀斬亂麻,包括趙璽的婚事——趙璽可以娶個江南世家的女兒,但這個家族必須要和他一條心。   這也是他為什麼會睜隻眼閉隻眼地任由蔡如意鬧騰的原因。   不然憑著蔡如意,怎麼可能把事情給攪黃了?   那幕僚道:「皇上很不高興的樣子,據說這幾天吃得不好,睡得也不香。」   趙嘯微微頷首,道:「你們快點給我找個適合和皇上聯姻的家族出來,皇上的事不能再拖了。」   如果真的讓韓同心反應過來,給趙璽娶了個韓家的姑娘,那可就麻煩了。   至於趙建童的婚事,他道:「皇上成了親之後再給他說親。你把這話也帶給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有皇上挑剩下的,才是他的。」   並不是說趙璽的皇后就是最好的,但他們做臣子的,一定要做出這樣的勢態來。   幕僚恭聲應「是」。   趙建童聽了卻心裡很不舒服。   他今天偷窺到了陳家姑娘,雖然長得不是非常的漂亮,可畢竟是讀書人家養大的,有著「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嫻靜高潔,他很喜歡。   父親這麼說就是不同意他和陳家聯姻了!   可他喜歡,他娘也喜歡……陳家的人明知道他在廟裡,也沒有禁止家裡的姑娘到廟裡的花圃裡散步,可見對這門親事也是不排斥的。   難道為了趙璽,他就得等著嗎?   聽說陳家的姑娘有很多人家上門提親,不過是陳家擇婿標準高,婚事才沒有定下來。   如果等到趙璽成親之後陳家姑娘嫁了呢?   趙建童也有些不甘心。   想著,除了這件事,他以後樣樣都讓著趙璽還不行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06章之外   趙璽可不這麼想。   這還是他第一次想做成一件事,卻偏偏被趙建童從中攪和了。   他很想給趙建童一個教訓,又忌憚趙建童是趙嘯的兒子。   可這件事對松江王家和金華陳家來說,卻像看了一場鬧劇。   王家姑娘的母親知道這婚事暫時擱置下來,長舒了口氣的同時不由後怕地對丈夫道:「萬一皇上真的瞧上了我們家囡囡可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嫁過去不成?」   王父胸有成竹地笑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們家要是真把姑娘嫁過去了,還不得讓人戳斷了脊梁骨啊!這件事我們幾家早就商量好了的。皇上想和我們這幾家聯姻可以,卻不能從涇陽書院裡找。那趙璽又不是什麼明君,到時候別羊肉沒吃到,反惹了一身羶。」   王母是個內宅女人,三從四德學得好,卻不太聽得懂丈夫在說什麼,總而言之女兒不用嫁了,他們也不用被別人說閒話了,這對她就是好消息了。   她高高興興開始給兒女選料衣服料子,做秋衣,準備做秋衣。   王家姑娘過來和母親挑料子,卻把屋裡服侍的全都遣了下去,悄悄地塞了封信給母親,並和母親耳語道:「是姑姑讓人送回來的,還夾了五張五十兩的銀票。」   王母拿過信眼睛一紅,低聲道:「你姑姑都在信裡寫了些什麼?怎麼又送銀票來?上次不是跟她說別管家裡的事了嗎?她自己過得好,別讓我牽掛就行了。」   她這個小姑子和她是閨中蜜友,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後來她嫁到王家來,她的公公看著柳家落沒,正巧顧家的長輩不知道她這小姑訂過娃娃親,想讓她這小姑去顧家做宗婦。她小姑和柳家少爺是青梅竹馬,兩人都是天大的膽子,收拾細軟,居然就這樣私奔了。   王家丟不起這個臉,對外只說她這個小姑病死在了外頭。   她當時不知內情,還為這小姑點了三年的香。直到十年前,她婆婆重病,她小姑這才託人和她聯繫上,並且把當年的事都告訴了她,她這才開始在她婆婆和小姑之間搭線搭橋。五年前,她婆婆去世了。她小姑卻把當她當正經的嫂子,逢年過節,孩子們生辰上學,她都會送了禮過來。   王母心裡過意不去,三年前,她帶著孩子去南昌府見了她小姑一面,孩子們這才知道原來家裡還有位姑姑在太原。   好在是孩子們那時候都大了,口風很嚴,她公公到現在也不知道這個小姑和他們還有來往。   王家姑娘就笑道:「姑姑也沒寫什麼,就是惦記著母親,問問您的身體如何?問大哥的婚事可曾定了日子,她肯定是回不來了,到時候會派表弟和表妹回來恭賀大哥的。」   王母聽了不免嘆氣,道:「不用她回來,我知道她為難。若是被你祖父發現了,恐怕我們都脫不了干係!」   她眼睛不好,如今看那簪花小楷頗為吃力,給小姑的回信,這兩年都由女兒代寫了。   誰知道王家姑娘卻把信住王母懷裡一塞,紅著臉道:「這些事你自己和姑母說去!」說完居然一溜煙地跑了。   王母怎麼看怎麼覺得女兒好像是害羞的樣子。   她不由打開書信仔細地看一遍,這才發現原來小姑在信裡問王家姑娘說了親沒有,若還是沒有定下來,要不要她幫忙。   王母就嘆了口氣。   聽說姑爺如今在給別人家當師爺,江南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若是他們都給女兒選不到一門好夫婿,小姑那裡就更不可能了。   看來只能先謝謝她的好意了。   但她還是忍不住把這幾天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小姑,並道她如今只想快點把女兒嫁出去,讓他們再這麼下去,還不知道要整出什麼妖蛾子來!   柳籬的太太接到娘家嫂子的來信,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蠅子。   她讓小丫鬟請了柳籬回來,把信遞給了柳籬,道:「若真的讓趙璽和江南世家的子女聯了姻可就麻煩了。你快去跟大人說一聲,讓王爺幫著拿個主意吧!」   柳籬也覺得這是件大事,匆匆去見李長青。   李長青看著就罵了幾聲「娘」,道:「快把這件事告訴宗權。我倒不怕皇上和別人聯姻,反正他不是和這個聯姻就會和那個聯姻,不過是在皇上面前多說幾句廢話或是少說兩句的區別。我是怕趙嘯從中作梗,找個對我們家宗權有偏見的人,我們雖不怕他們,可也麻煩不是?」   柳籬點頭,親自去了趟京城。   誰知道李謙已經知道了。   柳籬訝然,笑道:「關心則亂。是我和大人考慮得不周全。」   「那倒不是。」李謙笑道,「是郡主告訴我的。郡主在金陵的行宮那邊有認識的人。」   柳籬不由摸了摸腦袋。   內侍和宮女自成一體,普通的人很難打進去。可若是打進去了,卻總能得到別人得不到的消息。   姜憲在內宮裡長大,那些內侍和宮女都是服侍她的人,可也朝夕相處,比家人還要親近。   柳籬道:「王爺有什麼打算?」   「自然得讓他們和四家大家裡的一家聯姻了!」李謙笑道,「皇上站住了腳,才會覺得金陵好。」   看似在為趙璽考慮,實際上是想把江南大族和趙璽綁在一架馬車上。   有趙嘯、汪幾道、江南大家,還有北方戶籍的官員,那樣的朝廷才熱鬧,趙璽等人才沒有空來管他。   柳籬微微地笑,道:「我明白了!」   不再過問李謙的打算。   他覺得李謙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肯定就會有所安排。   但他回到太原,還是忍不住跟柳太太道:「你跟你嫂嫂說一聲,千萬不要卷到這裡面去。這已經不是一個小小的王家能左右的局面了。」   柳太太應諾。   過了夏天,王家姑娘就嫁給了自己遠在南昌府的表兄。   金華陳家兩個適齡的女兒一個嫁到了松江王家,一個嫁到金華左家。   趙璽卻在趙嘯的幫忙下,和無錫劉家達成了口頭的婚約,只等簡王出面,幫著趙璽操|持這件事了。   蔡如意大怒,慫恿著韓同心給趙璽說門親事。   韓同心覺得趙璽還小,應該再等兩年。   蔡如意卻道:「好的姑娘家哪裡還等到適齡的時候?又不是讓皇上現在就成親,先訂親,三書六禮的,怎麼也要忙上兩三年,那個時候皇上也到了成親的年紀。未來的皇后您還可以帶進宮裡來先幫著教養著。」   韓同心聽著心中一動。   如果未來的皇后什麼都聽她的,她就不怕趙璽親政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寫好後修了文,時間比平時晚了一些,抱歉! 第1007章翻臉   第一千零七章翻臉   韓同心和蔡如意商量:「要不,就讓皇上在我的侄女中挑一個?」   蔡如意很了解韓家的情況,聞言不由一愣,道:「選誰好?」   是啊!   選誰好?   他們韓家嫡支沒有一個適齡的女子,適齡的女子都是出了三服的。   蔡如意之所以慫恿著韓同心給趙璽定親,是為了給自己的兒子說親,她雖然覺得若是給趙璽說個韓家的姑娘很解氣,但更知道朝廷大事不是兒戲,若是朝廷在江南站不住腳,趙嘯就不可能割制兩廣和閩浙,若是趙嘯留下來個爛攤子,最終勞心勞力的還是她的兒子趙建童。   可她也不會讓趙嘯如意。   趙嘯現在已經得罪了松江王家、金華陳家,現在又和無錫劉家勾搭在了一起,若是劉家的事又黃了,她倒想看看,趙嘯怎麼辦?   她不由溫聲地勸韓同心:「我看皇后的人選還是在江南大族裡選一個的好!否則朝臣們也不答應啊!你白白得罪了皇上,划不來!」   韓同心不太喜歡聽這樣的話,但這話出自蔡如意的嘴裡,她倒沒有發脾氣,而是思忖了片刻,道:「那就找了簡王進來商量商量。到時候也由簡王去和汪幾道等人去說好了。」   她對汪幾道幾個越來越不滿意,恨不得換了汪幾道才好,可惜沒有人聽她的,她也沒有辦法動汪幾道。   蔡如意覺得這樣也好,免得到時候趙璽不滿意,自己背了這黑鍋。   韓同心讓內侍請了簡王進宮,把想給趙璽定親的事告訴了簡王。   簡王直皺眉。   趙嘯已經把之前代趙璽求娶王家姑娘和陳家姑娘的事告訴了簡王,簡王覺得趙璽娶妻,不一定要從涇陽書院的四大家族裡求娶一個,在其他有名望的江南世族裡選一個更好,同時覺得趙嘯有些熱心過了頭,又有些怪趙嘯自作主張,他還沒有點頭就私下裡聯繫無錫劉家的人,沒有把他放在眼裡。他就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這樣拖著,打算趙嘯不催,他就不動的。   誰知道韓同心卻把他叫進宮裡來說這件事。   而且還想在韓家的姑娘裡挑一個立為皇后。   他覺得韓同心沒腦子,他又是韓同心的外祖父,向來沒有把韓同心放在眼裡,說話也就很是隨意,道:「不要說韓家沒有適齡的姑娘許配給皇上,就算是有適齡的姑娘,也不應該從韓家選人。這件事我和靖海侯商量一下,最好還是在江南的名門望族裡選個皇后。這也是靖海侯的意思。」   蔡如意在心裡冷笑,面上卻不顯,佯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低聲道:「王爺,侯爺的意思是要給皇上求娶無錫劉家的姑娘,可我覺得,涇陽書院的那些人都是些好高騖遠,沽名釣譽之輩。不好好效忠朝廷,不好好教書育人,天天在那裡吃飽了沒事幹的議論朝政,也沒有看見他們幫著朝廷做些什麼……」   這句話深得簡王之心。   簡王忙道:「侯夫人說得有道理。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蔡如意聽著微微一笑,繼續道:「要是皇后從這四家裡選一個,那些外戚必定幹預朝政。太祖皇帝可是有話傳下來的,外戚和後宮不得幹預朝政。這麼多年了,後宮暫且不說,外戚可曾有哪家幹預過朝政了?可不能在皇上這裡破了這個先例!」   簡王點頭。   蔡如意又道:「從江南世家裡選皇后,不過是為了籠絡人心,那些百姓才不管你是涇陽書院的也好,四大家的也好,只要是娶了個娘家有聲望的,我們甚至還可以抬舉抬舉皇后的娘家人。誰喜歡自己頭頂上有人壓著!?說不定皇后的娘家人知道後會高興不已呢!總比從四大家裡挑一個出來,一個個目下無塵看誰都不順眼,還要幹預朝政的好!」   「你說得有道理。」簡王道。   與其看涇陽書院的臉色,不如抬舉皇后的娘家人。   「那我就去跟侯爺說說。」簡王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意,道,「和無錫劉家的親事,就這樣作罷了為好。」   「那就有勞王爺了!」蔡如意起身屈膝給簡王行禮,送了簡王到大殿門口,這才折了回來。   韓同心不知道蔡如意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趙嘯卻知道。   他在無人的書房裡露出譏諷的笑意撇了撇嘴,去了趙璽那裡。   「皇上,臣教妻無方!」他羞愧地向趙璽請罪,「蔡氏不知道從哪裡聽說我們和無錫劉家有了默契,派了人不知道和劉家的人說了什麼,劉家現在不願意和皇室聯姻了,還不知道她是怎麼說服了簡王,簡王也同意了她的意思,不願意出面主持大局不說,還勸我給皇上選別的皇后……臣有負皇上所託!」   趙璽如臨晴天霹靂,半晌才回過神來,拉著趙嘯的手惶恐地道:「那,那現在怎麼辦?」   趙嘯苦笑道:「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他們這些讀書人向來清高,又有王、陳兩家的事在前頭,只怕是……」   他欲言又止。   趙璽面如白紙,好一會才失魂落魄地喃喃道:「難道我們就這樣算了?他們為什麼不為朝廷打算打算?這是一個人的姻緣嗎?這可是涉及到朝廷是否能在江南立足的大事啊!」   趙嘯垂著眼瞼沒有說話。   趙璽卻覺得趙嘯是非常的為難,不知道跟他說什麼好!   他也不知道該跟趙嘯說什麼好。   兩人對坐了半天,趙璽疲憊地揮了揮手,示意趙嘯退下。   趙嘯滿臉愧意,低聲道:「臣回去就教訓蔡氏和阿童,阿童被蔡氏慣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整天就知道往宮裡跑,對騎射卻是一竅不通,像我們這樣的人家,世子怎麼能不擅長騎射呢?」   趙璽聽著微微一愣。   趙嘯……原來對趙建童不滿啊!   他的嘴角莫名地就翹了翹,又很快隱了下去。   沒多久,趙嘯告訴他,劉家的女兒和陳家定了親。   趙璽心裡難受極了。   他強忍著怒火去給韓同心請安。正巧遇到了同去給韓同心請安的趙建童。   趙建童倒是滿面春風的。   趙璽看著心生不悅,讓人去打聽趙建童的事。   很快,趙璽就知道蔡如意請了媒人向崑山吳家的小姐求親。   趙璽聞言急道:「那吳家答應了沒有?」   「不知道!」來回話的人低聲道,「可能是沒有把握,趙家那邊一點音訊也沒有透出來。我還是從太后那裡打聽到的。太后很高興,還叫女官去開了她老人家自己的庫房,挑挑揀揀了半天。」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08章恨意   趙璽冷笑,一時間手掌都被指甲掐出血來。   他倒要看看,那趙建童最終能娶個怎樣的姑娘回來?!   不僅是他,甚至是連蔡如意都沒有想到,她正式向崑山吳家求親的時候,吳家卻很正式地拒絕了她,而且還話中有話地對她說,兒女的婚事最好是父母雙方都同意才好,不然剃頭挑子一頭熱,媳婦就是進了門也難做。誰家的女兒養這麼大都不容易,都盼著兒女能好,最怕兒女所託非人。   蔡如意多機敏的一個人,一聽對方的語氣就知道是趙嘯從中做了手腳,她氣得把手邊的茶盞蓋碗全都掃到了地上,陰著臉就要出宮去找趙嘯理論,可等她走出了寢宮,她的理智又回了籠。   她知道趙嘯在為趙璽謀劃,可皇上就是性格再好靖海候府也會有功高震主的時候,能比得上自己的兒子嗎?   趙璽被圈|養在宮中,什麼事都不知道,趙嘯若是真心為兒子打算,悄悄地和吳家定下婚約,等到趙璽訂了親再去下聘,完全是個兩全其美的事,為什麼趙嘯就不明白呢?   不!   蔡如意壓根不相信趙嘯不明白。   趙嘯是個聰明人,不可能不明白。   他這麼做不過是要和她作對。   她不怕趙嘯。   卻怕因為她和趙嘯起衝突而影響了趙建童。   蔡如意的腳步慢了下來,她細細地思量了半晌,最終還是決定向趙嘯低頭。   她梳裝打扮了一番,去了趙嘯辦公的衙門。   趙嘯正在和幕僚商量趙璽的婚事:「涇陽書院的婚事是不成了,倒可以再想想其他的人家。金華左家是不成的,那是左以明的家族,他們家要是出了個皇后,以左以明的能耐,還不得立馬把汪幾道等人踢下去?我們還需要汪幾道在內閣平衡李瑤。崑山吳家原是個好人選,但他們家素來和左家聯姻,兩家的關係也非常的好,選了吳家就等於選了左家。」   這也是他為什麼不同意趙建童娶吳家姑娘的原因。   左以明和李家聯姻,他和吳家聯姻,左以明說不定會左右逢源,不僅幫不到他,還會便宜左以明,甚至是李謙。   與其跟個牆頭草聯姻,還不如找個一心一意願意幫他的家族。   蔡如意原本還算是個頗為大氣的女子,可近幾年和韓同心攪和在一起,眼光越來越狹窄,真如那年華已去的珍珠,還沒有老卻已經泛著黃了。   想到這裡,趙嘯不由不屑地撇了撇嘴。   卻聽小廝通稟,說蔡如意過來找他。   他不免有些驚訝,讓那些幕僚等著,他先去見了蔡如意。   蔡如意笑語盈盈的,趙嘯卻沒有在她的臉上看見溫婉,反而顯得僵硬。   他沉默了片刻,很想告訴蔡如意:你還不如板著臉讓人看著更舒服……   但他連這樣的話都覺得說著累。   他直問道:「夫人找我可有什麼急事?何必自己親自跑一趟,找人帶個信就是了!」   語氣客氣又疏離。   蔡如意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如果不是為了孩子,誰耐煩應酬他!   她和趙嘯說了會兒閒話,然後委婉地提起了趙建童的婚事。   趙嘯覺得自己已經利用完了蔡如意,讓趙璽沒有辦法娶與涇陽書院有關的四大家族的姑娘了,現在他需要蔡如意閉嘴,好好地謀劃趙建童的婚事了,遂溫聲細語地向她解釋為何他不同意和吳家聯姻的事。   蔡如意微微一愣。   她的確沒有想那麼多,或者是說,她不知道吳家和左家的關係這樣好。   蔡如意背冒冷汗,想著要是這門親事真的成了,不但對趙建童沒有好處,而且還會拖累趙建童,可她的自尊心又不允許她就這樣在趙嘯面前認錯,她心虛地道:「萬事不過利益,吳家和左家真的有這麼好?」   「比你想像的要好得多。」趙嘯道,「他們這些江南世家的人不像京城的功勳之家,就算是哪家落魄了,也不會輕易疏遠,反而會資助那些人家的孩子讀書。只要有一個讀出來了,不僅這個家族有救了,就是這等恩情,也會延續幾代,在朝堂上就是一大助力!那吳家不僅和左家交好,和王家的關係也非常的好。」   蔡如意笑道:「那阿童的婚事,就有勞王爺幫著做主了。」   趙嘯很滿意蔡如意的態度,微微點頭,和她說了會兒家常,等到他提前安排好的師爺過來請他去商量事情的時候,趙嘯就歉意地起身送走了蔡如意。   蔡如意轉頭就讓人去調查這幾家的關係。   她並不相信趙嘯的話。   李謙和姜憲兩人都分別得到了消息。   姜憲是知道了宮裡的事,李謙是知道了趙嘯的打算。   謝元希拿著接到的飛鴿傳信,笑著對李謙道:「您看,我們要不要幫幫趙嘯?」   趙嘯想把涇陽書院排斥在朝堂之外,李謙就偏要把他們捏合在一起。   「當然!」李謙立刻道,「這件事還得請左以明出面。最好是你親自去趟江南。」   謝元希卻笑道:「我看柳先生比我更合適。若是柳太太願意幫我們走這一趟就更好了。」   李謙猶豫道:「柳太太身體不太好,未必合適。柳先生倒是個合適的人選,只怕是故土舊友多,若是被人認出來了就麻煩了。」   謝元希笑道:「不試試怎麼知道?我看那柳太太也是個極有主見的。」   李謙想到了姜憲,不禁笑道:「那我這就給柳籬寫封信。」   謝元希親自給李謙磨了墨。   柳太太比他們想的更豪爽,很快就答應了這件事,並且決定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回去,別人若是問起,就當省親了。   李謙很是感激,親自在他的護衛裡挑了兩個機敏之人,送柳太太去江南。之後他還把這件事跟姜憲說了,感慨道:「難怪有巾幗不讓鬚眉之說。你是一個,那柳太太也是一個。」   姜憲聽了抿了嘴直笑,道:「我倒不知道我在你心目中地位這樣的高。」   「何止!」李謙坐下握住她的手,親了親她的指尖,笑道,「你看,我們家都是你說了算!」   姜憲忍俊不禁,道:「你也說了,是我們家的事都是我說了算,出了這個門,可就未必是我說了算了。」   李謙哄她開心,道:「出了這個門也是你說了算!」   姜憲呵呵地笑。   慎哥兒下學回來了。   姜憲忙吩咐小丫鬟打水服侍他更衣。   慎哥兒換了件衣裳就跑到了父母院裡來了,告訴姜憲和李謙:「止哥兒今天去了先生那裡。說是下個月開始去上課,表舅舅領他先認認門。」   「那趕情好!」姜憲笑著,「你以後可要讓著弟弟一些。」   慎哥兒點頭,上了臨窗的大炕,擠在姜憲的身邊,嘆氣道:「我怎麼有那麼多的表弟表哥啊?白家的阿苗哥,也說他是我表哥!」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姜憲和李謙哈哈大笑。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09章感激   白苗是白愫堂兄的兒子,今年十四歲,是白愫侄兒裡年紀最大的一個,平時很照顧家裡的弟弟們,因為王瓚的關係,他和止哥兒也很好。止哥兒喜歡白苗,也喜歡慎哥兒,就想兩個哥哥都認識認識,有一次喝喜酒的時候,他特意拉了慎哥兒去認識白苗。   白苗是知道慎哥兒的。   又因為白愫的關係,慎哥兒也勉強稱得上是個「表弟」了。   慎哥兒卻對這些親戚關係很頭痛。   自他進了京,幾乎是見到的人不是「表哥」就是「表弟」,從前他娘告訴他認家譜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多的表哥、表弟冒出來。   李謙就道:「這就是功勳之家的壞處,全是親戚,出了事懲罰誰也不好。」   姜憲笑道:「可若是有誰家出了事,也能互相幫襯,也不是全都不好。」   「這倒是!」李謙笑道,「不過看熱鬧的人總比幫忙的人多。」   兩人說了幾句閒話,慎哥兒不耐煩了,道:「我們什麼時候吃晚膳?」   李謙和姜憲再次哈哈大笑。   姜憲忙讓人擺晚膳,並摸了摸慎哥兒的頭。   李謙看著就和姜憲商量:「要不你帶著慎哥兒去小湯山住幾天吧?我瞧著這天氣越來越熱了!」   小湯山也不是很涼快,不過因為遍山植樹,比京城裡要涼快。   姜憲尋思著趙璽反正不在京城,不如請了太皇太后和她一塊去小湯山住些日子,就當是陪著太皇太后去散心了。   「好呀!」她笑著應道,第二天進了宮,請了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一塊兒去。   太皇太后很是心動。   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因為京城很多權貴人家都跟著趙璽去了金陵,小湯山的宅子不像頭幾年那樣難買。李謙就把姜憲別院左右的宅子都買了下來,請人把三、四個宅子都打通成了一片,趕在端午節之前把宅子重新修繕了一遍,還請內務府的人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添置的東西,選了個黃道吉日,護送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住了進來。   同行的除了姜憲和慎哥兒,還有白愫和念慈、懷念,石氏和止哥、桃桃。   別院的內宅種的都是花樹,後山卻種的全是果樹,五月正是吃石榴、枇杷的日子,紅彤彤、黃燦燦的果實壓彎了枝,明明是豔陽高掛的夏季,卻呈現出一派豐收景象的秋色。   孩子們早晚在果樹林子裡奔跑,沒幾日就曬成了蜜色。   太皇太后心痛孩子,不允許他們在外面亂跑,還請了田醫正過來幾個孩子請平安脈,每天拘了他們在屋裡吃果子,讀書,講故事。   等過了夏天,柳太太那邊傳來了好消息。   她說動了無錫劉家的當家太太,劉家願意把嫡次女許配給趙璽為妻。   這次可不能讓趙嘯從中破壞了。   而且,李謙覺得還得讓趙璽承他的情,如果能在一些關鍵的時候通過劉家這位二小姐影響一下趙璽,那就更好了。   他想了又想,和姜憲商量,請誰去江南主持大局好?   姜憲覺得她自己是個最好的人選,可李謙不同意。自從他聽了姜憲的那個所謂的「噩夢」之後,想到那夢是如此的真實,他在夢中就算是割據一方,姜憲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最終還是被有心人利用,毒殺了姜憲,他就不願意姜憲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之內。   「這一次去,直接就把婚事定下來,不能再節外生枝了,所以這個人一定要是皇上的長輩。」李謙道,「我對皇室的這些親戚關係不太清楚,所以才請你幫著拿個主意的。不是讓你去江南。」   那是他勢力範圍達不到的地方,他半點也不想犯冒。   姜憲想了又想,也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乾脆去請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覺得這親事不是太好,道:「我看得清楚,皇上還只是個孩子,他又在江南,就怕到時候劉家對他的影響太深,他親江南人士而疏遠北方士子。」   「就算是沒有劉家,也還有其他的人。」姜憲道,「從皇上決定南下之後,有些事就不是我們能擔心的了。」   太皇太后長嘆了口氣,道:「那就請黔安長公主去吧?這孩子不錯。可惜生不逢時,當年我讓她幫著我主持宮中事務,她也做得有模有樣。只要她出面,簡王不好直接喝斥。只要能拖著把消息放出去了,簡王不會為了個皇后拼死和江南世家對抗的。不然可就是真的結了仇。」   姜憲想起黔安長公主堅毅的面孔,不由暗暗點頭。   李謙查過黔安長公主之後,不得不感嘆太皇太后如同一寶,什麼事到了她老人家那裡都能有個對策,難怪太皇太后能穩居內宮這麼多年都依舊令人不敢造次!   他請自去請了黔安長公主出面。   黔安長公主非常的意外,想拒絕,又不敢拒絕——她畢竟只是個皇室的公主,而且還是爹娘都早死的那種,丈夫也是個普通人,一家人只想著平平穩穩地過日子。   但火架上來了,她也不是那坐以待斃的人。   她把家裡的事安排好,就去了金陵。   皇室這兩年人才凋零,黔安長公主在姜憲等人面前猶如月光與螢火,可她到底是皇室的人,又宣稱是受了太皇太后所託來的,就是韓同心,也違背心意地接待了她。   她就直接找到皇上,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趙璽喜出望外,拉著黔安長公主的手居然一副不知道說什麼的樣子,半晌才輕輕地說了聲「多謝」。   黔安長公主就輕聲吩咐他,讓他想辦法召開大朝會,她到時候就在大朝會上說出來,一來是可以看看這些人的反應,篩選出真正的盟友,而且還可以趁機逼迫皇室和內閣同意他的婚事。   趙璽同意了。   到開大朝會的那天,趙璽打了所有的人一個措手不及。   黔安長公主只說這門親事是太皇太后做的主,已經和劉家交換過庚帖了,她過來,不過是為了皇上和劉家的體面,請蔡如意和她一起做那插釵的人罷了。其他的,她也不知道。眾人要是有疑問,可以去問太皇太后。   趙嘯一聽就知道是李謙的手法。   可這個時候,他在趙璽面前一直都是竭盡力氣,想方設法的湊成趙璽和涇陽書院的婚事的,他不僅不能反對,而且還要大力的支持,加之有左以明從中周旋,朝堂上的人不是內閣的就是趙嘯的,趙嘯都表示支持,他們還有誰敢反對?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10章熱茶   這門婚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趙嘯回去之後關上門,氣得把屋裡的茶盅都砸了,然後面無表情地吩咐心腹小廝進來收拾東西,到庫房裡挑了一件珍珠衫,用紫檀木的雕花匣子裝了,送去了宮裡,對趙璽道:「皇上能和劉家聯姻,臣等都為皇上高興。臣不通庶務,這等喜事,也不知道送什麼東西的好,聽說珍珠衫是個稀罕的東西,臣就讓人趕製了件珍珠衫,皇上若是瞧得上眼,可以用做下聘之物。」   不要說趙璽了,就連汪幾道等人也都不知道趙嘯的心思。   趙嘯為趙璽的婚事忙碌奔波的時候,他們都幸災樂禍地在旁邊看熱鬧,等著趙嘯被打臉。如今趙嘯果然被李謙下了面子,汪幾道等人歡喜還來不及,哪裡會去細細思量趙嘯和平時有什麼不同。   趙璽對趙嘯自然是依舊信任和信賴,但他也感激李謙。   黔安長公主都說了,太皇太后根本就不認識無錫劉家,還是李謙聽說了王、陳兩家的事,派人悄悄地說服劉家,又怕有人知道後拿了他的婚事做筏子,這才借了太皇太后之命讓她來給趙璽做主的。   趙璽當時聽說後很是一番感慨。   覺得李謙這個人雖然話不多,但事事處處都小心謹慎,安排合人心意,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如果不是李謙,他壓根就不可能娶涇陽書院的任何一家姑娘。   因而看到趙嘯他不由喜滋滋地讓趙嘯坐下,說起了這門親事:「真沒有想到,臨潼王遠在北方,卻一直惦記我。這次要不是臨潼王,朕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王爺那邊,我得好好謝謝他才是!」   趙嘯聞言苦笑,道:「都是微臣沒用……」   李謙再好,畢竟遠在天邊,有很多事都顧不上,趙璽並不想李謙插手南邊的事務,何況李謙身邊還有嘉南郡主,若是李謙對他不利,他相信自己的表姑母嘉南郡主不會坐視不理的,他覺得不管怎樣,李謙都會護著他的。趙嘯卻不同,他和趙嘯不過是這兩年走得近了一些,而且趙嘯帶兵打打仗很厲害,江南的事務都還要靠著趙嘯,他要籠絡著趙嘯才是。   何況趙嘯對他真的還不錯。   趙璽忙道:「愛卿哪裡話?若不是愛卿之前幫著我跑前跑後的,太皇太后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又怎麼會過問這件事?說來說去,若沒有愛卿之前的種種努力,哪有今天的好局面!其他的事就不必再說了。愛卿今天不來見我,我也要召愛卿進宮——黔安長公的意思,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想看著我早點成親。黔安長公主也好回京城回復。讓我請了簡王和愛卿,把下聘的日子定下來,她幫著插了釵,也就要趕回京城了。」   趙嘯忙笑著應諾,讓人去請了簡王來商議這件事。   韓同心得到的消息要晚一些,聞言驚愕的跳了起來,反覆地問身邊的宮女:「你沒有聽錯吧?怎麼黔安長大公在我面前一個字也沒有透露……」   一副沒有把她放在眼裡的模樣。   她這時才清醒過來。   太皇太后,這是要把她擱一邊去啊!   她可是趙璽的嫡母!   太皇太后憑什麼越過她給趙璽定親。   「不行!我得去找她去!」韓同心站起來就要去找黔安理論。   還好她身邊的大宮女拉住了她,道:「太后娘娘,您這個時候去也晚了。黔安長公主分明是要瞞著您的。您這個時候與其去同黔安公主算帳,不如和侯夫人一起去看看皇上那邊到底有什麼打算的好!黔安長公主不管怎麼說也是皇上的曾姑母,還稱聲是來給太皇太后辦事的,您這樣衝過去,要是讓那些御史看見了,又要說三道四的了。」   韓同心清醒過來,不由大罵自己蠢。   她給黔安長公主接風的時候問黔安長公為什麼來江南,黔安長公主只是短短地說了一句「來為太皇太后辦事的」,她還以為太皇太后是派她來採買的,不曾想黔安長公主給了她那麼大的一個炮竹。   韓同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文官素來瞧不起武將,而她又是外戚出身,等那劉氏進了宮,汪幾道等人還不要捧劉氏的臭腳啊!   她不能就這樣白白地便宜太皇太后。   韓同心讓人去請簡王進宮。   簡王身邊的人卻告訴他,簡王正和趙嘯商量著趙璽的婚事,讓她要緊的事就直接說,不要緊的事等他忙完了再說。   韓同心恨得直咬牙。   趙建童來給她請安。   她高興得讓人請他進來,吩咐身邊的小丫鬟上了趙建童喜歡吃的茶點,溫聲地問他來找她有什麼事?   趙建童正為趙璽的婚事不舒服。   趙璽到底還是娶了四大家其中一家的女兒,可他的婚事卻被他爹給攪和了,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所以當趙璽議完了事,興高採烈地來告訴韓同心的時候,趙建童忍不住就想為難為難趙璽。   他裝著不小心的樣子,一盞熱茶差點就撒在趙璽的身上。   趙璽或者是忍他忍得太久了,心裡又時不時地琢磨著趙嘯評價趙建童的語氣,想也沒想,順手就給了趙建童一巴掌。   俗話說得好,男頭女腰,只看莫摸。這巴掌硬生生地朝臉上呼過來,就是泥人也要急一急,還別說是被大人們慣壞了趙建童。   他捂著臉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韓同心也呆了。   宮女、內侍有反應過來的,卻不願意淌這趟濁水,都裝著不知所措的樣子。   趙建童想也沒想地推了趙璽一把。   趙璽這下子急了。   韓同心等人打他,他不還手是因為反抗的後果很嚴重,可一個小小的趙建童也敢欺負他……他上前幾步就和趙建童扭打在一起了。   韓同心回過神來,想上前把人拉開,兩人滾作一團,韓同心忙喊身邊服侍的把人拉開。   那些人又不敢用力,左一下右一下的在旁邊無力地勸著。   趙建童不知怎麼,一下子撞到了炕前炕桌上,剛剛韓同心沏的一杯茶正正好地淋在了趙建童臉上。   趙建童慘叫一聲,捂住了臉。   大家都被嚇了一跳,一改剛才的怠慢,或小跑著去端涼水,或小跑著去請丈夫,或上前去看趙建童的臉,或去扶韓同心。   屋裡一片混亂!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11章破相   趙嘯聽到消息趕到時,蔡如意愛憐地把兒子半抱在懷裡,正由御醫查看傷口,韓同心則不管不顧地站在那裡橫眉怒指地喝斥著趙璽:「……你看你,有點做皇帝的樣子嗎?居然還和阿童打了起來?你是君,他是臣!自古名君都有唾面自乾的涵養。你跟著汪幾道也讀了這幾年的書了,怎麼一點本事也沒有學到?是你太愚笨?還是汪幾道等人根本就沒有好好地教你?」   趙璽髮髻歪斜,衣飾凌亂,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   趙嘯看著心中一沉。   趙建童……若是改不了,只怕是留不得了!   雖說趙璽現在事事得依靠靖海侯府,可臣就是臣,君就是君,趙高指鹿為馬,最終不也沒有善終嗎?   他忙上前幾步,「撲通」一聲跪在了趙璽的面前,痛苦地道:「是臣治家無方,以至於犬子目無尊長,還請皇上責罰。」   偌大的偏殿頓時像被施了魔咒般,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眾人呆呆地望著態度恭謙地跪在地上的趙嘯,全都驚呆了。這其中也包括了素來都沒有將趙璽放在眼裡的蔡如意和韓同心。   趙璽則是在短暫的呆滯之後,委屈的淚水忍不住就落了下來。   趙嘯位高權重,執一方牛耳,朝中大臣,包括汪幾道等人見了都不敢不敬,可現在,這個是人跪在了他的面前,請趙璽原諒!   這是自趙璽登基之後,最讓他覺得驕傲和自豪的一刻了。   他忙上前幾步親手攜了趙嘯,有些語無論次地道:「愛卿,是,是朕不好。沒有君臣之儀,和阿童打打鬧鬧……」   已經清醒過來的蔡如意已經在心裡罵了一百句髒話了。   她是知道趙嘯能伸能屈的,可她沒有想到趙嘯能做到這個份上。   他是真梟雄!   她不得不服!   他的舉動也讓她明白過來,不管她和韓同心怎麼好,皇上卻是一定比韓同心活得久,只要趙璽還是皇帝,他們就總有一天得看趙璽的臉色行事,他們就不能得罪趙璽。   她把自己罵了一百句。   這也許就是她不如男人的地方。   心裡知道,臨到頭了,卻未必做得到。   但她也有自己的優勢。她從來不怕認錯。反正她是女流之輩,男子不好與她計較。   蔡如意一把就將趙建童推到了趙璽的面前,低聲催著趙建童:「都是你惹得禍!你還不快點向皇上賠禮道歉!」說完,拉著趙建童就跪在了剛才趙嘯跪倒的地方。「皇上,都是臣妾的不是。皇上要怪,就怪臣妾吧!」   趙建童的臉還火辣辣地疼著,人卻已經反應過來了。   他爹都跪了,可見這件事很要緊,萬一他爹責怪起來……他直覺的認為他可能沒什麼好果子吃!   趙建童忙道:「皇上,這全是我的錯。我不該不敬皇上……」然後,他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剛進宮的時候,他對趙璽還有幾份忌憚,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來越瞧不起時不時被韓同心責罵的趙璽了,覺得他這皇上當得太窩囊了,自然也就沒什麼敬意,不是真誠的道歉,有些話就想不到,說不出來。   趙璽望著趙建童因為被水燙著已經起了水泡的額頭和通紅的面頰,心情複雜。   韓同心不喜歡他,他也未必有多喜歡韓同心。可若是沒趙建童,他未必會受那麼多的責難,也未必會讓這個人看到自己那麼多的醜態。可他是趙嘯的長子,以後的靖海侯府的世子,靖海侯,他就是再不喜歡,也只能把這口氣咽下。   他只得原諒地道:「你起來吧!你我也算是一起長大的,像親兄弟一樣。不然我也不會和你打架了……是誰說過來著,親兄弟,哪有不打架的,我們這也算是不打不親近吧!」   趙嘯觀察著趙璽,發現趙璽說這話的時候笑意並沒有抵達眼底,甚至連面子上都淡淡的,笑得有些勉強。   他望著長子趙建童。   趙建童卻長舒了口氣。   他知道趙璽肯定不高興,但此時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在往後的日子裡慢慢地補償趙璽了。   趙建童思忖著,沒有發現父親看他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   韓同心卻呆呆地,一直沒有緩過神來。   趙嘯,簡王都忌憚的人,居然會給趙璽下跪?!   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韓同心裡腦子裡亂糟糟的,直到趙嘯提出帶趙建童出宮:「……過了端午節,就是雨季了,海邊正是風疾浪勁之時,正是操|練水軍之時,阿童年紀也不小了,我想讓他今年跟著他叔父們上船練練膽量,還請太后娘娘恩準!」   趙建童是趙嘯的長子,以後要支應門庭的,練軍什麼的都是培養世子的做法,韓同心沒有辦法不同意。但她看到趙建童越冒越多的水泡,還是忍不住心痛地道:「阿童被熱水燙著了,這不才剛過端午節嗎?天氣炎熱,不利於傷口癒合,您看是不是等阿童臉上的傷好了再說?」   趙嘯卻很固執,笑道:「再遲怕就來不及了!他今年不跟著叔父好好學學,明年他叔父上了岸,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要不是福州的水軍,那些倭寇只怕早就搶到嘉興縣了,他不能什麼也不知道,不然也難以負重。」   這下韓同心就是有千言萬語也只能咽下去了。   蔡如意擔心著兒子傷勢,也以要照顧趙建童為由,向韓同心請辭。   宮中寂寞,多虧有蔡如意陪伴,韓同心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蔡如意離開。   趙嘯就圓場,道:「九月初阿童就回來了,你不必擔心。」   蔡如意被趙嘯留在了宮中,他帶著趙建童離開金陵的行宮。   韓同心心中莫名覺得不安,還沒有理清楚頭緒,東陽郡主陪著黔安長公主進宮來見她,商討趙璽的婚事。   她聽著就不舒服,藉口身體抱恙,讓蔡如意去和東陽郡主、黔安長公主周旋。   蔡如意畢竟和皇家的關係有點遠,又涉及到趙璽的婚事,有些事也不好做主,只得把東陽郡主和黔安長公主的話一一記下來,等送走了兩位長輩,再和韓同心討論。   韓同心有意為難,婚期就來來回回說了幾次,好不容易才定下了次年九月初九的日子。   這個時候已經離趙建童離開京城有十來天的功夫了。   蔡如意和韓同心忍不住嘆氣,要不是顧忌著趙嘯和趙建童同行,早就派人帶書信給趙建童了。   等到趙建童九月從福建回來進宮她們,兩人這才發現,因醫治不及時,趙建童的額頭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很多疤痕。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12章留疤   趙建童原本就長得白皙,那疤傷看上去就更醒目了。   這,這是破了相了!   韓同心和蔡如意大吃一驚。蔡如意更是拉著趙建童站到了屋簷下,對著太陽捧著他的臉仔細地左右瞧著。那傷疤比趙建童離開的時候還要嚴重,蔡如意懷疑是當時沒有人好好照顧這傷疤的緣故。   她不禁神色凝重,遲疑道:「你離開京城的時候我曾經跟你的隨從反覆的叮囑過,讓他好好看顧你的傷口,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   趙建童赧然地道:「當時天氣熱,大家都急著趕路,我不好為了這點傷口停留下來,拖累大家。沒想到後來發了炎,爹還為我特意在福州停留了幾日,找大夫人給我治癒了傷口才繼續趕往泉州,後來也曾重金求了傷疤膏,只是沒有什麼作用而已。」   蔡如意看著他依舊白潔如玉的面龐,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沉吟道:「你沒有和你二叔父上船嗎?我看你一點也沒有曬黑。」   趙建童訕然地笑,道:「我,我暈船……爹讓二叔父帶了我幾天,看我吐得厲害,就讓我跟著三叔父整理軍中的文書,爹還特意指了個幕僚幫我。」   可靖海侯府的世子爺不是會看書文就行的。   趙嘯二弟的長子和趙建童同年,從小就在船上長大的,據說能潛到海底摸珍珠。   蔡如意頓生深深的危機感。   可隨後她又有點好笑。   趙嘯的二弟是庶出,當初比趙嘯還能帶兵打仗,又受軍士們的愛戴,到了立世子的時候,還不是壓根就沒有他二弟的份,何況是隔著房頭的侄子。   她這些年來為趙建童的事弦崩得太緊了。   不過,阿童也不小了,到了正式立世子的時候。   從前大家都覺得趙建童是趙嘯的嫡長子,又是獨子,靖海侯世子之位理應是他的,「世子」,「世子」地叫著,蔡如意在心裡也這樣認為,並沒有放在心上,有時候還會為此開幾句玩笑,可現在看來,還是要早點給趙建童正名的好。   蔡如意轉身回到偏殿,就和韓同心說起這件事來。   韓同心因為趙嘯的那一跪,黔安長公主主持趙璽定親事宜的時候就表現的頗為和顏悅色,讓趙璽感激了幾天,黔安長公主雖然六月就回了京城,可韓同心和趙璽的關係卻比其他任何時候都好,前兩天禮部來和韓同心商量聘禮的事,她給趙璽面子,讓禮部依循她出閣時的禮儀來辦,趙璽來給她問安的時候還特意向她道了謝,她覺得自己這個時候去跟趙璽說立趙建童為世子的事,趙璽肯定會投桃報李,答應她的要求才是。   「你放心,這原是沒有什麼異議的事。」韓同心大包大攬地道,「不過是因為靖海侯一直沒有上摺子,禮部也不能催著侯爺立世子。我這就讓人去請了皇上過來,讓他去和侯爺商量去。」   「謝謝太后!」蔡如意真誠地道,「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韓同心和蔡如意客氣了幾句,為了取信於蔡如意,當著趙建童的面就讓人去請了趙璽過來。   趙璽已經知道趙建童回京的消息,也知道他進宮給韓同心和蔡如意請安的事。聽到韓同心叫他,他還以為韓同心是要為趙建童洗塵,沒想到是為了立世子的事。   他的親事雖然是李謙一手湊成的,可之後的三書六禮,都是趙嘯在跑前跑後,他對趙嘯的依賴日濃,韓同心催著他立趙建童為世子,他生性多疑的性子頓時冒了出來。   按理說,立誰做世子是趙嘯的事,同意不同意是趙璽的事。但若是趙嘯想立誰為世子,於情於理趙璽都會答應的,何況趙建童是趙嘯唯一的嫡子,還是嫡長子,趙嘯為何不跟他說,韓同心卻在這其中插了一手?   他這兩年也有所長進,想也沒想地笑道:「既然母后開了口,這件事我肯定是要和侯爺說的,您放心好了!」   韓同心滿意地點了點,蔡如意的神色一松。   這其中有問題啊!   趙璽笑著,不動聲色地和趙建童等人用了午膳,回寢宮的時候韓同心又提醒了一次靖海侯府立世子的事。   他笑著又答應了一遍,這才離開韓同心的寢宮,去請了趙嘯進宮。   而千裡之外的北京,姜憲等人正興致勃勃地準備著重陽節登山的事。   照太皇太后的意思,到景山走幾步應應景就行了,太皇太妃卻覺得她們這幾年跟著田劉氏學太極,身體比從前還要好,應該去登登香山,並道:「七十四、八十三,閻王不請自己去。安國公太夫人都去了兩、三年了,誰知道我們還有幾年好活。太皇太后二十年前就說要去香山看看,到今天也沒能成行,我看今年我們就爬香山好了。景山有什麼好看的?來來去去也就那幾棵樹。」   姜憲倒無所謂,聽太皇太妃這麼說也贊成去爬香山。   李謙是隨姜憲想爬哪座山。   從前不敢讓他們出門,是因為京城的治安不好,常有拐賣人口或搶劫傷人的,這幾年北方風調雨順,為非作歹的人也少了,街上的女眷越來越多了。他也不像剛進京那會姜憲一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他就擔心吊膽的。   只有一樁事,他到現在也沒有弄明白。   姜憲所說的噩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想,還是菩薩託夢給她……他這幾年都沒有放棄追查,又不知道該怎樣跟姜憲開口而不傷她的心,只好就在自己心裡琢磨了。   「你們想去哪裡都行?」李謙趁著中午回來陪姜憲用午膳的功夫一面更衣,一面道,「就是得早點決定,我好安排護衛。」   「讓阿瓚去辦好了!」姜憲見他更完衣坐了過來,就端了碗涼茶給他,笑道,「他不還掛著個禁衛軍副統領的差事嗎?我看他這兩年什麼也沒有幹,天天就在家裡陪老婆孩子了。」   李謙哈哈大笑,沒有向姜憲解釋。   不是王瓚不想幹事,估計是怕他猜忌親恩伯府,索性什麼也不幹,寧願消極怠工也不願意勤勉能幹。   不過,王瓚不幹事是好事。   至少就不用在姜憲面前晃來晃去了。   他沒有多想就轉移了話題:「阿瓚前些年被壓得厲害,這兩年就讓他好好歇歇,又不是什麼大事。至於護衛的事,我看還是交給雲林好了,他有經驗又穩沉,他辦事,我放心。」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13章和離   雲林的能耐姜憲是知道的,讓他總是幹著長公主府大管事的差事,姜憲未免覺得大材小用了。   她道:「護衛的事交給誰不能做?雲林在你身邊這麼多年了,去年衛屬都被外放到了榆林衛任了參將,雲林如今還掛著五城兵馬司北城僉事的職,你一碗水也得端平了才是。」   李謙笑著拉了姜憲的手,道:「誰都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他能護著你,說明我非常的信任他。我等同是把身家性命都託付給了他,何來不重用之說?這個道理誰都懂。就你不懂。不然雲林這幾年怎麼會幹勁十足的呢?」   所以前世李謙把雲林放在了山海關,是不是雲林知道她是李謙的心肝,所以才會無怨無悔,任勞任怨地守在那裡幾年都不動彈卻沒有一絲怨言呢?   姜憲心裡甜蜜蜜的,忍不住就雙臂搭在了李謙的脖子上,含溫脈脈地望著他道:「你說怎樣就怎樣!我都聽你的。」   李謙被那她那瀲灩的目光看心火直燒,正尋思著怎麼把屋裡服侍的都打發出去,有小廝求見,說是他的大堂兄李麟從江南回來,特來拜訪他們倆口子。   兩年前他就和李麟說過,有什麼事直接去他的衙門找他,不要找到家裡來。   李謙目光微微沉了沉,只得安撫般地親了親姜憲的鬢角,道:「我去去就來!你要是餓了,就先吃,別等我了。」   姜憲非常的失望。   這兩年李謙越來越忙,難得中午回家吃頓飯,卻被李麟給破壞了。   她道:「沒事!你去忙你的去!我餓了自然會先用膳的。倒是你,若是留了李麟用午膳,可千萬別喝酒了。自家的兄弟,能夠互相體諒,別跟應酬外頭人似的,不喝個一醉不醒就算是沒有喝好!」   「我知道!」李謙摸了摸姜憲的面頰,又親了親她的嘴角,這才依依不捨地出了門。   姜憲的笑容立刻就垮了下來,她問身邊的丫鬟:「除了李家大爺,還有誰過來了?你們吩咐下去,把臨街那套最偏遠的小院子收拾出來,若是王爺留了李家大爺一家小住,就把人安排在那裡,隔遠點,免得和慎哥兒又打起來,打得贏我們家慎哥兒吃虧,打不贏就到大人面前告狀,還是我們家慎哥兒吃虧!」   小丫鬟抿著嘴笑,屈膝應「是」,轉身就是出門。誰知道撩開帘子,卻和慎哥兒迎面撞了個正著,要不是慎哥兒這兩年曾經認認真真地跟著師傅習武,只怕就要撞個滿懷了。小丫鬟嚇得臉色發白,慎哥兒卻沒有多想,而是笑著問姜憲:「娘,你剛才說什麼我會吃虧?是誰在您面前說了什麼嗎?」   姜憲看他那神色間帶著的幾分緊張,就知道他在外面準幹了什麼頑皮搗亂的事,怕她知道了和他追究。她索性和兒子開玩笑道,「怎麼?你幹了什麼事自己不知道?還要別人告訴我!你娘這對耳朵可不是聾子的擺設,我若是真心想知道,總是能知道的。」   慎哥兒嘻嘻笑,討好地抱住姜憲喊了聲「娘」,撒著嬌兒道:「從今年起您把我丟到外院就沒管過我了,我天天被我爹盯著讀書寫字,要是我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我爹還不一早就發現了。」   姜憲是有點溺愛孩子的,想著她只有這一個孩子,慎哥兒還沒有十歲,想就留在身邊教養的。可李謙卻覺得,正因為他們只有慎哥兒這一個孩子,所以在他的教養上更應該用心,堅持要慎哥兒搬到外院去住,由他親自教導。姜憲不同意,可擋不住慎哥兒願意。他聽說能住到外院他自己的院落裡去,就像那看見了稻穀的小鳥,歡天喜地地飛了出去,而且一去不回頭。   「你就哄著娘吧?!」姜憲也不和他認真,正如慎哥兒所說,李謙對孩子非常的上心,若慎哥兒真的在外面惹了事,李謙肯定會知道的,也會教訓他的。   姜憲就把李麟來拜訪李謙的事告訴了慎哥兒。   慎哥兒聽了眼睛珠子直轉,道:「娘,我幫您去看看大伯父今天登門是為了什麼事?免得我又惹到了那個李冕——聽說他的鼻子好不了了,一直是歪的,我得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說完,也不等姜憲說話,一溜煙地跑了。   姜憲到底不放心,忙喊了個小廝跟著他。   幾個人折騰了兩個時辰還沒有折回來。雖然是在自己的府裡,姜憲還是覺得心中不寧,又派了人去找慎哥兒。   結果去找他的人還沒有踏出門檻,慎哥兒一溜煙般的又跑了回來。   「娘,娘!不得了!」他嚷道,「大伯父和大伯母和離了,大伯父把李冕留給了大伯母,自己一個人到了京城,沮喪著個臉求爹收留他呢!」   「你說什麼?!」姜憲驚得一下子從炕上站了起來,面色凝重地拉了慎哥兒的手臂,沉聲道,「你可聽清楚了?不是謠言吧?」   「不是謠言,不是謠言!」慎哥兒道,「大伯父還把和離書拿給了爹看。爹看也沒看,就知道沉著個臉問是什麼一回事?   「大伯父說,他娶妻不賢。大伯母一點苦也吃不得,整天就知道端著個架子。家裡最困難的時候,他只留了一個婢女服侍他們,有時候太忙,大伯母都不願意搭把手,說是不會。更不要說大伯父在外面奔走了一天,回到家裡有時候連個熱飯熱菜都沒有,加上大伯母只知道慣著孩子不知道教育孩子,冕哥兒特別喜歡在外面惹事,每次惹了事都需要大伯父出面幫著擺平。有一次他居然惹了趙嘯的一個手下,要不是大伯父機敏,臨時跑了,冕哥兒要是被人抓了,那可就不是錢能解決的事了。   「就這樣,他還是惹了涇陽書院顧家的人。人家也不為難他,就是把他往衙門裡一丟,自然有那牢霸欺負他。等大伯父把冕哥兒撈出來的時候,冕哥兒的腿已經被打斷了。請了好幾個大夫,好不容易把腿給接上了,又休養了快一年,可冕哥兒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大伯父說冕哥兒這個情景他也照顧不好冕哥兒,又急著回來看望爹和祖父,才匆匆地把冕哥兒留給了大伯母照顧,等他回去再把冕哥兒接走!」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14章不管   姜憲聽著就奇怪了。   這明明是對高妙容不利,丈夫和她和離了,她還給丈夫帶孩子,丈夫卻跑去了京城,千裡迢迢,就算是要找李麟算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高妙容怎麼就會答應了的呢?   姜憲覺得李麟沒有說實話。   可她也不想惡意地猜測這對夫妻。   慎哥兒察顏觀色,轉著眼珠子對姜憲道:「娘,你也覺和好奇是不是,我再幫您去打聽打聽!」   「給我回來!」姜憲一把拉住了慎哥兒。   她可不想給慎哥兒錯誤的想法,讓他覺得這些八卦都很有意思。   「等你爹回來了我問你爹好了!」她肅然地道,「你還是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你也別去偷窺別人,君子非禮毋聽,非禮勿視,你若是想知道什麼,大大方方的問就是了,別再這樣偷聽了,知道嗎?」   「知道?」就算是這樣說了慎哥兒,慎哥兒還是很高興,道,「娘,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應酬冕哥兒那個討厭鬼了!」   「什麼討厭鬼?!」姜憲聽著哭笑不得,道,「你以後少口不遮掩的。誰被這樣說都心裡不好受。」   「他要是不惹我,我自然不會惹他!」慎哥兒嘀嘀咕咕的,姜憲聞言笑著直搖頭,和兒子閒聊了幾句,一起用了午膳,又陪慎哥兒睡了個午覺,李謙折了回來。   「你用過午膳了嗎?」姜憲問他。   中午沒有聽說灶上置辦了酒席,她猜李謙沒有「盛情」地招待李麟。   果然。姜憲的話音落下,李謙的神色更沉陰了,他道:「中午就喝了點小酒。你讓灶上給我下一碗陽春麵好了!我什麼都吃不下。」   是為了李麟和高妙容和離的事嗎?   姜憲道:「李麟呢?」   李謙沉著臉道:「我打發他回太原找我爹去了。」說到這裡,他語氣微頓,看著正午睡的慎哥兒,神色有所緩和,走過去摸了摸慎哥兒柔軟的頭髮,怕吵醒他似的聲音也壓低了不少,道,「李麟和高妙容和離了,你肯定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事我不管,我也管不了。我可是李麟的弟弟,哪有弟弟指手畫腳地去管哥哥家的事的。我只是氣憤李麟的不負責任。我不知道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他說回京城路途遙遠,不適合帶著孩子遠途拔跋,可我一聽就知道,他這是把孩子強行塞給高妙容,自己一個人偷偷地跑回來的。他還先落我這裡,想讓我跟爹說一聲,說他當年錯了,浪子回頭金不換。讓我爹原諒他。如果人人做錯了事都能用一句浪子回頭,那這世上還有什麼事不能被原諒?   「我從前覺得他雖然不好,卻一直護著自己的妻兒,作為哥哥、侄兒他可能不合適,可作為父親和丈夫卻是難得的真誠。現在看來,只是沒到困境的時候。他還真是應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的話……」   看來李謙是真得氣狠了,第一次這樣絮絮叨叨地指責一個人。   姜憲不由為李謙心疼。   他和李麟不管怎麼說都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就算有罅隙,也會盼著他過得好,能夠自立門戶。可現在看來,李麟從前所做的一些事都是表象,離開了李家,離開了李長青,他是個連妻兒也可以拋棄的人。   姜憲起身把李謙摟在了懷裡。   李謙的抱怨戛然而止。   他抱住了姜憲的腰,把頭埋在姜憲的胸前,深深地吸了口氣,悶悶地道:「慎哥兒這個鬼機靈,我和李麟說話的時候,他就在那裡探頭探腦的,我尋思著他不會是要給你做耳報神吧?沒想到真是的。」   這樣的李謙,顯得有些脆弱。   姜憲就更心疼了。   她笑道:「他是怕李麟帶了李冕過來,又生出什麼事端來。」   「都是我不好!」李謙第一次提及這件事,「沒有好好的保護你們,不然慎哥兒也不會受那麼多的指責,你也不會生氣了。」   「沒有的事!」姜憲只好安慰他,「他們要不是你堂兄和侄兒,我早就不耐煩了。不過,我也沒有放在心上。他們就算是生氣、難過,與我何幹?」   那倒是!   李謙心裡覺得好受了一些,放開姜憲,拉著她在旁邊坐下,輕聲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他,我也不喜歡他。我讓他去了我衙門附近的一個客棧,明天就安排人送他回太原。要是高氏找過來,你也不用替他瞞著,直接讓人送高氏去太原。高伏玉和我爹都在那邊,他們的事,自有長輩處置,我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也別給你添堵了!」   說來說去,還是怕姜憲因為他的緣故忍著這些人,讓姜憲受委屈。   李謙都這麼說了,姜自然不會多管閒事了。   十月初的時候,高妙容真的帶著孩子找了過來。   那個時候姜憲在宮裡陪著太皇太后包餃子。   河套那邊送來了上好的羊肉,慎哥兒吵著要吃餃子,太皇太后聽了決定親自給慎哥兒包餃子吃。   姜憲和白愫都不放心,進宮幫忙。   白愫用沾著麵粉的手指點了點慎哥兒的鼻子,道:「你看你曾外祖母多疼你啊!我和你娘從小就在慈寧宮裡長大,那個時候太皇太后還年輕著,都從來沒給我們做過什麼吃食。你現在一說要吃什麼,太皇太后就高興得不了得,生怕你吃少了,生怕你不吃,上趕子給你做飯。我估算著,太皇太后這還是第一次給別人做吃食!自從有了你,我和你娘的地位直落三千尺,進宮都沒什麼人理會了。」   太皇太后聽了呵呵地笑。   慎哥兒就得意地跑去依偎在太皇太后的懷裡,頂著鼻尖上的那點白衝著太皇太后甜甜地笑,說著「謝謝曾外祖母」。   太皇太妃看了就笑道:「要不怎麼說隔輩親呢!」   大家都笑。   宮女們就把包好的餃子一個個小心翼翼地放在隔籬上。   印霞更是拿著帕子在旁邊服侍著。   太皇太后就讓人去催石氏:「說帶了兩個孩子進宮的,怎麼還沒有影子?大家都到齊了,就等她一個人了。」   姜憲就看見阿吉的影子從帘子後面一閃而過。   她不動聲色地站了起來,笑道:「我去看看!」   「這是要偷懶吧?」太皇太妃打趣她,「從前還來給我們做個杏仁茶什麼的,現在讓她給倒碗茶都指使小宮女去了。李謙可真是把你給慣壞了。」   姜憲嘻嘻地笑,和太皇太后打趣了幾句,這才出了東暖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15章不顧   阿吉正搓著手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看見姜憲單獨出來了,像看見了救命的稻草似的,忙上前幾步,低聲道:「家裡出了點事。」   李謙去了大同還沒有回來,慎哥兒就在她身邊,就算是長公主府被一把火燒乾淨了,姜憲也心中不慌,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的。聽了阿吉的話,不由就挑了挑眉,笑道:「家裡能出什麼事?」   阿吉苦笑,道:「您前腳剛進宮,那位麟大奶奶後腳就帶著冕大少爺來了,您沒看見他們那個樣子,僱了個馬車,穿著件鸚哥綠的潞綢褙子,戴著對金香玉的簪子,那臉上,像是幾個月都沒有擦香膏的,眼角的褶子花粉都快遮不住了,扶著冕大少爺,可憐兮兮地站在門房前,要見王爺呢!   「門房的跟我一說,我就覺得不對勁。」   說到這裡,阿吉看了姜憲一眼。   潞綢、金飾雖好,可那是他們家僕婦才會穿戴的。   高妙容已落魄至此了。   姜憲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就這樣,阿吉還斟酌地徐徐道:「您說這要是公事,麟大奶奶一介女流,有什麼公務需要找王爺的。這要是家裡的事,她是嫂子,王爺是小叔子,又到了大門前了,有什麼事不能來找你,要找王爺的,我瞧著這就不對!」   這阿吉辦事,越來越有眼力了。   姜憲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目光。   阿吉一顆提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可說話卻越發的慎重了,道:「我就讓人先把那對母子請進了府,暫時安置在東邊偏院的一個小宅子裡,等著你回去示下呢!」   他這是怕這對母子不要臉地在長公主門前鬧起來。   有些人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王爺和郡主雖然不怕這些事,可到底有失顏面。   姜憲這下子就直接表揚了他一句:「這事做得好!她不是要見王爺嗎?那就派了人去跟王爺說,讓王爺來處理這件事。」   這麼多年了,高妙容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底氣,覺得李謙肯定會幫她。   既然如此,那就讓她看看李謙到底會不會幫她?會怎樣幫她好了?   否則高妙容總是不死心,還會整些妖蛾子。   她現在和李謙好好的,不想為這種事煩心。   阿吉聽了精神一震。   他見那女子看上去梨花帶雨的,可說話行事卻很帶著幾分篤定,生怕著李謙和自己的嫂子有些首尾,到時候郡主難做,他們這些身邊服侍的更難做。現在郡主既然這麼說,可見王爺和那位麟大奶奶之間清清白白沒什麼糾葛。   這就好辦了!   「我這就去安排人通知王爺!」阿吉笑著,轉身出了宮。   姜憲也就把這件事甩到了腦後,繼續哄著太皇太后去包餃子去了。   高妙容這邊被請進府裡的時候還舒了口氣,至少沒有鬧到不好看的地步。等那個被稱為「吉大管事」的管事過來,知道她要見李謙,就客客氣氣地把她請到了據說等客的邊廳。   路上的時候,她還飛快地瞥了一眼冕哥兒斷了的腿。   好在那眼神很隱晦,冕哥兒沒有發現,不然肯定又是一番鬧騰。   她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麼就變成了這樣,性情暴烈不說,動不動就一副自暴自棄的樣子躺在床上一整天不吃不喝,關心他這是怎麼了,他還陰陽怪氣的,沒有一句好話。   高妙容不想管他,誰知道他卻跑到她住的地方不走了,等她問清楚,這才知道李麟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地走了,家裡能賣的全都賣了,不能賣的都被那些僕婦給一哄而搶,冕哥兒找不到李麟,又沒吃沒喝的,這才賴到她這裡不走的。   她當時就傻了。   李麟跟她說在外面欠了很多的債,為了不讓那些追債把家底都掏空了,把家裡要緊的細軟都給了她,還單獨給她買了個小小的宅子,假裝和離,夫妻倆人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如果有人找到她這裡,就讓她把和離書給那些人看,那些人不會為難她的。還怕有人欺負她一個女人,讓她拜了他一個在江南結交的好友為契妹,以後有人為難她,就讓她去這個人幫忙。   她害怕得不得了,寫了信給高伏玉。   高伏玉回信還需要一些日子,高妙容卻等不得,怕李麟真的在外面欠了債,她若是不和他和離,錢也沒了人也沒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情急之下,她籤了和離書。   李麟還在家裡和她住了一段時間,她搬出去的時候,她住的小宅子全是李麟一手一腳布置的。   她心中漸安,等著高伏玉的書信。   誰知道李冕卻丟給了她一道雷鳴電閃,讓她一下沒找著北。   等她清醒過來,就知道自己上了當。   李麟哪裡是欠了債,分明是要把她給甩了,把她當包袱似的給甩了。   可她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明白,李麟為何突然就和她反目了,她到底哪裡礙著他了?他又遇到了些什麼事,為何夫妻情份和父子情義都不顧了?   她想來想去,不能就這麼便宜了李麟。   就算是咬,她也要咬李麟一口。   她忙去收拾細軟。   結果發現她藏細軟的匣子全都空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李麟給她的財物全都被拿走了。   她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想叫香芷或是香苜,這才想起來前些日子李麟把她們都嫁了人。   李麟原來早有預謀!   高妙容眼前一黑,就暈倒在了地上。   等她被凍醒,發現自己還在地上躺著,連個扶她的人都沒有。   她頭昏腦漲,扶著牆回了屋,卻發現冕哥兒吃得滿嘴是油,在她的床上睡得呼呼打著鼾,不知道睡得有多香。   高妙容突然間像掉到了冰窟窿裡似的,覺得身邊沒有一個人靠得住的人。   她第二天一大早就找牙行的人賣房子,可去京城的錢還是不夠,她又當了衣飾,這才湊足了錢,僱了輛馬車就準備去京城。   李冕自從被李麟拋棄,心裡就一直繃著根弦,見高妙容進進出出的,就一直盯著高妙容,知道她賣了房子,就猜著她是要回太原不是找他爹算帳就是要投靠他舅舅,他一顧不離地跟著高妙容,不吃也不喝,怕像跟在李麟身邊似的,喝了李麟的一杯茶,一覺醒來,物是人非。   高妙容畢竟是做母親的,兒子變成這樣她不喜歡,但這個兒子好歹也是李家的種,她帶著他回李家,說不定李長青看在這個兒子的份上,會好好的安置她,或是給她一筆錢。   她就帶著李冕到了京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16章發瘋   李冕和高妙容被帶到邊廳的時候,心裡有些忐忑不安。   他已經不是那個被父母寵愛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他直覺這個邊廳很偏僻,不像是招待貴客的樣子。   高妙容被李麟罷了一道之後,非常的警惕,見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僕婦,拽著李冕的手不由緊了幾分,停住了腳步,目光閃爍地道:「你們這是要帶我們母子去哪裡?」   阿吉知道高妙容起了疑心,儘量擺出一副溫和的笑容道:「王爺公事繁忙,常有人來拜會王爺。麟大奶奶畢竟是女眷,這邊偏僻些,也免得有那魯莽之人衝撞大奶奶,我們家王爺責怪起來,我可擔當不起!」   這話說得有理有據。但高妙容心裡還是隱隱覺得不安,但她之前打聽過了,姜憲進宮去了,這些僕婦應該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對她不敬。可惜的是沒有打聽到李謙的消息,她現在還不想和李家撕破臉,不然她就直接去衙門堵李謙了。   好在是她在邊廳裡坐下之後,丫鬟們上茶上點心,客氣有禮,也沒有禁止他們母子走動,不像是要囚禁她的樣子,她這才鬆了口氣。   那個吉大總管說是去請李謙回來,可一去就不見了人影,到了晚上也沒有人安排他們母子用膳,那些上茶上點心的丫鬟也不見了蹤影,她這才感覺到了不對勁,拉著李冕就往外走,誰知道剛剛還敞開的院子門卻被鎖了起來。   她這下慌了神。   大聲地喊著救命。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個二十出頭,丫鬟打扮的老姑娘來,面色陰沉,有著一把不輸男人的力氣,二話不說上前就扭著她的人把她的嘴給堵上了,還讓隨行的幾個婆子拿了麻繩過來把她給綁了起來。   李冕嚇得直往外跑,被外面等著的小廝給逮了個正著,像她一樣,用麻布堵了嘴,反手扭著綁上了麻繩,丟在了邊廳的正中間。   那丫鬟還吩咐身邊的人:「仔細看著了,別弄死就行,等了王爺回來發處置。」然後就走了。   那些人十分熟練地點了燈,在旁邊支了張桌子,提了荷葉包的滷菜,在那裡吃起飯來。   李冕餓得嗚嗚直叫,眼裡全是祈求之色。   高妙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她這個兒子,真的廢了。沒有一點羞恥之心,一頓飢餓都忍不住,這樣的男孩子,怎麼可能支應門庭?   想到這裡,她心頭一驚。   難道這就是李麟拋棄她們母子的緣由?   高妙容越想越心驚,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她已經不能生了,李冕是嫡長子,除非李冕死了,不然李麟就算是有再聰明的庶長子,李長青、李謙都不可能答應讓庶長子繼承家業。   若是小門小戶,自然不存在這樣的問題。   越是那巨賈、權貴之家,越重要傳承,越器重嫡長子。   李麟到底是賺到了錢,還是沒有賺到錢呢?   這個問題折磨著高妙容,讓她快要瘋掉了。   每天給他們餵兩盞清水的日子過了三天,第四天,他們被塞進了一輛馬車,由幾個殺氣騰騰的護衛護送,離開了京城。   高妙容感覺到越來越安靜的驛道,想到她和李謙近在咫尺,卻就這樣錯過了,痛苦地哭了起來。   可這痛苦也沒有維繫多久,她很快因為太餓昏了過去。   之後她一直暈沉沉的,只感覺到身子骨被人抱著挪上移下。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裡。   等她醒過來,就看見郭氏冷冰冰的面孔。   「你醒了!」她看了高妙容一眼,吩咐丫鬟,「去跟老爺說一聲。」   小丫鬟應聲而去。   高妙容想起來,卻全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她道:「我怎麼會在這裡?」   聲音嘶啞的像沙子,說話的聲音如蚊蠅。   郭氏也懶得和她廢話,道:「李麟被孩子他大伯送了回來,他說你教子無方,斷了他的後路,你又吃不得苦,已經和你和離了。公公把他抽了一頓,綁著他去見了高先生。高先生非常的生氣,要殺了李麟。我公公幫著李麟求情,這才保住了李麟的一條性命。   「或者是被你叔父打怕了,從你叔父家出來,李麟悄悄地跑了,到現在也沒有找到。   「結果前兩天孩子他大伯又說你找去了京城,這種家務事,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他也不好插手,就把你們母子送了回來,讓李麟自己處置。   「現在李麟跑了,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派人去跟你叔父說了。伏玉先生的意思是,讓你先去他那邊養著,等找到了李麟再說。   「我看你現在氣色也不大好,我這又有了身孕,實在是不方便照顧你。等會就派人送你去高先生那裡!」   「你又懷了孩子?!」高妙容此時應該關心李麟在哪裡,可莫名的,她卻想知道郭氏懷孕的消息是真是假。   「是啊!」郭氏笑著,不由摸了摸肚子,臉上全是做了母親才有容光煥發,「我盼著這一胎是女兒,可我婆婆卻說,最好還是再生個小子。孩子他大伯家的只有慎哥兒一個,太單薄了些,我們這房要是多生幾個,到時候也好幫襯幫襯慎哥兒。」說完,也不待高妙容回答,徑直道,「哎喲,看我這忙的,都快昏了頭。你嫂子剛剛過來了,正準備帶你回去。我來看看你醒了沒有,倒把你嫂子給忘記了。你等會,我這就去跟她說。」   她一面往外走,一面朝著身邊服侍的使眼色。   眾人都明白郭氏的意思,團團地把高妙容圍住了,或服侍穿衣,或服侍梳頭,生怕她跑了似的。   高妙容氣苦,問起冕哥兒。   眾人一問三不知。   她正要發脾氣,她嫂子來了。   「三奶奶,真是對不住了。」她嫂子陪著笑臉,道,「我這就把人給領回去。」   高妙容忙道:「冕哥兒呢?」   她嫂子頓了頓。   郭氏卻很是直爽地道:「大姑奶奶想侄兒,公公已經安排人把他送到汾陽去探望大姑奶奶了,你要是想孩子,等安頓好了,給孩子帶人信,到時候我們派人送他去看你。」   這是要把她和孩子隔開的意思!   如果她真的和孩子撇清了關係,以後憑什麼再登李家的門?   高妙容不依,吵著要見冕哥兒,卻被她嫂子暗中連掐了好幾下,沉著臉道:「你先去見過叔父再說。這樣吵吵嚷嚷的,像什麼話。」   郭氏就接了句話,低聲道:「難怪說大嫂有點不太對勁,我看,她回去之後,高大奶奶還得請人好好看著她才是。」   ※   想把這個情節寫完的,結果還是沒能寫完。   大家別煩了,下一章高妙容的結局就出來了。   現在文也開始慢慢收尾了! 第1017章關押   高妙容的嫂子是個聰明人,知道只要高家在太原一天,就得看李家的臉色一天,早在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在心裡把高妙容罵了個狗血淋頭。此時聽郭氏這麼說,知道郭氏是不想再讓高妙容出現丟李家的臉了。   不管怎麼說,高妙容是李家不要的媳婦,所謂的和離,也不過是給高家幾分體面。   偏偏這個高妙容不知道是有什麼底氣還好意思跑去李家鬧?   她忙陪笑道:「三奶奶請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郭氏笑著點了點頭,道:「那就麻煩高大奶奶了!改天等我得了閒,再去看看大嫂!」說著,她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語帶同情地道,「不是我不認這個大嫂,你們把人領回去就知道了,我們是沒有辦法收留她。還請高大奶奶把這句話帶給伏玉先生才是。」   高大奶奶半晌也沒有明白郭氏是什麼意思,可等到她把高妙容帶回高家,高妙容見到高伏玉,痛哭著說起自己的遭遇,特別是李謙怎樣心狠手辣,怎樣把她強行的綁了回來,居然沒有痛斥李麟。   高伏玉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麟狼心狗肺,高妙容頭腦簡單還自以為是,這倆人湊成了一對夫妻,不遇到什麼事還好,遇到了事,自然是各顧各,不要說相互幫襯了,連同路而行都做不到。   高大奶奶卻眼珠子直轉,把郭氏說的那句話在心裡想了又想,突然間臉色一變,低下頭來,沉思了快半個時辰,這才朝著還在教訓的高伏玉道:「公公,小姑剛剛回來,路上又遭了大罪,還是讓小姑先梳洗一番,休息休息,您再好好和小姑商量以後該怎麼辦得好!」   高伏玉也說累了,疲憊地朝著高妙容揮手,示意她快點從自己面前消失。   高妙容這些日子又驚又怕,事事不順,心裡一直緊緊地繃著,此時見到了高伏玉,知道家裡有人給她做主,人鬆懈下來,倦意立刻襲來,也想好好地洗漱一番,休息休息。   她溫順地由丫鬟扶著回了客房。   高大奶奶卻沒有走,見高妙容走遠了,這才上前幾步,低聲把郭氏的話又說了一遍,並道:「公公,不是我惡意猜測小姑,可您看小姑剛才那樣子,容不得我想了又想。您可知道李家是從什麼地方把小姑帶回來的?   「是在京城的長公主府!   「她帶著孩子去了京城,沒有找郡主,而是去找了王爺,口口聲聲要王爺給她做主。王爺卻見也沒有見她,直接把她送了回來,請了李大人出面處置。   「我是個做媳婦的。嫁進來的時候你們家小姑已經出了閣,生了孩子,不知道你們家小姑嫁進來之前發生過什麼事。可自從我進門,從來沒有見過王爺和你們家小姑單獨說過一句話,私底下過問過你們家小姑一件事。   「小姑為何覺得王爺一定會管她的事呢?   「李家說雖不是什麼積善之家,可素來要面子,你看李雪,大歸之後李家還給田給地的,生怕她受了委屈,何況小姑的事李麟還是沒有道理的那個人。按理說,李家不應該這樣對待小姑才是!」   高伏玉原本就是個心思細膩之人,他之前是沒有往這方面想,如今聽高大奶奶這麼一說,頓時神色大變。   從前高妙容就喜歡李謙,可李謙對高妙容根本就沒有異樣,後來李謙娶了姜憲,又出了高妙容陷害陸家大小姐的事,他想把高妙容遠遠嫁了,高妙容卻自作主張,引誘了李麟,讓李麟來家裡求親。   他當時就奇怪了。   高妙容既然喜歡過李謙,卻選擇嫁給李麟,雖說不用每天一個桌子吃飯,可總比旁人見面的機會頻繁,高妙容就不覺得尷尬嗎?   現在看來,高妙容不僅不會覺得尷尬,估計還心中暗喜,打著什麼主意吧?   別人他不知道,可李謙是什麼樣的人,他非常的清楚。   若是李謙當初喜歡高妙容,不管姜憲是什麼人,他都不會娶。   正是因為當初李謙喜歡的是姜憲,所以姜憲就算是貴為郡主,是紫禁宮的明珠,也一樣讓李謙費盡心思地想辦法把人娶了回來。   現在又有郭氏這句話,高伏玉是做人幕僚的,不免會往歪裡想。   難怪高妙容一直不死心,還宵想著李謙,甚至想通過李麟的事讓人覺得她和李謙之間有什麼曖昧的關係,甚至是把李冕的出身都往李謙的身上靠,所以李謙才會一點情面都不講,就算是這件事是李麟的錯,他也沒有見高妙容一面,直接把人送回家,由李長青處置。   他甚至往深裡想了想。覺得高妙容是不是什麼時候就撩過李謙,被李謙知道了她的心思,李謙瓜田李下,這才不想管李麟和高妙容和離之事?   如果真是這樣,他們高家的臉可就被高妙容丟盡了。   高伏玉又想起這些年來高妙華幹過的那些讓人說不出口的糟心事,陡然間覺得,高妙容和高妙華,都像於泥坑裡的於泥,就算他想把他們身上的泥洗乾淨,可他們都從根子上就壞了,他就算是做再多的功,也是無用的。   他望著眼前的侄兒媳婦,只覺得自己又做錯了一件事,把這樣好的一個姑娘許配給了高妙華,耽擱了她一輩子。   「你說的話我明白了。」有些話,高伏玉還說不出口,只能對侄兒媳婦道,「我看妙容的確不合適放她出去亂走,更不能讓她亂說。李家三奶奶的話也有些道理。我年事已高,無力監管她了,這件事,就拜託你了。妙華那裡,你要是沒有心思,也不用管他了。我讓管事把家裡的帳目都交給你,包括我這邊的收益。你好好教導幾個孩子,別讓他們走了他們父親的老路,你以後也有個依靠。」   這就是讓她管著自己丈夫和小姑了!   高大奶奶早就不耐煩自己的那個無能丈夫了,聞言不由心花怒放,就是面上也控制不住露出一點笑容來。   若是從前,高伏玉看了恐怕會不高興,現在,他只覺得心酸,更加強了他把高妙容關在家裡的決心。   「對!」他明確地對高大奶奶道,「以後家裡的事就全歸你管。包括我這邊的一些事。他們若是不聽話,你直管不給飯他們吃。我就不相信了,還有什麼比沒吃沒穿更要緊的事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18章不問   高大奶奶眼睛一亮。   人生在世,不外吃喝二字,若是吃不飽,穿不暖的,誰還有心思作怪!   她立刻應承下來,若有所指地問高伏玉:「若是小姑她鬧起來怎麼辦?」   高伏玉看了高大奶奶一眼,想著這還要他交待,可轉眼一想,高大奶奶也不是特別聰明的人,有些話還是說透了的好。   他道:「既然妙容精神不大好,還是別放出去惹事了。李家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她又和李麟和離了,不管是什麼緣由,被人議論總歸是不好。實在不行,就把她安置到你陪嫁的別莊,派了得力的人看管,否則會很麻煩的,孩子們知道家裡有這樣一個姑母,也不是什麼好事。」   高大奶奶的眼睛就更亮了。   她娘家也不是很有錢,陪嫁給她一個宅子,是在九華山腳下,非常的偏遠,離那裡最近的集市也有二十來裡路。若是把高妙容送到那邊去,高妙容人生地不熟的,就算高妙容想回太原來,想辦法從她陪嫁的宅子裡跑了出來,沒有銀子,她也寸步難行,連吃飯睡覺都成問題,最終還是得回到她陪嫁的宅子裡去。   「我知道了!」高大奶奶答著,心裡卻打定了主意,等過個十天半個月的,不管那高妙容有沒有問題,都把她送過去,不然她要是作起怪來,不僅會連累高家,還會嚇著她的孩子。   高伏玉只是想讓高大奶奶把這件事管起來,倒沒有想到高大奶奶趨利避害是本能,已在心裡打定了主意要把高妙容弄走。   至於李冕,李長青的確把他送到了李雪那裡,同去的,還有何大舅太太。   她不無惋惜地對李雪道:「誰知道他們倆口子會鬧成這樣?!從前也是對人人羨慕的夫妻。如今冕哥兒變成了這樣不說,就是高妙容,也一改從前的賢良淑德,鬧得不成樣子!你叔父沒臉管這件事,郭氏又忙著安置高妙容,這孩子又和續哥兒、承哥兒倆兄弟都不對付,何夫人怕他受了欺負又沒有地方說,只能託我把這孩子送到你這裡養一段時間。等那邊的事都安排好了,再來接他回去也不遲。」   李雪看著目光呆滯的李冕,心裡不由的一陣抽痛,既恨李麟不負責任,也恨高妙容愛慕虛榮,總是慫恿著李麟自立門戶,要和李謙、姜憲一爭高低。那自立門戶豈是那麼簡單的事?否則豈不是人人都可以自立門戶了?   從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只知道寵著孩子,如今落了難,卻連個地方都沒處去。   這大人爭吵,卻苦了孩子!   她不禁把李冕拉到了懷裡,對何大舅太太:「前些日子,阿麟來看過我,說是去了江南才知道世道艱難,如果不是娶妙容,他也不會落得如此的境地。   「我把他狠狠地罵了一頓。   「男人事業不順,就責怪是女人不旺夫。就是那些沒有讀過書的鄉下村夫也不是人人都這麼想的。你說,他怎麼就這麼不成器。   「他垂著頭聽著,也不反駁。   「我也把他沒辦法。   「最多也就只能罵罵他了。   「他最後跟我說,阿駒在甘州,他想去西北碰碰運氣,向我借一千兩銀子。我原不想借的,可他那麼大一個人了,為一千兩銀子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真虧他做得出來。   「我實在是沒眼睛看。   「就當沒這一千兩銀子似的,拿了一千兩銀票給他。   「現在想來,我又做錯了。   「就不應該管他,由著他去。是餓死了還是凍死了,讓他聽天由命去!」   何大舅太太見她說的無奈又悲傷,心中也很不好受,只能勸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知道麟大爺會變成這呢!就是你叔父想起來,也是痛惜又悔恨,覺得自己沒有把麟大爺教好。   「把冕哥兒送到你這裡來,讓你幫著照看一些日子,也是你叔父的意思。   「一來是這孩子不管是交給妙容還是麟大爺,都不會有個什麼好結果。二來是你叔父雖然極力壓制,可麟大爺卻一點也不在乎,如今太原城裡都知道麟大爺和妙容和離的事了。這孩子若是留在太原,肯定會聽到不少的流言蜚語,豈不是像扎心似的。不如來汾陽避避風頭。三來是你身邊也沒有個晚輩照顧,若是這孩子和你有緣分,不如就養在你身邊,以後你老了,也有個人給你摔盆打幡,養老送終。   「不過,你叔父也說了。你向來喜歡清靜,冕哥兒又有些頑皮,你若是照看不過來,等風頭過去了,還是送回太原城。他就是再怎麼氣憤,可孩子是無辜的。你叔父自會好好的照顧他。讓你不要擔心。」   李雪在心裡嘆氣。   她畢竟是長房的長女,這孩子畢竟是李麟唯一的兒子,她怎麼能拒絕?   「就讓他留在我這裡好了。」她輕輕地撫了撫李冕的頭,溫聲道。「我會照顧他的。若是李麟回來了,就跟他說一聲,他的兒子在我這裡。他要是還有良心,就不時來看看這個孩子。他要是連人都不想做了,我就當沒他這個弟弟,冕哥兒就當沒他這個爹。別人家父母雙亡的孩子也有掙扎著活下來的,我就不相信,冕哥兒還有我這個姑母,還敢他活下來不成?!」   一直痴痴傻傻像泥塑般的冕哥兒,聽到這話,僵直的手指動了動。   可正在向何大舅太太吐糟的李雪並沒有看見。   李麟畢竟只是李長青的侄兒,而且好幾年前就淡了叔侄情份,他不見了,李長青固然想知道他的行蹤,卻也不會為他牽腸掛肚,氣過一陣子,大夫來給郭氏診脈的時候說這脈相像懷著個兒子似的,李長青就高興起來,也懶得理會李麟的事,天天就在家裡琢磨著給這個孩子取個什麼名字好。   姜憲這麼多年沒有孩子,他也死了心。想著好歹李謙還有個兒子,這個兒子要是養得好,一個頂仨,也是一樣的好。   念頭閃過,他想起前些日子姜憲讓人給他送的藥材,心裡很是高興——從前姜憲也常給他送東西,卻不像現在這樣送的東西都是他用得上的。可見姜憲對他比從前上心多了。   李長青就尋思著送點什麼回禮給姜憲。   柳籬卻陰著臉來找他,低聲道:「吳家帶了信過來,說是韓太后病重,昏迷不醒,算算日子已有月餘,恐怕是兇多吉少!」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19章死訊   李長青聞言嚇了一大跳,道:「真的假的?韓太后今年有沒有花信年紀?怎麼會突然昏迷不醒呢?」   「韓太后怎麼昏迷不醒的現在我還不知道!」柳籬眉頭緊鎖,道,「不過這消息是吳家從劉家得來的消息,肯定不會有錯。因為這個原因,皇上恐怕不能如期大婚,劉家是第一個知道消息的!」   李長青忙道:「宗權那邊派人去送信了嗎?韓太后要是真的不行了,宗權得早做安排才是。」   從前有個韓同心,他們這些人就沒辦法大張旗鼓地往趙璽身邊放人。若是韓同心沒了,金陵那邊的內宮沒有了當家作主的人,要麼皇上在百日之內迎娶劉家二小姐,要麼皇上守孝三年。如果皇上迎娶劉家二小姐,他們就得早做安排,不管是在皇上那裡還是劉家二小姐那裡,只要能插進去幾個人就行了。可若是皇上要守孝三年,怎麼影響趙璽,就是個麻煩事了。   柳籬道:「已經安排人連夜進京了。不過,郡主那邊有自己的人,宮裡的消息向來比我們知道的還要早,多半早已經知道了。」   李長青心裡亂糟糟的,覺得韓同心死的不是時候。   趙璽還沒有親政,汪幾道等人沒有了韓同心攔著,勢必會對趙璽的影響更深,這就會對李謙不利。   他不禁道:「能不能查查韓太后是怎麼死的?得儘快和宗權商量個辦法才是。遠親不如近鄰。這趙嘯天天蹲在金陵府,有事沒事的就喜歡進宮去給皇上請個安,問個好的,再這樣下去,宗權做得再多,做得再好,只怕也沒有趙嘯在皇上面前有體面。」   「您別急!」柳籬笑道,「王爺可不是從前的王爺。您看西北這一片治理的,誰不稱王爺一聲賢王!王爺得了消息,肯定會有自己的打算的。」   李長青只得點頭。   李謙的確得到了消息,可他卻比姜憲遲了一步。   韓同心昏迷的第二天,宮裡還沒有傳出消息,姜憲就知道了。   她心裡拔涼拔涼的,不禁掰著手指頭算著她被毒殺是哪一年。   重生雖然改變了她的命運,可有時候,還是會拐回原點。   前世,她兩年前就去世了。   韓同心,應該沒有這麼倒黴吧?   而且,她好像立刻就死了,韓同心卻是昏迷不醒。   她總把事情往壞的地方想。   前世今生,改變了很多,也許韓同心只是短暫的昏迷呢?   姜憲又等了又等。十月初十,金陵傳來韓同心殯天的消息。   「她到底是怎麼死的?」她緊緊地抓住李謙的衣袖,臉白得厲害。   李謙忍不住就把姜憲抱在了懷裡,親暱地親了親她的額頭,溫聲道:「只知道去世了,宮裡還沒有報喪,但我已經安排人去查。先帝的陵寢在京城,韓太后的棺槨肯定是和先帝合葬的。若是查不出來,到時候我就讓人開棺檢屍。雖說這樣不敬,可若是想做,未必不成!你放心,我一定會仔細查清楚這件事的。」   在他看來,韓同心的死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畢竟簡王在金陵,而且還可以隨時進宮去探望韓同心。若是韓同心的死有問題,簡王第一個就會鬧騰起來。既然簡王沒有音訊,可見韓同心的死不過是運氣不好罷了。   姜憲胡亂點頭,神色有些緊張。   李謙安撫了她半晌,她也沒有能鬆懈下來。李謙索性和她在白天胡鬧了一場,姜憲才累極而眠。李謙則讓人去了承恩公府,請了白愫過來探望姜憲。   白愫做了些糕點去探望姜憲。   姜憲蔫蔫的。   白愫和她開玩笑:「這不是懷上了吧?」   姜憲「呸」了白愫一聲,到底精神了很多。   白愫讓姜憲身邊服侍的小丫鬟把自己帶來的點心裝了碟端出來,親自給姜憲斟了一杯茶,然後笑盈盈地坐在姜憲的床邊,道:「好了,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跟我吧!你們家李謙為了你,可親自去了趟承恩公府。我看他那樣子,挺著急的。你就別為難你們家李謙,也別為難我了!這不都到了十月中旬嗎,我們家田莊的莊頭該進京給我們家送農作物了,我忙得腳不沾地,可曹宣聽說是李謙讓我來看你,立刻就把我給趕到了你這裡。」   姜憲心情好了很多。想了想,把韓同心去世的消息告訴了白愫。   「這不可能!」白愫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滿臉不相信地搖頭,道,「她比我們還要大上一、兩歲,怎麼會突然殯天了呢?你說,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   一時間根本沒辦法接受的模樣。   或者是隔得太遠了,平時不怎麼來往,姜憲也覺得很不真實。聲音低沉地道:「阿吉和李謙都得到了消息,肯定不可能是假的。」   白愫愣愣地坐了半天,被姜憲叫醒後雙目含淚地道:「那她的棺槨應該和先帝合葬,到時候我們去經她上炷香吧!」   姜憲頷首。   白愫還是不敢相信,喃喃地道:「她貴為六宮之首,正是揚眉吐氣的時候,怎麼說走就走了呢?這不像她的性格!」   姜憲在心裡暗暗嘆氣。   聽到韓同心去世的消息和親眼看見韓同心躺在棺槨裡面有很大的不同。   站在韓同心的棺槨面前,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和韓同心心平氣和的相處的姜憲,看著白愫一面擦著眼淚,一面安慰憔悴又疲憊的東陽郡主,她眼淚忍不住譁譁地落了下來。   韓同心貴為當朝太后,護送她棺槨回京的除了簡王和韓忠一家,還有左以明。   姜憲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韓同心是趙璽的嫡母,她的葬禮又是國葬,按理趙璽應該回京城主持才是,怎麼趙璽沒有過來,除了韓家的親戚,只有一個左以明跟著回了京城。   左以明朝著姜憲使眼色。   姜憲安慰了東陽郡主幾句,就悄悄地出了擺放韓同心棺槨的偏殿。   左以明就站在偏殿前的院子裡,見姜憲出來,忙低聲地道:「太后死得頗為蹊蹺——前一天還好好的和蔡如意罵著趙嘯,誰知道第二天太后就昏迷不醒了。蔡如意還一直嚷著是趙嘯害得太后。但簡王宮裡宮外的查了一通,都沒有查出太后的死與趙嘯有什麼關係。因為這個,皇上很生氣,派了我給太后扶棺北上。還讓我給王爺帶了幾句話。」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20章留人   姜憲挑了挑眉。   左以明的聲音又低了幾度,道:「皇上的意思,是讓王爺把簡王和韓忠等人留在京城。如今太后去了,皇上傷心不已,怕太后的香燭沒人照顧,可他又不方便長時間留在京城,只能拜託簡王世子和韓家的人照看了。」說著,朝姜憲笑了笑。   趙璽這分明是嫌棄簡王和韓家的人礙事,要把人像拋包袱似的拋掉。   姜憲揚著眉笑:「我們家宗權憑什麼給皇上背這黑鍋?」   左以明笑道:「皇上還不太懂人情世故。不過,我和李大人商量之後,覺得簡王和韓家的人若是留在京城也是件挺麻煩的事,若王爺同意將人留在京城,北方的賦稅讓王爺保留二成,您看行嗎?」   姜憲聽著心中一喜。   以她對李謙的了解,北方的賦稅他肯定暗中截留了一部分,但按照朝廷的規定,他是無權這麼做的。現在有機會由暗轉明,那就意味著李謙可以再多截留一部分。   打仗養兵太花錢了。   這幾年李謙的日子也不是太好過。   能多弄點錢就多弄點錢為好!   可左以明不直接跟李謙說,而是特意告訴她一聲,又是什麼用意呢?   姜憲望著左以明善意的面孔,面上不顯,卻試探般地道:「二成的稅賦?是不是太少了一點?怎麼也得三成吧?天下稅賦,盡歸江南。北方的稅賦原本就不多,就算三成,算起來也沒增加多少。說不定還抵不上嘉興、湖州等地半年的稅賦。左大人做庶吉士的時候曾經在戶部觀過政,應該很清楚才是。」   「我覺得郡主說得很有道理。」左以明微笑道,「所以這件事只能和郡主商量。」   因為她是女流之輩,可以無理取鬧嗎?   或者是左以明覺得她對趙璽更有影響?   姜憲會意地笑,委婉地道:「多謝左大人了。親戚之間到底不一樣,能照顧的時候都會儘量的照顧。簡王和韓家的事,你就交給我好了。」   沒有了簡王和韓家的壓制,不僅趙璽會蹦躂的更歡快了,就是汪幾道和趙嘯,恐怕也會得意忘形。   他們若是不再克制自己的情緒,就容易產生矛盾。有了矛盾,就容易生事。事情多了,朝廷也就亂了。朝廷亂了,江南的局勢也亂了。江南局勢亂了,對北方的局勢就有利了。   姜憲和左以明相視而笑,然後分道揚鑣。   太皇太后直接留了簡王在京城,並道:「太后不在了,皇上過些日子又要大婚了。想當年,先帝繼位的時候,親恩伯府不僅降了爵,而且還從此不再在朝堂走動。我當時那麼做,也是為了給你們做個榜樣。你不僅是東陽郡主的父親,還是皇上的曾叔祖父,更應該有胸襟和氣度才是。我看你們就留在京城好了。你們走後,我也很寂寞,讓東陽沒事的時候就常進宮陪我說說話,正好嘉南也在京城,我們打葉子牌都不用喊孟芳苓湊數了。」   簡王神色微變。   如果不是因為東陽郡主白髮人送黑髮人,悲慟的失了方寸,趙璽又翻臉無情,找了諸多的藉口不願意給韓同心扶棺,韓家這邊邊沒有主事之人,他又懷疑韓同心的死,有事求助於李謙,他怎麼會回京城?   如今太皇太后突然留他,如果不是李謙的意思,就姜憲的意思,可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肯定是有人和他們勾搭到了一起。   這讓簡王心裡非常的憤怒。   他肅然地道:「太皇太后可知道太后是怎麼沒的嗎?」   太皇太后已經聽人說了,但相比韓同心,她更在乎姜憲和李謙的前途,為了姜憲和李謙,她完全可以裝聾作啞。而且在太皇太后看來,她年事已高,手中既無權也無腹臣,唯一能利用的也就是她的身份了。可身份這個東西,虛無飄縹,別人把你當一回事你就是回事,別人不把你當一回事,就什麼也不是。她現在能受人敬重,很大一部分是別人看在李謙和姜憲的面子上,她若是管事,最終這件事還是會落到李謙和姜憲的身上,她不想給這兩個孩了惹麻煩,最好就是別多管閒事!   「我聽說了。」太皇太后拒絕和簡王深談,直言道,「你覺得是趙嘯害了同心,你得拿出證據來。你們這樣亂嚷嚷的,若不是趙嘯害了同心,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嗎?若是趙嘯害的,你們拿不出證據,不也只能看著嗎?照我說,這廟堂上的事從來都沒有對錯,只有輸贏,輸了,就退場,還能保全家族體面,何必為了一時的氣憤,惹出更多的事來!」   簡王大怒,又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鬧得太過分,騰地起來,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轉了兩三趟,怒火微散,這才勻了勻氣息,沉聲道:「我還指望著李謙能幫我一把。照您這麼說,同心的事就算了不成?若是您家的姜憲出了事,您也這樣輕描淡寫不成?我們同心和姜憲好歹也是您看著一起長大的。如今她去的不明不白,我這個做外祖父不給她找到兇手,怎麼能安心?」   太皇太后半晌無語。   簡王猜到太皇太后是不想李謙為難,遂道:「這件事我也不要您出面。我只盼著你別阻止我。我這就去找李謙,讓他幫著我查查。他若是不同意再說。」   言下之意,讓太皇太后不要插手這件中。   留簡王和韓家在京城的事是姜憲和李謙一起來拜託她的,既然如此,她不吭聲,由他們夫妻倆人處置也不錯。   太皇太后嘆氣,道:「那你就看李謙的意思吧!」   簡王立刻告辭,出紫禁城,直奔李謙住的長公主府。   李謙正好在家。   金陵那邊有消息傳來來,說趙璽決定在百日之內迎娶劉家二小姐,所以把婚期定在了十一月十日。   各布政使、按察司都要提前給趙璽準備賀禮,據說京城古玩店的東西都漲了一成。   李謙準備送趙璽一對翡翠蟲鳥擺件,這原是當年趙翌送給姜憲的,姜憲還挺喜歡的,時不時地拿出來擺弄,李謙看這對擺件早不順眼了,只是這擺件珍貴,不好隨意送出去。   正好趙璽大婚,就送給趙璽好了。   而且還對趙璽有不同尋常的意義。   至於姜憲那裡,他早尋好了一對掐絲琺瑯燒藍色琉璃的梅瓶,冬天裡擺在炕桌上非常的漂亮,算是他補償給姜憲的,姜憲肯定會喜歡。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21章求助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求助   姜憲果然喜歡,拿著那對梅瓶看來看去的,還和李謙商量:「我覺得插玉簪花也是很好看的。」   李謙愛寵地親了親姜憲的鬢角,笑道:「隨你高興!」   姜憲正想和他商量趙璽大婚的賀禮,小廝跑了進來,說簡王過來了。   李謙和姜憲不由相視互望。   姜憲道:「那你先去見見簡王吧!估計他是為韓同心的事來的。」   若阿吉的消息正確,那韓同心的死太突然了。   昏迷不醒!   那她昏迷之前吃了些什麼?用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見過什麼人?甚至是什麼時候昏迷的?什麼時候沒有知覺的?她身邊的人都應該知道的清清楚楚才是。   還有韓同心身邊服侍的人,說不定就是她最後見到的,這些人有哪些?現如今都怎樣處置了?蔡如意和韓同心情如姐妹,韓同心出了這樣的事,她是否有什麼話說?簡王是否找過她?她是否對韓同心的死也心存疑惑?   這些問題都只有在金陵行宮的簡王和給韓同心小斂的東陽郡主知道。   李謙輕輕地捏了捏姜憲的手,低聲道:「人生中有很多的意外,有時候是命。你也不要想太多。我去看看簡王就來。」   姜憲點頭,送李謙出了正房。   李謙在外院的小書房見了簡王。   相比剛剛回京時,簡王如同老了十歲,神色憔悴又疲憊。   李謙不免很是唏噓,親自給簡王斟了杯茶。   簡王也有很多的感慨,接過李謙的茶,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我這把年紀了,經歷的事也算是多的了。沒有證據,是不能亂說話的。這個道理我比誰都明白。可我已經懶得和那些人講道理了。太后肯定是趙嘯害死的,我絕對沒有冤枉他。」   李謙一副為難的樣子。   簡王想了想,哂笑道:「我也知道,我不跟你說實話,你是不會相信的。罷了,反正太后已經去世了,你又不是外人,我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   「我為什麼懷疑太后是趙嘯害死的?那是因為趙嘯要立他的庶長子為世子,蔡氏不同意。太后就和蔡氏商量,準備把趙嘯的庶長子叫進宮來,然後趁這個機會把那孩子殺了,讓趙嘯痛失愛子之餘,還讓趙嘯的那些個庶子知道,誰才是靖安侯府的繼承人,誰才是福建水師未來的統帥。」   李謙大吃一驚。   他就知道,這其中肯定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否則就算真是趙嘯害死了韓同心,趙嘯也得有個殺韓同心的理由啊!   韓同心又不是攝政的太后,會和他有利益之爭。   可趙嘯廢嫡立庶……李謙還是有點不相信。   而韓同心,說不定還真有這麼蠢!   簡王見李謙沉默了半晌,知道有些事是瞞不過李謙的,與其到時候讓李謙查到,不如他把話說明白了。   他嘆了口氣,道:「趙嘯原本就和蔡氏不親,趙建童那孩子,又太親近母親而疏遠父親了。今年夏天,趙嘯帶著趙建童回了趟福建,回到金陵之後,就對趙建童變得冷漠起來。後來蔡氏才打聽到,趙嘯對趙建童很不滿意,說靖海侯府以水軍立家,趙建童作為靖海侯府未來的世了,卻連船上都呆不住,只能跟著趙嘯的三弟寫寫文書,抄送抄送邸報,這樣的兒子,要來何用?指責蔡氏把兒子帶壞了。   「還說別人家的孩子六、七歲就搬到了外院去住,由父親指導兒子的課業。趙建童如今都已是舞勺之年了,卻還窩在深宮裡,長大於婦人之手,以後怎麼繼承家業?怎麼光耀門楣?   「蔡氏氣得夠嗆,反駁趙嘯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孩子小的時候跟著也,趙嘯從來不提教導兒子的話,如今卻嫌棄兒子沒有本事來。若是趙嘯真的有心,這個時候教導趙建童也不遲。為何要把外室的兒子接回家裡來?   「趙嘯就諷刺蔡氏善妒。否則他怎麼會把人養在外面。   「對趙建童的事,他卻一字不提。   「蔡氏不肯善罷幹休,和趙嘯鬧了幾次,都被趙嘯以趙建童沒有本事,無能為由,把蔡氏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加之趙嘯把他的庶長子接到了金陵,還帶著那孩子去拜見了趙璽。   「趙璽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很是抬舉那孩子。還在一次宴會上讓那孩子表演了一手百步穿楊的箭法,搏得滿堂彩。   「這下子蔡如意坐不住了,就和太后商量,這才有了之後的事。」   說到這裡,簡王又像老了幾歲似的。   李謙好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不知道韓同心是大膽還是愚蠢,趙嘯的家務事,她也敢插手,還敢殺人!   如果他是趙嘯,韓同心敢起心殺他的慎哥兒,他不要說韓同心了,連韓家三代,他都要殺了解氣。   「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證明趙嘯就是兇手啊!」李謙真心不想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道,「您從前管過內務府,宮裡的事有多複雜,您是最清楚不過的了。我覺得您與其盯著趙嘯不放,不如好好地問問太后身邊服侍的人,說不定有新發現。」   「所以我說趙璽是個白眼狼!」簡王聽著,目露兇光,道,「太后的死訊還是蔡氏想辦法給我遞的音。若不是我及時趕到,恐怕太后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我們都不知道。   「我去的時候蔡氏已經被拘禁起來了。說太后昏迷不醒,誰都有嫌疑。而蔡氏是常年陪伴太后之人,嫌疑最大,所以要先拘禁起來。而太后身邊的時常服侍的幾個宮女和內侍都不見了影子,反而是皇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趕到太后的寢宮,正在太后床前侍疾。   「那趙嘯,也在宮裡。   「我派人想和蔡氏說上兩句話,卻怎麼也聯繫不上蔡氏。   「後來我急了,直接找趙嘯,趙嘯卻說蔡氏因太后昏迷不醒,日夜照顧,心力不濟,臥病在床,暫時沒有辦法見人。   「直到我護著太后的棺槨北上,也沒有看見蔡氏的人。   「包括趙建童,自太后昏迷之後,也沒有看到。   「我猜著趙建童和蔡氏的處境都有些微妙。宗權不如趁這個機會把兩個人救出來。太后是怎麼死的,也就真像大白了!」   李謙聽著好笑。   不知道簡王這些年來在朝堂裡是怎麼擋過那些風霜雪雨一直走到了今天的?   想讓他救人,就這樣隨口說說就算了的嗎?   李謙但笑不語。   簡王就道:「我知道有人不想我回江南去,我也不想去江南那個傷心之地了。你只要幫我把太后之死查清楚了,不要說三成的稅賦了,就是更多的權力,我和太皇太后聯手,都能給你拿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22章求知   李謙很想端茶送客。   可就在他拿起茶盅的一瞬間,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既然簡王一口咬定太后是趙嘯害死的,他何不利用這件事把這個尿盆子扣到趙嘯的頭上,讓他就算是說得清楚別人也不相信呢?   他對趙家的福建水師,可是垂涎很久了。   別人不知道,他很小的時候就仔細地觀察過靖海侯府,那一艘艘的海船,就像是裝著一座座的金山,讓靖海府賺得盆滿缽滿,把那些將士養得膘肥體壯的,他很是羨慕。   若是能通過這件事把靖海侯府撕開一個口子,他有自信從此超越靖海侯府,讓李家一家獨大。   他越想越興奮,對苦苦哀求說服的簡王不由道:「王爺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這件事只有皇上出面才能壓制住靖海侯。我就算是去金陵和趙嘯打官司,您也要給我想辦法收集些證據啊!我就算相信您所說的,到了三司也沒辦法無中生有啊!」   李謙的這句「無中生有」卻突然一下子打動了簡王。   不過是要證據嘛!   什麼樣的證據沒有?   宮裡的女官、內侍那麼多,他曾經管過內務府,要多少沒有?   太醫院的太醫、醫正,全都是世襲的,哪一個和他不熟?   何況還有蔡氏和趙建童。   趙嘯想廢嫡立庶,已和蔡氏以及趙建童結下了死仇,找得到他們母子,就讓他們母子作證扳倒趙嘯。找不到他們母子,這不還有晉安侯府嗎?以蔡定忠的那性子,肯定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趙嘯。   打不死老虎,也要咬幾口!   簡王打定了主意,若有所指地對李謙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太后死前的事,曾經服侍太后的女官和內侍最清楚不過了。問問他們就清楚了。」   李謙可不想放虎歸山。   何況這隻虎還值北方的三成稅賦。   他道:「如果這件事真是趙嘯做的,他都敢殺太后了,未必不敢殺了您。我看不管是韓家也好,還是您也好,最好還是留在京城。這些事,我會讓人留意的!」   反正是栽贓陷害,在哪裡不是栽贓陷害?   簡王受了啟發,突然間像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腦子前所未有的清明起來。   他大可說趙嘯心毒手狠,在江南隻手遮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簡王和韓家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只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可如今他回了京城,韓同心是怎麼死的,那些曾經服侍過韓同心的女官和內侍不怕趙嘯殺人來口了,自然也就能說個清楚明白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簡王越想越覺得可行,頓時如坐針氈,恨不得一下子就看見趙嘯伏誅,急急地道,「服侍太皇的那些人要找回來,蔡氏和趙建童的人在哪裡,也要找到……我就先回去了,等有了好消息,再也找你也不遲。」   「那好!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李謙送走了簡王,轉身就去了姜憲那裡,把事情的經過一一地告訴了姜憲。   姜憲卻無一絲的歡顏,雙手摟著李謙的脖了,貼在他的胸口,無精打採地道:「韓同心是怎麼死的,難道真的沒有辦法查出來嗎?簡王誣陷趙嘯,難道就讓這件就此結束嗎?」   李謙覺得姜憲對韓同心的死特別的傷心,仿佛有種「物傷其類」的悲憐。   「你怎麼了?」李謙拉開姜憲,想看看姜憲。   姜憲卻使勁地摟著李謙的脖子不放,頭無力地枕在李謙的肩頭,低聲道:「我沒什麼事。我只是想知道韓同心到底是怎麼死的。宮裡有太多這樣的無頭公案,誰也不會去追究。誰也不會去查證。他們要的都是一個能對外說得過去的理由。我就想知道,一個太后死了,難道就不能查清楚嗎?」   「好!」如果這是姜憲的願望,李謙決定為她實現它,他親了親她的面頰,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我幫你查清楚韓太后到底是怎麼死的!」   姜憲低低地「嗯」了一聲,轉念想到李謙每每涉及到她的事都非常的認真,想到韓同心是死在金陵的行宮,又怕李謙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卻以身試險——她為了韓同心,卻把自己丈夫折在了裡面,這天下可沒有比她更傻更無知的女子了。   「我也只是一時有感而發。」她忍不住又道,「如果查不出來就算了。人死如燈滅。讓她早點忘了塵世中的恩怨,早點投胎,也未必是件壞事。那邊可是趙嘯的勢力範圍。最要緊的還是你的安危,你可不能因為這件事是我要你做的,你就不管不顧地跑到金陵去了。我和慎哥兒可全指望著你庇護我們呢!」   她依依不捨的,讓李謙心裡發軟。   「知道了!」他笑著又親了親姜憲的頭頂,道,「我自己這邊到處是事,我就是想親自去調查這件事也是不可能的了。不過你放心,我會派雲林親自過去的。他這幾年在你身邊當差,他的本事,你應該信得過才是。」   那語氣,很遺憾的樣子。   姜憲不由嘟了嘴:「你難道還遺憾不成?!」   「沒有,沒有!」李謙忙笑道,「我這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哪裡捨得?當然是讓雲林去呀!我肯定是在家裡陪著你的!」   姜憲這才滿意,笑嘻嘻地捧了李謙的臉,在他的左右各「啪啪」地親了兩口,道:「這是給你的獎勵。你要是真把我的話聽進去了,我還有更好的獎勵!」   李謙就道:「更好的獎勵是什麼?你不能給我畫大餅!」   姜憲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轉,說不出來的俏皮,有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李謙哈哈地笑,覺得慎哥兒在他面前耍小聰明的模樣和姜憲如同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   他的保寧怎麼就這麼可愛!   還知道拿話唬弄他了!   姜憲看著不免有些驚訝。   她說的悄悄話不是李謙一直求而不得的嗎?現在她答應了,李謙應該喜出望外才是,怎麼他卻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姜憲很是失望。   李謙忙摟了她,輕笑道:「你若真有心,總得讓我先驗驗真偽才是。也不等到時候了,就今天晚上,你要是讓我滿意了,我保證以後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你看如何?」   姜憲的眼珠子又轉了起來。   李謙極力地憋著笑,作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道:「你總敷衍我,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該相信你,什麼時候當你是開玩笑的了!」話語間很是感慨,還帶著幾分苦澀和失落。   姜憲的心像被揪了一下似的。   她忍不住靠在了李謙的身上,溫聲道:「我什麼時候騙你了!你就是多心!難道你胡鬧的時候,我沒有依著你不成?」 第1023章查證   李謙和姜憲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半天的話,又胡鬧了半天,等到叫了雲林到長公主府說話,已經是第二天午膳過後的事了。   雲林不免有些意外。   因為現在的情況對李謙有利。   若是李謙去調查韓太后的死因,很有可能打草驚蛇,讓真正的兇手更加隱秘,從而讓他們很難找到韓太后的死因,甚至有可能讓真正的兇手對李謙心生顧忌,從而和李謙為敵,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李謙只好告訴他:「是郡主想知道韓太后是怎麼死的?」   那就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只要是郡主希望的事,不管面臨著怎樣的困難,王爺都會讓郡主得償所願的。   雲林想了想,道:「王爺,要不我給您推薦一個人吧?」   李謙不由挑了挑眉。   雲林道:「這些年我給王爺辦了不少事,大家都知道我是王爺身邊體己的。若是我親自出面,又去南邊,肯定會被人盯著的。不如派個新人去。正巧前幾天有人向我推薦了鍾天宇的舅弟陳熒,我瞧著那小夥子很是不錯,把他丟到軍營裡做了一段時間的斥侯。若是王爺同意,我就把人叫來給您看看。」   以李謙對雲林的了解,他當然知道雲林並不是要推辭這件事,而是真心這麼想,真心的為他打算——姜憲難得求他一件事,能讓他有機會在姜憲面前顯擺顯擺,他要是沒做好,或者是讓姜憲不滿意,會覺得臉生痛的。   雲林又因為長期為李謙辦私事,推薦了很多為人機敏的小夥子去軍中做斥侯,這些被雲林推薦過去的人通常都比一般斥侯更合適做這一行,也做得更好。漸漸地,李謙軍中的斥侯都是由雲林介紹過去的,像鍾天宇這樣漸漸能統領一方戰事的將領若是看中了哪個斥侯,也會把人送給雲林看看,有時候還會幫著雲林做段時間的事,讓雲林幫著看看合不合適做斥侯。   雲林現在幾乎成了李謙軍中斥侯的總師傅了。   他說陳熒不錯,那就是真的很不錯。而且這小夥子還是鍾天宇的舅弟,自家人,不用怕洩秘。   李謙當即道;「這件事交給你了,你覺得好就行。」   雲林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的順利,原本準備的話都沒有用上,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他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雲林把陳熒從甘州叫了回來,細細地叮囑了他一遍,讓他領著幾個人去了江南。   陳熒從前就聽說雲林這個人在李家地位非常的特殊,他會不會打戰李家的這些將領說不好,因為他幾乎沒打過幾次仗,更不要說主持戰役了。可嘉南郡主喜歡他,王爺也因此特別的看重他,李家很多沒法說的事,都是雲林經的手,在嘉南郡主面前也非常的體面。據說皇帝能夠登基,全靠嘉南郡主從中謀劃,當時嘉南郡主就帶了雲林進京。雲林因此不僅見過皇上,就是汪幾道等閣老,他也因為嘉南郡主的緣故,全都認識。   他們這些做斥侯的,就盼著哪一天能在雲林的手下當差,就算不能像雲林那樣得到王爺和郡主的信任,能夠近身服侍王爺和郡主,那也是件十分榮光的事——北方這幾年,要不是王爺,好多人都餓死了,特別是甘肅寧夏那一帶,好多人家裡都供著王爺的長生牌,好多人家都以能跟著王爺抵禦韃子為榮!   若是能護衛大爺李慎,那就更榮耀了。   誰都知道王爺和郡主只有李慎這一個兒子,身份無比珍貴顯赫,那可是李家的命脈。   能夠派去服侍慎大爺的,全是王爺和郡主最信任的人。   走出去哪一個不是昂首挺胸的?!   他們軍中很多人都以能被選上慎大爺的護衛為榮呢!   陳熒一心一意要把這件事辦漂亮了,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漸漸地接觸到宮中那些低等的內侍和宮女。   而李謙這邊,把事情交給雲林就不管了。   因為趙璽即將大婚,他不僅給趙璽送去了大量的財物作為賀禮,而且很多東西都是從前趙翌賞給姜憲的,都很有來歷。   趙璽和趙嘯已經商量好了,韓同心死了,等到他大婚之後,趙嘯就開始慢慢地造勢,準備趙璽親政之事。   他正是得意之時,看到李謙送來的東西,頓時淚流滿面。   趙璽根本不記得趙翌了,可越是這樣,他驚慌失措的時候就越是會想到趙翌,想到若是他的父親活著,他怎麼會受這樣的委屈,他怎麼會被韓同心這樣的欺負……就像所有的孩子一樣,他也深深地孺慕著自己去世的父母,又因為父母早逝,父母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特別的深。在韓同心死後,他甚至想過要追封宋嫻儀為皇后,和韓同心一左一右地葬在趙璽的棺槨旁。   李謙的這份賀禮,在他看來,才是真正用了心的賀禮。   他問收禮的內侍:「臨潼王爺那邊除了賀禮,可還曾送了其他的東西過來?」   那內侍呆滯了半晌,這才小心翼翼地道:「臨潼王送的東西全都在禮單上了,並無任何被改的痕跡,所有的東西奴婢等都和皇上庫房裡的人確認過……」   言下之意,是決不可能出差錯的。   韓同心死了,簡王和韓家的人回了京城,再也沒有什麼人能以輩份之類的名義壓制趙璽了,趙璽覺得自由自在又舒快輕鬆。   「誰問你這些!」他不悅地道,「我是問你有沒有什麼東西是嘉南郡主送過來的!」   他大婚,天下人皆盡知,李謙和他並沒有過多的接觸,就算是有心,那也是忠心,不像姜憲,受先帝之託,力挺他做了皇帝,又為了讓汪幾道等人輔佐她,忍氣吞聲,退出了京城。   姜憲對他,既有救命之恩,更有再造之恩!   李謙都送了如此有意義的賀禮給他,姜憲不可能不送賀禮給他。   或者是她還顧忌著當年和汪幾道等人的承諾?   趙璽思忖著,就和趙嘯商量:「我大婚的時候,想請嘉南郡主為全福人。」   「好啊!」趙嘯想也沒想就同意了趙璽的建議,「嘉南郡主不僅是皇上的姑母,還嫁得很好,加之她身份高貴,正是全福人的最好人選!」   趙璽頓時受了鼓舞。   他在第二天的大朝會上提了出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24章牴觸   汪幾道一聽,立刻反對:「何為全福人,就是父母俱在,兒女雙全。嘉南郡主的確是身份高貴,可她卻不適合做全福人。若是皇上一定要在皇族長輩裡找一個,我看黔安長公主的媳婦倒是個合適的人選。   「嘉南郡主是萬萬不可的!」   趙璽的臉色瞬間非常的難看。   他朝趙嘯望去。   趙嘯立刻走了出來,對趙璽道:「臣卻覺得可以!皇上是天下之主,受神仙菩薩庇護,這等事根本不會傷及皇上的根本。何況嘉南郡主當年受先帝所託,對皇上照顧有加,如今皇上大婚,於情於理都應該請嘉南郡主來參加皇上的婚禮,讓嘉南郡主知道,當年那曾經被嘉南郡主庇護孩子,如今已長大成人,不僅能夠自己照顧自己,而且還能夠管理天下之事,嘉南郡主也可以放心了!」   汪幾道心中咯噔一下。   原來如此!   他的眼睛眯了眯。   讓嘉南郡主來參加皇上的大婚是藉口,趙嘯和皇上的真正目的是親政吧?!   他差點忘記,趙璽已是半大不小的孩子!   可趙嘯若想借嘉南郡主的事轉移他的視線,幫著趙璽親政,那得問他答應不答應!   汪幾道笑道:「我也素來敬重郡主,若是郡主願意來參加皇上的大婚,那就是再好不過了。當年我們和嘉南郡主訂下那十年之約,也是怕她功高辱主,於皇上不利。現在皇上長大了,又很有主意,老臣等以後去了黃泉,見到了先帝,也對先帝有個交待了!我們這些臣子都只有高興的份,哪裡會阻止!」說完,他還沒有忘記倒打趙嘯一耙,道,「靖海侯爺畢竟年輕,有些儀禮不太懂。民間普通百姓家成親,最忌五福不全之人。我看這選全福人的事,還是交給禮部去辦好了!嘉南郡主來了,只管好好地四處看看,四處走走,讓她玩得高興好了!」   趙嘯在心裡冷笑。   皇上大婚,誰主持皇上的大婚誰就會名揚四海。   汪幾道這是要把自己踢走的意思。   趙嘯半點也看不出心中的憤怒,面上帶著些許的笑意,故作奇怪地道:「汪大人不是說讓黔安長公主的媳婦做全福人嗎?怎麼此時卻改變了主意?那汪大人有沒有推薦的人選?」   他這是在指責汪幾道有私心,對趙璽的婚事大包大攬,想從中獲利,吃相太難看了!   汪幾道氣得半死,不想如趙嘯所願,偏偏這件事是趙璽提出來的,沒等他開口,趙璽已道:「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黔安長公主的兒媳婦做全福人,還可以陪著嘉南郡主說說話。我看挺好。」   「這恐怕不太好吧?!」汪幾道道,「皇上娶劉家二小姐,就是為了和江南士族聯姻,我看這全福人最好還是從江南的士族中選一個。我當時也是心太急,怕皇上選了嘉南郡主做全福人,沒往江南的士族裡想。現在緩過神來想想,還是江南士族裡選一個人好!」   這汪幾道是存心來搗亂的吧?   就沒有一句中聽的話!   趙璽冷了臉,也懶得和汪幾道多說了,直接把自己大婚的事交給了趙嘯。   汪幾道沒有說話,看了蘇佩文和李瑤、左以明一眼。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趙嘯卻在想著姜憲。   這麼多年沒見,也不知道姜憲變成什麼模樣了?   蔡如意已是珍珠變魚目,不知道姜憲是否也被歲月侵蝕?   被歲月侵蝕的姜憲,又成了副什麼樣子呢?   他非常好奇。   有時候還會想,不知道姜憲見到他還認不認識他?   心裡有太多的事,註定就沒有辦法好好做事。   當禮部還沒有把成親的程章寫出來時,內務府的過來了,說任他怎麼說,戶部都一口咬定沒有銀子,帝後住的宮殿沒有辦法修繕。趙嘯招集幕僚還沒有想出辦法,針工局來人了,說是有幾個繡娘病了,躺在床上已經起不來了,眼神花的連穿針都看不清楚了,皇后大婚時的禮服怕是一時沒有辦法完成。   趙嘯知道,這是汪幾道等人的下馬威。   他想了想,去左以明家。   左以明家裡正熱鬧著,說是左家的泉少奶奶又懷了身孕,馬上要為左家添丁進口了。   趙嘯覺得要是自己沒有記錯,那泉少奶奶正是李謙的妹妹。   他笑著對左以明道:「這件事只怕還得你出面。汪大人閣老做久了,開始剛愎自用起來。皇上雖然年紀小,可那也是皇上。有時候,還是要退一步。」   左以明笑道:「侯爺說得有道理。不過,汪大人畢竟是首輔,有些事,我也無能為力。」   拒絕去做這個中間人。   趙嘯皺眉。   左以明左一句右一句的把他給打發走了。   李冬至的公公擔心地道:「你這口氣也太硬了,趙嘯畢竟統領著南方的兵力。」   左以明不以為然地道:「我們和李家聯姻,就不可能去幫襯靖海侯府。何況我說的也是事實,他想我出面給他收拾殘局,他怎麼著也得拿出點誠意來吧?這樣空口說白話的,誰會幫他做事?」   李冬至的公公神色一振,道:「你的意思是?」   「他若是幫我做了首輔,有些事自然就是我的了!」   「這是不可能的!」李冬至的公公思忖了片刻,道,「趙嘯一直防著你,他不可能養虎為患!」   「連您都知道是養虎為患,」左以明笑道,「那趙嘯怎麼會不知道!」   說完,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如今的局勢撲朔迷離,不過是幾步距離,首輔的位置卻總是難以跨越。   或者,到了左家韜光養晦的時候?   左以明問自己。   第二天就聽到針工局的幾個繡娘因病被送出行宮靜養,針工局需要招收大量繡娘的事。   陳熒抓住機會安排了兩個人進去。   姜憲這邊也收到了左以明的信,說起皇上為了讓她去金陵參加婚禮和汪幾道發生的矛盾,並問她是否會去金陵。   她當然不會去。   慎哥兒這兩天在出水痘,她嚇了個半死。   田醫正,太皇太后都守在慎哥兒的屋裡。   要知道,太皇太后可是沒有出過痘的人!   她怎麼勸,太皇太后也不走,還抱著慎哥道:「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也不活了!」   任性的像個孩子!   偏偏慎哥兒像燒糊塗了似的,還衝著太皇太后笑。   姜憲又要照顧老的,又要照顧小的,不過兩、三天功夫,人就瘦了一大圈。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25章存惑   李謙心痛姜憲,姜憲則心疼孩子,還要擔心太皇太后。   白愫,太皇太妃都過來幫忙。   長公主府因為兩位老人家的到來,警衛森嚴,氣氛嚴肅。   還好慎哥兒平時身體好,低燒了四、五天就慢慢地好了起來。   姜憲鬆了一口氣,忙勸幾天都沒有休息好的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回宮。   太皇太后也的確是累了,叮囑了姜憲幾聲,又答應慎哥兒把宮裡一個做點心的御廚派過來給慎哥兒做幾天點心,這才由太皇太妃和白愫陪著回了宮。   聽說趙璽大婚想請姜憲南下,太皇太后回宮後,簡王就來拜訪姜憲,勸她道:「畢竟是皇上大婚,太后去了之後,你就是皇上最親的長輩了。皇上盼著你去,也是人之常情。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去一趟。」   姜憲對此不感興趣。   簡王勸了半天,見姜憲不為所動,就嘆了口氣,神色落寞而又悲慟地道:「嘉南,你離京之事,是我對不起你。可現在同心死了,而且還死得不明不白的,你和她從小一起長大,你就不可憐她的遭遇?就當是我求你,你走一趟江南吧?宮裡的那些人,不願意對我說的話肯定會願意對你說。你就當是幫幫同心,看看有沒有可能抓住趙嘯的把柄。他若是出了事,對你們家李謙也有好處啊!」   他最後這句還真就打動了姜憲。   等到簡王走後,她叫了雲林過來問他那邊的進展。   雲林斟酌著道:「陳熒畢竟是外來人,在金陵沒有根基,和那些宮女、內侍們打交道還好說,和那些堂官就有些不夠看了。不過,從陳熒現在傳過來的消息看,韓太后的死,還真的很不尋常。   「郡主是在宮裡長大的,應該知道,一宮之主殯天了,服侍的要麼榮養,要麼會全部處置了。韓太后宮裡的人就全被處置了。而且處置的非常倉促。韓太后早上被發現昏迷的,中午那些近身服侍的就全都被皇上身邊一個叫阿福管事太監給處置了,之後在韓太后身邊服侍的說是韓太后宮裡的人,實際上全是在殿外服侍的,有些甚至是打掃庭院的,沒有品階的官女內侍。就算是這樣,韓太后殯天不過兩個時辰,這些人也都被阿福處置了。   「因為朝廷南下,朝廷暫時沒有財力支撐六部三院全都跟著搬過去,內務府也只是跟了一大部分過去,還有一部分是臨時從那些小吏中提拔的。有些進出的手續和資料都流轉的不合規矩和程序。從韓太后宮裡出來的幾乎都沒有在內務府備註,也沒有在各宮當差。也就是說,這些人都不翼而飛了!」   就算是姜憲這樣兩世為人,經歷過血腥宮變的人,聽到這話都打了一個寒顫。   「韓太后身邊服侍的最少也有兩百來人吧?」姜憲想到記憶中太后的配置,沉著臉道,「難道全都不見了?」   「我們能查到的人幾乎都不見了。」雲林有些遲疑地道,「陳熒接近那些宮女、內侍,不過是想看看有沒有哪個宮女、內侍和韓太后身邊服侍的人相熟的,尋思著能不能從這些人嘴裡打聽到些什麼?」   這兩百人,十之八九都已經丟了性命!   姜憲沉默了半晌,這才面露幾份倦容地輕聲道:「你敢肯定這些人都是阿福處置的?」   阿福這個人她是有印象的。   先是代表趙翌給她送信,後來又跟著趙璽去了金陵,是趙璽身邊有頭有臉的大太監。而且這兩年阿吉不時和金陵行宮的人聯繫,傳回來的消息說阿福越來越受趙璽的器重,他對趙璽好像也很忠心,韓太后去世後,他幾乎是趙璽一人之下,後宮千餘宮女、內侍之上。   這樣一個人,做出這樣大的事來,沒有趙璽的首肯和支持,是不可能的!   而且,趙璽一個還沒有親政的皇帝,一個人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這其中,恐怕還有趙嘯的功勞。   若是揭穿了這件事,的確可以給趙璽和趙嘯致命的打擊。   江南多文士,自古以來就看重忠義二字。   他們這樣,只會讓江南文士唾棄!   她要不要去金陵呢?   姜憲當然不會相信簡王的話,天真的以為自己只要去了金陵,就可以查出真相,得到證據,可她至少可以把這鍋讓趙嘯背了,讓李謙從中得利。萬一真是趙嘯,那也算是皆大歡喜,萬一不是趙嘯,正好可以麻痺兇手,由明轉暗,花幾年的功夫把韓同心的死查清楚也不遲。   雲林聽著冷汗直冒,勸姜憲:「那人既然敢動韓太后,就不是一般的人。我們還是小心點為好。」   有些事他不知道怎麼告訴姜憲。   大家都覺得趙璽沒有親政,好像什麼事也幹不成似的。實際上趙璽對身邊的太監宮女非常的好,和性情暴烈,動輒就對那些宮女、內侍喊打喊殺的韓同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趙璽因此很受宮女、內侍的愛戴,他在宮裡很有影響力。   若說韓太后之最值得懷疑的是趙嘯,那另一個值得懷疑的就是趙璽了。   趙嘯是因為和韓太后有直接的利益衝突,所以不管是簡王還是他,都覺得趙嘯的嫌疑最大。可能讓韓太后身邊服侍的宮女、內侍全都不見了,只有可能趙璽的手筆。   趙璽再不濟也是趙嘯的幫手,是庇護趙嘯的人。   那趙嘯在趙璽的婚事上所表現出來的勤勉、勞累也就有了根據。   可趙璽是姜憲力挺上位的人,是姜憲的表侄,這樣的推論如果沒證據,姜憲的感情上能接受嗎?   「我看這件事還是要好好和王爺商量商量。」雲林風輕雲淡地笑道,實則心一顆心已經懸了起來,「就算您去金陵,也不能就這樣去?郡主儀仗,隨身的護衛,這都不是一時可以確定下來的。還得王爺親自打招呼才行。」   若說這天底下有誰能阻止姜憲的決定,那就是李謙了。   雲林決定還是把這件事交給李謙去操心。   他沒這個能力!   姜憲當然不會就這樣貿貿然地過去。   她懷疑這件事與趙璽有關。   前世,在那樣的情況之下趙璽還敢親自上陣毒殺她,這一世趙璽相對自由很多,就更有膽量幹掉韓同心了。   只是她一直沒有想明白,如果韓同心真的是趙璽殺的,他為什麼要殺韓同心。   韓同心不過是個內宮的婦人,不像前世,沒有她的同意,趙璽就不可能親政。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26章四起   姜憲攝政的時候,對朝廷的把控比曹太后還要強勢和有力,就算是趙璽成年了,她一句「趙璽行事還不夠持重」的話,就可以讓趙璽繼續做他的傀儡皇帝。   姜憲能理解趙璽殺她之心!   至於趙嘯,那就更沒有理由殺韓同心了。   他殺了韓同心,只會讓趙璽對他心生顧忌,覺得趙嘯是第二個趙勝。   趙嘯這個時候還沒能一統江南局面,還需要趙璽支持,他不應該犯這麼簡單和愚蠢的錯誤才是。   那趙璽在這件事裡到底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呢?   姜憲很想知道答案!   她跟李謙說,她想去趟江南。   李謙堅決不同意。   江南不是他的勢力範圍,何況還有個趙嘯在金陵,因為韓同心之死,蔡如意至今還沒有下落,他雖然不想把事情想的更壞,可他卻沒辦法控制自己,感覺姜憲去了江南就會像個肉包子似的,不僅香味四溢,還會引人垂涎。   他忍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把趙翌留下來的痕跡清理光了,難道還要繼續忍受那些外人對姜憲的影響嗎?   無論姜憲跟李謙說什麼,李謙都不鬆口。不僅如此,他還破天荒地進了趟宮,把這件事告訴了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讓這兩位老人家幫著勸勸姜憲。   姜憲無奈敗下陣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陳熒從金陵那邊傳回來一個消息。   他沒有找到更多的關於韓同心之死的線索,卻無意間發現蔡如意的影蹤。   她好像被趙嘯關在福建的一個宅子裡,病得很厲害,趙建童則在蔡如意身邊侍疾。而趙嘯和外室所生的兩個孩子已經登堂入室,經過靖海侯府長輩的同意,記在了蔡如意的名下。這件事,趙璽也知道了。   趙璽不僅沒有喝斥趙嘯混淆嫡庶,而且還出面幫著趙嘯說服了靖海侯府幾位不同意的長輩。反倒是趙嘯表現的有些奇怪。   從前韓同心活著,蔡如意進出宮庭如進出自家的菜園子的時候,趙嘯和蔡如意表現的並不親密,甚至還傳出了因為趙嘯表現出了想廢嫡立庶的心思,韓同心為了幫著蔡如意,要殺害趙嘯庶長子的事,可現在蔡如意被拘禁在了福建,趙嘯反而沒那麼急著把在外面養的兩個兒子接回來了。   「也就是說,」姜憲沉吟著問雲林,「這兩個孩子記在蔡如意的名下,有可能是皇上的意思?」   雲林點頭,道:「王爺也知道了這件事。照王爺的說法,可能是皇上想奉承趙嘯,結果有力過度,反而壞了趙嘯的好事——趙嘯若是放棄了蔡氏和趙建童,大可再等些時日,等到蔡氏和趙建童相繼病逝,再續娶一房正妻,生兒育女,這才是正經。」   否則,兩個庶出的孩子就算是上了家譜,記在了蔡如意的名下,可靖海侯府的人都知道這兩個孩子到底是怎麼樣的出身,等到蔡如意和趙建童「去世」了,趙嘯再娶,這兩個孩子反而成了繼室之子的伴腳石。   或許是因為前世的緣故,姜憲總是會惡意地猜測趙璽。   她聞言不禁猜測道:「說不定這正是皇上要的。」   趙嘯的家宅不亂,他又怎麼有機會給趙嘯惹點「小麻煩」呢?   雲林聽著苦笑,猶豫了片刻,還是笑道:「郡主和王爺不愧是夫妻,這件事想到一塊去了。王爺還說,趙嘯此時只怕很是後悔。不應該一巴掌就把蔡氏和趙建童掀翻在地的,否則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但就算是發生了這樣的事,趙嘯也沒有辦法責怪趙璽。畢竟趙璽是為了他好。他不是之前還要廢嫡立庶嗎?這也有可能是蔡氏和趙建童一直活著的重要原因。」   只要蔡如意活著,就可能隨時把記在自己名下的這兩個庶子「處置」了。   雲林此刻才委婉地道出他告訴姜憲這件事的目的:「王爺覺得,那趙嘯已是喪心病狂。為了家庭利益,居然連自己兒子都不顧了。郡主去江南,太危險了。誰都知道郡主是王爺的軟肋。若是趙嘯不管不顧地把您留在了江南,王爺也就只能俯首聽臣,由那趙嘯奴役了。」   姜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那你去跟王爺說一聲,就說我知道了。我以後就只在家裡呆著,哪裡也不去。這萬一要是遇到了那不知道好歹的人把我擄了去,我們臨潼王豈不是成了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別人指哪裡,他就走哪裡!」   男女有別。雲林並不十分的了解姜憲,聽不出姜憲這話是玩笑還是諷刺,只得硬著頭皮應諾,忙去回了李謙。   正好有事要請姜憲示下的阿吉在外面聽了個音,大致上知道雲林在和姜憲說什麼,雲林走後,他把自己要辦的事辦完了,想到冬月前幾天做成了兩樁大買賣,姜憲高興得不得了,和冬月算過帳之後,讓冬月把銀子全都給了謝先生,不免生出幾分爭強好勝之心,試探著對姜憲道:「郡主,金陵行宮那邊,沒有查到蔡氏的下落,倒是發生了一件事。說是皇上前些日子大發雷霆,把蘇佩文叫進去狠狠地訓斥了一番,說內閣無能,金陵城裡流言四起,朝廷卻無力監管,問蘇佩文到底還想不想幹了!   「給我傳話的太監說,當時汪閣老等人都驚呆了。   「自皇上登基以來,還從來沒有直接訓斥過哪位朝臣呢!   「但散朝之後,汪閣老等人還是像平常那樣去上書房和皇上商量朝政,靖海侯卻立刻打道回府出了宮,皇上想問他朝政都沒有問成。   「皇上身邊服侍的人說,皇上很不高興,還是汪閣老勸了幾句,皇上這才消氣。第二天的早朝依舊和靖海侯說說笑笑。」   他說到這裡,頗有些幸災樂禍地壓低了聲音道:「聽說,有人聽見皇上和靖海侯吵架了,不過是兩人面上都看不出來罷了。那天在大朝會上,皇上實際上是指桑罵槐,不然也不會喝斥蘇佩文,卻把靖海侯給氣走了。   「靖海侯遲早要失寵!」   說得趙嘯像個寵物似的。   姜憲呵呵地笑,喝斥阿吉:「說話就說話,別那麼多廢話,加一些自以為是的內容,弄得我也不知道你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我看,得把你丟給雲林去學學規矩,不然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說的十句話裡最多也就兩、三句有用。我每天那麼多事,總不能讓我去猜測你話裡的意思吧?」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27章看看   阿吉服侍姜憲也有這幾年了,知道姜憲待人寬和,只要不犯什麼原則上的錯誤,輕易不會懲處身邊的人。   「那哪能呢?」阿吉連連笑著搖頭,道,「我怎麼敢在郡主面前添油加醋。」   心裡卻告誡自己,以後說話一定要注意分寸,哪些是真實發生了的,哪些是給他遞消息的人自己想當然,他也得能分辨才是。   主僕兩個說了半天的閒話,李謙和慎哥兒一起回來了。   進門的時候,父子倆不知道說什麼說得興高採烈的。   姜憲看了也歡喜。   難得上前去迎了李謙,笑著問道:「今天你們怎麼一起回來了?衙門裡沒什麼事嗎?今天下午不是在吳先生那裡上課嗎?我瞧著還沒有到下學的時辰,你怎麼就回來了?」   慎哥兒嘻嘻笑,上前拉了姜憲的手,揚頭看著李謙笑。   李謙不禁笑著摸了摸慎哥兒的頭,溫聲對姜憲道:「今天衙門沒什麼事,我尋思著慎哥兒自從跟著吳先生啟蒙,我還是他第一天雲吳先生那裡上學,和去年放年假的時候去接過他,每天忙得都沒時間去看看,就提前下衙,去看了看慎哥兒。」   慎哥兒聽了不住地點頭,還對姜憲道:「娘,爹還帶著我去看了鄭先生。鄭師兄家的娘子快要生寶寶了。鄭師娘還要留我們吃飯。爹說您一個人在家,我們就回來了。」   他拜了鄭緘為師,鄭從就成了他師兄。   或者是因為從小就跟鄭緘相處的很多,儘管吳先生教他讀書非常的用心和認真,可他還是更喜歡鄭緘。放假的時候常去探望鄭緘,鄭緘好像是覺得慎哥兒讀書比較辛苦了,慎哥兒去的時候鄭緘從來不把他拉到書房去考量功課或是教他寫字畫畫,而是拉著他今天做個孔明燈,明天做個漏鍾什麼的,像老小孩子帶著個小小孩玩似的。   慎哥兒每次去了都玩得很盡興。   「啊!」姜憲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逗著慎哥兒開心,道,「你們還去了鄭先生家呀!鄭師兄家的娘子快要生寶寶了,是誰告訴你的?」   慎哥兒高興地道:「是師娘告訴我的呀!師娘還說,等到師嫂生了小寶寶,就把我叫去家裡看小寶寶。」   前兩天鄭太太為兒媳婦向姜憲討了副保胎的方子,那時候就把鄭從媳婦懷孕的消息告訴了她。   「你豈不是又要做哥哥了?!」姜憲笑道,「那你以後就要更懂事才行。不然怎麼照顧弟弟!」   「娘,你說錯了!」慎哥兒聽了得意地笑道,「我不是做了哥哥,而是做了叔叔。」他說著,還強調道,「鄭先生說,我是小叔叔。」   姜憲和李謙聞言不由都哈哈大笑。   一家三口圍著炕桌吃了飯。李謙陪著慎哥兒練字。見慎哥兒的字寫得越來越好了,很是欣慰,就和坐在一旁的給慎哥兒做襪子的姜憲說話:「過幾天周照要過來了。我上個月向吏部推薦了周照,他要過來做順天府尹了。這次他會帶夫人孩子一起上任,我到時想在家裡招待他們倆口子,你這邊也要準備準備才是。」   這就是要和周照做通家之好的意思了。   順天府尹,就是掌管京城行政事務的最高官吏了。   周照現在是陝西布政使。   同樣都是三品官吏,若是朝廷還沒有南下,周照一個地方官員調任京城,簡直可以說是看得著的青雲直上。可現在,京城是李謙的地盤,同樣的調任,周照這樣不僅容易打上李謙的標籤,讓人覺得他追隨了李謙。   這對周照的名聲甚至是仕途都會有不好的影響。   他難道真的決定跟追李謙不成?   「家裡的廚子丫鬟都是現成的,正好我們也有些日子沒有招待朋友了,」姜憲道,「是要發好好地在家裡招待幾個朋友了。我這就讓阿吉去打聽打聽周大人家的事,周家來做客的時候也好安排。」   比如說周夫人是什麼地方的人,周家人吃飯都有什麼禁忌,周大人家的幾個孩子哪個娶了親哪個還沒有,兒媳婦都是怎樣的稟性……只有把這些事都打聽清楚了,阿吉才知道怎樣安排宴請,才能讓周家的人來家裡做客覺得賓至如歸。   這種事姜憲是不會做的,可阿吉這幾年下來卻做得非常好了,甚至是京城中都有了幾分名聲。把事情交給阿吉,不僅是姜憲,李謙也很放心。   李謙道:「這幾年我和周照在一起做了不少的事,陝西那邊的風氣都扭轉過來了。周照前些日子有朋友路過,說起他的治下,和陝西已經有了很大的區別。正好這邊的順天府尹致仕,周照覺得跟著我幹頗為順心,我正好也瞧著他是個不拘一格之人,就寫了封信給他,看他願不願意過來。誰知道他接到信當天就給了回了信,說願意過來。我就推薦了他。」說到這裡,李謙吐起槽來,「現在這個順天尹府,就像是算盤珠子,你拔一下他就動一下,你不拔他就不動,簡直是尸位素餐。不過,估計他心裡也有一口氣。按理說,他在京城這麼多年了,怎麼也能和內部的幾位閣老說得上話吧?他們去金陵的時候卻把他丟在了京城,我又不像汪幾道,行事喜歡睜隻眼閉隻眼,我剛進京城的時候,他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我氣得當時就想把他給換了……」   平時李謙也喜歡跟她說這些,卻沒有今天的話多,沒有今天說得詳細。   姜憲不喜歡倆口子在一起說個話還要委婉試探,索性打斷了李謙的話,道:「是不是鄭先生跟你說了些什麼?你心裡很不舒服嗎?」   李謙閉上了嘴,嘴抿得像一條線。   姜憲嘆氣,把手輕輕地覆在了李謙的手上,低聲道:「鄭先生勸你同意讓我去金陵是嗎?」   李謙沒有吭聲。   姜憲心裡已經明白。   她道:「可見鄭先生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江南現在的局勢不明,而且趙璽和趙嘯的關係我們一時間也摸不清楚。等閒人怎麼可能同時接觸到趙嘯和趙璽,有些話也就只有我能問趙璽和趙嘯了。我知道你疼我,恨不得把我裝在你口袋裡天天帶著,可我並不是那些從小就養在深閨的婦人,我並不畏懼金陵之行。你也別總是一聽這件事就像吃了炮竹似的炸了起來。不妨靜下心來仔細想想鄭先生的意思,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件事,也許就釋然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28章說服   李謙還是沒有吭聲。   他抿著嘴,以一種固執的態度表明著自己的拒絕。   如果不是為了李謙,姜憲壓根不想離開家門。   她暗暗嘆了口氣,   看來這件事還有得磨。   誰知道這件事很快就出現了轉機。   蔡如意病逝了。   姜憲得到消息的時候居然生出膽戰心驚的感覺。   很多年,她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倒不是懼害,而是覺得時間讓趙嘯變得很不一樣,甚至可以說是面目全非。   她不想自己和李謙的生活也變成這樣。   姜憲下決心走一趟金陵。   有些事,只有她自己親眼看到過了,她才能放下心來。   這一次,李謙沒能攔住姜憲。   就像從前一樣,只要姜憲下定了決心,他就沒有辦法攔住姜憲。   他能做的,就是想辦法保障姜憲的安全。   李謙親自挑選了這次隨姜憲南下的護衛,衛屬叫了回來,讓他和雲林一起陪著姜憲南下。   姜憲覺得李謙想多了——每次李謙覺得不安的時候,就會讓雲林和衛屬陪她。他們夫妻倆人雖然沒有明說,可心裡都明白,雲林和衛屬大概是這世上最不會背叛他們的人了,除了情誼,還因為他們分別娶了情客和百結,形成了更為密切牢固的關係。   衛屬來的也很快。   不過幾天的功夫,他就日夜兼程地趕了過來。   姜憲已經收拾好了箱籠,看好了出發的吉日。原想若是等不到衛屬,那他們就先走。   現在衛屬在他們離京前一天趕上了,大家都很高興,雲林更是請了衛屬喝酒。   衛屬也算是和雲林一起長大的,頗此都非常的了解和熟悉。他沒有客氣,直接拒絕了雲林,說他難得回家一趟,想先陪陪孩子老婆。   雲林沒有勉強他,和他訂好明天碰頭的時間,就各自打道回府了。   李謙心裡到底還有口氣,姜憲這一去怎麼也得個把月,他既捨不得,又不想搭理姜憲,讓姜憲以為他妥協了,別彆扭扭地在床上使勁地折騰姜憲,足足鬧了一整夜,到第二天姜憲要啟程,她手腳發軟,聲音嘶啞,早餐都是李謙餵得她。   慎哥兒要去上學了,來給姜憲辭別,好奇問起姜憲是不是病了,把姜憲羞得面紅耳赤,支支吾吾地打發了慎哥兒,臨行前連給孩子一個擁抱都沒有。   她惱羞成怒地踢了李謙一腳,心裡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李謙自知自己做錯了,該吃的糖都吃了,心情雖然沒有好起來,但擔心姜憲的安危佔了上風,也就不和她去計較這些小事了,細心地叮囑她路上應該注意些什麼,甚至自己嚇自己,告訴她若是被趙嘯的兵馬圍攻該如何自救,如何逃回京城。   姜憲這才知道李說在江南還有伏笑。   她沒能忍住瞪大了眼睛,失聲道:「你什麼時候和楊俊勾搭在了一起?他這個人雖是武將,骨子裡卻覺得自己是書香門第出身,輕易不和人交朋友,他怎麼會聽你的話,悄悄在家裡團練,還願意為你所用。「   李謙覺得他不能這樣慣著姜憲了,聞言不滿地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我們這是志|同道合。南邊有多亂,我怎麼說你也不相信。這次你去就看看,免得總以為我是在騙你。」   姜憲訕訕然,只好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還從來沒有雲江南,想去看看。」   她倒沒有說謊。   前世她雖然貴為太后,也被這身份禁錮,不管去哪裡都前呼後擁,有祖宗定下來的規矩,有禮部的官員盯著,別說是去江南了,就是出趟宮,最少得提前半個月跟宮裡說。選出行的黃道吉日,帶的人,走得路,都要一一事先規劃好。等到她能出宮,早已沒有了出宮的興致。   她說這話的時候,想到了李謙騙她出宮,她第一次跟人走那麼遠的路程。   開始只是覺得憤怒,覺得李謙利用了她的信任。   現在回頭想想,那時候也很甜蜜的。   她望著李謙的眼睛不由眨了眨,嘴角也微微地翹了起來。   李謙在她清澈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影子,還有溫情似水的纏綿。   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別人都看姜憲身世顯赫,實際上她是個連江南都沒有去過的可憐孩子。   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   就當送她去江南玩了。   好好護著她就是了。   他努力這麼多年,不就是想讓妻兒能過得更好嗎?   難道他還保不住妻兒安然不成?   他堵在胸口的那股氣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了。   李謙忍不住把姜憲抱在了膝上,輕聲在她耳邊道:「身上還疼不疼?」   夫妻之間的事他都是向來讓著姜憲的,她高興了,才輪到他高興。只有昨天,他壓根沒管姜憲,只管著自己舒服。早上天亮了,他把她抱到鏡臺前梳妝的時候,他才發現她身上青青紫紫的吻痕。   姜憲昨天晚上到了後面就有些難受了。可她能感受到李謙急迫和快樂,可見平時他還是顧忌她的時候多,這讓她心裡酸酸楚楚的。夫妻之間應該互相體諒才是,她是強忍著身體的不適配合他,直到他覺得滿足為止。   她自然能判斷自己的身體。   那些痕跡看上去厲害,可不痛不癢的,過兩天就會消除了。   李謙很懊惱。   她抱了李謙,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李謙怎麼可能真的放下心來。   他是想和姜憲高高興興的,不是要弄得傷痕累累的。   「真的嗎?」李謙猶豫道,很想繼續看看她的傷痕。   姜憲捉住了他的手,紅著臉道著「真沒事」,又看了一眼身邊服侍的人,李謙這才收斂了一些。   「那你記得每天都給我寫封信。」李謙親了親她紅了的耳朵,溫聲地交待她,「我一共給你帶了十六隻信鴿上路。你不要吝嗇那些信鴿。這幾年我們的信鴿養得好,別說是十六隻了,就是一百六十隻對我們來說也不是什麼事,你別委屈自己……」   絮絮叨叨的,讓姜憲懷疑李謙是不是被太皇太后附體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只好摟了李謙的脖子,用嘴堵上了他的嘮叨。   這樣的機會真是太難得了!   李謙可是個抓住機會的高手!   不過幾息的功夫,轉身就把姜憲壓在了臨窗的炕上,反客為主……   屋裡服侍的僕婦像燕子似的往外亂飛!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29章迎接   姜憲被李謙扶上馬車的時候,腿還是軟的,要不是怕李謙那些下屬看到她不雅的那一面,她恐怕就要摟著李謙的脖子要他抱著,一步也不願意走了。   可就算是這樣,李謙幫她放下車簾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捏了捏李謙的手。   李謙也捨不得她,當著那麼多的人的面,順勢就握住了她的手,低下頭來又交待了好幾句諸如「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之類的話,眼看著再不走就要趕路才能到達通州了,他這才強忍著斬斷了心裡的念想,鬆開了姜憲的手。   馬車骨碌碌地,一路向南。   因李謙一直不答應姜憲去金陵,等到他同意的時候,離趙璽的婚期已經很近了。   他們沒有在通州碼頭停留,而是直接上船,連夜往陵去。   趙璽那邊,已得到了八百裡加急送來的公文,知道了姜憲南下的消息。他立刻叫了趙嘯和汪幾道等人商量接待姜憲的事宜。   汪幾道早年和姜憲交過手,有時候午夜夢回,還會記起姜憲殺遼王時那冷漠的面孔,克制的目光,如一個雕塑的玉人,冷冰冰的沒有一絲的感情,讓他的後背冒冷汗。而且,隨著時間的流失,他越來越覺得姜憲的冷酷和無情,想到當初他聯手簡王把姜憲趕出了京城,他時常會有種後怕的感覺。   事隔快十年,他們又要見面了。   汪幾道的心情非常的複雜。   如果說是害怕,他好像還有點想見見姜憲,想知道她現在怎樣了;如果說是興奮,他實際上非常擔心姜憲會在金陵大鬧一場,甚至擔心因為姜憲的到來,讓現在複雜的政局變得清晰起來,朝中的這些大臣都被迫站隊,原本被他控制的局面又重新掌在姜憲選中的人手中。   李瑤卻沒有想這麼多。   從京城到金陵,這幾年折騰下來,年事漸高的李瑤已感覺到了力不從心的疲憊,他現在有什麼事多依仗比他年輕的左以明。對於姜憲的到來,他還是很歡迎的,偶爾還會冒出看戲不怕臺高的念頭,覺得若是姜憲來了鬧一通,說不定這朝廷的事會變得簡單的多。而且現在再看當年,他們這些加起來幾百歲的老頭子簡直是在欺負小姑娘,就為了權勢,把她強行趕走了,可政局也沒有因此而變得好起來——沒有了姜憲,來了個趙嘯。   相比之下,李瑤當然更喜歡當年提攜過他的姜憲。   他問:「郡主是一個人過來的嗎?簡王和韓家的人有沒有跟著一起?」   不管怎麼說,簡王既是趙璽的曾叔祖,又是趙璽曾外祖父,韓家則是趙璽的娘舅家,趙璽大婚,這些人不來參加婚禮是說不過去的。   可趙璽實在是膩味了韓家的人,聞言沒等其他人回答已道:「太后剛剛去世,韓家人身上還帶著孝,應該謹守本份給太后娘娘祈福才是,到處亂跑的,算是怎麼一回事?簡王爺那裡,我已經派人下了貼子。可郡主說了,她想提前過來看看,順便幫我打理打理大婚的事,簡王爺年事已高,怕是車船勞頓傷了精神,郡主先趕過來,王爺在後面慢慢的走好了。只要趕在大婚前到就行了。」   趙嘯一直都沒有吭聲。   這麼多年了,他雖然知道姜憲在什麼地方,知道她都做了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辦法在姜憲身邊安插進人去,因而對李家內宅的事並不是十分的了解。只知道李謙這麼多年來對她還不錯,有什麼事都和她商量,兩人只生了一個孩子,李謙也沉著氣沒有納妾或是收通房,李家人也依舊對姜憲很是敬重。   只不過,如今的李謙早已名震天下,已不是當年那個需要姜家庇護的男子了,不知道李謙會不會繼續對姜憲好下去。   想到這些,趙嘯就想到了蔡如意。   外面肯定都在傳是他害死了蔡如意。   蔡如意的死,真的只是個意外……   可別人會那麼認為嗎?   趙嘯不敢深想,忍不住朝趙璽望去。   趙璽把接待姜憲的事交給了李瑤和左以明,正眉飛色舞地交待兩人:「……我記得姑母是個非常講究的人,放眼整個金陵,最漂亮的就是清蓮堂了。我看就把姑母安置在那裡好了。還有服侍的宮女、內侍,一定要選最聰明伶俐的。姑母身邊服侍的人就個頂個的能幹。還有供給,就照著太后的標準好了。若是內務府覺得困難,這筆帳就從朕的內庫走好了。再有就是接風的宴會,金陵正四品以上的命婦全都要參加。」   他說著,語氣突然停頓下來,流露出思考之色,過了一會兒突然傾身,有些不確定地問左以明:「我記得你從前講過《禮記》的,應該對《周禮》很熟才是。如果我此次封姑母為大長公主,你覺得能行嗎?」   當朝的禮法由《周禮》而來,趙璽這是想封姜憲為大長公主,在找左以明尋求舊例的支持,以堵上那些反對者的嘴。   左以明一時間還真沒有想到有這樣的先例。   但他和李家是可是一榮俱榮的,在李家顯赫煊然的時候,他當然希望李家能更進一步。   「事關重大!」他斟酌地道,「微臣見識淺薄,需要回去查查舊史才是。」   也就是說,他已領會趙璽的意思。   就算是沒有舊例,他也會引經據典,找出一個理由來的。   趙璽滿意地點了點頭。   汪幾道等人卻有些蒙圈。   趙璽這是要幹什麼?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個韓同心,他卻要封姜憲為大長公主!找個人壓在他的頭頂做他的長輩!   皇帝之所以稱「孤」,就是因為要萬萬人之上,無人之下。   他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做嗎?   汪幾道嘴角翕翕,想到姜憲之前做的那些事,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麼。   左以明則回到家就鑽進了書房,左夫人請他吃飯,他一句「知道了」就沒有了下文。   左夫人只好親自來請。   左以明見到左夫人就一副你來的正好的模樣,跟左夫人道:「我差點忘記告訴你了。嘉南郡主不日就要來金陵,你跟大嫂說一聲,讓泉哥的媳婦心裡有個數,準備準備,她在娘家的時候頗得她嫂子的喜歡,她嫂子肯定是要看看她的,只是不知道嘉南郡主是把人叫到宮裡來,還是會到左家拜訪?我覺得是不太可能到家裡來的,但也不能全無準備。這件事,你要把它當成頭等的大事,你幫著嫂嫂一起操辦,務必要十全十美,不能出現任何的紕漏!」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30章籌備   左夫人聽著嚇了一大跳,怕聽錯了似的問左以明:「你說嘉南郡主要來金陵?」   左以明還要找能支持趙璽封姜憲為大長公主的依據,聞言有些不耐煩地點了點頭,道:「臨潼王和順天府的摺子都已經遞到皇上手裡了。皇上親口說的。還和我們商量著怎樣接待嘉南郡主。把嘉南郡主安置在了清蓮堂。」   左夫人又被嚇了一跳。   清蓮堂,是當初揚州鹽商花了大力氣在行宮西邊修建的一個園子,因有幾個大大小小的荷塘,韓同心給這個園子取名清蓮堂。   原本韓同心是準備住進去的,但新修的園子需要植樹植花,韓同心還沒有機會搬進去就「病逝」了。   韓同心盼了兩年沒有住進去的宮殿,卻讓嘉南郡主成了第一個主人。   就是左夫人這旁邊的人想起來,都忍不住為韓同心留兩滴同情之淚。她不由道:「皇上待嘉南郡主,也太優寵了些。」   「這算什麼?」左以明心不在焉地道,「皇上還要封嘉南郡主為大長公主呢!我不正忙著給皇上找些舊例,到時候也好說服都察院的人。我懷疑皇上是要來個雙喜臨門——他自己大婚的時候封嘉南郡主為大長公主。只是這大長公主和郡主不一樣,大長公主是要享親王俸祿的,還要有封號,郡主已經以『嘉南』為封號了,還享受雙親王俸祿,若是封『大長公主』,什麼封號才能越過『嘉南』?難道讓郡主享受三親王俸祿不成?這沒有先例啊……」   他在那裡絮絮叨叨地,左夫人的思緒卻已經走得很遠了。   左泉的媳婦李氏剛剛嫁到左家的時候,大家都知道李家乍富,李冬至是為了改變娘家門楣嫁進來的。好在是李氏為人行事都很低調,在長輩面前做低伏小,在晚輩面前和藹可親,最要緊的是,和左泉過得好——左泉為她發奮圖強,在眾妯娌面前維護她,她也爭氣,連生下兩個兒子,婆婆之前的些許不滿全都化為烏有。現在金華的人提起左家的泉大奶奶,都要誇她一聲賢惠,而不是像從前那樣說她是個「遠嫁之女」。   如今她娘家的嫂子嘉南郡主就要南下了,而且皇上將以姑母之禮待之,李氏在左家的地位只會越來越高,越來越穩。   左夫人在心裡暗暗感慨,安置好丈夫,直接回了金華,去見左家老安人。   老安人知道她來的用意之後既驚訝又興奮。驚訝的是嘉南郡主會來江南,興奮的是萬一嘉南郡主真的來家裡拜訪,以皇上對嘉南郡主的看重,左家肯定會大出風頭的。   「那我們要不要去金陵住段時間?」老安人問左夫人,「反正皇上要大婚了,我們去金陵沾沾喜氣旁人也不能說什麼?」   金華畢竟離金陵有段距離,姜憲就算是有心,估計也有人會反對。到他們家拜訪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老安人還是希望姜憲能拜訪左家的。   「這樣一來,泉哥媳婦也能和郡主好好聚聚。」左夫人沉吟道,「她娘家在北方,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   老安人自己是福州人,嫁過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娘家。所以當初她是反對和李家結親的,只因兩個兒子都是有主意的人,她說說也就過了,沒有深想。等到李冬至嫁過來,老安人頗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對這個孫兒媳婦特別的好,這也是李冬至為何很快在左家站住腳的緣故。   「那我和老爺商量商量。」老安人年紀大了,經不起車舟勞頓,已經有好多年不曾離開金華。若是嘉南郡主有意抬舉李冬至,十之八九會拜訪左家。但讓嘉南郡主來金華,說不定嘉南郡主就會打消了這個念頭,最後到左家位於金陵的宅子裡去坐一坐。這與來拜訪左家的長輩在親疏上就有天壤之別了。   左以泉到沒想這麼多。   他覺得自己還算了解姜憲的。   姜憲這個人看上去待人客客氣氣的,骨子裡卻很傲氣,而且戒備心很強。   她未必會來左家拜訪,給左家這個面子。   可老安人要來金陵,他也就只好恭敬地去接人。   老安人不免要問他:「嘉南郡主的封誥想好了嗎?」   這消息趙璽也沒藏著掖著,很多人都知道了。老安人又因為左以明在辦這件事,姜憲若是受封,對左家的名聲也有好處,對這件事格外的關注。   「選了幾個。」事實沒有落定之前,左以明也不好說什麼,含含糊糊地道,「皇上暫時定了『秦』這個封號,什麼時候下旨,十之八九要等郡主來了再定。」   太夫人從前也是讀書人家的姑娘。聞言不由大驚失色,道:「定了『秦』這個封號嗎?」   左以明點頭,苦笑道:「我寫了很多,可皇上偏偏要封郡主為『秦』,我也攔不住!」   秦是中原腹地,以「秦」為封號的皇子都是被歷代帝皇所看重的,以郡主之尊封「秦」,就是太夫人這樣生活在內院婦人都知道不妥,更何況是趙嘯!   他得到消息之後狠狠地把杯子砸在了地上。   「他這是想做什麼呢?」他氣得胸口發痛,道,「從前是插手我這邊的事務,現在是插手姜憲的事。他到底是聰明得過頭了?還是糊塗得失了心智?」   雖沒有指名道姓,但趙嘯身邊都知道他說的誰,沒有一個人敢吭聲的。   趙嘯想到姜憲,莫名就忍住了脾氣,吩咐身邊的人:「不用去管他,嘉南郡主來了再說。」   他很想看看姜憲知道自己會被封大長公主的事之後會怎樣的處理!   身邊的隨從應聲而退下。   屋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站在窗欞前,靜靜望著窗外的青松,不禁摸了摸肩膀。   趙翌曾經為了姜憲,刺了他一刀。   那個傷口的位置,現在想起來,也會隱隱作痛。   可惜,趙翌早早的就去世了。要是他還活著,現在還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局面?   十月初一下午,姜憲的船停在了東市碼頭。   東市碼頭的巡檢緊張得同手同腳。   今天不僅汪閣老等人來了,就是皇上和靖海侯也來了。   大家低聲說著話,互相應酬。   只有被調來幫著禁衛軍維持秩序的金海濤,非常的尷尬。   他是衝著韓家來的,現在韓同心去逝了,韓家回了京城,他站在這裡,已經是個笑話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31章抬舉   金海濤心中苦澀,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迎接姜憲。   姜憲是穿著郡主的禮服出現在船舷旁的。   點翠翟鳳的首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看不清她的面目,只知道嘉南郡主是個身材高挑,儀姿端方的女子。   趙璽迎上前去,親自扶了姜憲下船。   姜憲不由打量著趙璽。自趙璽九歲之後,她就沒有了印象。   現在的趙璽,已經長得比她還要高半個頭,五官俊秀,神色溫和,和趙翌有五、六分相似。   趙璽見狀笑道:「姑母,別人都說我長得像父皇,是真的嗎?」   「是真的!」姜憲又看了他一眼,猶豫了片刻,道,「嘴巴和下頜尤其像。」   趙璽聽了很高興的樣子,道:「您還記得父親的樣子啊!」   怎麼會忘記了!   雖說前世今生早已不同,可曾經發生的事,曾經深刻的印象,怎麼可能忘記。   姜憲笑了笑,沒有作聲。   趙璽卻覺得姜憲這是在懷念自己的父親。   他非常的高興,道:「姑母,金陵很小,比不得京城,就委屈您和我一起住在行宮了。好在您住的清荷堂剛剛修繕好,還沒有人住進去,倒也乾淨清靜。若是您覺得不好,等我大婚之後再給您換個地方。」   住進行宮裡去!   姜憲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了解一些事。   她笑道:「那就多謝皇上了!只是我小姑嫁到了金華,恐怕到時候還要去看看她,需要皇上幫著安排安排。」   左以明就在趙璽旁邊聽著。   他沒有想到姜憲這樣抬舉李冬至,人還沒有站穩,就提出去看李冬至了。   趙璽也有些意外。   他沒有想到姜憲這樣維護李家的人。   如果他是姜憲的親人,姜憲也會這樣維護他吧?!   趙璽又妒又羨,半是撒嬌半是嗔怪地笑道:「那姑母就在江南多住些日子好了。我很想姑母,姑母想不想我!」   姜憲怎麼可能想他?   「皇上小的時候我就沒有在你身邊照顧,」她笑了笑道,「如今長大了,就更不需要我的照顧了!」   趙璽卻對姜憲很是親近,道:「姑母永遠是我的長輩,我永遠都需要姑母的照顧。姑母可不能因為我漸漸長大了就不照顧我了!」   真是會說話啊!   前世,她內憂外患之時,曾經疲憊不堪地靠在臨窗的大迎枕上由著孟芳苓為她捶腿解壓,小小的趙璽跌跌撞撞地端著一盞茶走到她面前,大大的眼睛清澈如水地望著她,滿臉擔憂地道:「母后,我長大了一定會孝順您,把那些和你作對的人都貶到西寧衛去。」   她當時哈哈地笑,覺得疲憊都減輕不少。   而他端給她那碗毒藥的時候,神色已像小大人似的端穆,手穩如磐石,從頭到尾抖都沒有抖一下。   是不是因為在他的心目中,他的所作所為才是公理正道?   姜憲好久都沒有去想這個問題了。   她也決定不再去想這個問題。   就像她不再去想和李長青的恩怨一樣,也不再去想她和趙璽的恩怨了。   姜憲笑道:「只要你不嫌棄我囉嗦就行!」   趙璽調侃地笑,道:「難道姑父嫌棄姑母囉嗦不成?」   「他還不敢,」姜憲難得和趙璽開玩笑,「我可是有個當皇帝的侄兒!」   趙璽聽了非常的高興。   汪幾道板著個臉上前催趙璽:「皇上,河邊太冷了。嘉南郡主一路勞頓,還是早點回宮裡歇了的好!」   趙璽忙道:「好,好,好!是朕考慮的不周到。有什麼事,等我和姑母回宮了再說,朝中的大臣,也等我們回宮了慢慢的認識,反正也不差這一、兩天。」   姜憲笑著點頭,隨趙璽沿著猩猩紅的地衣往岸上走去。   途中和李瑤、左以明等人眼神相碰,她微笑著點頭示意,大方而端麗。   趙嘯躲在汪幾道的身後,目光落在姜憲的身上幾乎有些挪不開。   從前的姜憲瘦瘦高高的,面目稚嫩卻偏偏老氣橫秋,嬌縱跋扈之色流於言表,和那些仗著身世顯赫只求嫁個好丈夫維護出嫁前體面的名門閨秀沒有什麼兩樣。   十幾年沒見,姜憲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嬌顏如花,偏偏大方端莊無比,曾經偏平的身段如今玲瓏有致,曾經蒼白如雪的肌膚卻如玉般泛著隱隱的光華,還透著花瓣般的粉色,既有十五、六歲少女的嬌顏,又有二十五、六歲少婦的嫵媚。   如果當初他沒有猶豫,太皇太后一選定他作為嘉南郡主的儀賓他就立刻求婚,是不是今天站在嘉南郡主身邊的人就會是他呢?   這念頭一閃而過,趙嘯心中一凜。   他怎麼會這麼想?   當初姜憲可是跟著李謙跑了!   他怎麼能連自尊心都不要了!趙嘯像清醒了過來似的,不再注意姜憲,而是默默地跟在汪幾道身後進了宮。   給姜憲安排的接風宴根本沒有按照大長公主的規格舉行,而是按照親王的規格舉行的。   趙璽貴為天子,坐了主座。姜憲則坐在了趙璽的右手邊。   因簡王不在,趙璽安排趙嘯坐在了他的左手邊。   姜憲這才注意到趙嘯。   或許是男子經得起時光的考驗,像李謙一樣,趙嘯在外貌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氣質變得更持重,目光變得更深邃了。   她面無表情地朝趙嘯點了點頭。   在她看來,就算是蔡如意的死是趙嘯動的手,蔡如意去世還沒有一百天,趙嘯作為丈夫,就算是做面子,也應該給蔡如意守幾天才是,趙嘯卻出現在了宴請她的筵席上。   趙嘯客氣地低頭還了個禮。   姜憲只當沒有看見。   趙璽見了忙笑道:「姑母和侯爺也算認識。既然姑母已經和侯爺見過了,我就不再多做引薦了。」他說著,指向了汪幾道幾個,道:「這邊都是姑母的熟人,只怕是我不引薦姑母也都全認識。不過朝廷南遷,大家好幾年都沒有再見,我看來是應該引茬引薦一下。」   左以明聽了立刻站了起來,主動地道:「這件事還是微臣代勞吧!」   趙璽笑著應了。   左以明開始把在座的大臣一一的介紹姜憲。   畢竟有快十年沒有見面了,大家都有了不少的變化,可那相貌依稀還在那裡,姜憲還是覺得很熟悉的,很快就一一對上了號。好像中間流逝的好幾年時光不過是一場夢似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32章抬愛   但就算是夢,那也不是什麼好夢。   當初汪幾道等人是如何算計姜憲的,姜憲還記得很清楚。不過事情過去了很多年,她也沒有吃虧,姜憲再見到汪幾道等人的時候心態到是很平靜。   可那些參加接風宴的大臣們的心裡卻並不平靜。   在他們眼裡,姜憲當年敗走麥城,李謙封王,內閣攝政,一夕之間風雲變色。但不過幾年的功夫,朝廷南遷,趙嘯得勢,韓太后殯天,簡王失利,十年之約到期,姜憲卷土從來,這期間不知道有多少他們看不見的刀光劍影。再看趙璽對姜憲的態度,比對韓太后還要敬重,還一副唯恐自己沒有個長輩管束似的,要封姜憲為大長公主……   在座的很多人當年都曾經目睹過姜憲阻殺遼王的風採,歷過姜憲對抗內閣的兇悍,覺得姜憲強勢、兇殘卻又果斷、堅毅,印象深刻。   如今姜憲回來了,他們若不早點表態,姜憲說不定哪天就會收拾他們?   「郡主能夠南下,主持皇上的大婚,實仍是臣等人的榮幸!」在趙璽的簡單開場之後,有人端起酒杯恭維姜憲,「臣祝郡主平安順遂,祝皇上琴瑟和鳴,早生貴子!」   趙璽聽著哈哈地笑,對姜憲道:「這乃華蓋殿大學士、刑部侍郎姚先知。」   姜憲覺得這名字很熟。   那官員已恭聲自我介紹:「郡主可能不記得我了!郡主當初在京城的時候,臣還只是刑部侍郎。去年三月升了刑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   姜憲這才記起來,這人是太原知府李奎的連袂。   她道:「李夫人近日可好?」   李奎那年調任江南,她就再也沒有和李夫人見過面了。   姚先知一聽卻激動起來,忙再次躬身道:「多謝郡主掛念,如今李奎在金華任知府,李夫人跟著李大人在任上,每天種種花,敬敬佛,很是悠閒。若是他們知道郡主還記得他們,恐怕是爬也會想辦法爬過來的。」   他說話有點誇張,但大家都能理解他想奉承姜憲的心,哈哈地笑了起來。   姜憲也笑,和姚先知說了幾句閒話。   又有官吏起身給她敬酒。   姜憲記得他是翰林院的庶吉士,父親早逝,由母親一個人撫養長大,家裡還有兩個孩子。   她不由問道:「你母親現在身體可好?你的長子今年應該有十八歲了吧?可曾下場參加科考?」   那官吏一下子激動起來,說話都不利索:「臣的母親,很,很好,今年已過耳順之年。長子,還,還沒有下場,不過書讀得還不錯……」   兩人雖說的都是些家長裡短的事,眾人非常的驚訝。   快十年的事了,姜憲對誰家出了什麼事,誰家又和誰家是什麼關係還記得很清楚,仿佛她從來都沒有離開似的。   群臣驚訝姜憲的好記性,也很佩服姜憲的這份心思。   那官吏最是激動,還沒有把話說完,就急急地舉起了酒杯仰頭喝下,紅著臉道著:「郡,郡主,沒想到您還記得我。我家祖墳只怕已經開始冒青煙了!」   大家鬨堂而笑。   趙璽微微皺眉,怕姜憲不喜,誰知道他轉頭卻發現姜憲笑得很是歡舒,顯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他鬆了口氣。   趙璽請姜憲來,當然不會只是單純地想讓姜憲來參加他的婚禮。   他有自己的打算。   而且這打算還需要姜憲的支持。   在此之前,他希望姜憲能覺得這趟江南之行非常的愉悅。   趙璽的態度大大的鼓勵了那些官吏。   眾人紛紛起身給姜憲敬酒,言辭浮誇,態度諂媚,讓姜憲一時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前世做太后,攝政的時期。   她頓時什麼心情也沒有了   一杯酒也沒有喝,全讓身邊的阿吉代了。   趙璽覺得阿吉有些面熟。左看右看也沒有想起來在哪裡見過,也就把他丟到了一旁,專心和姜憲說著話。   阿吉卻嚇了一身的冷汗。   從前他還曾經服侍過趙璽。   但在內務府的名冊裡,阿吉已經死了。   他生怕被趙璽認出來,壞了姜憲的事。   阿吉不敢再傻傻地站在姜憲的身邊,等到趙璽看到姜憲不太高興,阻止了大臣們向姜憲敬酒,只是陪著說話,忙安排好了服侍姜憲的人,悄悄地溜了出去。   或者是受財力的影響,出了接待姜憲的大殿,外面黑漆漆的沒什麼人,守備並不森嚴。   阿吉不由撇了撇嘴。   這鬼樣子,連京城長公府的守衛都比不上,還稱什麼行宮?還好當初他跟了郡主,不然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角落裡掙扎呢!   他接照之前約定的,從殿後小花園裡曲徑通幽小道爬上了一座太湖石疊成的假山。   金陵行宮給他報信的內線早已在那裡等著了。   阿吉生怕他漏了馬腳,低聲道:「你約在這裡見面,不會有人看見我們吧?」   那內線卻笑道:「你放心好,為了迎接郡主,宮裡的人都被叫去宴請的殿堂幫忙,沒人會注意到我們。」說到這裡,那內線感慨道,「真沒有想到嘉南郡主居然會南下,還帶了你同行,你可真有面子。」   世人多捧高踩低,阿吉平時在這人面前常打腫臉允胖子。聞言立刻驕傲地道:「那是當然。不然我也不能當家作主說什麼就是什麼,給你的承諾就一定能做到了!」   那內線眼睛珠子直轉,心中的喜悅忍不住冒出來。然後朝著四周看了看,這才低壓了聲音,頗有些故作神秘地道:「阿吉,你我兄弟一場,你向來待我不薄,我對你也像親兄弟似的,有什麼事我也不想瞞著你。   「不過,這件事事關重大。   「若是傳了出去,我就是想死個痛快都不容易。   「阿吉,你一定要先答應我一件事才是!」   阿吉在心裡冷笑。   他從前也在宮裡混了很多年,什麼事關重大是假,看著他受嘉南郡主的器重,嘉南郡主又受皇上的重視,這人想從他這裡討些好處,誇誇其談是真!   只是他還要利用這人幫他辦事,不好這時就得罪了。   阿吉漫不經心地敷衍著這人道:「你我即是兄弟,自然是生死與共,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那人也是老油條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得了阿吉無數的保證,這才在阿吉耳邊小聲地道:「你跟嘉南郡主說一聲,要小心皇上!」   ※   親們,今天的加更! 第1033章初露   阿吉聽著心裡「咯噔」一聲。   不管這個人是危言聳聽還是確有其事,只要涉及到皇上的事就不會是小事。   他一把就拽住了那個內侍,捂住他的嘴就把他拖進了旁邊的樹林裡,然後警惕的四處張望了片刻,這才壓低了聲音惱怒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種事是能隨便說出來的嗎?你不怕死,我還怕死呢!」   那人也不反抗,由著阿吉把他拽進了樹林,等到阿吉說完了話,這才扒開阿吉的手,學阿吉壓低了聲音道:「我也是在宮裡呆了這麼多年的人,輕重緩急我怎麼會不知道把握?只是我把你當兄弟,才對你說實話。你若是不相信,不妨照著我說的去打聽打聽,就知道韓太后去世的那天晚上都發生了些什麼事了!」   姜憲來江南的目的之一,就是想弄清楚韓太后是怎麼死的。   阿吉很清楚她的意圖。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和這內侍接觸。   「你敢肯定?!」他遲疑的反問。   「我們都是服侍貴人的人,有些事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那內侍道,「一句話不對,就有可能丟了性命。誰敢隨便在貴人們面前說話?我要是沒有證據,怎麼敢在哥哥你面前大放厥詞?」   皇上最多也就和韓太后的死有關聯,你開口卻讓我告誡郡主小心皇上,這不是大放厥詞是什麼?   阿吉在心裡腹誹著,面上卻半點看不出來,道:「你既然認我這個哥哥,我也就認了你這個弟弟。你也知道我們是服侍貴人的,一句話不對就有可能丟了性命。我暫且相信你一回,你可不能坑了哥哥!」   「哥哥放心!」那人立刻就改了稱呼,拍著胸脯道,「這行宮的水太深,我還指望著哥哥搭把手,把我從這裡面救出去,能讓我去慈寧宮服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去——宮裡誰不知道太皇太后是個菩薩心腸,對自己身邊的人是最好的。我也想沾沾她老人家的福氣。」   原來這人是想借著郡主的手回京城去啊!   阿吉恍然大悟。   那內侍也不兜著藏著了,訴苦道:「我這不也是沒有辦法了嗎?我把皇上的事說出來了,還能有個活路嗎?我不跟著郡主走,我還能到哪裡去?」   阿吉也是從低層掙扎出來的,頗為理解這人的行事手段。遂也不生氣,誠心地道:「這件事我還真不敢當家作主,得先跟郡主說一聲才行。」   這裡是江南,姜憲的影響力到底如何,阿吉心裡沒底,自然不敢攬這話。   那內侍卻覺得阿吉為人真誠,想到現在宮裡的情景,他若是錯過了嘉南郡主這個路子,以後恐怕再也不可能遇到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他略一思忖,索性道:「有些事我也就不瞞哥哥了。你可知道韓太后身邊服侍的人為何都不見了?那是因為他們聽到了韓太后和皇上吵架!而且,韓太后還嚷著要廢了皇上!」   阿吉聽著眼皮子直跳,聲音都打著顫:「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人有些鄙視地瞥了阿吉一眼,道:「宮裡人有宮裡人的生存方式。那些貴人是從來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的,他們以為我們什麼事都不知道,實際上我們什麼事都看在眼裡。皇上除非一夕之間把韓太后身邊的人全都殺得一個不留了,不然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總有人會看見。」   這倒是!   阿吉沒有說話。   那人見阿吉相信了他的話,心中欣慰,繼續道:「韓太后那天晚上不僅嚷著要廢了皇上,而且還狠狠地打了皇上兩耳光,皇上出來的時候,臉上紅紅的,一看就是被打得不輕。」   阿吉心頭大震,道:「太后這也,這也太過份了吧?」   「所以說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啊!」那人感嘆道,「韓太后動不動就拿這個威脅皇上,皇上估計也是煩了。而且韓太后打皇上的時候,那蔡氏也在場!」   阿吉目瞪口呆。   姜憲要喝斥他的時候還會避開那些下人。趙璽堂堂一個皇上,卻被太后當著別人的面扇了耳光,就算是泥菩薩,也有三分性子。   韓太后這樣做,也太過份了!   再怎麼說,皇上也是真龍天子,天下至尊啊!   阿吉突然非常的同情趙璽。   他道:「那,那皇上呢?」   那人看了他一眼,正色地道:「所以我說讓你提醒嘉南郡主一聲,讓她小心皇上啊!」他說完,微微頓了頓,這才繼續道,「皇上當時可是一點脾氣也沒有,跪在韓太后面前直呼『是朕的錯』,出來的時候也是一副愧疚的表情。第二天皇上去探望太后的時候,太后身邊服侍的人還擔心太后繼續為難皇上,他們這些近身服侍的見了皇上的窘態,哪一天犯到皇上的手上丟了性命,誰知道皇上已是笑語殷殷,要陪著太后用午膳。   「或者是蔡氏勸過太后的緣故。   「那天太后不太高興,但還是和皇上一起用了午膳,午膳後還一起喝茶,吃了些小點心。   「等到傍晚,太后就不舒服了。   「太后身邊的人去請御醫,但御醫被皇上叫去了靖海侯府,說是靖海侯府的庶長子被趙建童打了,幾個大夫都過去給靖海侯府的庶長子瞧病去了。   「皇上卻大發雷霆,說為何當值的御醫也去了,還要懲罰人。要不是太后疼得厲害,直接丟了個杯子砸到了地上,皇上還在那裡責怪太后身邊的女官。   「可晚了就是晚了。   「等到那些御醫趕過來的時候,太后已經昏迷不醒了。   「簡王爺和東陽郡主把宮裡翻了個底朝天,太后身邊服侍的人已被皇上處置了,兩人什麼也沒有查出來。」   話說到這裡,那個內侍居然打了個寒顫,聲音又壓低了幾份道:「原本簡王還有些責怪皇上處事急切的,誰知道皇上卻跪在簡王面前說自己遇事慌了神,把事情辦砸了,要怎麼責懲,全聽簡王處置。   「你說,簡王能處置皇上嗎?」   阿吉沉默地搖了搖頭。   「簡王雖然管過宗人府,可到底沒有正經地在宮裡呆過。」那內侍冷笑了一聲,道,「這也是韓太后的命——當初簡王也好,東陽郡主也好,都只想著從韓太后身邊服侍的人下手,卻忘了御膳房!」   「你是說……」阿吉震驚地望著那個內侍。   那個內侍輕輕地頷首,沉聲道:「我後來發現,御膳房點心司的兩個內侍就在太后昏迷的那天晚上,突然暴斃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34章重疊   阿吉心神俱裂,驚愕的表情無法抑制地浮現在臉上。   他是從小在宮裡長大的,別人不知道這是什麼一回事,他心裡卻很清楚。   皇上,居然弒母!   這要是傳了出去,是要地動山搖的!   之後那個內侍說了些什麼,阿吉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了。   他高一腳低一腳地回了大殿,大殿的宴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結束了。   有認識他的內侍諂媚地跑了過來,殷勤地對他道:「郡主已回了清蓮堂。大管事沒有碰見嗎?清蓮堂離這裡有些遠,小的給您帶路吧!」   「不用!」阿吉神色恍惚地擺了擺手,按照自己記憶中的路線往清蓮堂去。   等到清蓮堂才發現,原來皇上親自送了郡主過來,還沒有走,正和郡主在清蓮堂的偏殿裡喝茶。   阿吉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皇上才起駕回了自己的寢宮。   姜憲這邊更衣梳洗,換了件半新不舊的居家褙子,舒舒服服地喝了碗熱茶,這才見了阿吉。   事關重大,阿吉半晌也不敢馬虎。   他進門就跪在了姜憲歇息的臨窗大炕前。   秀兒很有眼色地帶著屋裡一眾服侍的魚貫而出。   姜憲看了阿吉一眼。   阿吉膝行著上前,這才膽戰心驚地低聲把那內侍所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全告訴姜憲。   姜憲心裡五味俱陳,不知道說什麼好,神色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就算是因為她的緣故這一生的事情有所改變,可趙璽還是走到了老路上來。   這固然有韓同心的不是,難道趙璽就沒有一點錯嗎?   姜憲心情複雜。   她怏怏地朝著阿吉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退下去了。   阿吉戰戰兢兢,甚至沒敢提那內侍的要求,就這樣輕手輕腳地出內室。   姜憲心裡空噹噹的,非常的想見到李謙。   她這一世,好像除了李謙,誰也沒有抓到。   不對,還有太皇太后。   她老人家還好生生地活著。   這就夠了。   人生中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姜憲的心情好了很多。   這次來江南,就當是來出走走好了。   說起來,她兩世為人,還沒有來過江南。   很多耳熟能詳的地名都是在輿圖上或是奏摺裡看到的。   這樣一想,還是嫁李謙好。   不用拘泥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中,可以出來走動走動了。   她叫了秀兒進來,說起明天的安排:「皇上的意思,明天劉家的人會帶了劉家的二小姐進宮來給我請安。你去問問宮裡都有些什麼準備,免得失禮。之後再讓人去左家走一趟,看看左家那邊的女眷是在金陵還是在金華。和左夫人約定一個時間,我到時候上門去拜訪左家老安人,探望大姑奶奶和大姑奶奶的兩個孩子。」   不是她信不過趙璽,而是自從住進來她就感覺到了行宮的混亂。   只是不知道這混亂是沒有人主持大局引來的呢?還是因為行宮的宮女內侍沒有經驗引起的?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如果明天和劉家的人見面失了禮數,被笑的還是她。   姜憲無論如何也只能頂著上,不能讓明天的見面鬧出笑話來。   秀兒雖不是在宮裡長大的,但她最後能留在姜憲身邊,能力手腕肯定很強悍。   她笑盈盈地應「是」,帶著幾個管事的丫鬟退了下去。   姜憲想著著阿吉跟她說的話,一個晚上都沒睡安生,大清早起床先給李謙寫了一封信。   她剛才到江南,很多事情還沒有掌握在手裡,怕有人有這個能力悄悄地截了她的信,她沒敢在信裡跟李謙說實話,除了思念,只說了江南大致上的動態,並告訴他,等到趙璽大婚之後,她見過冬至,就會啟程回京城了。   李謙接到信,卻在她字裡行間裡感覺到了她的不安。   他想了想,叫了謝元希過來,問他金陵的事。   「郡主自住進了清蓮堂之後,就一直沒怎麼出門。」謝元希儘量把自己得來的消息往細裡說,「不過,郡主在這其間見了很多命婦和江南世家的宗婦。大家都對郡主讚不絕口。特別是劉家,說郡主不僅儀態端方,而且謙和恭謹,胸襟寬廣,賢良淑德等等。把郡主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似的。不過是見了一面而已,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看出來的。不過,劉家在使勁地巴結郡主倒是真的。可見皇上待郡主是真心的不錯。」   既然是不錯,那保寧的不安從何而來?   當初姜憲所說的噩夢,就像根刺似的扎在李謙的心中。   他常常會懷疑自己的能力,為何會讓姜憲做那樣一個夢!   或許,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李謙的心情就有些煩燥。   他大口喝了盞茶,問謝元希:「韓太后的死,可有什麼消息?」   謝元希道:「郡主倒沒有什麼吩咐。不過阿吉卻遞了個話給雲林,讓雲林想辦法把行宮裡的一個內侍悄悄地弄到京城來。我尋思著是不是郡主查到了什麼,不然也不會管一個內侍的生死了!」   李謙點了點頭,恨不得自己親自去趟江南。   「趙嘯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   謝元希也算是知情人了。   當年的事他從頭跟到尾,比誰都清楚李謙的顧忌。   他不由憋著笑,正色地道:「自那天給郡主接風洗塵之後,他就藉口蔡氏的死閒賦在家裡,連皇上的婚事都交給了左以明,沒有沾手,也沒有再和郡主見過面。」   李謙皺眉,道:「你敢肯定?」   謝元希很肯定地點了點頭,肅然地道:「我派人專程盯著靖海侯。他的庶長子突然病逝了,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們的人卻知道了。若是他去見了郡主,我們肯定知道的。」   李謙「嗯」了一聲,眉頭微舒,說起趙嘯來:「廢了自己的嫡長子,又捧殺了自己的庶長子,這不對頭。你們還得好好查查,這其中必定還有蹊蹺。」   謝元希見李謙端茶送客,沒有其他的吩咐了,起身告辭。   誰知道他剛走到門口卻被李謙叫了回去。   李謙端著茶盞猶豫了半晌,這才道:「關於趙嘯庶長子去世的消息,你們不要告訴郡主。讓她平平安安的回來就好。這些槽心的事,不必驚動郡主。」   是怕郡主同情趙嘯吧?   謝元希忙低下了頭。   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給大家推薦九穗禾的新作《王牌製作人》!   簡介:這是一個娛樂圈王牌製片人的成長史,以及與她背後「金主」不可不說的故事。   微博   八卦小號V:   國民富二代容成珏竟然要結婚了,所以,我們想代表廣大網友問問新娘葉蓁,你是因為錢才跟容成珏在一起的嗎?(微笑)@製作人葉蓁   製作人葉蓁V:   抱歉,讓某些人失望了,我跟容成珏在一起不是因為他有錢,而是因為他不僅帥,還有錢。 第1035章交鋒   李謙這邊算著姜憲什麼時候能回來,姜憲這邊卻忙著參加趙璽的婚禮。   全福人請的是李瑤的兒媳婦,汪幾道和左以明是媒人,禮讚的是禮部的侍郎,劉家二小姐前一天就到了金陵,住在蘇佩文在金陵的別院裡。揚州涇陽書院的人全都出動,來了金陵觀禮。整個婚禮場面宏大,熱鬧喧囂,萬人空巷。   很多年之後,金陵的人還在議論這場婚禮。   姜憲作為身份地位最高的外命婦,領著一群命婦參加了趙璽的婚禮。第二天,又按品著裝去認親。   未來的皇后,劉家二小姐看見姜憲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可見成親之前劉夫人帶著劉家二小姐給姜憲問安,還是有點好處的。   姜憲朝著劉氏微微地笑。   劉家二小姐看上去又鎮定了幾分。   祭祀、認親之後,劉家二小姐瞅著機會就溜到了姜憲的身邊,親親熱熱地對姜憲道:「聽皇上說郡主拜訪過左家就要回京城?您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樣也要多住幾天才是!皇上最是敬重您了,您好歹給皇上一個機會,讓皇上盡孝才是。」   姜憲有些意外。   上次她見到劉氏的時候,劉氏還沒有出嫁,低頭順目的,顯得十分恭順。這也不過短短的幾天功夫,劉氏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話多了起來,而且行事也頗為強勢。難道之前她看錯了人?   不過這也有可能。   論看人的眼光,不管是她還是趙翌,都差得很,總是出錯。   可惜她對宮裡的這些事都沒有興趣,更不想被這些人當成槌子使,她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笑道:「我們家臨潼王還在京城裡等著我回去呢?我可不想家中生變!皇后還是讓我早些回去的好!」   劉氏聽了抿著嘴笑,道:「郡主說話真是風趣!難怪皇上總念著您的好呢!」   姜憲自認為自己對趙璽很一般,沒什麼特別好的地方,劉氏這話不免有奉承之意。   可劉氏為什麼要奉承她呢?   想到劉氏的出身,姜憲不得不得惡意地揣測,這劉氏是不是受了誰的指使來探她的口風,看她是想回京城,還是想留在金陵。   劉氏恐怕是為涇陽書院問的吧?   看來李謙這步棋走對了!   這劉氏還沒有正式策封為皇后,就開始涉及朝中事務,這要是生下了皇長子,那還了得?   但這種局面對李謙有利。   姜憲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早就回去。   她不由微微地笑,道:「皇后抬愛。我是個頂不會說笑話的人,皇上和左大人等都明白。若是因此說了不應該說的話,還請皇后不要責怪才是。」   「郡主是皇上的長輩。」劉氏笑容恭敬謙和地道,「也是皇上一直都很敬仰的人,自然是句句珠璣,何來『不應該』之說?郡主應該放開胸懷,在金陵好好地住些日子才是。」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看上去相談甚歡,實際上一句有用的話都沒有說。   趙璽對這樣的場面卻很滿意的樣子。   他特意走過來笑著問:「梓童在和姑母說什麼呢?姑母為了你我的婚事特意從京城趕過來,梓童要好好招待姑母才是。」   劉家二小姐恭敬地應了一聲「是」,原本就清麗的面容泛起淡淡的緋紅,很符合她新嫁娘的模樣。   姜憲嘴角微翹,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們能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既然他們一心一意地要把她推到長輩的位置上,她不坐豈不是讓人失望?   姜憲的笑意更濃了。   等到宴會散了,趙璽專程來見她,兩眼亮晶晶地問姜憲:「您覺得梓童如何?」   姜憲笑道:「臨潼王親自向您推薦的,還能不好?」   趙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那姑母不如就在這裡多住幾天,策封了『大長公主』再回去。」   「大長公主?!」姜憲愕然。   趙璽卻得意地笑,道:「若是沒有姑母,就沒有我。我如今長大了,想回報姑母一二,還請姑母不要推辭才是。」   所以才會迫不及待地弄死地韓同心。   姜憲冷冷地道:「我是宗室出了閣的郡主。皇上這樣做,有些不合適!」   如果說之前姜憲對趙璽是敬而遠之,自從知道韓同心的死和趙璽有關,她就決定和趙璽從此分道揚鑣。   她不會再接受他的任何好處!   「我知道皇上待我真心,」她繼續道,「可皇上畢竟還沒有親政,汪幾道等人肯定不會同意。皇上何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不如等過些日子,皇上把其他的事安排好了再說!」   姜憲委婉地勸著趙璽,趙璽很是失望。   他為了策封姜憲的事,做了很多的功課,甚至連內閣若是反對他應該怎麼辦都想好了,卻沒有想到在姜憲這裡就被打了攔路板。   「姑母,我覺得這才是最要緊的事!」他急急地辯道。   姜憲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道:「韓太后去世,從前追隨韓家的那些人你準備怎樣處置?你大婚,簡王爺卻藉口路途遙遠,直到今天還沒有趕到,你準備怎樣安撫?汪幾道和趙嘯常常政見相左,你準備怎麼辦?這些事難道都不比策封我重要?皇上說自己已經長大了,更應該知道輕重緩急才是!」   趙璽聞言笑容開始有些勉強起來。   姜憲卻不想討好他,道:「皇上若是覺得我說得不對,不妨先試探試探內閣的口氣。」   她可不想成為趙璽和內閣博弈的道具。   「還是姑母考慮的周到!」趙璽言不由衷地讚揚了姜憲幾句,拖著劉氏轉身去了汪幾道那裡。   姜憲發現劉氏回頭看了她一眼。   大約是覺得很意外吧!   把眼看著要到手的榮耀往外推。   姜憲端起茶盅來喝了一口茶。   劉氏的確很意外。   她之所以會嫁進來,除了考慮到江南士族也有意和皇室緩和關係,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涇陽書院的顧先生等人覺得如今的朝政崩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簡王弄權,韓太后幹政,汪幾道等侫臣當道。所幸的是皇上如今還小,若是她能慢慢地影響皇上,說不定能輔佐皇上成為一代中興之君。   顧先生等人還特意提到了嘉南郡主姜憲。   覺得她和曹太后一樣,是個自私自利,喜歡玩弄權術之人。   知道姜憲南下來,趕在她出閣之前讓她的母親帶著她去拜訪了姜憲,就是想試探試探姜憲南下的目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36章利用   劉氏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姜憲時的情景。   姜憲穿著件真紅色刻絲素麵通袖襖,偏偏她又肌膚勝雪,青絲如鴉,表情冷漠,一眼望過去,讓人無端端地想起烈焰紅唇來。   她當時就被驚豔了。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姜憲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好奇地打量了她幾眼,就和她母親說起江南的一些風景趣事來,像個小姑娘似的天真爛漫,壓根沒有臨潼王王妃或是郡主的端莊肅穆。   倒是她母親,來的時候神色輕快,見到姜憲之後神情卻越來越凝重,到了最後,姜憲問她母親話的時候,她母親都要三思之後才會回答姜憲。   等他們出了行宮,坐上了自家馬車,她母親喚了貼身的丫鬟進來,她才發現她母親的後背全都溼透了。   她不解地問母親:「您這是怎麼了?」   母親看著她的目光卻充滿了猶豫和遲疑,並第一次說出「送你進宮,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的話來。   她當時不理解,但為了不讓母親擔憂,還是抱著母親的胳膊撒著嬌,讓母親不要擔心她,說她會好好和皇上相處的。   她母親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卻在她去見過祖父回來之後把她叫去說了半天的悄悄話,告誡她「以後若是遇到了嘉南郡主,說話做事千萬要打起精神來」。   她當時有些不以為意。   她母親看著就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打了她幾下,道:「你是不是看她說話行事很是隨意,覺得她沒有什麼城府?」   她的確是這麼想的。   她母親沉吟道:「有兩種人行事說話會很隨意。一種是像你想的那樣,沒有城府;還有一種,就是隨心所欲不逾矩。前者,在小家碧玉出身的女子身上常見;後者,卻是經歷過大風大浪而屹立不倒,世間萬事於他都不過是小小的山巒,沒有他不過去的坎。你再看看嘉南郡主的經歷,她顯然是後者。   「你再想想她和我說的那些話。   「她怎麼可能是個胸無城府的女子。」   劉氏回憶,當時姜憲問的全是些風土人情。   她母親急得直跳腳,道:「所以我不知道把你送進宮是對還是錯啊!你想想你的那些姐妹們,有幾個會關心金華什麼時候是雨季,什麼時候是旱季?雨季的時候有沒有決過堤,旱季的時候有沒有為上流的水源哪兩個家族械鬥過?你長點心吧!」   她一直記得母親說這話時憂心忡忡的表情。   再想到剛才姜憲拒絕趙璽時的利落,她不由對姜憲刮目相看。   也許,姜憲並不像外界傳的那樣心狠手辣,兇殘暴烈?   劉氏心不在焉地坐在鳳座上,接受著四品命婦的朝拜,眼角的餘光卻忍不住瞟向了坐在趙璽下首的姜憲身上。   姜憲身姿筆直,表情端肅,目光銳利,氣勢驚人。   那些拜見她的外命婦給她行禮之後起身,都會不約而同地瞥一眼姜憲。   好像不瞥這麼一眼,儀式就像沒有完成一樣。   她們這是來拜見她還是來拜見姜憲?!   劉氏強忍著才沒有去抹額頭的汗。   好不容易接受完了命婦們的朝拜,用過了晚膳,回到了她居住的鳳儀宮,重新淨了臉換了衣裳,趙璽過來了。   他問劉氏:「你和左家的人熟悉嗎?」   姜憲已經向左家投了拜帖,定了十五去左家拜訪。   左家為了遷就姜憲,表現對姜憲到訪的重視,從老安人到大太太,全都從金華趕了過來,還簡單地修繕了一下左家在金陵的宅子,如今闔府上下都準備著迎接姜憲的來臨。   劉氏不知道趙璽的用意,笑道:「江南就這麼大,我們幾家怎麼也聯著姻。若是皇上想知道什麼,我不知道的也可以問家裡人。」   趙璽沉默了片刻,這才道:「我聽人說,李家姑娘嫁的那個左泉,為人很是愚笨,是這樣的嗎?」   雖然都是江南世家,可他們彼此之間也是有競爭的。   劉氏聞言心中一緊,面上卻笑道:「這我倒沒有聽說。不過他讀書的確不如他哥哥就是。如今還沒有通過院試。據說家裡也不指望他了,隻眼盼著他別闖禍就是了。」   趙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不在蔫地和劉氏說了幾句話,就上床歇了。   第二天,他下旨封了姜憲為「大長公主」,封號沒有變。   姜憲把左以明叫到清蓮堂,讓他幫著寫奏摺請辭。   左以明滿頭大汗,道:「郡主,皇上也是一片好心!你就別為難皇上了!」   姜憲冷笑,道:「他雖然是一片好心,為何不下旨讓嘉興免一年稅賦!要拿了我的封號和汪幾道一爭高低。」   左以明苦笑。   因這幾年江南都不太平,嘉興受災猶為嚴重。正好行人司有個嘉興籍的官員,偶爾有一天在趙璽面前說起嘉興受災的事,趙璽聽了很是感慨,承諾給嘉興免一年稅賦。   那官員喜出望外,立刻寫了陳條。結果陳條遞到了汪幾道這裡,卻被汪幾道打了回去,說是天下受災的不止嘉興一處,湖州和富春比嘉興還要嚴重,若是只免了嘉興一處的稅賦,怕是其他地方會有所不滿,還不如全都不免。彼此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趙璽氣得不得了,可蘇佩文等人都同意,趙璽也沒有辦法。   姜憲之前和劉氏母女說閒話的時候,就隱隱問出了這件事,她再派阿吉仔細地一查,自然是什麼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他要和汪幾道鬥沒問題。」她道,「可不能拿我做筏子。這件事是你主導的,一事也不煩二主,還是由你去說服皇上好了。」   左以明窘然地道:「當初我真沒有想到嘉興免賦的事!皇上也不過是嘀咕了幾句……」   「我可比你更了解皇上。」姜憲再次打斷了左以明的話,道,「你就照著我說的去辦吧!皇上心裡應該清楚,不會為難你的。」   那可不一定!   自從韓太后去世後,趙璽就變得很不一樣了。   左以明在心裡嘀咕,硬著頭皮去見了趙璽。   趙璽果然沒有再堅持,只是叮囑左以明:「姑母請辭這件事,你一定要大肆的宣揚出去。媽母高風亮節,群臣當學之!」   這還是要利用姜憲給自己攢個好名聲!   左以明非常的後悔。   當初他就不應該接下這件事。   現在他是左右為難還辦不好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給大家推薦雁九的新作《族長壓力大》,喜歡《重生康熙末年》的親們不要錯過,感覺雁九的狀態又回來了! 第1037章白頭   左以明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去問姜憲的意思。   皇上畢竟年紀還輕,有些事未必不能糊弄過去,姜憲和他是姻親,他有什麼錯,只要不涉及生死,想必姜憲也不會太追究。但姜憲是怎樣扶佐趙璽登基的,左以明的印象太深刻了,他沒辦法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女子來看待。   兩害取其輕。   他只好先取得姜憲的諒解了。   姜憲知道了他的來意之後果然沒有再責怪他,而是想了想之後道:「這幾天都沒有看見靖海侯,他回福建去了嗎?」   「沒有!」左以明鬆了一口氣,笑道,「靖海侯夫人病逝,靖海侯身邊的人都帶著孝,靖海侯說是怕衝撞了皇上,所以才沒有露面。」   姜憲問起嘉興稅賦的事:「汪幾道不同意,其他人就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左以明猶豫了片刻,低聲道:「這件事倒不是汪幾道不同意。當時他不過是不想皇上和涇陽書院聯姻罷了。如今皇上已娶了劉家二小姐,若是皇上有心,這件事肯定會被再次提起。我已打定主意,若是皇上再提這件事,我會無論如何也會說服李大人,讓他站在皇上這一邊。」   左以明是和李瑤綁在一起的,汪幾道身邊則有個蘇佩文,若是李瑤這邊強硬地支持趙璽,趙璽肯定能如願以償。   姜憲點頭。   南北之爭是一回事,但能用利於百姓,多救活幾個人,她還是樂見其成的。   她和左以明說起了去左家拜訪的事。   「驚動老安人從金華過來,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這時候的姜憲,是李家的媳婦,有著為人媳婦的親切和熱情,「大人回去時代我向老安人問聲好!」   左以明第一次見識姜憲的這一面,驚訝之餘不免在心裡輕輕地嘆氣。   姜憲能在李家站住腳,並且能始終影響著李謙的決定,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恭聲地應「是」,和姜憲寒暄了幾句,這才起身告辭。   阿吉過來見姜憲,告訴她:「人已經送走了。是雲大人親自安排的。」   那內侍既然說的是真的,她保全他的性命也是應該。但人不能送到慈寧宮去。她把人安排了乾清宮。   趙璽離開後的乾清宮不過安排了幾個人負責日常的清掃,事情清閒,也難以惹到什麼是非。是個養老的好地方。   姜憲就問阿吉:「雲大人那邊還有什麼新消息沒有?」   雲林已派了人去福建打聽消息,到現在還沒有什麼回音。   阿吉神色微黯,道:「福建那邊像鐵桶似的。據說從前雲林人安排在那裡的人全都聯繫不上了。雲大人說,蔡氏的事應該是發生在靖海侯府的內宅,不然不可能他安排的人都失去了音訊。多半是無妄之害——靖海侯府寧可殺錯也不願意放過!」   姜憲聽著木木地點了點頭,揮手讓阿吉退了下去。   前世,蔡如意和韓同心都活得好好的。特別是蔡如意,恣意的讓她都羨慕。沒想到因為她的出現,這兩人卻早早的就去世了!   她的心情有些不好,只帶了兩個隨身服侍的丫鬟,去院子裡去逛了逛。   或者是因為在江南,雖然是冬天,院子裡卻綠樹成蔭,冬日的陽光照下來,深深淺淺的綠葉生機盎然,讓人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姜憲不知不覺地走得有點遠。   有一群宮女模樣的小姑娘坐在抄手遊廊下曬著太陽說著話。   姜憲從前很喜歡聽那些宮女、女官說閒話。此時也不由支了耳朵聽。   那些小宮女要不在說蔡如意,要不在說趙建童,但提得最多的,卻是趙嘯。   都在猜蔡如意病逝,趙嘯守孝一年之後會娶誰家的姑娘做續弦。   聽那些小姑娘的意思,居然都希望趙嘯娶個江南世家的女兒。還道:「這樣靖海侯在外面打仗的時候,家裡就有個人幫他打點庶務了。不像從前的靖海侯夫人,幾乎不怎麼回靖海侯府的,總歸是不太好。還是江南的女子要溫順些。」   就有宮女反駁她的話:「說得你好像不是北方人似的!」   「可我喜歡南邊啊!」那女子笑道,「天氣好,吃食也多,風氣也開放,那些商賈之家,好多女人當家的。我出去買個什麼東西,也不會大驚小怪地被人盯著瞧。」說到這裡,那宮女壓低了聲音道,「不知道清蓮堂的那位什麼時候走?從前我就聽說過她規矩大。這幾天聽服侍她的姐妹回來說,才知道她規矩真的很大。我還是喜歡南邊女子,像皇后,待人就溫和客氣,讓人如沐春風,相處起來特別的舒服。」   有人聽了調笑道:「你還敢挑釁貴人!」   「有什麼不敢的!」那宮女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地道,「我也不過是背後說說,那些貴人怎麼會知道?不過,大家都這麼說,想留在江南,不想回京城去了。那年京城被破,嚇死我了。」   「北邊不是有臨潼王嗎?」有宮女道,「大家都說他打仗從來沒有敗落過。現在臨潼王駐守京城,京城應該非常的牢固吧?」   「可那些韃子到底還是離京城太近,就算不是京城,大同、宣府也常有八百裡加急的公文送進宮來。」宮女道,「哪裡像在金陵,有什麼事靖海侯都擋下了,我們壓根不用擔心那些倭寇。我還是覺得靖海侯更厲害。」說到這裡,她語氣微頓,像要證明什麼似的,又道,「也不是我一個人這麼說。大家都這麼說。   「皇上如今已娶了江南世家出身的皇后,肯定不會回北方去了。   「我們是服侍皇上的,也不會回去了。   「臨潼王再厲害也與我們沒有什麼關係了!   「我就覺得靖海侯更厲害!」   那些宮女低聲嘻笑起來。   姜憲聽著直皺眉。   她想了想,對身邊的兩個丫鬟道:「你去看看說話的都是哪個宮裡的人,把人叫到我跟前,我有話問她們!」   兩個丫鬟聞言瑟瑟發抖,滿臉擔心地咬著唇應下,一個護送姜憲回了清蓮堂的偏殿,一個去叫人。   剛才還和同伴們談笑風生的幾個宮女被叫到了姜憲面前,膽大的還能白著臉跪在那裡,膽小的直接就哭了起來,一面哭,還一面磕著頭道:「郡主,我們錯了。我們不該背後議論別人。求郡主責罰。我們從來沒有在外面議論過幾位貴人!」   言下之意,是求不連累她們身邊的好友和家中的親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38章左府   姜憲又好笑又好氣。不過,這不也正是她把幾個小宮女叫過來的原因嗎?   她看了一眼服侍自己的小丫鬟。   小丫鬟立刻退了下去,幫著姜憲關了門,只留下一個會拳腳功夫的小丫鬟,低眉順眼地站在落花罩旁的帷帳邊。不仔細的,根本不會發現這裡還站著個小丫鬟。   姜憲問之前那個非議李謙的宮女:「你們都是跟著皇上南下的嗎?」   那個宮女戰戰兢兢地點頭,不敢多說一句話。   姜憲又道:「宮裡,大家覺得這天下能太平,都是依仗靖海侯的守護嗎?」   那宮女倒也機敏,眼睛珠子微轉,已道:「還有臨潼王!大家說起天下之勢,都慶幸北邊有臨潼王,南邊有靖海侯呢!」   姜宮和內閣的那些大學士們鬥智半勇都不落下風,哪裡看不出這小宮女的心思。   她道:「那你說說看,你們平時都是怎樣評價臨潼王的?」   那宮女一眼,不由和同伴們交換了個焦慮的眼神,支吾了片刻,這才開始誇耀李謙。   全是些浮誇之詞。   對李謙的功勞,這些小宮女們全都不知道。   可當她問起趙嘯的事來時,這些小宮女們卻如數家珍。   姜憲知道,這是因為趙嘯在南邊,這些小宮女常和趙嘯接觸的緣故。可正因為如此,姜憲的眉頭越皺越緊。   她不來江南則罷,來了江南,總得做點事才回去吧?   特別是趙璽還想利用她和汪幾道等人博弈的時候。   她收點利息不為過分吧?!   姜憲揮手打發了幾個小宮女。   幾個小宮女高一腳低一腳地出了偏殿,站在陽光下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不禁你捏了我一把,我捏了你一把,半晌才喜極而泣,但當哭聲響起在各自的耳邊時,又不約而同地捂住了嘴,互相示意著這裡還是清蓮堂,若是因為哭聲讓姜憲聽到了從而後悔放過了她們,讓她們剛出狼穴又進虎窩可就麻煩了。   她們忙輕手輕腳地出了清蓮堂,這才敢哭泣,敢說話。   「你們說,郡主這是什麼意思?」膽子最大,敢非議李謙的那個小宮女道,「她不可能就為了這幾句就把我們叫過去呀!會不會秋後算帳,把這件事捅到皇上那裡去,借皇上的手處罰我們啊?」   「應該不會吧!」有人遲疑道,「以皇上對郡主的重看,郡主就算是當場將我們杖斃了,皇上應該也不會說什麼吧?」   「那是為什麼?」   幾個小宮女一頭霧水,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清蓮堂方向望去。   姜憲卻照著之前約定好的日子,按品大妝,去了左家位於金陵小石橋附近的宅子。   左以明的祖父只讀到了舉人,父親中進士很晚,只做了一屆縣令就回了金華。左以明的祖母因而沒有封誥。外人提起來,不過尊稱聲「老安人」。   姜憲一啟程左家這邊就得到了消息,老安人領著幾個兒媳婦、孫媳婦就等在了大門旁的轎廳裡,等到姜憲的馬車進了小巷,老安人已領著家裡的女眷在大門口等了。因而姜憲下了車,立刻就看見了等在大門口的左家女眷。   領頭的穿了件丁香色織仙鶴銜草紋的通袖襖,戴藤黃色鑲祖母綠額帕的白髮老嫗。   這應該就是左以明的母親了。   可姜憲的目光還是瞬間就穿過左老安人,落在了站在最後面的李冬至身上。   相比出嫁的時候,她長高了,人也豐腴了一些,卻皮膚勝雪,面色紅潤,眉宇間一派溫婉,一看就是那種養尊處優,生活得無憂無慮的大家奶奶。   姜憲暗中點頭。   看來李冬至沒有太多的隱瞞,她嫁到左家之後還過得不錯。   李冬至自姜憲的馬車停在大門口,就一直緊張地注視著姜憲的馬車。   兩人的目光一下子就對在了一起。   李冬至心情複雜,說不清楚是激動還是感動,眼眶一下子就溼潤了。   姜憲只好朝著她微微頷首。   大家都知道姜憲是為了李冬至才來拜訪左家的,左家上至老安人,下至今年才五歲的侄女,都盯著李冬至。李冬至不想給姜憲丟臉,盡力地維持著平靜,忙眨了眨眼睛,把眼眶中的溼意掩了去。   姜憲很滿意這樣能沉得住氣的李冬至。   她平靜地收回了目光,由左夫人將左家的人引薦給她。   姜憲客氣地和李家的幾位長輩寒暄過後,李冬至被領到了姜憲的面前。   「嫂嫂!」李冬至到底還是沒能忍住,落下幾滴淚來。   姜憲就牽了李冬至的手,笑著對左家老安人道:「瞧我們家小姑,自嫁進左家,這身子骨不僅長開了,就是這臉色,也比在家裡好很多。可見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在左家比在娘家養得還要好!這也是老安人教導的好,她哥哥們聽到了,也能放心了!」   「要說功勞,那也是郡主的功勞!」左夫人代表左家的內眷和姜憲說著話,「泉大奶奶可是跟著郡主長大的,一進門我們家老安人就特別的喜歡。」   大家互相恭維著,這才進了門,在早已擺好了瓜果茶點的花廳坐下。   不過是些貴婦人間的契闊,怎麼好聽怎麼說。   還好左家的人心裡都有數,姜憲來看老安人是假,來探望李冬至是真,說了話,用過午膳,左夫人陪著姜憲去了午休的地方,留了李冬至照顧姜憲。   姜憲進門就拉了李冬至的手,笑道:「大家族規矩雖多,不過我看你過得還挺好的。兩個孩子可都隨你來了金陵?可惜離得太遠,你大哥和你爹都還沒見過兩個小傢伙,更不要說知道他們長什麼樣子了!」   李冬至聽著眼淚就落下來了,抱著姜憲的胳膊就嗚咽道:「嫂嫂,我很想您!也想大哥,想父親,還有慎哥兒!」   遠嫁的女兒就是這樣的。   姜憲只能輕輕地拍了拍李冬至的手背。   李冬至就說起自己嫁過來的事來。   可以聽得出來,李冬至和左泉的關係還是很好的,兩個孩子也乖巧懂事。」   「老安人怕兩個孩子被嚇到了,讓他們暫時由乳母照顧著,下午的時候再領了來見您。」   她來的時候擺出了郡主的儀杖,其中還要鳴鑼開道,兩個孩子都還小,一不小心的確會被嚇著。   這樣的安排很好。   姜憲和李冬至說了半天的悄悄話,中午壓根就沒能休息。好在是左家的人很貼心,一直沒有人來打擾她們說話,甚至安排唱戲的時候早已過了,她們也只是等著姜憲和李冬至出現,沒有去催促。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39章秦晉   姜憲和李冬至領了左夫人的情。   兩人說著話,眼看著時間不早了,一起去了花廳,和左家的女眷寒暄了幾句之後,又移步到了花廳旁的暖閣看戲。   江南的戲班子多,唱得好,但大多數是唱海鹽腔或餘姚腔,唱崑曲的不多。左家今天請了個唱崑曲的戲班子,也算是投姜憲所好了,很不容易。   大家聽了兩折,就到了中途休息的時候了。   左家的老安人笑道:「比不得京裡,在我們這裡已經算是好的了。還是朝廷南遷之後,有人從北邊跟了過來,我們這邊才漸漸流傳開來。」   京城的人喜歡聽崑曲。   姜憲想了想,笑道:「皇上南下已經有兩、三年了,怎麼找個唱崑曲的班子還這麼難嗎?」   左老安人斟酌地笑道:「主要還是皇上剛剛南下,對南邊的事都很好奇,大家都嘗鮮似的請了海鹽腔或是餘姚腔的戲班子去家裡湊熱鬧。」她一面說,一面觀察著姜憲的表情,見姜憲面無表情,說話不由又慎重了幾分,「京城畢竟是帝都,端莊雅正,江南地處一隅,民風明朗,喜歡的東西多半以輕巧為主,少了幾分肅穆,乍一接觸的時候,大家都會被南貨吸引,時間長了,就會覺得還是京城的東西更大氣,符合那些比較嚴肅的場合。」   姜憲聽著不由在心裡暗暗點頭。   她不是覺得左老安人的話有道理,而是覺得左老安人不愧是江南世家的當家人,行事謹慎,不說別的,就和她說話的這份眼力,都非普通人家的婦人可比的。   姜憲也就不兜圈子了。   她笑道:「既然老安人說起這件事來,我也有件事想請教老安人!」   左老安人神色微凜。   她怕姜憲當著她的面提出過份的要求,她不能不答應。   姜憲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地笑著,道:「我來金陵,除了參加皇上的婚禮,就是惦記著我這小姑了。如今看著她過得很好,我也能放心了。過些日子就準備回去了。不過,我想著我來一趟也不容易,不如趁這個機會辦個花會什麼的,請大家到清蓮宮裡坐坐,免得我來了一趟,卻連有些命婦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這就是想在金陵擴大影響力了。   左家到了老安人的時候已經有些沒落了,左家能有今天,左老安人也曾經努力過,姜憲的話音未落,老安人已猜到了姜憲的心思。   仿若「商女猶唱後庭花」,南下的朝廷,很少有人提及北方的事,他們更關心自己的衣飾、吃食、玩樂,想著怎樣把江南那些令人瞪目的奢侈引入自己日常嚼用中去,而不是厲兵秣馬,精兵強國,想著去重擊倭寇,逐驅韃子。又因地理位置,北方的戰事離朝廷上下已遂遠,倭寇擾邊卻時時遷動著眾人的心。朝廷上下推崇趙嘯而忽視李謙,長此下去,眾人會越來越重視趙嘯。   嘉南郡主不是普通的女子。   她有著和男人一樣的心胸和謀略。   應該是這幾日的江南之行讓她意識到了朝廷的風向,覺是長此下去對李謙不利,這才臨時決定舉辦個花會似的聚會,準備以已之力擴大李謙在南邊的影響,為以後李謙尋求朝廷的支持打下基礎。   這是個絕對不能得罪,甚至是應該好好相好的女子。   左老安人立刻就打定了主意。   她笑道:「南方的天氣比北方暖和,這個時候北方的梅花都快要開了,我們這邊還只有玉蘭花開著。不過,山茶花也正是花期。只看郡主要舉辦什麼樣的花會了!照我說,花不花的倒是小事,主要還是把大家邀到一起聚一聚。也不一定要拘在清蓮堂了。那裡畢竟是內宮。就在金陵的月照樓就很好。那原是一個私家園林,後來那家人家境敗落了,又不願意出賣老祖業,就把那園子向外開放了,租給那些文人騷客辦個詩會,辦個文集,或是辦個集會什麼的,說起來也夠檔次,又不至於讓人不自在。郡主若是覺得可以,不妨派人先去看看合不適合!」   姜憲從前沒有接觸過左家的女眷,前世的左以明又留給她一個溜頭溜腦的印象,李家雖和左家結了親,姜憲主要還是覺得李冬至嫁到左家有左以明照應,決不會吃虧,對左家並沒有多少的信任。   此時和左老安人一番交談,她頓時就決定把左家拉上李家的戰車。   這樣的人才放著不用,豈不是浪費?!   她笑道:「既是老安人推薦的,想必不會有錯。我看我也不用叫誰去看了,就照老安人說的定下來就是了。只是我剛到金陵,不管是我還是身邊的人,對這些都不熟悉,想請老安人給推薦個人幫我籌劃籌劃才是!」   所謂的籌劃,當然不只是去訂個場地,而是要幫著擬定宴請的名單,制定宴請的菜單,以左家的名義做擔保,給江南各大世族的宗婦送請帖,等到宴請那一天,還要幫著姜憲打頭陣,招待來客,引薦賓主等等。   這樣一來,左家和李家就徹底綁在一起,共進共退,再也沒有僥倖的可能了。   可就算是這樣的大事,左老安人也不過是猶豫了幾息的功夫。   「難得郡主瞧得上。」她笑道,「那就讓以明媳婦給郡主打個下手吧!她是去過京城,跟著以明見過世面的,我的其他幾個媳婦,幫著做點家務事還可以,籌劃宴請,還差了點。」   不做就不做,做就把最好的給姜憲。   姜憲這下子看左老安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   她決定繼續抬舉左家的人,笑道:「老安人也太謙遜了,誰不知道你們家的媳婦能幹。到時候若是左夫人忙不過來向您借人,您可不能推辭!」   言下之意,是左家的其他幾個媳婦也可以一起去幫忙。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左老安人也不藏著掖著了,笑著對身後幾個兒媳婦道:「郡主的話你們可都聽見了?到時候你們弟妹指使你們,你們可不能不高興!」   幾個媳婦也都是伶俐人,齊齊屈膝,笑著應「是」。   這樣一來,眾人覺得彼此間又親暱了幾分。   左老安人就指了空著的戲臺道:「郡主若是沒事,不妨明天也來聽戲。這個戲班子唱得還不錯!他們家還有一齣戲是鎮臺子的……」   她正說著,有小廝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   ※   抱歉,親們,昨天的更新很匆忙,錯字比較多,今天早上才有空改正。   家裡有長輩病危,這兩天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時間,可能會出現昨天的情況,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第1040章襲職   左老安人面色微沉。   今天左家接待姜憲,事情有多重要,府裡上上下下沒有不知道的。   按道理,不管出了什麼事,這小廝也不可能這樣飛奔過來。   她不由微慍,道:「出了什麼事?慌慌張張的,沒個大小!」   誰知道那小廝聞言像沒有察覺到左老安人的情緒似的,「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左老安人和姜憲面前,磕磕巴巴地道:「老安人,郡主,是宮裡,是皇上,派人傳聖旨,說是要封泉大爺為六品的百戶,聖旨已經快到大門口了,來傳話的天使讓我們家快點準備。大人那邊已經得了消息,正要換朝服,讓我們趕緊來給您報個信……」   左家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   不要說左以明了,就是左老安人,一時間也回不過神來,沒顧得上姜憲就在身邊,已急急地和左夫人商量:「我們應該做些什麼?是全都出去接旨?還是只有有品階的出去接旨?出去接旨的人應該要穿朝服吧?你們可帶了朝服過來?」   左家的女眷裡,有品階的除了左夫人就是左夫人的另一個妯娌了。   左夫人是跟著左以明的,還好說,可左夫人的那位妯娌卻一直在鄉下服侍公婆,雖然有一件朝服,但十天半個月也穿不上一回,從金華過來的時候哪裡會想到要帶朝服過來!偏偏左夫人的這個妯娌又是老實本份的,生怕因為自己的疏忽而給左家惹了麻煩,急得差點哭了起來:「怎麼辦?怎麼辦?」   場面有些混亂。   姜憲看著生出「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玉」之心來。   她道:「大家別慌張。接聖旨要分很多種,可以一塊兒去接,也可以由只有封誥的命婦去接。老安人既然來了金陵,總不好不去接旨。但老安人沒有封誥在身,您要是去了,其他人肯定得去。我看等會大家要是嫌麻煩呢,就由左夫人一個人去接旨,要是想看看熱鬧呢,就大家一起去接旨好了。」   左老安人一聽這話十分有道理,立刻就應了下來,左家的女眷趕著時間重新梳整了一會兒,由姜憲和左老安人領著,去前院接聖旨去了。   左泉的這個世襲六品來的莫名其妙。   等接了旨,左以明打賞那頒旨的內侍,想從那內侍嘴裡問出一、二來,那內侍卻連連擺手,眼睛朝著姜憲瞥了瞥,道:「哪裡敢當大人如此重禮。大人不問,我也要恭喜大人的。皇上不是要封郡主為大長公主的嗎?郡主請辭。皇上也不好勉強,可心裡卻一直惦記著當年郡主的恩情,就想了這個折中的辦法,封了貴府的泉大爺。這也算是天上掉陷餅的事了。恭喜左大人了!恭喜郡主了!」   他說著,還特意繞到姜憲這邊來給姜憲道了個賀。   姜憲示意阿吉打賞這個內侍,趁機打量了左泉幾眼。   看上去是個身材高高大大的男子,五官周正,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   太平常了些!   不過李冬至滿意就好!   那內侍才敢接了左家的打賞。   左以明留這內侍喝酒。   內侍哪裡還敢多做逗留,客氣了幾句,急急出了府。   左家趁機把家中的幾個小輩引薦給了姜憲認識。   姜憲有些意外。   李冬至的兩個孩子不像左家的人,更像李家的人,特別是和李駒長得像。   姜憲不由笑道:「這外甥像舅,可見以後是有大出息的人。」   左家的幾個女眷都呵呵地笑,半是應酬半是奉承地道:「難怪。我們都說弟妹的這兩個孩子長得俊俏,原來都是像舅舅啊!這以後回外祖父家,可不得讓舅舅開心得不得了!」   姜憲也是是一陣笑。   大家熱熱鬧鬧地用了晚膳,姜憲打道回府,左家這時才炸開了鍋。   李冬至身邊的丫鬟小廝紛紛向左泉夫妻倆討賞,就是老安人和左夫人,也都紛紛向左泉道賀。   左泉原就不是個話多的,如今更是嘴角翕翕說不出一句話來,滿臉求助地望著妻子李冬至。   李冬至嘆氣,笑盈盈地應酬著各房的往來。   姜憲回到宮裡則去見了趙璽,向他道謝的同時也把自己啟程回京城的日期告訴了趙璽。   趙璽對能讓姜憲在左家出風頭很是得意,但聽說姜憲再過半個月就回京城了,還是很驚愕:「姑母不在這裡多住些日子嗎?江南過年是很有意思。您不妨過了年再回去好了!」   「你表弟還在京城呢!」姜憲委婉地拒絕道,「他長這麼大還沒有和我分開這麼長的時間,我這心裡總惦記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   趙璽嗔道:「之前就讓你帶了表弟一塊兒過來,可表弟偏偏供痘娘娘。看來我們表兄弟只能以後再見了。」   姜憲笑道:「難得皇上這樣惦記著他,他要是知道,肯定高興壞了。等你表弟再大些,身子骨再好些,我和他再來探望您。」   趙璽知道留不住姜憲,而且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沒多久,大家都會傳左泉被封的事,知道他知恩圖報,以後他想收攏江南的這些世家子弟就應該會容易很多了!   他叮囑了姜憲很多路上注意的事項。   姜憲笑著一一應下,然後提起了她要宴請名門旺族女眷之事。   趙璽一愣。   姜憲太清楚趙璽的忌諱了,她輕描淡寫地笑道:「承蒙皇上看得起,對我禮遇有加,金陵城中的命婦紛紛來給我問安,我要走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來。臨走前還請她們一頓,也算是答謝她們之前的殷勤招待了。所以我想把地方就定在金陵城中的日照樓,以我個人的名義宴請大家,這樣大家也就不用進宮了。我畢竟是出了閣的郡主,宮裡也有了皇后,我在宮裡宴請那些命婦就不太合適!   「有什麼不適合的!」趙璽以為姜憲顧忌著劉皇后,忙道,「正好皇后還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姑母宴請的時候,讓皇后在旁邊看著,跟著好好學學。」   「皇后是詩書禮儀世家出身,旁邊又有很多熟知典籍的女官,」姜憲笑道,「以皇后的聰穎,不過是遲早的事,皇上不必擔心。何況皇后宴請命婦是大事,應該由熟知禮儀的女官陪著才是,我喧賓奪主就不好了。」   不軟不硬地把趙璽給頂了回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41章花會   趙璽並沒有生氣。   因為姜憲說得很有道理。   他雖然有意抬舉姜憲,給了姜憲各種禮遇,可說到底,這種抬舉也是為了給他自己樹名,他之前還以為姜憲不明白他的用意,以為姜憲所說的「去左家拜訪之後就會啟程回京城」不過是客氣的話。要知道,在他的印象裡,姜憲雖拱他上位,可姜憲也是個喜歡玩弄權術,喜歡和男人一爭高低的女子,不然當初姜憲也不會接到先帝的遺旨就悄悄地進京,翻雲覆雨的大鬧了一場,最後以男人們聯手,逼她出京,了結了這件事。   一般的女子接到遺旨都會交給父兄處理,也就是姜憲了,敢一個人就跑到京城來。   這次他邀姜憲南下,還以為姜憲會趁機涉政,他甚至為此送了份禮物——欲封她為大長公主,誰知道姜憲不僅婉言拒絕了他遞過去的利刃,反而真的打算拜訪了左家就回京城。   難道是他一直是錯的?!   姜憲只是單純地想幫他,或者說,想幫先帝而已?   那姜憲為什麼會拒絕以她的名義在清蓮堂舉行宮宴就很好理解了。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笑道:「我是萬事都依著姑母的。姑母既然不想在宮裡舉辦答謝宴,那就像您說的那樣,去日照樓好了。不過,您無論如何都要體諒我的心情。我自幼失怙,看到姑母就像看到先帝一樣,您宴請那陣,一定得讓皇后去給你幫幫忙。這也是我們做侄兒和侄兒媳婦的心意。」   趙璽想做戲就做吧?   反正她的目的是擴大她在江南的影響,從而擴大李家在江南的影響,阻止趙嘯一家獨大。   現在朝廷雖然勢微,卻是大義所在,很多事都需要朝廷的支持,李謙失去了南邊百姓的支持,他以後就很難尋求朝廷的支持了!   姜憲笑著應了,把宴請的日子告訴了趙璽,因怕趙璽派了宮中的女官或是太監過來幫忙,把左家幫她打點宴請事宜的事也告訴了趙璽。   這就和他聯姻一樣!   趙璽在心裡腹誹。   李謙和姜憲在北方雖然名氣大,可說到底最受影響的還是北方,到了南方就如同那猛龍過江,是條龍也得盤著裝蛇,怕江南世家不給面子,託了左家從中周旋,借著左家的名義行事。   反正左家和李家是姻親,出了事,兩家肯定同氣連枝,他不如乾脆放開胸懷,由著左家去給姜憲抬轎子好了。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劉氏卻有點不高興。   在她看來,這件事趙璽大可說幾句漂亮話就行了,何必非要把她這個做皇后的推出去給姜憲捧場。她作為趙璽的結髮妻子還沒有被正式策封為皇后,因此還沒能正式宴請朝中的內、外命婦,她自己的事還沒有個定向,就先幫別人的去了。   只是她和趙璽新婚燕爾,有些話不好直說。   她想了又想,笑道:「您覺得我去合適嗎?畢竟是嘉南郡主宴請江南諸世家宗婦!」   趙璽對劉氏還是很滿意的,有著江南女子的婉約不說,還很敬重他,他這麼多年在宮裡,一個人,也是很寂寞的,他雖然覺得自己應該對劉氏多觀察段時間,可又忍不住想和劉氏更親近,想劉氏能一直這樣的陪著他。   「所以你才要去啊!」他忍不住對劉氏吐露一點點的心聲,「世人都知道嘉南郡主對我有恩,當年如果不是嘉南郡主,我不要說做皇帝了,恐怕早就被人害死了。從前我對嘉南郡主的事無能為力,那是因為有韓太后擋著,現在韓太后去世了,若我還冷待嘉南郡主,別人會怎麼說?何況嘉南郡主的儀賓臨潼王李謙現在鎮守京城,是我背後的大山。我若是對嘉南郡主不好,李家又如何會信服於我?「   他說著,安撫劉氏:「我知道這件事讓你受委屈了,可那也是為了我們的將來。還請梓潼多多體諒我的不易。」   劉氏到底是個新嫁娘,誰剛剛成親的時候不是抱著和新郎官白頭偕老,一生一世的念頭呢?   她立刻就被說服了。   可她還是忍不住道:「嘉南郡主在朝中真的有那麼大的影響嗎?」   趙璽苦笑,道:「那是你沒有經歷過當年的事。不然汪幾道等人為何聯手把她趕出京城?」   劉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到姜憲宴請的那天,她好好地梳裝打扮了一番,和姜憲一起去了日照樓。   正如左家老安人介紹的那樣,日照樓名為「樓」,實則是個不大不小的庭園,園子裡小橋流水,花木扶蘇,十一月的天氣了,還綠樹蔥鬱,鮮花盛開,要不是不時襲來的冷風讓人瑟瑟發抖,僅看園中的景象,還以為這裡是爛漫的春日。   「真是難得!」姜憲說著,忍不住碰了碰盛開在路邊的大紅色的花朵。   領她進來的是左家大太太,也就是李冬至的婆婆。   她見了笑:「這園子兩旁種的都是茶花。偏偏這茶花的種類有成百上千,種得好了,一年四季都開花,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園子裡住著花神呢!」   姜憲訝然,不禁挑了挑眉。   劉氏顯然知道這個道理,只是笑了笑,並沒有搭腔。   兩人去了主樓。   已經有人到了。   左夫人正陪著說話。   眾人見劉氏陪著姜憲一同出現在了日照樓,都掩飾不住驚愕,紛紛上前行禮。   劉氏謙和地請諸位不要多禮,並道:「我這也是奉了皇上之命,來給姑母打個下手。諸位若是因為我的緣故不自在,反辜負了皇上的一片苦心。大家今天就別把我當皇后了,當我是姑母的侄媳婦好了!」   大家都呵呵地笑,七嘴八舌地誇劉氏謙和。   姜憲答應劉氏出席她的宴會時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過,誰佔誰的便宜,還不一定!   姜憲笑著看她們上前給劉氏行了禮,劉氏卻一副小媳婦的樣子站在姜憲的身後。姜憲也不理會,昂首挺胸,還就真一副把劉氏當小輩的模樣。   那些人就算是從前不知道姜憲的「惡名」,這次來赴宴也打聽了個一清二楚。見狀並不覺得姜憲出格,反而隱隱有些擔心劉氏,覺得劉氏就像是遇到了惡婆婆的小媳婦,只能請這惡婆婆網開一面,沒有其他的辦法能幫著劉氏改變現狀。   左夫人不想節外生枝,介紹了那些宗婦給姜憲認識。   姜憲見這其中還有人帶了適齡的女兒一同前來的,就知道這些人家是有意和她處理好關係的,不禁對這些人家說話行事更加客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42章日照   劉皇后見了不由暗中稱奇。   姜憲在趙璽面前也沒有這樣的客氣,她這是什麼意思?   思忖中,涇陽書院的陳夫人過來了。   她心中微驚。   沒有想到左家這樣的大的面子,居然把陳夫人請了過來。   不過,涇陽書院是以顧家馬首是瞻的,陳夫人來了沒有用,顧夫人能來才是真正有面子。   劉皇后不動聲色地跟在姜憲身後應酬,看著她和那些命婦或是宗婦寒暄,一起喝酒,一起聽戲,客氣卻又不失矜持地把客人送走,一副賓主盡歡,滿意而來,滿足而歸的模樣,她不由對姜憲刮目相看。   回到宮裡,她沒等趙璽細問,就主動說起了白天的事:「顧夫人沒有來,但金陵各大世家的宗婦都去了,還有些三、四品命婦,比開大朝會的時候還熱鬧。大部分人嘉南郡主都不認識,可只要說上兩句話,她就立刻能和那些婦人相見甚歡。」說到這裡,她不得不承認,趙璽的這個姑母還真像趙璽說的那樣,非常的厲害。「左家這次估計也出了很大的力氣,我看嘉南郡主和那些宗婦、命婦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她對那些大戶人家的事都知道的很詳細,誰家新添了丁,新家新嫁了女兒,誰家的老安人病了,誰家的老太爺身體有恙,她都一清二楚,還給人介紹名醫和藥方。」   大朝會時命婦要拜見皇后。江南世家的那些宗婦卻不是個個都有誥命,也不是個個都能擢到從四品,未必有資格參加大朝會。   趙璽聽到這裡眉頭微蹙。   一直注意著他表情的劉皇后忙道:「皇上這是?!」   趙璽想了想,道:「你肯定嘉南郡主得到的那些消息都是左家提供的嗎?」   劉氏還真沒有仔細想著過這件事。此時不免有些懵然,怕趙璽覺得她辦事不穩重,心虛地為姜憲打著掩護,道:「我聽說是這麼一回事。至於是不是真的,時間太緊,我還沒有來得及查證。」說完,她惴惴地小聲道,「怎麼了?是不是這件事有什麼不妥當?」   趙璽想到那句「堂前教子,枕邊教妻」的話,他道:「姑母常年在北方,她哪裡知道南方的事。就是我,南下了這幾年,才漸漸地把南邊的一些事摸清楚。她這才來了幾天,要是立刻就知道誰家和誰家結著親,誰家都有幾口人,出過幾個進士,這些她全都門清,我懷疑李謙早就在江南安下了無數的眼線。   「他一個鎮守京城的大將,要知道南邊的事幹什麼?   「可見他野心勃勃,沒安什麼好心!」   劉氏點頭,心裡卻盤算著她出閣前祖父叮囑她要極力消除趙嘯對皇上的影響。她笑道:「話雖如此,可我們一來沒有證據,二來您也說了,李謙鎮守北方,只要沒有您的聖意,他還能擅自離開京城不成?我倒覺得,就算是他窺視江南的事也不足為奇。皇上南遷之後,和北方的關係沒有從前那樣親密了,李謙要調運糧草,和韃子打仗,不都得朝廷下旨嗎?他想知道江南的事,討好您,這也是人之常事。   「反倒是靖海侯,我有些擔心。   「福建的水軍那麼強,又不像臨潼王李謙,和朝廷還隔著個長江,他就算是有什麼心思也要尋思著怎樣過江……」   趙璽聽明白了劉氏的意思。   但他早有主張,並不想別人知道。   聞言他不由皺了皺眉,不悅地道:「這些事你少插手。靖海侯那邊,我心裡有數。他不是那樣的人。」說到這裡,他像突然想起什麼來了似的,很突兀地轉移了話題,道,「靖海侯重情重義,他的髮妻去世,他說要守孝一年。可一年轉瞬就逝,續弦的事,我看得準備起來了。你不妨看看你身邊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到時候我們也來給靖海侯做個大媒。」   劉氏笑盈盈地應「是」,心裡卻鬆了口氣。   趙璽說是相信趙嘯,實際上還是對趙嘯不放心。   讓她在她熟悉的人裡給趙嘯挑個續弦,不就是希望趙嘯的續弦能和他們關係好,從而能影響趙嘯的後院嗎?   可見好剛才所說的話並沒有讓趙璽反感。   她去琢磨趙璽交給她的事去了。   左家老安人歇息的內室此時卻燃著燈光。   左夫人和左大太太圍著婆婆坐著,說著今天的事。   當左夫人說起姜憲很快就和眾人說說笑笑,傾刻如故時,左老安人神色凝重地打斷了左夫人的話,確認道:「你說,嘉南郡主對江南各大世家的情況都很了解,連陳家最小的孫子這兩天在供奉痘娘娘的事她都知道了——我要是沒有記錯,這件事我們並不知道吧?」   左夫人點了點頭,還沒明白左老安人問這句話的意思,笑容滿面地道:「之前攬了這件事,還真有點面子上過不去。今天陪著嘉南郡主這麼應酬了一圈下來,我這才發現是我受益非淺。嘉南郡主當年沒有被選為皇后,真是可惜了。」說著,她不禁哂笑,道,「瞧我這張嘴!如果嘉南郡主當年真的被選為了皇后,皇上恐怕還不能像現在這樣偶爾指使著內閣按著他的意思做幾樁事。」   姜憲肯定會成為第二個曹太后。   而趙璽呢,說不定會步先帝的後塵。   左老安人看著一臉天真的兒媳婦,連話都不願意多說了,只是交待了兩個兒媳婦幾句「辛苦了,早點去休息,過幾天還要送郡主出城」之類的話,就把兩個兒媳婦打發走了。自己卻倚在床頭的大迎枕上想著心事。   李謙肯定在江南有眼線,而且這些眼線還不僅僅局限於宮中,而是涉及到了整個江南。   姜憲託左家幫著籌辦這次宴請,說不定就是為了把這件事推到左家的身上,讓別人以為這些消息都是左家給她提供的。   如果是這樣,那李謙野心不小!   她想著,手中的佛珠拔得飛快。   就算李謙沒有那種野心,就這樣的手筆,也不是個等著挨打的人。若是趙嘯有了別樣的心思,李謙第一個不會放過趙嘯。   看樣子,以後朝廷會不太平了。   可惜他們左家先有左以明做了顧命大臣,入了內閣,後有左泉被被封為世襲的六品百戶,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   現在唯有豁出性命掙扎出一條路來了。   左老安人尋思著怎麼和左以明說這件事,日子卻一眨眼就過去,到了姜憲離開金陵的時候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43章投入   左家的女眷在左老安人的帶領下去給姜憲送行。   她們得來有點早,站在城門外特意設置的暖棚裡和其他的宗婦、命婦們打著招呼。   左老安人發現這些人一改去日照樓參加宴會時的輕鬆愜意,個個的表情都顯得有些嚴肅。   她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低聲吩咐自己的大媳婦:「去打聽打聽出了什麼事?」   左家大太太應聲而去。   李冬至攙了左老安人在棚角的太師椅坐下,又張羅著給老安人上茶點。   左夫人看著忙碌的李冬至不住地點頭,悄聲對左老人安道:「原來怕李家恃寵而嬌,像韓家似的張狂自大,沒想到親家教導兒女卻十分的用心。臨潼王自不必說,若是不好也娶不到嘉南郡主了。倒是泉哥媳婦,寵不嬌,顯不囂,是個沉得住的,泉哥兒能娶了她,可真是福氣。」   因姜憲的到訪,趙璽的封誥,李冬至被推到了風口浪尖。現在江南世家的人說起來,誰不知道左家有個憨兒子,因為娶了個好媳婦,入了帝王的眼。以後不管前程怎樣,就這份殊榮,也能讓左家嘚瑟好一陣子了。李冬至幾個妯娌的心態不免也發生了變化,雖不顯在面上,可也是忌妒的有,羨慕的有,不屑的也有。好在是李冬至依舊如故,很快就讓左家內院的這些情緒消彌於無形了。   也難怪左夫人要誇獎李冬至了。   她甚至想著,要是當初知道是這樣的情景,取了李冬至做長房媳婦也一點不辱沒左家。   可惜了,冬至只能打點打點自己的小家了。   左老安人看出了左夫人的心思,笑著安撫左夫人道:「她婆婆是宗婦,有什麼事讓她幫襯著點就是了。以她這性子,若是兒子能走了仕途,一樣有好日子等著她,你也不用替她婉惜。」   左夫人想著李冬至生的兩個孩子,不僅長得像舅舅,而且那聰明勁也像李家的人,不管是讀書還是行事都機敏得很,大家都說左泉的腦子全長在兩個孩子的身上了。   李冬至說不定還真如老安人說的,是個有後福的!   倆人在說著悄悄話,李冬至不知道從哪裡討了個小毯子過來,準備給老安人搭在膝蓋上取暖,左大太太也折了回來。   大家就圍坐在一起聽左大太太說話:「在日照樓請客的時候,大家看著皇后像小媳婦似的跟在郡主身後應酬,都覺得膽戰心驚的。想著那嘉南郡主不過是皇上的一個表姑母,就能在皇后面前擺婆婆的譜,那平時在內宮的時候,對皇后娘娘肯定也沒有什麼好臉色看。自韓太后去世後,內宮的人都換上了皇上的人,皇上不可能不知道。而皇上知道,嘉南郡主還能這樣,可見皇上要麼是不想約束嘉南郡主,要不就是無力約束嘉南郡主,可見嘉南郡主的性子有多跋扈了!   「而皇上還要封她為大長公主……   「都在說,還好嘉南郡主這就要回京城去了,若繼續留下來,皇后娘娘可苦了。   「分明沒有了婆婆,卻還要供著個比婆婆還糟糕的婆婆。   「自家的婆婆,總歸要看兒子的份上饒過媳婦。像嘉南郡主這樣的便宜婆婆,心疼誰也不會心疼侄兒媳婦。   「比那繼婆婆還要不好相處!」   這番話說得左家其他的女眷目瞪口呆。   李冬至第一個幫自己的嫂嫂辯護:「他們怎麼能這樣信口開河!我嫂嫂正是不想影響皇上的內宮,這才請辭封號,急著回京城的!怎麼到了這些人嘴裡,我嫂嫂就成了個十惡不赦之人。他們不都是世代詩書門第的媳婦和閨女嗎?怎麼能說出這樣引人歧議的話來!他們就不怕被拔舌頭!」   還是左老安人經歷的事多,忙安慰李冬至:「流言止於智者,你也不要動怒。日久見人心,等時間長了,他們就知道嘉南郡主是怎麼樣的人了?郡主多半還不知道這樣的流言蜚語,你在郡主面前也不要提,讓郡主安安心心地回京城去。免得惹了她不高興!」   李冬於勉強地點頭,知道這件事不宜和姜憲說。   反正姜憲回京城之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來江南!   她頷首應下。   卻不知道姜憲那邊早就知道了。   而且散播這謠言的就是劉家的人。   她微微地笑。   劉家的人恐怕以為她來金陵是為了左右趙璽的,所以對她宴請江南世家女眷的事很是看重,卻不知道她的目的就是讓自己和李家在這些人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等到她哪天有求於朝廷的時候,總是能想得出辦法利用這種名聲的。   從這點上來說,她還得感謝劉家。   姜憲姍姍上了馬車,出了城門。   馬車在臨時搭設的暖棚前停下,她和各家的女眷見過禮後,收了四馬車的儀程。   這算不算是在日照樓宴請這些人的小便宜!   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慎哥兒和李謙了,姜憲的心情都跟著明媚起來,笑容透著甜美,眉宇間透著溫煦,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卻讓那些婦人們覺得她情緒善變,摸不清頭腦,更想敬而遠之了。   左老安人暗中觀察著,只能嘆氣,由左夫人攙扶著上前和姜憲道別,姜憲真誠的唏噓了幾句,請了左家的女眷有空去京城做客,又叮囑了李冬至幾句要「孝順長輩」之類的話,她這才重新登上馬車,往水運碼頭去。   趙璽領著朝中百官在這裡給姜憲送行。   姜憲自從知道韓同心的死與趙璽有關,就對趙璽有點不耐煩了。而趙璽也不是真的想找個長輩供在自己的頭上作威作福,兩人假惺惺的寒暄了幾句,都想快點結束這場戲,不過半個時辰,姜憲就得以擺脫送行的官吏,舒舒服服地坐在了船艙裡。   雲林和衛屬的心卻一直緊繃著,警戒的盯著四周,直到船慢慢開離金陵碼頭,兩人這才鬆了口氣。   衛屬忍不住對雲林道:「我就覺得王爺太小心了。那個靖海侯,可是從頭到尾到沒有出現——他能把福建經營的像鐵桶一股,肯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蔡氏突然暴斃,簡王連皇上的大婚都沒有出現,他就是再不喜歡蔡氏,還是要做做樣子給她守幾天的。」   雲林沒有吱聲,示意衛屬朝岸上看。   他們已經離開金陵十裡路了,可一馬平川的岸邊卻突然出現了一排騎馬的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今天是八月的第一天,求月票呀~~   親們,非常的感謝大家!因為家裡的事,我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今天早上起來才知道已經是8月的第一天了,想到昨天是七月的最後一天我都沒有要月票,心裡非常的忐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看榜,發現七月的月票居然排在第七。謝謝給我投票的每一位親們!謝謝我的管理們!愛你們! 第1044章最後   衛屬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是什麼鬼?」他緊張地嚷道,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有點破裂。   這不能怪他!   李謙自知道姜憲執意南下,嘴裡說支持,心裡卻始終忐忑,衛屬和雲林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部下,他不說,衛屬和雲林也能感覺到他的不安,因而對於姜憲此次南行不免會比平時更為看重,兩人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心弦一直崩得緊緊的,生怕有個三長兩短,出點什麼事端,對不起李謙,對不起姜憲。   好不容易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出了金陵城,這才剛剛走出十裡,就遇到了這樣的情景,衛屬怎麼能不驚愕!   雲林素來沉得住氣。   他心裡也很慌張,腦子裡飛快地已經把可能遇到的事情都過了一遍,並順帶著把對應之策也都想了一遍,覺得不管他們遇到了什麼樣的情況,都有一戰之力,無論如何也能保住姜憲突圍,日夜兼程地逃回京城,心裡這才略安,順手把之前姜憲賞給他的千裡眼遞給了衛屬,沉聲道:「我要是沒有看錯,應該是靖海侯府的人!」   「這小子來幹什麼?」衛屬罵罵咧咧的,飛快地支起了千裡眼,朝岸上望去。   對方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明晃晃地穿著靖海侯護衛衣裳,大大咧咧地盯著他們的船。   「難怪王爺讓我們防著靖海侯府了!」他衝著岸上的人罵了一娘,對雲林道,「他們想幹什麼?連衣服也不換一件,就不怕皇上知道了責罰他們嗎?或者,這原本就是皇上的意思?」   「那到不至於!」雲林笑道,「說不定是靖海侯想著送送我們郡主,又覺得不太合適,就等在這裡看上兩眼!」   衛屬打了個寒戰,嘴角翕翕,欲言又止。   總算聰明了一點!   雲林嘴角含笑地看了衛屬一眼,若有所指的道:「誰不知道我們郡主有國士之才,這樣的女子,也就只是那些凡夫俗子覺得是牝雞司晨,像靖海侯這樣的,可是求都求不來。何況還有當年的事!」   衛屬聽著又低低地罵了一句,高聲對各司其職守在船舷上的護衛吼道:「各就各位,戒備!」   船上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雲林笑道:「也許靖海侯真的只是給我們郡主送行的!」   衛屬道:「管他是來幹什麼的?一力降十會。只要他們敢靠近船舷,我們就動手。講道理這種事,從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有這功夫,還不如拳頭底下見真章,誰贏了誰有理!」   雲林呵呵地笑。   這也是為什麼他喜歡和衛屬搭檔的緣故。   兩人睜也不眨地盯著岸上的人。   可直到船馳過那片水域,岸上的人成了一個看不見的小黑點,也沒有什麼動靜。   雲林這才舒了口氣。   看樣子靖海侯還沒有失去理智。或者說是還沒有那個能力在江南一手遮天。   郡主這個時候來江南走一趟,說不定是最好的時機了。   以後,恐怕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但他還是和衛屬商量:「不能大意,今天晚上連夜趕路,到下一個碼頭再歇息。」   衛屬不敢馬虎,親自去布置。   雲林則去向姜憲解釋,說是接到了李謙的飛鴿傳書,一直催著他們早點回去,他想連夜趕路。   李謙就是這個樣子!   姜憲也巴不得立刻就能見到李謙,對雲林的話一點也沒有懷疑,立刻就答應了,還叮囑雲林小心——夜間行路是很危險的事,沒有燈塔,沒有照明,很容易碰到暗流或是暗石。   雲林笑著應下。   趙嘯卻望著漸行漸遠的官船輕輕地嘆了口氣。   當初姜憲嫁給李謙的時候他滿心的憤怒,滿心的怨懟,直到他娶了蔡如意,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對蔡如意非常的好,甚至縱容著蔡如意時常和京城的那些閨中蜜友互通有無,甚至是回京城省親,就是想讓姜憲知道蔡如意嫁給了他過得有多好,心裡隱隱盼著姜憲有一天聽到蔡如意的消息會心生後悔。   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蔡如意雖然是個小小的落魄侯府的小姐,心卻很大。不僅要掌握靖海侯府的內宅,還要插手他的事。他婉言拒絕的時候,蔡如意反而拿姜憲做例子,說李謙是如何如何的尊重姜憲,李家的事姜憲不用問任何人就能當家作主。   他一時激憤,由著蔡如意利用他的名聲做了幾樁事。   可蔡如意畢竟不是姜憲,做的那幾樁事不僅沒能給她贏得名聲,反而讓靖海侯府的長輩和下屬都很反感。   他只好收了她的權。   這也成了他們夫婦之間矛盾的開始。   蔡如意還不承認,對外卻說是他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收了通房,還讓通房懷孕,讓她顏面盡失,她才鬧的。   他們是聯姻夫妻,有的不過是責任和義務,蔡如意說這話也不怕別人笑話。   趙嘯一直到現在也認為,蔡如意是為了權利之爭,而不是什麼夫妻感情。   每每想到這些,他就忍不住會設想,如果當初他娶的是姜憲,他是不是會像李謙那樣,有一個志同道合的妻子,一個聰明伶俐的兒子,有一份令所有人都羨慕的仕途。   特別是姜憲在走的時候突然遍請江南世家的宗婦和朝廷命婦赴宴,一夜之間讓她的聲望達到了頂點,傳遍了大江以南,他對李謙的妒忌第一次抑制不住地泛濫起來。   他突然間很想見見姜憲。   可惜姜憲已定下了離開的日子,他已向皇上上書,會為蔡氏守孝一年,不方便去見姜憲。   他想,也許他和姜憲沒有這緣分!   可半夜夢醒,他又止不住地想,如果當初他對這門親事更積極一點,及時地攔住了姜憲,是不是事情的發展就完全不一樣的呢?   他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快馬加鞭趕到碼頭時,姜憲的船已經離開了。   趙嘯生平第一次像個輕狂的少年,沿河縱馬,趕在了姜憲的前頭到達了這處望高坡。   想和姜憲打個打招,好像該說的話十幾年前就在那個山廟裡說完了。   再見面,只會讓人尷尬,讓人窺視到他心裡的不甘。   趙嘯靜靜地坐馬背上,看著姜憲的船慢慢遠去。   他有一種感覺。   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和姜憲見面了。   他們以後都不可再碰到!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改了錯字!求月票! 第1045章懷抱   雲林等人當然不知道趙嘯的心思,他們一路小心戒備,好不容易船行至運河,停在了聊城碼頭,他和衛屬這才鬆了一口氣,去探望好幾天都沒有出船艙的姜憲。   連著幾日趕路,又悶在船艙裡,姜憲有些暈船。見了倆人倒沒有責怪他們,反而吩咐雲林和衛屬:「再往後,都是繁華的州縣,你們補給了清水和蔬果之後,就繼續趕路吧?早點回到京城才好。我都好些日子沒有看見慎哥兒了,也不知道這孩子現在怎樣了?我之前跟他說我要出趟遠門,這孩子還像不懂事似的,只知道笑嘻嘻地讓我給他帶些好玩的東西回去。如今知道有快兩個月見不著母親,多半會後悔當天沒有去送我了!」   雲林和衛屬無聲地笑。   慎哥兒之所以沒有去送姜憲,就是因為姜憲一句「娘走的時候你可別哭鼻子」,把慎哥兒說得面紅耳赤,裝著毫不在意地樣子,昂頭挺胸地像往常那樣去了學堂。   說不定真像郡主說的那樣,早就後悔了!   倆人回到船艙,重新制定了計劃,一路順風順水,比平時縮短了三分之一的時間趕到了通州碼頭。   李謙早得了信,在通州碼頭接姜憲。   慎哥兒這次可不裝模作樣了,沒等姜憲站穩就衝了過去,抱著姜憲還沒有開口說話,眼淚珠子已經在眼睛裡打著轉了。   「娘!」他委委屈屈地喊著,把姜憲的心都喊碎了。   「慎哥兒!」她抱著兒子軟軟的小身子,一直被她壓抑在心底的思念頓時如潮水般把她掩沒,慎哥兒還忍著,她的眼淚卻簌簌地落了下來。   慎哥兒到底年紀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無措地喊一聲「娘」,道:「我在家聽爹爹的話,沒有頑皮!」   這孩子!   姜憲忍俊不禁。   李謙看見姜憲的時候就想把她抱在懷裡了,此時得了這個機會,忙上前摟了姜憲的腰,一面拿出帕子給姜憲擦著眼淚,一面笑道:「好了,好了!又哭又笑的,像個孩子似的,還不如我們慎哥兒堅強呢!快擦擦眼淚!慎哥兒還以為自己做錯事了!」   姜憲似嗔似怒地瞥了李謙一眼,接過帕子擦了擦眼淚,安撫著慎哥兒道:「娘沒事!娘有好些日子沒有看見我們慎哥兒,想慎哥兒了!」   慎哥兒自詡哥哥,凡事都走在別人前面,照顧別人,覺得自己已經是個男子漢了。聽母親這麼說,立刻鬧了個大紅臉,期期艾艾地想著回母親一句「我也想你」,又說不出口,訥訥地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李謙哂笑,揉了揉兒子的頭,摟著姜憲的胳膊卻緊了緊,揚聲笑道:「走!回家去!你娘回來了,我們給你娘接風!」   「好勒!」慎哥兒高聲應著,抱了姜憲的手往前衝著,恢復了平日的機敏聰穎。   姜憲抿著嘴笑。   那笑容,甜甜的。李謙看著恨不得咬上一口。可惜周遭都是人,他無意讓別人看見他和姜憲的親密。可上了馬車就不一樣了,儘管有慎哥兒在旁邊,又拉著母親的手嘰嘰喳喳地說著姜憲離開後發生的一些趣事,李謙還是沒能忍住,手輕輕地探進了姜憲的褙子。   姜憲被他摸得腰都軟了,卻只能忍著——她總不能當著孩子的面和李謙親親摟摟吧?   這樣求而不得,讓她心裡非常的難受。   她一把拍開李謙的手,低聲道:「你別亂來!」卻忘了慎哥兒就坐在她的身邊,把她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還懵懵懂懂地道:「娘,您怎麼了?」說完,還滿臉狐疑地望著李謙。   李謙不自在的「咳」了一聲,手雖然被迫拿了出來,可指尖那細膩的感觸卻更深了。   他不由捻了捻指尖,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家才好。   慎哥兒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李謙沒有吭聲,慎哥兒就以為他爹惹了他娘生氣,就像止哥兒有時候惹他生氣一樣——止哥兒覺得不是什麼事,他卻看不慣。   為了哄他娘開心,他想了想,索性擠在了李謙和姜憲中間坐下,抱住了母親的胳膊,繼續講他在吳輔成那裡求學的趣事。   李謙額頭髮黑。   姜憲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來。   感覺到慎哥兒對她的維護,她不由親了親慎哥兒的額頭,溫聲問他:「爹有沒有好了照顧你?」   「有!」就在舌尖,慎哥兒看了父親有點發黑的臉,想到剛才的事,他道:「您走了之後爹都不在家裡,去了軍營,說是欽天監說今天的冬天會很冷,怕韃子進犯,要提前做好準備。爹原本要帶我也去軍營的,可被吳先生勸阻了。吳先生說,我年紀太小,還是等兩年再跟著爹去軍營也不遲。」   真是兩個月不見,當刮目相看了。   慎哥兒已經學會了委婉的告狀,不像從前,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姜憲呵呵地笑,看著李謙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但這個時候,姜憲心裡更看重的,還是兒子。   她親暱地摸了摸兒子的小臉,道:「李家是行伍出生,你就是功課再好,也不要忘了本。你看你爹,他像你這樣大的時候,早已在軍營裡打了好幾年滾了。你若是想像你爹這樣做個能徵善戰的大將軍,就得跟著他學。」   誰知道慎哥兒聽了卻撇了撇嘴,道:「娘,您和爹一起唬弄我!我問過祖父了,祖父說,爹像我這麼大的時候也不過是跟著他去軍營看了看,哪裡有摸爬打滾。」   難道慎哥兒還證實了不成?!   姜憲瞪大了眼睛。   慎哥兒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道:「你們大人的這點小把戲,騙不了我!」   姜憲和李謙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孩子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兩人默默地聽著慎哥兒主動說著話,馬車很快就到了通州驛站。   姜憲奇道:「我們在這裡歇一晚上嗎?」   李謙點頭,看著她的目光裡含著溫暖的笑意,道:「你這一路上太辛苦了,在這裡歇歇腳我們再回府!」又道,「我知道你不習慣在外面過夜,已經讓人把家裡的東西拿過來了。你睡著肯定不會認生的!」   姜憲了的確累了,從通州碼頭到家裡還要大半天,她不如在這裡歇歇!   她打著哈欠點著頭。   李謙很快就把她領到了一個小院裡。   香兒等人服侍著姜憲洗漱,之後又陪著她去了用飯的小廳。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求月票! 第1046章父子   李謙和慎哥兒已更了衣,已經在飯桌前等著了。   看見姜憲進來,李謙還沒有來得及打聲招呼,慎哥兒已蹦蹦跳跳地下了飯桌,上前去拽了母親,道:「娘,您怎麼才來!爹一早就讓人給您燉了烏雞人參湯,就等著您來了好喝。」說著,吩咐跟著他們過來的小丫鬟道:「你還不快點去跟廚房說一聲。」   小丫鬟笑盈盈地應聲而去。   姜憲縱容地笑著對慎哥兒道:「你慢點!把娘的袖子都要拉破了!」   慎哥兒聽著忙放了手,打量起姜憲的衣裳來。   姜憲忍不住把兒子抱在了懷裡,道:「沒事,沒事,還好你及時放了手。」   慎哥兒聽著舒了口氣。   姜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不過兩個月沒見,兒子比三歲的時候還要黏糊她,可見這兩個月兒子是多麼的想念她。   母親子倆肩膀挨著肩膀得坐了。   李謙看著直皺眉,訓斥慎哥兒:「撒嬌也撒得差不多了!現在是吃飯,坐沒坐像的,還不回到你原來的位置上去。」   「我不!」慎哥兒嘟著嘴,更嬌了,還抱了姜憲的胳膊,「我就要挨著我娘坐著!」   李謙還要訓他,姜憲已攔他道:「孩子難得向我撒個嬌,等明天回去了你再教訓他也不遲。」   這倒是真的。   慎哥兒從小就不黏人,他剛學走路的時候,有時候會走得不穩,姜憲想抱抱他,他都不要。如今長大了,眼看著就要搬到前院去住了,卻突然像個小孩子似的開始對姜憲寸步不離了,姜憲終於嘗到被孩子需要的黏糊勁了,心裡十分的感慨,頗有些補償慎哥兒的意思,自然要攔著李謙了。   李謙想想姜憲說得也很有道理,不再強求慎哥兒,夾了姜憲比較喜歡吃八寶豆腐,道:「你嘗嘗!」   姜憲看著也給李謙夾了一筷子瑤柱扣鴨,道:「你也吃!」   李謙就朝著她笑了笑。   慎哥兒在一旁不樂意了,朝著姜憲嚷著:「娘,我也要吃!」   他的口味和李謙非常的相似,姜憲給慎哥兒也夾了一筷子鴨肉。   慎哥兒滿足了,低了頭吃肉。   李謙直搖頭。   姜憲就催他:「快吃!時間放長了就不好吃了!」   北邊的天氣比起南邊來冷了不少,但驛站裡燒了地龍,反而比金陵舒服。   倆人低了頭吃飯。   姜憲道:「沒想到這驛站灶上的人手藝這麼好!這八寶豆腐做得趕上我們家廚子的手藝了!」   李謙正要說話,慎哥兒卻歪著頭問自己的母親:「那您覺得是這裡的豆腐做得好,還是我們家裡的做得好?」   姜憲笑道:「差不多!我吃著沒什麼區別!」   慎哥兒就咯咯地笑。   李謙揉了揉兒子的頭,笑著喝斥了他一聲「頑皮」,正要對姜憲說什麼,慎哥兒又搶在了父親的前面,道:「娘,這灶上的就是我們家的廚子!爹怕您吃不好,把家裡的廚子也一併帶了過來!」   「難怪!」姜憲笑著嬌嗔著瞪了李謙一眼,道,「這趕情是來考我的眼力來了!」   李謙笑著沒有說話。   姜憲卻知道李謙這是怕她受委屈,處處都體貼照顧她呢!   她心裡暖暖的,又給李謙夾了一塊紅燒排骨。   慎哥兒嘟著嘴,姜憲沒等他開口就給他也夾了一塊紅燒排骨。慎哥兒這下子滿意了,朝著母親嘿嘿地笑,香香地啃起排骨來。   姜憲直笑。   一家人歡歡喜喜地用了晚膳。   慎哥兒拉著姜憲的手不放,道:「娘,我今天想跟您睡!就睡今天一晚上!明天我就回自己院子裡睡!」   李謙沉著臉,道:「你明天不回自己的院子,難道還想著一直跟著你母親睡不成!你今年幾歲了?哪有像你這麼大的孩子還跟母親睡的!」   「我,我就是想母親了!」慎哥兒說著,眼眶都溼了。   姜憲哪裡見得這個,心跟刀扎似的,忙摟了兒子,朝著李謙使了個眼色,溫聲地道:「那慎哥兒今天就跟咱們睡。不過,我們可要說好了,明天你就回自己的房裡睡。你爹說得對,你是大孩子了,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不能總賴在娘身邊。」   跟著內宅婦人長大的男孩子沒有男子氣概!   可姜憲到底是個喜歡慣著心愛之人的人,對李謙如此,對慎哥兒更是寬容,又道:「不過,若是慎哥兒想娘了,就來娘這裡,讓娘抱抱。不過,抱過了,就要自己堅強的面對了。可以嗎?」   「嗯!」慎哥兒歡喜地點頭,撲到了母親的懷裡。   李謙氣得不得了,卻不想當著兒子說一句姜憲的不是,壞了姜憲的名頭,也不理會姜憲和兒子,一個人陰著臉去了盥洗的地方,重新梳洗了一番,喝了兩杯茶,看著時間不早了,這才神色淡然地去了內室。   姜憲和慎哥兒都已梳洗完畢,母子倆都上了床,姜憲正跪在床上給慎哥兒繫著中衣的衣帶。   李謙心生不悅,卻因為答應了姜憲而不願意發火,道:「這是怎麼了?慎哥兒,難道你還要你母親幫著著你穿衣不成?」   慎哥兒一點也看不出父親的憤怒,燦爛地朝父親笑著,道:「母親長途跋涉,我怎麼會讓母親給我洗澡呢?我是自己洗的澡!」   至於系衣帶什麼的,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只有姜憲,李謙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這無名之火她自然也感覺到了。她不解地道:「你這是怎麼了?」   李謙總不能說他希望兒子快點睡了,他想好好地和姜憲說會兒話。只能道:「他這麼大了,你還給他穿衣服,他自己不會嗎?」   姜憲以為李謙是氣憤她慣著孩子,忙道:「今天不是特殊嗎?明天回去我就不管他了!」說著,還輕輕地捏了捏慎哥兒白|嫩的小臉,道,「你聽見了沒有?」   慎哥兒這才敏銳地感覺到了父親的不悅,忙笑著大聲道:「知道了!」   姜憲呵呵地笑,掀了被子對慎哥兒道:「快躺下。雖然燒了地龍,可這地龍燒得不旺,小心著了涼!」   慎哥兒嘿嘿地笑,鑽進了被子裡。   姜憲一雙黑白分明的妙目就朝李謙望去。   李謙像著了魔似的走到了床前,放下帳子,上了床。   夫妻分開這麼久,李謙想什麼姜憲還不知道?   她輕輕地在他耳邊吹著氣:「別生氣了!我們可是做父母的人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47章期盼   姜憲的話讓李謙老臉一紅。   他有些不自在的輕輕咳了一聲,惹來姜憲抿了嘴笑。   偏生慎哥兒還在哪裡懵懵懂懂地揉著眼睛道:「怎麼了?」   生怕遺漏了什麼似的。   姜憲眉眼彎彎,輕輕地拍著兒子,溫聲道:「沒什麼!娘很高興!時候不早了,你早點睡吧!明天我們還要早起趕路呢!」   「嗯!」慎哥兒應著,乖乖地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就傳來了細細的、均勻的呼吸聲。   看樣子是睡著了。   姜憲小心翼翼地給兒子掖了被角,轉身就撲到了李謙的懷裡,咬著他的耳朵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我?」   李謙一言不發,捉著她的手伸進了被子裡。   隔著絹絲,還能感覺到那處的堅挺和滾燙。   姜憲媚眼如纏絲,吐氣如蘭,道:「可要我幫你!」   李謙看了一眼就睡在旁邊的兒子,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斬釘如鐵地道:「不要!」   他的手卻按著她的手一直沒有動彈。   這榆木腦袋!   姜憲雖然不會,卻看過很多的畫本,早就想試試了,逮住了這機會,怎麼會安分守己的聽話,自然是要做番怪。   李謙自討苦吃,苦不堪言,只好把心一橫,由著她亂來,卻不能否認那別有滋味的旖旎風光讓他好好的享受了一番。   等到兩人的喘息都平靜下來,李謙這才心虛地看了一眼兒子,見兒子睡的臉紅撲撲的,緊繃著的心這才真正的忪懈下來,不免又自責自己沒有抵抗力。   姜憲卻緊緊地抱著李謙,在他耳邊低聲笑道:「你若是不這麼急,這麼快,我肯定會懷疑你說了假話。」   這是安慰自己吧?   李謙輕輕地捏了捏姜憲的面頰。   姜憲偏頭躲過,小聲嘟道:「我又不是慎哥兒,你不能拿哄他的法子哄我!」   「那不是因為你和我們的慎哥兒一樣的可愛嗎?」李謙的甜言蜜語,不過幾句話,已經讓姜憲甜到了心裡頭。   她難得主動地幫李謙收拾殘餘,兩人清清爽爽地並躺在床上你玩著我的手頭,我玩著你的手指頭,說著話兒:「去江南沒有遇上什麼為難的事吧?」   「沒有!」姜憲答道,「雲林你還不了解,最是細心周到不過了。加上這次衛屬也去了,還能有什麼事?」說到這裡,她不由翻身,半覆在了李謙的身上,用手指繞起了他有些凌亂的髮絲,似笑非笑地道,「每天都有往返於京城和金陵的飛鴿,你還有什麼事不知道?要問我?」   李謙嘿嘿地笑,被揭穿了也不尷尬,反而目帶認真地道:「我這不是太擔心了嗎?」   「哼哼哼!」姜憲皺著鼻子,「要不是看在你太擔心的份上,我早就把你那幾隻飛鴿拿來燉湯喝了。」   李謙不在理,左顧右盼地插科打諢:「原來你喜歡喝燉鴿子湯啊!我明天就讓人去做去!」   姜憲就朝著李謙的大腿擰了一下。   那緊實的肌|肉,讓她不由又多擰了幾下。   李謙也不喊痛,由她發洩情緒,等到她停下來重新開始用手指纏著他的髮絲,他這才問道:「韓太后的死因查清楚了嗎?」   提起這個,姜憲就有些悵然。   她嘆了口氣,道:「涉及到趙璽,沒有辦法查!不過,簡王倒也沒有委屈他,這件事多半趙嘯也涉及其中了,也不怪簡王總是嚷著上趙嘯害死了韓同心。不過,我覺得這件事也不必告訴簡王。不管怎麼說,他總歸是韓同心的外祖父,若是知道自己的曾侄孫殺了自己曾外孫,還不能報復,只能忍著誰也不說,任誰心裡也是根刺!」   李謙連連點頭,道:「這件事我們就當是不知道吧!」   姜憲卻是知道李謙派了人去福建的,她問:「你那邊可曾查清楚了蔡如意的死因?」   李謙搖了搖頭,嘆道:「也沒有查清楚。不過,肯定與趙嘯有關係。要不然不可能一點點線索都查不出來,本身就不正常。」   姜憲點頭。   李謙見她眉宇滿是倦意,頓時心疼得不得了,覺得自己不應該拉著她說這些廢話的。   「你也快睡!」他抱著姜憲,輕輕地拍著姜憲的後背,就像一個時辰前姜憲拍慎哥兒哄兒子睡覺一樣。   姜憲卻沒有覺查,歪著頭枕在李謙的肩膀上,很快就睡著了。   李謙看著身邊的妻兒,卻有些睡不著。   就在之前他在通州碼頭帶著兒子等候姜憲回歸的時候,他接到了消息,趙嘯的長子趙建童,在水軍演練中不慎落水身亡。   趙嘯此時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   趙建童不擅長泅水,趙嘯應該很清楚才是,為什麼趙建童會出現在福建水軍演練的軍中?作為趙嘯唯一的嫡子,趙建童身邊應該有很多人保護才是,怎麼會讓他落水,而且還是溺水身亡?   趙嘯不追究,恐怕也不會有人追究了。   就在五天前,蔡定忠派人給他送來了厚禮,希望他能同意蔡家的人重回京城。   蔡定忠這個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並不希望他回到京城,可作為現存的幾個還比較能自給自足的勳貴來說,他的歸來也許會讓更多的勳貴回到京城,讓蔡定忠回京,又是值得的。   還有韓家。   如今皇上已經親政,新的外戚是無錫劉家,等到正式策封完皇后就應該策封外戚了,已死了皇太后的韓家比曹家還不如,曹家的曹宣至少是個能臣,韓家卻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人,卻依仗著簡王向李謙討差事,李謙聽說後氣得笑了起來。   李謙尋思著,是不是把韓家人的交給趙璽處置。就憑這次姜憲南下時趙璽做的那些狗|屁事,他就不想給趙璽擦屁股。   原來他還顧及著惹了趙璽不悅給氣給姜憲受,現在姜憲回了京城,他還有什麼顧及?   趙璽願怎樣就怎樣去,他可沒有義務照顧韓家的人!   想到這裡,李謙決定明天一大早就讓謝元希去處理這件事。   不過,這件事肯定會得罪簡王的。   那也無所謂!   他看姜憲的模樣,並不是很喜歡這位簡王。而且他們家那位世子爺也夠讓人倒胃口的,前幾天還允姜憲的叔父,讓他把個小商販收到山西大營裡去。這小商販十之八|九是簡王世子在外面養的女人的家眷……   李謙在心裡盤算著,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48章咬定   雖然急著回去,可李謙還是捨不得叫醒姜憲,等到姜憲自然醒過來,已是日上三竿。   姜憲倒有些著急,李謙反而安慰她:「反正今天能趕到,也就不拘早一刻晚一刻了。」   「可京城有宵禁。」姜憲道,「冬日白天短,若是不能及時趕回去難到我們還要在城門住一宿嗎?」   她實在是不習慣住客棧。   「放心,能趕回去的!」李謙笑著摟了摟她。   姜憲的心立刻就定了下來。   只要是李謙答應的,就沒有做不到的。   她放下擔憂,高高興興地和慎哥兒用了早膳,上了馬車,打道回府。   一路上慎哥兒歡歡喜喜和姜憲說著話,等到了家中,果然如昨天晚上承諾的那樣,不再黏著姜憲,下了馬車,自己指使著自己的人卸了他的箱籠,然後和姜憲打了聲招呼,回自己院子裡更衣去了。   昨天那個時時要抱著娘親胳膊的孩子好像是別人家的孩子。   姜憲嘖嘖稱奇。   李謙卻對慎哥兒的表現很滿意,笑道:「提得起,放得下,這才是男子漢的作為。」   什麼時候都教訓孩子。   姜憲懶得和李謙多說。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和李謙回到上房還沒來得及梳洗,就有小廝跑了進來,道:「王爺,郡主,簡王爺過來了!我們說您和郡主剛剛到家,還沒有落定,請簡王明天再來。簡王爺卻發起脾氣來了。簡王爺世子還擼了袖子要打人……」   隨著李謙威信漸隆,來李家拜訪的人形形色色,什麼樣的都有。長公主府的門房是原來鎮國公府留下來幾個用來認人的,其他的都換成了李謙的親衛。而李謙身邊的人不是從前李家的舊部後裔,就是從陝西兩司跟過來的,全都是平民甚至是賤民出身,打起仗來又是敗得少勝得多,就算是臉上不顯,在心裡也頗為桀驁,除了李謙和一些軍中將領,素來不怎麼服人。特別是被李謙挑在身邊做親衛的那些人,就是李謙身邊能力略差一點的將領,都沒有放在眼中。更不要說像簡王這樣從前跟著趙璽南下現在又跑回來的。   好在是有從前鎮國公府留下來的人從中調和,李謙的親衛心底裡雖然瞧不起,可言行間卻還能謹守尊卑之別。   不然簡王世子敢擼衣袖,他們就敢打回去。壓根不會攔了人之後還會派個人來給李謙和姜憲示下。   李謙聽了不免直皺眉。   畢竟和姜憲沾親帶故的,又是長輩,他並不想為難簡王。   正因為是姜憲的親戚,她反而沒有李謙的顧忌。她一點不客氣,道:「簡王世子若是敢動手,你們就還回去。沒有道理打到我們家門上來,我們還要忍著的!正好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他這次敢惹禍,我就把他交給簡王爺,讓簡王爺給我們一個交待!」   那小廝也是個不敢惹事的,只得興衝衝地跑了。   李謙直搖頭,無奈地笑道:「你呀!何況和他一般見識。不理他就是了!」   姜憲冷哼了幾聲,由丫鬟服侍著去洗漱去了。   不一會,那小廝又折了回來,滿臉失望地道:「簡王世子也只是說說而已。他壓根不敢動的。還被簡王爺說一頓。」說到這裡,他不由悄悄地打量了姜憲一眼,吐吐吞吞地道,「簡王爺非要見您……不是要見王爺,是要見您……還說之前和您約好了的……」   姜憲之前還以為簡王爺是有事找李謙,現在看來,他應該是為了韓同心的事而來。   韓同心的死簡直成了簡王爺的心病!   姜憲嘆氣,道:「那就請簡王爺到外面的小書房坐吧!我和王爺到時候一塊過去!」   小廝一溜煙地跑了。   姜憲等了一會,李謙更衣過來,她把簡王爺執意要見她的事告訴了李謙,並憂心地道:「你說我怎麼跟他說?」   她倆世為人都是「事無不可對人言」,讓她隱瞞韓同心的事,她還真不知道該用什麼藉口。   「你和我一起去吧!」她又道,「你說的話簡王爺更信服!」   李謙也知道這是為難姜憲,立刻就答應了。   夫妻倆去了外院的小書房。   簡王爺危言正襟地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簡王世子卻神色有些急躁地在小書房裡走來走去的。   看見李謙夫妻,他眼睛一亮,卻立馬向李謙告狀:「你們家都是些什麼門房?還軟硬不吃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一拳打過去了。這次我就算了。要是還有下一次,你可就別怪我不給你面子!」   四十幾歲的人了,還這麼輕浮!   姜憲望著他被酒色掏空的模樣,不屑地悄悄撇了撇嘴角,想著你哪裡是看在李謙的面子上,分明是不敢吧!   她正準備諷刺他兩句的,簡王爺卻突然睜開了眼睛,低聲朝著簡王世子喝斥了一句「你給我閉嘴」。   簡王世子窘然朝李謙望了一眼,見李謙眉眼如山,仿佛沒有聽見似的,這才露出赧然之色,訕訕然地退到了一旁。   李謙和姜憲上前給簡王爺行了禮,大家分賓主坐下。   待到小丫鬟們上了茶點瓜果,李謙就打髮屋裡服侍的人,和簡王寒暄了幾句,就直接進入了主題,問簡王:「您老人家可是為了韓太后的事而來?」   簡王輕嘆了口氣,眉宇間卻露出疲憊之態,沉聲道:「我知道這件事太為難嘉南了,也不是件容易打聽到的事。可當初是我把這孩子送進宮的,又是站在嘉南這邊,力主立皇上為帝的。事到如今,你總要讓我知道我是不是做錯了吧?」   這就和當初姜憲執意要南下的原因一樣!   有些事對另別人是平常,對當事人卻很重要!   姜憲咬了咬牙,尋思著要不要跟簡王說實話,那邊李謙已道:「你的意思是?」   簡王目光一沉,道:「你們別以為我老糊塗了!我雖然一直咬著趙嘯不放,可我也不是那蠢笨之人。趙嘯現在還沒有成氣候,就算是太后有什麼事做得不對,他也不可能就這樣下手。這其中皇上必須默許了或是順手幫了他一把。」   李謙這些幾年城府越發的深沉,姜憲又是一人能和一個內閣爭鬥的人,兩人聞言連眉毛也沒有抬一下,李謙反而笑道:「我從前和靖海侯還一起下海泅過水。可這十幾年沒見,也不知道他變成什麼樣子,我還真不好判斷。」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49章眼紅   簡王冷笑,道:「我知道你做了王爺,又鎮守京城,別人只知道有你臨潼王而不知道有皇帝,位高權重,不輕易開口說話了。不過,你也不用瞞我。你這麼說已經是最好的答案!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說完,也不理會李謙和姜憲,大聲喝斥著兒子:「你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點跟我回去!」領著簡王世子就徑直往外走。   到底是長輩,有些禮數不可廢!   李謙和姜憲急急地送兩人出門。   簡王拂袖上了馬車。   沒幾日,京城裡就傳出了趙璽弒母的流言,而且還傳得有鼻子有眼的,說是趙璽日漸長大了,心思也多了,被韓同心喝斥後心中不服,和韓同心起了爭執,結果失手打了韓同心,致使韓同心昏迷不醒。他擔心害怕之餘向趙嘯求助,趙嘯想挾天子以號諸侯,因而慫恿趙璽弒母……蔡如意和韓同心是一起長大的閨中蜜友,正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才命喪黃泉的,就是趙建童,也因為從小在宮裡長大,和韓同心十分親近,趙嘯怕他有所察覺,把他送回了福建。要不然,就憑趙建童是趙嘯的嫡長子,趙嘯也不可這樣的疏離!   簡王和東陽郡主之前不知道這件事,還以為韓同心是急病暴亡,也沒有多想,後來有韓同心身邊服侍的逃過了趙嘯屬下的追殺,千辛萬苦找到了簡王,簡王和東陽郡主才知道真相的。   可這其中涉及到趙璽,他們雖然悲憤,卻也只能忍下不說。   得到消息的李謙聽得目瞪口呆。   簡王這簡單是在栽贓陷害嘛!   他忙道:「京城裡知道的人多嗎?」   來給他報信的是謝元希。   謝元希苦笑道:「何止是多!簡直是傳遍了大街小巷,說書的那些人就差編成了段子在茶館裡說書了。」   李謙直皺眉,道:「畢竟沒有什麼證據,我看這件事還是要管一管。」   「恐怕是管不住!」謝元希道,「自古以來這言論都是只能疏不能堵的。何況朝廷在南邊,我們沒有立場去堵。」   李謙聞言笑道:「我看你是巴不得這流言越演越烈就好!」   李謙的幕僚前幾天還聚在一起議了議天下的形勢,覺得能和李謙一較高低的也就是趙嘯了。現在趙嘯傳出這樣的流言來,謝元希歡迎還來不及,怎麼會去想辦法堵住。   他也不隱藏,笑道:「王爺眼光犀利。照我看,這件事就算是在京城裡給堵上了,也要想辦法傳到江南去才行。皇上和趙嘯聽了,彼此心裡都會紮下一根刺。沒有了聖眷,靖海侯的日子恐怕就沒有那麼順風順水了。」然後他說起了趙建童之死,「京城裡的一些人還不知道,我覺得這個時候把這件事傳出去正好。」   李謙沉默了片刻,苦惱地抓了抓頭髮,道:「郡主回來了……」   言下之意,怎麼才能不讓姜憲知道。   謝元希道:「瞞是瞞不住的。特別是簡王這個時候像瘋狗似的,逮著誰就咬誰。您就是不告訴郡主,過幾天郡主也會知道的。您可別忘了,您的那些親衛裡面,很多人都非常的敬重郡主,覺得七姑的善堂之所以能辦得這樣好,救了那麼多因戰亂失去父母的人,全仗著郡主當年的支持,還有些,本來就是七姑善堂裡出來的孩子,從小就被七姑教養著要報答郡主和王爺的救命之恩,甚至有些人的姐妹還在善堂裡幫忙,嫁給了同在善堂裡長大的男子,這軍中的事,您就是有心也沒有辦法啊!」   「這倒是!」李謙頗有些感觸地道,「一眨眼的功夫,那些孩子都長大成人了,能上戰場殺敵了。」   「可不是!」謝元希笑和他開著玩笑,「這也是你自作自受!當年郡主支持七姑開善堂的時候,你也是支持的。還拿了大筆的銀錢支持七姑。結果人家只念郡主好,不記得您的好。要是您像趙嘯似的整個庶長子出來,別說您想囚禁郡主了,只怕是消息一傳出來,軍中就譁變了。我有時想,還好郡主只生了個慎哥兒,只要他不太荒唐,就能好好地繼承家業。甚至就算是個阿鬥,也能因為您手下的這些人做個別人不敢怠慢的閒散王爺!」   「你給我滾!」李謙笑道,「我兒子聰慧機敏,哪裡就像阿鬥了?再說了,就算他真是個阿鬥,我難道不會培養孫子!你小心這話被郡主聽到了,和你不依不饒的!」   謝元希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大笑而去。   李謙一個人靜靜地坐了半晌,覺得謝元希這話還真的有點道理。   他笑著去了姜憲那裡。   姜憲這幾天被李謙折騰的不清,好不容易李謙出了門,正高高興興地補著覺,見李謙沒兩個時辰又回來了,不由哀嚎一聲,裹了被子,道:「你怎麼這麼好的精力?跟吸人氣的妖精似的!」   她還躺著,他已經開始正常的作息,處理公務了。   這是對他的讚賞嗎?   李謙愉悅地笑著坐在了床邊,俯身扒著她的被子低笑道:「我讓你跟著那個打太極的學學太極,你又不願意。從明天開始,每天早起跟我去演練場怎樣?我習武的時候你就在旁邊走走,肯定比現在的承受力更好!」   她把承受力練好了幹什麼?   方便李謙!   這話太重口味了,姜憲說不出來。   但腦子裡卻止不住浮想聯翩,鬧了個大紅臉。   倆個人膩歪了半天,姜憲這才想起來這是上衙的時候,李謙不在衙門卻跑回了家裡,問起緣由來。   李謙斟酌著,把趙建童的死告訴了姜憲。   姜憲的情緒果然低落下去,道:「什麼時候的事?」   「你回來之前!」李謙緊緊地抱著姜憲,安撫地親吻著她的額頭。   姜憲悵然地連嘆了口氣。   她經歷過宮廷殺戮,遇事雖不膽寒,但並不喜歡。   每每聽到這種為了利益面父子反目,兄弟蕭牆之事時,心裡總是很難過。   姜憲道:「過幾天就是小年了,正好我想去廟裡給你和慎哥兒求個平安符,就順便幫趙建童做個法事好了!」   若是蔡如意知道她唯一的骨血落得這樣一個下場,蔡如意只怕是躺在棺材裡也要跳起來咬趙嘯一口才甘心。   她又嘆了口氣。   做了母親,就看不得孩子受苦受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50章種子   李謙現在不僅在民間很有威望,就是在官場,也很有威望。他一聲令下,關於趙璽弒母的流言就壓了下去。可這種皇家秘辛,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可能真正的滅絕。加之又有謝元希等人的縱容,過完年,這消息就漸漸地隨著行路的商客流傳到了江南。   等傳到宮裡的時候,已是端午節,劉氏剛剛小產,正傷心欲絕地躺在床上修養,而趙璽每天早出晚歸,一會兒留了這個大臣說話,一會兒留了那個大臣說話,為了自己能早日親政而忙碌波奔。   劉氏當時就驚得坐了起來,臉色大變。   儘管寢宮裡沒有一個服侍的宮女內侍,她的聲音還是不由自主地低了幾分,問特意來給她遞音的劉母道:「娘,這是祖父的意思還是爹的意思?」   劉家是她祖父當家。   如果這是她祖父的意思,顯然這件事已經引起了涇陽書院諸人的注意,而且得到了查證。   百事孝為先。   江南世家裡沒有誰敢挑戰這樣的觀念。   在這一點上,江南世家比北邊的世家更為看重。   畢竟北邊的世家功勳人居多,更看重的是皇權。   只要皇帝不追究,有些事就可以睜隻眼閉只睛過去了。   江南世家從前離朝廷遠,需要一套自律規則,這「孝」字就擺在了第一位。   劉母眼神黯了下去,低低地道:「是你祖父的意思。可也沒有誰能拿出什麼證據來。可正如那流言裡說的那樣。當初服侍韓太后的人全都不見了蹤影,就連靖海侯的夫人蔡氏都在韓太后昏迷不醒的時候沒有露面,簡王和東陽郡主進宮,蔡氏卻因傷心過度被靖海侯接回了府邸。沒多久,蔡氏就被送回福建養病,沒三個月,蔡氏就病逝了。又三個月,趙建童溺水身亡。這些事也太巧了。   「要知道,那趙建童可是趙嘯的嫡長子,還養成了年。不攸關生死,這麼大的兒子死了,誰也受不了!   「可前幾天你爹特意去拜訪了靖海侯。他衣飾樸素,府邸上下也不聞喜色。可當他留你父親晚膳的時候,卻讓人拿了金華酒出來,向你父親介紹,說這是他從蘇州差人特意找了王氏第六代傳人幫他釀製的,外面根本沒有這麼好的酒。   「你說,一個因為妻子去世而傷心悲慟的人,怎麼可能還喝酒!   「你祖父就讓我進宮一趟,讓我把這些事都告訴你。還讓我帶話給你,讓你小心點!   「若韓太后真是皇上害死的,皇上的性情這樣涼薄,他怕你吃虧!」   劉氏很是驚恐,腦子裡一片空白。   劉母卻愛憐地撫了撫女兒的手。   公公讓她帶話給女兒,也是看女兒成親都快半年了,還和皇上像蜜裡調著油似的,怕女生外向,不再理會劉家和涇陽書院的事了。   她是反對的。   可再一想,這話又不能告訴女兒。   自古天家無骨肉,講的就是天子的無情。她這個傻女兒若是真的陷了下去,到時候吃虧的只可能是她女兒。   她不求女兒如何的富貴,可也不希望女兒沒有自保的能力,最後被別人利用,做了筏子。   「當事人通常都最後一個知道。」劉母忍不住告誡女兒,「有些事你心裡有數就行了。可千萬別露了馬腳。就算是有人把這件事告訴了皇上,這話也不能由你嘴裡說出來。夫婿是天,何況你嫁的是皇帝。你要敬著他,愛著他,他心裡才歡喜。這件事要是被你捅出來了,縱然和皇上無關,他也會覺在你面前失了面子,以後就難你和你心貼心了。」   劉氏壓根沒有聽清楚母親說了些什麼,只是隱隱知道母親告誡她不能告訴皇帝。   這件事誰給皇帝聽也不能由她說。   母親不說她也知道。   皇上喜歡她,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她這小半年已經把趙璽的性子摸得差不多了。   皇上是能聽得進好話聽不進壞話的人。   這些壞消息最好不是由她說出去為好。   劉氏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送走了母親,一個人在屋裡發著呆,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有小宮女戰戰兢兢地問她要不要點燈,她這才回過神來,讓身邊服侍的人依照慣例行事。   小宮女恭敬地應諾,退了下去。   殿裡殿外這才有了動靜,有了人氣。   劉氏從床上起來,歪在了臨窗的大炕上。   可直到聽見了三更鑼,趙璽也沒有回宮。   她不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但到了第二天早上,趙璽還沒有過來。   她讓小宮女去打聽趙璽是不是去上朝了,小宮女回來說趙璽今天並沒有去上朝。   這樣的時候非常的少。而且此時趙璽身邊還沒有其他的人服侍,內宮的鳳印還在她手裡,趙璽若是臨幸了人,敬事房的人會請她用印……可敬事房的人等到中午也沒有人過來。   她只好讓人去打聽趙璽的行蹤,因怕趙璽誤會她窺視帝心,還叮囑那小宮女:「若是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我身體不舒服,想見皇上。」   那小宮女還當了真,紅著臉瞥了劉氏一眼,這才屈膝行禮,退了下去。   劉氏一直等到了晚上各宮快落鎖的時,趙璽這才笑著回了寢宮。   她忍不住打量趙璽。   趙璽今天穿了件嶄新的寶藍色過肩五瓜的常服,笑盈盈的,神採飛揚,很精神的樣子。   劉氏嘴角不禁緊了緊。   趙璽笑道:「你這是怎麼了?好像不太高興的樣了?聽說你母親昨天進了宮,難道是家裡有什麼為難的事?」   劉氏聽著在心裡暗暗地搖了搖頭,把那些聽到的話都壓在了心底,笑道:「沒有什麼事!只是有一天沒有看見皇上,也不知道皇上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趙璽以為劉氏吃醋了。   他哈哈大笑,和劉氏耍了半天花槍。   劉氏這才知道趙璽原來晚天晚上和高嶺說了半天的話,今天休了朝,一大早就和高嶺去了趙嘯那裡。   她的心裡頓時涼了半截,面上卻不敢有半點的顯露,笑道:「皇上怎麼想到一大早就去靖海侯那裡,就算是有八百裡的加急軍務,也應該把靖海侯宣進宮裡說話才是。您這樣跑去靖海侯府,我想想都替高大人擔心。」   趙璽再次大笑,摟了劉氏的肩膀,道:「我等會把這句話告訴高大人,讓他也知道你對他的恩寵才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51章刺客   劉氏勉強地笑,和趙璽又說了些別的家常話,哄了趙璽去梳洗。   可當晚上他們睡在一個床上的時候,帳子外的瑩瑩燈光透著五福捧壽的圖案斑駁地落在趙璽的臉上時,劉氏卻打了個寒顫,覺得這寢宮安靜的可怕。   趙璽當然不知道劉氏的心思。   翌日下了朝,他招了汪幾道在御書房說話。   「朕聽說那些倭寇都是冬天歇著,夏天到岸上搶劫。」他徐徐地道,「靖海侯又執意要為髮妻守孝,我昨天去他府上,原想著能不能奪情,可靖海侯卻說,蔡氏去了,現在連蔡氏所生的建童也去了,他心裡不好過。我尋思著,要是那些倭寇真的上了岸,總得找個人頂一下。你說,是就從靖海侯的兄弟裡找一個呢?還是你們先舉薦一個?可我想,不管是哪一個,總得讓靖海侯同意才行。畢竟是臨時代為指揮一下的事。」   汪幾道聽著一愣。   這兵權是能臨時指揮一下的嗎?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從靖海侯的兄弟裡找一個,這是要讓人兄弟反目嗎?   從朝廷裡推薦一個,是慫恿著別人去奪趙嘯的兵權嗎?   皇上從前可是最信任趙嘯的,趙嘯說什麼他都相信,怎麼轉眼的功夫,皇上就擺出了一副要削弱趙嘯兵權的意思!   不過,皇上畢竟年輕,手段如此的簡單粗暴,真照皇上說的這樣,只會引起趙嘯的反感。   但這也是個機會。   若是能讓皇上從此和趙嘯離心離德,他也能安心和涇陽書院的那幫人鬥了。   想到這裡,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聽到那些小吏悄聲的議論。   汪幾道心中一動。   如果真像流言說的那樣,韓太后的死與皇上和趙嘯都脫不了干係,兩人還真有可能為這件事反目!   到底是趙嘯慫恿著皇上殺了韓太后呢?還是皇上殺了韓太后趙嘯幫著善後呢?   汪幾道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要知道,他可是趙璽的老師。如果趙璽連嫡母都敢殺……在他致仕之後,又怎麼可能敬重他、照顧他呢?   如果韓太后的死與趙嘯有關。   趙嘯這是想控制皇上嗎?   那他就得幫著趙璽對付趙嘯了!   不能讓趙嘯挾天子以號諸侯!   汪幾道尋思著,決定等會要好好地和蘇佩文商量商量。   不,不應該找蘇佩文。   蘇佩文這兩年只想著怎麼撈銀子,對朝廷社稷已經毫不關心。要說臂膀,還是李瑤更靠譜,包括左以明,都是辦實事的人。   他雖然和李瑤政見不和,可這件事關係趙璽的聲望和朝中的局勢,以李瑤的性格,肯定會和他合作的。   汪幾道思忖著,心中微定,草草地打發了趙璽,急急地出了宮。   京城這邊,簡王正為自己散布出去的謠言沒有了蹤影而發著脾氣。   簡王世子在自己的爹面前也沒有什麼形象。   他癱坐在太師椅上,喃喃地駁道:「李謙不讓,我有什麼辦法?再說了,這畢竟關係到皇上的事,您一點證據也沒有,若是有哪個小人為了巴結皇上把這件事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裡,皇上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你知道個什麼?」簡王已經徹底地對自己的兒子失望了,連喝斥他都覺得是浪費,說了幾句諸如「就算是趙璽知道了又怎樣?他還能跑到北邊來抓我不成」的話,就把兒子趕到了一邊,只留了女兒說話。   「你的意思呢?」他道,「是不是也覺得我多事!」   如果女兒也覺得他多事,他就撒手不管了。   他也不想討人嫌!   韓同心雖然是他的外孫女,她畢竟姓「韓」。   他有自己的孫女,而且還都很聽話孝順。   東陽郡主一聲不吭,「撲通」一聲就跪在了父親的面前,含著淚道:「爹,你要是不幫我,我還能求誰?」   只要有女兒這句話就行!   簡王示意女兒起身,嘆道:「那這樣事就這樣定了。我就是不能把趙嘯怎樣,也要逼得他出頭不可!」   東陽郡主連聲向父親道謝。   父女倆又說了半天的話,東陽郡主這才告辭。   沒想到的是,當天半夜簡王府就鬧起了刺客。   這是多少年沒有的事了!   在京城的百姓眼裡,這就像是在看戲似的。   簡王府燈火通明,鄰居都披著衣服站在院子裡看熱鬧。   五城兵馬司是曹宣的都指揮使,李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把京城日常的防備交給了曹宣,那就全由曹宣說了算,只要京城不出事。   曹宣因此一改之前不怎麼去衙門點卯的習慣,同樣是男人,看著李謙沙場點兵,威風凜凜,也生出幾分男子的血性來。這兩年把五城兵馬司弄得像京衛似的,畫了京城的輿圖,要求兵馬司的人全都會背會畫,還招了一大批遊俠立了契約在衙門裡當差,許諾若是幹滿二十年,就可以讓他們或是回鄉任一個九品的小吏,或是正式成為五城兵馬司的捕快。   要知道,這樣的小吏和捕快通常都世襲的。   也就是說,他們就可以洗白身份,是良民了。   一時間曹宣門下高手如雲,到了今天,京城幾乎是路不拾遺了。   李謙對此很佩服,還和姜憲說起這件事,並和曹宣開玩笑:「今天端午節的時候孩子們就可以不用帶著一堆護衛去街上賞燈了!」   曹宣自豪地抬了抬下頜,道:「我們可以打個賭!」   對此十分的有信心。   因此簡王爺一鬧騰起來,附近巡街的捕快就趕了過來。不過半個時辰,就把簡王府的幾個刺客給生擒了。   簡王已被人在肩膀上刺了一劍,血流如注卻沒有生命危險。倒是當天服侍他侍寢的一個通房,關鍵的時候被簡王推去了幫他擋了兩劍,沒等大夫趕過來就咽了氣。   刺殺朝廷命官,還是皇族中身份最顯赫的王爺,影響十分的惡劣。   本朝開國,還是第一次。   曹宣和李謙都被驚動了,兩人一前一後的趕到了簡王府。   此時刺客已被那些捕快綁成了粽子,口中塞了防止他們咬舌自盡的白絹丟在簡王大廳外的院子裡,由手執火把的護衛看著,順天府尹滿頭是滿汗地慰問著肩膀上包著白布的簡王。   看見李謙和曹宣並肩走了進來,面沉如水的簡王不管不顧地就大聲叫嚷起來:「京城裡居然出了刺客!這一定是皇上派來的!他要殺人滅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52章昏招   院子內外頓時鴉雀無聲,只聽見火把在夜風中燃起火花的「噼裡啪啦」聲。   簡王猶要再嚷,他旁邊的順天府尹已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滿頭是汗地低聲道著:「王爺,慎言!慎言!」   順天府尹捂得太緊,簡王嗚咽著扒拉了幾次都沒能把他的手扒拉下來。   李謙已大步上前,沉聲道:「長史在哪裡?」   王府管理府中事務的人通常都是由朝廷指派的長史,領正四品銜。   有個面相儒雅的五旬青衣文士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道:「臣,臣就是王府的長史。」   李謙道:「王爺受了驚嚇,需要修養。府裡的事,暫由你和世子爺代管。如今刺客已經捉住了,國公爺也過來了,這裡並不需要這麼多人,你陪著世子爺先下去歇息了吧!這裡有我和國公爺照看著就行了。」   簡王世子一愣,要說什麼,卻被那長史給拉走了。   簡王身邊服侍的一看,也都爭先恐後地跟著長史走了。   曹宣這邊已朝著屬下使眼色,那些捕快提著幾個刺客也都退了下去。   整個院落安靜下來,只餘大廳裡的幾盞宮燈和簡王爺、順天府尹和李謙、曹宣四個人。   那順天府尹鬆了口氣,放開了簡王爺。   簡王爺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朝著那順天府尹就是一腳。   順天府尹氣得滿臉通紅,趔趄著差點摔倒。   簡王爺猶不解恨,道:「你捂著我的嘴做什麼?狗奴才,天天只知道諂媚,怎麼也不做點正經事。只知道巴結上峰,討好趙璽,韃子來了,我看你肯定跑得最快!要你們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順天府尹好歹是兩榜進士出身,正三品大員,不過是被留在了京城,上有朝廷,下有李謙,被壓制的沒有了脾氣,可那植入骨髓的,所謂的讀書人的傲氣還是在的。聞言他朝著李謙和曹宣揖了揖,挺直了脊背,滿心委屈地道:「王爺,國公爺,不是我不想當差,實在簡王爺瞧不起臣下。臣下與其在這裡惹簡王爺不高興,還不如回府衙去看看朝廷有沒有什麼要緊的公文。至於簡王爺的事,臣下也就不插手了。有王爺和國公爺在這裡,我相信怎麼也會出什麼大錯的!」說完轉身就走。   簡王爺愕然。   這估計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一個小小的順天府尹反駁。   如果坐在龍椅上的是他真正的曾外孫,他又怎麼會受這樣的氣?   簡王想著,心中十分不甘,對順天府尹這種拂袖而去的行徑就更加不滿了。   他抖著手指著順天會尹的背影道:「你看,你看!要不是皇上的意思,他敢這樣待我嗎?常言說人走茶涼,我這還沒有走,這茶就涼了。不是我要把趙璽的醜事說出去,而是他對不起我……」   順天府尹一個腳下一晃,差點摔到,往外走的腳步卻更急了。   這裡站得一個比一個有權,一個比一個有勢,他們說說可以,他聽了都是滅家之禍。   他們就不能放過他!   他想著,也顧不得什麼體面和官威了,小跑著出了院子。   李謙和曹宣看得面面相覷。曹宣更是道:「王爺,您暫且息怒。不管怎麼說,涉及到皇上,你就應該三思而後行才是。何況你所說的全都是無憑無據的事。那順天府尹也是好心,你不接受也就罷了,這樣的破口大罵,總歸是有失身份。」   簡王爺不過是欺軟怕硬,遷怒罷了!   他聽著就瞪了曹宣一眼,冷笑道:「你也不要給趙璽臉上貼金。他要是有點良心,就不會連你這個表叔都不認了。我看,這刺客也不用你審了,還是交給我自己放心。免得審出什麼於趙璽不利的,你索性替那趙璽斷草除根,我這不是給黃鼠狼送雞,自討苦吃嗎?」說到這裡,他好像這時才注意到那幾個刺客不見。   「人呢!人呢!」他大聲叫喊著,「你們刺殺我的那些個賤民都弄哪裡去了?」   曹宣的人就是聽到了也不敢回應。   他們畢竟是曹宣的人,守的是曹宣的規矩,聽得是曹宣的話,簡王白白喊了半天也沒有人理會。   李謙撫額,覺得簡王簡直有點瘋魔了。這個時候給他說什麼簡王也不會聽的。   而且他也想知道這件事到底是不是與趙璽有關!   畢竟簡王是有前科的人——他之前誣陷過趙璽弒母。   誰知道這一次是不是他自編自演的一場戲呢?   他索性道:「要不這樣。您暫且息怒,我親自審訊犯人。若那犯人真是皇上派來的,我們再坐下商量這件事怎麼辦,若不是皇上派過來的,您以後也別再把韓太后的死和皇上聯繫在一起了,您看如何?」   曹宣不由看了李謙一眼。   李謙這個人,說他重誠諾守信用,他又有自己狡猾的一面,輕易不會許下什麼承諾,若他是承諾了,就一定會辦到。   難道這件事真的與趙璽有關?   不然李謙怎麼不敢承諾簡王!   曹宣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也很想知道這件事是不是與趙璽有關!   刺殺一個王爺,派出來的還不是頂尖的高手……若真與趙璽有關……曹宣想想都為這位皇帝的智商著急。   他頓時看戲不怕臺高地道:「簡王爺,要是您不放心,我和臨潼王一起審訊那些刺客好了。你覺得意下如何?」   簡王怕曹宣被李謙說服了,還是不放心,想了想道:「那我們三個人一起審訊好了!」   李謙也怕這是簡王的苦肉計,笑道:「總得有個主審,不然你一句我一句的,特別容易壞事。我看這樣好了,人就交給國公爺手下的按正常的程序審訊,我們在幕後聽著就行了。簡王爺你不可出聲或是打岔,免得影響了審訊!」   簡王急於知道結果,自然對李謙的提議沒有任何的異議,只催著李謙快點的審訊:「免得日長夜多!」   若趙璽藉口這幾個人是刺殺他的兇手,要帶回金陵親自審訊,李謙又不想沾惹這件事,那還真是個麻煩!   李謙想著這件事不落定,簡王怕是什麼事也做不成,笑著應了。   三人就去了在簡王府臨時布置的刑訊室。   也不知道是誰,從哪裡找到的這幾個白痴,剛開始的時候幾個人還拒不招認,只說和簡王有私人恩怨,偏偏曹宣手下的這些捕快都是江湖人,各有各的手段,把人分開一審訊,沒一個時辰這些人就全都招子。   人是高嶺派出來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53章證實   高嶺是什麼人?在座的三個人都和他共事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對他的秉性都很清楚。   他如果有這樣的氣魄,歷經三朝的高嶺早就拜相封侯了。   高領沒有這樣的膽量!   他也不可能去刺殺一個王爺!   能讓高嶺出手的,只可能是趙璽!   簡王跳了起來,指著那刺客對李謙和曹宣嚷道:「你們也聽到了!你們也聽到了!高嶺是趙璽的禁衛軍統領,我和高嶺又無私人恩怨,他為什麼要殺我!這分明就是趙璽的主意!我沒有說錯吧!韓太后就是趙璽害死的!」   李謙抿著嘴沒有吭聲。   曹宣則嘆了口氣,看了李謙一眼,仿佛在問李謙這件事該怎麼辦?   李謙朝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安撫簡王道:「您也別急!這件事還要審審才好。萬一這些刺客是在誣陷高大人呢?」   簡王聞言氣得臉色發紫,指責李謙道:「我知道,你就是不相信我。以為是我演戲在給你看。你也不用假惺惺要我在這裡陪著你們審了。我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你承認不承認,與我都沒有關係了!」說完,轉身就走,曹宣勸都勸不回來。   兩人沒有辦法,只好送簡王先行離開,他們繼續留在這等待結果。   直到天色大亮,曹宣和李謙在刑訊室裡草草用過早膳,還以為午膳也會被困在這裡的時候,那些刺客終於挺不住,交待了自己的身份。   他們都是高嶺的手下。   也就是禁衛軍的侍衛。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這些人知道自己多半是活不成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虛張聲勢地喊著讓那些捕快去叫了能當家作主的人來,把他們早日送回金陵:「不然有你們好看的!這件事可是涉及到皇上辛秘!」   那些草莽原是曹宣從江湖上招進來,對接觸過的李謙很是佩服,至於遠在金陵的小皇帝,沒什麼印象,又怎麼會畏懼?   當然是聽到像沒有聽到一樣。   李謙吩咐:「把這些人處置了吧!」   事情敗露,趙璽肯定會知道。與其把人送回去弄得人皆盡知,還不如就當不知道,讓趙璽疑神疑鬼去!   曹宣也很贊同。   兩人交待了幾句,派人去和簡王說了一聲,就各自回家了。   長公主府很熱鬧。   姜憲正招待來京城做客的董珊瑚一家。   董珊瑚去年這個時候生下了次子,也算是給董家開枝散葉了,董老爺很高興,當時還專程到京城來送了彌月禮。可董老爺去年在陪著李驥進川的時候受了風寒,一直沒好,或者是年紀大了,在家裡修養了這幾個月也沒有什麼起色。董珊瑚只好接了父親的手,開始正式掌管家裡的生意。   京城的鋪子是董家最重要的分店之一,加上董珊瑚和姜憲的關係,董珊瑚就被派來了京城。   她收拾好就來拜訪姜憲。   姜憲見到她也很高興,邀了陸氏、百結等和她熟識的女眷作陪。明天則還有一場盛宴,為董珊瑚介紹京城的那些貴婦人,為以後董珊瑚在京城經商結識些人脈。   李謙過去的時候,董珊瑚的長子董尚君正把小身子骨挺得筆直,給在場的女眷們背詩呢!   慎哥兒也在。   不過慎哥兒是正襟危坐,像個夫子似的盯著董尚君。   李謙不由哂笑。   他不方便進去,先去了外院的書房更衣梳洗,準備好好的睡一覺,到了晚上再去見姜憲的。   誰知道姜憲卻自己先過來了。   「簡王那邊鬧刺客是怎麼一回事?」她擔心地道,「這件事與簡王有關嗎?」   在她看來,簡王在韓同心這件事上簡直有了執念,出此下策也不是不可能。   李謙不由哈哈大笑,道:「我們夫妻到是同心。「   姜憲不解。   李謙就把自己看到刺客時的懷疑和之後發生的事告訴了姜憲。   姜憲睜大了眼睛,愕然道:「這件事是趙璽做的?」完全不敢相信,「他怎麼會做出麼這蠢的事!就算全天下在傳他弒母好了,只要沒有證據,別人能把他怎樣?不,就算是有證據,他只要好好地當自己的皇帝,難道內閣還會因此而要求換一個皇帝不成?他腦子是不是進了水?韓同心在世的時候難道什麼都沒有教過他?」   「連韓太后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做一個合適的太后,又怎麼可能告訴他怎麼才能成為一個合適的皇上呢?」李謙說著,感慨道,「所以我堅決反對讓男孩子長於婦人之手。她們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教導得好孩子?」   姜憲不置可否。   李謙就有點後悔,不應該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讓姜憲煩心。   他道:「我之所以沒有去見簡王,也是想把這件事先告訴你,讓你知道。」   姜憲皺了皺眉,猜測道:「你是怕我偏向趙璽?「   李謙點頭。   趙璽畢竟是姜憲力薦上位的,如果出了這樣的事,世人會認為姜憲的眼光有錯,對姜憲的名聲和聲望都會有一定的影響。   何況趙璽向來對姜憲不錯,姜憲未必願意看到他身陷囹圄。   姜憲道:「選他做皇帝,是因為他是趙翌唯一的兒子,是趙翌的心願。至於我,對他向來是敬而遠之的。而趙璽對我好,之前是因為我是他唯一的靠山,他知道我是支持他登基的。金陵之行我就不說了,想必你都知道。他拿我當墊腳石,我忍了,也是因為我也從中得到了好處。可若是說趙璽討我喜歡什麼的,還真心沒有!」   這下子李謙算是徹底地放心了。   他唯一怕姜憲要力保趙璽,他就不好辦了!   「那這件事我就交給簡王了!」李謙笑道,「雖然不至於讓趙璽傷筋動骨,可也夠他傷腦筋的了。也順便告訴他一聲,朝中大臣不是那麼好刺殺的!免得此風一起,那些朝廷命官上朝豈不是人人都要帶一大堆護衛?」   而且這種影響極壞。   會讓朝臣們從文鬥變成武鬥。   文鬥是耍嘴皮子,武鬥是搏命。   前者不過傷傷心,後者卻是要死人的!   「亂世用重典!」姜憲了主意道,「最好是把那幾個刺客處以極刑,甚至讓大家去觀看,給大家留個印象。事情要是真的走到了要武鬥的地步,那些人想到這三個刺客的下場,也會收斂一點。」   不然朝廷官員會人人自危,還有誰有心思當差。   當然,現在也沒有幾個有心思當差的,北方倒被李謙收拾得差不多了,南方卻依舊存在著很大的問題。   但有總比沒有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54章如果   在這件事上夫妻倆人想到一塊兒去了。   李謙和姜憲又說了幾句朝堂上的事,這才握了姜憲的手,道:「昨天晚上你也被吵醒了。早點打發董氏到客房歇了,你也趁著這機會補個覺好了。我看著你有點疲憊的樣子。「   到底是枕邊人,旁人都沒有看出她有點累,只有李謙一眼就看出來了。   「知道了!」姜憲翹著嘴角笑,目光明亮,聲音也柔和起來,「我不會累著自己的!董氏他們我已經讓陸氏陪著去了客房,晚上再大擺宴席招待他們。倒是你,這會兒好好睡一覺,要你忙的事還多著呢!」   李謙點頭,又有點捨不得姜憲走,不由道:「你要不要陪我睡一會!」   姜憲想了想,慎哥兒跟著陸氏一起去了客房,大家都知道昨天簡王府鬧了刺客,李謙剛一回來,她就過來探聽消息了,就算是她在李謙這裡逗留一個下午,應該也沒有人會覺得奇怪。   她遂點了頭,笑道:「那你可別頑皮!」   這些日子李謙像要把她南下的時光補回來似的,逮著她就不放手,弄得她都有點怕了。何況晚上她要宴請董珊瑚一家,她又是個經不起撩的,通常要大半個時辰臉上的紅潤才會消散,若是李謙鬧得狠了,有時候要大半天。她真怕董珊瑚看出點什麼來,那可就丟人了。   「我連這點輕重都不知道?」李謙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起身親自幫她卸釵環,熱熱的氣息扑打在她的耳朵上,讓她的耳朵通紅通紅的。   李謙真想咬一口!   不過一口咬下去,估計這個下午也就完了。   他好不容易克制住了自己,從姜憲的身後抱了她,兩個人像對勺似的窩在被子裡。   懷中軟香如玉,李謙忍不住親了親姜憲頭頂,道:「我發現曹宣的手下很不錯。要是成立個斥侯營,他的手下可以直接拿來用了。」   前世曹宣就不是個簡單的人,沒道理今生就會平庸下去。   姜憲被李謙懷裡散發出來的熱氣薰得頭暈暈的,像踏在棉花上似的舒服,腦子都懶得轉動了,含含糊糊地道:「肯定不簡單的。不過,若是打仗,還是雲林培養的人合適,他的人雖然厲害,做個死士,做個刺客還差不多,要說做斥侯,可不僅僅是身手高就行的,還要看得懂行軍時的布局,辯識方向……曹宣的人不行!」   李謙低聲的笑,覺得這樣的姜憲真是可愛極了。   他不禁低頭親了親姜憲的頸脖,道;「你還懂這些!」   姜憲越發的迷糊。   「是你教我的呀!」她低聲喃呢著。   李謙訝然,笑道:「我什麼時候教過你這些啊!」   姜憲嘴裡嘟呶著,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李謙抬頭看,姜憲已經睡著了。   他失笑。   望著她紅彤彤的臉龐,心裡無比的安定和踏實。   他重新躺下,緊了緊手臂。   這樣就挺好!   他一直渴求的人就躺在她的懷裡,外面是他的護衛、隨從,朋友、幕僚。他的孩子,正在院子裡撒著歡的玩耍。   人生所求,也不過如此!   李謙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睡著了。   等他醒過來,懷裡已沒有了姜憲的影子,只留滿懷的幽香。   姜憲什麼時候走的,他居然不知道。   睡得這樣沉!   他舒展著身體,又躺了一會兒,這才叫了近身服侍的小廝進來。   那小廝一見李謙就笑著給他行了個禮,上前一面掛著帳子一面道:「郡主走的時候吩咐我們不要叫醒王爺,說王爺累了,讓您好好睡個覺。董太太那邊,郡主會解釋的。」   李謙點頭,懶洋洋地坐了起來。   小廝叫了人打水進來服侍他洗臉,繼續道:「你睡著的時候承恩公府國公爺隨身的小廝過來了一趟,說是奉了他們家國公爺之命來傳話,國公爺等會要過來拜訪您。正巧郡主也在,郡主說,怕是國公爺找你有要緊的事,先把時間定下來了,若是國公爺到了您還沒有醒,就讓國公爺等一會。小的等人也不敢做主,就這樣回了。」   這倒是姜憲的作派。   她總是把他看得重,所以覺得不管是誰在他面前總要低他一等似的。   他當然不會如此的幼稚,卻能感覺到姜憲對他的珍愛。   又有誰不喜歡這樣的珍愛呢?   李謙抑制不住地嘴角含笑,朝外張望了一眼,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忙道:「那國公爺過來了沒有?」   那小廝機敏答道:「還沒有!所以小的一直守在您屋外呢!」   李謙給這小廝在心裡伸了個大拇指,嘴上卻是一句也沒有說,讓人賞了他二兩銀子,起身去梳洗了。   時間卡得正好。   他梳洗完了,曹宣也過來了。   李謙問他:「你用過晚膳了沒有?」   「沒有!」曹宣在他面前沒有掩飾,情緒顯得有些低落,蔫蔫地道,「我知道郡主回來了。你素來把她捧在掌心裡,就是自己不吃,也要讓她吃好了,吃滿意了。我尋思著那幾個廚子估計也跟著郡主回來了,就順腳到你這裡來蹭口飯吃!」   「行啊!」李謙也沒有和他客氣,叫了灶上的人過來,讓曹宣點菜。   曹宣點了幾個自己喜歡吃的,要了一壇梨花白,並叮囑那灶上的管事:「把你們家郡主從西安送過來的那個五年釀的梨花白上上來,別拿她去年釀的酒虎弄我!」   那灶上的管事原是李家舊屬的後人,跟著李謙這幾年也見過不少世面了,加上知道曹宣和李家、和姜憲的關係,曹宣又是個爽快人,他也就敢在李謙面前和曹宣說上幾句話:「看國公爺說的,我們府上哪有這樣待客的道理。何況您還是我們府上的貴客,我們肯定是拿最好的酒、最好的茶招待國公爺了!」   「你別在這裡給我耍嘴皮子了!」曹宣有些不耐煩的道,「你只管把酒上上來,我喝一口就知道了。」   灶上的管事見他心情不好,沒敢再搭話,殷勤地笑著應是,退了下去。   李謙道:「你這是怎麼了?就算人是趙璽派來的,你也不至於如此的沮喪吧?孩子又不是你教養長大的!」   「你不懂!」曹宣見廳堂裡沒有旁人,眼裡終於露出痛苦之色,聲音低沉地道,「我和先帝是一起長大的,外人都說我姑母戀權不放,甚至先帝因此和我姑母鬧得母子不像母子,君臣不像君臣,可他到底是我姑母唯一的兒子,他的兒子現在變成這樣的,我有時候想,如果當初沒有發生萬壽山之變,皇上沒有被我姑母扣留在樂壽堂,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55章打劫   早幾年,李謙還會想如果當初沒有怎樣,會不會怎樣。可隨著年紀的漸長,他知道就算是讓他回到當初,他也會做同樣的選擇。比如誘拐了姜憲去山西,比如製造各種各樣的舒服,讓姜憲覺得呆在他身邊最好。但曹宣毫不掩飾的痛苦,還是讓他嘆了口氣。   「去想這些都沒有太多的作用。」他只好乾巴巴地勸曹宣,「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就算是重新回到了過去,你也一樣左右不了。」   好比曹太后的強勢,趙璽的反抗。   曹宣喃喃地道:「你說的對!我就是心裡覺得難受,想找個人喝喝酒,說說話,放縱一下。」   李謙哈哈地笑,道:「你放心,我一般都不和酒鬼計較的!」   曹宣也笑了起來,道:「滾!你以為我會說你的壞話不成?」   「壞話好話都不要緊!」李謙不以為意地道,「我要是時時刻刻都把別人對我的議論放在心上,我也別想活了。那些不相干的,我是不會為他浪費精力的,不值得。」   他淡淡的道,卻讓曹宣若有所思。   那天兩人喝酒一直到晚上。   曹宣壓根什麼話也沒有說,一直悶頭喝著酒。   李謙也沒多問,就那麼有一杯沒一杯的陪著。等到白愫派了人來接曹宣,幫著承恩公府的小廝們把曹宣扶上了轎子,這才讓人上了醒酒湯,問起內宅的事來:「郡主那邊的客走了嗎?」   「還沒有!」小廝幫著李謙更衣,道,「那邊的戲還沒有散場。」   這個時候還沒有散場,那就是唱得全劇,而不是堂會。   姜憲不怎麼聽戲,卻是個懂戲的人,能讓她聽全場的戲班子不多,何況是在宴請客人的宴會上,代表著臨潼王府的審美,姜憲往往這個時候比平時更挑剔。   那小廝滿臉向住地笑道:「是聯珠社杜當家的徒弟小鳳仙。杜當家也在一旁服侍著。」   原來是杜慧言。   他這幾年已經不怎麼唱戲了,但手下卻有幾個好苗子,又因為一直捧著姜憲,在外面的名聲很大,但好在這個人行事頗為慎謹,倒沒有給姜憲惹出什麼麻煩來。   小廝繼續道:「郡主說,在西安的時候她老人家和董太太常捧聯珠社的臺,這次董太太過來,是一定要請聯珠社來唱一出的。」   李謙「嗯」了一聲,吩咐小廝等內院的女眷散了就來告訴他一聲,遂把這件事暫時放下,叫了雲林進來說話:「那些刺客的底細都摸清楚了?」   雲林少見地面露為難之色,道:「的確像那些刺客交待的那樣,都是禁衛軍的人。而且還有一個是功勳之後……」   既然能進禁衛軍,至少三代清白。也就是說,他們都是有親眷的人,甚至有些親眷還有可能是高官權貴。若是殺了,就算是高嶺,只怕也不好交待。   李謙冷笑,道:「既然敢接這差事,就要有被滅口的準備。你不用管這些,奏摺的事我會交待謝先生,就寫是流寇劫財,無意間被簡王府的護衛發現了,當場被射殺了。至於怎麼交待,那是高嶺頭痛的事。」   這麼蠢的主意,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   現在世道這麼亂,那些江湖人為了二兩銀子就敢鋌而走險,僱幾個江湖人士來找簡王的麻煩,豈不是簡單又乾淨?   雲林暗中搖頭,恭聲應「是」,退了下去。   李謙地突然有了個主意。   既然是流寇作案,他這個時候向朝廷要求剿匪,趙璽正心虛著,應該會很快通過吧?   他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清理一下從前朝廷遺留下來的惡習。   李謙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可行。   他一個人在書房裡寫寫畫畫尋思了良久,這才叫了謝元希過來商量。   謝元希聽得兩眼發亮,激動在屋裡走來走去:「……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名正方順地剿匪了。說實話,我早就看那些不願意招安的土匪不順眼了。你說從前,那是吃不飽穿不暖,可現在,只要你願意下山,不再打劫過往行人或是擾亂縣衙,從前的事就一筆勾消,他們還不願意下山。我看他們是習慣了不勞而獲。這樣的人不好好治治,不僅是各縣府的毒瘤,還容易引起兵患。」   李謙笑道:「那我們就這樣決定了!你先擬個奏摺我看看,讓衛屬那邊準備起來。這次就由衛屬負責剿匪好了。他若是得力,說不定能給他討個襲職。」   姜憲去江南的時候把衛屬調了回來,就一直沒有放他回去。   他手下的人,他都儘量地安排他們拜將封爵。   謝元希欲言又止。   李謙笑道:「你是擔心雲林嗎?你放心,我會跟他說清楚的。」   謝元希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當雲林知道衛屬去剿匪的時候,知道這是李謙有意提擢衛屬升官進爵,雖然李謙說要一個個慢慢來,但他從前一直走在衛屬的前面,心裡還是有點不舒服。   雲林的妻子情客卻是個見過世面的,忍不住勸他:「你眼光要放遠點!做王爺的近臣,未必就比那些驍勇善戰,名垂青史的大將軍差。要知道,現在的王爺可不僅僅是個位高權重的郡王了。王爺可是節制整個北邊。我若是你,就推了王爺的推薦,一心一意地在王爺身邊當差,讓王爺留了你給慎哥兒用。」   雲林也是個頂聰明的人,聞言心中大動。   不是普通的郡王,也就是說,是手握兵權、雄霸一方的霸主。這樣的人家,好比一個小朝廷,為了讓家業繁盛,為了不功高震主被收拾,繼承家業的人就不會再拘泥於嫡庶長幼之別,會在所有的子嗣裡選最優秀的兒子繼承家業。   李謙只有慎哥兒一個兒子,既嫡又長,雖然不存在爭家業的事,可慎哥兒等同於太子,皇家的策略,通常會把那些既有本事又忠心的臣子留給兒子用,讓他來輔佐未來的天子。   這就是最大的信任。   雲林跳起來抱著情客就在她臉上「啪」地親了一口,興奮地嚷道:「人都說妻好一半福,我能娶了你,真是三生有幸。」   兩人是姜憲和李謙做主成的親,雖然這麼多年夫妻了,但相敬如賓的時候多,激情的時候少。   情客鬧了個大紅臉。   雲林清醒過來則害羞地找了個藉口,一溜煙地跑了。   情客不由捂著被雲林親過的面頰,臉越來越熱的同時,想著難怪郡主和王爺總是喜歡親來親去的,原來,真的很不一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56章後悔   雲林倆口子之間的事李謙當然不知道,他只是察覺到雲林在乍聽到衛屬領兵剿匪的時候情緒有些波動,可第二天再見的時候雲林就恢復了常態,他還怕雲林心中有想法,準備再仔細和雲林說說,誰知道雲林卻主動對李謙說願意就在李謙身邊當差,並言明能得到李謙的相信,幫著護衛慎哥兒和姜憲,非常的榮幸。   李謙見他想通了,也就沒有多言。   他的確有把雲林留給慎哥兒的意思。特別是在姜憲明顯喜歡雲林倆口子的情況下,他當然更要照顧姜憲的心思。   這件事就這樣過雲了。   李謙遞了奏摺之後,就開始布置剿匪的事。   他素來是個眼裡容不下沙子的。當年邵家勾結馬幫打劫了李家的商隊,李謙那個時候還不過是個小小的陝西都行司的指揮使,就敢借著練兵掃蕩馬幫,何況現在他大權在掌,若是要剿匪,又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了他的雷霆一擊?   這次所謂的剿匪,完全是在給領軍送功勳嘛?   加上朝廷這兩年對北邊的賞封非常的苛刻,李謙手下的大將們都有些蠢蠢欲動,想借著這次剿匪,給自己立過大功又一直沒受過嘉獎的手下弄個軍功。   他們不敢找李謙,就變著法子找到了姜憲這裡來。   姜憲哭笑不得。   那些人卻覺得只要有姜憲一句話,在李謙那裡是沒有辦不成的事。   馬永盛特別不要臉,說著說著,突然痛哭流涕地跪在了姜憲的面前,苦苦地哀求著道:「您就可憐可憐我吧!去年韃子進犯,我可是死守城池,半步也沒有退讓。當時是冬天,我手下有兩個兄弟是被凍死的。您說,我能不給兄弟們爭個軍功嗎?要馬兒跑,總得讓他們吃得飽才是!」   姜憲一點沒奇怪。   前世,這傢伙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還曾經給曹宣倒過馬桶。   當然,這不是說他就能跑到曹宣家幹什麼了,而是他奉李謙之命去給曹宣送請帖的時候,看見曹宣的小廝要去給曹宣倒馬桶,他立刻就接了過去……以至於她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弄不清楚曹宣身邊的小廝怎麼突然都和馬永盛的關係不錯。   她任由馬永盛在那裡扮可憐,道:「怎麼?現在王爺手下的衛所還有凍死人的?」   馬永盛這才覺得不對勁。   姜憲支持七姑辦善堂之後,這些年就一直努力讓李謙的手下吃飽穿暖。   不然打起仗來誰會為你賣命?   這件事李謙身邊略有點地位的將領都知道。   要是李謙的手下還會出現這種事,豈不是說明姜憲這幾年的努力都白費了?   馬永盛連眼睛珠子都沒有轉一下,正色地道:「前兩年還是有的。不過這兩年沒有了。我想安排到衛大人那裡的那個人,就是當年凍死在城牆上的那兩個人的兄弟,不然我也不會這樣沒臉沒皮地非要把人栽到衛大人那裡去了。」   姜憲對馬永盛的話一句也不相信,她決定等會讓劉冬月去問問,免得上了馬永盛的當。這傢伙,總是滿嘴胡說。   她道:「這件事可不歸我管。你要求也應該去求王爺。你到我這裡來嚎什麼嚎?以為王爺是個聽著婦人一說話就耳根子軟的?你可打錯了算盤!」   我一眯也沒有打錯算盤!   馬永盛在心裡腹誹。   王爺的確不是耳根子軟的,可若是遇到了郡主,那耳根子肯定是軟的。   不過是郡主給王爺面子,不願意承認罷了。   他覺得自己再說下去估計要惹得姜憲不悅了,忙掏出帕子來擦了擦臉上的淚,道:「郡主,我也不是專門為這件事來找您的。您看我這好不容易進一趟京,怎麼也應該來給您問個安不是嗎?我這個人就是沒有什麼心眼,結果正事還沒有說上,倒提起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來。」   姜憲抬了抬眉,想知道馬永盛會接下來說些什麼。   馬永盛還真是個人才,不管說的是真是假,姜憲是聽進去了。   「這不是想著要來見您嗎?正巧我隔著宣府也不遠,就去了趟金大人那裡,看金大人有沒有什麼東西讓我捎過來的。」馬永盛一臉和姜憲分享八卦的表情,幸災樂禍地道,「結果金大人家的魏夫人正懷著孩子呢!我不好打擾,正準備走,金大人家的二弟過來了。   「我記得他之前是在西安管著王爺的幾家打鐵鋪子的,心裡就留了個神,想聽聽這倆兄弟說什麼悄悄話。郡主,您猜,我都聽見什麼?」   還別說,這馬永盛真說動了姜憲。   姜憲前世覺得這些閒言碎語特別討嫌,胡說八道,後來發現這些家長裡短裡卻隱藏著很多秘密,甚至有窺一斑而得全貌的作用,她就開始特別的喜歡聽人說這些事了。   馬永盛看著鬆了口氣,忙膝行著上前幾步,低聲道:「原來那金城是受了他們的父親金海濤所託,想請金宵幫忙走走王爺的路子,重新調回北方來。還說什麼宣府總兵的位置是不敢想了,能不能把他放到天津衛或是薊縣。   「金大人當場就被氣笑了,讓金城給金海濤回話,說金海濤怎麼不讓他去跟王爺說,封金海濤為西山大營的都指揮使!」   「把個金城尷尬的不行。喃喃地問他哥這話怎麼這麼說?   「金大人也是氣狠了,直接說,你把我的話一個字也不改地說給爹聽,看爹有什麼高見?」   姜憲不由抿了嘴笑。   馬永盛這下子一顆心可真的就算落了地。   他繼續貧著:「這件事郡主可得幫金大人做主啊!想當初,金海濤丟下金大人這一支帶著和續弦生的孩子跑去了江南,現在在江南過不下去了又求兒子,哪有這麼好的事?再說了,王爺手下這麼多人,不知道有多少立下了赫赫戰功卻連個校尉都沒有封上的,他憑什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佔我們的地方啊!您說是吧?郡主!」   「是個鬼!」姜憲毫不留情地懟他,道:「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去管金家的事做什麼?」   馬永盛不敢再多說金家的事,又說起了西安城裡的一些軼事,只是姜憲已經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等打發了馬永盛,姜憲立刻去了李謙的小書房。   李謙正在招了軍中的幾個大將軍在小書房裡說話。   姜憲進去的時候,還可以看見擺在地上一丈見方丈的輿圖。   這是要打仗的節奏!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57章丟臉   姜憲感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屋裡的將領卻都齊齊地站了起來,恭敬地給姜憲行禮,喊著「郡主」。   她笑著和眾人點頭,對李謙道:「打擾你們了!你們先忙著,我等會再過來!」   從前姜憲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兩年有時候過來只是找李謙說說話,或是請他回內宅用膳,可不管怎樣,他覺得還是應該以姜憲的事為先。   「沒事!」李謙也站了起來,笑道,「我這邊的事一時半會也說不完,腦子正亂著,你過來了,我趁機休息休息。」說著,他吩咐屋裡的人,「你們先下去歇了。剿匪的事,我們下午再議!」   那些將士個個面色嚴肅地應「是」,眼裡卻都有著掩飾不住的笑意打量著姜憲,魚貫著退了下去。   姜憲看著好笑,道:「這樣沒關係嗎?」   「沒關係!」李謙道,「我們在商量著剿哪幾個地方的匪患,那些名頭響亮的肯定是不能留的。但還有一些不成氣候,有的說下次再說,哪天還可以用這個藉口讓朝廷同意再剿一次匪,有的覺得應該一口氣收拾乾淨,免得打韃子的時候還要回過頭來剿匪,太麻煩了。」   這套話姜憲懂。   她不由抿了嘴笑,道:「那你呢?」   「我還沒有拿定主意。」李謙道,「不過,他們今天的話提醒了我。我覺得應該把那些趁著我們打韃子的時候還在我們背後抽刀子的土匪全剿了,不管人數多寡——這樣的人,完全沒有大局觀,不顧百姓的死活,只想到自己的利益,勢力大的,肯定是毒瘤,勢力小的,也會發展成為禍害,還不如早除了。」   姜憲很是贊同。   李謙不想用這些事煩姜憲,遂轉移了話題:「你找我什麼事?」   「沒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姜憲道。   李謙卻不相信,笑道:「沒事怎麼會來找我?」他笑著牽了姜憲的手,讓她坐在了臨窗的大炕上,又喊了小廝進來收拾了之前那些將領用過的茶盅,重新給姜憲上了茶點瓜果,挨著她坐下,這才道:「就算是來喊我用午膳,那也事啊!怎麼能說沒什麼事呢?」   姜憲抿了嘴笑,道:「我來找你說閒話!」   李謙就隨手拿了個李子幫姜憲削著皮,道:「可見是有心事了!你說吧,我聽著呢。」   姜憲不由嬌嗔:「好好的話到了你這裡就沒意思了!我就是找你說幾句話,你倒好,像是在議認朝政似的,這麼嚴肅認真。」   「這只能說明我對你說的話都很重視啊!」   倆口子說了半天的題外話,姜憲這才慢慢地說起了馬永盛:「……金家的事,是真的嗎?」   「是真的!」李謙拿小碟子裝了剝好的枇杷遞給姜憲,道:「我也跟金宵說過了。金海濤想回來,想從我這裡謀個差事,全憑金宵一句話,他若是覺得沒辦法了,直管跟我吱聲。」   姜憲皺眉,道:「可你這裡哪有地方安置他?」   李謙笑得有些狡黠,道:「不是還有個山海關嗎?正好和遼東接壤!大舅兄這段日子在練兵,金海濤回來,我就讓他駐守那裡去。」   姜憲也為金宵無奈。   倆人都做好了準備等著金宵開口,誰知道金宵卻遲遲都沒有再和李謙提這件事。倒是被李謙派去金陵周旋剿匪之事的鄭緘給李謙帶來了好消息。   趙璽不僅同意了剿匪的事,而且為了支持李謙,還從江南調了十萬擔糧草,供李謙剿匪所用。   鄭緘一面喝著茶,一面得意地對李謙道:「雖然這十萬擔糧草我們到手最多也就兩、三萬擔,白白背了個名,可我想,有總比沒有強,也就應下來了。並且幫您寫了一道花團錦簇的謝恩摺子呈了上去。靖海侯此時只怕正惱火著呢?」   「哦?!」李謙不由精神一振。   鄭緘笑道:「說起來也是您有先見之明!我想著出了簡王這麼大的事,您寫奏摺去剿匪,這不是很正常的嗎?為何還要我跑一趟。等我到了金陵才發現,原來朝中很多大臣都反對您剿匪,說您現在如日中天,北方的百姓只知道有臨潼王不知道有皇上。何況北方向來太平,哪有什麼土匪?說不定簡王遇刺就是您脅迫簡王演的一場戲,就是為了在北方清除異己而已。   「包括靖海侯也都是反對派。」   說到這裡,他眼底閃過些許的困惑,道,「就是左以明,也沒有支持您。   「倒是高嶺幫著您說了幾句話。   「最後還是皇上力排眾議答應了這件事。」   李謙好笑。   趙璽之所以答應他,是因為心虛。   群臣都不敢幫他說話,那是說明大家都相信了簡王被刺是趙璽的主意,為了撇清關係,個個都裝著不知道。   高嶺幫他說話,是因為高嶺可能是唯一的知情人,他必須幫趙璽圓這個場。   李謙猜得一點也沒錯。   此時的金陵行宮,趙璽的臉陰得像六月暴雨前的天氣,高嶺則垂頭喪氣地站在那裡,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不管!」趙璽咬著牙道,「那幾個功勳之家你想辦法悄悄擺平了。若是擺不平,就想個法子把這些人全都弄死算了。」   高嶺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趙璽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道:「誰讓他們臨去之前吹牛,刺殺簡王易如反掌。我若不是相信了他們,怎地會派他們去行刺。這是他們罪有應得!」說到這裡,他又想起前段時間越演越烈的謠言,心裡又煩躁起來,不虞地道:「關於簡王的事,你到底有沒有辦法讓這個老傢伙閉嘴!他天天嚷著是我殺死了韓太后,嚷著我派刺客刺殺他,弄得人心惚惚的,幾位閣老看我的樣子都變了。」   他馬上就要和內閣提親政的事了,這段時間得和內閣的幾個閣老打好關係。不然他們可以一直拒絕,拖到他生下皇子,立了皇太子。   這種事史上又不是沒有先例。   那個劉氏也是。   他獨寵她一個人,她流產之後這麼長時間卻沒有再懷上。再納一個妃了,顯然不是時候。   如果姜憲在就好了。   他只要說通了姜憲,由姜憲出面,誰敢不還政於他。   怕就怕姜憲會聽信簡王的胡言亂語。   他朝著高嶺招手,示意高嶺靠近一些,道:「你說,我派個人去看看嘉南郡主,如何?」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58章根刺   高嶺嚇得差點就跳了起來。   上次趙璽就是問他「我派個人去看看簡王如何」,他覺得簡王到處嚷嚷趙璽殺了韓太后,若是趙璽能主動和簡王親近,修復彼此之間的關係,是件非常好的事。遂忙不迭地答應了。誰知道趙璽的「看看」居然是派人刺殺簡王。   如今他又要「看看」姜憲,怎麼能讓他不驚恐!   「不行,不行!」他連連搖手,冷汗已經冒了出來,臉色蒼白如素縞,「嘉南郡主不是簡王。簡王身邊沒有會人,,若不是曹宣手下的捕快全是些江湖上曾經赫赫有名的遊俠,我們派去的人也不可能被擒。嘉南郡主的護衛,都是李謙親自安排的。李謙身邊高手如林,其中有個叫雲林的,智勇雙全,掌握著李謙的斥侯營,他常年被李謙安置在嘉南郡主身邊,據說李謙還不放心,請了江湖門派的女弟子在嘉南郡主身邊充當婢女,實則是護衛。若說我們去刺殺簡王還僥倖有兩分成功的機會,去刺殺嘉南郡主,那是一分成功的機會都沒有的。   「只怕人沒近身已經被發現。   「事情若是敗露了,李謙必定會雷霆震怒。   「皇上何必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呢?   「李謙雖然捉住了刺客,可他立刻就把幾個刺客殺了,還編排了個天衣無縫的理由。為這件事,靖海侯已經很不高興了,我們沒必須再去惹怒臨潼王。」   趙璽在高嶺說話的時間一直似笑非笑地望著高嶺,等到高嶺把話說完了,他這才道:「你的話說完了?還沒有沒什麼對我說的?你要是沒有什麼話對我說,那我就說話了!」   高嶺聽著那話不對勁,忙垂手恭立,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趙璽突然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我是個蠢貨不成?要不是你用人不當,那些刺客能被生擒嗎?我能欠李謙一個天大人情嗎?你以為我是個瘋狗,見人就咬!姑母與我無怨無恨的,我幹嘛要殺他?再說了,趙嘯生氣與我何幹?你可別忘了,韓太后的死他也脫不了干係!他想把我撇清,門都沒有!」   高嶺止不住腹誹。   要說韓太后的死與趙嘯有關係,那也不過是因為趙璽藉口是為了趙嘯出頭才動的韓太后,事情傳出去之後趙嘯有口難辯罷了。   那趙嘯可不擔心。   他能連殺髮妻和嫡長子,又怎麼會把忠君仁義放在心上!   倒是皇上,若是惹急了趙嘯,說不定趙嘯會挾天子以號諸侯,他們被困在這金陵行宮,連個求救的信都沒有辦法送出去!   他忍不住抬頭望了趙璽一眼。   在趙璽的眼裡看到了像碎毒般陰鷙的目光。   他不由打了個寒顫。   想起從前姜憲提起趙璽時不屑的表情。   難道姜憲早就看清楚了趙璽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才會早早地避開趙璽?   高嶺神色大變,卻聽見趙璽在那裡喃喃自語:「你們都以為我是傻瓜,實際上我一點也傻。誰對我,誰對我不好,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的。可惜姑母不願意幫我,要不然,我早就不是今天這個樣子了。得想個辦法讓她站在我這邊才行。最好是李謙死,他們孤兒寡母的,肯定只能投靠我了……」   高嶺聽著,恨不得自己一下子消失不見了就好。   皇上,怎麼有這樣的想法?   怎麼能為了自己,誰也不管不顧?   高嶺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   劉氏身邊的貼身女官來請趙璽回鳳儀宮吃飯,說是趙璽忙於公務,有些日子沒有在內宮用膳了。   趙璽剛才想到孩子的事,還遷怒於劉氏,加上心裡還惦記著事,心裡正煩著,聞言沉著臉揮了揮手,道:「你跟皇后說,我這邊還有事忙著,讓她自己用膳,不用管我。」   女官而行恭敬地行禮,回了鳳儀宮。   劉氏今天有事要對趙璽說,見那女官回來,忙道:「怎麼樣?皇上怎麼說?」   那女官遲疑了片刻,輕聲地道:「皇上說還有事,讓娘娘自己先用膳,不必等皇上。」   劉氏鬆了口氣,朝著那女官點了點頭,打發女官退下。   李謙借著剿匪之事擴張自己的勢力,朝中上下沒有不知道的,皇上不僅一意孤行同意了李謙之舉,而且還送了李謙糧草。她的祖父讓她勸勸趙璽,阻止李謙進一步擴大勢力。   按照他祖父的意思,李謙不能壓過趙嘯太多,否則南北之勢要失衡,臣強君弱,遲早要發現兵變。   她覺得她祖父把趙璽想的太簡單了。   趙璽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   不過是在他的心裡,什麼國家社稷,祖宗宗廟,都比不過他能親政重要罷了。   他之所以大力支持李謙,除了心虛,未嘗不是想教訓教訓趙嘯,告訴趙嘯,這世上還有個李謙能壓制趙嘯。   她並不想摻和到其中去。   特別是她知道簡王遇刺的事與趙璽也有關係之後。   趙璽現在還沒有掌權,有內閣的內閣老們制約尚且敢做出這樣的事來,一旦他親政,還有誰能壓製得住他。   劉氏深深地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趙璽不理會她也好,以後發生什麼事也與她無關。   她決定藉口求子,去雞鳴寺住幾天。   趙璽絲毫沒有覺查到劉氏的心情,他高高興興地送走了劉氏,召了左以明進宮,想讓他代表自己去探望姜憲,並對左以明道:「我如今已經大了,雖比不得先帝文韜武略,卻也盼著能早點造福民眾。江南這幾年的年成不好,我想去泰山祈福,你幫我問問姑母的意思!」   這就是要親政的意思了?   可皇上找他傳話是個什麼意思?   他好歹也是閣老中的一員?   或者,是讓他幫著給汪幾道傳話?   汪幾道這幾年坐著首輔的位置卻不做事,也應該換個人坐坐了才是。   左以明笑著應了,出了宮就去了李瑤那裡。   李瑤這幾年被磨得沒有了脾氣,聞言並不見激動,而是真誠地道:「你有意統領內閣?」   左以前也沒有矯情,點頭笑道:「誰又不想?不過總有個先來後到!」   言下之意,若是李瑤有意爭取,他就會退一步。   誰知道李瑤卻道:「那你就去爭取吧!我準備過些時候致仕了!」   左以明大驚失色,勸他留下。   李瑤卻苦笑道:「皇上年歲漸長,我們就算是想阻止他親政,等皇后誕下嫡長子,我們就算是想阻止他,也最多拖得個兩三年。可你看他對待簡王的態度……我已心灰意冷!」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59章代價   左以明喃喃地不知道說什麼了。   李瑤打起精神笑道:「你也不要因為聽我這麼說就垂頭喪氣的,我倒覺這是個好機會。如今能打仗的北方也就是李謙和曾顏,南方是趙嘯和李道。李謙和趙嘯自不必說。那曾顏,因是熊正佩的學生,只要汪幾道在一天,他就出不了頭,好在是李謙這個人還算是大度,曾顏駐守甘肅,他一直給糧給權,沒有苛刻過他,也算是在守邊關了。可李道,有趙嘯壓著,就永遠都不可能起復,甚至皇上都不可能聽到他的消息。這樣白白地放著,可惜了。你要是能坐了首輔的位置,北邊不用管,我們想管也管不了,南邊重新重用李道牽制趙嘯,這朝廷還有一線的希望。不然再過幾年,南邊可能就是趙嘯一家獨大了。」   左以明沒有說話,細細地想著李瑤的話。   李道原是浙江總兵,打倭寇很有一套,當初楊俊和他一起,硬生生地逼著那些倭寇大半年沒敢上岸,後來戰敗,李道和楊俊一起被擼職。自此李道就閒賦在家裡了。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   也許是因為知道李道是懂水戰的人,所以趙嘯特別的不待見李道,這麼多年壓著一直不讓人提李道。而曾顏,乾脆就成了李謙的人。說的是升了甘肅巡撫,實則成為了李謙西北戰事的總督軍,李謙把手下幾員猛將,包括自己的弟弟李驥都交給了曾顏調配,以曾顏的心性,又怎麼會不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心思。   可汪幾道也不是這麼好扳倒的。   主要是還是他當政多年,和朝中各大勢力都有千絲萬縷的利益關係,為了這些利益,朝中也會有人力挺他。   李瑤提點他:「你要想想嘉南郡主!皇上不是要你去見她嗎?你不防向她請教請教,讓她幫你拿個主意。你要是不好說,就帶左泉——左泉是你侄兒,趁著你去北方的機會去拜訪大舅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左以明聽著眼睛一亮。   若說還有誰能左右這政局,那就是既有李謙做靠山,又有手段和謀略的姜憲了。   李瑤道:「我看李家未必願意看著趙嘯坐大!」   左以明忙道:「何止是不願意看著李家坐大,估計懷疑韓太后和蔡氏之死都和趙嘯有關係……」   說到這裡,兩人不由齊齊一震,互相對視了一眼。   不錯,這也是個可以利用的契機!   李瑤含笑道:「現在的機會真的很好!就看你是否能把握得住了!汪幾道致仕,我肯定會向皇上推薦你。我畢竟年紀大了,管不了那麼多事了。」   這不就是當初姜憲打的主意嗎?   拖幾年,拖到他年紀大了,就算能任首輔,也做了不幾年,左以明趁勢而上。   如果沒有簡王的事,他可能還會爭一爭,可到看簡王的下場,他覺得,就算是賢臣也要遇到明君才行。   趙璽,不是明君。   他不如趁早抽身。   左以明不一樣。   不僅僅是因為左家現在全靠他,而且左家和李家是姻親,就算他想爭流勇退也退不了。不如乾脆逆流而上。   「多謝大人!」左以明起身,鄭重地給李瑤行了個大禮。   李瑤好端端地坐在那裡受了。   倆人再說話,就比平時又親暱了幾分。   這邊趙嘯卻是氣得恨不得殺人。   趙璽到底是什麼意思?怕他不支持趙璽親政,所以才弄出這麼多的花樣來?   通常被謠傳的人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他到了這兩天才知道外界把韓同心之死,簡王被刺殺都扣到了他的頭上。   說他寵妾滅妻,嫌棄嫡長子趙建童沒有繼承家業的本事,又破了相,決定讓外室所生的庶長子繼承家業。蔡如意為了保住自己兒子的地位,說動了韓同心,想照著史書上的呂太后,把他的庶長子請進宮去,在宮裡殺掉。結果被他識破,告到了皇上那裡,引起皇上對韓同心的不滿,他趁機買通了韓太后身邊服侍的人,毒殺了韓太后。   皇上知道後因為他手握重兵不敢場張,默認了這件事。   簡王知道後不服,趁著給韓太后扶棺北上的機會,把這件事告訴了臨潼王李謙。   李謙非常的氣憤,要起兵勤王。   皇上慌了,向他求助。   他就派了刺客去刺殺簡王,想殺人滅口……   故事編得有鼻子有眼,讓人聽著完全找不到什麼破綻來。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後傳謠,決不是那些黎民百姓所能想出來的。   這個人是誰?如果是從前,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肯定是李謙,可現在,他卻有些茫然了。   有可能是汪幾道,也有可能是李謙,甚至有可能是趙璽自己幹的。   就為了逼他和趙璽坐在一條船上。   為趙璽下一步親政做準備。   難道他表現的還不夠忠誠,趙璽需要用這種方法把他綁在一起?   趙嘯眉頭緊鎖,喝了口茶,對身邊的幕僚道:「早知道如此,就不應該給蔡氏守孝的!」   他不方便上朝,也不方便與那些大臣們飲酒作樂,招待他們,下屬有些話又不敢告訴他,他因此失去了很多及時處理謠言的時機。   那幕僚猶豫了片刻,試探地道:「侯爺,還有一件事……」   趙嘯正煩著,見他吐吐吞吞的,不由發起脾氣來:「你們有事就說事,事事都瞞著我,結果呢?還是要我親自出面解決!你們瞞得住嗎?你們要是有本事,就瞞我一輩子啊!瞞不過我一輩子,就不要瞞我!」   儘管如果,那幕僚還是遲疑了一會,這才低聲道:「我們得到消息,說臨潼王三年前就開始在天津衛試著造船!」   趙嘯這下子真的是愣住了。   造船,向來是靖海侯府的專長,而且放眼整個朝廷,只有他們家的船造得最好,造得最快,如果做海外貿易的,全都用的是靖海侯府的船,就是那些倭寇,也能以奪得一艘靖海侯府造的船為榮耀。   李謙在北方,怎麼可能造船?   那些工匠從哪裡來?   那幕僚也知道這消息的重要性,沒等趙嘯詢問已道:「當初朝廷南下,皇上身邊服侍的人是跟著皇上一起南下的,當時臨潼王已接手了京中防務,後續的人是由臨潼王安排的。我們懷疑,那個時候他就把工部的人截留了一批。不然他不可能在短短的三年裡就造出船來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60章圖紙   造一艘船聽起來很簡單,可越是了解工序的人就越知道其中的困難。先不說能造船的工匠很少,就是有,也很大一部分歸工部所有,其次是造船需要的地方和木料。這兩樣,福建都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加之靖海侯府幾代侯爺的不懈努力,靖海侯府所造的船才有如今的聲望,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成的。   李謙卻只花了短短的三年時間就造出了一艘船。   趙嘯想起了之前他派人從工部弄來的圖紙,心中暗生不妙之感,對那幕僚道:「那圖紙當時是誰負的責?拿回來之後我記得先父曾經問過,我五叔親自督促,照著那圖紙做出過兩艘福船,只因工藝比我們自家的還要複雜,小船只能在內陸行走,大船只能走海運,並沒有我們自家的船方便,後來棄之未用。那圖紙呢?」   幕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是怕那圖紙被有心人捎了出去。   「我這就去拿!」他說著站了起來,拿了趙嘯的令符就親自出了門。   趙嘯問其他的幾個幕僚:「李謙那邊的船有多大?可曾試水?成功了嗎?」   船並不是造出來就能用。還要試水,還要改進。   其他幾個幕僚的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其中一個年長的代表他們說話道:「船造得不大,最多也就能裝五萬擔糧食,已經試過水了,據說明年開春就要在通州碼頭試用了。」   不然他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把這個消息告訴趙嘯,平白給趙嘯添堵了。   這個時候才告訴他!   趙嘯氣得脾氣都沒有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等著拿圖紙的幕僚。   萬一他手裡的圖紙真的丟了,那可就麻煩了!   趙家肯定是進了李謙的奸細。   李謙是從三年前開始造船的,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候起,他身邊就有了李謙的人,而且還是個和他很親近的人。否則也不可能拿到造船的圖紙了。   他覺得呼吸有點困難,拉了拉領口。   去拿圖紙的幕僚滿臉喜色地跑了進來,手裡還捧著一堆捲軸,道:「侯爺,那些圖紙還有。包括封條也都在。」   也就是說,沒有人動過這些圖紙。   那李謙是怎麼造出船來的?   趙嘯的臉色比剛才更黑了,他沉聲道:「查!給我狠狠地查!看看那些榮養的船匠裡有沒有和李謙那邊扯得上關係的。」   只有他們,才可能洩露造船的秘密。   趙嘯眉眼間全是騰騰殺氣。   那幕僚心知事關重大,心中一凜,忙低頭應「是」。   李謙這邊,卻並沒有把造船成功太放在心上。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這些船會為自己來些什麼,他只是覺得當初姜憲費了那麼多的功夫把這圖紙截了下來,怎麼也應該想辦法造個船出來。免得他哪天要用船的時候還要和趙嘯去買。就像他當年,需要戰馬,可他寧願多花幾年功夫自己養馬,也不願意直接從韃子手裡賣馬。   有些資源,就得捏得自己手心裡才行。   正巧這幾年風調雨順,他不管是和董家合夥做的生意還是和郭永固合夥做的生意都賺了個盆滿缽滿,有能力滿足一下姜憲的小小願望,他派了人去了天津衛,把船塢建了起來。   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船塢的第一樁生意居然來自於郭永固。   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聽了消息,派了幕僚過來,想訂三十艘大船,二十艘小船。   李謙嚇了一大跳,笑道:「我這三年才造了一艘船,你們家大人一口氣就向我訂了五十艘船,我要做到猴年馬月去了!不行,最多也給造個五、六艘船,他要就要,不要拉倒!」   如今的李謙可不是從前的李謙,郭永固雖然在四川經營得很好,仿若自成一國,朝廷也好,李謙也好,都對他失去了控制,可他也不敢得罪李謙。   郭永固的幕僚哪裡敢說什麼,只能笑嘻嘻地問候郭氏,說是出發之前受了郭永固夫人之託,帶了很多東西給郭氏和三個未見面的外孫。   就在不久之前,郭氏生下了第三個兒子。   郭氏有點失望。   她希望能生個女兒。   李駒卻很高興。   因為李謙和李驥都只有一個兒子,他生的越多,李謙的壓力就越小。   李謙知道郭家這是要打親情牌了,可他實在是造不出多的船隻來,但他並不想讓郭家知道,找了藉口笑道:「你也知道,我小時候是在福建長大的,特別想建一支水師。正好天津那邊能造出船來了,我準備建一支小小的水師試試,看能不能到到時候連著水匪也一起剿了。」   前段時間他們去剿匪,這才發現水匪多於土匪,而且比土匪的危害更大,那些在他們打韃子的時候在背後捅冷刀子的,以這些水匪居多。偏偏李謙的軍隊會水的人不多,不要說剿水匪了,不被水匪剿了就是好的。   李謙不是個服輸的人,知道後暴跳如雷,下決心一定要把這些水匪全都給剿了,不然算什麼長勝之師。   他的決定贏得了那些將領的一致認同,大家都摩拳擦掌的開始學習泅水,準備組建隊伍去剿水匪。   這件事還沒有傳開,不過那郭永固這幾年一直拿了隻眼睛盯著李謙,李謙又沒有存心隱瞞,郭永固才會這麼快就知道李謙這邊能造船了,李謙有船想建個水師,這麼說也合情合理。   那幕僚只好回去請郭永固示下,才好繼續和李謙說買船的事。   因書信到四川一去一來最少也要兩三個月,那幕僚就先去了太原拜訪郭氏。   李長青這幾年養優處尊的,加之年事漸長,人胖了很多,聽說李謙這邊造出了官船,他第一個想的居然是讓李謙送他條船,他也開到湖裡去顯擺顯擺,卻被李駒一句話給戳得像洩破了的皮球:「就算大哥送了條船給您,您準備停在哪裡?我聽說郭家出萬金求購一條船,你覺得是金銀重要還是您的面子重要!」   他從此再也不提船的事了。   倒是郭氏,有點擔心兩家會因此而有罅隙。   她在李家生活了快十年,兒子都有了三個。而且過了夏天,長子和次子就會被公公帶著去京城,在京城讀書習武,跟著李謙去奔個前程。   這個時候,她是最怕有什麼波折的。   她索性寫了一封信給姜憲。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61章長遠   讓續哥兒和承哥兒進京,是李長青的主意。   在他看來,李謙和姜憲只有慎哥兒一個孩子,以後是要繼承臨潼王府的,但是雙拳難敵四手,慎哥兒身邊沒有幾個相幫的是不行的。而能夠幫襯慎哥兒的人,最好還是他的孫子。只是李驥的女兒在外面養了幾年,兒子就像眼珠子似的被康氏捧在手心裡,那是片刻也不願意離開,走到哪裡帶到哪裡,就是李謙,都覺得這孩子太嬌氣了些。偏偏李驥倆口子覺得沒什麼,讓李長青這個做公公的也不好多說。好在是郭氏生了三個兒子,續哥兒也大了,把他送到慎哥兒身邊開開眼界正好。   誰知道承哥兒知道續哥兒要去京城陪慎哥兒,他也吵著要去。不去還在家裡灑潑打滾,鬧得郭氏板著臉嚇唬他:「去了以後就只能過年的時候回來探望爹和娘了,也再不能隨時見到祖父和和祖母了,你可想清楚了!」   承哥兒卻一點也不怕,涎著臉道:「那到時候是不是可以和慎哥兒一起玩?能和慎哥兒一起玩就行!我最喜歡慎哥兒!」   他從前被李冕欺負的時候身邊的人都讓他忍著,只有慎哥兒,讓他放狗咬人,他到現在還記得。而且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他了。   因為他的狗是李長青送給慎哥兒的,而慎哥兒又轉送給他了。   要是有人敢打他的狗,他就說是長者賜……如今在太原城裡,這條狗比他大哥還有名!   他就想和慎哥兒玩!   痛快!   郭氏被次子這副毫不戀家的模樣給打敗,讓李駒去勸承哥兒。   承哥兒卻像籠裡的小鳥,一心嚮往外面的天地,誰說也不聽,而且還越說越來勁。   李駒只好和郭氏商量:「就由著他去好了。他不出去,不知道家裡好!」   郭氏聽了哭笑不得,道:「怕就怕家裡沒有大哥家裡好,他一去就不回來了!」   李駒卻道:「你就是對兒子沒信心,也要對你自己有信心。你教出來的孩子,都是孝順的好孩子。不過是孩子還小,玩性大,想出去見見世面,你就讓他們去好了。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己家的狗窩,他們大點就知道了。」   「還狗窩呢?!」郭氏無奈地笑著揮手,道,「你要幫著兒子說好話就明說。扯這些做什麼?你既然都捨得,我也沒什麼不捨得的。」   李駒摸著頭笑。   他對這個出身比自己好的老婆向來有些畏懼,不想她不高興。   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姜憲這邊得了信,早早就把兩兄弟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只等他們過來。提前收到郭氏的信,她想也沒想,立刻就拆了信封。   結果郭氏在信裡說的是郭家向李家訂船的事。   據說是因為出川的河道水流湍急,每年都有不少船隻翻在河裡,郭永固覺得那是因為進出蜀地的船隻都太小的緣故,就想向李謙訂幾艘大一點的船,裝的貨多些,船更吃重些,會不會翻船的機率就小一點。這樣蜀地的東西就能更多的賣出來。免得他們的大米爛在家裡,江南那邊卻因稻米欠收而十室九空。   姜憲拿了信去找李謙,問他:「不會是你拒絕了郭家吧?」   「那怎麼可能?」李謙正在和雲林說話,知道姜憲來了,就打住了話題,先說姜憲的事,「我們和郭家的鐵石生意還繼續在做,他要幾艘船我肯定是得先供給他們的。不過是現在我們的人手不足,造不出那麼多大船來。趙嘯那邊又知道我們造出船來了,把江南會造船的工匠全都以朝廷的名義登記在冊,想請一個熟練的匠人幾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我尋思著,要不要請郭家幫忙,從四川調一批造船的能手過來。」   四川有會造船的工匠?   姜憲還是第一次知道。   李謙笑道:「所以我說還是郭永固厲害,他守在四川,哪裡也不去,自成一國,多自由自在。」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姜憲不願意有人說李謙不好,就是李謙自己,也不願意,辯道,「他雖安逸,可也被困在四川出不來,畢竟不是長遠之計。我卻不羨慕!」   李謙笑望著姜憲,忍不住伸的摸了摸她的頭。   他的保寧,還是十幾年如一日的維護著他。讓他的心裡像泡在春江水裡一樣,暖暖的,輕輕地蕩起漪漣,不能自己。   「知道了!」他低頭,很想親吻姜憲的手心,可眼角的餘光突然間掃到立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雲林,冒出一身冷汗來。   還好沒有親下去……這要是親下去了,豈不是讓雲林看熱鬧?!   他不自在輕輕咳了兩聲,對姜憲道:「你去給弟妹回封信,就說沒什麼事,讓她且安心在家修養。船的事,我會優先考慮郭家的。」   等郭永固再著急一點,他就可以提出讓郭永固派工匠過來了。   不過,為了不讓郭永固看出他的窘態,得再重新造個船塢碼頭才行,專門用來安置郭永固那邊來的人。   想到這裡,他看著雲林嘆了口氣。   說來說去,還是人手不足。   他倒是想把雲林派過去負責船塢的事,可雲林走了,姜憲這邊怎麼辦?   還是想其他辦法吧?   李謙把這些瑣事拋到了腦後,和姜憲說了說孩子們的事,定下了一起用晚膳,這才送姜憲出門。   姜憲回去卻看見放了學和慎哥兒一起過來的止哥兒。   止哥兒正扯著慎哥兒的衣襟說著話:「那續哥兒和承哥兒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好嗎?萬一我們玩不到一塊兒,你是和你堂弟們一起玩,還是和我一起玩?」   說這話的時候,止哥兒顯得有些沮喪。   慎哥兒就翻了個白眼,道:「你今年幾歲了,怎麼還像個孩子?而且像女孩子,還問我這樣的話。你是我表弟,他們是我堂弟,當然是一般重要。再說了,我又不止承哥兒和止哥兒兩個堂弟,可我和他們就玩得到一塊兒去,我也不止你一個表弟,我也只和你玩得最好。你們肯定能玩到一塊去了!你別拿沒有發生的事嚇自己好不好?」   如果續哥兒和承哥兒真的和止哥兒玩不到一塊去,那可真是件頭痛的事。   慎哥兒在心裡暗思忖。   止哥兒卻高興起來,道:「這就是先生說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們玩得好,繼哥兒和承哥兒也和我們是一路人!」   姜憲止不住呵呵地笑。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62章玩伴   止哥兒臉色緋紅,忙上前給姜憲問安。   姜憲笑著問止哥兒:「下學了?今天先生都講了些什麼?功課難不難?」   止林兒忙恭恭敬敬地答了。   姜憲就帶了兩個孩子去自己房裡吃點心,並道:「你們先墊墊肚子,王爺等會就過來和我們一起用晚膳!」   隨著年紀的漸長,止哥兒慢慢知道了李謙的身份地位有多顯赫,就是他的父母見到李謙,都會肅穆三分。可李謙待他向來和善,他又是被王瓚散養慣了,心大得很,和李謙還是像從前一樣的親近。他聽就笑著跳了起來,問姜憲:「那我們今天有紅燒肘子海參吃吧?」   這是止哥兒最喜歡吃的一道菜。   因姜憲覺得這道菜大補,有段時間常讓廚房裡做給李謙吃,止哥兒知道後就惦記上了。   姜憲聞言不由笑著摸了摸止哥兒的頭。   這孩子,倒一點也不像王瓚,聰明活潑的很!   她非常的喜歡。   「有,有,有。」姜憲哪裡有知道有什麼菜,回答止哥兒的時候看了身邊服侍的阿吉一眼,阿吉立刻就悄悄地傳了話下去,讓廚房看有沒有這道菜,有就端上來,沒有就趕緊給添上。   止哥兒有了好吃的,心滿意足,和慎哥兒圍著姜憲說閒話。   慎哥兒的話少,滿屋子只聽見止哥兒嘰嘰喳喳的聲音。   李謙隔得遠遠的就聽到,進門就笑著和止哥兒打了聲招呼。   止哥兒和忙上前給李謙請安。   李謙也摸了摸他的頭,笑著問慎哥兒:「今天止哥兒怎麼跟你回來了?可曾派人去親恩伯府說一聲?」   「說過了!」慎哥兒也笑著上前給父親行禮,笑道,「太皇太后帶了信過來,讓我們明天進宮一趟。說是有些日子沒有看見我們哥倆了,想見見我們。我們這邊離宮裡近一些,我就請了表弟和我一道回來,明天一大早也好進宮。」   太皇太后雖無病無災的,今年翻過年來精神卻沒有往年好了,二月初二的時候大家湊在一起陪著太皇太后打牌,誰知道打牌的途中太皇太后卻睡著了。   算算前世,太皇太后今生多活了十幾年。   姜憲心裡隱隱有了預感,覺得太皇太后可能時日不多了,遂吩咐慎哥兒,就算是功課再要緊,若是太皇太后讓他進宮,他也要進宮去陪陪太皇太后。   畢竟太后皇太后年事已高,說不定時日不多了——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可誰都知道姜憲言下之意是什麼。   這也是為什麼慎哥兒和止哥兒常往宮裡跑的緣故。   止哥兒還怕李謙責怪,忙道:「世伯,是我吵著要來的。我有好些日子都沒來您家了!」   他說話的時候帶著幾分撒嬌的樣子,李謙覺得很新鮮,遂笑著說了一聲「好」,叮囑了幾句讓慎哥兒照顧好止哥兒的話,就由丫鬟伺候著洗手更衣去了。   等他收拾了好了,大家用了晚膳,又一起去看了給續哥兒和承哥兒準備的宅子,止哥兒突然問:「大妞什麼時候回來?她不回來了嗎?我前幾天碰到懷慈哥,懷慈哥好像很苦惱的樣子!」   大妞回到甘州之後,就被康氏留在了身邊,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再放她走。又因康氏剛剛才生了個男孩子,大妞兒的身體又是剛剛好一些,他們不敢趕路,後來李驥被李謙調到了西安,康氏又過了一年才帶著兩個孩子隨去了西安。   「他們這兩年都不會過來!」姜憲耐心地回答著止哥兒,「你驥世叔剛剛任了陝西都司都指揮使,他們以後會在西安定居,不過,再等兩年大妞兒和她弟弟都大些了,就會來來京城竄門的。」   止哥兒懂事地點了點頭。   他身邊很多這樣跟著父兄去任上的。   一行人在院子裡走著,阿吉神色有些怪異地走了進來。   姜憲一看就知道有事,正巧閒著,也就沒有避開李謙,道:「怎麼了?」   阿吉猶豫了片刻,這才拿出一張帖子,低聲道:「是高家……說是從前的麟大奶奶病得不行了,想讓冕大少爺過去見見麟大奶奶,帖子送到太原,老太爺說這是麟大爺的事,他管不了。讓人把帖子送給到麟大爺那裡,誰知道麟大爺不在家,現在的麟大奶奶抓著送貼子管事就是一陣哭天嗆地的,說麟大爺不拿了錢回來養家,又說這是冕大爺事,她一個做人後娘的人,哪敢管結髮夫妻的事。讓管事去找冕大爺。送信的人好不容易去見著了冕大爺,冕大爺卻不願意去。   「那送帖子的人以為冕大爺這是怕惹怒了老太爺,就輾轉求到了這裡。   「想讓王爺說句話,讓冕大爺回去看原來的麟大奶奶最後一面!」   那年高妙容被高家大太太送到自己娘家附近的家廟修行之後,就沒有了音訊。冕哥兒倒是被李雪留在了身邊親自教養,李冕突然間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不僅開始好好讀書,也跟著李雪開始學著的理家中的庶務。這兩年李冕做得很不錯,李雪倒漸漸能丟下手,由李冕去打理經營。   李家的人聽了都唏噓不已。   而李麟見兒子有人照顧,越發不上心了。把從前的宅子賣了,換了個小一點的宅子,娶了個十四歲的小姑娘為續弦。那小姑娘出嫁時不知道聽說了什麼,想著李家煊赫,李麟又是李長青的侄子、李謙的堂兄,家中肯定很好。待嫁過來摸清了底細,就開始三天兩頭地跟李麟吵架,偏偏李麟之前被這續弦哄著把家中的財務都交給了她,他想休妻也不能,出外經商又沒有本錢,窩在那裡和這續弦連生了兩個兒子,更是脫不了身,把個李冕丟在了李雪那裡不管。   李冕事李雪就更孝順了。   他不願意去看高妙容,也許與高妙容當初把他丟下不管有關係。   李謙最不耐煩管李麟的事,聽了那小廝的轉述立刻道:「不見!老太爺都發話了,我們做兒子怎麼能不聽從呢?你們這些當差的也是,把這帖子拿進來做什麼?一點眼力也沒有!」   那小廝灰溜溜地要走,卻被姜憲叫住了,問那小廝:「前頭的麟大奶奶得的是什麼病你可知道?」   「來的人沒有說。」那小廝斟酌地道,「只是說這幾年前頭的麟大奶奶一直住在一個道觀裡,後來因為總是想跑,就被人看了起來,道觀裡來報信,高家的人才知道前頭的麟大奶奶病得不行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63章去世   也就是說,高家的人也沒有時常去看高妙容!   姜憲皺了皺眉。   難怪高妙容病入膏肓高家的人才知道。   不過,李謙說得有道理。這件事他們都不應該插手。   姜憲點了點頭,讓那小廝走了。   沒幾天,續哥兒和承哥兒來了。   李駒親自送了兒子過來。還帶了很多禮物給慎哥兒,其中大部分是李長青賞賜的。   姜憲看了直嘆氣,對慎哥兒道:「你祖父是真喜歡你。太原離京城也不遠,抽了空,就回去看看你祖父去!」   慎哥兒還記得小時候回老家李長青帶著他騎馬,溺愛地讓他在李長青書房裡釣小魚的情景。他笑盈盈地點頭,問起李駒祖父的生活起居。   李駒非常的欣慰。   李長青讓續哥兒和承哥兒到京城來,就是怕他們一家子因為不常在一處,感情就變得淡漠了,如今幾年沒見,慎哥兒不僅和續哥兒、承哥兒一見如故,還知道問候遠在太原的李長青,他怎能不欣慰。   大家說說笑笑,氣氛十分的熱鬧。   飯後,慎哥兒帶著兩個堂弟去看他們住的地方,李謙和李駒則去了外院的小書房喝茶聊天。   「我之前寫信問過爹了,說續哥兒和承哥兒都已跟著夫人讀完了《三字經》,我看他們和王瓚家的止哥兒進度差不多,就跟吳先生說了一聲,讓他們兩個和慎哥兒一起跟著吳先生讀書,」李謙告訴李駒對兩個侄兒的安排,「定北侯府也有子弟在那邊讀書,正好可以做個伴,還可以多認識幾個人。」   李駒恭敬地應「是」。   李謙不由笑道:「你也是做父親的人了,不必如此拘謹。我可沒有爹那樣愛說教。」   話音落下,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李駒小的時候,李長青不怎麼管他,可每次把他叫到書房裡去,必定是教訓他。有段時間,李謙天天看到李長青呵斥李駒,李駒就像剛才那樣恭敬地聽著。   這默契的笑意讓兩人突然間就變得親密起來。   李駒說話也放鬆了下來,道:「我知道大哥是為我好,京城的情況我也不熟悉不了解,您怎麼說我怎麼做就是了。倒不是因為你是我大哥的緣故!」   李謙聽懂了,笑著點了點頭,道:「那好!以後他們兄弟上午跟著慎哥兒去上學,下午就跟著慎哥兒的師傅習武。我們家不管怎麼說,到底是行伍出身,不能忘了根本。」   而且他有種感覺。以後天下不會很太平。和真正的行伍之家相比,李家的男丁還是太少了。沒辦法上陣父子兵。   他想著,沉默了片刻,斟酌地道:「阿駒,你有沒有想過來幫我?」   李駒大吃一驚。   當初李長青把太原的庶務交給他,還那麼早地就分了家,不就是怕自己死後他和李驥分薄了李謙的家產嗎?   按律,李長青在世若是沒有分家,孩子是沒有私產的,若是李長青沒有留下遺囑,家裡的財產是人人都有份的。   李謙也是突然想到的。   天津衛那邊還缺個主事的人。   他手下多是能徵善戰的大將,他不願意讓手下的這些大將去管造船。   韃子經過這幾年的休養生息,按照從前的經驗,他們兩邊又要再起大戰。   這次全是他自己備戰,沒有了朝廷那些尸位素餐的傢伙在旁邊指手畫腳的,他有信心慶格爾泰要是敢來,他就敢打得鞍子從此退後三千裡,二十年不敢再進犯中原。   他不想這個時候分出心來做別的事。   可李駒聽到李謙這麼說,心中卻忍不住瘋狂地跳動起來。   誰不是熱血男兒!誰不想建功立業?   他每每想到二哥李驥,就有點不甘心。   李駒覺得,李驥未必就比他能幹到哪裡去,不過是當初跟著李謙走了,佔了天時地利人和。要是當初跟著李謙走的人是他,如今封侯進爵的人說不定就是他了。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蕩,滿臉通紅地道:「只要大哥不嫌棄我愚笨就是!」   至於父親那裡,李駒覺得只要抬出李謙,李長青就不會有二話。   「你答應就行!」李謙笑著,把天津船塢的事告訴了李駒。   不是帶兵上戰場,李駒有點失望,不過,能跟在李謙身邊,他就有機會。他立刻就把心裡的那一點點失望壓了下去,笑道:「大哥,你就說讓我怎麼幹好了,我全聽你的。」   李謙哭笑不得,道:「我若是要個提線木偶,要你做什麼?當然是要你自己想一想怎麼辦好了!」   李駒之前雖然也在福建住過,但那時候他還太小,壓根就不記得了。   在他的印象裡他可是從來都沒有見過怎麼造船的。   不過,這天底下又有幾個人見過呢?   各地巡撫統領幾個州縣,又有幾個會打仗的呢?   這麼一想,李駒頓時信心滿滿,等到李謙說這是為了組建水師做準備,他更是兩眼發光,連聲應好,等到什麼都答應了,才反應過來得先跟李長青說一聲。   李謙失笑,道:「這件事我去說,免得你被爹教訓!」   李駒涎著臉笑。   兄弟倆的關係又親密了幾分。   李長青知道後果然沒有說什麼,只是擔心李駒當不好這差事。   他思來想後,決定讓郭氏也跟過去,並對郭氏道:「我知道你是個胸懷錦繡的人,阿駒遠遠不如你。你去了以後,記得要輔佐阿駒,就像姜憲輔佐宗權一樣。這個家才能長久。」   郭氏非常的意外。   李駒送兒子,居然把自己也給送走了。   可她的孩子還小……帶過去怕路上有個三長兩短的,不帶過去……她和姜憲一樣,不敢把兒子給李長青養……想想他養過的李麟……   她就覺得不是個好主意。   可李長青已經這麼說了,她這個做媳婦的也不能拒絕,只得先答應下來,再想辦法讓李駒拒絕,等到孩子大一點了,她再跟著李駒去天津。   郭氏忙答應了,問起家裡的庶務怎麼辦?   李長青無奈地嘆氣,道:「只有我幫你們看著了!」   郭氏這才放下心來。   只是她剛剛派人給李駒送了封信,李雪就帶著李冕登門了,說是高家讓人帶信給他們,高妙容病逝了,讓李冕去奔喪。   「不管那邊是什麼意思,也不管李麟是怎麼打算的,」李雪滿臉疲憊地對郭氏道,「這孩子卻不能因為這件事而受到什麼傷害。你讓阿駒給我挑幾個得力的護衛,護送冕哥兒去奔喪——人是怎麼去的,就得怎麼回來!」   她怕高家和李麟拿李冕做文章。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不是有意要寫高妙容,而是文正在收尾,有些人物的結局要給大家交待一聲。 第1064章後事   李雪的話雖然沒有說的十分明白,但郭氏已經猜到了她要護衛的用意,何況高妙容臨死之前要求見李冕一面卻被拒絕,若是高家有意計較,完全可以扣一頂「不孝」的帽子給李冕。郭氏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想到李麟像丟包袱似的把李冕丟給了李雪不管,李冕又長成了個沉默寡言的孩子,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到一絲從前的囂張跋扈,心中不免十分的唏噓,安置好李雪和李冕就去見李長青。   雖然生前不願意和高家再有瓜葛,可死者為大,李長青立刻派了幾個得力的護衛護著李冕去了高家。   郭氏則安排了李雪住下,每日和何夫人說說閒話。   李駒折了回來。   郭氏在內院等了半天才等到他進門。   她指使著小丫鬟們去重新打了水過來,一面親自服侍李駒更衣,一面忍不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才回來?可是公公有什麼話跟你說?」   李駒道:「娘讓我去高家一趟,說是高氏病逝,大堂兄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高家的人心裡不舒服。為了不讓別人看笑話,讓我去安撫安撫高家。」   按理,李駒出了遠門回來,應該先去給李長青請安,把出門遇到的事跟李長青說說。   郭氏覺得高家有點不講理。不過,高妙容去了,兩家的關係只會更疏遠,這未必不是件好事。   她問起兩個兒子。   知道續哥兒和承哥兒很適應京裡的環境,姜憲把兄弟倆安排住在了慎哥兒的院子旁邊,還特意開了道角門,讓續哥兒和承哥兒可以直接到慎哥兒的院子裡去,而且兄弟倆很快就和止哥兒幾個玩到了一塊,李駒走的時候,續哥兒還有點捨不得,承哥兒的心卻早就飛到別處去了,揮了揮手就毫不留戀地和慎哥兒一起騎馬去了。   郭氏不由笑著罵了一聲「小兔崽子」。   倒是李駒想的開,笑道:「他畢竟年紀小,大些就好了。大嫂和承恩公府的清惠鄉君是一塊兒在宮裡長大的,情同姐妹,當年大妞兒在承恩公府住了那麼多年,可以說是清惠鄉君一手帶大的,你就知道她脾氣有多好了。近朱者赤。郡主肯定也會把續哥兒和承哥兒當親生兒子似的看待的。你不用擔心。」   「我要是擔心,就不把兩個孩子送過去了。」郭氏面對李駒這馬後炮式的解釋,不由瞪了他一眼,這才問起去天津衛的事。   李駒頓時喜上眉梢,悄聲跟她說:「大哥說,他想建水軍。」   這樣一來,李家的軍力就更強了。   誰都知道這是件好事。   郭氏也為李謙高興,兩口子憧憬了半天去天津衛的事,這才去給何氏問安。   何氏也聽說了李謙想要李駒去給他幫忙的事,高興的不得了,知道續哥兒和承哥兒很好之後,也悄悄地問起了去天津衛的事。   李駒這次一回來就和李長青商量什麼時候走,怎麼個走法。好在是家裡事沒有了高妙容摻和,李長青又抬舉郭氏,加之有三個孫子承歡膝下,何夫人這些年很少在外面走動,也就不怎麼鬧笑話了,李長青待她的態度和藹了不少,她為人也跟著寬和起來。笑眯眯望著李駒的時候,神色非常的慈愛:「你看李驥,要不是當年跟著你大哥去了西北,哪能有今天?你大哥既然要你去,你無論如何也要去,別聽你爹的。跟著你大哥建功立業,光耀門楣,這才是真的。」   「爹也沒阻止我啊!」李駒聽著哭笑不得,和何夫人說起去京城的所見所聞。   何夫人聽著很是嚮往,忍不住嘀咕:「我這麼大年紀還沒有去過京城呢?要是哪天能去趟京城就好了!」   李駒兩口子面面相覷。   郭氏就朝著李駒挑了挑眉,言下之意是「看你做的好事」。   李駒苦笑,只得道:「爹在家裡總得有人照應,等哪天爹得了閒,讓他老人家陪著您去。」   何夫人撇嘴,道:「我指望著你爹,還不知道要猴年馬月。」說著,又露出喜氣洋洋的笑臉,道,「我就指望著你在天津衛做好了,我去看你,順道路過京城,去看看你大哥和大嫂。」   「好啊!」李駒滿臉是笑的應下。   李雪這才上前和他們說了幾句話。   李冕回來了。   何夫人忙讓人領了他進來。   他看見李駒一愣,上前行了禮問了好,就垂手恭立在一旁,那乖順的模樣不由得讓李駒也在心裡嘆了口氣,問起高妙容的葬禮來。   李冕知道大家都不喜歡他的親娘,話也就格外的短,只說一切都很好。由他外叔祖出面,單獨買了塊地葬了高妙容,他離開的時候她舅母反覆地叮囑他逢年過節的時候不要忘了給她娘上香,牌位則花了一點錢,供在了一家寺廟裡。   何夫人等人嘆息不已,何夫人甚至傷心地落下淚來。   李冕表現的還是呆呆的,既不勸何夫人,也不像是傷心的模樣。   李駒看著心酸,安慰了李冕兩句,把人交給了李雪,和郭氏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到李駒上京,已經是重陽節前後了。   他到的時候,李謙去了宣府巡視,姜憲則是剛剛帶著三個孩子去爬了香山回來。   李駒走的時候還滿臉不在乎的承哥兒這次看見父親立刻就跑著撲了上去,抱著父親的腰就哭了起來:「爹,我好想你!」   「真是個小兔崽子!」李駒想起自己勸郭氏的話,眼睛一澀,低聲地呢喃著,把兒子抱了起來。   續哥兒則懂事了不少,上前恭敬地給自己的父親行禮。   李駒摸了摸長子的頭,笑著向姜憲道「辛苦了」,又問慎哥兒玩的開心不開心。   慎哥兒笑著點頭,上前給叔父問好。   家裡來了兩個堂兄弟,熱鬧了很多。   李謙不在家,姜憲讓雲林陪著慎哥兒一起招待李駒。   三個孩子兩個大人,開始還能正襟危坐,等到承哥兒開始說他和續哥兒跟著慎哥兒怎麼去了吳先生家,怎麼認識了北定侯府的幾個哥哥,怎麼去拜見了太皇太后,還在宮裡蕩了鞦韆等等之後,席面上的氣氛就輕鬆隨意起來,李駒也開始請教雲林天津衛的事:「有了船才能練兵,這兵不能先在陸地上練了再上船嗎?」   他也不怕雲林笑話,問出了放在心中很久的疑惑。   雲林一聽就知道李家的這位三公子真是一點軍事天賦也沒有。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65章水軍   雲林只好細細地把水軍和普通將士的區別跟李駒說了一遍:「……要在大風大浪的船上行如平步,就只能在船上練習,所以除了靖海侯那裡,就沒有哪支水軍能和倭寇作戰的。原本王爺也沒有組建水軍的意思,是我們可以造船之後,王爺才覺得天津衛是個好地方。」說到這裡,他神色間露出些許的猶豫。   李駒小小年紀就幫著打理家裡的庶務,雖然不像那些白手起家的人那麼辛苦,可李長青也好,李家也好,還沒有今天的顯赫,他也曾經被人陰過,知道看人臉色,知道察顏觀色,何況林雲身份特殊,是個沒有真正做過一軍統帥卻能讓李謙把家中瑣事都全然託付的人,這樣的人肯定不簡單,李駒覺得自己除了太原的那點事,還沒有經過大場面,如今能管理天津衛的船塢,全因他是李謙的弟弟,他應該謙遜、恭敬地跟著那些有經驗的人好好學習,快點勝任李謙的所託才是。   「雲大人有什麼事直管說就是了。」他忙笑道,「你跟著我大哥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我大哥的性子。他要是不相信你,就不會讓我有什麼來問你了,也不會讓你跟我說這事些了。我去天津衛,代表了我哥。我想把事情做好,可不是去砸我哥場子的。」   雲林和李駒沒有深交,但他對李謙的用人之道非常的佩服。李謙既然覺得李駒能夠勝任天津衛船塢的事,那李駒肯定有自己的過人之處。而且李駒有一句話說得非常對,李駒是去給李謙撐場子的,不是去砸場子的,有些他覺得有必要說的話,就不應該隱瞞。這才是對李駒最大的支持。   他就笑了起來,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李駒忙態度恭遜地笑道:「雲大人請講!」   雲林道:「造船的圖紙是郡主給的,造船的事卻是康先生和鄭先生的意思。一開始王爺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康先生和鄭先生不止一次地在王爺面前說起水軍的重要性,王爺這才動了心思,把當時工部的幾個工匠留了下來。但也沒有指望著那幾個工匠帶著兩三個衛所的士卒就能把船造出來的,王爺當時更多的是想給鄭先生和康先生一個交待。   「不曾想那幾個工匠帶著三個衛所的士卒真的把船造出來了。   「這工匠中帶頭的是一個姓尚的師傅。他們這些工匠的生平我等會整理成冊讓人送給三爺。之前一直是他管著船塢的事。可自今年開春,他的身體就每況愈下,寫了封密信給王爺,讓王爺派人去接手船塢的事。為此王爺還專程讓我派人去查了尚師傅。後來發現,尚師傅不是身體不行了,估計是怕飛鳥盡,良弓藏。   「王爺倒沒有這個意思,可架不住別人胡亂思想。王爺就尋思著找個人去接手船塢的事。   「三爺過去,要想辦法拉攏住這個姓尚的,不僅要把他拉攏住了,還要把那些工匠都拉攏住了。」   他還怕李駒聽了心裡不舒服,不曾想李駒一聽就明白不說,還轉念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你放心,這種事我有經驗——我接手家裡的庶務的時候,我爹很多結拜的兄弟都還活著,大部分覺得我年幼不懂事,還有一部分是面子情,我就在他們面前孫子似的,不過幾年功夫,我再代表李家出面,就沒有人嘲笑我了。   「那位尚師傅不管是怎樣的脾氣,我敬著供著,不卑不亢就是了!」   雲林忍不住連連點頭,覺得之前李謙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只要李駒不自作主張的亂來,船塢那邊就不會出什麼大事。   現在要頭痛的反而是募兵的事了。   到不是說臨潼王府募不到兵,而是整個北方的水就少,會水的更是沒有幾個,想組建一支能和靖海侯府一爭高低的水軍,太難。   好在是他們這些年遇到的難事並不少,但都想辦法一一的克服了,而這種克服的過程,也是件很有趣甚至是會讓人成長的事。雲林並不排斥這種困難。   讓大家意外的是,改變這種局面的卻是劉冬月。   他認識一個江西的商人。據說九江患水災,很多人流離失所,聽說北方這幾年在臨潼王的治理下人人都能吃上飯,一個勁的往北方逃難。   「如果是這樣,不如先招些江西的兵。」他把這件事說給姜憲聽,「反正他們離金陵和福建都挺遠的,來了天津衛又是背景離鄉的,讓他們教我們的人泅水應該可以吧?」   他有些不確定自己的想法行不行得通。   姜憲卻聽著眼睛一亮,叫了劉冬月一聲就帶著他去了李謙外院的小書房。   正巧李謙今天沒事,正和曹宣說著簡王爺。   簡王爺現在像被仇恨蒙住了眼睛一樣,拼了命地說趙璽和趙嘯的閒話。   曹宣苦惱地道:「連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簡王爺倒不在京城裡說什麼,卻花了大力氣和金錢僱了揚州的師傅到說評彈。現在是趙嘯沒有發現,要是趙嘯發現了,肯定要殺一儆百,這不是害人嗎?」   李謙倒覺得無所謂,道:「又沒有冤枉趙璽!這件事又對我們有利。我算算日子,趙嘯應該很快就守完孝了吧?」   「還有十幾天。」曹宣道,「這大半年他幫著皇上喊著親政的事,就是左大人之前來北方,也是為趙璽遊說,我說這次汪幾道閣老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李謙卻想起左泉。   這個妹夫這麼多年都沒有怎麼大的改變,做為一個從不惹事生非的妹夫,他還是比較滿意的。只可惜左以明走得急,左泉去太原給李長青和何夫人請了個安就跟著左以明回了江南。   左以明此舉是為了得到李家的支持,他和姜憲商量過之後,給了左以明明確的答覆。並讓左以明回去之後和趙璽說清楚,臨潼王府肯定是支持趙璽親政的,但汪幾道不能做首輔——當年可是汪幾道提出來讓姜憲離京的,這件事必須給李謙一個交待。   前兩天他們收到左以明的信,說是趙璽已經說動了趙嘯。只等趙嘯一年孝期滿後,就由趙嘯提出來讓趙璽親政,之後左以明、李瑤等人都會附議,汪幾道就算是有蘇佩文共同進退,也沒有辦法力挽狂瀾。   「等趙嘯除孝了再說,這幾天大家都會注意著趙嘯。我們伺機而動就是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66章組建   曹宣默默地點了點頭,有些遲疑地問李謙:「你真的準備成立水軍?」   這可是靖海侯府特有的軍種,那些能打水仗的將領都出自靖海侯府,又是造船,又是建立水軍,銀子得像水一樣的潑出去,萬一沒成功,有可能把李謙都拖進去。   他並不看好!   李謙也不看好!   但他必須做起來,不然水軍這一塊,就只能是靖海侯府一家獨大。   他笑道:「先試著做一做,不成再說!」   曹宣和李謙也打了這幾年交道,知道他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遂不再勸他,只是告誡他道:「要是不行,你別硬撐著,慶格爾泰還虎視眈眈地蹲在旁邊呢!」   這形容很貼切!   李謙失笑,正巧小廝來通稟,說姜憲過來了。   曹宣也有些時日沒見到姜憲,聞言沒有迴避,而是和李謙一起迎了出去。   姜憲如今也是花信年紀了,可看著卻像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特別是她的眉宇間,從前還透著幾分稅利,讓人看了會覺得膽戰心驚,不願意和她直視,如今流露出來的卻全是小姑娘般的燦爛,一派春光明媚的樣子。   曹宣暗中稱奇。回到家裡不免和白愫說起來。   白愫失笑,道:「你不是說去勸李謙暫時別建水軍嗎?怎麼又關心起姜憲長什麼樣子?我看你這些日子也挺忙的,怎麼還有這閒功夫?」   曹宣訕訕然地笑,道:「主要是覺得姜憲這日子過得……簡直太隨心所欲了些!」   白愫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李謙那邊因簡王的事找了藉口剿匪,簡王倒也聰明,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閉門謝客快一年了,李謙手下的將領因借著剿匪這件事,很多人都加官進爵,其中娶了姜憲身邊婢女的衛屬,還封了將軍。正巧她身邊的一個貼身大丫鬟叫秀兒的到了年紀要放出來,上門求親的人幾乎要把臨潼王府的門檻都要踩低了。姜覺得很麻煩。她剛剛把人用順手就要嫁出去了。她把秀兒的婚事丟給了白愫不說,還跟李謙說,從今以後身邊再也不用丫鬟,要改用內侍。   一般的人都不喜歡身邊服侍的是內侍。   李謙不僅答應了,還進宮向太皇太后討了幾個內侍回來。   如今姜憲身邊管事的全是內侍,只有二等的丫鬟幫著做些貼身服侍的事。   白愫抿了嘴笑,道:「所以說李謙難得。要不然以嘉南的性子,哪是那麼容易臣服人的!」   「這倒也是!」曹宣想了想,笑道,「她可比從前的性子好多了。我看李謙寵著她,她也很是體貼李謙,親手給李謙斟茶倒水,端點心瓜果,溫柔小意的模樣兒,從前可是想都不敢想。她沒有嫁人的時候我還和人打趣來著,說誰要是娶了嘉南郡主,估計得日日夜夜蹲著服侍。也虧得李謙,人傻膽大敢娶了她!」   白愫聽著就斜睨著眼睛朝著他笑。   曹宣從前想娶姜憲,朝廷上下就沒有不知道的。   他頓時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心虛地笑道:「你這麼看我做什麼?李謙娶了嘉南,在我看來那就是為民除害了!」   白愫忍不住笑出聲來,道:「我看你是說的你自己吧!就算是李謙不娶嘉南,我看你想娶嘉南,也有點困難!」   「我當初是被姑母逼的,你那時候天天和嘉南在一起,你還不知道?想娶嘉南的是王瓚好不好?」曹宣哪裡敢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忙轉移視線,笑道,「你不是說西安那邊派人送了東西過來,是什麼東西?大妞兒應該已經隨著她娘到了西安吧?她身體怎麼樣?」   白愫當然也不會讓曹宣為難,也就順著曹宣笑道:「就是到了西安了,所以驥二奶奶派人送了很多西安的特產過來。大妞兒還給你、我、念慈和懷慈各做了件衣裳讓人帶了過來,寫信給我說她一切安好,讓我們不要掛念,還說等到明天開春,驥二奶奶會帶著她和弟弟來京城省親,到時候再來給我們磕頭。」   大妞兒剛走的那會兒,白愫和曹宣都很擔心她的身體不好,不曾想她到挺了過來。雖然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樣活潑外向,卻也健健康康,一年到頭難得生一次病。   「這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白愫感慨道,話題又轉到了姜憲那裡,「不知道她收到驥二奶奶的書信了沒有?到時候可以請了駒三奶奶一起過來做客,家裡可就熱鬧了!」   曹宣笑著附和著白愫,沒有告訴他慶格爾泰在邊境增兵的事。   明年李家能不能熱鬧,得看李謙這仗打得如何。   李謙也沒有告訴姜憲。   他覺得劉冬月這主意不錯,叫了雲林過來去辦這件事,和姜憲商量著過兩天陪她去小湯山住幾天,並道:「就我們倆個人!」   往年他們去,不僅帶著慎哥兒,還會請了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等人,浩浩蕩蕩一群人。   姜憲有些詫異。   李謙卻上前緊緊地抱著姜憲,親了親她的鬢角,低聲道:「我們很久都沒有單獨在一起了!」   他聲音裡微微透著點委屈,像丟失了玩具的孩子。   姜憲的心立刻就軟成了一灘水。   她想想想,他們的確很久時間都沒單獨出去過了。   她當機立斷道:「我們什麼時候去?我來安排安排!」   「什麼時候都行!」李謙滿足地輕聲道,「你什麼時候安排好了,我就什麼時候和你一起過去。不過,最好在十月之前,我十月初要去九邊巡視,過完年了才回來!」   姜憲一愣,道:「你不在家裡過年嗎?」   「今年恐怕不行了!」李謙稍微放開了姜憲,低頭親了親她的面頰,溫聲道,「過了今年,我就又能陪你過好幾個年了。」   前世李謙鎮守西北,來京城見她多在三月至九月間,據說是因為冬天的時候他要巡邊。這兩年李謙也會巡邊,但多半會趕回來和她和孩子一起過春節,然後再出去。   難道之前就是為了陪她和孩子過春節?   姜憲想想都覺得心疼李謙。   九邊有專門的驛道,若是一路巡視下來,會省不少的時間,中途回京再出去,等於是拉長了外出的時間,只能靠縮短路上的行程來擠出時間來。   她覺得自己對李謙的關心太少!   今年是不是太累了,所以李謙決定中途不回來了,又放心不下她,這才想和她單獨去小湯山過兩天?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67章單獨   說起來,姜憲的小湯山別院也是個比較神奇的地方。是她做郡主的時候置辦下來的。院子不大,當初是盤的別人的宅子,後來做了她的陪嫁,她一年到頭也來不了一次。可自從太皇太后知道她總是惦記著小湯山的溫泉之後,就自做主張地將她旁邊的兩幢宅子買了過來,擴建成了個三路的大院子。   等到李謙做了京城守備,太皇太后每年冬天都會隨著姜憲過來小住幾日,加之朝廷南下,很多人家都陸陸續續地搬到了金陵,小湯山不復往日的繁華,反倒更方便李謙擴建。時至今日,整個小湯山溫泉附近都成了姜憲的內院,旁人若是想再泡溫泉,只能去房山,小湯山的溫泉已見不到了,更不要說在旁邊建宅子。   就是京城通往小湯山的驛道,兩年前李謙也差人重新修整了一番,又寬敞又平整。   寬大的馬車裡,姜憲趴在李謙的腿上,一面打著哈欠,一面迷迷糊糊地和李謙說著話:「……原來不過是羨慕簡王在小湯山有宅子,我也要買一個……實際上用得不多……不過,這幾年卻常來住些日子,越住就越覺得這裡好……也就驪山那邊的宅子能和它一比了……」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她又睡著了。   李謙失笑,輕輕地撫著枕在他腿上的頭。   從他的角度望過去,她微敞的領口可以清晰地看見她鎖骨上留下來的紫紅色印記。   是他昨天晚上留下來的。   或者是因為他知道他這一走,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再見到她,心裡實在是捨不得,兇狠地折騰起來,執意要留下點印記才好。   就像小狗,在圈地做記號。   現在想想,不過是他自尊心作祟。   姜憲什麼時候都讓著他,他卻還感覺不滿足。最好是她什麼都不做,哪裡也不去,眼睛只看著他就好。   有時候他也會自己這樣的欲|望嚇著,有時候又覺得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他什麼都會依著她,不過要她心裡只放著他一個人罷了。   李謙苦笑著,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後頸。   姜憲嘟呶著,發出舒服的聲音。   李謙笑了起來。   每次他這樣摸她的時候,她都會發出這樣的聲響,像個懶懶小貓兒,就更讓他憐愛了。   李謙不由想,等到了小湯山,他怎麼也要和她肆無忌憚地鬧幾場,反正又沒有其他的人在。   可事情總是會出乎意料之外。   到小湯山的第二天,下起了雪。姜憲頭天晚上就被李謙鬧得不行,今天自然是賴在暖暖的被子裡不願意起來。   李謙看著她紅撲撲的臉,原本穿好了衣服準備帶著姜憲出門轉轉的,又重新脫了衣服也鑽進了被子時,抱著姜憲說著家常話。   小丫鬟卻稟告他們,說李麟求見。   李謙的臉頓時黑成了鍋底,他生硬地道:「就說我有事不能見他。讓他有什麼事去衙門找謝元希。謝元希辦不到的,自然會跟我說。」   那小丫鬟是新拔過來服侍姜憲的。平時只遠遠地見過李謙,李謙都是笑盈盈地在跟姜憲說話,她沒有到李謙生起氣來如同利劍出鞘,寒氣逼人,嚇得哆哆嗦嗦,連句利索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見到李麟的時候不管李麟如何說,她都只是搖頭,再也不願意去通報李謙和姜憲。   李謙不願意見李麟,李麟自然也就見不到李謙。   可李麟打擾到了李謙和姜憲單獨相處,還是讓李謙心裡不舒服。   姜憲奇怪了。   李謙對手足向來看重,當初她同意李長青的意思把冬至嫁到了左家,李謙因此還不很不高興,直到這幾年,聽說冬至過得還挺好,這氣才慢慢消了些。   他都能這樣對待冬至了,怎麼會對李麟突然間惡言惡語起來?   她不由關切地問:「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李謙答著,猶豫了片刻,還是把原因告訴了姜憲,「他要和高妙容和離之前,曾經來找過我,我當時忙得腳不沾地,就在衙門裡招待了他。他喝到半醉,拉著我的手居然說什麼要不是當初他一時鬼迷心竅,被高氏誘|惑,又怎麼會娶了高氏為妻?他若不是娶了高氏為妻,又怎麼會被爹嫌棄?又怎麼會被人瞧不起?怎麼會去江南做生意,看人白眼,落得如此境地……倒把什麼事都推到了高氏的身上!好像他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是別人把他給帶壞了……他在娶高氏的時候,爹和我都勸過他,他還向我們保證,說高氏就是他喜歡的人,非她不娶……」   說到這裡,李謙不由嘆了口,道,「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會這樣?自己不思長進,把過錯推到妻兒身上。他有今天,我早就料到了。」   姜憲卻是懶得說這個人。幫著李謙順了順起伏的胸口,道:「你也別生氣了!說起來,這件事得感謝公公——李麟就算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他好歹也是你堂兄,你要是不管他,於你名聲不好。若是不是公公不止一次地表白李麟與你們家地關係,你還真的不好管他。」說著,她有些興奮地道,「你今年不在家裡過年,我和慎哥兒去太原過年你看如何?」   這樣,說不定李謙可以把行程安排安排,正巧「路過」太原。   李謙可不答應。   太原也是九邊之一,這慶格爾泰要真的打過來了,太原也危險。   他笑著提醒他:「你可別忘了,二弟妹要來看你!」   可那是明年春天的事。   李謙也想姜憲這邊熱鬧些,笑道:「要不你寫信讓郭氏帶著小兒子一起過來?」   這樣李駒也可以到這邊來過年。   姜憲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爬起來要去寫信,卻被李謙重新拉進了被子裡,笑道:「我在家裡你得陪著我才行。等我走了,你多的是時間做這些事。」   姜憲忍俊不禁,只好重新回到被子裡躺著和李謙聊天。   府裡後山的溫泉池水氣氤氳,可姜憲來了一趟小湯山,不要說泡溫泉了,就是溫泉的水也沒能沾上一滴,離開的時候只盼著李謙早點走——她決定送走李謙之後,立刻和太皇太后一起來泡溫泉。   太皇太后知道姜憲邀請她去小湯山還和太皇太妃道:「這孩子是怎麼了?不是說和王爺過去了小湯山了嗎?怎麼沒還要去,還約了我們幾個同去?過幾天可是慎哥兒十歲的生辰,我還尋思著給我們慎哥兒好好辦一辦,去小湯山泡什麼溫泉啊!」   太皇太妃道:「是呀,是呀!可憐我們慎哥兒馬上就是生辰了,臨潼王提前讓人給慎哥兒做了碗壽麵就走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68章十歲   太皇太后對李謙沒有給慎哥兒過生辰就走了這件事非常的不滿,她原本只準備在宮裡給慎哥兒大辦一場的,後來覺得這樣也不足以表達自己對慎哥兒的重視,遂讓孟芳苓寫了封信去江南,要求趙璽下旨給慎哥兒慶生。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孩子夭折的很多,慎哥兒能平平安安地長到十歲,以後多半就能站得住了,姜憲和李謙只有這一個孩子,頭幾年太皇太后可是一直提心弔膽的,如今這心終於放下了一半。   姜憲這邊很快得了消息,忙進宮去勸太皇太后:「慎哥兒出生的時候我公公找來給他看八字的得道高僧們雖然沒有說什麼,可您那看窮苦人家的孩子,都是賤名賤命地活,反而長成的多,夭折的少。他年紀還輕,過剛易折,還是讓他就這樣平平安安地就行了。」   太皇太后聽了不免有些後悔。   趙璽的旨意卻已經到了。封了慎哥兒為世襲四品僉事,賞了玉佩一對,文房四寶一套,黃金二百兩,白銀二百兩,並寫了一封信給太皇太后,說當朝無軍功不得封爵,讓慎哥兒先這麼著著,等慎哥兒再大幾歲,跟著李謙去打一仗,到時候再封他個男爵或是伯爵什麼的不在話下。   太皇太后對趙璽的態度很滿意,叫了姜憲進宮來問:「你說怎麼辦?」   「就照著你前頭的意思,在宮裡給慎哥兒慶個生,您看如何?」   太皇太后點了頭,又高興地開始準備慎哥兒的生辰。   慎哥兒的一些同窗都受到了邀請。   趙嘯知道後,也送來了賀禮。   太皇太后就問姜憲:「說是他馬上要續弦了,是真的嗎?我怎麼聽說晉安侯家想再和趙嘯做親家?簡王成天的嚷著蔡氏是趙嘯殺的,晉安侯家這樣上趕子的送人過去,也太不要臉了些吧?」   姜憲也聽說了,很替蔡如意不值。道:「蔡家向來是這樣的德性,您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可憐了安陸侯家的大小姐。聽說吵著要和離。被蔡定忠給壓下來了。可我瞧著他也壓不了幾年了。說是自從北歸,身體就大不如前了,如今已是病入膏肓,蔡霖還時常不在身邊侍疾,四處撒野,幾天不見人影是常事,全仗著兒媳婦在跟前服侍著。那鄧氏大小姐又只生了一個女兒,安陸侯夫人心痛女兒,要接女兒回家,蔡家不放人。」   前世的這個時候,蔡定忠早就病逝了。   今生他卻長壽,到如今還沒有咽氣,倒是蔡霖,還是和前世一樣的不著調。可見不論是誰嫁給他,都沒有什麼好日子過。   到太皇太后的這個年紀最不喜歡聽到的就是子孫不孝的事。   她不由長長地嘆氣,對姜憲道:「我記得安陸侯家的媳婦還是你做的媒人,你要是沒事,就過去看看吧!好歹給那鄧氏撐撐腰。」   姜憲壓根不想管晉安侯府的事,但太皇太后這麼說,她還是應下了。決定若是那鄧氏要和離,她也會像前一世那樣支持鄧氏。讓蔡家爛到底去。   兩人說了會話,白愫進了宮。   她是過來幫著慎哥兒布置生辰宴的。   太皇太后看了拉著白愫的手不住地感慨:「要是沒有掌珠,保寧這日子可怎麼過?她真真是什麼也不會?」   太皇太妃聞言笑道:「她要會這些做什麼?這可是您從前說的!」   「我是說她不想學女紅也不勉強,她身邊還能少了做女紅的人?」太皇太后駁道,「誰知道她連服侍丈夫,照顧孩子也做不好!越活越小了!」   「這還不是李謙給慣的!」白愫笑道,「你看她若是生個女兒看看,到時候大家都去寵愛女兒了,看誰還寵著她!不過話也說過來了,他們李家真的是要興旺起來了,兒媳婦生的全是兒子,就一個女兒,可得像心肝寶貝似的捧在手心裡才行!」   姜憲瞪目,道:「我怎麼不服侍丈夫,照顧孩子了?我嫁給李謙這麼多年,也沒看他生個病,發個燒什麼的,慎哥兒不也平平安安地長這麼大了嗎?」   「你還好意思說!」太皇太后看著姜憲得過好,心裡是高興的,只是怕別人非議姜憲,這才自己先開口念叨姜憲一通,讓別人不好說話,「看你娶了兒媳婦怎麼辦?」   「所以說這有福之人總是有福。」太皇太妃說這話時心裡頗有幾分感嘆。   從小白愫就比姜憲能幹,結果白愫總是做事的那個。從小姜憲在這些瑣事上就不行,長大以後有人幫她,她一樣不用動手。   白愫倒不覺得。   她能照顧身邊的人,她覺得這樣很好。   至於慎哥兒的生辰,說的是小範圍內的慶祝一番,在京城裡還是引起了轟動。畢竟這場生辰是在慈寧宮舉辦的,皇上又下了旨,能去參加生辰宴的都是京城數一數二的人家。   十一月初四那天,白天的慈寧宮喜氣洋洋,晚上則火樹銀花,沖天的焰火照亮了京城半邊天。   很多年以後,還有人議論起這場生辰宴。   到是遠在千裡之外的趙嘯,心情非常的煩躁。   李謙拿了巡邊做藉口,在慶格爾泰退後五十裡的情況下還不依不饒地領軍深入了腹地,韃子的十二盟,他一口氣拿下了四盟,看奏摺上的意思,好像要一直打到他們的王庭,要和慶格爾泰籤訂互相不侵犯的協議。   若這件事真的讓他辦成了,韃子至少二十年以內不會南下。   這雖是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可偏偏李謙又在天津設立了船塢,開始大規模地製造帆船,還上書說要組建水軍。   李謙到底要幹什麼?   趙嘯胸口像堵了口氣。   想起自己小時候見到李謙,李謙恭敬地向他行禮時的情景。   那時候的李謙,因為要到他家做客,穿了件新袍子,可能是家裡的丫鬟還不知道怎麼服侍人,袍子上褶子還簇新簇新的,看見他們家廳堂的金錢桔樹長得比人還高,他好奇地張望著,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掩飾不住驚訝。   他身邊的小廝看他不起,小聲地諷刺他是土包子,他卻不卑不亢地露笑著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道:「我就是從鄉下來的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養在花盆裡的桔子。這桔子能吃嗎?我看有人用這樣小小的桔子泡茶,這是那種泡茶的桔子嗎?」   一席話說得他身邊的小廝硬生生的沒有了脾氣,還答了他好多話。   再見到李謙,再也沒有瞧不起他了。   反而還時常給他點方便。   那時候,趙嘯做夢都沒有想到李謙有一天會和他並肩而立,更沒有想到他會成為自己的對手,威脅到自己安危!   ※   謝謝「冬日山茶」建議李謙去山東招水軍,怪只怪我走得地方太少,沒想到……嘿嘿嘿……以後大家看到不合理的地方,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第1069章安危   想到這些,趙嘯就是一陣心浮氣燥。   偏偏他二叔專程從福建趕過來和他說他續弦的事:「……我們都知道你從小就有主見,這些年家裡由你照顧,越發的昌盛起來。家裡的長輩說起你來,也都是翹著大拇指稱讚。他們讓我過來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怕你久居金陵,受皇上和朝中大臣的影響,覺得還是娶個江浙一帶的大家閨秀好。可我們的根底到底是在福建,當初先帝賜婚的時候你就知道,不管是你爹還家裡的長輩,都不太滿意這門親事,後來果然就如你爹所料,鬧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你這次續弦,我們都覺得你還是在福建的世族裡挑一個的好。   「常言說得好,夫婦齊心,其利斷金。   「你看那李謙,家裡不過是土匪召安,就因為娶了嘉南郡主,如今已和我們家齊肩並頭了。可見這後宅的重要性!   「要不是蔡氏和你離了心,建童又怎麼會一心一意的向著朝廷?向著蔡家?   「你就是有三頭六臂,回到家裡也得有個知心體貼的人!   「二叔的話你仔細考慮考慮,我在金陵這邊還呆幾天。   「你要是做了決定,就告訴我一聲。我這就寫信給你二嬸,讓她幫你挑個你滿意的媳婦。以後和和氣氣的過日子,再生幾個嫡子,培養個繼承家業的,豈不比你這樣旅居金陵要好得多!」   趙嘯冷笑。   不過是把他的繼室當成爭權奪利的手段罷了?   他娶誰,也逃不過聯姻的作用。   李謙是怎麼和姜憲過到一塊去的呢?   居然能讓姜憲一心一意的幫著他。   趙嘯非常的茫然。   趙璽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請了趙嘯去宮裡說話,話裡話外都是想給他做媒,把劉皇后的一個遠房表妹嫁給他。當然,劉皇后的這位表妹出身也不低,曾祖父、祖父都是兩榜進士,不過家裡人丁單薄,在江南成不了氣候,父親依附在涇陽書院的,在涇陽書院教書。   他一聽就覺得很煩心。   但蔡如意的孝期已過,他必須儘快娶妻,不然還會得罪人。   想到這些,他目光微轉,笑著和趙璽說起了李謙建立水軍的事:「感覺還是太急進了。如今整個北方都靠臨潼王撐著,水軍看似簡單,訓練起來卻不太容易,需要花費巨大的精力和財力。一個不慎,有可能吃力不討好,甚至把整個西北軍都給拖垮。   「江南這幾年都不太平,去年好不容易才有了個豐收年,幾位閣老正商量著怎麼多囤點糧食。   「萬一臨潼王那邊被水軍拖垮了,到時候那邊的軍餉怎麼辦?   「雖說這幾年臨潼王沒有向朝廷要一分錢的軍餉,他在陝西的時候也說過,朝廷讓他自行招募新兵,這些人的軍餉由他負擔,可京衛的軍餉呢?那可不屬於臨潼王負擔的範圍!   「他手中有糧,自然不會和朝廷計較。若是他手中缺糧了呢?   「北邊的韃子,還指望著他幫著鎮守呢!」   趙璽聽著心中也有點發慌起來,他問趙嘯:「愛卿有什麼主意?」   從前趙嘯從來都不曾說過李謙的不是,他有他自尊。可現在,他心裡卻蠢蠢欲動,再也沒有辦法把李謙當做從前那個遇到他就會遠遠躬身問好的小男孩子。   「臨潼王畢竟是一方大員,又是皇上的姑父,您怎麼也要給他幾分薄面。」趙嘯沉吟道,「我看您不如寫封密信過去,讓他斟酌著是否要建水師。臨潼王素來對朝廷忠心耿耿,他看了您的密信,想必很快就能明白您的苦心。也不枉你暗中點撥了他一番。」   李謙要是因此不建水軍,那就是忠心。若他學要執意建水軍,那就是有貳心。   趙嘯給李謙挖了個坑。   趙璽卻覺得趙嘯的話很有道理,他徐徐地點頭,又重新提起了趙嘯的婚事。   趙嘯把他二叔的來意告訴了趙璽,道:「現在一時我也不好做決定,總得先把家裡的長輩安撫好了!」   沒有明確的說答應還是不答應。   趙璽眉頭直皺,把這鍋背到了趙嘯二叔的身上,回到內宮見到劉氏不免發脾氣,罵趙嘯的二叔不知道好歹,並狠狠地道:「要不是看在靖海侯的份上,我早把他活剝了,看他還亂不亂說話。」   劉氏一陣膽戰心驚。   她越來越怕趙璽了。   剛成親那會,趙璽還算是溫柔體貼,可隨著朝中要求他親政的呼聲越來越高,左以明去了一趟京城之後就開始旗幟鮮明地表明支持趙璽親政,據說還慫恿著那些御史上書,攻訐汪幾道的人。現在趙璽每天上朝就是去聽朝中的大臣們吵架,有時候回到宮裡看見她還會眉飛色舞地講起那些大臣都說了些什麼,對左以明的舉止非常的滿意和高興,趙璽的脾氣也越來越大,說話也越來越沒有了顧忌。雖然那些所謂的要誅誰誰的九族,要殺了誰誰的話像是在發脾氣,可劉氏隱隱有種感覺,要是真的沒有誰能壓制住趙璽了,趙璽說不定真幹得出這樣的事來。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服侍著。   可就這樣,趙璽還是不滿意,幾次問她怎麼還沒有懷上孩子,請了太醫院的太醫為她把脈不說,還想把在京城的已經致仕的田醫正請過來給她瞧病。   劉氏心裡卻壓根不願意懷孩子。   她害怕自己懷出來的孩子會像趙璽一樣。   這也讓她對趙璽少了些許的柔情蜜意。   趙璽原來就是為了要孩子,劉氏生不出孩子,他也沒有多少耐心。   兩人之間看著還和原來一樣,實際上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只是趙璽的心思全在朝堂之上,一時還沒有察覺而已。   趙嘯出了宮,好不容易回到靖海侯府在金陵的宅子,他的二叔早就在大廳等著他了。   他頭痛地找了個藉口避開了,好在是他的二叔也沒有步步緊逼,帶了隨從就去逛金陵城去了。   趙嘯鬆了口氣。   誰知道剛回到小書房就得到了趙謙親自督軍,金宵領兵,在宣府大敗慶格爾泰三萬精兵的消息。   他不由低低地罵了聲娘,喊了自己的幾個幕僚進來。   只是那幾個幕僚還沒有坐穩他已抱怨道:「你們說李謙要幹什麼?他就不能好好地在京城裡呆著?怎麼又和慶格爾泰打了起來?這於朝廷有什麼好?於他自己有什麼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70章互踩   對李謙有什麼好?   這還用問嗎?   趙嘯的幾個幕僚覺得趙嘯這火來得莫名其妙,話也問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趙嘯這是在哪裡受了氣,一時間誰也不好搭話,你悄悄地看我一眼,我悄悄地看你一眼,書房裡頓時靜悄悄地落針可聞。   趙嘯回過神來。   他輕嘆了一口氣,苦澀地輕笑了一聲。   他這也算是遷怒吧?   他有多少年沒幹過這樣的事了,沒想到卻被李謙破了功!   不過,李謙那邊的事卻不能任由他這樣發展下去了,得想個辦法把他給困在北方不能動彈,少想些心思才行。   趙嘯和幾個幕僚坐下來商量。   李謙那邊過了段時間就接到了趙璽的書信。   他和慶格爾泰開戰的事並沒有事先通報朝廷,而是戰事起來之後,他讓僚幕寫了個奏摺送到了通政司,算是和朝廷打了個招呼,至於開戰的理由,只說是遇到了,不戰而退有失朝廷顏面。   朝廷相信不相信,他就不管了。   所以他剛接到趙璽書那會兒,還以為趙璽是關心戰事的勝負,誰知道卻是告誡他不要建水軍。   他不用想就知道這準是趙嘯的意思。   李謙讓人去請了謝元希過來,把趙璽的密折遞給了謝元希,道:「找個老道的,給皇上回個摺子,語氣恭謙一點,說我們沒準備建水軍,不過是想試試造出來的船性能如何。最後告訴皇上,我們正準備給他造一艘龍船,好讓他夏天的時候能去遊河,不過目前人手不足,龍船的工藝又比其他的船要複雜,恐怕要請皇上多等些時日了。」   免得趙嘯在趙璽面前嘰嘰歪歪,趙璽又傳密旨過來,說出類似於「造船費時費力費工,不如請靖海侯府幫著建造」的話來。   謝元希一目十行地看過密旨,眉頭皺得緊緊的。   若李謙是個別人說幾句話就會放棄的,他怎麼可能有今天?   可李謙既然說了不建水軍,那明面上肯定就不會建水師,那他們前些日子招募的那些人以怎樣的名義安置下去,安置在哪裡,平時的操練又怎麼進行……謝元希畢竟只是個幕僚,涉及到戰事他就有點抓瞎了。   他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找馬永盛商量去。」李謙淡淡地道。   謝元希遲疑道:「前些日子馬永盛提出在鄱陽湖練兵,可那是江南的地方……」   「不用募兵的名義,」李謙道:「我們這可是在趙嘯的嘴邊搶肉吃,他肯定是不願意的。我們用招船工的方式先弄一部分人過來,至於是在哪裡練兵,由誰負責,你們慢慢地尋人,慢慢地來,這一、兩年我們估計都要和韃子打仗,天津衛的事暫時也沒精力去管。馬永盛既然覺得他可以統領水軍,那就讓他去。他要是做不好,再換人不遲。」   馬永盛打仗雖然贏多輸少,可他在李謙手下的將領中卻不是有天賦的,能打勝仗,多半是他知人善用,所以這次打韃子,沒了他影響也不大。   看樣子李謙是要把水軍交給馬永盛了。   謝元希在心裡琢磨著,李謙突然說起姜憲來:「郡主身邊的劉冬月,你也和他相交多年了,那也是個人才。你不妨見見他。趙嘯既然忌憚我們組成水軍,還在皇上面告了我們一狀,我們也不能就這樣忍氣吞聲算了。要知道,朝廷裡的那些所謂的正三品、從二品的大員,沒幾個不捧高踩低的,我們要是就這樣算了,他們只會拿我們當軟柿子捏,軍餉我們現在不指望他們了,可論功行賞,報軍功的時候,他們卻能把我們當老虎打,雁過拔毛。我們不能就這樣算了!   「你去讓劉冬月幫忙。   「讓他幫你們把船賣到福建去。   「不管他們靜安侯府賣多少錢,我們都比他便宜一點。」   謝元希覺得不妥,道:「若是我們虧了賣,那趙嘯一咬牙,直接從我們手裡買便宜的船再賣給兩廣和福建那邊的做海外貿易的呢?我們豈不是賣一艘虧一艘!」   「也不怕!」李謙笑道,「靖海侯我是知道的,那些造船的師傅是不管淡季還是旺季,有活沒活都照樣拿工錢的,可那些做小工的卻計件。要船的人只有那麼多,他想買我們多少船隻我們就賣他多少,到時候我這邊的工匠有事做,他們那邊閒著了,那些師傅還好說,那些做小工的最多兩三個月就散了。   「那也是熟工種。   「這些人散了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招到的。   「趙嘯要是敢這麼做,可得有苦頭吃了!」   謝元希想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他不由笑道:「王爺,你這算盤打得可真精!」   李謙撇了撇嘴角,不屑地道:「和趙嘯這種人打交道,不多個心眼不行啊!」   當初趙嘯不就是因為耍了心眼,才打敗了金宵等人,差點就娶了姜憲嗎?   他笑道:「太皇太后的氣消了點沒有?「   打仗的事,他並沒有和姜憲、太皇太后等人說,他怕她們擔心,不願意她們提心弔膽。太皇太后還以為他只是普通的巡邊,因沒有留在家裡給慎哥兒做壽,還讓孟芳苓寫了封信來指責他,說他不心疼慎哥兒。   有時候李謙不免會覺得,他和姜憲的慎哥兒真是聽話,就這樣被寵著都沒有寵壞。   謝元希也知道。聞言不禁笑道:「太皇太后說說也就丟開了。我聽阿吉傳過來的消息,說是給慎哥兒做壽之後,太皇太后等人就和郡主去了小湯山。說是要呆到明年春上才回來。還留了續哥兒和承哥兒在京城過年。何夫人不同意,老爺卻覺得好,不僅答應了郡主的請求,還派人送了很多東西去京城。郡主也十分客氣,送了相應的回禮給老爺。」   對李謙來說,這些都是小事情。   他現在最關心的是慶格爾泰會不會追到草原深處。   慶格爾泰因為兩場大戰都是和李謙交鋒,而且還被李謙打得大敗,慶格爾泰在韃子十二盟的聲望遠不如從前。這次打仗也拼得厲害,這讓李謙不由懷疑十二盟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慶格爾泰這次準備的並不充分,卻依舊來攻打宣城和大同。   李謙想了想,讓謝元希去打聽一下韃子那邊的情況。   謝元希回去先寫信向姜憲借人。   他覺得李謙這個和靖海侯府搶生意的主意好極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71章對付   姜憲也覺得好極了。   她招劉冬月說話的時候笑咪咪地道:「這事能辦好嗎?」   劉冬月的背不由又挺直了幾分,鄭重地道:「郡主放心,我一定會把這件事辦好了!」   姜憲聽著滿意地點了點頭,把謝元希的信遞給了劉冬月,然後舒展著身子骨倚在了身後的大迎枕上,笑道:「王爺也是打得好主意!不過,想用我的人,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我跟王爺說了,去幫著他賣東西沒問題,可不能把性命丟在了那裡。你從我這裡出去就去找雲林吧!王爺把護衛你的事交給了他,他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幫你挑好了隨行的人。」   劉冬月一愣,隨後眼睛都紅了,低下頭來眨了眨眼睛,這才上前給姜憲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道:「多謝郡主。您要是沒有別的吩咐,我這就去找雲大人了。到了春天,就要開海禁了。正是賣船的好時機。」   「你去吧!」姜憲端了茶,在劉冬月轉身的時候,像想起什麼似的平平常常地加了一句,「要是累了,就回京城來。這幾年,你在外面東奔西跑的,很是辛苦,我都看在眼裡。好在你師傅劉小滿身體還好,太皇太后的意思是,等給你師傅做了七十歲大壽,就送你師傅出宮榮養。」   太監出宮榮養,有乾兒子乾女兒的,可以接回家去孝敬。沒有的,可以住在由內務府提供的宅子裡。   可這有後輩孝敬的和這沒後輩孝敬的就完全是兩回事了。   誰不想有後輩照顧著。   說得是師傅,劉小滿對劉冬月卻像兒子似的。   就是這姓,也是劉小滿給的。   若是劉小滿出宮,劉冬月肯定是要接劉小滿回家孝敬的。   劉冬月身體震了震,回過頭來又給姜憲磕了個頭,道:「我回來之後就接師傅回家。」   劉小滿的生辰在秋天,秋天,他也該回來了。   姜憲輕輕頷首,說了聲「去吧」,劉冬月這才退了下去。   內室的帘子突然被撩開,慎哥兒像陣風似的刮進來。進來就撲到了姜憲的懷裡。   姜憲摟著兒子,撲哧撲哧地笑。   別看慎哥兒在外面威風凜凜的一會兒指使這個,一會兒指使那個,走到哪裡都是哥哥的樣子,卻會在無人的時候抱著姜憲撇嬌。   這肯定是又有事對她說了。   她笑著摸了摸兒子烏黑的頭髮,道:「怎麼了?不是在和止哥兒他們玩打仗的遊戲嗎?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   李謙走後,她和太皇太后幾個來了小湯山,決定今年就在這邊過年。加上郭氏決定明年來京城省親,姜憲就把續哥兒和承哥兒也都留在了京城。   她來這邊小住,兩個孩子和慎哥兒當然也帶了過來。   這下可好了,止哥兒,白府的幾個孩子都跑過來看慎哥兒。   小湯山離京城還有大半天的路程,京裡又開始下雪,她索性把幾個孩子都留了下來。   家裡就像有十七、八個美猴王似的,鬧得不可開交,姜憲偶爾想起,都有點後悔把這幾個孩子招了過來。   不說別的,後山的那些桃樹李樹可遭了殃,被幾個孩子折騰得都沒有樣子了。   慎哥兒抬頭,一雙大大的杏眼明亮如夏日,悄悄告訴姜憲:「我和白大哥打仗,我勝了。他們都說我像爹,會打戰。」   小模樣非常的得意。   每個男孩子都這樣吧?   姜憲忍俊不禁,道:「是啊!我們家慎哥兒像爹!」   慎哥兒嘿嘿地笑,又一陣風似的跑了:「我們還要打兩場。白大哥說,三局兩勝才算贏。」   「這孩子!」姜憲笑著搖頭,由身邊的丫鬟服侍著穿了鞋,往太皇太后那邊去。   太皇太后正在打葉子牌,看見姜憲朝著她直招手,道:「事情忙完了!看見慎哥兒了沒有?可別大人在屋裡玩,連看孩子一眼的功夫都沒有。」   她老人家一生把孩子看得重。   姜憲忙笑著把剛才慎哥兒衝進來的事告訴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不滿地撇了撇嘴,開始抱怨趙璽:「也不知道隨了誰?小氣得要死!無功不得封爵!難道他封了我們家慎哥兒還有誰敢去說什麼不成?也就是先帝只生了這一個,要是還有兄弟,未必就輪得上他來做這個皇帝!」   太皇太妃還是怕這話說了不好,笑著救場,道:「要不怎麼說皇上是個有福之人呢!您還是別管皇上了,連我都聽說明年開春皇上就要親政了,到時候就更不用我們管他的事了。您這會把精神放在牌上吧?就是孟芳苓在旁邊給您看著,你可也連著輸了四、五局了!」   「我可少了你的銀子?」   兩位老人家相伴了快一輩子,鬥起嘴來旁人可不敢插嘴。   好不容易到了掌燈時分,雪越下越大了,太皇太后忙讓人去叫了慎哥兒,還責怪姜憲:「你們就沒有一個想起那孩子?」   這宅子裡有重兵把守,幾個孩子身份顯赫,身邊服侍的人裡一層外一層的,若真是出了什麼事,怎麼可能這麼安靜。   不過是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好像頭腦也沒有從前清醒了,有時候說話還會顛三倒四的,前兩天還說起姜憲的父親之死,自責自己若是沒有讓她父親跟著孝宗皇帝一起狩獵,她父親也不會死了。然後就開始頻繁地問起慎哥兒的行蹤,好像一會兒不見,慎哥兒就有什麼危險似的。   姜憲不由和白愫交換了一個眼神。   等到用完了晚膳,太皇太后留了慎哥兒和她一起睡。   止哥兒是個愛玩鬧的,吵著也要留下來陪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非常的高興,像在宮裡的時候一樣,把兄弟倆安置在了碧紗櫥。   姜憲卻和白愫湊在一起說話。   「太皇太后也是快八十歲的人了,後面的事要不要準備準備?」白愫問。   姜憲心裡非常的難過。   按照前世,太皇太后也多活了這十年。   可她想太皇太后再多活幾年。   「再看看吧!」她覺得胸口悶悶的,道,「常大夫說太皇太后沒什麼事。」   只是慢慢的老去了。   白愫也覺得很是傷心。   阿吉穿過雖然是冬天卻仍然綠樹蔥鬱的院子走了過來。   姜憲和白愫站在遍植綠樹的抄手遊廊上,又沒有點燈,阿吉沒有看見。姜憲就叫了他一聲,道:「可是有什麼事?」   阿吉勻了勻氣息,這才道:「九邊打起來了。大同總兵齊勝戰死了。大公子帶兵過了山海關,直奔大同而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72章匯合   大公子?!   姜憲愣了愣才的應過來阿吉說的是她的大堂兄姜律。   如今的大公子是指慎哥兒,是指止哥兒,大公子姜律,已經有好些年沒有聽人這麼稱呼她的大堂兄了。   她突然間有點白駒過隙的悵然。   「大公子可還好?」姜憲忍不住,「我前些日子聽王爺說他在山海關附近練兵,怎麼突然出兵增援王爺去了?」   阿吉笑道:「奴婢只在這長公府裡轉悠,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您看要不要請了雲大人過來?」   姜憲眉頭微蹙。   她剛才分明看見阿吉慌慌張張的。   自她十年前離開京城就再也沒見過姜鎮元和姜律了,可他們還是每兩個月都會通一、兩封信,偶爾遼東那邊大雪封山,也會停上幾個月。不管是姜鎮元還是吳氏,都身體健康,姜律的幾個孩子也活潑可愛,她的堂伯早已不太管事,一心一意的含貽弄孫,每次寫信過來都是說幾個孩子如何如何。只不過孩子的外祖父吳先生,覺得京城這邊讀書的環境要好一點,曾經想把兩個年長一點的外孫接到家裡來讀書,後來都因為姜鎮元捨不得作罷。為此吳先生還特意給自己的幾個外孫找了個學問極好老翰林,許以重金,由李謙派人護送去了遼東。   難道是那邊出了什麼事?   姜憲不動聲色,點頭道:「那你就把雲林喊過來吧?」   阿吉應是,暗暗鬆了口氣。   王爺出門打仗去了,卻對郡主說只是一般的巡邊,後來在宣府和慶格爾泰打起來了,對郡主只說是遇到了,如今大公子姜律突然率部三萬餘從山海關借道直奔大同,那些府裡的護衛都在議論,說二萬兵卒,已經是鎮國公府一半的的兵力了,大公子什麼時候進關不好,卻在大同總兵齊勝戰死的時候進關,想姜律當初就在大同總兵府做過參將和遊擊將軍,那時候上戰場就是由齊勝護著的。   他這是在說王爺無能呢?還是要給齊勝報復呢?   何況鎮國公府已經有快十年沒有動靜了,偏偏這個時候沒有聖旨就敢直奔大同,是什麼意思?   阿吉聽著,好像是在說姜律要重振家聲,拿這次齊勝的死做藉口,要在北邊立威的意思?   那豈不是踏著他們家王爺的肩膀上位?   郡主和王爺那麼好,一邊是丈夫,一邊是娘家,郡主可怎麼辦?   他不敢說給姜憲聽。只好把雲林拉出來堵著。   反正郡主特別的喜歡雲林,雲林又比他會說話,也比他看得清楚,由雲林出面肯定不會有錯。   雲林的確比阿吉知道的多,他對姜憲笑道:「府裡的人都在傳說大公子這次是要借王爺立威,可實際上大公子只是要過去幫幫忙罷了。您也知道,大公子一直想打高麗,可朝廷一直不同意。大公子那邊養了六、七萬的人馬,只練不打是不行的。大公子這次下了狠心,早和王爺支了聲,要派人和那些韃子打一場,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兵好!正巧齊勝去世,大公子也沒有和王爺打招呼,就揮兵而去了,不免有些人說閒話。   「那些人,也是因為不知道大公子是什麼人!   「大公子應該已經到了大同,只是我們這邊還沒有得到準信,不知道王爺是什麼意思,也就沒有和你說。」   畢竟有好些年沒有上過戰場了。   姜憲叮囑雲林:「你看著大公子些。有事一定要提前告訴我。我可不想從家裡的護衛嘴裡聽說到。」   雲林赧然,小聲道:「這些護衛多是各所的好漢,軍中很多將士視他們為榜樣,軍中有什麼動向,很難完全瞞得過他們。好在是他們進府都受過訓練,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你且放心,外面的人肯定一個字也沒有聽說過。」   阿吉也因為是近身服侍姜憲的,被他們當成是自己人,所以才知道的。   姜憲微微頷首,覺得有點頭痛。   姜律這樣隨意出兵,不知會不會打亂李謙的安排!   白愫卻像阿吉一樣,擔心這郎舅失和。   早年間李家多仰仗姜家,現在姜家大不如從前,照她看,得仰仗李家了。   可這北邊只有這麼大一塊地方,一山容不得兩虎,姜律不會為此和李謙鬥起來吧?   姜律當然不會。   他知道西北是李謙的地盤,遼東苦寒,若是想著發展,最好是向東,往高麗去。但這幾年朝廷把持在汪幾道等人手裡,他們一直忌憚鎮國公府重振舊威,對遼東的事不理會,不傳播,不提及,以至於很多南邊的商賈都以為遼東還是遼東衛廖家的天下。   李謙知他心意,對他的增援非常的感激,準備把宣同都交給姜律鎮守,他帶人去追捕慶格爾泰:「這次一定要和他來個了斷。總這樣隔三岔五地小打一次,又費精力又費錢財,不如籤訂條約,大家各退一步,修養生息。」   這麼多年過去了,姜律還依舊是當年那個英姿爽颯的貴公子,只是目光更銳利,氣勢更威嚴,言談舉止間的飛揚變成了自信,更吸引人了。   此時他披著銀灰色的狐皮鬥篷,端著剛剛溫好的酒站城牆上,眺望著白茫茫一片的草原,笑道:「我還以為你會一直和韃子打下去呢!」   「打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韃子不再進犯嗎?」李謙走了過去。   他剛剛喝了兩盅酒,身體正熱著,沒有披鬥篷,而是穿了件半新不舊的石青色細布棉袍,腰間繫著同色的絲絛,掛著裝小印、金三事等特製的香囊,烏黑的青絲整齊地綰在腦後,露出分明的五官,溫和的笑容,看上去像個在春日裡閒庭信步在自家花園的書生,哪裡有半點大將軍樣子。   「只要目的達到了就行了!」他雙手撐在冰冷城牆上,笑著對姜律道,「我們又不是喜歡打仗,爭得不過是良田、土壤,生存的權利罷了。他們不可能臣服於我們,我們也不可能臣服於他們,也就不能永世和平。既然是過個幾年就得打一仗,能把這修養生息的日子拉長一點就拉長一點吧!」   姜律卻看著他撲哧地笑出聲來。   李謙愕然。   姜律笑道:「你這個樣子,有沒有人說你是十年寒窗苦的士子?」   李謙不解。   姜律卻大笑道:「難怪我妹妹如今還沒有厭倦你,果然是有點道理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73章捷報   李謙瞪大了眼睛。   完全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不過,姜律的話讓他心中不喜。   什麼叫還沒有厭倦自己?   難道姜憲還會有厭倦自己的一天嗎?   他又不是什麼物件!   李謙想到那年姜憲隨著他去山西,姜律中途得了消息來搶人。   要不是他武藝高超,姜憲就被他搶了回去。   這麼一想,李謙倒覺得曹宣更可親一點。   在他看來,鎮國公府對姜憲的影響很大,自己的這個大舅子的影響力就更大了。他不想和姜律繼續議論自己家中的事,索性就轉移了話題,道:「你想和我一起去追剿慶格爾泰?遼東苦寒,你的人比較適應在冰天雪地作戰,我的人擅長在草原作戰,未必對你有好處!」   朝廷式微,高麗不止一次擾邊。遼王鎮守遼東的時候,為了集中兵力對抗朝廷,對高麗多以安撫為主。後來鎮國公府鎮守遼東,兵力不足,又不願意向高麗低頭,雙方打了幾仗,都以鎮國公府敗戰結束,高麗越過鴨綠江佔領了一大片土地。   姜律臥薪嘗膽,就是為了打敗高麗。   李謙根本不可能說服姜律。   「那行!」李謙只好退讓,道,「我們今天好好合計合計,你做我的輔軍,我們兩家試試。」   姜律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他不像李謙,手握三十萬大軍。他的人損失一個就少一個,先在李謙這裡練練手,再徵高麗。   李謙問他:「朝廷那邊你準備怎麼辦?」   姜律端著酒盅朝著他眨眼睛,狡黠地笑道:「你是怎麼辦的,我就準備怎麼辦!」   也就是說,不告而動了!   李謙忍不住笑了起來。   「喂!」姜律拐了李謙一下,道,「你是什麼意思?相比之下,遼東離朝廷更遠,你都不怕,難道我就怕他不成?」   「那倒是不是。」李謙笑道,「我是想起了郭永固。他前些日子打了苗峒,估計朝廷還不知道呢!」   鎮守在外的封疆大吏無詔出兵,而且還能夠出兵……   兩人都是朝中肱骨,這樣的消息讓兩人都沉默了片刻。   朝廷對地方已失去了監管,或者是,沒有辦法監管了。   姜律輕輕地嘆了口氣。   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郭永固原本就沒有準瞞著朝遷。   過完了年,消息傳到了金陵。   趙璽在準備親政的事,看到奏摺放到了一旁,叮囑如今已升了大人總管的阿福:「等我親政之後再說。」遂不再理會。   趙嘯卻捏著公文沉思良久。   郭永固花了三年的時間收服了苗峒,朝廷這才知道消息,李謙那邊倒是時有捷報傳來,卻一個字也沒有提姜律。到現在朝廷也不知道姜律從中攪和了一腳。   看樣子,姜律這是要打高麗了。   只有他還停留在原地,倭寇那邊剿而不死,總是隔三岔五的冒出來,他的婚事也一直沒能定下來,是娶個福建本地的妻子,還是娶個蘇浙世家出身的妻子,他還要好好的衡量一番。   倒是劉皇后那裡,恐怕會生出事端來——她和皇上成婚已經一年多了,卻沒有再懷上子嗣,皇上身邊並沒有旁人,左以明的意思,是想讓皇上再納一個妃子,好早日誕下皇長子。   只是這樣一來,妃子的人選就很讓人玩味了。   趙璽娶劉氏原本是想得到涇陽書院的支持,左以明雖不是涇陽書院的人,可他卻是江南士子,如果他支持左以明,說不定可以贏得部分江南士子的支持,這樣他就不用考慮娶一個蘇浙世家出身的女子為續弦了。   趙嘯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可行。   他把欽天監提供的幾個吉日看了又看,在二月初四上圈子一個圈,然後吩咐家中的小廝拿了他的名帖去了左家。   也許有些事他應該和左以明商量商量。   左以明接到趙嘯的名帖既意外又感慨。   他對自己的心腹幕僚道:「李家的那位柳先生真是神人!他讓左泉帶給我的三個錦囊,其中一個果然應驗了。」   那幕僚不由笑道:「栽得梧桐樹,自然有鳳凰來。李家能有今天,只怕佔了天時地利人和。」   左以明沒有吭聲。   他上次去拜訪姜憲,姜憲倒沒有說什麼,只是簡單地表示了支持。左泉趁機去了趟太原,給嶽父嶽母去問了聲好。李長青的幕僚柳先生讓左泉帶了三個香囊給他,說是能助他完成大業。他當時還半信半疑,等到他聯手李瑤逼退汪幾道之後,正愁怎麼和趙嘯聯手時,陡然間想到了那個香囊上說的。他試著暗中表示支持趙璽選妃,趙嘯就立刻主動的和他見面了。   可見那趙嘯私心裡根本不像外面傳說的那樣,是全力支持趙璽的。   這樣就好!   不過,他這個幕僚所說的話也有些道理。   李家的發家史快的別人想模仿都不成。   他抿著嘴,盯著桌上的輿圖心中如同潮水拍岸般起伏不定。   東北是鎮國公府,西北和中原是李謙,西南是郭永固,南閩是趙嘯,朝廷只佔據東吳一小塊地方,幾番折騰以後,實則對其他幾個地方都已經失控了。   萬一哪一天……   江南又素來都是聞風而降。   他想想就覺得膽寒。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左以明喃喃地道,表情茫然,「總歸是能管過我們這一代人的!」   下一代,就不要讓他們參加科舉了。   萬一朝綱崩壞,沒有參加過科舉,就不算受過天恩。翻天覆地的時候,反而能拋開前朝的包袱,參加新朝的科舉,重振家聲。   只是不知道家中的長輩會不會認同他的想法。   或者是,把左泉這一支摘出去?把蛋雞放在另一個籃子裡?   左以明陷入了沉思。   姜憲這邊卻是興高採烈的。   郭氏帶了三子稚哥兒來了京城。   她親自到大門口迎接。   相比上一次見面,郭氏根本沒有什麼變化。   她剛嫁進李家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她面相要比李駒老成,一看就比丈夫年紀大。十幾年過去了,李駒長厚實了,郭氏還是原來的樣了,站在一起反而更有夫妻相了。   姜憲不由打趣她:「我們都老了,只有三弟妹依舊如昔!」   郭氏抿了嘴笑。   她和姜憲的關係向來不錯,倆人出身相差不多,反而更能說到一塊去。兩人互相打趣頗為隨意。   「二嫂這兩天就應該到了吧?」她笑著抱了抱跑到她身邊的續哥兒和承哥兒,問姜憲,「我聽說二嫂改了日期,準備和我們一起聚聚就很高興!」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74章異想   康氏和郭氏能來京城省親,姜憲是非常高興的。   她在京城雖然認識很多人,若她願意,每天都可以和不同的人聊天,到不同的人家裡去竄門,可那是應酬,不是親戚之間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的親密。   姜憲笑盈盈地一面請郭氏往屋裡去,一面道:「我已經派人去通州碼頭等著她們了,這兩天應該就會到了。她的院子我也收拾好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逛梨香園,聽書,吃羊頭!」   梨香園是京城最大的戲院,園主就是杜慧君。他能開這個戲院子,也是因為借了姜憲的光。雖說大多的權貴之家都喜歡請了戲班子到家裡唱戲,可那畢竟是錦衣夜行,打賞再多也不過只有戲班的人知道,更多的人還是願意去戲園子裡聽戲。梨香的園的生意就是這樣做起來的。   郭氏也聽說過。   她笑道:「杜大家倒是有個有福氣的,遇到了嫂嫂。不然他哪能在京城站得住腳!」   「他也算老實本份的了!」姜憲笑道,「反正家裡少不了唱堂會的時候,還不如就是他呢!」   這倒是。   郭氏理解地點了點頭,進了一個三進的五間的院子。   白牆灰瓦,窗欞紅柱,花架上的藤蘿剛剛抽芽,牆角的迎春花已經枝葉繁茂,綠葉疊疊,零零星星地點綴著紅色的花蕾,帶著春的氣息。   郭氏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稱讚這院子布置得雅置。   姜憲笑道:「你滿意就好。我已差人去給三叔報信了,他忙完天津衛的事就會趕到京城來。王爺那邊也得了準信,慶格爾泰戰敗,朝廷已派了姚先知為特使,和韃子談判開放馬市的協議。王爺過幾天就能回來了。陝西那邊這次雖然沒有直接參戰,可糧草卻是由他們準備的。如果慶格爾泰投降了,驥二叔也有空了,說是到時候會護送康氏一起進京。   「他們兄弟三人終於可以聚一聚了!」   這可是李家好多年都不曾有過的盛況了。   郭氏想說若是李長青和何夫人也在就好了。可轉念一想,若李長青和何夫人真的在這裡,大家又不可能暢所欲言了。   只能等以後找機會大家一起回汾陽祭祖的時候看能不能聚在一起了。   姜憲送她回了客房就告辭了。   郭氏打起精神來問起這幾個月兩個兒子在長公府的生活起居。   兩個孩子都開心地和她嘰嘰喳喳地說著,一看就是真心在這裡過得很高興,郭氏徹底放下心來,兩個孩子又去鬧幾個月沒見卻已大不相同的弟弟。郭氏讓人把三個孩子都帶了下去,自己重新梳洗了一番,和三個孩子一起用了午膳,一起睡了個午覺,直到下午酉時,才帶著三個孩子一起去了姜憲那裡。   白愫已經過來。   郭氏看見她上就給恭敬地給白愫行禮。   先不說白愫和姜憲的關係,就憑著白愫幫著康氏養大了生病的大妞,郭氏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就得敬著白愫。   白愫忙攜她起身,溫柔地笑著問起她一路上的見聞,又約了郭氏後天去她府上做客,並道:「你這兩天好好休息一天,初十我給你洗塵。」   郭氏高高興興地應了。   結果沒等到初十,康氏到了京城。   和她同行的,還有著大妞兒和她的長子幼哥兒。   長公主府又是一番熱鬧。   康氏第二天一大早就帶著大妞兒和幼哥兒去了承恩公府。   白愫抱著纖瘦的大妞兒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大妞兒也哭得厲害。   一邊是將她養大的白愫,一邊是為了她也受了很多苦的康氏,如同手心和手背,她一個也捨不得。   就在昨天晚上,她還忍著要見白愫的激動問康氏:「我們就不能搬到京城裡來住嗎?」   這樣她就可以時時來拜訪白愫了。   康氏眼神一黯。   她當然能搬過來住,可李驥怎麼辦?   放任李驥一個人在西安任上嗎?   讓李驥有妻兒像沒有妻兒一樣,回到家裡來連個服侍他、照顧他的人都沒有嗎?   康氏最終還是恨心地拒絕了大妞兒的請求。   大妞兒心裡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很小,不過是抱著僥倖的心理想著萬一因為她的要求,她的父母以後能考慮到京城裡來任職,那就好了。   「乾娘您都瘦了!」大妞心痛地道,「我前些日子還讓人搜了個補身子的古方給您送過來,您肯定沒有放在心上!」   何止是沒有放在心上,是根本就不相信。   京城這麼多的名醫,哪一個不是赫赫有名,哪一個的裡沒有幾分祖傳的本事?她要是想補身子骨,隨便找個御醫主就行了了。   只是她不想辜負大妞兒的關切,這才笑著收下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體己話,白愫這才有空和姜憲等人打招呼。   而大妞兒則抱著自己的弟弟去給懷慈和懷恩兩兄弟看,還問他們:「他是不是長得特別像我!」   懷慈溫柔地望著大妞兒,好像大妞兒說什麼他都會無條件的支持,懷恩則好奇地捏了捏幼哥兒的手。   郭氏看著心中一動,和康氏耳語道:「你們家大妞兒離開京城也有這幾年了吧?卻依舊和承恩公府的兩位小公子這樣的親近。我看等到大妞要說親的時候,說不定兩家還可以親上加親呢!」   大妞兒剛回去的時候在他們夫妻面前倒是歡歡喜喜的,可背後卻因為想念白愫,想念承恩公府流了不少的眼淚,生活習慣也和李家、康家的人全然不同,舉手投足間能看到的全是白愫的影子。當時她就覺得自己和這個孩子緣淺,大妞兒不像她的孩子,倒像是白愫的孩子。   康氏當時就有過這樣的想法。   只是孩子還小,李家不夠顯赫,李驥又是庶出,她怕大妞兒高攀。   如今郭氏這麼說,康氏不免很是心動,想著,要兩個孩子真的有這樣的緣分,那就再好不過了。   可此時孩子們都還小,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   郭氏的話到底還是影響了康氏。   她抽了個功夫去見姜憲,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姜憲。   姜憲睜大了眼睛。   康氏忙道:「是不是我異想天開了!我也知道承恩公門第顯赫……可若是能把大妞兒交給清蕙鄉郡,我覺得大妞兒這輩子就有了個好著落,根本不用我操心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75章小輩   「那倒不是!」姜憲看著手拉手,親親熱熱地說著話的白愫和大妞兒,忙道,「只是我沒有想到,我們都到了說媳婦嫁閨女的年紀了!」   她說著,情緒有些低落。   日子好像一眨眼就過去的。她還沒有享受夠李謙把她捧在手心裡的日子,怎麼就要做婆婆了?   姜憲有點接受不了。   康氏是姜憲救的,在姜憲面前總有半分的小女兒情結。   她抱著姜憲的胳膊和姜憲低聲耳語,道:「嫂嫂,您說,我要不要讓三弟媳去探探清蕙鄉君的意思?」   什麼事都是不做不知道!   姜憲道:「你要是覺得合適,你就去說說好了。不管成不成,你總算是沒有遺憾!」   康氏點頭,眼睛裡的笑意一直沒散去。   只是此時是姜憲給他們妯娌接風洗塵的日子,不是說話的是時候。   等到大家熱熱鬧鬧的聽了戲,用了晚膳,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白愫也就到了打道回府的時候。   她想請大妞兒去承恩公府住兩天,但又怕康氏心中不快,不免有些猶豫。   誰知道康氏卻笑盈盈地直稱「好」,並道:「這幾年我們大妞兒一直惦記著鄉君和國公爺,不然我也不會一到西安就帶著她來京城省親了。從前是離京城太遠,路上我不放心。」   大妞兒回去沒多久,白愫就曾寫信給康氏,讓她們母女到京城來竄門,康氏婉言拒絕了。   此時說起這件事來,白愫很能理解。   康氏吩咐大妞兒屋裡的給大妞兒收拾東西,自己和白愫站在屋簷下說說笑笑地講了半天的閒話,等以大妞兒梳妝打扮好了,出來辭別康氏和姜憲等人,白愫這才牽了大妞兒的手,和大妞兒一起上了馬車。   郭氏不由在心裡暗暗感慨。   康氏也是個性格剛強的,要是自己,無論如何也捨不得孩子住到別人家去。   因而康氏請她幫著試探白愫的口氣時,她嚇了一大跳不說,還不禁道:「大妞兒可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女兒,也是我們李家的掌上明珠,你就捨得?」   康氏嘆氣,這才說了實話:「她一直惦記著清蕙鄉君的好,總覺得就這樣回來了對不往鄉君,可若是離開我,又怕我惦記。我不想這孩子為難。正巧鄉君也喜歡這孩子,家裡又有兩個兒子,不管是嫁給誰,我都放心!」   這倒是!   做母親的,有誰不是為了孩子。   白愫是個好婆婆,她若是有女兒,也願意和這樣的人家結親。   郭氏笑著應下了。   姜憲這邊卻悶悶不樂。原想著兩個妯娌來了家裡,大人孩子的,家裡喧鬧些,也更有生氣。誰知道康氏居然要把大妞兒嫁到白愫家。   她給李謙寫信,把家裡的事一一的告訴他。   李謙剛剛接待完來和慶格爾泰商談的姚先知,吩咐謝元希明天陪著姚先知去見慶格爾泰的人。接到姜憲的信心中一喜,先是匆匆看了一遍,盥洗之後舒舒服服靠在床頭又把姜憲的信看了一遍,他這才品出點滋味來。   他總覺得姜憲太溺愛慎哥兒了,常在姜憲的耳邊絮叨著「我們不能跟著慎哥兒一輩子,他的事就得讓他自己去處置,他以後要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和我才是同寢同槨的人」。可姜憲通常是嗤之以鼻。現在看來,終於有了點感觸。   李謙連夜給姜憲回信,委婉地表示,就算是慎哥兒娶了媳婦,她也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大不了以後讓慎哥兒住去西路的院子,或者是他們重新蓋一座臨潼王府。   說起王府,他們在臨潼的王府倒是修繕好了,可惜他們卻從來沒有去過。   他在信中寫道,等這邊的事告一段落,他們可以回鄉省親,還可以去臨潼看看。   姜憲接到李謙的信,這才打起了精神。   白愫知道了康氏的用意之後,非常的高興。   她想著那康氏畢竟是姜憲的妯娌,姜憲又和她親同姐妹,她怎麼著也得先和姜憲商量商量。遂去了長公主府。   姜憲早知道這件事,笑著問白愫:「只要你們願意,我當然希望親上加親。不過你想讓大妞兒做長媳還是次媳?」   白愫想到平時念慈對大妞兒的照顧,而懷慈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混小子,笑道:「我回去問問兩個孩子的意思,總不能委屈了大妞兒。」   言下之意,是不管做長媳還是次媳,她都是願意的。   要知道,承恩公府的長媳可就是未來的承恩公夫人,曹家的宗婦,不是人人都能擔當的。   姜憲抿了嘴笑,道:「我看天底下就沒有誰比你還合適做承恩公夫人的,不管是長媳還是次媳,你自己決定好了。我只愁我們家慎哥兒不知道能娶了誰家的姑娘。能像你這樣就好了!」   「又說胡話!」白愫笑著擰了擰姜憲的面頰,換來姜憲一陣痛呼。   沒幾天,白愫就正式給康氏回話,說想娶了大妞兒做長媳。   康氏沒想到承恩公府會這樣決定,頓時喜出望外,匆匆給李驥寫了封信就往姜憲屋裡跑。誰知道姜憲正和白愫在說話。康氏紅著臉忙叫住了要去通稟的人,讓她不要說自己來過,並道:「我等會兒再來拜見郡主。」   和白愫成了親家,她反而有點不好意思見白愫。   姜憲和白愫兩人還不知道康氏來了又走。   白愫正打趣著自己長子:「……我說女大三抱金磚。你們家駒三奶奶和駒三爺就很是恩愛。所以他們兄弟倆個誰娶了大妞兒都成。念慈頓時就急了,磕磕巴巴了半天,才說清楚想娶大妞兒。懷慈呢,還真是個什麼也不懂的,以為念慈在和他搶什麼東西,轉著對念慈直道:大哥若是喜歡,我就讓了大哥。不過大哥要把屋裡那把父親送給大哥的輕霜劍送給我。我最喜歡那把劍了!」   姜憲哈哈地笑彎了腰,道:「還是你們家念慈懂事些,都知道要媳婦了。我們家那個,我跟他說,大妞兒要訂親了,他卻跟我說,是誰要娶大妞兒?那他豈不是成了舅老爺?別人家新姑爺上門舅老爺都要和新姑爺打一架,續哥兒是不成的了,承哥兒倒是個硬骨頭,就是年紀太小,看來只能他出面幫大妞兒撐腰了!」   白愫想想,兩個孩子要是真的打起來,那場面也夠混亂的了,也不由的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76章桃色   念慈和大妞兒的婚事基本上定下來了。   不過,婚姻是大事,真正定下來需要三書六禮,禮節繁複,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女兒家為了表明重視未嫁的閨女,還會有意留幾年,這樣下來,從訂親到出閣,最少也要兩、三年。   康氏除了要告知李長青,還要告知外家康祥雲。   像姜憲那樣的沒兩個月就嫁了的,非常少。   姜憲想起來就不平衡,寫了信去李謙那裡抱怨。   李謙知道姜憲這是要撒嬌,每天一封信,好言好語地哄著姜憲,不管姜憲說什麼都立刻認錯。幾個回合,姜憲也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了。當年若不是她許嫁,他怎麼可能娶得了她!   她不過是想他哄著她罷了!   姜憲心情放晴,也就懶得去追究這些事了,反而和白愫、康氏兩個商量起兩個孩子的婚事,看黃曆,問欽天監,對八字,寫契書,今天跑這裡,明天跑那裡,既當娘家人,又當婆家人,比白愫和康氏還要忙。   郭氏也是個有趣之人。   把三個孩子都丟給慎哥兒帶著,整天和姜憲結伴進進出出的。   就在這個時候,金陵突然傳來消息,說是趙璽新納了一位貴人,進宮就封了賢妃,還懷了身孕。   姜憲眨了眨眼睛,半晌才把這消化掉這消息。   她問來報信的人:「皇上這是什麼意思?要我們上表恭賀嗎?」   來報信的是趙璽身邊服侍的一位少監,是從京城跟著趙璽去金陵的,姓李,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看上去平平淡淡,看人的時候卻目光明亮,一看就是個精明人,雖然還沒有修煉到家。可也很是難得了。   他恭敬地給姜憲行禮,含蓄地笑道:「皇上這是高興!之前汪閣老不是一直說皇上還是太年輕,應該過几上親政嗎?左閣老雖然引經據典,上了好幾次摺子,佐證從前也有像皇上這樣的,年紀輕輕就親政了的。可汪閣老不依不僥,就是不鬆口。因為這件事,左閣老和汪閣老已經對峙好幾個月了,就是過年,皇上也沒能過個安生年。還好賢妃現如今有了身孕,左又人又是一番上書,汪閣老終於同意過了端午節就讓皇上親政了。皇上心裡高興,就想跟郡主和太皇太后說說。讓你們兩位老人家也跟著高興高興!」   姜憲覺得沒什麼好高興的。   或者她從前是做皇后的,因而特別能理解那些皇后的悽苦。   劉皇后受江南世家的期許進宮,這還沒有兩年功夫,趙璽就納了新妃,劉皇后的日子只怕不太好過。而且以後就算是生下皇子,庶長子比嫡長子年紀大,也是個非常麻煩的事。   姜憲不由道:「那位賢妃是什麼出生?」   李少監恭敬地道:「是皇后娘娘世交之家的閨中密友。兩人算是一起長大,從前還曾姐姐妹妹的叫過,不曾想居然真的有緣分做姐妹。這也算是一大幸事了!」   既然是熟人,在姜憲看來,也就是蛇鼠一窩的要固寵,沒了興趣再問,承諾會寫表恭賀,就端茶送客,讓人把李少監送去了慈寧宮,給太皇太后道賀雲。   這件事很快就在北京傳開來。   可有一天郭氏卻幸災樂禍地把姜憲拉到一旁八卦:「嫂嫂可聽說皇上新了新妃?」   姜憲懵然地點頭,道:「不要說京城了,恐怕遼東的人都知道了吧?」   「是啊,是啊!」郭氏掩了嘴笑,把姜憲隨身服侍的丫鬟內侍打發去了花園亭子裡等著,自己和姜憲在一旁香樟樹下的石椅上坐下說著悄悄話,「前幾天我接到了我嫂子的來信,原本是問我在京城過得怎樣的,誰知道後面話題一偏,說起了皇上新納的這位賢妃,進宮不過三個月,可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了。這且不說,據說這位賢妃父母都是世代耕讀之家出身,外祖母卻生養過五個兒子,母親生養過六個兒子,姨母也生養過四個兒子,有個出閣的姐姐,也有三男二女,如今正懷著身孕……」   「宜男之像?!」姜憲道。   這種事情很正常啊!   汪幾道不是說趙璽年紀輕,沒有子嗣,不夠穩沉,所以不同意趙璽親政。   趙璽就找個宜男之像的女子寵幸。若是那女子生下了長子,汪幾道的話也就不攻而破,汪幾道等人也就沒辦法拿這個藉口阻止趙璽親政了。   這是很好的破解之法!   郭氏笑著更曖|昧了,聲音又低了幾分,和她耳語道:「可在這之前,劉皇后要把這位賢妃嫁給靖海侯,據說靖海侯也同意了,還見了那女子一面,兩家就差正式交換庚貼了。也不知道是誰,在皇上面前說了一句,皇上就惦記上了。去年的年夜宴,把那女子就留在了宮裡,等那女子一懷上身,就封了賢妃。   「從大年三十進宮就沒有出來過。   「靖海侯那邊還在為靖海侯要娶江南士族的女子為妻而紛爭不斷,這邊皇上卻已封了那女子為賢妃。   「靖海侯這次丟臉可算是丟到了西南去了。   「就連我爹都知道了。   「京城這邊怕是王爺有意封鎖了消息,別有讓人胡言非語,所以嫂嫂一直不知道!」   「可這也太……不成體統了!」姜憲目瞪口呆,半晌才道,「皇上在江南依靠靖海侯良多,他怎麼在這個時候做這種糊塗事!這豈不是讓靖海侯心生罅隙?」   郭氏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道:「怕是病急亂投藥吧!皇上這大半年不就一直在為親政的事忙活嗎?」   趙璽這樣做,恰恰就印證了汪幾道那句「年輕還太小,行事不夠穩重」的評語嗎?   可見趙璽的確不符合親政!   姜憲皺著眉道:「這麼隱秘的事,是怎麼傳出來的?」   郭氏嘻嘻地笑,道:「自然是靖海侯府的人傳出來的?您是不知道啊,原來靖海侯府是不滿意這門親事的,可現在卻被皇上截了胡去,之前又是劉皇后做的媒,據說靖海侯府的人知道那女子封了賢妃之後都氣壞了。還有比這傳得更難聽的呢!」她說著,看了看見四周沒人,這才又和姜憲耳語,「還有謠傳說,若不是皇上沒有兒子,說不定靖海侯要給別人養兒子了!」   這話就說得十分惡毒了!   姜憲不太相信這樣的話是靖海府傳出來的。   郭氏也不相信。   她幽幽地道:「不管怎麼樣,反正那些黎民百姓相信,那些市井之徒相信。這就夠靖海侯膈應的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關於白愫家的兩個孩子,之前取了乳名也取了大名,結果發現這樣一來名字太多,容易混淆視聽,就只用了乳名不用大名了。但因為之前寫大綱的時候把名字都已經取出來了,特別容易出錯,在這正更正一下。長子念慈,次子念恩。以後再寫錯了……大家就無視吧! 第1077章憋著   這倒也是!   不過,讓那些百姓知道,讓那些市井之徒知道,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吧?   這其中要是沒有人從中推波助瀾,姜憲可不相信。   她不由看了郭氏一眼。   郭氏則對著她笑眯了眼睛。   也就是說,郭家至少是其中的推手之一。不然郭氏的嫂子也不會在信裡特意提到這件事事了!   姜憲覺得自己應該矜持一點,非禮毋視,非禮毋聽,像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子似的,可郭氏一走,她卻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自己怦怦亂跳的心,跳下臨窗的大炕就給李謙寫信,質問他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她。   李謙自從知道趙嘯曾經悄悄地給姜憲送禮之後,就恨不得姜憲從此聽不到趙嘯的一點點消息,又怎麼會把這件事告訴姜憲?   萬一姜憲對趙嘯生出同情之心來怎麼辦?   他可不是那種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的人!   但李謙當著姜憲的面可不能這麼說。   不僅不能這麼說,還要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儘量地把這件事給簡化了。   他前前後後擬了三次書信,這才能用輕描淡寫的口吻對姜憲說這又不是什麼好事,而且涉及到趙嘯的私密,還是不要議論的好。   姜憲收到信氣得半天都沒有說話,寫信給李謙,問:我們是不是夫妻?你不是說夫妻是這世上最體己的人嗎?若夫妻之間說話還要有所顧忌,那又算是什麼體己人?若是夫妻之說話還要思商一番,那和尋常人還有什麼區別?那還不如不做夫妻?   李謙被她的話嚇到了。忙申辯他也只是聽到了些許的傳言,因之前忙著和慶格爾泰和談的事,沒有讓人去打聽,不知道是真是假。他總不能傳遞個假消息吧?   而此時姜憲已經派人去證實過了。   趙璽那小崽子的確是搶了趙嘯的準新娘!   趙嘯居然被人截了胡!   而且還是趙璽那樣人!   姜憲想著想就要笑得打滾,忍不住又寫了信去和李謙八卦。   李謙見姜憲全是幸災樂禍的口氣,胸中的堵著的大石頭才被搬開了,並且決定抹黑趙嘯沒商量。在書信中寫道:趙嘯做臣子做出奴性來了。這種事居然當作沒有發生的樣子忍了。可見趙嘯這個人沒什麼擔當。之前蔡氏和他的長子趙建童死得胡裡胡塗,也沒有看見趙嘯去追究什麼,為了權勢利益,也太過涼薄了。   姜憲奇道:誰也說不清楚蔡氏之死與趙嘯有什麼關係?難道你又得了什麼消息沒有告訴我?   李謙忙道:我也只是猜測。若有了實證,肯定會告訴你的。我只是覺得趙嘯的這樣的不作為頗有些讓人費解,懷疑蔡氏和趙建童之死都與趙嘯有關係。   姜憲看了信心情頓時有些低落。   趙嘯是個有謀略的人,否則當初太皇太后為她選婿,趙嘯不可能從這麼多人裡面脫穎而出了!   沒有謀略的通常都難以把小日子經營好,姜憲喜歡有謀略的人,可因為有謀略而變得涼薄的人,她又不喜歡了。   李謙反她的心思把握得很準。   姜憲過了段時間就只是覺得趙嘯這人太沒有性格了,雖然也打聽趙嘯的事,但沒有從前那樣關注,看到趙嘯倒黴,也沒有從前那樣好奇了。   至於遠在金陵的趙嘯,氣得恨不得抓掉幾根頭髮。   原來趙璽立妃的事他只要否認與賢妃的關係就可以了,如果有流言傳出來,他大不了娶了賢妃的妹妹就是,把他和賢妃的事說成別人的誤會就成了。誰知道裡有人把這件事捅了出去,這下子不僅是他了,就連皇上和賢妃也都很尷尬了——他被說是被人奪妻,趙璽被人說是強娶臣妻。   大家全成了笑柄!   偏偏把話說出去的人不僅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反而覺得他拯救了靖海侯府。既讓趙嘯擺脫了那個不忠不貞的女子,還給靖海侯府叫了冤,讓趙璽心生愧疚,以後對靖海侯府好一點。   趙嘯想想就想罵街。   要不是那小子是他四祖公家的獨苗,他早就把人丟到軍營裡去了。   如今只能想著怎麼收尾了。   他叫了家中的幕僚過來,讓他去宮裡遞請見的帖子。   趙璽像所有流言蜚語的主角一樣,通常都會是最後一個知道這消息的。   他這段時間還挺快活的。   強行留下了賢妃,然後賢妃很快就懷了身孕,他向劉氏求情,劉氏賢良大度,當即什麼也沒有說,不僅同意他納了賢妃,還建議他直接封了賢妃超品的內命婦,還派了細心的宮人和內侍照顧賢妃,賢妻美妾,天下最大的享受莫過於此了。   至於趙嘯,他覺得當時兩家又沒有正式議親,他這也不算是強搶臣妻吧?   但趙嘯掌著江南大軍的權柄,有些事還是要和他緩和緩和。   趙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請趙嘯進宮吃飯,席間還特意提及了賢妃。   趙嘯十分上道,立馬擺出一副「我和賢妃沒關係」的樣子。   可惜這事只讓趙嘯高興了幾息的功夫。   誰家的未來老婆被人搶了心裡會沒有疙瘩?   趙嘯這是裝的吧?   能忍常人不能忍的,通常都是意志堅韌之人,趙嘯這只是暫時忍耐吧?   可他也是沒有辦法了。   左以明說不過汪幾道,而且他沒有孩子的事的確容易讓人說嘴,而太皇太后和姜憲又都遠在京城,一沒有辦法幫他選妃,二沒有辦法為他說話,他只能靠自己。沒有子嗣就後繼無人,一個後繼無人的皇帝,怎麼可能坐得穩江山!   他只好想了這主意。   只是沒有想到賢妃還真是宜男相,這才多久,就懷了孩子。據太醫院的新任醫正說,這次懷的還是男孩子。   這下子汪幾道等人都沒話可說了。   汪幾道向他上了致仕的摺子,還推薦了李瑤為內閣首輔大臣。   他以為這樣左以明和李瑤會心有芥蒂。不曾想李瑤也上了書,說自己身體不好,想回老家養老了。   作為一個皇帝,他當然不能就這樣放兩位「肱臣」走了。   他駁了兩人的摺子。   按道理,若是真的想走,汪幾道和李瑤就應該繼續請辭,他繼續不準,這樣來來回回兩、三次,君主之情也就表達完了,他們就可以致仕了。   李瑤的摺子倒是很快就上了,汪幾道的卻沒有影子。   趙璽不禁要懷疑汪幾道是不是在裝模作樣,以退為進。   要是這樣,可就麻煩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78章愚蠢   趙璽苦惱著,心裡不由暗暗地罵著汪幾道,對李瑤卻分外的有了好感,打定主意李瑤的致仕摺子他無論如何也不準,但只要汪幾道敢再上一道致仕的摺子,他就立刻準了汪幾道辭官回鄉。   汪幾道也的確是呆不下去了。   這次左以明有趙嘯、李瑤和趙璽的支持,他辭官是遲遲早早的事,只是他辭官之後該何去何從,這卻是個大問題。   他在位期間,可是得罪了不少的官宦。如今他要回鄉了,還不知道那些人會怎樣的對待他呢!?   要不,他移居別處?遠離江南?   這念頭一起,他就再也沒有辦法抑制。   可這天下之大,他應該往哪裡去才好呢?   西南,郭永固早已和他翻臉,何況郭永固並不是個心胸寬廣之人,他若真的進蜀,郭永固雖不會傷他性命,卻也不會禮遇於他。   李謙,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不暗下毒手都算是好的。   當初逼迫姜憲離京,李謙始終把這鍋蓋在他的頭上。   鎮國公那裡,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不可能去那等苦寒之地。   汪幾道愁白了頭。   趙嘯卻勃然大怒。   李謙派了手下到福建銷售船隻,他原想著靖海侯府在福建經營多年,又是當地豪族,世代鎮守閩南,那些能買得起船的大商賈多多少少要仰仗靖海侯府生存,就算李謙的船賣得實惠實用,那些人也未必敢向李謙訂船。   他想的的確沒錯。   閔南沒有誰敢買李謙的船。   可跟著姜憲嫁去了李家的那個劉冬月,卻像投入福建船運的一塊大石頭,弄得水花四濺——那些海運商賈紛紛派人委婉的表示,天津衛船塢那邊的船性能更好,價格更便宜,問靖海侯府能不能也生產出一些像天津衛船塢那樣的船來。弄得靖海侯府的管事不停地寫信來問他該怎麼辦?   他雖然得了一份從工部那裡弄來的造船圖,卻覺得家裡的船銷得很好,暫時不需要,並沒有去仔細地看那圖紙。   可見這圖紙還是該拿給老師傅研究研究。   他可以利用手中的權勢暫時壓制住這些商賈的小心眼,可商人逐利,時間長了,總會有人鋌而走險。一旦閩南市場出現了天津衛的船,就會像星星之火有如燎原一樣地燒起來。   趙嘯氣得面色通紅,決定利用這個機會好好地教訓教訓家中的族老,免得他們為了各自的利益不擇手段,像他和賢妃曾經議過親的事也能隨隨便便地當成籌碼傳出去。   想到這裡,趙嘯心中不由地一陣煩躁。   怎麼李謙就沒有這樣的苦惱?   他在前面殺敵立功,旁邊有美眷相伴,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也始終在一旁幫他……   趙嘯決定派個人去嚇唬嚇唬劉冬月,讓劉冬月趕緊回京去。   只是他剛剛把這件事吩咐下去,趙璽就派了人來請他進宮。   趙嘯回房去換了官服,出來的時候遇到了他的心腹幕僚。   看見他的樣子欲言又止。   趙嘯知道他要說什麼。   趙璽這樣羞辱他,靖海侯府上下都同仇敵愾,一個個氣得要死,偏偏他這個做侯爺的卻無動於衷,如今府裡肯定是流言四起,幕僚想提醒他,又怕他聽了會不高興。   「沒事!」他不由拍了拍那幕僚的肩膀,低聲道:「那些都是私事。只要公事上皇上不糊塗,其他的事就算了。何況我並沒有看中那家的閨女。」   幕僚苦笑。   國事家事。當然是國事在前家事在後。   但願趙璽不是個糊塗人,知道靖海侯府對他的忍讓。   趙嘯在御書房見到了趙璽。   趙璽滿臉喜色,看見他就遞了個奏摺給他,道:「鎮國公世子爺的捷報!」   趙嘯直皺眉。   上次鎮國公要攻打高麗,汪幾道就把那摺子給駁了回去。他要是沒有記錯的話,鎮國公府這兩年至少寫了三份摺子,沒有一份通過的。   哪裡來的捷報?   趙璽看著他有些不高興,並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看來,姜律和趙嘯差不多的年紀,據說年輕的時候還經常被比來比去的。如今姜律立了戰功,趙嘯肯定會不高興的。   可是他高興!   不由道:「有高麗人擾邊。姜世子正好路過那裡,順手就把高麗人設在鴨綠江旁邊的寨子給滅了。這也算是今天的又一個好消息!」   第一個好消息是李謙把慶格爾泰給打得請求和談了。   趙嘯不悅地皺了皺眉。   這個時候,姜律去鴨綠江幹什麼?別看這邊是盛夏,可鴨綠江邊卻依舊很冷。姜律還碰巧遇到了高麗人的寨子!   他笑道:「是啊,這可真是有點巧!」   偏偏趙璽並沒有聽懂,他還在那裡高興地道:「鎮國公世子爺還向我請戰。說只要給他兩年的時間,他一定幫我拿下高麗,獻給我做生辰禮物。」   這是要獻俘嗎?   獻俘就要到金陵來?這會不會是姜家想重返廟堂的試探呢?   趙嘯不動聲色地問趙璽:「皇上準了嗎?」   「當然準了!」趙璽毫無遲疑地笑道,「我又沒有糧草兵器給他,他若是能幫我打下高麗,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想他的先祖,好幾次想把高麗打下來,結果都在這樣那樣的原因下而遲遲未能如願。若是在他的治下打下了高麗,他以後就算是見到列祖列宗,也不會害怕了吧!   請神容易送神難。   像姜律那樣的人,你給點陽光他就能抽芽長大,更何況是得到皇帝的支持呢?   趙嘯笑道:「等到姜律打下了高麗再說吧!」   當年舉全朝之力都沒能拿下高麗,現在就憑鎮國公府?   他並不看好。   不過,這讓他想起另一樁事來:「慶格爾泰那邊,怎麼樣了?」   趙璽聞言不由眉飛色舞起來,道:「李謙真不錯!慶格爾泰同意退後五百裡,除了大同,還在甘州等地開設馬市。」   退後五百裡,那就回到了草原去了。   也就是說,慶格爾泰答應了互不侵犯了。   這才是奇功吧?!   李謙立下這等功勞,以後史書上提起他,都要濃墨重彩地寫上一筆。   趙嘯一時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只聽見自己輕飄飄地道:「那西北的三十萬大軍呢?」   既然韃子答應了不再入侵,那些兵權是不是也可以收回來了?   「姑父說,那些韃子很狡猾,從前也和朝廷籤過合約,結果沒過幾年就舊態萌發了。」趙璽笑嘻嘻地道,「所以他還是暫時執掌西北的大印兩年,等到韃子那邊真的沒有戰事了,朝廷再派人去接手不遲。」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79章未必   趙嘯可笑不出來。   他望著笑嘻嘻的趙璽,心情複雜,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謙會讓趙璽派人去收回兵權?隨便到街上拉個人問問,恐怕都不會相信,趙璽又憑什麼相信呢?   而此時得到朝廷公函回復的臨潼王府內李謙的小書房裡,幾個幕僚早已經鬧翻天了。   「皇上還沒有親政就按捺不住了,果真是飛鳥盡,良弓藏。我看他是要我們放縱韃子再打進來幾次才知道厲害!」   有人直言不滿,也有人委婉地抱怨李謙:「看皇上是怎樣對待靖海侯的,王爺就知道應該皇上是怎樣的人了,怎麼還能答應皇上兩年之內若無戰事就由朝廷派人鎮守邊關。不是我看不起那些朝臣,早早南下,有幾個人見過北地的風沙,別說是打仗了,能安安心心地在邊關住下來都不容易,還能指望這些人愛民撫民?我是不太相信的。」   更有人道:「大家也別在這裡嚷嚷了,聽王爺和謝先生怎麼說?這些年來,王爺何曾出過錯,謝先生更是有國士之才。照我看,王爺此舉也許有自己的深意,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小書房裡果然就安靜下來。   李謙沒有說話,謝元希就代表他先開了口:「皇上讓人送了密詔過來,說是如今和韃子已經和談了,這些年來王爺鎮守北地,勞苦功高,要封王爺為太傅,王爺按例推辭了。」說到這裡謝元希不由地冷哼一聲,道,「皇上再送密詔過來,就喊起王爺姑父來。說了一堆話,言下之意是從此北邊沒有了戰事,從前答應王爺的稅賦王爺就應該還給朝廷了,還跟王爺說,會從都察院裡派都察過來,專司北地的稅賦。」   小書房裡再次議論聲嗡嗡不絕。   所屬權利,不過是軍事、人事、稅賦三樣罷了。如今皇上還沒有親政,韃子的人還沒有退後,皇上就已開始惦記起從前答應李謙的稅賦之事了,下一步,則是要收回兵權。   別的皇帝遇到像李謙這樣的臣子,都知道徐徐圖之,憑什麼皇上覺得他只要一句話,或者是喊李謙幾聲姑父,李謙就會把手中的權力還回去。   更讓人覺得不安的是,李謙最終還真的答應了皇上。不過是把時間推後了兩年。   兩年以後,北地是不是要重歸朝廷?   他們可不想和朝廷那些尸位素餐的傢伙們打交道啊!   這可不僅僅是李謙幕僚的想法,也是很多在北地擔任官吏的官員的想法。   可若是王爺執意如此,他們這些幕僚又能怎樣呢?   一時間,小書房裡聲音漸沒,和剛才的熱鬧喧譁形成了鮮明對比。   「你們說完了?」李謙笑著望了他們一眼,道,「你們說完了,那就輪到我說了。」   屋裡的人都赧然地低下了頭。   李謙這才徐徐地道:「皇上親政之後,肯定會收權,可這權力怎麼收,現在還很難說清楚。但韃子那邊我們卻不能小視,要依舊防守。只要他們兩年沒有動靜,我們這邊就可以修養生息兩年,不管對他們還是對我們,都是件好事。若是兩年之後韃子能遵守前約……我看兩年也就是皇上能容忍的程度了。正好把我們的人撤回來。這些年大家鎮守邊關,很是辛苦,正好趁著這個時節回西安休息一段時間也好。邊關,也應該換換新人鎮守了。」說到這裡,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道:「可中層的百戶、總旗卻不能換,他們才軍中的基石,一旦有了戰事,還需要他們帶兵。從現在開始,軍中要做好交替的準備。」   有些都是跟著他十年的老兵了,全身是傷,也到了該回鄉榮養的時候。   李謙目光銳利,眼中閃著灼人的光彩,輕聲道:「這些人回鄉,也不能就這樣平白無故的就回去。朝廷該嘉獎的總得嘉獎,該撫恤的總得撫恤。讓朝廷的人接手邊關好說,可這朝廷卻要好好地安置好這這批人才行。」   也就是說,這是交換條件。   小書房裡的人又激動起來。   「王爺不虧是統帥,考慮周到。」   「那王爺怎麼辦?」   有人讚揚,就有人擔心。   下一步,皇上就應該會想辦法削弱王爺的兵權了吧?   李謙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   下一步,估計要打內仗了。   從前趙璽之所以讓他鎮守京城,就是想讓他守住朝廷的後背。可現在,南邊冒出了個趙嘯,而且還一家獨大,就算趙璽這個皇帝不會,那些內閣大臣們也懂,肯定會慫恿著趙璽玩平衡術,讓他去威懾趙嘯。既然如此,就不會太削弱他的力量。   道理他雖然懂。但趙璽這樣試探他,特別是喊他姑父的時候,還是讓他不快。   他在接到趙璽密詔的時候甚至和謝元希開玩笑,說與其封我個太傅想讓我高興高興,還不如封我個儀賓,我可能更高興——他如今雖然貴為臨潼王,可至始至終,朝廷都沒有承認他是嘉南郡主的夫婿,是皇家的女婿。   不過這樣也好。   趙璽不管怎麼說也是他的晚輩,趙璽既然和他玩權謀,那他也沒有什麼可顧忌了,就和他玩玩,看誰手段更高明。   這樣一來,就算是姜憲知道了,肯定也不會覺得他沒有照顧晚輩了。   姜憲知道這件事已經是十天後了。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和李謙好好談談了。   李謙好像誤會她很喜歡趙璽似的。   就算她從前會看在前世趙璽曾經做過她養子的份上對趙璽有所不同,可今生趙璽使的這些小手段,對韓同心的態度,也會讓她像前世一樣,再次對趙璽不喜。   姜憲身邊的人可不這樣想。   他們只是知道和韃子的和談談成了,李謙就要回來了。   府裡的人在阿吉的指使下又是清掃房間,又是大量地購買貴重食材,好像李謙是去了什麼荒蠻之地,從來沒有吃過好吃的似的。就是白愫,也打趣她:「王爺什麼時候回來?這一去就有小半年了吧?到時候我們都不打擾你們,讓你們好好地在一起聚個十天半月。」   真的聚在一起,那個傢伙又有的胡鬧了吧?   姜憲臉上一熱,半是羞赧半是惱怒地道:「你知道就好。懷慈定親的時候,我就不去了。我要在家裡陪著李謙!」   白愫哈哈大笑,不以為然。   姜憲想著,大家怎麼年紀大了臉皮也厚了,說起這些事一點也不難為情了,別人還好說,怎麼白愫也這個樣子!   自己在李謙面前,是不是也是個厚臉皮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80章冒出   念慈如同姜憲的子侄,可他若是定親,姜憲肯定是不能出席的——因為她是大妞兒的伯母,依禮,要在家裡陪著大妞兒,等著曹家的人上門給大妞兒插簪。   白愫明知道她這是在調侃,也忍不住笑道:「你直管不來,到時候我們家去給大妞兒插簪,我看你在不在?」   「趕情你現在就知道欺負我!」姜憲苦著臉和白愫說著笑話。   兩人互相打趣了半天,姜憲這才問白愫:「這麼早就下小定嗎?具體的日子定下來了沒有?」   「兩家都願意,兩個孩子也是知根知底的,早點定下來也好。以後還可以常常接了大妞到家裡去小住些日子。」白愫笑道,「還是女孩兒貼心,像我們家念恩,就整天知道爬樹上房,何曾陪過我?我看你要是有機會,還是再生個女孩兒的好!」   「你以為我不想啊!」姜憲撅了撅嘴,無奈地道,「就是沒有。我有什麼辦法?」   兩人又竊竊私語了半天,交流著找哪個名醫,有什麼秘方,哪個寺廟求子最靈驗。   姜憲簡直像推開了一扇大門似的。   她睜大了眼睛問白愫:「你平素關心的就是這些事?」   「我這不是時時能聽到那些人講八卦嗎?」白愫笑道,「誰讓你總是窩在家裡不出門的。」   沒有李謙,她真沒有出門的興致。   「等到九月初九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爬山好了。」姜憲懶洋洋地道,白皙如雪的手託著腮,那臉和手一樣的白淨,非常的惹人,「那個時候李謙應該閒下來了。」   何止是閒下來了,白愫在心裡道,只怕以後也會常在家裡了。   「王爺可有什麼打算?」她問姜憲,「以也不用這樣巡邊了吧?」   「嗯!」姜憲點頭,頗有些感慨地道,「十三年了,終於消停下來了。」   可這世上的事哪有真正消停的時候。   聽了趙璽的話,趙嘯回到府裡琢磨開了。   李謙就算答應讓朝廷派人去鎮守邊關,也多半是拖延之計。兩年後的事誰說的準。就算不是拖延,以李謙的手段,不管是誰去那裡任職,也會被架空,甚至會因為朝廷偏居一偶,怕出了什麼事鞭長莫及而不願意去九邊任職。而趙璽這樣毫不掩飾的猜疑,肯定會在李謙的心裡紮下一根刺。   他是不是可以利用利用這根刺呢?   趙璽招了幕僚商量這件事。   大家都覺得若是到了那個時候,大可推薦靖海侯府的人去九邊鎮守,可前提是趙璽能夠同意。   還有幕僚大言不慚地道:「皇上肯定會同意。他不依靠我們侯爺,還能依靠誰?汪閣老致仕已是遲早的事,左以明素來溫和,李瑤又去意又定,朝中還有誰能有我們侯爺的資歷老?若不是文武有別,我們侯爺做個巡撫都可以!」   趙嘯嘴裡喝斥著那幕僚「不要亂說話」,心裡卻並沒有把他對趙璽的不敬放在眼裡,反而覺得這幕僚說得也有道理。他現在沒有辦法阻止李謙勢大,但他可給李謙設一些障礙,也許這些障礙對李謙沒什麼,卻能給他贏得一些時間。   他問起靖海侯府的船造得怎樣了?   李謙立下奇功,大江南北傳唱。他也需要在倭寇面前大勝一場,才能挽回自己的聲威,才有可能讓趙璽相信他,他才有資格和趙璽談條件。   那幕僚深知趙嘯之心,答道:「可乘十萬大軍。」   趙嘯滿意地點了點頭。   靖海侯府一共有十二萬大軍,但後方是朝廷,並不需要他提防,他完全可以出動十萬兵力剿寇。   趙嘯和幕僚們一直商量到半夜,第二天早朝之後,就跟著趙璽去了御書房,說了自己剿寇的意圖。   趙璽剛剛大勝韃子,正在興頭上,若是能趁機擊退倭寇,那他豈不成了名留青史的皇帝?!就是他的曾祖父,曾曾祖父在位的時候,也不曾有這樣的戰績!   他喜出望外,立刻準了。卻在趙嘯起身想要告辭的時候委婉地說起親政的事。   趙嘯恍然,忙承諾要等到趙璽親政之後,他才回福建去。   趙璽這下什麼事也沒有了,高興了幾天,汪幾道還沒再次上書致仕,趙璽有些等不得了,索性直接把上次汪幾道請辭的摺子拿出來傳給眾大臣看,並流著眼淚表達了自己的不舍,並對汪幾道說:「您不僅是帝師還是首閣,回家之後要回饋鄉鄰,教化鄰裡,為各地那些小官濁吏做個榜樣才是。」   汪幾道還想說什麼,左以明已上前幾步,聯合都察院的、翰林院的請趙璽親政。   這是左以明第一次無視汪幾道直接上書趙璽。   然後是趙嘯附和,群臣跟隨。   汪幾道頓時覺得疲憊不堪,四腳像被灌了鉛似的。   他知道自己得罪了很多人,卻沒有想到有這麼多。   說起來,他這幾年也是一心一意為了朝廷,如果沒有他,朝廷怎麼會如此平安無事?可惜沒有誰會有興趣再聽他說。現在江南是選官多位置少,能拉下一個就空出一個位置來。   汪幾道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了眾人假意的挽留聲中。   第二天,就有內侍帶著禁衛軍「幫」他清理留在值房的東西。   左以明被任命為首輔大臣,保和殿大學士。   汪幾道再說什麼都晚了,只好收拾行李回家。   可他運氣不怎麼好,半路上遇到了水賊,身首異處不說,家中的老少幾乎被殺一空,十幾年來收刮的細軟也都不見了。   得到消息,整個金陵都不好了。   紛紛上書要求剿平水賊。   可趙嘯已經回了福建,大臣們你看著我,我看看你,沒誰敢自請領兵殺賊。   左以明秘密求助李謙。   李謙提起了楊俊。   左以明向趙璽推薦了楊俊。   趙璽眼睛發亮,急召楊俊復出。   楊俊領兵五千,在江南境內剿匪。   等到秋天趙嘯回到金陵,金陵已處處宣揚楊俊軍功,把個楊俊誇得仿若天降的神兵,救了江南百姓於水火。連帶著推薦楊俊的左以明也被稱為有識人之能。而趙嘯在福建打的那幾仗,雖然以極大的代價殺了不少倭寇,卻並沒有在金陵的百姓中引起太大的反響,畢竟倭寇離金陵的百姓還有點遠,而汪幾道這樣的首輔回鄉卻被人殺了,甚至還有人猜測是不是趙璽動得手,這樣的辛秘更能引起鄉眾的興趣,也更讓人關注。   趙嘯這才驚覺得自己失策。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81章失策   境內剿匪,哪裡及得上海戰剿倭,可人性就是這麼奇怪,他們會關注那些英雄人物,可更關注的卻是身邊的人。   趙嘯以為楊俊不足為俱,楊俊卻在他走的大半年裡成了百姓的新寵,朝廷的新貴。而他的推薦人是左以明,李謙的聯姻。趙嘯想不懷疑都不行。   可左以明如今已貴為內閣首輔,他就是想把左以明拉下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特別是汪幾道的死。當時正徵戰在外的趙嘯雖然關注,卻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此次回金陵,他不禁沉著臉問他留在金陵觀察朝廷動向的幕僚:「真的只是遇到水賊?汪大人身邊應該有身手高強的護衛才是?」   幕僚苦笑,道:「查過了,真的是水賊。因為這件事,蘇大人和左大人還吵了一架。聽說蘇大人原來也想跟著致仕的,如今卻稱病窩在家裡,政事也不管了,整天疑神疑鬼的……」說到這裡,那幕僚猶豫了片刻,壓低了聲音道,「聽說,李大人去看蘇大人的時候,蘇大人曾經關了門問李大人,汪大人的事,會不會與皇上有關……」   這就是誅心的話了。   可誰讓趙璽有劣跡呢?   想殺人滅口乾掉簡王卻手腳不乾淨,人沒弄死反而把自己給暴露了。   蠢人總能幹一些蠢得讓人瞪目結舌的事來。   趙嘯揮了揮手,道:「不用管他!最近朝廷裡還有沒有其他事?」   趙璽想作死,還有點家底供他折騰,他就站在旁邊看戲好了。   但他話讓幕僚的神色更無奈了,斟酌道:「前些日子鎮國公府的世子爺派了幕僚來金陵,左以明居然把人引薦給了皇上。那人十分會說話,一見面就討了皇上的歡心。聽那幕僚的意思,今年正旦,那幕僚還會代表鎮國公府來金陵獻貢。但宮裡傳出消息,說姜世子已經打下了三分之一的高麗,擄掠了不少財物,這才有底氣派人來金陵獻貢。皇上聽到這個消息非常的高興,還私下許諾姜世子,若是姜世子真的攻下了高麗,就許姜鎮一個高麗王……侯爺,如此一來,對你也太不利了。」   趙嘯是伯爵,連國公都不是。   他為趙璽立下汗馬功勞,趙璽賞了這個賞那個,就獨獨沒有賞他。   是怕他功高震主?還是想教訓教訓他,讓他為了爵位更加俯首恭順?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趙嘯覺得自己大度點,都可以不和趙璽計較。但王有王的儀仗,伯侯有伯侯的儀仗,甚至會因此所配親兵的數額都不一樣。他可以不要儀仗,卻不能不計較親兵的數額。   趙嘯額頭上冒出青筋,但很快隱去,道:「你去寫封信,請了我二叔過來。」   自上次為婚事的事他和他二叔鬧翻了之後,他二叔就藉口遊學去了松江和錢塘,一直沒有回來。   那幕僚很快醒悟過來,遲疑道:「侯爺,您這是要,議親嗎?」   趙嘯點了點頭。   他當時就不應該萌生娶個江南世家女子的念頭。   可當時,他想到了姜憲,腦子一熱,就應了下來。   江南的女子多纖瘦,可到底還能選幾個高個子,閔南的女子矮個子的多,就是偶爾有幾個長得高的,家中父兄也多是矮個子。或者矮子裡拔高個,也能有幾戶人家適應?   趙嘯在心裡想著。   他二叔接了信卻冷笑連連,對心腹的隨從道:「他現在知道厲害了,就知道回頭找我了。早幹什麼去了?你看他娶的那兩個媳婦,頭一個居然敢和男人公然對著幹,不就是仗著自己娘家是公侯之家嗎?後面一個還沒有進門,卻讓皇上惦記上了。你說只是被人搶了去也就罷了,居然還戴了頂綠帽子,他不想做人,我還想做人呢?」   第二個女人不過是看了覺得合適,正尋思著要不要議親,怎麼就成了沒過門就被搶了?還說出什麼「綠帽子」之類的話來,二老爺這也是恨極了吧?   隨從裝著不懂的樣子,道:「那侯爺的婚事,您管是還是不管呢?」   「我不管能行嗎?」二老爺嗯哧嗯哧的,道,「回金陵去!這江浙我也呆夠了。女人是溫柔,可怎比得上家裡的正經太太,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孝敬老人,還是我們閔南的女子賢淑!」   隨從忙笑著恭維:「二老爺就是有眼光!不然族裡怎麼把這麼大的事交給您呢!」   還好那個江南女子沒有娶進門,不然二老爺在族中長輩那裡也不好交待,還落下個辦事不利的印象。   沒多久,趙嘯就娶了一位世居閔南的江姓女子。   見到過新任靖海侯夫人的人都說江氏高高瘦瘦,白淨如玉,不像閔南人,倒像北方的姑娘。   這都是後話了。   趙璽聽說趙嘯已選定了續弦的人,鬆了一口氣。   就在三天前,賢妃給他生下了長子。   他也因為賢妃懷了身孕,有了第二代,正式親政,開始處理朝堂事務。   因而趙嘯續弦,他不僅賞賜了趙嘯大量的錢物,還要直接封了趙嘯的續室為一品夫人。   趙嘯是在福建成的親,成親之後立刻帶了新婦進宮謝恩。   趙璽想到趙嘯的恭敬,就覺得自己做得很不錯。只可惜帝王不能隨便流露出喜怒哀樂,他索性回了內宮,去了皇后劉氏那裡。   劉氏正倚在床頭喝藥。   賢妃懷孕之後,趙璽又歇到了她這裡。或者是因為心情沒有從前那樣緊張,她很快懷孕了。甚至因為她的懷孕,為趙璽爭取到了很多朝臣的支持。只可惜,懷孕不到三個月她又小產了。   這就有點不好了。   甚至她的祖父都從民間找了大夫給她把脈,沒有一個人說準她為什麼會小產,也沒有一個人敢斷言她會不會很快又能懷孕。畢竟之前她椒房獨寵也沒能順利懷孕,現在有個賢妃分了她的恩愛,她懷孕的機會也就比從前少了一半。   好在是趙璽對她還頗為憐惜,常常來她這裡坐坐,還吩咐太醫院的醫正細心給她調養。   聽說趙嘯娶了個閩南媳婦,看著趙嘯臉上還沒有褪去的得意,劉氏心裡拔涼拔涼的。   別人將在外,怎麼都要想辦法把主帥的家眷留在京城,為什麼?不就是為了節制在外的將帥嗎?皇上倒好,不想辦法給趙嘯塞個江南媳婦,反而還覺得趙嘯娶了個閔南媳婦很好。   她想提醒趙璽幾句,卻欲言又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82章自大   這件事涉及到賢妃,劉氏怕自己說了,趙璽以為她在妒忌賢妃。   何況賢妃沒進宮就有了孩子,所以皇長子出生的月份有點不對。雖說她貴為皇后,沒等趙璽開口中就答應幫賢妃掩飾私情,可她到底不是那些市井之家出生的小家碧玉沒有腦子——賢妃臨幸時,她使了點手腕,使得敬事房沒能及登記在冊,臨幸的時間是後來補上的。   賢妃還沒有資格看敬事房的記錄,趙璽親眼看見她補上了。   沒有人會在意這個。   可萬一等到要立儲君的時候,這就是個大大的漏洞了。   想當初,皇上不就因為從小養在太后身邊,萬壽山生變,曹太后身邊服侍的人大部分都被擄殺了,遼王才有機會誣陷皇上的血脈嗎?如果不是嘉南郡主,皇上怎麼可能登基!   劉皇后抿了抿嘴,手輕輕地放在了小腹上。   她為什麼就懷不上孩子呢?   就算是個女兒也好啊!   趙璽在她這裡坐了一會,發了一通脾氣,最後還是去了賢妃那裡。   劉氏很能理解。   如果她是皇上,看見心愛的皇長子,看見心愛的嬪妃,當然比陪她在這裡枯坐的好。   但理解歸理解,她卻沒辦法不心疼。   萬一她要是沒有孩子,難道這日子就得這樣一成不變的過下去嗎?   她送走趙璽之後,並沒有急著回寢宮,而是慢慢地在院子裡走了好幾圈,這才問起趙嘯的新夫人江氏:「聽說來拜見了我和皇上就回了福建,走了多長時間了?靖海侯身邊沒有留個服侍的人嗎?」   劉氏之前聽人說是因為趙嘯風流成性,甚至在外面養了外室,蔡氏才和趙嘯翻臉的。趙嘯的新夫人她見過,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不過那模樣兒有點面熟,但她一時也沒有想起那新夫人像誰。按理說,這個時候趙嘯和新夫人應該蜜裡調油,把新夫人留在身邊服侍才是。怎麼這麼早地送回了福建?   難道他不想要嫡子了?   答話的是她宮裡的大太監。   那大太監低眉順目地笑道:「聽說新夫人進門就有喜了,但住著不習慣。吃食還好說,這就是這氣候太熱,什麼都吃不下去。靖海侯沒有辦法,只好把夫人送回福建。」   劉氏有些意外。   那大太監見狀就繼續道:「皇上可能還沒有機會跟您說,剛剛在御書房的時候,靖海侯說這次圍剿倭寇福建水軍死傷頗重,除了需要重新招募新兵之外,還要整頓軍務,他會回福建一些時日,等明天開春再來給皇上和您問安。還想讓皇上同意福建水軍增人。皇上還和靖海侯開玩笑,說算算日子,等到明年春天,靖海侯府應該要添丁了,皇上就在金陵等著吃靖海侯府家的紅蛋了。」   在江南,誰家生了孩子去報喜,是要提著幾個紅雞蛋的。   劉氏面色微沉,道:「除了這些,就沒有說些別的?」   大太監不解。   劉氏道:「那皇上到底答沒有答應福建水軍增人的事?」   那大太監想了想,道:「之後皇上沒提,靖海侯也沒有再問。」   劉氏挑了挑眉。   大太監道:「之後靖海侯向皇上道了謝,說到時候一定會派人向皇上報喜的。最後就說了些楊大人剿水匪的事,靖海侯看著時間不早了,就告退了。確實沒有再提福建水軍增人的事。」   劉氏半晌沒有吭聲。   就算像她這樣養在深宮的女流之輩都知道擴軍有多重要,趙嘯專門來和皇上說這件事,肯定十分的重視。   皇上為什麼不給趙嘯一個答覆呢?   趙嘯之後避而不談,肯定不是放棄……多半是心生不滿!   這讓劉氏心中一沉。   她覺得自己應該勸勸趙璽。   可趙璽去了賢妃那裡……她心情就更糟糕了。   好不容易等到趙璽到她這裡來用午膳,已經是三天後的事。   她委婉提起趙嘯的事。   趙璽看她的目光就點不一樣了。   劉氏後知後覺,心中連連喊「糟糕」。   本朝有「內宮女子不得幹政」的祖訓,只是先出了個曹太后,後出了個嘉南郡主,大家早把這條祖訓忘到了腦後,趙璽異樣的目光讓劉氏心中生警,發現自己做錯了事。   她原本就江南士家之女,趙璽娶她是為了安撫江南世家為他所用,若她幹涉朝政,趙璽肯定會覺得她是受了江南士家的指使。   劉氏急中生智,忙辯道:「我也是聽進宮的人說起來這件事——據說外面已經傳遍了,說是您看重楊大人,輕怠了靖海侯。臣妾擔心壞了您和靖海侯的情份,所以特意跟您說一聲,讓你找個機會澄清一下。」   趙璽面色大霽,心裡卻冷笑連連。   什麼宮裡人,只怕就是涇陽書院的那些老匹夫吧!   他這才登基呢,就開始指責他沒有嫡長子的時候先生了庶長子。皇室是普通的人家嗎?庶長子和嫡長子的區別有那麼重要嗎?他就是庶長子。遼王也是庶長子。他還不是一樣做了皇帝!   劉氏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涇陽書院的人是不是覺得他離開了趙嘯就不行了。   趙璽在心裡盤算著,神色卻越發的柔和起來,眉眼帶笑地道:「沒有的事!我和靖海侯說起來也是一家人,只是這建立水軍茲事體大,需要聽聽內閣諸位大臣的意思,從長計議,這才沒有立刻就下決斷。倒這些傳話的人,真真該殺!我這邊剛和靖海侯說完話,說話的內容就傳得到處都是了。梓童,你是朕的左臂右膀,一定要幫著朕整頓整頓內宮才是。不可讓這種事隨意就發生。還好是群臣間的家常話,這要是涉及到朝廷辛秘又當如何?」   劉氏出了一身冷汗。   還好趙璽沒有追究讓她交人,不然她怎麼給趙璽一個交待!   只怕是又要死個無辜的人了!   她是信佛之人,相信因果報應。   已經連著小產兩胎了,她不想再背上什麼罪孽了。   她跪在地上失聲賠罪。   趙璽笑著攜了她的手安慰她:「誰還沒有個錯呢?梓童應該相信朕才是。以後可不能再這樣猜忌朕了。」   劉氏點頭。面色非常的蒼白。   趙璽卻非常的滿意,道:「楊大人也擅長水戰。想當初,倭寇上岸,不就是楊大人和原浙江總兵李道聯手把人趕下了海嗎?人才不是沒有,就看怎麼發現!怎麼用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83章無人   劉皇后唯唯諾諾,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可趙璽依舊失去了和她做戲的興趣,勉強笑著和她又說了幾句話,就藉口還有公事,去了御書房。劉氏頓時兩腿發軟,如癱了一般由宮女扶著坐在了太師椅,心裡反覆想著這件事該怎麼辦?   她畢竟和趙璽做了兩年的夫妻,對趙璽的稟性非常的了解。   或許和趙璽雖然登基多年卻一直沒有親政,又常被韓太后責罵,被韓太后威脅著說要廢掉他有關係,他越是惱怒的時候就越溫和,越溫和的時候就越記仇。   剛才趙璽就很溫和。   劉氏心裡發抖,想寫信封給自己的祖父,又怕趙璽派人關注著她這邊的動靜,直到兩日後,她確定趙璽被朝堂上的事迷住了,沒有空管她,這才悄悄地給劉府送了封信。   第二天她的母親就來看她了。   劉氏鬆了口氣。   劉母卻憂心忡忡,道:「你祖父說你太糊塗了,這種事怎麼能跟皇上說!讓你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裝著不知道就是。」   劉氏忙道:「所以我想祖父給我出個主意,怎樣彌補這件事才好。」   劉母嘆氣,道:「你祖父哪裡有時間管你。」   劉氏面色大變。   劉母道:「皇上要封楊俊為平清侯,閣老們都反對,趙嘯原本都要走了,也留了下來,昨天中午還和幾位閣老一直勸諫來著。你顧伯父也參加了。皇上雷霆震怒,你祖父正和你幾位世伯、世叔一起商量著怎麼辦呢?」   趙璽不久之前剛剛封了涇陽書院的創始人顧勳的兒子為金陵祭酒,負責建立金陵太學。   劉氏不解,道:「祖父不是一直說皇上如此縱容靖海侯,靖海侯那邊遲早會出事的嗎?現在有了楊俊,就可以制衡靖海侯了,祖父他們為何還要反對皇上重用楊俊?」   「你這孩子,知道些什麼?」劉母苦笑道,「那楊俊雖然會用兵,可朝廷也得有兵給他用才行啊!」   劉氏聲音發顫,失聲道:「此話怎講?」   劉母道:「你以為養支軍隊很容易。朝廷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欠著各地的軍餉,九邊都得自籌糧草,更何況其他的地方。皇上南下的時候,因為軍餉的事,丟下了大部分京衛由臨潼王節制,身邊只帶了些禁衛軍。汪大人當政的時候,是準備從江南籌備銀子,重新組建京衛的。正好可以藉此把那些只知道吃空餉的京衛丟給臨潼王。可汪大人沒有治軍的經驗,等到了江南才知道,這治軍不僅得有銀子,還得有會領兵的人。如今會打仗的人不在臨潼王麾下就在靖海侯麾下,朝廷一時半會去哪裡找這樣的人才?   「之後又有靖海侯拱衛金陵,皇上要修建皇宮,各地水患要安撫百姓,到處都得要銀子,戶部捉襟見肘,拆了東牆補西牆,這事就拖拖拉拉的,一直到了現在。   「楊俊有奇謀,領兵清剿水匪的時候用兵如神,的確是難得一求的將帥。   「可打倭寇……哪是那麼容易的事?   「僅有帥將沒有強兵,對敵臨陣,誰去衝鋒陷陣?   「這海邊,還是得靖海侯鎮守。」   劉氏想到從前那些倭寇上岸,各州府的縣令知府全都以身殉職,那難道也是不願意打失仗?恐怕還是因為手中無兵,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兵敗如山。   她不由膽寒,喃喃道:「難道就沒別的辦法了?」   「這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怎麼會沒有辦法呢?」劉母道,「可那也得皇帝採納才行啊!你祖父就建議,既然靖海侯要回福建,那就讓他回福建好了,正好可以讓他練操水軍,讓他像臨潼王一樣,想辦法把倭寇打回老巢去,籤訂個什麼協議的,三、五十年不敢再來侵犯。然後再由涇陽書院出面,在揚州抽重稅,支持楊俊建個水師營,再慢慢圖之。可皇上聽不進去,覺得靖海侯不會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楊俊建水師營。   「還拿了臨潼王打比喻。   「說是臨潼王不過是在天津建了個船塢,靖海侯就覺得受了冒犯,非要把臨潼王那邊的船塢取締不可?若不是天津衛在北方,靖海侯恐怕早就下旨逼著皇上讓靖海侯府接管天津衛的船塢了。   「與其等到靖海侯上書要求取消水軍營,不如就堂堂正正地擺出來。   「你祖父真是哭笑不得。   「這朝堂上的事哪一件哪一樁不是妥協和退讓的事。皇上卻要開門見山。這還不得吃個大虧。   「現在好了,皇上剛起了封賞楊俊的心思,靖海侯就不服了。   「如今福建那邊還掌握在靖海侯手裡,倭寇還依舊猖獗,朝廷哪裡敢和靖海侯翻臉。你祖父他們只也能先站在靖海侯這邊,等送走了靖海侯,再慢慢想辦法。   「這件事,還是皇上做得太急切了!」   劉氏卻不這麼想。   她總覺得皇上既離不開趙嘯,有了機會卻又想把趙嘯除掉。   難道韓太后真的是趙璽殺的,而趙嘯是幫兇,所以皇上一直以來都想殺人滅口,就像對待簡王一樣?   劉氏心底的困惑越來越重。   她送走了劉母之後心裡更加煩躁了。開始關注朝中的動向。   最終趙璽還是被左以明等人勸阻,加之楊俊上書,說自己功不至伯侯,等他再為趙璽立下汗馬功勞,趙璽再賞賜他也不遲,既全了趙璽的面子,也把這件事給圓了過去,趙璽這才罷休。   不過,這件事估計讓趙嘯心生警戒。   趙嘯從前常進宮來和趙璽說話的,自從發生了楊俊封賞之事後,趙嘯就很快離開了京城。   照劉氏身邊的大太監說,趙嘯進宮是不能帶刀不能帶隨從的,皇上要學著嘉南郡主對待遼王似的突然發難,趙嘯還不得留在宮裡了。趙嘯不趕緊回福建還留在金陵做什麼?   劉氏久久沒有吭聲。   她覺得那大太監說的很有道理,說不定趙嘯就是這麼想的。   之後趙璽雖然沒有再提給楊俊加官進爵之事,卻讓楊俊掌管了一支京衛,這支京衛多會水性,常在長江邊上練兵,還曾讓人去京城向李謙要船。   李謙卻說剛剛做出來的幾艘船都送給郭永固,換了蜀繡、花椒等物。還差人送了半船的蜀繡和香料過來。   劉氏和賢妃都各分了很多,又賞了一些下去,宮裡上上下下都歡天喜地像過年似的。劉氏還常常聽到那些宮人議論李謙,說李謙對皇上怎麼恭順,隔得那麼遠,皇上一紙令下,他也從來不曾推諉,不像靖海侯,皇上要封個人他都忌妒,攔著不讓,讓皇上不好做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84章失信   話傳到劉氏的耳朵裡,她心裡隱隱覺得不安,可若說為什麼不安,她又說不出來。倒是趙璽挺高興的,有一次來劉氏這裡吃飯還說起這件事:「當初也不知道父皇為什麼沒有封姑父為儀賓,現在我倒是想封他,可他已經是郡王了,我封了他反而怕他不自在,我看得賞他點什麼才行。」   劉氏在一旁溫順的笑,恭敬地給趙璽布菜端飯。   可等趙璽一走,她開始悄悄地打聽楊俊的水軍營。   正如她祖父所預料的那樣,楊俊雖然有奇謀,又有治軍的本事,可手中的兵或是來自於各家推薦,或是由皇上安插,或是江南世家的子弟,據說很不好管理,楊俊做了幾個月的都指揮使就蔫了下來,再也沒有剛剛組建水師營時的激情,反而和很多官僚一樣,開始進出風月場所,應酬同僚,上下關係。   劉氏說不出來的失望。   楊俊比劉氏還要失望。   在他看來,兵源不行沒關係,不懂泅水沒關係,重要的是趙璽的支持。但趙璽三分鐘的熱度,說得挺好,一遇到困難就開始退縮,又心思多疑,不管是誰給他出主意,他總是懷疑給他出主意的人別有用心,在心裡反覆地琢磨一陣子才行。偏偏耳根子又軟,他琢磨來琢磨支,好不容易琢磨清楚了,旁邊又有說三道四,他又改變主意了。在楊俊看來一件很小的事趙璽都要反覆幾次才能定下來,別人覺得他是新貴,在皇上面前肯定說話算數,卻不知道他被趙璽的拖拉弄得完全沒有了脾氣,只好先去應酬那些官場上的來往。   原浙江總兵李道被罷官之後隱居在了周莊,有一天楊俊實在被那些酒肉應酬鬧得心焦,跑去拜訪李道。   李道非常的高興。   他們是在場戰上打出來的交情,是能託付生死的關係,自然比一般的同僚更為親密。   楊俊喝了酒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很多朝堂的陋習,李道卻擔心著楊俊的前程。等到第二天楊俊酒醒了,他遣了身邊服侍的,關了書房和楊俊說話:「皇上明擺著要用你去和趙嘯打擂臺。趙嘯這個人我仔細分析過,雖有些世家子弟脾氣,但總得來說,還是能聽信諫言的,也能知人善用,加之靖海侯府在福建經營這麼多年,就算是朝廷上下全力支持你,你也未必能和靖海侯一爭高下,何況我聽你說起,皇上根本不通軍務,左以明依靠皇恩才得以擔任首輔,並不願意惹皇上不高興,我就怕到時候皇上和內閣為了安撫靖海侯,把你給推了出去……」   「我何嘗不知道。」楊俊酒醒了,腦子也清醒過來,他有些悲涼地笑道,「我都是快知天命的人了,若不是想著為朝廷、想著為社稷做點事,又何必攬了這差事?只是我當初想的太好了。以為皇上先是受汪幾道擺布,後受韓太后壓制,都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長這麼大,說不定會是個中興之君。誰知道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難怪當初嘉南郡主會選擇去西安陪伴李謙!恐怕那個時候嘉南郡主就看出皇上不妥了……現在我也有點後悔,當初出山的時候應該寫封信去問問嘉南郡主的意思的,也免得弄成像今天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   李道在江南時常聽的江南官場上層提及姜憲,但大家提起她的時候,表面都很是不屑,私底下卻半遮半掩一副羨慕的樣子。聽楊俊這麼一說,他不由道:「嘉南郡主是個怎樣的人?可惜我當年沒有機會見一面。」   是個怎樣的人?   楊俊一時間居然不知道怎樣回答。   他想了半天,道:「是個小姑娘,看著有些倨傲冷清,可行事卻比男子還要果斷豪爽,不是一般女子,足智多謀,非常的強勢,卻又不怎麼貪念權柄……」說到最後,他頗有赧然地道,「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但你見了她就會覺得她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她說話的時候你最好安靜地聽著,她要你做什麼的時候你最照她的去做……是個我也沒有看透的人。」   說到這裡,他突然就興致勃**來,道:「說起來我還是挺佩服李謙的。我看著嘉南郡主的時候心裡有點發毛,特別是她不聲不響的就幹掉了遼王。李謙居然能和嘉南郡主過了這麼多年。我要是他,也不敢沾花惹草,眠花宿柳……」   李道聽著不由譏笑了他幾句:「就你那膽量,怎比得上李謙?你十八歲的時候在幹什麼?李謙十八歲的時候在做什麼?」說到裡,他正色道,「說起這件事來,我聽人說天津衛有個船塢。李謙現在鎮守京城,這個船塢應該也是他的吧?他可是有什麼打算?」   「我可不敢問。」楊俊嘆氣,道,「如今的朝廷局勢相比我們那會兒不知道複雜了多少,我沒有起復之前還想著憑我的能力肯定能在廟堂上佔一席之地,等真正回到官場,才知道自己根本不夠看。我也想明白了。皇上是存心要拿我嗝應趙嘯,趙嘯能忍著我一年、兩年,不可能忍我三年四年,等到來年開春,我就以年事已高,身體不適為由辭歸故裡好。」   李道沒有他這麼樂觀,道:「那也得皇上放你走才行!」   「不放也無所謂。」楊俊朝著李道眨了眨眼睛,道,「我這段時間藉口請教軍中防務,已經和李謙重新搭上話了,十一月臨潼王世子的生辰,我的長子和次子都會陪同我的夫人一同去京城給臨潼王世子拜壽。」   李道心中一震。   今年夏天,李謙請封獨子李慎為臨潼府世了。趙璽立刻就答應了。還讓姚知先代表朝廷送去了賀禮。李慎也正式代表臨潼王府在各種場合露面。十一月是李慎的生辰,京城雖然沒有什麼消息傳出來,可肯定會有很多的人趁著這個機會想和臨潼王府搭上關係,就算是臨潼王府不給李慎做壽,到了那天也肯定有很多的人前去慶賀。   他沒有想到楊俊如此重視這件事,居然讓代表他的長子陪著自己夫人親赴京城。   李道不禁道:「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了猜疑!」   楊俊冷笑,道:「我不去難道就能落個什麼好?我還不如巴上李謙的大腿,給孩子們留條後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85章大雪   李道抿著嘴,半晌都沒有說話。   楊俊道:「您讓我放下江南的匪患不管,我做不到。可若是要搭上我全家,我一樣做不到。自古忠孝難兩全,我也只能想出這種法子來了。」   自己在江南為官,把家眷託付給李謙,以保平安。   李道道:「我能看穿,別人也能看穿,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不用了!」楊俊笑道,眉宇卻滿是堅毅,「我來見您,一是為了來找您說說話,二來也是想來給您陪個不是——江南能打水仗的,除了靖海侯府之外就是您和我了,我這麼做,皇上心裡肯定不舒服,以皇上的性子,多半是要再找個人出來代替我,到時候皇上十之八|九會起用您。我要是不出這岔子,您也就可以順順噹噹地在這裡安度晚年了。這是我對不住您的地方。   「但我覺得,若是您不想趟這渾水,大可移居京城。   「李謙正要找會打水仗的人幫著他操練水軍。   「您要是去了,他肯定倒履歡迎。」   李道又是一愣,好半天才哈哈地大笑起來,用食指虛點著楊俊道:「你呀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這是在保全自己呢?還是在抽皇上跳板呢?」   就像楊俊所說的那樣,整個江南除了靖海侯府,就只有楊俊和李道曾經打敗過倭寇,證明過自己的實力。而趙璽要對付的是靖海侯府,一旦知道楊俊和李謙關係密切,肯定不想再用楊俊,李道很有可能被趙璽起用,取代楊俊。   可若是李道投靠了李謙呢?   趙璽就只能捏著鼻子繼續重用楊俊。   所以李道說楊俊並不是單純的來看自己。   說起來李道也在江南治軍七、八年,比楊俊有能力多了。趙璽選中楊俊而放棄李道,與李道年事已高有很大的關係。皇上若是不用楊俊,就很有可能讓李道出面。   李道卻是已無心仕途。   因而楊俊的提議讓李道非常的心動。   他覺得天下就要大亂的樣子,必須得為這個家留一條後路。   從前他和李謙倆口子並不熟悉,如今有楊俊幫著從中牽線搭橋,未必不是件好事。   事關重大,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他還要仔細地琢磨幾天。   楊俊也知道他不可能一說就通,也不催李道,也不再提這件事,和李道說了會朝廷軼事,又議論了一會當前的朝局,楊俊也開始睡意朦朧,打著哈欠去睡了,第二天一大早,天剛剛泛白,就啟程回了金陵。   沒幾日,楊俊收到李道的書信,說既然十一月是臨潼王世子的生辰,他也應該送份賀儀去才是。問楊俊家眷什麼時候啟程,到時候路上是否能做個伴?   李道如何已是白身,家眷出行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楊俊立刻就答應了,並交待夫人一路上要好生對待李家的女眷。   楊夫人是個伶俐人,安排得妥妥貼貼的,在鎮江和李家的人匯合後,一起前往京城。   李家去給臨潼王世子祝壽的是李道的長媳和長子,還帶了他們弱冠的長子以及剛剛十二歲的女兒。   楊俊這邊人比較多,男子們在上面的船艙住著也就不說了,楊夫人,兩個兒媳婦,三個孫子兩個孫女都在,行船的時候大家打打葉子牌,說說話,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李道的孫女是在江南出生的,還是第一次到北方。船停在通州碼頭的時候,她被凍得直哆嗦,磕磕巴巴地問楊家大少奶奶:「他們這裡的人怎麼過冬啊?」   楊大少奶奶官宦出身,小時候曾經跟著父親在河北任上住過一些日子,細細地給她講著北方的炕。   李大小姐聽著兩眼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住進了客棧。   他們住的是最好的客房,地龍被燒得熱熱的。   李家大小姐進門沒多久就脫了厚厚的棉襖,歡天喜地地上了炕。   楊大少奶奶看著直笑,讓自己貼身的嬤嬤去吩咐客棧的小二打了熱水過來,吩咐那嬤嬤提到李家大小姐屋裡,並道:「坐了快一個月的船,身子骨都坐軟了。老夫人吩咐下來,會在通州住上兩天,大家都好生歇歇再進城。」   也是為了給京城裡住的通家之好送帖子,有個人接應和照顧。   李家大小姐臉上一紅。   李道為官清廉,又是被革職,這幾年只靠著兩個田莊過日子,從前的一些積蓄慢慢都補貼到日常的嚼用裡了,家境大不如從前。這次出門,也就只帶了幾個服侍的,不像楊家,護衛、馬夫、廚子、丫鬟的,帶了三十幾個。楊夫人不時地照應她們家,像這種提水搬箱的事,時常讓下面的僕婦幫著李家一起做了。   李家大小姐恭聲向楊大少奶奶道謝。   楊大少奶奶和李家大小姐客氣了好幾句,這才回屋安置。   楊夫人找的,是從前楊俊在西山大營結交的一個朋友,和北定侯府的白家沾親帶故,人也很能幹,李謙鎮守京城之後,他得到重用,如今在西山大營任僉事,正三品的朝官。   那家人接到信就立刻派了管事的過來接楊家、李家進城。誰知道半夜落起了雪,早上起來空中風卷飄雪,地上雪深至腰,連門都打不開了,只能在客棧裡再歇上幾天,等到雪小些了再上路。   李大小姐還是生平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稀奇得不得了,出不了門她就趴窗戶上看客棧的小二掃雪,等掃出一條路來她就不顧乳娘的阻攔跑去院子裡玩雪。   她的乳母在旁邊急得團團轉。   有人在旁邊「撲哧」地笑。   李家大小姐不由循聲望去,就看見一個比她大上兩三歲,披了件猩猩紅的鬥篷,裡面是白色纏枝繡花的馬面裙,頭上戴著南珠珠花,長得明眸皓齒的小姑娘,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笑盈盈地看著她。   她還沒有這麼丟臉的時候,臉上一紅,忙站直了,輕輕地朝著那小姑娘點了點頭。   小姑娘又是撲哧一聲笑,把李家大小姐笑滿臉通紅,這才道了聲:「我看妹妹活潑可愛,十分的喜歡。還請妹妹原諒我失了禮數,莫要責怪才是。」說完,朝著李家大小姐福了福。   李家大小姐知道出門在外,能忍的最好還是忍一忍,何況人家還沒有惡意。   「沒事,沒事!」她喃喃地道,還了那小姑娘一禮。   小姑娘就笑著轉身上了不遠處的板橋。   ※   親們,這兩天按照某些規定修改從前的文,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心情也很沮喪,今天只有這一更。淚奔……   親們,這兩天按照某些規定修改從前的文,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心情也很沮喪,今天只有這一更。淚奔…… 第1086章更好   李家大小姐朝那邊望過去。被皚皚白雪壓著的青松綠樹間隱約可見高高翹起來的灰色飛簷,像大戶人家的宅院,十分的氣派。   那裡應該是客棧的另一個院落,而且比他們住的都要好很多。   她不由對身邊的乳娘道:「這間客棧不愧是通州最大的客棧,還有著那樣好的院落。」   這一路上的行程都是楊家安排,在乳娘看來,就算是李道權勢顯赫的時候,李家出行也不過如此。她忙提醒李家大小姐:「京城貴人很多的,有時候在大街上隨便碰到一個都是皇親國戚,我們說話要小心點,免得無意間得罪了人,惹出禍來。」   李大小姐連連點頭,心裡還想著剛才看見的那小姑娘,不知道是哪家的閨秀,做珠花的南珠個個都有蓮子米大小,價值不菲,肯定是在家千嬌百寵的大小姐。   她想著,和乳娘進了廂房。   她母親正在和別人說話,看見她進來,忙道:「正準備讓人去找你。白府的人過來了,等會要過來給楊夫人請安,楊夫人的意思是,讓我們也跟著一起過去認個臉,你趕緊換身衣裳我們好過去,可別遲了!」   李大小姐忙跟著乳娘下去換了身衣裳,隨母親往楊夫人屋裡去。   中途一個人也沒有看見。   李大小姐不由道:「娘,怎麼沒有看見哥哥?」   「他和楊家大少爺去見白家大少爺去了。」李大太太說著,就看見兒子帶著兩個小廝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   「你這是怎麼了?」李大太太急急地攔了兒子。   「哦!」李家大少爺這才看見母親和妹妹,忙道,「白家大少爺遇到了白府苗二爺,說是雪大,苗二爺身邊的一個隨從從馬上摔下來了。我們家不是有金瘡藥嗎?楊兄就讓我拿點過去。」   李道家的金瘡藥是祖傳的,在江南的軍營頗有些名氣。   白家未必沒有,可這是個和白家示好的機會。   李大太太催著兒子快去,卻把兒子隨身的小廝留了一個下來問話:「白府的苗二爺,是北定侯那邊的少爺嗎?」   和楊家有來往的是北定侯府的旁支。那個苗二爺應該是北定侯府的嫡支。   李大少爺的隨從連連點頭,眼裡閃著金光,好像能見到這苗二爺很榮耀似的,道:「是北定侯二老爺的長子。」   這就對了。   李大太太在心裡琢磨著,道:「那苗二爺怎麼會在這裡?」   小廝忙道:「說是這幾天雪太大,很多人都被困在了通州。那苗二少爺是臨潼王府的長史謝大人家的東床快婿,據說是來接謝家大小姐的。」   李大太太心中一跳,道:「北定侯府家的二少爺,要娶臨潼王府長史的女兒?」   「是啊!」那小廝聽不出哪裡不對來,笑著道,「除了苗二少爺,好像還有好幾家功勳之家的少爺都一起過來了。我在旁邊聽了一耳朵,據說北定侯府的二少爺和謝大人家的女兒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做媒的還是嘉南郡主呢!」   這件事李大太太倒是聽說過。   據說嘉南郡主很喜歡做媒,安陸侯、宣府總兵金大人等都是她做得媒,而且都過得很好。所以大家都說嘉南郡主是有福氣的。有人甚至不顧嘉南郡主父母早逝,不在五福之內,想請嘉南郡主做全福人。   想到這些,李大太太有些走神。   自從進入北地,她所看到的就南方有了很大的區別。   這麼冷的天,南方不管走到哪裡都人煙稀少,大家在屋裡貓冬。可北邊卻熱火朝天,不是修河工的民工,就是修官道的民工。他們叫人來打聽,原來這是臨潼王在陝西兩司做都指揮時就留下來的習慣。每到了冬天,就會以工代賑服謠役,由官衙出面統一安排食宿,讓那些沒有田地的流民幫著做工。現在流民少了,可大家覺得冬天的時候能出來找口飯吃,家裡就可以少一點開支,不少農民開始冒充流民幫著修橋修路。之前從京城到太原要二十幾天,現在新修了條路,只要十三天就能到了。   京城糧庫的糧食也就很快能到達九邊了。   李大太太陡然間對去京城充滿了憧憬。   她交待了那小廝幾句「好生服侍」之類的話,就牽著女兒的手去了楊夫人那裡。   白府來給她們請安的人還沒有到。據客棧的夥計說,是因為白府的人半道上遇到了臨潼王府長史的女兒,先去那邊給謝家大小姐問安去了。   楊夫人不免有些不快!   好在是白府的嬤嬤過來第一件事就向楊夫人解釋:「那謝府的大小姐常和臨潼王府的驥二爺家的大小姐同出同進,驥二爺家的大小姐又和承恩公府的世子爺訂了親,走到半路上對了面,無論如何也要去請個安才是。」   承恩公府的公爵夫人是北定侯府的大姑奶奶。   白家的人遇到了肯定是要請安的。   楊夫人面色微霽。   白家的嬤嬤鬆了口氣。   楊夫人道:「臨潼王府驥二爺家的大小姐可和謝家大小姐同行?」   李家只有這位驥二爺生了個女兒,聽說不管是臨潼王還是嘉南郡主,都十分看重,兩家訂親的時候,嘉南郡主親出面招待承恩公府來插簪的人,京城裡四品以上的命婦全都去了。到如今京城的百姓對訂婚的場面還津津樂道。   「驥二爺家的大小姐沒和謝家大小姐同行!」白府的嬤嬤猶豫了片刻,道,「聽口氣,驥二爺家的大小姐陪著嘉南郡主進宮去了,說是太皇太后有些日子沒有看見大小姐,要看看!」   「哎喲,可真是得寵!」李大太太忍不住讚嘆道。   可就住在她們隔壁院子裡的謝淼淼卻急得不行,悄聲地問白苗,「你可聽清楚了?太皇太后不行了?「   「清蕙鄉君也進了宮!」白苗擔憂地道,「所以娘讓我來接你,說不管天氣如何,都讓我們儘快趕回京城去。」   因為和慎哥兒走得近,謝淼淼也曾沾慎哥兒的光進宮去給太皇太后問過安,太皇太后非常喜歡這些孩子,姜憲就讓她們都進宮陪著太皇太后說話,這樣宮裡也熱鬧些。   前些日子謝淼淼的外祖父病逝,陸氏帶著謝淼淼回鄉省親,謝淼淼被外祖母留在西安多住了些日子,陸氏惦記著謝元希沒有人照顧,先回來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我已經改到無力…… 第1087章老矣   謝淼淼點頭,關切地問起慎哥兒:「他還好吧?」   若說這世上有誰對慎哥兒好,扳著指頭數也數不清。可若說誰對慎哥兒好的沒有要求,那就只有太皇太后一個人了。這些年來慎哥兒只要一有空閒就進宮去看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感情非常的深厚,太皇太后身體不適,慎哥兒肯定非常的傷心。   白苗猶豫了片刻,輕聲道:「太皇太后給太皇太妃、郡主、鄉君和孟姑姑都留下了話,說她內庫的東西是要都留給慎哥兒的,還讓孟姑姑給皇上寫了信去……」   這就是要安排後事了!   謝淼淼心裡一酸,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   她望了望暗灰的天空,低聲道:「這雪,恐怕還要下好幾天……」   而連降大雪的天氣,很多老年人都會挺不住。   白苗明白謝淼淼的意思,他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兩人正相對無言,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   他們落腳的這間客棧是通州最好的客棧,住的這個院子是這客棧最好的院子。白苗又帶了護院,誰敢隨意在這裡吵鬧?   白苗皺著眉,正想喝斥一聲,棉布帘子被撩開,灌進一陣冷風來。   他貼身的小廝一溜煙的跑子進來,道:「是親恩伯府家的大小姐,說是前幾天出去上香,被雪困著了,今天看著雪小一點,就準備直接回去,可天氣太冷,他們家管事的怕凍壞了大小姐,準備中午在通州歇個腳,喝杯熱茶再上路。誰知道客棧沒了空著的客房。親恩伯家的護衛在外面看見了我們家的護衛,知道二爺在這裡,就派了人過來問,想在借您的院子用一用……」   小廝的話音還沒有落,謝淼淼已面露喜色,提著群擺就往外走,口裡道:「親恩伯家和臨潼侯府是什麼關係?大小姐過來了你們就應該立刻請了她進來才是,居然還要先通稟我們一聲!你們的眼睛都長著幹什麼去了?平時你們一個個不挺靈機的嗎?怎麼這個時間全都傻了!」   白苗知道未婚妻因為姜憲的緣故,特別看重親恩伯家的大公子和大小姐。見謝淼淼連鬥蓬也沒有披就跑了出去,怕她被冷風吹了著涼,忙接過丫鬟手中的鬥篷就追出去。   結果迎面碰到個穿著桃紅色白貂鬥篷,神色嬌憨的小姑娘,遠遠地就紅著眼睛朝謝淼淼喊著「姐姐」,跑上前來抓著謝淼淼的鬥篷不鬆手,哽咽道:「娘派了人讓我也進宮。姐姐也是趕著進宮的嗎?」   看樣子太皇太后非常的不好了。   謝淼淼心中一沉,卻不想桃桃更傷心難過,忙道:「我也是趕著進宮去給太皇太后問安的。不過,郡主既然叫了我們都去,想必是太皇太后想我們了,可見太皇太后還能看著我們玩耍。你可別哭紅了眼睛,惹得她老人家擔心。」   在所有的孩子裡,太皇太后最喜歡的是慎哥兒,其次是桃桃。   桃桃若是神色不對,太皇太后肯定是要過問的。   桃桃忙乖巧地點頭,擦了擦眼睛,道:「姐姐,我們喝杯茶就起身回城吧?」   謝淼淼點頭,牽了桃桃的手往屋裡走,道:「你苗二哥已經吩咐下去了。車篷車頂都加上皮子,車廂裡多點盆火。今天就是下刀子,我們也要連夜趕回去。」   桃桃連連點頭。   謝淼淼和桃桃上了炕,謝淼淼吩咐丫鬟去沏茶,又搓著桃桃有些冷的手,道:「你一個人去的廟裡嗎?家裡沒有人陪著你嗎?」   坐在車裡不動,儘管穿著皮襖,桃桃還是感覺到身子骨開始有些冷起來。還好遇到了謝淼淼和白苗。   她感激地朝著白苗甜甜地笑了笑,這才道:「我是和祖父一起過來的。祖父接到信騎馬趕了回去,讓我跟著家裡的護衛慢慢走。」   難怪!   像桃桃這樣的女孩子怎麼可能一個人出門。   謝淼淼點頭,接過小丫鬟手中的熱茶,親自遞給了桃桃。   桃桃柔聲道謝,喝著茶暖著身子。   不一會,白苗走了進來,告訴她們車馬都準備好了,兩人就簡單地收拾了些東西往京城去。   半夜,雪下得更大了,還夾著北風。   他們在路上遇到了來接桃桃的臨潼王府的護衛。   「郡主知道大小姐還沒有回來,怕大小姐心急,連夜趕路,」那護衛解釋道,「特意差了我們來接大小姐和謝小姐。」   明眼人一聽就知道這是來接桃桃的,謝淼淼不過是意外相逢。   好在是謝淼淼跟他父親一樣,十分的聰慧,還帶著幾分豁達。她的父親是王府的長史,她原本就和慎哥兒、桃桃不是一個圈子的人,不過是因為嘉南郡主看重她父親,慎哥兒願意喊她一聲「姐姐」,臨潼王府又沒有多的孩子,她這才能幸運地和慎哥兒、桃桃姐妹相稱,玩得到一塊兒去。   她從來不計較這些,覺得親疏有別,這是人之常情。   「謝謝您了!」謝淼淼客氣地道謝,由那些人護著進了城。   慈寧宮裡,太皇太后已經昏沉沉地睡了兩天了。若是再不醒……姜憲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李謙摟著姜憲安慰地親著她的鬢角,低聲道:「你要相信常忍冬的醫術。他可是治好了不少人的。而且田醫正也正往這邊趕。太皇太后自有吉相,不會有事的!」   「但願如此!」姜憲言不由衷地附和著李謙。   李謙看著她清瘦了快兩圈的臉龐,手臂收得更緊,暗暗在心中嘆了口氣。   等到了第二天,孩子們都趕了回來,換了新衣服,梳了新式樣子的頭髮進了宮。   姜憲看著非常的滿意。   太皇太后一生都孤寂清冷,所以喜歡熱鬧。   他們這樣盛妝進宮,若是太皇太后看見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她忙招了幾個孩子進來。   大家看著面色枯黃、頭髮花白的太皇太后,都小聲的哭泣起來。   姜憲哭笑不得,恨恨地瞪了慎哥兒一眼。   慎哥兒只好忍著傷心把謝淼淼等人帶了旁邊的西暖閣。   透過窗戶,她正好看見常忍冬端了湯藥進來。   想著這幾天他都幫著姜憲給太皇太后餵水,他丟下止哥兒等人,一路小跑著進了太皇太后的寢宮。   常忍冬正在和李謙說話:「……年紀大了,身體就像要停擺了似的。如今也只能先拿藥保著。」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我覺得我沒有寫過什麼啊,為什麼需要改動的章節那麼多?!   明天還是一更! 第1088章醒來   姜憲頓時臉色煞白,無聲地走了過去,道:「那能堅持多久?」   人就一口氣,這口氣還在,人就在,這口氣不在了,人也就不行了。   當著常忍冬的面,李謙還是忍不住攬了姜憲的肩膀,沉聲道:「你放心,田醫正已經帶著常大夫的幾個徒弟在試新藥了,最多這兩、三天就能給太皇太后換個藥方試試了。」說著,他挑著眉角瞥了常忍冬一眼。   實際上,田醫正這幾天沒日沒夜地窩在御醫院存放藥方的庫房裡翻著太皇太后的病歷壓根就沒有出來過。而田醫正和常忍冬的看法一致,都覺得太皇太后很難挺得過去,他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用藥好。   常忍冬怕到時候姜憲遷怒田醫正,主動請纓來和李謙溝通。   可李謙的樣子,分明是要他哄著姜憲。   若是從前,就算是李謙的一個眼神,他也不至於言不由衷,出賣自己的醫術。可此時,姜憲在他眼裡只是個自幼失怙,和外祖母相依為命地長大,又即將失去最疼愛自己外祖母的可憐人罷了。   他不由微微點頭,於是照著李謙的意思低聲道:「正如王爺所說。現在太皇太后只要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若是平時,姜憲肯定看出了李謙和常忍冬之間的眉眼官司,可今天,她心神意亂的,哪裡留意到這些。聽說很快就能換藥方了,她長籲了一口氣,眉間的鬱色都消散了不少。   常忍冬去了御醫院看新藥的進展,李謙拉著姜憲手道:「我們在院子裡走走。」   姜憲哪裡有這心情。   李謙不由俯身親了親她的面頰,溫聲地道:「你這幾天只顧守在太皇太后身邊,人都清減了很多。若是再不保重身體,說不定等太皇太后好了,你自己倒下了。她老人家一生最怕因為自己的緣故耽擱了別人,你這樣,豈不是要往太皇太后的心窩子裡戳?你和我到院子走走,權當散心了。」   姜憲覺得李謙言之有理。   她這段時間的弦崩得太緊了,是該適當的放鬆放鬆了。   姜憲沒再拒絕,隨著李謙慢慢地往後花園去。   可這一路上的花草樹木,亭臺樓閣,全都是她年少的回憶。   她心痛得無法直視。   李謙嘆氣,抱住了姜憲,讓她的頭埋在了他的懷裡,在她的耳邊溫柔地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可見這人也如這草木一樣,有始有終,有綠葉初綻的時候,也有枯零調落的時候。要緊的是在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麼遺憾的。太皇太后一生都惦記著你和慎哥兒。你們都是她老人家的骨血,若是能好好的活著,也就等同是太皇太后依舊在這世上一樣。你要活得更好,更精神才是,就算是走,也要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走得安心,走得詳和才對!」   道理她都知道,可就是邁不過那個坎去。   相比前世,太皇太后已經多活了十四年。她應該滿足才是。可她依舊會希望自己能再次挽留住太皇太后。   姜憲緊緊地抱著李謙,深深地吸了口氣。   鼻尖全是李謙的味道,中正、平和,帶著讓人舒服的溫度,讓她感覺到非常的舒服。   她道:「太皇太后若走了,我會覺得京城都沒有了留戀。」   李謙懂她的意思。   只要太皇太后還活著,這裡就是她的家。一旦太皇太后走了,這裡不過是紫禁城的一個部分,一座宮殿而已。她對這裡就再也沒有歸屬感了。偏偏她又是在這裡長大的,出閣前的記憶全在這裡。而丟掉這座宮殿,也就等於是丟掉了少年時那些美好的回憶。從前的點點滴滴,只能追憶,沒有地方可以悼念。   這座城市,於她也就沒有了特別的意義。   「那有什麼!」李謙做作不以為然地道,「什麼東西都是從無到有。有一天,我也會為你建起一座城,讓你留戀,讓你不舍,讓你再也不願意離開。」   這些她都懂啊,但依舊會傷心!   姜憲低著頭,眼角落下一滴淚來。   有宮女喜氣洋洋地小跑過來,還沒有到他們的跟前已高聲笑道:「王爺,郡主,太皇太后醒過來了。」   姜憲和李謙對視一眼。姜憲轉身就跑。   李謙跟在姜憲的身後,心裡卻忍不住想,這該不會是迴光返照吧?   要真是這樣,可就麻煩了。   他朝著不遠處的護衛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去找了雲林進宮。   就算是有什麼事,有雲林幫著跑腿,也不至於大家全都慌手慌腳的。   護衛緊匆匆地走了。   李謙這才鬆了口氣進了內室。   太皇太后果然醒了過來,卻稱不上清醒。   她看見姜憲的時候,竟然衝著姜憲聲若蚊嚶地喊著「永安」。   姜憲驚喜於太皇太后的好轉,根本就沒有聽出太皇太后說的是什麼,滿心歡喜地揍了過過去,伏在床前帶笑含淚地道著:「外祖母,您說什麼?」   耳尖的李謙卻聽了個明白清楚。   他心裡「咯噔」一聲,隱隱覺得不妙。再定睛一看,太皇太后面色灰白,目光黯淡,透著一股灰敗,連迴光返照都稱不上。   也許這樣更好!   李謙在心裡安慰自己。   那邊太皇太后卻像如夢初醒一般,目光漸漸有了神採,眉宇間也帶上了幾分笑意,伸出臘黃的手輕輕地撫了撫姜憲,道:「我昏迷幾天了?你擔驚受怕了吧?好孩子,快起來。都是外祖母不好,讓你也跟著受了累!」   「我好著呢!」姜憲趴在太皇太后的身邊笑道,語氣間不知不覺地帶上了幾分嬌氣,「你下次可不能這樣了!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特別是慎哥兒,他這幾天都守著您呢!要不是我讓人把他給帶下去了,您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就應該是他了。」   太皇太后點頭,動作緩慢,仿佛很吃力的樣子,徐徐地道:「也難為這孩子了。」說著,目光掃視了暖閣一眼,笑意更濃了,道:「你們都跟著受累了!」   「哪裡話!」   「你能好起來就比什麼都好!」   「不敢當太皇太后之言!」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回著話,屋子裡一下子恢復了從前的活潑熱鬧,不要說姜憲了,就是李謙看了,之前懸著的心也落了一半,讓人趕緊去通知剛剛歇下的王瓚等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慕南枝》寫到今天,多謝大家的支持,也到了結尾的時侯了,請大家再如往昔般的支持它,給《慕南枝》投上您寶貴的一票,讓它的名字能繼續出現在月票榜上。   拜託各位親們!   謝謝!   鞠躬!   ※ 第1089章點破   姜憲就吩咐太皇太后身邊的大宮女印霞去把慎哥兒幾個也叫過來,並笑盈盈地對太皇太后道:「他知道您清醒過來,還不知道怎麼高興呢!還有止哥兒、桃桃幾個也都在宮裡,他們都盼著您快點醒過來呢!」   太皇太后微微地點頭,卻道:「孩子們也都跟著受了累,暫且讓他們好生歇歇。我有話單獨跟王爺說,你們都先退下吧!」   暖閣裡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非常的意外。   還是李謙最先回過神來,輕輕地捏了捏姜憲的手,道:「那你們先去西暖閣喝喝茶,我陪著太皇太后。」   姜憲很想等會悄悄地躲在哪裡聽聽太皇太后都會和李謙說些什麼,可看到李謙讓她放心的目光,她不由點了點頭,和白愫等人魚貫著出了東暖閣。   孟芳苓則端了把椅子放在太皇太后的床前,然後在小几旁擺好茶點,這才領著屋裡服侍的退了下去。   李謙坐下,微微俯身靠近太皇太后,聲音低沉卻堅毅而又溫暖地道:「外祖母,您想和我說什麼?」   他是在屍堆血海裡趟過的人,知道太皇太后時日不多,想著太皇太后肯定是放心不下姜憲。想了想,沒等太皇太后開口,索性道:「我一直沒有機會和你說。我第一見到嘉南的時候,是跟著承恩公來給您問安。嘉南那個時候瘦瘦小小的,那個時候我就在想,不都說嘉南郡主是紫禁城的明珠嗎?怎麼像沒有吃飽似的,可見這傳言害死人。後來我進宮做了侍衛,偶爾會遇到郡主,可每逢多見一次,就覺得郡主更漂亮了。後來知道您為郡主選婿,我傷心了好久。可能是因為那個時候還年輕,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就不甘心,最後不管不顧地拐了嘉南和我回了太原。」   李謙說到這裡,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他眼裡不由地盛滿了笑意,繼續道:「我和嘉南這麼多年過下來,別人是越過越安穩,我是越過越擔心——生怕哪一天我做得不好被嘉南嫌棄。在我的心裡,也沒有誰能越過嘉南去。   「外祖母,我向你發誓。若我有半點對不起嘉南,讓我……」   他的誓言還沒有說出來,太皇太后已伸出乾瘦的手朝著他有氣無力地搖了搖,喘著粗氣低聲道:「我不是說這個!我還沒有老糊塗。我知道你對嘉南好。這我不擔心。我這是要說你的事!」   說他的事?!   除了嘉南,他有什麼事可說?!   李謙有些茫然。   太皇太后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歇了歇,這才徐徐地道:「聽說,當初你拿到工部造船圖就開始選址,然後在天津衛建了個船塢,後來又開始造船,還把船賣給了四川,最近還建了個水師營?」   這些事李謙從來沒有瞞過誰。   他點頭,耐心而又認真看著太皇太后,等著她說話。   太皇太后看著就嘆了口氣,頗有些感觸地道:「天命在常,唯有德者居然。我已年逾古稀,該享受的都享受了,該看到的都看到了。該庇護的也都庇護了。見到孝宗皇帝,也能挺直了脊背說一聲我不付所託了。等給我發了喪,你想怎麼做就去做吧?趙璽雖是保寧的侄兒,可你是她丈夫。你當初擄了她去山西,她都能為了你對我說謊。可見在她心裡,你是最重要的。你不要辜負了她的一片深情才是!」   李謙大驚失色。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和姜憲都一直以為太皇太后不知道當年的事,沒想到太皇太后不僅一直知道,而且還在心底藏了這麼多年。   若是別人說這話,李謙自然有一千個理由搪塞過去,可說這話的是太皇太后,而且他當初也的確是太冒進了一些,他頓時面色赤紅,極不自在地道:「外祖母,我知道在這件事上我做得不對,可我對保寧……想想她會和別人成親我就受不了……」   太皇太后又艱難地擺了擺手,氣若懸絲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有時候你就是把保寧看得太重了,反而遇事躊躇不前。這樣不好。你和靖海侯之間,遲早會有一戰,你與其左右搖擺拿不定主意,還不如和保寧開門見山地說清楚。你以後也好行事,你的下屬也能知道你要幹什麼?」   李謙聞言滿臉羞愧,喃喃半晌說不出話來。   太皇太后也沒有催他,就那樣一言不發地躺在那裡看著李謙。   李謙咬了咬牙,表情顯得有些變化莫測。   的確,當他聽說皇帝南下時,他就有了和趙家一較高低的心思。   只是姜憲心善,平時雖和這些宗親貴勳幾乎沒有什麼來往,可當那些人來找她的時候,她看著不放在心上,實則都幫了他們,不過不是像其他的一些貴人給些銀倆打發出去算了。而是讓阿吉安排這些人做事,以工代酬的養活自己,所以名聲不顯而已。   他看在眼裡,就越不願意讓姜憲難過了。   特別是趙翌死後,姜憲千裡迢迢,冒著生命危險扶持趙璽登基,她若不是想幫趙翌就是想幫趙氏王朝,他就更不願意讓姜憲知道他的野心,他心底的願望了。   可如今朝綱崩壞,正是英雄輩出的時代,他又怎麼甘心就這樣默默無聞?   但不管怎樣的野心,也比不上姜憲的愉悅。   李謙思來想後,最終決定還是維持原狀——趙璽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也就罷了。若是趙璽懷疑李家,他為了自保,就只能和趙璽撕破臉了。   誰知道趙璽還是先向他下了手,下旨要換防。   李謙接到聖旨之後立刻寫了封信給趙璽,說韃子狡猾,素來不遵守條約:「請皇上再等兩年,再做決斷。」   趙璽可能覺得李謙的摺子寫得委婉又卑謙,心情大好,居然允了過兩年再換防的事。   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李謙雖然當著外面的人都說會遵守聖旨,可心裡卻十分的膩歪,想著怎麼都要給趙璽一個教訓才是。   他已經很小心了,沒想到瞞過了枕邊人卻沒能瞞過身在慈寧宮的太皇太后。   不,也許姜憲早就知道了,不過是礙著面子沒有做聲而已。   李謙額頭上冒出汗來。   太皇太后看著不禁笑了笑,溫聲安慰他:「你不要怕,保寧這幾年就圍著你和孩子轉了,她未必會深想細想。怕就怕她從別的地方聽見了這件事,到時候你們夫妻肯定會心生嫌隙的。   「外祖母不希望你們這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90章饋贈   一千零九十一章饋贈   李謙連連點頭,道:「這件事我會和保寧好好商量的。」   誰知道太皇太后聽了卻是一笑,道:「你準備怎麼商量?」   李謙還一時沒想好,猶豫了半晌,想著太皇太后精明能幹,此時又正病著,必定心思敏感,若是讓太皇太后覺得他是在唬弄她,那也太對不起太皇太后對他的一片苦心了。   因而他老老實實地道:「我還沒有想好!」   太皇太后聽著就笑了起來,有些濁渾的眸子都明亮了不少。   「那你說說看,你是準備這樣猶猶豫豫地被動挨打呢?還是準備整裝待發的隨時進攻呢?」   以李謙的性子,當然會選擇後者。   他望著太皇太后,心情十分的複雜。   太皇太后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溫聲道:「大丈夫雖然有所為,有所不為,可歸根到底,還是看你怎麼想的。從前你們都顧忌著,等我死後,你們也沒有了牽掛,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不要蹉跎了歲月!」   「太皇太后!」李謙愕然。   太皇太后還有心思開玩笑,道:「怎麼?不喊我外祖母了?」   李謙眼淚都快落下來了,忍不住回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低聲道:「你別擔心,田醫正已經在和幾個徒孫嘗試新藥了,你一定會挺過這一劫,長命百歲的。」   他說著,別過臉去,怕太皇太后看見他溼潤的眼眶。   剛成親那些日子,他只是敬太皇太后是個開通的長輩。到了京城,和太皇太后接觸得多了,敬她老人家性格平和,待人寬和大度,是個品德高潔的長輩。可如今,他卻突然間理解了姜憲為何如此愛戴並依賴著眼前的這位長輩了。   如果沒有太皇太后,姜憲怎麼可能平安的長大;如果沒有太皇太后,他們怎麼可能拿到賜婚的聖旨;如果沒有太皇太后,他又怎麼能鎮守京城……他們這個小家走的每一步,都得到了太皇太后的庇護……   他握著太皇太后的手不由一緊,強忍下了眼水,卻沒辦法忍住因為傷心而帶著幾分廝啞的聲音:「你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我們!」   李謙望著太皇太后的目光明亮而堅定,鎮定而強大,仿佛宣誓。   太皇太后莞爾,輕輕地道:「富貴在天,生死由命!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事。你是用兵之人,與其在這個時候違心地安慰我,不如好好地和我商量一下我的身後事。我好歹還有些東西留給你們,可能對你們沒有什麼用處,但總歸是我的一片心意。」   李謙忙道:「我們……」   太皇太后卻用力地揮了揮手,示意他不再說,道:「人死如燈滅。這些東西我又帶不走,與其便宜別人,還不如留給你。我不要多說了。我主意已定。」   李謙閉上了嘴。   他欠太皇太后,欠姜憲的太多,他只能加倍地待姜憲好,安排好太皇太后的身後事,保姜憲一個一世平安,才能對得起太皇太后對他的一片苦心。   「我讓保寧也進來。」雖說是留給他的東西,可他的東西從來都是姜憲的,是他們一家的人,從不獨屬於他一個人,「慎哥兒太小,等他大一些了再告訴他。」   太皇太后道:「你記得跟我說的話!」   李謙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去喊了姜憲進來。   姜憲的眼眶有些紅腫,想必已經有所感覺。   「外祖母!」她忍不住哽咽地撲在了太皇太后的床邊。   太皇太后微笑著仔細地打量著姜憲。   雖說因照顧她憔悴了不少,可那紅潤的臉頰,白嫩的肌膚,清澈卻沉靜的大眼睛,無處不像個只有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太皇太后不由笑。   宮裡的女人,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掩飾不了孤寂。   姜憲都過了花信年紀,卻依舊鮮亮的像那春日枝頭初抽的綠芽。   可見李謙讓她很高興。   這就好!   她平生的願意就是盼著姜憲這一生都能平安順遂,高高興興。   太皇太后伸手幫姜憲把垂落在耳邊的一縷青絲挽在了耳後,低聲笑道:「我留了點東西給王爺,可王爺說,夫妻一體,要你在場。這樣也好。你知道家裡有多少家底,才不會害怕。」   李謙可不是池中魚,遲早要去躍那龍門。   從前李謙在西安的時候她還看得不太準,到了京城,所作所為看似零散無害,實則像散落各地的珍珠,只要一根線就能穿起來了。   她突然想到從前曹太后在世的時候,總說姜憲命好,天生的人上人。那個時候她覺得曹太后這是想哄著她高興了把姜憲許配給曹宣。如今看來,說不定還真有其事——姜憲沒嫁趙翌失了後位,可她若是不嫁李謙,就有可能嫁趙嘯。不管是李謙還是趙嘯,現在來看,都是有本事問鼎天下的人。說不定,她的保寧天生就有做皇后的命。   太皇太后微笑著,摸了摸姜憲嫩滑白皙的面孔,道:「你們去把孟姑姑叫進來!」   姜憲頷首。   李謙快步轉身叫了孟芳苓進來。   太皇太后笑道:「你把我在小佛堂供在觀世音菩薩香爐前的匣子拿過來。」   孟芳苓應聲而去,太皇太后這才淡淡地道:「那是從前孝宗皇帝賜給貴妃的私庫,後來貴妃去了,東西就落在了我的手裡。我一直沒有動用。你這就帶人把那些東西都取出來。皇上那邊聽到消息,你可別讓他們看出什麼破綻來。」   什麼消息?   當然是太皇太后殯天的消息!   「外祖母!」姜憲喊得嘶聲裂肺,把站在外面的白愫和曹宣等都嚇了一大跳,白愫更是顧不得宮規,撩了帘子就要進來,待看見姜憲只是抓著太皇太后的手覆在床上低聲小泣,她這才鬆了口氣,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孟芳苓很快就把匣子拿了過來。   太皇太后示意她把東西交給李謙,並道:「東西藏在潭柘寺。這是藏寶圖和鑰匙。」   事情雖然過去了那麼多年,可她只要想到孝宗對她的防備,她心裡就忍不住隱隱作痛,道:「孝宗是和貴妃合葬的,我死後,你們把我葬在東邊的耳室。」   「不!」姜憲想也沒想著地道,「我給你單獨設陵墓,供奉香火。」   太皇太后沒有說話,卻笑眯眯地看了李謙一眼。   李謙立刻就跪在了太皇太后面前,低聲道:「我們把你暫時放在東邊的耳室。若是有那一天,定會像保寧說的那樣,單獨修個陵墓。」   「好,好,好!」太皇太后很高興,道,「就用孝宗皇帝賞給貴妃的金銀給我單獨修個陵墓。」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091章分配   這得有多恨,死都不願意同陵!   姜憲心如刀絞,又低聲的哭了起來。   李謙輕輕地攬了姜憲的肩膀。   太皇太后就吩咐:「王爺,你去忙你的去吧!保寧,把慎哥兒他們叫過來,我有些日子沒有看見他了。」說完,又改變了主意,道,「還是先讓司寢的過來給我梳個頭,換件衣服,免得我這個樣子嚇壞了慎哥兒。」   姜憲覺得眼眶的溼意更濃了,可想到剛才她喝斥慎哥兒不懂事的事。她還是沒到傷心處。若是到了傷心處,就算是知道太皇太后此時情況不好,做後輩的應該好好地安慰安慰長輩,做出一派歡歡喜喜的樣子,但感情還是會凌駕於理智之上,沒辦法去控制。   她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咽了下去,低聲道:「我這就讓司寢的人過來給您倒飭倒飭。」   太皇太后笑著眨了眨眼睛。可實際上哪裡需要姜憲親自去叫人,太皇太后的話音剛落,印霞就已經走了出去。   李謙看著嘆氣,想到太皇太后叮囑他的那些話,神色有些悵然地站了幾息功夫,這才上前低聲道:「外祖母,那我去潭柘寺了!」   太皇太后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說,趕緊過去。   李謙有些不舍地拉了拉姜憲的手,溫聲道:「那我先過去了。你在這裡好好照顧外祖母。」說著,又猶豫了片刻,怕他不在的時候太皇太后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遂又道,「承恩公就在門外,我等會跟他說一聲,讓他守在宮裡,你有什麼事就差遣他。」   姜憲木然地點了點頭。   李謙心疼的不得了,想把她抱在懷裡好生的安慰,又想把她變成個小人偶揣在兜裡帶走才安心。可此時這種情景,姜憲可能更希望在這裡看顧著太皇太后。   他在心裡連嘆好幾聲氣,只得出了門。   門外,曹宣、白愫、王廷幾個立刻就無聲地圍了過來。   親恩伯王廷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侄兒,又是這裡面輩份最大的,由他開口道:「太皇太后怎麼樣了?」   「醒倒是醒了,可到底怎樣,要等太醫進去把過脈才有知道。」李謙輕聲道,「此時姜憲陪在她老人家身邊,有什麼事她會處理的。只有一樁,太皇太后讓我去做件事,我要先出宮,有什麼事就勞煩承恩公幫著跑跑腿了。」   「那是自然!」曹宣應著,眾人都鬆了口氣。   就算是太皇太后時日不多,能這樣醒過來交待幾句話也比突然昏迷不醒的去了好啊!   大家都是這樣的心情,等到太皇太后收拾打扮好了,宣太醫進去把了脈,孟芳苓跟著去了太醫院拿藥,白愫等人才輕手輕腳地進了寢宮。   或許是倒飭了一番,太皇太后半躺在床頭,看上去氣色還好。   白愫忙上前講了幾個笑話。   太皇太后很高興的樣子。   大家的心情也跟著放鬆下來。   寢宮的氣氛也好了起來。   正好印霞奉了太皇太后之命去喊了慎哥兒幾個過來,打頭的慎哥兒一頭就鑽進了太皇太后的懷裡,還抱怨道:「你怎麼能突然就昏迷了呢?我娘和我,還有姨母他們都好擔心。你以後可不能這樣了!要聽劉太太的話,好好的練習太極拳。我聽教我武的師傅說,太極拳也是很厲害的,練好了,可一拳打死人的!」   慎哥兒又長開了些,濃眉大眼,皮膚白皙,哄長輩的時候一雙眼睛明亮又稚氣,太皇太后真是要疼愛到心裡頭。見他嘟著嘴有些不悅,忙笑道:「是曾外祖母不對,以後幹什麼事都要跟我們慎哥兒商量。」   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麼樣的性情,姜憲最清楚不過了。這個時候,慎哥兒這麼說,不過是想哄著太皇太后高興而已。   想到這些,她又是欣慰又是內疚。   她不由上前摸了摸兒子的頭,朝著兒子讚揚地笑了笑。   慎哥兒眼眉飛揚。   止哥兒幾個已迫不及待地圍了過去,這個說著「太皇太后您好些了嗎」,那個說著「太皇太后你哪裡痛,我幫你摸摸就不痛了」,一片童聲童語,把太皇太后高興得合不攏嘴,不知道答應哪個人的話好。   姜憲和白愫等人就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多多少少有了些安慰。   好不容易等孩子們的聲音小一點,太皇太后一手摟著慎哥兒,一手摟著止哥兒,笑著對親恩伯王廷幾個道:「你們就先回去吧!我這裡好多了,有什麼事,再宣了你進宮。至於說家裡的事,阿瓚穩重內斂又知道輕重,你年紀大了,止哥兒和桃桃正是進學的時候,你不妨花些精神教導他們。」   言下之意是家裡的事由王瓚當家作主。   這算不算是叮囑遺言呢?   王廷低下頭,嗡聲嗡氣地應了聲「是」,就退了下去。   曹宣也跟著去了前殿,屋裡只剩下一屋子小孩女眷。   太皇太后的精神好像更好了一點,她笑眯眯地拉著慎哥兒和止哥兒的手,把兩隻手疊合在了一起,道:「你們兩個可是表兄弟,又能玩到一塊兒去,以後可得像親兄弟一樣,互相扶持,互相關懷,互相照應才是!」   兩人齊齊應「是」。   桃桃委委屈屈地被謝淼淼拉著站在最尾處,聞言眼睛一紅,道:「曾姑奶奶,我也要坐到你身邊去。」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道:「哎喲,把我們桃桃給忘了!真不對!快,快到曾姑奶奶這裡來。」   桃桃頓時高興起來,蹬蹬蹬地就跑了過去。   謝淼淼忙跟上前去,把桃桃抱到床邊坐下,自有宮女給桃桃脫鞋。   太皇太后看著就道:「淼淼可有些日子沒進宮,長得更俊俏了。」   謝淼淼前些日子訂了親,自覺就不能像從前那樣胡亂走動了,也不怎麼跟著慎哥兒到宮裡來了。   她曲膝給太皇太后行了禮,笑道:「我這幾天在家裡給您做額帕呢!準備做好了再進宮的。」   謝淼淼的女紅很好,她每年都會親自給太皇太后做幾件小東西。   太皇太后連連點頭,問孟芳苓:「還有誰家的孩子沒來?」   孟芳苓笑道:「都來了!聽說您病了,孩子們都很擔心,全都來了。」   太皇太后笑著點頭,吩咐孟芳苓:「把我匣子裡的東西都拿出來分了吧!都做個念想!」   姜憲幾個大人臉色微變,幾個小孩還懵懵懂懂地在那裡推辭。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淚求月票……這個月的成績太讓人擔憂了……求地主們的餘糧! 第1092章殯天   白愫就悄悄地拉了拉姜憲的衣袖,和她耳語道:「太皇太后的一片心意,你就別管了。」   姜憲茫然地點了點頭。   她就算是想管,管得著嗎?   想到這裡,她的眼睛又開始發澀。   好在太皇太后的精神一直都挺好的,好像早有安排,把匣子裡的一些珠寶一一賞了下去,甚至連慎哥兒和止哥兒以後娶媳婦的見面禮都準備好了,姜憲、白愫和孟芳苓等人也都各得了一些。最後太皇太后還當著白愫等對姜憲道:「若是我哪天走了,就讓印霞和孟芳苓都住到你府上去,幫你管理內務。」   姜憲含著淚連連點頭。   孟芳苓也別過臉去。   太皇太后露出幾分疲憊,道:「好了,你們都歇下吧!我也累了,要休息一會。」   姜憲等人不敢吵鬧,問候了幾句話就退了下去。   孟芳苓服侍著太皇太后睡下。   太皇太后道:「你這幾天照顧我也累了,我這邊沒什麼事了,你也去補個覺。等會記得喊我用晚膳就是了。」   孟芳苓恭聲應下,輕聲交待了值守的宮女,就出了寢宮。   姜憲幾個正在外面等,見她出來立刻就圍了上去,悄聲道:「太皇太后怎樣了?」   「挺好的。」孟芳苓道,「剛剛服侍著睡下,讓我們晚膳的時候再叫她老人家。」   大家都鬆了口氣。   孟芳苓就勸姜憲幾個:「郡主和縣君也都歇會吧!太皇太后這邊還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萬一有人累倒了可就麻煩了。」   幾個人都覺得她說得有道理,遂一一應了,各自歇下。   孟芳苓因心裡還惦記著太皇太后,眯了一會兒就醒了睡不著了,她悄聲去了太皇太后的寢宮,見值守的宮女盡職盡責地守在那裡,太皇太后睡容安祥,這才欣慰地輕手輕腳地出了寢宮,就坐在寢宮外的套間裡做著針線活。   太陽漸漸偏西,屋裡的光線暗下來,孟芳苓眼睛發澀,放下手中的針線活悄聲問身邊服侍的小宮女:「東暖閣可有什麼動靜?」   「沒有!」小宮女剛剛去太皇太后的寢宮打探消息過來,道,「印霞姐姐說太皇太后還沒有醒……」   她們都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叫醒太皇太后。   畢竟能睡,而且還能睡得好,也是件好事。   孟芳苓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但她決定在太皇太后的寢宮外守著。   她穿了鞋,快步去了東暖閣,卻在門口碰到了也來探望太皇太后的姜憲、白愫和王瓚家的石氏。幾個人打了招呼,姜憲問迎接她們的宮女:「太皇太后可醒了過來!」   「還沒有呢!」那宮女笑盈盈地道,「印霞姐姐在屋裡守著,沒有叫我們進去。」   四個人頷首,就在宮外說起話來。   天色越來越暗,眼看就要到掌燈時分了,太皇太后還沒有醒過來。   姜憲猶豫著要不要去叫醒太皇太后,白愫卻道:「難得她老人家睡得好,我們還是等一會吧!」   石氏也在一旁附和。   可莫名的,姜憲心裡卻暗暗生出些許的不安來。   也許是她太敏感了。   姜憲思忖。   太皇太后剛才還精神飽滿地和她們說著話呢!   她心情忐忑地又等了一會兒,宮女、內侍已經開始點燈了,她心裡十分不安,想了想,還是叫了個小宮女,道:「你去跟印霞說一聲,讓她請太皇太后起床,到了晚膳的時候了。」   小宮女應聲而去。   她們等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印霞白著臉,打擺子似的走了出來,僵直地道:「郡主,您去看看吧!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說著,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姜憲腦子裡「嗡」地一聲,根本聽不清楚印霞之後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去的,不知道自己之後做了些什麼,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見王瓚的母親和太皇太妃正在給太皇太后小殮,而白愫而緊緊地把她按坐在床頭的繡花墩上,不停地在她耳邊道:「太皇太后說起來也是喜喪,你別難過了。她老人家走得高高興興,該交待的後事全都交待清楚了。你應該欣慰才是。快別哭了!你看你的眼睛都哭腫了,等會慎哥兒過來看見了,該害怕了。」   她哭了嗎?   姜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滿手的水。   她望著指尖的水洇發著愣。   這是她的淚水嗎?   「你別這樣!」白愫說著,語氣裡帶著濃濃的悲傷還有不舍,「太皇太后的死訊要往金陵報,諡號怎麼定,廟號怎麼定,在哪裡設靈堂……這些都得你拿主意,不然還不知道禮部的那些人會定出個怎樣的章程來。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   是啊!   趙璽開始大肆修建他在金陵的行宮,江南那邊的水患剛剛好了一些,趙嘯又在閩南打了一個大仗,戶部根本沒有銀子,太皇太后的葬禮肯定會減半。   她老人家一輩子歷經了四帝,扶佐了幾任君王,如今走了,不能讓她老人家最後還走得冷冷清清。   姜憲想到太皇太后不願意和孝宗皇帝葬在一個陵寢的事,她心裡頓時湧出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來。   她絕對不會讓太皇太后走都走得不安生的。   姜憲掏出帕子來擦著臉上的淚痕,人已恢復了冷靜,吩咐小宮女:「給我打水來洗把臉。」之後又問白愫:「太皇太后殯天的消息傳出去了嗎?」   趙璽雖然去了金陵,那邊依舊是行宮,六部衙門都留了個左給事中在京城負責一些事務。太皇太后殯天是國喪,理應由禮部承擔喪禮,並立刻派人報給趙璽。   白愫道:「公國爺已經過去了!」   也就是說,曹宣親自去了禮部。   他辦事,姜憲向來是放心的。   她鬆了口氣,開始恢復理智,知道小斂有很多的禮節,像她這樣的年輕人既沒有見過也沒有經驗,與其上前去幫倒忙,不如讓太皇太妃和王瓚的母親好生生地幫太皇太后小斂。   可讓她就這樣看著,她心裡又覺得難愛。   她索性出了寢宮,打發了內侍去禮部打聽情況,自己卻站在慈寧宮東暖閣的屋簷下朝北邊望去。   前世,太皇太后去的時候是大白天。   幫太皇太后裝殮的是太皇太妃和白愫。   那個時候,白愫經歷了很多的事,對這些禮儀程序早已嫻熟得成了權威。   她不忍心看到太皇太后死後的容顏,也是這樣站在屋簷下望著北方的天空發著呆。   只是那個時候,她看到的是塊凝固的,長方形的天空,今生,她卻知道,那長方形的天空之外,是更廣袤的一片天空。   ※   親們,江湖告急,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第1093章後事   太皇太后殯天的消息以很快的速度傳到了金陵。   莫名的,接到消息的趙璽如釋負重。   老實說,太皇太后對他向來照顧有加,在他小的時候,若不是得了太皇太后的庇護,他恐怕很要吃點苦頭,而且不管是他登基還是之後決定讓李謙鎮守京城,也都得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太皇太后又不是喜歡涉政的婦人,他應該對太皇太后沒有什麼畏懼才對,可偏偏他卻覺得像頭頂壓著一座大山,讓他沒有辦法自由呼吸。   太皇太后的死,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趙璽想著,就覺得心情輕快。   他拿了把剪子裝模作樣地修剪著旁邊小几上蘭花的葉子,把原本好好的一盆蘭花剪得七凌八落,他自己卻覺得賞欣悅目,服侍的宮女內侍們都紛紛稱讚這蘭花剪得好。   趙璽也不管是真是假,哈哈大笑,賞了幾個跟前服侍的。   這下子整個行宮都知道趙璽的心情很好。再加上京城送來的消息,大家也都猜出趙璽對太皇太后的態度了。   一時間,說太皇太后不好的言論充斥了整個後宮。   劉氏知道後直皺眉,懲戒了一番也沒有太好的效果,她只好讓人把這件事透露給了趙嘯。   趙嘯自那次和趙璽不歡而散之後就一直藉口要練兵呆在了福建,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在心裡把趙璽狠狠地罵了一頓,又招了幕僚來說這件事。   大家都覺趙璽不可思議。甚至有幕僚道:「不管怎麼說,李謙也是皇家的女婿。從前有太皇太后這座大山壓著,他就是有野心也不敢妄想。如今太皇太后去了,他無債一身輕,皇上怎麼會覺得太皇太后死得好?皇上到底是怎麼想的?行人司、內閣的人都不提醒皇上一聲嗎?」   如果李謙要擁兵自重,對他們是最大的威脅了。   趙嘯重重地把手中的密信砸在了桌几上,冷笑道:「他那腦子就從來沒有長正過。」   從前還親自出手收拾了韓同心,甚至是管到他的家務事上來。   他道:「太皇太后的諡號定下來了嗎?準備葬在哪裡?」   有幕僚忙道:「說是定了『誠仁』二字,是嘉南郡主那邊上奏時建議的。皇上沒有駁回郡主的意思,依舊用了這兩個字。至於葬禮,郡主的意思是要大操大辦,守制一百天,皇上以月代日,守二十七天,大臣們等同庶民。皇上好像不同意,想讓大臣們也跟著守二十七天。具體會怎樣,金陵和京城還在扯皮,看樣子可有得官臣打了。」   趙嘯冷笑,道:「那我們就冷眼旁觀好了。又不關我們福建的事。再說,以嘉南郡主的性子,她要是想幹什麼,一定能幹成的。等趙璽發現去了太皇太后卻在肩膀上還頂著坐大山的時候,就知道厲害了!」   那幕僚欲言又止。   趙嘯不耐煩地道:「你要麼說,要麼把話放回肚子裡永遠都別聲張。」   那幕僚被他點名批評了,心裡很是不愉。想著從前他也是這麼和趙嘯說話的,甚至是更難堪的話都說過,也沒有看見趙嘯和他發脾氣。今天他不過猶豫了片刻,就被趙嘯當成典型來抓,趙嘯這是吃了火藥吧?   他突然間想到那天嘉南郡主離開江南時趙嘯那莫名其妙的相送,頓時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麼。他不由低了頭,語氣帶著幾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斟酌,道:「我是覺得,有嘉南郡主在,李家怎麼都會有所顧忌。除非他們只要嘉南郡主一個名聲。可嘉南郡主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十之八|九不會讓自己陷入那樣被動的局面裡。怕就怕皇上不靠譜,把嘉南郡主得罪狠了,嘉南郡主一狠心,乾脆站到了李家那一邊。不管怎麼說,皇上在,嘉南郡主好歹是體體面面的郡主,沒有了皇上,她不過是李謙的結髮夫妻,得寵不得寵還兩說。不管是哪個女人,應該都會選擇做郡主而不是長媳吧?」   眾人聽明白了他的話。   趙嘯不屑地瞥了那幕僚一眼,道:「你以為嘉南郡主是什麼人?李家想利用她的名聲行事,那也要看嘉南郡主答應不答應。你們可別忘了,鎮國公府現在已經緩過氣來了。那姜律可是一直打過了鴨綠江,據說從高麗擄奪回來的財寶一車接著一車的往回拉。李謙就算是想架空嘉南郡主,那也得有那本事才是。」   他說著,心底裡忍不住想。   的確是沒人能有十足的把握把嘉南架空,可怕就怕嘉南自己願意給李謙做嫁衣。   不過,鎮國公府的確厲害。   短短幾年的功夫,姜鎮元是下去了,可姜律接了手,而且比姜鎮元那個時候還要強勢。   這於姜家當然是好事,可對於他們來說,卻是個很壞的消息。   大家鬧哄哄地說了一通,也沒有拿出個好的主意來對付李謙,趙嘯聽了半晌,揮了揮手,把幾個幕僚都打發了,自己一個人躺在書房的醉翁椅上,想著不知道李謙最後會不會反……   李謙這邊,得到太皇太后死訊的時候就把取寶的事交給了雲林,匆匆換了件衣服就進了宮。   姜憲看見他就像看見救命的稻草似的,顧不得在場有許多人,立刻就撲到了李謙的懷裡,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李謙開始還有些擔心周圍異樣的目光,可當他抱住姜憲,感覺到姜憲又瘦了一圈的腰身時,他忘記所有的顧慮把她緊緊地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沒事,沒事!」他輕輕地拍著姜憲的背,極力地安慰著姜憲,「你還有我,還有慎哥兒,我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姜憲哭得更大聲了。   幾個小的,如慎哥兒、止哥兒、桃桃、謝淼淼等幾個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他們剛剛還分了太皇太后的首飾。   慎哥兒幾個都不要,孟芳苓只好親自出馬,說他們要是不喜歡,把東西賞給別人也一樣。   為了這句話,止哥兒還非常不高興地瞪了孟芳苓幾眼。   在他看來,太皇太后是多麼尊貴的人,她的賞賜東西當然是最好的東西,不當傳家寶也得仔細地收起來,怎麼能像孟芳苓說得那樣的輕巧。   孟芳苓苦笑,只好好言好語地安慰止哥兒。   慎可兒看不下去了,喝斥止哥兒道:「太皇太后臨終前有遺訓,讓孟姑姑和印霞姐姐一起跟著我娘。你少說幾句!」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之前的舊文前兩天就改好了,只是太影響心情了,這兩天就一直在單更。   今天應該可以試著恢復雙更了。   月底的最後兩天,求大家的月票。   謝謝親們! 第1094章破土   一千零九十五章破土   止哥兒豆大的眼淚就落了下來,還拉著慎哥兒的衣袖嘟呶著「我要曾祖姑奶奶」。   慎哥兒自己也還是個小孩子,他娘哭得不能自己,他爹忙著安撫他娘,壓根沒人管他傷心不傷心。止哥兒一哭,他的眼淚也忍不住跟著落了下來,道:「那些東西都是念想。就算你不要,太皇太后也回不來了。把東西留下來,好好傳承給後代,讓他們知道曾經有個長輩是如何的痛愛過我們。也是很好的。」   止哥兒點頭,幾個孩子這才按著冊子上寫的拿了各自的東西交給了隨行的管事媽媽。   慎哥兒就帶著幾個孩子在那裡跪著給太皇太后誦經。   白愫紅著眼睛從東暖閣出來,看見嚇了一大跳,忙把帶頭的慎哥兒拉了起來,喝斥旁邊服侍的宮女:「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也不看看是什麼樣的天氣,世子爺在這裡哭著,你們也不拉一把。」   那些宮女忙上前去扶其他的孩子。   慎哥兒道:「不怪他們,是我心裡難受。」   「我知道,我知道。」白愫說著,眼圈又紅了,道,「我還是從小跟著太皇太后一起長大的呢!她老人家去了,我也很難傷心。好孩子,我知道你們孝順,可此時宮裡的事太多了,不說別的,就這白布,內務府、臨潼王府、承恩公府三家出面,都一時半會兒湊不齊,我和你娘等會都要忙起來了,怕是沒有功夫管你們。你是大哥,要好好帶著弟弟妹妹們。太皇太妃這個時候也很難受,你們去看看她老人家,安慰安慰她老人家,好不好。」   她實際上是想給太皇太妃找點事做,順帶著也把這幾個孩子拘在那裡,免得宮裡亂糟糟的,有哪個孩子凍著或是餓著就麻煩了。   而且從前她們之所以被宮裡的這些內侍宮女們敬著,很大部分是因為太皇太后喜歡她們,她們進宮也好,插手宮裡的事也好,有太皇太后同意了,就是名正言順。如今太皇太后走了,她們就都只是臣子。有些事可為,有些事就不可為了。說不定金陵那邊還會派了人來治喪,到時候又是一堆的事。姜憲同意不同意還兩說。   白愫想想就覺得心力憔悴,實在是沒有精力管這幾個特別有主見的孩子。偏偏曹宣又想讓念慈長長見識,帶著他在禮房裡幫著打下手,不然念慈還可以幫幫她。   「娘,您放心辦事去吧!」念恩哽咽道,「我跟著慎哥哥。」   白愫只來得及摸了摸次子的頭,就被那邊管器皿的女官叫了過去:「皇上南下之後斷斷續續運走了一批祭器,太皇太后的葬禮,只怕湊不齊,您看要不就用鸞鳳的怎樣?」   鸞鳳是郡主,太皇太后是正正經經的皇后,應該用鳳。   白愫這才驚覺到皇室已破敗如此,太皇太后去世,連相應的器皿都湊不齊。   她疲倦地道:「用鸞鳳是絕對不行的。你們先把能用的全都收集起來,不行就用五爪龍紋。」   反正太皇太后身份足夠高,皇上也不可能親自來祭祀,就算用上了龍紋又能怎樣?!   白愫素來循規蹈矩,這次也不禁動了心思。   女官應是,帶著一群宮女走了。   慎哥兒看著白愫這麼忙,關心地說了幾句「姨母保重身體」,「不可累壞了」,「太皇太后的葬禮還要依仗您呢」之類的話,這才帶著幾個孩子去了太皇太妃那裡。   白愫看著不住點頭,對陪在她身邊的柳眉道:「這孩子,倒像嘉南的性子。」   柳眉稱「是」,心裡地忍不住道:若真是像郡主,只怕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   兩人一起去了西暖閣。   曹宣正在叮囑幾個內侍事情,見白愫進來,忙讓內侍們沏茶,並擔憂地道:「郡主怎樣了?」   白愫嘆氣道:「比剛才好一點了。臨潼王在那邊陪著她呢!」   「那就好!」曹宣猶豫了片刻,壓低了聲音道,「金陵那邊還沒有消息過來。這件事恐怕還得郡主出面主持大局。」   白愫一愣。   因是太皇太后的喪禮,姜憲堅持,他們送了兩份喪報去金陵,一份是八百裡加急,一份是用飛鴿傳書傳過去的。八百裡加急可能還沒有到,但飛鴿傳書的那一份肯定是到了,而且那一份摺子還是傳給左以明,由左以明代傳。   如果說趙璽得到了太皇太后的死訊卻留中不發,這其中肯定是有問題的。   「難道說,皇上想在太皇太后的後事上做些什麼?」她問曹宣,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卻說不清楚是因為氣憤還是因為害怕。   「多半是這樣了!」曹宣在這方面天生就很敏感,就像當年曹太后出事,他心裡就一直惴惴不安,這一次也一樣,他總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皇上可能會在太皇太后的諡號或是喪禮的規格上和郡主有所偏差。郡主是絕對不會讓步的。可能會惹怒皇上。」   白愫冷笑,道:「惹怒就惹怒吧!當年要是沒有太皇太后,哪有先帝?哪裡有他?他要做這忘恩負義之人,就讓他做好了。反正天高皇帝遠,我看他的那些所謂的欽差大臣們誰敢回去之後胡說八道。半路上我就扒了他們的皮。」   這樣霸氣側漏的白愫,曹宣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不由感興趣的調侃白愫:「沒想到我們清蕙鄉君也是個不好惹的。還要扒人的皮。失敬失敬,從前是我小瞧夫人。」   白愫沒能忍住「撲哧」一聲笑,美目斜睨,道:「你少給我貧嘴了,太皇太后葬禮的花費可算出來了。金陵那邊你就別指望了,太皇太后的體己銀子全都賞了人,名下的幾個皇莊佔著京城裡最好的位置,皇上多半是要收回的。我這邊還存了些私房銀子,要是足夠,太皇太后的葬禮就由我們幫著出了算了。你覺得如何?」   曹宣笑道:「沒想到你還攢私房銀子!我還以為你悄悄賺的那些銀子都花到我和孩子身上了。」說過笑話,他正色地道,「我怎麼算也得十萬兩。你那點銀子可不夠花。家裡公中的銀子也拿出來吧!先把太皇太后送出殯了再說。你嫁進府裡來的時候,我到處打點,府裡也沒多少錢子。」   人還在就能賺!   白愫應諾。   姜憲和李謙撩簾而入。   「太皇太后的葬禮,怎麼能讓你們掏銀子!」李謙道,「皇上要是不拔銀子,理應由臨潼王府掏腰包才是。」   ※   是不是馬上要開學了,親們都忙了起來?   大家還是要記得給《慕南枝》投張月票哦!   最後兩天了,這個月的月票榜排名就靠大家了。 第1095章祭拜   曹宣聽了立刻道:「我知道你是外孫女婿,可我們也是受過太皇太后恩惠的人,也希望有機會能表表心意……」   「這件事你就不要跟我們爭了!」姜憲打斷了曹宣的話,堅持道,「太皇太后一生都怕給別人添麻煩,大操大辦是我的意思,也理應由我來承擔。我現在只希望金陵那邊能快點把諡號的事情定下來。這件事還是得請國公爺出面幫忙。我現在實在是沒有心情和趙璽多說。」   從本質上講,姜憲出身顯赫,就算是她前世做過攝政的太后,可脾氣還是比一般的人大。太皇太后的死,讓她心情煩躁,也就無心在趙璽面前控制情緒了。   曹宣知道這件事他爭不過姜憲,更不願意讓姜憲在這個時候還徒增煩惱,忙道:「金陵那邊的事你就交給我好了,太皇太后的葬禮,我們也不跟你爭……」白愫聽著欲言又止,曹宣則拍了拍白愫的手,繼續道,「我們出一萬兩銀子好了,其餘的,你們出吧!」   「這也是我們的心意。」白愫聽了神色一松,臉上泛起淡淡的喜悅,道,「嘉南,你也要理解我才是。」   姜憲含著淚點了點頭。   曹宣立馬寫信派專人送往金陵。   趙璽接到信之後還是沒有表態。   左以明只好勸趙璽:「太皇太后歷經幾朝,德高望重,皇上不應該拖而不決。至於葬禮的費用,大可明明白白地跟嘉南郡主說清楚,朝廷只能撥多少銀子,然後把其他的條件都答應了,畢竟諡號這種東西誰會總記得?過個幾年,又有新的事出來,大家也就忘了。」   趙璽正等著左以明的這句話呢!   左家和李家是姻親,他這邊走不通,李家肯定會去求左以明幫忙。   趙璽一兩銀子也不想出。   他李謙不是節制北地嗎?想必撈了不少銀子,嘉南郡主要大操大辦,就讓李謙這個粑耳朵自己去想辦法去!他馬上要修金陵的行宮了,能節省一兩銀子是一兩銀子。   「也好。」趙璽裝模作樣地道,「我原本是不大讚同嘉南郡主大操大辦的意思的,可又怕嘉南郡主心裡不高興,正尋思著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呢!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太皇太后的葬禮,就出二千兩銀子,不,還是三千兩銀子好了。不管怎麼說,她也是朕輩分最高的一個長輩了。」   二千兩銀子?!三千兩銀子?!   左以明嘴角微抽,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姜憲和李謙開口,為太皇太后爭取了半天,趙璽卻咬緊三千兩銀子不鬆口。左以明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恭聲應了,下去寫聖旨。   趙璽鬆了口氣。   聽說簡王也快不行了。   這樣等簡王去世的時候,他就可以只拿一千兩銀子就行了。   不過,想想簡王做的那些事,他覺得一千兩銀子都是抬舉了簡王。最好是一分都不給!或者是,到時候讓簡王世子籤個單子,然後一分錢都不發。反正那傢伙也是個無能之輩。等簡王世子守制之後,也不用回到朝堂上來了,等著一輩子賦閒在家吧?   趙璽只要這麼想想,心裡就覺得很快活。   而姜憲這邊已經搭好了靈堂,在京城的四品以上的外命婦都來祭拜太皇太后,那些留守在京城的三院六部的大小官員也來祭拜,還有些曾經受過太皇太后恩惠或是和李謙、曹宣私交很好的朋友,甚至是遠在太原的胡以良都帶著李長青等人前來祭拜,姜律也時隔多年後第一次踏足京城,而趙璽這個名義上的曾孫卻只派了個禮部侍郎顧朝代表他過來。   顧朝是涇陽書院顧家的子弟,因在趙璽親政之事上旗幟鮮明地支持他親政,親寫了大篇引經據典的奏摺來論述趙璽親政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得到了江南很多士子的支持,趙璽親政之後就讓顧朝做了禮部的侍郎。   看著白簌簌一片的壽皇殿,想到馬上會見到北地梟雄李謙和那個一聲不響就敢在金鑾殿上埋伏人手殺了遼王的嘉南郡主,他這個在江南長大的人,感覺自己像深入了虎穴似的,生怕一句話不對,李謙或是姜憲就要了他的性命……年輕官員的小腿直打顫。   畢竟對江南的人來說,李謙和姜憲都是那種殺人不眨眼,想殺誰就殺誰的角色。   他由內侍帶路,恭敬地給太皇太后上了香,磕了頭。   然後顧朝發現,給來賓答禮的居然是兩個女的。都是鵝蛋臉,柳葉眉,神色悲傷,只是一位讓人感覺穩重點的行事有節有禮,儀態大方,一位看上去活潑點但舉止木訥,沉浸在悲傷中有時候居然忘了還禮。   所有來祭拜的人都裝作沒有看見似的。   他的心怦怦亂跳,踮了腳打量。   就有人在他耳邊道:「那個穩沉點的是清蕙鄉君,另一個,應該是嘉南郡主。」   她這樣不答謝來人行禮合適嗎?   顧朝皺了皺眉。   陪同他來的人就不屑地睃了他一眼。   太皇太后的葬禮,皇上只出了三千兩銀子,大家都氣壞了,金陵的使臣竟然還想得到禮遇?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那陪同就笑盈盈地道:「鎮國公府是大公子爺親自來的,四川巡撫郭大人家裡是郭大人的長子親自來的,可巧都比您來得早,王爺陪他們祭拜過太皇太后之後,就去了慈寧宮給太皇太妃請安,一時半會兒恐怕不會回來,您不如到茶房去坐坐,等筳席開始了,我再來請大人過去一起吃個便飯?」   茶房通常是招待那些貴人們的隨從或是婢女的吧?   顧朝陡然間臉色脹得通紅,道:「這不太合適吧?」   那陪同明白顧朝的意思,笑道:「誰讓這裡是紫禁城,是壽皇殿呢?別說是你了,有的時候那些內閣的閣老們要見皇上,能在茶房裡有個坐的地方就不錯了。您還是別挑了。等會兒人多了起來,可別連這茶房也沒有了。」   這倒是。   他雖然沒有做過權臣,但聽家裡的長輩說過。   遂沒有再多說什麼,跟著那內侍去了茶房。   只是他還沒有坐穩,就聽見外面一聲響動,有人低聲道:「簡王爺來了!」   顧朝入朝為官的時候簡王爺已經回了京城,但他曾在其他的場合見過簡王爺,想著簡王爺應該對他也有印象才是。   遠在家鄉千裡之外遇到個熟人,也是不錯的。   可他翹首以盼了半天,也沒有看見簡王爺進來。   他塞了個封紅給身邊服侍的小內侍打發他去看看情況。   誰知道那小內侍收了封紅卻動也不動,十分敷衍地道:「簡王爺來了,肯定是要去偏殿和郡主說話的,你要是想通稟一聲,我倒是可以幫這個忙。」說著,將手中的封紅掂了掂。言下之意,若是要通稟,還要加賞錢。   ※   親們,謝謝大家給力,現在已經是第七名了,和第六名不到一百票的差距了,求親們再幫《慕南枝》一臂之力,取得個更好的成績。   謝謝大家!   鞠躬! 第1096章受辱   顧朝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是涇陽書院顧家的人,從小在涇陽書院的光環下長大,還從來不曾受過這樣的侮辱,一時間氣得直發抖,半天都沒有做聲。偏那內侍還斜著眼睛看他,一副瞧他拿不出銀子,是個窮酸的樣子。   顧朝出現在這裡代表的是金陵那邊的小朝廷,這些內侍是閹人,他可是堂堂正正的讀書人,就算是氣憤,總不能狗咬了他一口他再咬狗一口吧?   他臉憋得發紫,陰沉著臉又拿了一個封紅出來,這次也不偷偷地塞了,直接給了那內侍,冷冷地道:「還請小公公幫著通稟一聲。」   那內侍接過封紅「哧」地嘲笑了一聲,道:「你等著!」又陰陽怪氣地道,「大人也不必動怒,實則是南邊的人都太小氣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殯天,皇上才出三千兩安葬費,還是宗人府看不下去,想辦法又補了二千兩,湊了個五千兩。可就這些銀子,連買口楠絲棺木也不夠啊,還怎麼操辦太皇太后的葬禮?要我說,你也別怪咱家眼皮子淺,要怪還是怪你們南邊來的不好打交道!」   顧朝聽著,臉上開始泛白,又有些恍然大悟。   皇上這事的確做得不地道,難怪跟著皇上南下的官員都稱病不出不願意代表朝廷給太皇太后奔喪!他就說,南邊的那些商賈說起北邊,總是異口同聲地說北邊的治安好,稅抽得少,而且朝政清明,怎麼到了他這裡,臨潼王眼皮子底下,一個小小的內侍就敢向他勒索銀子!?想必這是得到了臨潼王允許的,所以那小內侍也不怕他去告狀吧?   嘉南郡主是個敢在金鑾殿上殺親王的主兒,臨潼王家是招安的土匪,他們不會殺使臣吧?   想到這裡,顧朝就覺得脖子上涼颼颼的。   早知道這樣,他就不去主動請纓,想著利用過來祭拜太皇太后的機會看看北邊的形勢了。   顧朝後悔著,就看見那小內侍嘴角噙著一絲譏諷的笑意走了進來,不冷不熱地道:「恐怕還得請大人再等一會兒。這會兒簡王正在太皇太妃面前哭訴皇上的不是呢,您這個時候去了,王爺怕您被太皇太妃和簡王遷怒。」   他早沒有了剛才的意氣風發,低著頭道:「那我就在這裡等會兒,有勞小公公了。」說著,又塞了一個封紅給那內侍。   內侍拿著錢走了。   顧朝卻有種一入宮庭深似海的惶恐和不安。   他不由走到了窗欞邊,想看看靈堂裡都有哪些人進出,總比他這樣悶坐在茶房裡好。   誰知道等他走近了,卻聽到了一陣低低的鬨笑聲。   有人道:「你倒乖覺!太皇太妃可是住在壽康宮,只有你,一去一來只要一炷香的功夫。以後壽康宮有什麼事,我們都請你去跑腿。」   顧朝就聽見剛才勒索他的小內侍不屑地「嗤」了一聲,道:「那些南邊來的蠻子知道些什麼?太皇太妃住哪裡?過去要多長時間?通稟一次要經過哪些衙門?騙了就騙了,在這宮裡,他還能把我怎樣不成?再說了,之前郡主可是說了的,把太皇太后送上山之後,再也不會和南邊的人來往了。說不定我這輩子也就見這人這一次。我還怕他來找我算帳不成?就算他找我算帳,我往郡主那裡一哭——郡主這兩天可捏著脾氣呢?說不定一怒之下血濺三尺!我肯定會被郡主杖責,可總比那個什麼禮部侍郎佔便宜。郡主要是杖責我,我就全當是給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出氣了,報答她老人家這幾年對我們的恩德了!」   那些小內侍聽著,又嘻嘻地笑了起來。   顧朝氣得手腳直哆嗦,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小鬼難纏。   趕情這些人根本就沒有把自己要見臨潼王的消息通稟給李謙!   可他也只能氣氣——這裡可不是金陵,他在宮裡也沒有相熟的人,這個啞巴虧,他也就只能忍著,徐徐圖之。   好不容易等到未時,來祭拜太皇太后的官員陸陸續續進了壽皇殿,顧朝已是又冷又餓,那些內侍除了熱茶水,其他一律不給提供,他又不敢多喝,怕要去官房又被這些內侍戲弄。   他乾脆出了茶房,朝一個穿著當朝一等公侯麒麟補子官服的人奔走過去,遠遠地就拱著手道:「在下禮部侍郎顧朝,請問這位大人怎樣稱呼?我想見見臨潼王,還請行個方便?」   那人微微有些發福,皮膚白淨,留著兩撇小鬍子,聞言愕然,道:「我乃北定侯。你怎麼在這裡?」   顧朝鬆了口氣。   北定侯府是清蕙鄉君的娘家,北定侯府也算是京城百年勳貴世家,行事自有章程氣度。   只是他哪裡好意思說自己被宮裡的小內侍給戲弄了?這不僅僅是丟面子的事,他既然代表朝廷過來祭拜太皇太后,接下來的幾天說不定還要和這些小內侍打交道,若是他們存心使絆子,他防不勝防,總不能每次都向人訴苦吧?   「或者是因為大家都太忙的緣故,這邊禮部的人把下官安置在了茶房。」他長話短說,道,「我一直也沒有在意,誰知道一眨眼就到了這個時候,卻沒有看見臨潼王來祭。就想問問侯爺臨潼王等會兒過不過來?」   北定侯心想他多半是被人戲弄了,趙璽只撥了三千兩銀子給太皇太后治喪,南邊朝廷捉襟見肘,這個可以理解,可趙璽居然沒用自己的內庫補貼一下,這就讓很多人都不滿了。誰知道出手的是哪些人?北定侯只當不知道,笑道:「王爺肯定是要過來的,祭拜酉時才開始,恐怕顧大人要再等一會兒了。」   總算是有了個準確的消息!   顧朝暗暗籲了口氣,笑道:「沒事,沒事。我在這裡等王爺好了!」   北定侯淡淡地點了點頭,抬腳就往設為靈堂的正殿去。   顧朝連忙跟上。   已有不少官員過來了,大家並沒有進靈堂,而是三三兩兩地在靈堂外低聲說著話,要不是豎著耳朵聽,壓根兒就聽不到說話的聲音。   顧朝大吃一驚。   只有發自內心的尊敬,才會在沒人監管的情況下出現這樣的情景。   他不由朝北定侯望去。   就見北定侯也在屋簷下就停住了腳步,朝著一個穿著白澤補子的人拱了拱手,兩人都是滿臉肅然,並沒有說話。   當然也沒有人理會顧朝。   顧朝若有所思。   ※   親們,最後的幾個小時,《慕南枝》能在八月的月票排行榜上佔據怎樣的一個名次,就告各位了,請投《慕南枝》一票,支持《幕南枝》。   謝謝大家! 第1097章昂頭   顧朝站在旁邊等著,沒多久,就看見一大群人擁著三個人往這邊走過來。   領頭的穿著四爪蟒服,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他正皺著眉頭聽著身邊的一個說著什麼。   想必這就是臨潼王李謙了。   據說當初就是因為他長著一副好相貌,這才被嘉南郡主瞧中的。瞧李謙現在的樣子,那傳聞倒也有幾分真實。   顧朝胡思亂想,對面迎了上去,遠遠地就作揖自報了家門。   李謙正等著金陵那邊派來祭拜太皇太后的人,打量了顧朝一眼,冷冷地道:「顧大人什麼時候到的京城?二十七天的國喪,如今已經過去二十天了。」   有這樣行事的嗎?   如果趙璽派的人還不到,李謙就要決定他們這邊自行發喪,不管趙璽那邊的旨意了。   顧朝就知道這件差事不好當。可他自幼欽佩張儀,想效仿張儀出使邊國,這才有了這次北邊之行。   他忙上前又恭敬地行了個禮,道:「王爺暫且息怒。南邊戰事又起,皇上剛剛親政,顧頭顧不上尾,又想著太皇太后身份尊貴,北上的使臣一時半會也不知道選誰才好,這才耽擱至今。不過臣下出行前皇上有旨,讓臣等一律聽侯王爺的差遣,說王爺對太皇太后的喪禮肯定有自己的安排,我等聽命就是。」   這話他說得有點臉紅。   實際上是趙璽不太想管太皇太后的喪事,趙璽話裡話外透著「誰出主意誰出銀子」的意思,既然姜憲要管太皇太后喪事,就讓她們管好了,他們正好可以當個甩手的掌柜。   趙璽的使臣遲遲不到,他們提出來的條件只要是虛名趙璽全都應下,只要是涉及到銀子的事一律含含糊糊,李謙就已經知道趙璽的意思了,此時聞言心中連個波瀾都沒有,平靜地點了點頭,對顧朝道:「隨我來吧!」   甚至沒有介紹身邊人是誰。   顧朝聽過李謙的很多傳聞,見到李謙才發現李謙氣質溫和,像個書生反而不像上陣殺敵的大將軍,而他縱觀史書,越是這樣反差比較大的越是有主見,有性格的人。加之北邊這幾年在李謙手裡兵強馬壯的,和朝廷糾纏了快三十年的韃子如今乖乖退兵五百裡,是真正手握重權的封疆大吏,顧朝哪裡敢多說一句。   他小心翼翼地跟著李謙進了正殿。   正殿裡白茫茫一片。   那些官員紛紛上前和李謙打招呼。   李謙點了點頭,道了聲「辛苦了」,介紹了顧朝。   眾人客氣地和顧朝見禮。   留在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吏都在這裡了。人比顧朝想像的多。他儘量把人和名字對起來。   一陣寒暄過後,儀禮司的人過來,顧朝先是代表趙璽給太皇太后上了香,然後自己給太皇太后上了香。   李謙就請了他去旁邊的偏殿坐下,問起他的來意:「……皇上是否有其他的交待?」   顧朝面色微紅,道:「那倒沒有。只是說一切都聽王爺的安排。」   不指手畫腳也是樁好事。   李謙自我安慰,卻能想到姜憲聽到這話之後的憤怒。   他輕輕地在心底嘆了口氣,和顧朝說了幾句話,安排顧朝等人在四夷館住下,回了慈寧宮。   姜憲這些日子都歇在慈寧宮,除了整理太皇太后的遺物,就是回憶當年的舊事。   李謙怕她觸景傷懷,也曾想過讓姜憲回長公主府住些日子或是去太皇太后妃那邊小住,可都被姜憲拒絕了。不僅如此,她還安慰李謙:「我沒事。你就讓我放縱放縱。等太皇太后上了山,我也該放下了。」   當年,她也曾經經歷太皇太后的死,卻沒有像這次這樣的傷心。是因為前世她隱約知道太皇太后去世之後她就沒有了依仗,只能靠自己了,所以不得不堅強?還是因為她那時候還懵懵懂懂不太懂事,不像今生,太皇太后的命是她挽回的,比前世多活了十二年?   姜憲無力地依偎在李謙的懷裡,並不擔心以後,並不需要堅強,她想軟弱到什麼時候就軟弱到什麼時候,她想傷心到什麼時候就傷心到什麼時候。   李謙緊緊地抱著姜憲,心裡全是痛惜。   這樣的姜憲,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好像放棄了自我,只想依靠著他,隨他去哪裡,隨他天荒地老,日月星晝。   這樣的姜憲,讓他驚奇,也讓他心醉。   好像和姜憲在一起越久,她就會表現出越多的面來,每一面都讓他覺得有意思。   想到這些,李謙回宮的腳步都快了幾分。   可今天的姜憲卻與往常又有些不同。   她沒有像前些日子素麵朝天,衣飾隨意地伏在臨窗的大迎枕上發呆,也沒默默地和宮女內侍們整理著太皇太后的衣飾,而是整整齊齊地梳了個比較複雜的百花髻,還簪了兩根銀飾,穿了素淨的白色素麵緙絲的褙子,安靜地坐在那裡聽孟芳苓說著七天後太皇太后移棺槨去陵墓的事。   見李謙回來,她打斷了孟芳苓的話,問候李謙:「你回來了!」聲音裡帶著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嬌氣,仿佛等了他好久。   李謙心中頓時蕩起無限的柔情蜜意。   他顧不得孟芳苓在場,上前幾步坐在姜憲的身邊,溫聲地問她:「下午用了茶點沒有?」   這幾天姜憲吃得不太好,人都瘦了一圈。   姜憲點頭,眼底有了些許的笑意,道:「印霞讓御膳坊做了很多的米糕。」然後她想到這些天自己也沒有管孩子,又道,「我把慎哥兒幾個也都叫了過來,讓他們墊了墊肚子。」   李謙長籲了口氣,覺得姜憲終於「活」了過來,從太皇太后的死中慢慢恢復過來。   他不由握住了姜憲搭在椅扶的手,輕聲道:「太皇太后的葬禮你不用擔心,我和承恩公都說好了,和親恩伯世子也反覆商討過了。你到時候只管跟著孟姑姑走就是了。這兩天你每天給太皇太后哭喪上香也辛苦了,要好好休息休息才行。」   不然太皇太后出殯的時候會累倒的。   姜憲也知道。   她點頭,看見李謙眼底的青色,不禁嘆了口氣,道:「這些天我也沒管你,你也要保重身體才是。」   姜憲是關起門來只顧自己傷心,李謙卻負責太皇太后出殯的具體事宜,真正受累的,還是李謙。   李謙卻道:「你好好的,我就能好好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謝謝大家,八月月票排行榜第七。 第1098章野心   這樣親密的話,李謙當著孟芳苓的面說給姜憲聽,姜憲還是麵皮發燒。好在是孟芳苓是看著姜憲長大的,姜憲在她眼裡就像她的侄女,李謙和姜憲的感情好,只會讓她覺得欣慰,她笑盈盈地看著李謙和姜憲說了幾句話,就藉口有事離開了東暖閣,把地方留給了李謙和姜憲說悄悄話。   印霞卻找到了她,和她商量著出宮的事:「有太皇太后之前的囑咐,宮裡已經辦好了手續,只等太皇太后下葬之後,我們在姑嫂寺裡給太皇太后守孝一年之後就可以正式離宮了。」說到這裡,她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打量著屋裡的陳設,喃喃地道,「我九歲入宮,算算也快二十年了,離開這裡,還真捨不得!」   她們是服侍過太皇太后的人,得過太皇太后的恩典,已經決定為太皇太后守孝一年,住在長公主府就有點不太方便了。她們決定按照宮裡的慣例,先去個能供奉皇家香火的寺廟裡吃齋念佛,等孝期滿了再去服侍姜憲。   孟芳苓卻沒有這麼多的感觸。   在她看來,到哪裡都一樣。主要是跟誰在一起。能跟著姜憲,是太皇太后對她們最好的安排了。   她道:「太皇太后去了,太皇太妃不過是個嬪妃。皇上對太皇太后的事都如此的不上心,對太皇太妃恐怕更不會放在心上了。聽說金陵那邊的派了祭拜太皇太后的使臣過來,我已經派人去打聽紫禁城這邊是怎麼安排的了。」   怕就是怕要閉城。   到時候這闔宮的內侍、宮女怎麼辦?   大家這幾天都在擔心這件事,不過是因為有李謙和姜憲鎮著,還沒有出什麼大亂子。但大家的心都散了,做起事來也沒有從前用心了。   印霞嘆氣。   就有太皇太妃那邊的大宮女過來找印霞。   印霞不由跟孟芳苓交換了一個眼神。   孟芳苓道:「你快去吧!想必是為了以後的事找你。」   滿宮能讓太皇太后留下來遺言的也就那幾個人了,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印霞應聲而去。   來人果然是為了以後的事而來,道:「聽說太皇太妃已經自請去姑嫂寺修行,皇上已經同意了。可姑嫂寺畢竟不是內宮,據說太皇太妃只能帶三十個宮女過去,內侍都要留在宮裡。不知道王爺和郡主這邊有什麼樣的安排?」   這就是來探聽消息的了。   若是平時,印霞肯定不會管。可現在,她不免心生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觸,答應去幫著打聽打聽消息。   但她平日裡畢竟只是服侍太皇太后起居的,這種事,還是得請孟芳苓幫著打聽才行。   太皇太妃一走,這宮裡也就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了。孟芳苓已經打定了主意,太皇太后的事一了,她就搬到姑嫂寺去住,以後和印霞做伴。印霞找到她,她少不得要去問問。   姜憲和李謙早就商量過這件事了,孟芳苓來問,正好把這件事傳出去。姜憲道:「想出宮的,等到太皇太后出殯之後就可以提出來了,按照從前放出宮的慣例照著辦。不想出宮的,就放到各宮,幫著看看門戶,打掃打掃宮寢。例錢若是金陵那邊不撥,就由臨潼王府來負擔。」   那些宮女、內侍聽了消息一陣歡呼。   嘉南郡主說話向來斬釘截鐵,既然說由臨潼王府養著他們,就一定會養著他們。他們也就不用指望著金陵那邊的月例了。   除了一些十幾歲的宮女,其他的人都決定留下來。   人數超過了之前姜憲和李謙的預料,但也沒有很多。   姜憲鬆了口氣。   等到太皇太后出殯,姜憲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把太皇太后的棺槨暫時安放在了側室,並留了一條道,讓禁衛軍守著,準備時機成熟之後再單獨給太皇太后立個陵墓。   親恩伯覺得這有點離經叛道,說話不免有些忐忑,道:「這樣有些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姜憲想著李謙從潭柘寺運回來的那些金銀珠寶,覺得不要說給太皇太后重新修個陵墓了,就是修個和太宗皇帝一樣的陵墓也值當。   「皇上若是不高興,讓他來跟我們說。」姜憲不以為然地繼續道,「我們又沒有花朝廷的一分銀子!」   親恩伯閉了嘴。   消息傳到趙璽那裡,趙璽非常的不高興。還是新晉的內閣輔臣姚先知道:「哪朝哪代的皇帝修繕陵宮的時候不要花費個十幾、二十年的?如今北邊不打仗了,消耗也少了,若是臨潼王願意給太皇太后重修陵墓,也是件好事。」   在日常嚼用上銀子花得多了,打起仗就會出現銀子不夠用的時候。   趙璽聽著心中一動,覺得這個姚先知的腦子還轉得挺快。   他立刻讓姚先知寫了一封信給李謙,同意由他們給太皇太后新修一個陵墓。   這消息也讓遠在福建的趙嘯籲了口氣。   讓李謙照著這樣再繼續下去,北方很快就會比南方多幾倍的兵力。這對靖海侯府來說,可不是件什麼好事。   只是這個消息還沒有讓他高興兩天,遼東那邊又傳來了消息,說是姜律打下了一半的高麗。   按趙璽之前的承諾,這個時候他應該給姜律一個王爺的稱號了。   具體是郡王還是親王,趙璽之前可沒有說清楚,任誰知道了都會覺得姜律十之八|九會被封為郡王。畢竟這世上還沒有一個異姓王。   趙璽當著行人司的當值官員卻表示想封姜律為親王。   而且想封姜律為高麗王。   趙嘯整個人都不好了。   誰不知道鎮國公府和李謙的關係?李謙現在已經強悍到無人敢掠其鋒芒的地步,如果姜律再封了高麗王,節制高麗,北方可就整個全是李謙的了。   他想寫封信勸勸趙璽,又怕說不清楚,索性去了金陵。   趙璽對趙嘯的突然出現有些不高興。   不管怎麼說,趙嘯是鎮守閩南的大將軍,不奉詔就應該呆在閩南一帶哪裡也不要去。可他卻出現在了金陵,而且趙嘯是快到了,才派人給宮裡送信他才知道。   不管姜律怎麼危險,畢竟還隔著李謙和一道長江天塹。   閩南離金陵則有點近。   趙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心裡的那點想法深深地藏在了心底,這才見的趙嘯。   趙嘯還像從前那樣看上去風流瀟灑,只是趙璽對他再也沒有了從前欣賞的感覺。   趙璽問起趙嘯的來意。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九月的第一天,又到了月票排重新排名的時候,求親們繼續支持《慕南枝》,求親們的月票! 第1099章危急   若是有心,誰都會成為察言觀色的高手。可惜趙嘯此時心情煩躁,又自認為自己在趙璽面前已經夠低調馴服,只看了趙璽一眼,見趙璽笑眯眯的,好像很高興看到他似的,一時間也就沒有放在心上,雖是為了姜律而來,還是謹守了尊卑之心,恭敬而又委婉地先說起了閩南的戰事,等兩人之間的氣氛越發好了起來,這才提起了高麗,提起了姜律:「……聽說高麗頻傳捷報,恭喜皇上了!」   趙璽的心思千迴百轉,提攜姜律,原本是為了掣肘李謙。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是比權力更動人心的東西了。李謙和鎮國公府再好,在利益面前,兩家怎麼也會生出點罅隙。在封賞姜律的事上,他覺得自己做了件非常正確的事,甚至因此而有些洋洋自得。可惜的是身邊沒有可炫耀的人。   此時趙嘯問起,他不由喜上眉梢,立刻道:「我也沒有想到姜律這麼能打仗。說起來鎮國公府還真是代代都出名將啊!你也知道,朝廷這幾年國庫空虛,不管是九邊還是其他總兵府,都有所虧欠。好在是鎮國公不愧是肱骨之臣,從不曾向朕要過軍餉糧草不說,為了解決軍需,還主動向高麗等地借勢。我尋思著,是不是賞點什麼給姜律。朕剛登基的時候,要不是鎮國公願意鎮守遼東,那些亂臣賊子也不可能那麼快就伏誅。仔細想想,朕還沒有好好謝過鎮國公呢!」   趙嘯看著趙璽嘴上急的直起泡,可話卻不能那麼直白的說出來,怕趙璽反感,只好自己暗暗地調整了呼吸,徐徐地笑道:「鎮國公府在遼東的確有所建樹,可鎮國公已是超品公侯,與其封賞姜律,不如封賞姜家女眷或子弟。我記得姜律好像有兩個堂弟,這些年來一直幫著鎮國公府做事,姜律也有幾個兒子,蔭子也是不錯的選擇……」   剛開始趙璽還聽著,覺得趙嘯說得頗有些道理,不如等姜律真正打下了高麗再說。可他聽著聽著,越聽越心存狐疑。   他可沒有跟趙嘯說過要封賞姜律,怎麼趙嘯一副認定了他會給姜律加官進爵的樣子?   肯定是有人跟趙嘯說了些什麼?   趙嘯是為了反對冊封姜律而來!   就算不是全為這件事,這件事也與趙嘯的來意有很大的關係,至少他這次進宮,就是為了姜律。   是誰把這件事告訴給趙嘯的?   趙璽多疑的性格在此時達到巔峰。   他頓時感到風聲鶴唳,身邊哪一個人看著都像是給趙嘯通風報信的人。   這讓他感覺非常的不安全!   他勉強聽著趙嘯說了半天,這才暗暗咬牙道:「靖海侯所言極是。若是那姜律真的打下了高麗,到時候我再給他封妻蔭子就是了。此時高麗的戰事還沒有完,說這些都還早了一點。」   趙嘯就知道趙璽壓根沒有把自己說的話聽進去,可看見趙璽一副不願意多談的樣子,他也不好繼續說下去,只得隨著趙璽的話轉移了話題,想著自己反正已經來了金陵,肯定是要在金陵呆一段時間,再找機會勸趙璽好了,也就把這件事暫時放到了一旁,說起了李謙:「……聽說太皇太后殯天,姜律立刻就前往京城奔喪。李謙和姜律前兩年還聯手抵禦慶格爾泰,這兩郎舅的感情倒是好!」   所以他才要大肆封賞姜律,卻被你攔著了。   趙璽冷眼看著趙嘯,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趙嘯也不知道該怎麼跟趙璽說下去。   這次他從福建過來,一路上都在和心腹的幕僚分析李謙。   李謙當年答應朝廷,韃子不再進犯之後,西北的官員將由朝廷任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趙嘯壓根不相信。等到太皇太后的死訊傳來時,他才恍然大悟——李謙可以不遵朝廷旨意,但這樣做卻會陷太皇太后於不義。因而不管趙璽的要求要多不合適,李謙也會捏著鼻子認了。大不了在私底下做手腳。   現在太皇太后去了,壓在李謙頭上的那頂「忠孝」的帽子也跟著去了,李謙以後行事,只會更強勢,更堅持。   他當年答應的事也就未必會兌現。   趙嘯覺得應該提前提醒趙璽一聲。   誰知道趙璽卻一點也沒有朝這方面想。   誰會乖乖地把自己的後背露給陌生人?!   李謙若是這麼蠢,又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趙嘯想了想,只好笑道:「皇上派去祭拜太皇太后的人回來了嗎?不知道李謙對明年朝廷官員的調整有什麼看法?」   李謙從來沒有說過這件事。   他下旨,李謙遵從就是,有什麼好說的?   趙璽在心裡腹誹,面上卻不顯,道:「去祭拜太皇太后的人這兩天就應該回來了。至於明年官員的調任,現在說這些還早,先把西北的局勢穩定下來再說。」   趙嘯笑道:「自李謙鎮守京城,那些官員就沒有再調任。幾百官吏,只怕到時候吏部要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皇上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難道趙嘯是來給誰跑官的?   不然西北官員的任免與他何幹?   趙璽汗毛都立了起來。   閩南的事務他聽從左以明的建議,一切以趙嘯方便為主,根本沒有插手,難道趙嘯人心不足,還想插手西北的事務?   這讓趙璽非常的不滿,也非常的生氣。   「也不用動那麼多的人!」趙璽有些敷衍地道,「只動幾個封疆大吏就行了。左以明說,一次性動的太多,容易出事。這個事要慢慢的來。」說到這裡,他又怕趙嘯不相信,繼續道,「比如說山西巡撫胡以良,在山西一呆就是十幾年都沒有挪地方,任勞任怨,從不曾抱怨,這樣的人就應該動一動了。」   左以明的意思,當初內閣由汪幾道一個人說了算,就是因為內閣輔臣太少。如今汪幾道死了,李瑤也準備致仕,蘇佩文尸位素餐,早就應該換人了。不如選拔幾個能吏進入內閣,又是他親政之後提拔上來的,肯定會對他感恩戴德,為他所用,這樣他的政令才能如臂指使,朝廷上下才能照著他的意思行事。   趙璽覺得這個建議非常的好,甚至因此在之前中秋節的時候還賞了左家老安人一根拐杖一串念珠。   他對趙嘯的話不免生出牴觸情緒來。   可趙嘯積威深重,他還沒有膽量直接反駁趙嘯,就繼續拖延道:「這件事我已經交給了左以明,你要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去問問左以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00章兩端   看來左以明很得趙璽的信任!   念頭在趙嘯的腦海裡一閃而過。   他想到自己快一年沒有和趙璽打交道了,有些話還是不能說得太直白,免得影響他們君臣之關的關係,遂笑著應下,和趙璽說了些朝臣們的逸事,見趙璽有了些許的倦意,這才仿若賓主盡歡般的起身告辭。   可兩人一分手,各自的面色都沉了下來。   趙璽覺得阿福說得有道理,趙嘯如今連打了幾場勝仗,就開始驕傲自滿,不怎麼把他這個少年皇帝放在眼裡了,理應趁著趙嘯這次來金陵警示他幾聲才是。   趙嘯卻覺得自己離開金陵果然是個錯誤的決定。皇上年少,喜新厭舊,他一段時間不在趙璽的身邊,趙璽就對他沒有從前那樣的恭敬和順從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   他已經在戰事上輸給了李謙,如果不從其他方面趕上,等到他真的和李謙碰上了,只怕未必是李謙的對手。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他和李謙差不多的年紀,若是讓李謙佔了鰲頭,以後這朝廷就只有李謙而沒有趙嘯了。   趙嘯努力奮鬥了這麼多年,不就為了出人投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嗎?   他一路靜默地出了宮。   等在宮門外的幕僚立刻迎上前來,問他怎樣了。   他心裡正猶豫著,也就沒有客氣,和幕僚上了馬車,就在車廂裡說起了這次去見趙璽的情況。   那幕僚聽著直皺眉,道:「那侯爺您的意思……這個時候要去拜見左大人嗎?」   趙嘯雖然不在金陵,卻留下了不少的人幫他打探消息。左以明住在哪裡,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此時去方便不方便?   他只思忖了幾息功夫,就決定去拜訪左以明了。   既然皇上和他說起左以明,他去拜訪拜訪,皇上應該不會生氣才是!   趙嘯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沒有回府,直奔左府而去。   在宮裡得到了消息的趙璽此時正在練字。   他久久沒有吭聲,直到筆中的墨汁不夠,需要重新潤筆的時候,他這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筆道:「隨他去吧?朕正好看看那些人都是副什麼樣的嘴臉!」   每次有什麼事朝中都有一大堆的人為趙嘯說好話。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在為趙嘯說好話?   趙嘯卻一無所察。在他到達左家的時候,左以明甚至率領著自己的兄長和兩個侄兒一起在大門口迎接趙嘯。趙嘯有些意外。   他雖然身份尊貴,可文武殊途,做為內閣首輔的左以明對他未免太客氣了點。   但他也沒有一直惦記著這件事。在他看來,左以明為人謹慎,對他擺出這樣的一副陣勢也是有可能的。   兩人熱情地說著話去了書房。   趙嘯直明來意:「……皇上是不是想封姜律為異姓王?若是這樣,若是以後也有人立下如此戰功,是不是也可以照例封為異姓王呢?」   現在唯一的異姓王就是李謙了。   他這麼問是怕李謙佔了他的風頭吧?   左以明在心裡暗自好笑,眉宇間卻一派正氣凜然,道:「我倒沒有聽說過。不過,當初李謙能封異姓郡王,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是儀賓,以立有奇功。姜世子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不及李謙。不過,侯爺的擔憂我已經知道了,定會竭盡所能讓皇上打消這樣的念頭的。」   趙嘯迭聲道謝,感慨道:「皇上身邊要都是像大人這樣明理事的人就好了!」   「事在人為。」左以明微笑著道,「我們慢慢來。烹小鮮如治大國。有些事只能慢慢來,不可操之過急。」   趙嘯直嘆氣。   左以明好酒好菜地招待了趙嘯,之後又親自送了趙嘯出門,對趙嘯非常的恭敬。   趙嘯覺得左以明太客氣,並沒有多想。   左以明卻是鬆了口氣。   他是那個堅定支持皇上封賞姜律的人。先不說他之前就認識姜律,自認為熟知姜律的為人,鎮國公忠君愛國這麼多年,不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一高麗王封號就改變主意,而且他和趙璽想的一樣——李謙和姜律再壯大,那也在千裡迢迢之外,來來往往都不方便,肯定不會主動攻打金陵。可趙嘯卻不一樣。不管怎樣輕手輕腳,也在臣榻之旁守著,這要是行宮裡有個什麼變化,誰知道趙嘯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他必須安慰好趙嘯。   說到姜律的爵位,八字還沒有一撇,等到姜律打下了高麗再議也不遲。   兩個人就這樣各懷心思地道了別。   高麗那邊的捷報傳過來,趙璽果然再不提賞封之事。   趙嘯鬆了口氣。   李謙這邊卻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太皇太后的棺槨送入陵墓後的第三天,姜律就匆匆趕回了遼東。   如今在遼東主持戰役的是他這幾年提拔起來的幾個將軍,雖說都能獨當一面了,但姜律還是有點不放心。   李謙送走了姜律之後則拉著姜憲去看了從潭柘寺帶回來的東西。   饒是姜憲這樣見慣世面的,面對滿室的金銀珠寶,也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她要是沒有記錯,孝宗在位的時候就開始拖欠各地的軍餉,開始是蘇浙一帶,之後是兩湖兩廣,再後來才是九邊。   有一段時間宮裡的用度非常的緊張,慈寧宮的宮女們的鞋襪都自己動手。她雖然沒有印象,卻常聽那些老宮女們說起,忿然孝宗皇帝的不平,緊著太皇太后也要縱容著貴妃那邊。   姜憲此時想起來,只覺得滿心的嘲諷。   是不是因為這樣,太皇太后才會從中截了這筆賞賜?   太皇太后已經不在了,誰也不知道當初太皇太后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的,是怎麼想的了。可太皇太后的心願卻像根刺扎進了姜憲的胸口。   她緊緊地拽著李謙的手腕道:「我們一定得幫太皇太后單獨修座墓。」   「當然!」李謙不明白姜憲的悲慟,以為她是意外這筆財富如此豐厚,緊緊地摟了摟姜憲,道,「你放心!那是太皇太后的遺願!」   何況,就算是沒有這筆財富,就憑太皇太后臨終前對他說的那番話,他覺得他也應該給太皇太后重新修座單獨的陵墓。   李謙沉默了半晌,心中的念頭七轉八回了好一會,突然正色地對姜憲道:「保寧,我有話跟你說!」   姜憲愕然。   李謙已經有好多年都不曾這樣嚴肅地跟她說話了。她不由緊張地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01章輕鬆   雖然覺得這是個好時機,但真正開口,李謙還是又斟酌了一番,低頭親了親姜憲的指尖,徐徐地溫聲道:「去年姚先知來的時候,曾經很委婉地告訴我,皇上想把西北甚至是北方的官員都動一動!」   畢竟是做過攝政太后的人,他只一句話,姜憲就懂了。   功高震主,趙璽這是要玩藏弓那一套。   不過,姜憲還是能理解的。   可怎麼收場,就要看到時候趙璽派往西北的官員都是些什麼人,具體的會調動哪些人的職位了。   不過,李謙選擇在太皇太后去世了之後才告訴她,可見心裡早已有了主意,甚至是和太皇太后臨終前單獨召了李謙說話有關。   只是她和李謙過了這麼多年,她早已相信李謙對她的感情,心中雖有困惑,卻也沒有過多的猜疑,而是直言道:「你是不是繼續鎮守京城?」   繼續鎮守京城,就意味著繼續節制一方,意味著會不聽朝廷的調任,甚至會割據一方。   姜憲說得明白,李謙也聽得清楚了。   他遲疑了片刻,抬起眼瞼來,真誠地望著姜憲,道:「所以我很猶豫,想聽聽你的意見!」   所以李謙一直不知道該跟她怎麼說?   姜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並朝著李謙眨了眨眼睛,道:「你怎麼會覺得我會把趙璽看得比你,比慎哥兒更重要?還是我做得不對,給了你這樣的錯覺?」   也就是說,就算有一天他和趙璽之間有了矛盾,甚至是他有一天不再遵照金陵的旨意,姜憲也不會責怪他,也會站在他這一邊!   他想到從前姜憲曾經去捉趙翌的奸,想到姜憲曾經拿著趙翌的遺詔千裡迢迢支持趙璽上位……他感覺到輕微的昏眩。   幸福來的是如此猝不及防!   李謙一把舉起了姜憲,忍不住去胡亂地親著姜憲的面頰:「保寧!保寧!保寧……」   姜憲驚呼一聲,緊緊地拽住了李謙的結實的手臂,這才有了一點安全感。   「你快把我放下來!」她嬌嗔道,「我頭昏!」   李謙一聽,忙把她放了下來,心裡卻滿是不舍,不僅沒有放開她,還把她緊緊地摟在了懷裡。   「你這又是怎麼了?」姜憲不由笑著摸了摸他烏黑的亮澤的頭髮,忍不住在他的額頭連親了幾下。   李謙呵呵地笑。笑得有點傻。道:「我就是高興!」   姜憲這才回過神來,不由笑罵道:「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一回嗎?趙氏雖然重要,可你和慎哥兒更重要。」   李謙連連點頭。   他當然相信。   不過,相比皇權,身份,地位,他還是沒有想到姜憲沒有片刻的猶豫就做了決定。   畢竟趙氏王朝存在一天,姜憲就是尊貴的郡主。跟著他,姜憲不過是李氏的長媳。姜憲的自尊心又特別強……   李謙不禁低聲對她道:「保寧,我會對你好的。一輩子都對你好。讓你快快活活,無憂無慮……」   「嗯!」姜憲輕輕點頭,溫柔地依偎在李謙的懷裡。   事情從來都是變化的,從前的李謙肯定沒有想到他會走到這一天。   可姜憲想到了。   她早就有了心裡準備。   當權力的遊戲玩到頂點,能站在上面的,只有一個人。   姜憲道:「你還是想辦法多存些糧草吧!最好的辦法是別在北邊開戰。」   一旦開戰,就會影響糧食的收成,會讓百姓流離失所。戰場不在北方,至少那些婦孺活下來的機會更大。   「我知道!」李謙說到這裡,放開了姜憲,牽了她的手重新坐下,正色地對她道,「所以我想把七姑調回來,看看能不能在京城附近再建一個善堂。」   這幾年,李謙軍營中的小旗、總旗多半都是善堂出來的,這才是李謙的自己人。   姜憲笑道:「你是想我主持善堂嗎?」   不然怎麼一副要向她借人的樣子。   當年七姑可是他安排在她身邊的人。   李謙含笑道:「你要是去主持善堂,我看那善堂遲早得關了。我是想向你借人——你不是常說,人給你了,我的人就是你的人嗎?怎麼?現在我可以隨意調遣你的人了?」   姜憲「撲哧」笑,覺得李謙有點掩耳盜鈴,笑道:「劉冬月你不是想用就用嗎?這個時候又來裝什麼裝?」   李謙只是笑,道:「那你就是答應了?」   「自然是答應了。」姜憲笑著,笑容卻不知不覺地斂了,肅然道,「我知道你跟我說這番話的意思。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到了生死關頭,我不會婦人之仁,讓你放過誰,讓你顧及誰。你最要緊的是要保著我們一家人。」   「我知道!」李謙又親了親姜憲的指頭。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都非常佩服姜憲的一點。   關鍵的時候總能抓住重點。   「你放心,我行事有分寸!」他喃喃的道。   但和姜憲的談話順利還是讓李謙時不時地會莫名地露出笑容來,這讓和他議事的謝元希心生驚恐,還特意抽了個時間去找雲林喝酒,問他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事。   雲林畢竟從小就跟著李謙,又一直幫李謙和姜憲倆口子做事,對李府內宅也很了解,他也隱約感覺到了李謙和從前的不同,可要是具體地說有什麼不同,他一時又說不上。   好像自從太皇太后殯天之後,李謙就像一隻裝成小鳥的鯤鵬,情緒高漲不說,還突然伸展亮出遮天蔽日般的翅膀,更威嚴,更強大,更震攝人了。   王爺……不會是覺得郡主沒有人幫著撐腰了,要立威了吧?!   雲林想著姜憲的模樣,止不住就打了一個寒顫。   王爺這要是真的和郡主有了矛盾,北邊恐怕要飛沙走石,日月無光了!   到時候他們是站在王爺這邊還是站在郡主這邊呢?   要不,都不站?   直接跑到西北去,能避開一時是一時?   或者,把慎哥兒拉出來頂著。   反正以後這些產業都是慎哥兒的。   想到這裡,雲林不由暗暗慶幸李謙和姜憲只生了慎哥兒這一個兒子。不然他們就算是躲,也不知道躲到誰麾下好。   他道:「三奶奶有沒有說來京城看兒子?」   謝元希不解,道:「這與三爺有什麼關係?」   他們所說的三爺,就是李駒。   雲林嘿嘿地笑,總不能說郡主和三奶奶最能說到一塊兒去,三奶奶又是個伶俐通透之人,這種家務事,還是需要三奶奶這樣的人去調停才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02章真傻   雲林的不說,在謝元希的眼裡就變成了不能說。   而有什麼事是雲林不能說的。   那當然是李謙的家務事了!   不過,李駒如今管著天津衛的那一攤事,而且還做得可圈可點的,就算是李謙有用著他的地方,也不可能因此就一副海闊天空任我翱翔的模樣吧?   謝元希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個明白,索性不去想了。   這些年來他為李謙的事兢兢業業,姜憲對他也以國師之禮相待,不僅為他娶了妻,還為他的長女淼淼保媒,與北定侯府的子弟訂了親,女婿不僅長得相貌堂堂,而且還人品端方,聰慧持重,他非常的滿意。   謝元希也就不再問李謙的事了,反而和雲林商量起另一件事來:「……前兩天我那親家請我吃飯,提起一個人來,我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好今天和你說起這件事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雲林非常的驚訝。   他們雖同為李謙做事,可管的事不一樣,怕有時無意間透露了不該透露的消息,私底下來往並不多,更不要說因為對方的事而彼此商量了。   可謝元希並不是一個沒有分寸的人,謝元希找他說這件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雲林猶豫了片刻,就坦誠地道:「先生有什麼話直管說,我見識淺薄,也不知道能不能給您拿主意。」   謝元希知道雲林是個很慎重的人,輕易不會答應些什麼。這樣的回答恰恰說明他很重視這件事。他心裡的大石頭放下了一半,道:「你可還記得原山西總兵楊俊楊大人和原浙江總兵李道李大人?」   雲林心中一跳,想起李駒,想起了天津衛,道:「我記得。我還記得楊大人後來進京勤王,被留在了京衛。」   當然也記得楊俊後來做為御史到江南和李道剿倭,因戰事不利被人趙翌革職,永不錄用。   李道因此也沒有了消息。楊俊卻被趙璽起用,如今管著金陵水師,據說風頭直逼靖海侯。   當然,這都是些表面上的消息。   在他們這些內行人的眼裡,如今能打水仗,會打水仗的,除了靖海侯府出身的那些將領,就是楊俊和李道了。   謝元希不由俯身,壓低了聲音對雲林道:「楊夫人攜李夫人帶著家眷來了京城,就住在城北的高升客棧裡,深居簡出的,說是來給慎哥兒拜壽的。不曾想遇到了太皇太后殯天,他們也就不好提這事了。如今兩位夫人已經在京城住了快兩個月了,回也不是,留也不是。楊俊和定北府的一位爺有舊,就通過他找到了我,想我探探王爺的口吻……」   李家暫且不說,楊俊是和李謙、姜憲有舊的,他的夫人若是想來拜訪姜憲,姜憲無論如何也會見上一面的,更何況他們是打著給慎哥兒拜壽的名義。   這樣藏著掖著,顯然別有所圖。   雲林和謝元希都想到了天津衛的水軍。   謝元希把自己調查到的消息告訴雲林:「楊俊就不用說了,自他起復,當年發生的事都已經被大家傳了個遍。到是李道,一直隱居在江南,又突然間和楊夫人來給慎哥兒拜壽。要說他想起復,大可走楊俊的路子。若說他想投靠王爺,天津衛的兵力不到一千,根本不可能成什麼氣候……」   鄱陽湖那邊到是有五千水軍,可這五千水軍就是李謙身邊的人都不知道,李道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兩人心中也不由升起幾分忐忑來。   如果萬一那李道真的是衝著鄱陽湖的五千水軍來的,也就是說,他們所謂的保密根本就形同虛設,除了李道,肯定還有其他人知道,他們所謂的部署,已如同一紙笑話。   雲林感覺到事態的嚴峻,他想也沒想地道:「這件事必須告訴王爺,由王爺來判斷接下來該怎麼辦?如果李道真的想投靠王爺,我們的水軍就有了主心骨,假以時日,說不定真的能和靖海侯一戰。」   謝元希抓了抓腦袋,道:「可這樣一來,我們怎麼向郡主解釋鄱陽湖的那五千水軍?」   他們在北方軍,以騎兵見長,訓練水師,豈不是司馬昭之心,人盡皆之?   雲林道:「那也是王爺的事!我們聽命於王爺。」   謝元希急起來,道:「萬一王爺和郡主意見相左呢?」   雲林不說話了。   兩人沉默良久,最終還是決定讓李謙去傷腦筋。   夫妻和別人不同。有時候床頭打架床尾和。李謙這些年來總能哄得姜憲高高興興,說不定這次也能在姜憲面前自圓其說。   李謙知道後卻流了一身的冷汗,不由暗暗慶幸太皇太后提醒的及時,也更敬佩太皇太后目光如炬。   他一直想尋了李道過來幫他管理水軍,一來是李道是被革職的正三品大員,不管他住在哪裡,當地的父母官都很了解他的行蹤,萬一打草驚蛇,不僅會暴露他的野心,還可能給李道帶去滅家之災,二來是他當時還在猶豫不決,沒有拿定主意,當李家和趙璽的利益相衝突的時候,他是俯首稱臣,想辦法保全李家,還是擁兵自重,一力降十慧,和朝廷對著來。   李謙望著自己兩個忠心耿耿的臣下,笑道:「這件事就交給郡主吧!畢竟對方來的是女眷,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兩人縱然誠腹再深,此時也止不住面露詫異。   李謙想到剛才兩人說起這件事時滿臉的凝重,此時再看兩人的表情,他莫名其妙的陡然間變得十分愉悅,說話的語氣也輕快起來:「你們也知道,郡主性子隨和,並不太管軍中的事。鄱陽湖的水軍倒不是我不告訴她,是她根本就沒有問起。這件事交給她,她不會生氣的。」   兩人恭聲應諾,走出書房的時候腿還有點發軟,覺得像做夢似的。   這麼重要的事,就這樣完結了?   他們可是要請個水軍教頭,是準備和靖海侯府開戰,準備南下的?   難道郡主早就知道王爺的野心?   雲林和謝元希面面相覷。   謝元希覺得自己真傻。這麼簡單的事就應該直接和李謙說才是,找雲林商量什麼?白白讓雲林覺得他做事也不是那麼沒主見的。   雲林也覺得自己有點傻。這是謝元希的事,他陪著來幹什麼?王爺不會覺得他多管閒事吧?   兩人出書房的院子就分了手。   雲林回了家,謝元希則讓小廝拿著自己的名帖去了北定侯府。   雖說這件事交給了姜憲,可姜憲對一些禮節很是隨意,楊、李兩家的女眷以什麼名義來拜訪姜憲,怎樣拜訪,他還得安排好了才是。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03章賞花   只是謝元希沒有想到,他的一張名帖,就讓楊、李兩家的家眷熱鬧起來。   楊夫人一大早就起了床,和隨身的嬤嬤商量著去拜見姜憲時所需的衣服首飾。   李大太太還有些恍惚,聽著隔壁廂房的動靜,悄悄地和自己體己的嬤嬤道:「我們都等了兩個多月了一直也沒有動靜,怎麼突然就這麼快了?會不會是那中間人說了大話?」   不到京城還不知道李家在北邊有多顯赫!   那天他們在客棧裡遇到的小姑娘不過是李謙身邊一個幕僚的女兒,走出來卻比正經的王公貴族家的大小姐的排場也毫不遜色。聽說還許配給了北定候苗二爺。   那北定候府是什麼樣的人家?   那可是開國功勳,自立朝以來就一直屹立不倒。苗二爺可是正正經經的嫡支,北定候同胞弟弟的次子。居然就娶了一位幕僚家的小姐,還並不覺得有失體面。   嘉南郡主是天之驕女,又嫁了李謙為妻,恐怕更不容易見上一面。   那白大人想了很多辦法都不得其門而入,反倒是求到了那位謝先生面前就立刻有了機會……難道北定候府還不如那位謝先生嗎?   李大太太有些拿不定主意,道:「你說,我們要不要先給那位謝先生備一份禮品?」   她這貼身的嬤嬤這幾年一直幫她管家,也算是有點見識的,聞言道:「夫人考慮的周祥。不過,我們是跟著楊夫人過來的,還是要看看楊夫人是怎樣打算的?我們照著做就是了。等會兒我就去見見楊夫人身邊的管事嬤嬤,看看楊夫人是怎麼準備的。」   李大太太點頭。   她的女兒歡快地走了進來,還沒有行禮就嚷道:「娘,我們真的能去拜見嘉南郡主了嗎?我聽人說,她巾幗不讓鬚眉,是女中豪傑。我也想做嘉南郡主那樣的女子!」   京城臥虎藏龍,楊、李兩家尋了這個看上去很一般的客棧落腳,就是怕無意間衝撞了貴人,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煩,因而各自約束下人,輕易不出門。那些家僕還好,李大小姐卻總是忍不住想上街去看看,有幾次還成功地扮成了小廝偷偷地溜了出去。   李道向來把女孩嬌養,覺得女孩若是脾氣太軟弱,嫁了人也難有主見,主持不好中饋。因而對李大小姐比對兒子更嬌慣。因有李道撐腰,李大太太對女兒的頑皮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對李大小姐時不時地跑出去玩耍的行為,除了安排了幾個得力的護衛,還悄悄地叮囑了李大小姐身邊服侍的人,若是看著情況不對,就把李大小姐拎回來,不必顧忌主僕尊卑。   好在是李大小姐雖然頑皮,卻很有分寸,出去也不過是到處逛逛,到茶樓訂個雅間聽聽書。她因此也發現了京城中很多小茶館都喜歡說嘉南郡主智鬥遼王的故事,反而是大一些的茶館不敢說這些事,據說是臨潼王府不讓說。   李大小姐暗中稱奇,回來後就喜歡把聽到的這些消息說給李大太太聽。   李大太太看著她額頭上還冒著的汗,不由嗔道:「這一大早的,你又去了哪裡?」   「我哪裡都沒有去!」李大小姐忙道,「我見楊家的僕婦都在整理東西,說是過幾天我們就能去拜見嘉南郡主了,特意跑來問您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李大太太幫女兒擦了擦額頭的汗,叮囑女兒這兩天不要亂跑之後,道,「等會兒娘也給你打幾件首飾,到時候去參加北定候府的花會!」   李大小姐不解。   李大太太笑道:「難道我們就這樣直接去長公主府不成?是北定候府那邊得了兩盆墨菊,說是馬上要開花了,就辦了個賞花宴。正巧嘉南郡主無事,會和清蕙鄉君一塊兒過去看看,我們正好趁機拜見郡主。」說到這裡,她沉思了片刻。   據說郡主自己就很喜歡養花,而且很喜歡那些罕有品種。家裡種了幾盆瓊花,也算是稀罕之物了。只是這次進京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曲折,沒有帶一盆上京來。若真是和臨潼王府搭上了關係,還得寫封信回去,帶兩盆瓊花過來才是。   她想著,楊家就有丫鬟過來,說是請了永豐銀樓的師傅過來打首飾,問李大太太要不要一起挑個花樣子。   李家不缺這點銀子。   李大太太忙應了。   等到永豐銀樓的師傅走了,也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她貼身的嬤嬤告訴她:「客棧看我們請了永豐銀樓的師傅過來打首飾,眼睛都直了。說這家銀樓早些年還給嘉南郡主打過首飾。總店就在山西。這幾年經營得越發好了,把原本在京城生意最好的慶泰銀樓都壓下去了。慶泰銀樓的東家急得不行,正在到處找關係,想搭上臨潼王府的路子。」   有時候有些事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大太太並沒有放在心上,隨口笑道:「那如今永豐銀樓的生意最好了?」   「也不是!」她貼身的嬤嬤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些八卦,興致勃勃地道,「要說做生意,最厲害的還是董家。據說他們家當家的大姑奶奶因為在嘉南郡主面前特別有體面,因而董家沒有把她嫁出去,而是留了她在家裡招贅。」   李大太太不免撇嘴。   商人就是重利輕骨肉。這樣的事也做的出來。   不過,能在嘉南郡主面前有幾分體面,這樣的人走出去也的確是誰都不敢得罪的。   李大太太用了晚膳,留身邊服侍的人交待著那天去北定候府應該注意的事項,李家大爺突然過來了。   她忙打發了屋裡服侍的,迎了丈夫進門說話。   李家大爺卻把她留下來服侍的人也都打發了,這才拿了一封信出來,低聲對妻子道:「還好我們跟著楊家的人來了京城。我剛剛收到爹派管事專程送過來的信,說是靖海侯去了金陵,說的話皇上很不喜歡聽卻又不得不聽。爹的意思,讓我們若是能見到嘉南郡主,就想辦法留在京城。我們哥兒幾個當初也跟著爹在帳下效力,若論水戰,我們哥兒幾個不比靖海侯府的那幾個將軍差!」   李大太太心中怦怦亂跳。   公公留在江南,卻把得力的兒子遣到了北邊,還想投靠臨潼王,這分明是怕世道大亂,在安排後事了。   她忍不住道:「還不至於如此吧?」   來之前公公還只是想試探一下臨潼王府這邊的動靜,不過眨眼的功夫,公公就決定讓他們想辦法留在京城了。   「爹做事從來不曾出錯。」李家大爺低聲道,「有些話怕是爹也不好寫在信上,我們只管照著爹他老人家的吩咐行事就是了。你這次去賞花,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和嘉南郡主說上話才行。」   李大太太重重地點了點頭。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04章梧桐   等到去見姜憲的那天,楊、李兩家都有點兵亂馬亂的,這個怕要帶的東西沒有帶齊全,那個怕要準備的禮品   有遺落,出行的行程反反覆覆的檢查了好幾遍,這才放心上了馬車往北定侯府去。   孝宗皇帝和曹太后攝政的時候北定侯府都不怎麼受寵,戰戰兢兢低調行事,就算後來白愫進了宮,北定侯府也絲毫不敢大意,在京城的功勳世家中屬於不顯山不露水的。直到白愫嫁給了曹宣,曹太后又很快失勢,北定侯府這才成為京城功勳世家的焦點,可這焦點也不是什麼好事,多半都是議論北定侯府偷雞不成蝕把米,把個好好的嫡長女嫁給了曹宣沒討點好曹家就沒落了,覺得北定侯府沒什麼眼光,白家的子弟也因此走出去不怎麼受人待見。   可這世上有利就有弊。白家的子弟因此自省,這兩代的子弟不管是人品還是學識、修養,在京城的世家裡都能算得上數一數二了。   等到李謙鎮守京城,有姜憲和白愫的關係,李謙又重用曹宣,大家這才仿佛看清楚北定侯府的隱忍和聰慧,對北定侯府一下子熟絡起來。北定侯府雖稱不上門庭若市,可每天也夠熱鬧的,想搭上他們家認識李謙和姜憲的人那更是絡繹不絕。但北定侯府始終不急不燥,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和從前並沒有兩樣,反而讓京城的很多人家心生佩服。   因而這次北定侯府開賞花宴,請了京中各大世家賞花,沒有不來的。甚至會儘可能地帶上自家的女兒或是媳婦,在這種場合和北定侯府混個臉熟,或是認識一些顯貴。   楊夫人和李大奶奶就被眼前北定侯府門前的車水馬龍嚇了一大跳,彼此悄聲道:「不是說只請了幾家相熟的嗎?怎麼這麼多人?」   北定侯府門前沿牆角一溜全是馬車,而且一輛馬車比一輛馬車奢華。   給他們趕馬車的是他們臨時從街上僱的,見狀忙道:「夫人、大太太,這裡只怕沒辦法停車。要不您先下車,我們等會找好了停車的地方再過來?」   像北定侯府這樣的人家宴請客人,都會給下人安排休息的地方,他們只要報了東家姓名到指定的地方安歇,等著東家應酬完了再找他們就行。   楊夫人想了想道:「行!那你們就去找地方停車好了。走的時候我讓婆子們去叫你們。」   那車夫十分的高興。   別的說不,至少能在像北定侯府這樣的地方好好的吃一頓了。   一行人簇擁著楊夫人進了垂花門。   立刻有管事媽媽上前迎接,把她們領到了不遠處的一座暖房。   裡面已經站了好些個貴婦人,看見她們進去,那禮賓的就唱喝了她們的身份。   楊夫人還好些,有些人家在應酬的時候見識過,李大太太就滿臉的驚訝了。   他們這還沒在大廳裡站穩呢,那些丫鬟婆子都已經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了,可見待客之真誠,還真讓她挺感動的。   花會的主人北定侯夫人親自迎接,和她寒暄過後引薦她們去見了安陸侯夫人等人,並笑盈盈地向她們解釋:「郡主和縣君還沒有來!要等一會兒。」   楊夫人和李大太太連聲應「好」,北定侯夫人已向來客介紹她們倆位:「……楊大人和我們家七老爺曾經在西山大營共過事,這些年都常有來往。李家和楊家是通家之好。這次楊夫人路過京城,我們家七老爺知道了,特意派人請到了家裡來做客,正巧我們府上辦花會,也請了來一起熱鬧熱鬧。」   沒有介紹李家女眷是什麼來歷。   李大太太心中一動,覺得公公的主意好像不是空穴來風——北定侯府不可能不知道李家的來歷就請了他們到家裡做客,而當著眾人的面重點介紹楊家卻對李家不提,以白家和嘉南郡主的關係,說不定嘉南郡主也想見見她們。   她思忖著,半晌不露地跟在楊夫人身後應酬,見來北定侯府的人雖多,可有資格站在這大廳的,全都是和北定侯府交好的,可見北定侯府也不是什麼人都招待的。   她心情更為篤定。   李家大小姐的一雙眼睛卻骨碌碌轉個不停。   她記事後李道已經被革職,並不常參加宴請,更何況是像北定侯府這樣的。   李家大小姐的眼睛很快就被不遠處一盆開著不同顏色的茶花吸引住了。她悄悄地拉了拉母親的手,想問問李大太太那是不是傳說中的「十八學士」的茶花,就聽見外面一陣喧譁,有僕婦匆匆走到了北定侯夫人跟前幾聲耳語,北定侯夫人立刻面色一亮,笑道:「郡主和鄉君到了。我去迎迎。」   屋裡的女眷都站了起來,表示應該和北定侯夫人一起去迎接才對。   北定侯夫人也沒有客氣,笑著邀了大家一同前往。   楊夫人和李大太太交換了一個眼神,不聲不響地跟在了眾人的身後。   她們剛剛走出廂房,就看見一群丫鬟婆子擁著兩位麗人走了過來。   走在前面幾步的穿了件墨綠色近似乎黑的素麵褙子,戴了對流銀銀杏葉的耳環和簪子,長眉如月,面目姣好卻又隱隱透著幾分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   楊夫人猜著這應該就是嘉南郡主了。   果然,和北定侯府夫人一起迎出來的女眷們都紛紛給那女子行禮,稱著「郡主」。   楊夫人也跟著屈膝福了福。   姜憲就叫她們起來了,並笑道:「大家這是怎麼了?可不能因為我來了就掃了大家的興致!」   太皇太后去世,別人都可以守二十七天,她卻決定守一年。若不是為了見楊俊和李道的家眷,她是不會來參加這次花會的。可就算是這樣,北定侯夫人也知道她的心結,見過眾位夫人之後,就安排姜憲和白愫去了後面的偏廳,只領安陸侯世子夫人金媛等幾個人去拜見姜憲。   姜憲這才鬆了口氣,覺得北定侯府不愧是白愫的娘家,鎮國公府一直庇護的功勳之家,任何時候都善解人意。   她對白愫道:「也不知道宗權在顧忌什麼?這是北方,若是有心人,我就是趁著這個機會見了楊俊和李道的家眷,難道就沒有其他人知道不成?」   白愫知道她這些日子不太願意應酬人,忙笑道:「王爺派了人在福建,靖海侯肯定也派了人在京城。這不是要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嗎?何況我們還不知道楊、李兩家到底是什麼意思?若是想投誠,總得給人家一點時間處置家中的瑣事吧?」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05章引來   白愫那口吻,好像楊、李兩家就一定是來投靠李謙的。   姜憲有意和白愫彆扭,道:「若是有事來求呢?」   這些年來求李謙的人也不少,像這種由女眷出面相求來的,通常都是姜憲出面接待。   白愫笑道:「就算楊、李兩家是有事求王爺,可王爺想栽株梧桐樹引來金鳳凰也不假。」   她衣飾也很簡單,她和姜憲一樣,決定守一年的孝。   姜憲抿了嘴笑。   丫鬟給她們上了熱茶和素點心。   兩人一面說著話,一面等著北定侯夫引薦楊、李兩家的女眷。   沒一會,定北侯就帶著幾個女子走了進來。領頭的是楊夫人,姜憲在山西的時候就見過,因而沒等定北侯夫人開口說話,姜憲就笑盈盈地站了起來,道:「楊夫人,我們好些年沒見了。不曾想在定北侯府見著了。人生何處不相逢。這可真是難得的緣分。」   她笑容甜美,語氣和順,和平時大相逕庭。   白愫眼底閃過一底驚愕,卻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姜憲比平時討喜多了。   難道平時姜憲和那些官家太太應酬是這個樣子的?   她笑吟吟地跟著站了起來,眼角的餘光卻不住地打量著姜憲。   姜憲不過是拿出了當年做太后時召見外命婦的架式。這對她而言非常的簡單的。   楊夫人和李大太太卻非常的激動。當年在山西時李謙不過是個都指揮使,姜憲雖貴為郡主,但到底是出了閣的女兒,婦隨夫顯,和楊夫人平輩而交也沒什麼,可現在李謙主宰一方,姜憲還能這樣待楊夫人,楊夫人覺得這是個非常好的兆頭,至少李謙對楊俊心存善意。   「郡主!」楊夫人就更恭謙了,笑著屈膝行禮,道,「是我聽說郡主會過來賞花,特意請了北定侯夫人幫著引薦,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郡主還記得老婦,老婦甚感榮幸。」   「怎麼會不記得!」姜憲客氣地道,親自請了兩家的女眷坐下來說話,笑道,「當年拙夫和楊大人曾經是同僚,皇上登基,楊大人進京勤王,有從龍之功。怎麼可能忘記。只是這幾年南北相距甚遠,道路不便,這才少了來往。還好楊夫人還記得我,否則今天恐怕是有緣相逢無緣相見了。」   「郡主客氣了!」楊夫人應著。   兩人敘了半天的舊,直到丫鬟們重新擺了茶點,這才暫時打住了話題。   姜憲感覺一道視線始終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她趁著這機會就望了過去。   只見李大太太身後站著個看上去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望著她,非常的可愛。   她不由笑著問道:「這是?」   李大太太忙起身道:「這是小女。痴長几歲,頑皮的很。帶她出來見見世面。」說完,催著李家大小姐給姜憲和白愫請安。   姜憲和白愫受了她的禮,一個送了一對南珠珠花,一個送了對五福金手鐲給她做見面禮。   楊家的大奶奶等人也趁機見過了姜憲和白愫。   大家談起京城的風物來。   李大小姐則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著姜憲和白愫看。   兩個人她都喜歡,一個乾脆利落,一個溫柔嫻靜。   她學著做哪一個好呢?   李大小姐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那邊楊家大奶奶卻要帶著她陪白愫去院子裡賞花。   李家大小姐莫名其妙,看著母親給她直使眼色,她只好跟著白愫等人出了偏廳。   李大太太這才道:「太皇太后殯天,大家都很傷心。家翁還曾寫信給我,太皇太后出殯的時候讓我設路祭,好好的祭拜祭拜她老人家,說她老人家歷經幾朝,一心輔佐幾位皇帝,卻能淡泊名利,能謹守德懿,是世間少有的賢德之人,讓我等都要向太皇太后學習。」   姜憲聽著晃了晃神。   李謙也這麼說。   所以太皇太后活著的時候,李謙願意割利給趙璽。可現在她仔細想想,也是因為太皇太后在的時候還能庇護她們的緣故吧?   如今沒有人為她們說話了,她們也已為人父母,有了需要他們庇護的人,她們也該打起精神來保護自己了。   「是啊!」明知道是應酬話,但姜憲還是忍不住感慨了一番。   李大太太道出來意:「我們家幾位爺都是從小跟著老爺子在軍營裡長大的,也沒有其他活計,聽說天津衛這邊在造船,就想來京城看看,尋思著能不能在天津衛謀個差事。正巧楊夫人進京訪友,我們就厚著臉皮跟了過來。居然得了郡主召見,我老了倒可以和孫子孫女人說說舊事。」   這就是要來投靠李謙了。   姜憲想著雲林告訴她的鄱陽湖那五千水軍,幫他鬆了口氣,道:「天津衛正差這樣的人,只要李老爺子捨得。」   李大太太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的順利,忙笑道:「老爺子正為幾位爺的生計發愁,若是知道能去天津衛,還不知道會怎樣的歡喜呢!」   既然話已經說開了,再兜兜轉轉就沒有誠意了。姜憲當即道:「老爺子是什麼打算?是讓你們先在京城暫居下來,還是準備闔家搬往天津衛?天津衛自不如江南水鄉溫柔,可也有自己的特色。老爺子若願意前往,照例浙江總兵的待遇。若是老爺子依舊想在江南養老,看看你們家幾位大爺裡老爺子定了誰當家作主,這待遇就給誰。以後若是有人有了功勞,再論功行賞。」   李大太太嘴角翕了又翕,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不是爺們的事嗎?   郡主這樣大抱大攬的,王爺能同意嗎?   承諾的條件能兌現嗎?   可她和姜憲初次見面,又是有求於人的一方,哪裡敢質問姜憲?又怕被姜憲看出心情,忙補救般的道:「郡主和王爺還記得我們家老爺子,我在這裡代我們家老爺子謝過郡主和王爺了!」   她起身給姜憲行了大禮。   姜憲並沒有去多琢磨李大太太的心思,李家投誠的目的是什麼,自有李謙的人去考量,至於她所說的條件——姜憲兩世為人,從來都是當家作主的人,她說出來的話,怎麼可能不兌現?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意識,也沒這樣想過。   可李大太太從定北侯府出來的時候腦子還有點懵,覺得今天發生的事像做夢似不太真實。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原江浙總兵叫「李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打成「李政」…… 第1106章兌現   雖是通家之好,可事關另一家人的生死前程,楊夫人是不會問李大太太和姜憲說了些什麼的,李大太太覺得姜憲承諾的遠遠超過了李道之前預想的,又怕不能兌現,怕說出去了惹人笑話,也不好和楊夫人說什麼,種種困惑就一路上忍到了客棧,忍到了掌燈時分見到李家大爺,遣了身邊服侍的,和李家大爺說起了悄悄話。   李家大爺也沒有想到,李大太太見姜憲的過程會如此的順利,甚至姜憲當即許諾給予李道浙江總兵的待遇。   李大太太則小聲地道:「畢竟沒有見到王爺,也不知道郡主的話能不能兌現。」   他們倒不是稀罕這總兵待遇,領兵打仗的人,說什麼都是空的,能打勝仗才是實的。   是騾子是馬,拉出去溜溜就知道了。   李家大爺對自己和自家幾個兄弟的能力非常有信心,並不怕上陣見真章。因而對李大太太的擔憂不以為然,笑道:「就算她不能兌現,有這樣的態度就行了。」   李大太太不由道:「怕就怕這是郡主的意思。」   「應該不會吧?」李家大爺遲疑道,「當初白大人可是走的謝先生的路子。」   「可你見過誰家的當家太太管爺們的事,還敢當家作主的?」李大太太狐疑地道。   李家大爺哈哈地笑,道:「不是說郡主連遼王都敢殺嗎?當個家,做個主,有什麼稀罕的?」   「那可是從前的事了。」李大太太道,「我原以為見著郡主,把我們家的打算說出來,由著郡主從中傳個話就行了。」   誰知道會這樣?   「等見到謝先生的時候我們該怎麼辦?」李大太太忐忑道,「這話可都被郡主說完了。」   李家大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破罐子破摔,道:「到時候見著面了再說。」   李家大太太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乾脆不去多想,一心一意準備見謝元希的禮物。   沒幾天,謝元希親自來客棧拜訪李家大爺,說是奉了李謙之命,請李家一家到李謙的衙門做客。   李家大爺受寵若驚。   他以為他最多能見見謝元希,沒想到會得到李謙的召見。   李大太太立刻服侍李家大爺更衣洗漱,叮囑小廝小心服侍著,帶著禮品去了李謙的衙門。   李家大小姐天真地問:「爹爹是不是就可以當官了?」   李家大太太心裡正不安著,一會兒擔心丈夫的回答不能讓李謙滿意,白白在京城呆了兩、三個月,一會兒擔心丈夫脾氣太直,說話不中聽,浪費了這次能和李謙面對面的機會。聽女兒這麼說,她心中更是不安,敷衍了女兒兩句之後,忙叫了個機靈的小廝過來,吩咐他去李謙的衙門外面等消息:「……一看到大爺出來你就立刻回來告訴我。或者是那邊有什麼動靜,也回來通報一聲。」   小廝應諾,一溜煙地跑了。   不一會來回來給她遞消息:「王爺衙門前人來人往的,只看見大爺的馬車停門外面,沒看見大爺,也沒看見大爺身邊服侍的。」   也就是說,人順利地進了衙門。   「那就再去等消息。」李大太太賞了那小廝一兩銀子。   小廝又跑去了衙門府。   過一會來回消息,說沒看見李家大爺出來。   過一會又送消息回來,還是沒有看見李家大爺出來。   李家人都在不安地等著消息,就是楊夫人,也被驚動了,安慰李家大太太:「若是答得不好,應該很快就回來了,既然去了這麼長時間,肯定是有話要說。這是好事!」   可萬一王爺事忙,李家大爺不過是在那裡等著被召見呢?   李家大太太思忖著,當著楊家人的面卻不表露出來,只得過一會就催小廝去看看。   結果這一等就等到了掌燈時分,李家大爺喝得醉燻燻的,由兩個小廝扶著進了客棧。   他一進客棧就高聲地喊著李家大太太閨名:「嫻娘,嫻娘……」   李家大太太又急又臊,忙讓婆子出去把李家大爺給拉了進來,惱羞成怒地道:「灌了多少黃湯,連話都不會說了。」   李家大爺卻嘿嘿傻笑,伸手就要摟了李家大太太,並嘟噥道:「今天我可遇到明主了!不是,是明君……」   李家大太太嚇得臉色發白,顧不得什麼羞恥不羞恥了,捂著李家大爺的嘴就把他給拽進了廂房。   李家大爺卻一使勁,把李家大太太甩到了旁邊,道:「你怕什麼?這是在京城!王爺說了算!誰敢多傳一句話!王爺的五千鐵騎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讓你再亂說話!」李家大太太像擰麻花似的擰著李家大爺的胳膊。   李家大爺捂著胳膊直「哎喲」,這才清醒了幾分。   李家大太太把丈夫按在臨窗的大炕上坐下,讓小廝連灌了他兩碗醒酒湯,這才眉目帶笑地道:「成事了?」   「何止是成事了!」李家大爺把盛醒酒湯的碗狠狠地頓在了炕几上,忍不住眉開眼笑地道,「要是早認識王爺,爹肯定會一早來京城。王爺不僅對水軍練兵知之甚詳,連歷代名將、陣法都有所涉獵。」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道,「可惜了!王爺還記得楊世叔的從龍之功,皇上卻從來沒有提過。」   李家大太太沉默了半晌。   李家大爺轉瞬又興致勃**來,道:「你給我準備筆墨紙硯,我要給爹寫信。讓爹乾脆來京城好了。他老人家守在江南,我這心裡總是牽掛,怕到時候不好決斷。」   什麼時候不好決斷?   當然是南北對立的時候。   李家大太太心裡有了底,不禁輕聲道:「那郡主說的事……」   「我就說郡主不是普通人嘛!」李家大爺眉飛色舞地道,「我和謝先生過去的時候,王爺正等著我們。喝了碗茶王爺就開始問江南水師的事。之後就一直在談論怎樣在江南布軍。中午王爺安排了午膳,因下午要去看沙盤,沒有喝酒。當時王爺就說了,李家的事,郡主可以當一半的家,不管是後院的事還是臨潼王府的事。不要說昨天說的話了,就是以後有什麼事,只要是郡主應下的,那就算數。」   李家大太太不由嘖舌。   聽說過把婦人捧在手掌心的,卻沒有聽說這樣捧著的。   李家大爺看著得意,笑道:「我乾脆告訴你好了。聽說王爺身邊的親衛全是由西安那邊的善堂選拔。你可知道那善堂是誰開的?」   李家大太太眼睛一轉,道:「是郡主?!」   「不錯!」李家大爺拍著大腿,「就是郡主開的。你想想,王爺都能把自己的安危交給郡主了,還有什麼不能交給郡主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07章哄著   李大太太忍不住羨慕。   她也是從小媳婦熬成了當家主婦的,內宅後院的故事聽過不少,可能像嘉南郡主這樣走到檯面上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樣夫妻……真好!   她突然想到女兒那天懵懂地嚷著要做像嘉南郡主那樣「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若是真能如此……倒也是件好事!   李家大太太胡思亂想了大半夜,第二天一大早李家大爺的酒醒了,兩人少不得要商量著寫信回去,安排搬家的事宜,和謝元希商量什麼時候啟程去天津衛,最重要的還是該怎麼謝謝楊家的人。   當然,這都是李家人忙的事了。   姜憲這邊日子卻有點鬱鬱寡歡,多半的時候在靜室裡聽小丫鬟給她讀讀經文,抄抄經書,小半時間陪著慎哥兒。   李謙不免抱怨:「你偶爾也要陪陪我才是。」   他過幾天要去鄱陽湖看看,又因江西地理位置特殊,這次行程安排的比較隱秘,李家的大爺跟著他同去。   姜憲依在他的肩容,斜睨了他一眼道:「沒讓你去外院的書房裡睡就不錯了,你還敢提條件?」   依禮,守孝期間兩人要分室而居。   李謙笑著親了親她的面頰,若有所指地道:「想當年我們剛成親那會兒都沒有分室而居,你現在居然要和我分室而居?你捨得!」   「捨不得!」姜憲嘆氣,握住了李謙的手,低聲道,「各人盡各人的心罷了。當初你說的對,就算國喪二十七個月,真正為太皇太后傷心、守制的又有幾人,反而壞了太皇太后的名聲。傷不傷心、守不守制,唯心而已。」   李謙見她的情緒又低落起來,緊緊地抱了抱她,輕輕地撫了撫她滿頭的青絲,沒有說話。   可等到李謙啟程前往鄱陽湖之前,郭氏突然來了京城。   姜憲不免奇怪。   郭氏卻掩了嘴笑,道:「這不是有人請我嗎?我敢不來!」   姜憲立刻想到了李謙。   她面色微紅。   郭氏十分感慨:「大伯真心細心體貼,郡主是有福之人。」   姜憲笑道:「難道三叔不細心體貼?」   郭氏想著李駒這年餘每個旬日必寄回家的書信,心裡一陣慌亂,掩飾般地笑道:「二叔也是個難心體貼的人!」   姜憲見她耳朵都紅了,哈哈打趣她:「說三叔就說三叔,怎麼把阿驥給扯了進來。二弟妹又不在這裡。」   郭氏的臉也紅了。   兩妯娌親親熱熱地說了一會話,下了學的續哥兒和承哥兒知道母親過來了,忙和慎哥兒一起過來請安。   見母親沒有帶弟弟,兄弟三個紛紛問起。知道郭氏這次主要是去探望李駒路過京城,兩個孩子忍不住露出失望的表情。   郭氏有些不忍,可看著比在家裡懂事了很多的孩子,想著自家兄弟也是這個年紀被送去蜀秀書院讀書,一樣不在家,硬起心腸來什麼也沒有說。   慎哥兒則問起了李長青的身體:「……之前聽說祖父患了風疾,我寫信過去問,祖父又說沒有大礙。到底怎樣了?」   郭氏笑道:「還真沒有什麼大礙。不過大夫叮囑不能再喝酒。近日你祖母盯著你祖父,不讓他喝酒呢!」   姜憲和慎哥兒都鬆了口氣。   被留在身邊養老、服侍的兒子李駒被李謙指派去了天津衛,若是李長青的身體有恙,李謙也會心生愧意的。   一行人送郭氏去了她上次來做客時住的客房。   姜憲想著李駒的差事也不是三、五年的事,索性吩咐阿吉,把這客房收拾出來,做為郭氏到京城時落腳的宅子。   郭氏連忙推辭。   姜憲笑道:「你放心,你以後來京城的時候還多著呢!」   郭氏想想,立刻就明白過來。   她也就沒有推遲。   姜憲想為郭氏洗塵,郭氏卻覺得沒有必要,笑道:「郡主不會真的以為我是路過京城的吧?那是哄孩子的,沒想到把郡主也哄住了——我可是王爺專程派人去接的。去天津衛探望三爺才是順帶。」說著,她擔憂地看了姜憲一眼。   姜憲知道自己的情緒會影響到別人,可沒有想到李謙會這樣的擔心。   沒幾日,七姑也到了京城。   說起來她們已經有好幾年沒見了。   七姑胖了很多,歲月在她的額間鬢角也留下了很多的痕跡,可她的雙目有神,精神看上去卻比從前好了很多。見到姜憲她就誠心地給姜憲行了大禮,並帶了很多小姑娘做的精美針線,說是善堂的那些姑娘們聽說她要來見姜憲,連日趕製的。   姜憲笑道:「這肯定又是你說了什麼?不然那些小姑娘誰知道我是誰啊?」   七姑笑道:「郡主難道不知道善堂很多姑娘的兄弟夫婿都在王爺手下當差嗎?我就是什麼也不說,當初這善堂是怎麼組建的,誰還不知道。」   而且,她越是不說,別人越覺得姜憲是在真心誠意地做善事,越是感念姜憲的好。   這恐怕是當初姜憲也沒有想到的。   姜憲道:「你這次來是為了京城的善堂嗎?」   前些日子李謙跟她提過這件事,她覺得這些事李謙做決定就可以了。至於七姑,原就是李謙的人,他們夫妻之間用不著算這麼清楚。   七姑笑道:「主要還是來看看您。善堂的事,王爺說等到從外面回來之後再仔細地議。這之前讓我和郡主商量在什麼地方建善堂,建多大好?」   李謙就這麼不放心她,不僅叫了郭氏來陪她,還給她找點事做。   姜憲撇了撇嘴。可等到李謙走的那天,她依依不捨了很久,差點就開口讓李謙別去了。   李謙大約看出她這次特別的脆弱,安慰她道:「以後我最多去去天津衛,其他的時間都用來陪你。」   姜憲悵然地點頭。   送了李謙出門。   之後就由郭氏陪著,和七姑忙著再建個善堂的事。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郭氏困惑地和謝元希的妻子陸氏私語:「不是說王爺和郡主之間有些不對勁嗎?可我怎麼看著兩人還像從前一樣的恩愛。」   陸氏不以為然,道:「我們家那口子,就是瞎操心。說是太皇太后去世了,這個時候王爺待郡主要更殷勤才是。怕郡主覺得王爺對她的態度不好,心情鬱悶。」   郭氏聽著眼睛直閃,道:「謝先生還管這些事啊?」   「可不是!」陸氏嘆氣道,「也不是我們謝先生喜歡管閒事,而是郡主心情一不好,王爺就跟著著急,公中的事有時候就會推了又推。我們家那位是個急性子,生怕王爺後宅有個什麼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08章遷移   郭氏呵呵直笑。   陸氏不免嘆道:「女子像郡主這樣,也是少見了。」   郭氏覺得姜憲的日子的確過得不錯,可自己也很好,對陸氏的話不可置否,索性轉移了話題,問起陸氏淼淼和苗家二爺的婚事來:「是不是太早了些?」   陸氏無奈地道:「孩子她爹也不想她這麼早嫁過去。可你知道,女婿前頭有個哥哥,沒立起來就夭折了,親家就急著娶兒媳婦。之前郡主看著姑爺樣樣都好,幫著我們家淼淼說了這門親事,親家心裡還有些猶豫,我開始還以為親家是嫌棄我們家門第不如白家,後來才知道,親家是覺得我們家淼淼的年紀太小了點。所以那邊才會這麼急。不過,有嘉南郡主給淼淼作主,我也不擔心,到時候肯定會拖到淼淼十六歲的。」   郭氏聽著不由感慨:「郡上看上冷清清的,心底卻很好,和清蕙縣君一樣,只要是在她身邊長大的孩子,都盡力地看護著。」   「誰說不是。」陸氏說著,想起了七姑辦善堂的事,和郭氏商量:「你說,我們要不要捐點錢物。雖說不多,從前在西安的善堂也是這麼辦起來的。」   善堂已經成了李家兵源最重要的來源地之一,郭氏聞言立刻道:「當然,當然。只是當年我沒有參與這件事,恐怕還要請姐姐在前面帶個頭,捐多少?怎麼捐?還得請姐姐幫著拿上主意。」   兩人就湊在一起說起這件事來。   李家大太太則忙著在京中置辦宅子。   按照楊夫人所說的,哪家正三品以上的大員不是把家安在京城,一來是為了生活便利,二來卻是為了安朝廷的心。李家大太太和李家大爺想了又想,決定把家安在京城,至於其他的兄弟,就隨他們的意思了。   只是年關將近,很多牙行都停了買賣,她們沒有辦法,只能在客棧裡暫時再居住一段時間。楊家的人卻準備回江南過春節。   李家家眷送了楊家家眷到通州碼頭。   等到船行遠了,楊俊的兒子不禁向母親抱怨:「我們這是何苦來這一趟?倒像是給李家做嫁衣一樣!」   「你懂什麼?」楊夫人把不懂事的兒子狠狠地喝斥一頓,「你以為現在的朝廷風平浪靜不成?你爹被皇上起用,被攪入了皇上與靖海侯之爭裡,偏偏皇上又是個軟懦的性子,以後會怎樣,誰也說不準。想改弦易轍投告李家,又沒有可能。幫著李家在京城安家落戶,說不定哪天這就是我們的退路!」   楊俊的長子沒有吭聲。   楊夫人卻忍不住:「你年紀還小,有些事不知道。當年嘉南郡主要人進京勤王,別人都猶猶豫豫的,只有你爹,立刻就跑了去。那時候朝廷也好,李家也好,沒有任何的承諾,可事後該給我們家的卻一點也沒有少。可見王爺也好,李家也好,都是言而有信的人。可比靖海侯和皇上好多了!可惜當初你爹不知道王爺要建水軍,否則怎麼肯起復。說來說去,這都是命。也不知道你爹的命好不好!」   楊俊的長子再不敢多說一句話,憋屈著回了江南,見到楊俊,委婉地把當初楊夫人所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自己的父親。楊俊看著雖然極力掩飾但依舊神色糾結的長子,非常的失望,只是道:「你若想我當你父親,那就好好地聽我的話。我若是有天不明不白的死了,或是被皇上治罪了。你不要幫我喊冤,也不要找人幫我說話,收拾家中的細軟,護著你母親投靠李家就是。李家看在我們推薦之力,也會好好照顧你們的。」   楊俊的長子聽得膽戰心驚。   楊俊卻無意和長子再多說什麼,道:「你只要謹記我的話就行了!」然後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楊俊的長子喃喃半晌,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就走了。   楊俊長長地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和李道相比,還差點治家的本事。   而此時的趙嘯卻氣得夠嗆。   春節過後,姜律那邊又有捷報傳來,趙璽非常的高興,當著內閣的一些大臣商量著要給姜律封誥,因之前趙嘯對此表示過不滿,這件事算是壓了下去,如果舊事重提,就有大臣委婉地提起趙嘯。趙璽不知道是太高興了還是有意試探,居然道:「若是靖海侯能立下如此奇功,我也可以照著策封靖海侯啊!說起來,我平了西北,平了東邊,就留一個閩南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那邊能太太平平的,讓我能安安心心地過幾天舒服日子。」   有臣子就奉承道:「靖海侯世代鎮守閩南,靖海侯又能徵善戰,想必很快就能平定閩南了。」   誰知道趙璽卻笑道:「只怕到時候閩南的那些水軍不知道要如何安置好!」   當時幾位閣老的臉色就變了。   趙璽這完全是在指責趙嘯養寇自重。   這可是能抄家滅族的大罪。   別說趙嘯擔當不起,就是內閣的諸位大學士也不能輕易說出這樣的話來。   後果太嚴重了!   姚先知當時就急急地道:「當初臨潼王不就奏請皇上同意他剿匪嗎?聽說很多都是水匪。臨潼王因此而吃了大虧,這才請求朝廷對剿匪的那些將士重重的封賞。如果江南也不太平,澄陽湖就有水匪。到時候讓那些水軍去剿匪好了。」   趙璽笑笑沒有作聲。   左以明忙道:「姚閣老這主意不錯。倭寇如今還是很猖獗的,剿匪的事,只能以後再細細地商量了。」   又有大臣說起今年的軍餉,這件事才這樣略了過去。   可消息傳到趙嘯的耳朵裡,趙嘯的肺都快要氣炸了。   他是世家公子,素來講究風度禮儀,此時也抑制不住把手邊的東西砸了個稀爛,還得忍著脾氣進宮想辦法消除趙璽對他的猜疑,幾天下來,人都瘦了一圈,可臉上的表情卻更冷峻了。   他身邊的幕僚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請了大夫給他來號平安脈。   趙嘯伸著手給大夫把脈,卻突然對那幕僚道:「我要是沒有記錯,李謙還不曾像我這樣頻繁的進宮,頻繁地給皇上叩拜行禮。」   那幕僚一愣,完全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應答。   趙嘯已緊緊地抿嘴,一副不想再多說的樣子。   他的幕僚只好也跟著閉了嘴。   趙嘯卻心裡卻想,難怪從前姜憲不願意李謙進宮的。   他那時以為姜憲是不喜歡李謙去奉承皇上,現在才知道,姜憲那是心痛李謙,不想讓李謙卑微地給趙翌父子下跪磕頭。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09章窩火   這麼一想,趙嘯心裡就更不好受了。   他高聲叫道:「小公子還不會走嗎?」   那幕僚愕然。   趙嘯續弦之後,很快就生了個兒子。只是這小公子養在內宅,還不足周歲,會不會走,他怎麼知道?   幕僚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   趙嘯卻知道自己這是在遷怒,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好不容易平息了心中的怒火,語氣溫和地道:「聽說臨潼王家的世子已經進了國子監讀書,他書得讀得怎樣了?」   那幕僚自以為大悟。   如今能和趙嘯相提並論的也就是李謙了。李謙雖然只有一個兒子,卻已經十二歲了,這樣算來就是立住了。而且從安排在京城的探子嘴裡傳過來的消息,都說李謙這個兒子雖然小小年紀,卻已能文能武,這還都不算稀罕,最稀罕的是臨潼王府的世子性情爽快,很得京中功勳世家子弟的愛戴,有事沒有事的都喜歡往他身邊湊,已有人打定主意追隨在他的身邊,是京城中的孩子王。   而趙嘯卻因為蔡如意的緣故,嫡子還不足周歲,不知道能不能長成人是一回事,能不能繼承家業就更看不出來了。   相比之下,李謙那邊就要穩定很多。   有賢妻,有健康而又出色的子嗣,跟隨李謙的那些人更穩定。   老靖海侯就有三個兒子,雖說趙嘯是嫡長子,可他兩個弟弟的兒子都長大成人了,小小年紀就在福建水軍裡跟著那些將士一起操練,有兩個還特別出色。趙嘯的孩子還小。趙嘯身邊的人都很擔心到時候這趙嘯的孩子會被自家的堂兄壓制或是架空。   崩潰從來都是從內亂開始的。   他忙道:「李慎是臨潼王唯一的兒子,不免有些嬌縱。至於『孩子王』這一說,他細細地捋了捋頜下的疏髯,語氣微頓,「誰有個像臨潼王那樣的父親,也會是京中的孩子王。我倒覺得王爺不必太過擔憂。」   趙嘯沒有吭聲,朝著那幕僚揮了揮的,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慕僚忙躬身行禮,離開了書房。   趙嘯癱坐在太師椅上,不想動彈。   李謙今年才多少歲?他有的是大把的時間輔佐自己唯一兒子繼承家業。就算是兒子不成,還可以指望著從孫子裡挑一個出來。不管李慎是真紈絝還是假紈絝,李謙都能保他平平安安一輩子。何況還有個比尋常男子還厲害的姜憲。   想當初,他第一次見到姜憲的時候,姜憲可半點沒有現在的厲害。   難道她那個時候就在假裝?   她怎麼就瞧中了李謙呢?   在和他說親的時候,她應該還沒有嫁給李謙的意思吧?   趙嘯想著當年的事,覺得坐立不安。   如果他真的和李謙翻了臉,姜憲會做些什麼?   女人溫順,是因為沒有嘗到權力的滋味。就好比蔡如意,剛嫁過來的時候還很賢良,言行舉止沒有半點的不妥。可等他真正把靖海侯府交給她,她深刻地體會到了靖海侯府意味著什麼的時候,她不也不緊緊地抓住了權利的柄杖,再也不願意退回內宅了。   那李謙不是當著外人的面總喜歡擺出一副夫妻深情的樣子嗎?   如果哪天姜憲和他之間有了分歧,而且是廟堂之上的分歧,李謙還會這樣敬重姜憲?姜憲還會這樣對李家的事物無動於衷嗎?   趙嘯突然間很想知道。   第二天趙璽派們送來的吃食,成了壓倒趙嘯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是福建人,喜歡吃各種海貨,飲食口味清淡,金陵的美食鴨血湯是他一直不能理解的一道菜。   趙璽和他吃過好幾頓飯,就算是趙璽貴為帝王沒有留心,不知道,但趙璽身邊服侍的人肯定知道。   這也沒賞,那也沒賞,趙璽偏偏賞了他幾道菜,這其中就有他最不喜歡鴨血湯。   來送膳的是趙璽身邊的心腹太監,他看見趙嘯直直地盯著那幾道菜沒有動箸,還自作聰明地拿出了銀針,要一道道的菜試毒,被趙嘯阻止了:「公公此舉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若是對我不滿,大可直言。既然送我吃食,就是恩賜與我。我沒有急著動箸,不過是有些感動。還請公公回去為我美言幾句。」   他說著,那邊已經有人給賞膳的公公送上了厚厚的紅包。   那公公是知道這菜沒有任何問題,是直接從皇上桌上撤下來,裝進食盒交給他,並途並沒有半點意外的。他不敢得罪趙嘯,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看著趙璽身邊服侍的代替趙嘯吃完了那幾道菜,這才隨著靖海侯府的管事把碗洗乾淨了,由靖海侯府把幾個碗裡都裝上好吃的小食作為回禮,這才提著食盒回了宮。   趙璽問他:「靖海侯吃了沒有?」   那公公也機敏,笑道:「一開始沒有動箸,奴婢也不敢催,後來不知怎地,侯爺就開始吃起來,還讓我替他人皇上磕頭,謝謝皇上的賞賜。」   趙璽眼睛亮晶晶的,問那內侍:「他用膳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那公公笑道:「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趙璽眉頭微蹙。   那公公忙道:「不過,靖海侯吃完了之後,好像很疲倦的樣子,很快就去了內室。」   趙璽這才滿意了。   公公出門來卻發現自己滿頭的冷汗。   趙璽覺得有意思,趙嘯卻覺得備受羞辱。   他盯著飯桌上和御食花紋幾乎一樣的碟子,半晌才道:「金陵衛都指揮使還是金海濤嗎?」   旁邊服侍的貼身隨從立馬道:「還是他。不過,他已經不怎麼管事了,衙門的事都交給了手下的一個僉事,還是高大人的內侄。」   趙嘯「哦」了一聲,道:「你想辦法幫我聯繫上金海濤,就說我想請他去雞籠寺喝茶。」   隨從應聲而去。   他又叫了幕僚進來,整理了閔南的戰事,清點了手中的軍力。   端午節這天,從鄱陽湖返回京城,正和妻子「小別勝新婚」的李謙被謝元希打斷,接到金陵那邊的諜報。   服侍了三朝皇帝一直穩穩地坐在禁衛軍統領上的大將軍高嶺,暴病而亡。原金陵衛都指使金海濤接任高嶺,擢升禁衛軍統領。   消息來得太突兀,就是李謙也呆立了幾息功夫才反應過來,有些不相信地問謝元希:「趙嘯,有了貳心?!」   ※   親們,今天更新!   PS:章節的錯誤,我儘快找責編幫著改過來,錯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抱歉!   謝謝親們的提醒! 第1110章動手   在趙翌做皇帝的時候,兵權就被分為了好幾塊,但好歹還掌在皇帝手中,等到趙璽做皇帝的時候,五軍都督府就徹底地成了擺設,皇帝能指揮的也就是京衛了。等到趙璽南下,京衛又被一分為二,精銳跟著高嶺走了,餘下的丟給了李謙。   李謙當然不會養一群尸位素餐之人,接手京城防衛的第一年就把那些餘留下來的京衛以各種方法趕了出去,從軍中重新挑選了精兵強將充斥京衛,又親自過問京衛平時的操練,輪番把京衛拖到九邊去打仗,不過幾年的功夫,京衛就完全變成了另一番光景。不說站出去像舔過血的殺氣騰騰,那也是腰杆挺直,十分精神,一看就是練家子。   跟著趙璽南下的禁衛軍也不錯。   南邊的局勢比北邊更複雜。   北邊重兵囤守在九邊,只要掌了九邊,根本上就掌了北邊衛所。   南邊因時時鬧倭寇,加之南邊的富戶多,就以姓氏為團,私底下組建了很多的團練,那些團練因有槍有錢,總兵府卻連軍餉都發不出來,吃空餉的很多,漸漸成了空殼,遇到倭寇上岸殺掠,有時候還要求助各地的團練。   高嶺是個忠心耿耿的,把個禁衛軍經營的點水不漏,而趙璽也正因為有了這支人馬,才得以鎮得住各地的總兵府和沒有名分的團練。   當然,趙嘯的靖海侯府是例外。   但趙嘯的靖海侯是鎮守在閩南的,不奉旨是不能隨意調動的。雖說靖海侯府名將林立,那也是對閩南而言,出了閩南,就是各總兵府、團練的天下了。   趙璽之前對這樣的局面非常的滿意。   後來無意間出了個楊俊能和靖海侯一爭高低,趙璽的心思就活了起來。撥了巨資讓楊俊再組建一支水軍,就是為了和趙嘯分庭抗禮。   所以趙璽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自毀長城,換了高嶺,讓金海濤接掌禁衛軍。   而現在這件事卻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發生了。   還以一種猝不及防的態勢展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除了趙嘯野心勃勃地想做攝政王或是皇帝,沒有第二種解釋。   李謙的表情不免有些微妙。   謝元希的表情卻比他還要微妙。他組織著語言,卻讓自己的話語裡充滿了不確定:「應該是這樣。雲林已經派人繼續打探消息去了,只是金陵那邊的行宮已嚴禁人進出,還沒有聯繫到皇上或是劉皇后身邊的人,不知道具體都發生了些什麼事。但金海濤的任免已由吏部發出,那高嶺暴亡的事肯定也是真的了……」   李謙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道:「先確定高嶺的喪訊吧?如果人真的沒有了,給高家送上兩百金的喪儀。不管怎麼說,高嶺的忠心還是值得人敬重的!」   趙璽要不是有他在身邊保護,能不能長成人都難說。   「還有親家老爺那裡也要去看看才是。」李謙低聲叮囑,「現在不能確定趙嘯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還是準備逼著趙璽禪讓。不過我猜多半會是前者。趙璽畢竟大了,有了皇子,要他禪讓,恐怕不是件簡單的事。可留給趙嘯的時間又不多了。他若是聰明,就不要在這件事上過多的糾纏。先把皇上架空了,再逼趙璽禪讓,這是最省時力的法子了!」   謝元希頷首低聲應「是」,猶豫道:「左大人那裡,您看要不要派個人去問問?」   若是趙嘯真的有了貳心,左以明作為內閣首輔,勢必也會受影響,何況左家和李家還是姻親。   李謙沉著臉答應了,回屋把諜報遞給了姜憲,道:「你看看!」   姜憲大吃一驚,靜默了好一會,這才道:「趙嘯到底還是沒有忍住!」   之前李謙要組建水師,不也是覺得現在的形勢下,趙嘯遲遲早早會掌控江南。   「趙璽可有消息?」姜憲想到趙璽的幼子,換位思考,如果她是趙嘯,就會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趙璽,擁幼帝繼位。   李謙搖頭,坐下來把姜憲擁入懷中,低聲道:「應該暫時還很安全。孝宗皇帝的兄弟都在北方,那孩子還太小,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只能自立為王。可他若想自立為王,此時必須有能力和我一戰。他這個時候肯定不會動趙璽的。」   兩人想到一塊去了。   可趙嘯這個時候不動趙璽,未必以後也不動他。   得看趙璽能有幾個兒子,兒子能不能長大了。   兩人齊齊嘆氣。   姜憲做了母親之後,最見不得孩子受苦,忍不住道:「但願是我們想多了。」   高嶺暴斃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傳開了。   眾人俱是非常的驚愕。   曹宣得了李謙的信猶不相信,專程到長公主府一趟問消息。簡王更是直接,找到李謙直接問趙嘯是不是反了。弄得李謙很是無語。簡王卻哈哈大笑,直言這是報應,還道自己要好好活著,看看趙璽有什麼下場!   北定侯則提醒李謙,讓李謙好生看顧著孝宗皇帝的幾個庶兄弟的家眷,並傷感地道:「皇室這幾年也的確是凋零了。先是被孝宗皇帝殺了一茬,之後又被曹太后殺了一茬,皇上五服之內的兄弟,也只有這兩、三個人了。萬一……不如再把都城遷回來。」   言下之意,若是趙璽死在了金陵,就讓李謙在北邊重立新君。   可李謙半點也沒有繼續為趙氏王朝賣命的打算。   特別是太皇太后已經不在了,他不想姜憲給任何人磕頭跪安。姜憲要跪,也應該跪天地,跪父母,跪神佛,而是不跪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角落裡冒出來的「新帝」。   定北侯府雖然和李家關係特別,定北侯和李謙的關係還不如曹宣,李謙當然不會說什麼。客客氣氣地送了定北侯出門,轉身卻被從金陵傳來的消息嚇得愣了半天。   趙璽唯一的兒子突然病逝了。   是什麼病?誰看的診?一律查不出來。   只知道那孩子好端端的說沒就沒了。   而且這孩子的死訊已經從宮裡傳了出去,據說金陵很多婦人都為這消息傷心。   李謙打了個寒顫。   這孩子死的太巧了,也死得太快。   這絕不可能是趙嘯的手筆。   他就是有貳心,得到了金海濤的支持,此時也應該是安撫臣子,威脅趙璽,保護好皇長子……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11章食子   李謙想到了韓同心的死。   他站在窗前望了窗外那株鬱鬱蔥蔥正吐著新綠的香樟樹沉默了很長的時間。   看史書的時候他能理解甚至是贊同某些決定,可到了生活中,看著和自己流著同樣血脈的孩子,和自己日夜相伴的妻子,又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出那樣的決定呢?   李謙覺得他做不到。   趙璽的結髮妻子劉氏也覺得她做不到。   想到早上起來被慌慌張張的內侍叫過去,卻看見那小孩兒冰冷泛紫的面孔,她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輕聲地問身邊的女官:「貴妃怎麼樣了?」   自賢妃生下皇長子,趙璽就給她晉了貴妃。   新晉貴妃和她的關係也開始微妙起來。   可這微妙沒有維持多長的時間,孩子就死了。   而且還是在貴妃帶著皇長子去和趙璽用完晚膳回來之後就開始鬧肚子痛,御醫趕到之後,一劑藥下去,孩子就沒了。   劉氏為了避嫌,從來不踏足貴妃寢宮,等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四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據說皇上把把御醫院當值的幾位太醫都給殺了,皇長子身邊服侍的也都杖斃了。   這與韓太后死的時候是何其的相似。   劉氏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寒顫。   她身邊女官似有不忍,低聲道:「說是皇上和貴妃娘娘抱在一起大哭,貴妃娘娘閉過氣去。皇上一直守在貴妃娘娘身邊安慰她……」   那女官有些說不下去了,眼裡噙滿了淚水。   劉氏並不是個不能容人的人,也很喜歡那雪糰子一樣的皇長子,宮裡的人見了也就沒有什麼忌諱,覺是皇長子可愛的人很多。   劉氏抿著嘴沒有說話,想著若是她的那位好妹妹知道了皇長子是誰殺的,不知道還會不會和皇上抱成一團的大哭。   她道:「你去請了我母親進宮。」   有些事,她得和家裡人好好商量商量。   皇長子死的時候她也懵了,覺得這件事肯定是趙嘯幹的。   趙嘯和金海濤狼狽為奸,害死高嶺不說,還囚禁了皇上。   皇上怎麼會從?   她以為趙嘯為了逼皇上低頭,殺雞給猴看,所以才害死了皇長子。   可等她冷靜下來一想,就覺得這件事不可能是趙嘯做的。而這宮裡有能力做出這件事的就只有皇上了……還有她這個皇后!   皇上會不會把這鍋給她背?   她得儘快想出一個對策來。   劉家在宮外早已得到了消息,劉母進宮來見女兒的時候,趙嘯還想著是不是把人拒之門外,金海濤的話卻提醒了他:「皇后是禮儀詩書傳世之家的小姐,聽說沒有出閣之前就讀過很多的史書。皇上這是要和我們絕裂。他能和我們絕裂,我們此時卻不能和他絕裂。皇上和我們之間,需要有個性情溫和的人傳話才好。」   言下之意,劉皇后是個很好的人選。   趙嘯考慮起這件事的可行性,放了劉母去見劉皇后。   對於劉皇后處境,劉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涉及到宮鬥,劉家不擅長這個,只能讓劉皇后先防著:「你祖父此時正在和顧朝顧大人商量這件事。」   涇陽書院不可能和趙嘯同流合烏,可皇上又不是個立得起來的人,特別是現在又出現了殺子疑雲,誰敢為他效力?   劉氏眼裡的光彩一點點的黯淡下去。   她知道,她得自己想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金夫人求見。   在此之前的金夫人,在她面前根本沒有座位,但此時,她卻得恭敬地召見她。   金夫人是個有手腕的,想著趙嘯再厲害又如何?有些需要女人出面的事續弦的靖海侯夫人就沒有辦法做到,和劉氏的交際,就只能讓她出面。   趙嘯從前也不過是個鎮蕃的侯爺,誰能想到他會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者,李謙從前不過是個土匪家的兒子,如今卻在北邊雄霸一方,北邊的百姓只知道有臨潼王而不知道有皇上。   什麼事都是機會!   他們金家未必就沒有機會!   因而金夫人見到劉皇后的時候依舊如往昔一樣的恭謙有禮,說起來也委婉而溫柔,一副生怕嚇著劉皇后,或是讓劉皇后不快的樣子。   劉氏聞言驚訝萬分,心裡湧現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詩句,並且沒能忍住地嘆了口氣。   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呢?   她想到自己流產的孩兒,想到之後自己一直沒能再懷孕時的悲慟。   這也許就是天意,是上天給自己福份——若是生下皇長子的是自己,死的就可能是自己的孩子。以她的性子,除了發瘋,她想不出還會有第二條路可走。現在皇長子也死了,可好歹是別人家的孩子……她的痛也沒有那麼直接和致命。   劉皇后立刻就答應了金夫人的條件,只是話說得十分婉轉:「皇上剛剛經歷了喪子之痛,心神恍惚,宮中上上下下都擔心皇上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以後會後悔的事來。靖海侯和金大人都是朝中能吏,為人行事持重沉穩,若是能勸諫皇上,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這位劉皇后果然是個聰明人!   金夫人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回去見了金海濤,不免誇獎了劉皇后幾句。金海濤對這樣的結果也很滿意,和趙嘯說起這個事的時候也誇獎了劉皇后幾句。   趙嘯鬆了口氣,派人聯繫了劉氏的祖父。   劉氏的祖父正愁怎麼和趙嘯打交道。   近之對皇上不恭,遠之會讓趙嘯不滿,在廟堂上寸步難行。   對於趙嘯給的臺階,劉家也好,涇陽書院也好,雖然沒有欣然接受,卻在趙璽的事上保持了沉默。   只有左以明,告假回家在床上躺了好幾天。   他覺得自己的仕途太不順利了,趙嘯掌權之後,肯定會罷免他內閣首輔的職位。   正好皇上被囚禁,他要不要主動致仕,以後青史上提起來,他還可以得個忠君耿直的名聲。   家裡沒有什麼人可商量的,他寫了信給李謙。   李謙建議他暫時讓左家族人北遷一部分,以防萬一。   左以明直抓頭髮。   趙嘯卻趁著左以明生病,將顧朝安排進了內閣,成為輔臣之一。   左以明坐不住了,和自己的祖母商量著北遷的事。   誰知道左家老安人卻十分的贊成,低聲告訴他:「聽說李道李大人的家眷已經悄悄北遷,只怕李家所圖不小。我們這邊走不了的就留在南邊,能走的,送去北邊,特別是泉哥兒和他媳婦孩子。不管天下怎麼變,總能留下一根苗。」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12章南北   左老安人的做法,是要保存血脈。而娶了李冬至的左泉一家,不去京城,就算是留在了江南,恐怕也會成為趙嘯對付左家的把柄。   不能保佑家中諸人,左以明很是難過。   但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左以明沉默了片刻,閉著眼睛點了點頭。   李冬至知道左家有意讓她一家帶著三個侄兒去京城省親,她開始還沒想到左家的打算,悄悄地和陪嫁過來的嬤嬤好奇道:「除了四嫂,一家一個孩子,還全都是嫡次子或是嫡三子,老安人怎麼捨得?」   去京城的路途不短,幾個孩子正是進學的年紀,老安人對子孫要求嚴格,恨不得一個時辰當兩個時辰用,等閒輕易不放假,這次卻讓這幾個侄兒和自己一起去京城,其中一個的學問還特別的好,家裡還準備讓他考個少年舉人的。   陪嫁的嬤嬤是情客親自挑選的,忠心、機敏一樣都不缺。跟著李冬至嫁到左家快十年,隨著李謙和左以明的擢升,她可是睡覺都睜著半隻眼睛,生怕哪天左李兩家有了矛盾,李冬至和她們這些陪嫁的人被犧牲掉。聽李冬至這麼說,她也很是詫異,出了李冬至的院子就去打聽老安人的用意。   老安人的說辭是李冬至嫁進左家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回過娘家,李長青年紀漸長,非常思念這個遠嫁的女兒,所以寫信來讓她帶著外孫一起回去讓他看看。這樣的機會難得,就讓左泉的幾個侄兒跟著去北方見見世面。   看著毫無破綻,當李冬至陪嫁的嬤嬤請那位唯一沒送孩子跟著去歷練的嫂子屋裡服侍的嬤嬤吃酒時,卻讓她無意間套出話來。   李冬至的嬤嬤大吃一驚,送走了喝酒的人,沒等身上的酒氣散盡就匆匆去了李冬至的屋裡,和李冬至耳語了一番。   李冬至吃驚地望著那位嬤嬤,低聲道:「四嫂說不願意骨肉分離,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塊兒——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腦子飛快地轉著。   不得不承認自己小日子過的時間長了,完全失去了戒心。   她的哥哥,已經在她沒注意的時候成長到了割據天下的高度,而她,卻還做著娘家強大又顯赫,可以給她撐腰的夢。   李冬至溫柔的目光漸漸變得銳利,她語氣果敢地低聲吩囑那嬤嬤:「尋常東西不要了,細軟全都帶上。我們過去了,就不回來了。」   她是李家的女兒,李家割據一方,她自然錦衣玉食;李家兵敗家破,她就算是躲在江南,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她的兒女更沒有什麼好日子過。與其受那磋來之食,不如跟著李家搏個前程。   那嬤嬤早就想回北方了,聞言不由喜極而泣,道:「我這就去收拾,絕不會讓人發覺。」   李冬至點頭,暗暗打點行囊。   等到走的那天,不過三、四輛馬車,七、八個護衛,卻輕車從簡,很快揚舟北上。   左以明鬆了口氣,心裡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做得對還是錯。   回到衙門,看著顧朝意氣風發的模樣,左以明知道涇陽書院多半是和趙嘯達成了某種協議。等到大朝會之後,內閣的幾位閣老照例去和趙璽廷議的時候,趙璽那灰敗的面孔,對趙嘯不得不忍耐的表情,讓左以明不禁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這次的廷議由剛剛入閣的顧朝主持。通常情況之下,新入閣的大學士都會很謙遜地事前請教內閣的首輔和其他的同僚,說個不痛不癢的決議,大家意思意思地提個意見就通過,算是開門紅,討吉利的一種。可這次顧朝廷議的內容不僅沒有跟左以明商量,而且還是議論今年九月向北邊派遣官員的事:「……天下之濱,莫非王土。縱觀歷朝歷代,有哪個時候的官員任免十年不動的?好在是臨潼王還記得臣子的本分,之前就同意皇上調撥官員之事。我覺得事不宜遲,現在就應該把名單定下來。九月正好往北邊去。等到了十月,天氣寒冷,行程不便,赴任的官員萬一生病可就麻煩了。」說完,還問左以明,「首輔覺得如何?」   李謙若是個這樣容易就被人拿捏的人,南北又怎麼會成為如今這樣的局面?   左以明在心裡冷笑,面上卻一團和氣,笑道:「名單早點定下來也好。不過,什麼時候派過去,還得問問皇上的意思。」說著,他把目光投向了趙璽,「今年九月和明年開春都沒有什麼區別,端看我們能不能把人員名單定下來了。」   趙璽想起左以明一直以來對他的敬重,心像被猙獰的大手撕成了碎片似的,喉嚨裡都冒著火。但他卻不能有任何的表現。如今宮裡宮外全是趙嘯的人,他就算是反對,不如趙嘯的意,趙嘯一樣會打回重議,他同不同意又有什麼區別呢?   「這件事還是問問靖海侯的意見吧?」他垂下了眼帘,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低低地道,「皇長子不在了,我心裡難受。這些瑣事你們商量著辦就行了。不必問我。我還要回後宮陪陪貴妃。貴妃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著,我真擔心她挺不過去。何況皇長子去的這樣突然,我就不相信御醫院的幾個太醫敢做手腳,皇長子身邊服侍的就更不要說了。現在想想,當時的事處理的也太草率了,有些事還得查一查才好。」   左以明愕然。   這樣已是最好的結局了,難道皇上還能把這頂帽子扣在趙嘯的頭頂上不成?既然如此,又何必多增殺戮,平白死一些人?!   趙嘯不動如山,心裡把趙璽鄙視到了極點。   他這是想把劉氏拖下水吧?   在知道涇陽書院不僅沒有給他撐腰,反而和他成了盟友,他心裡已經把涇陽書院的人恨死了,因而連自己的結髮妻子也決定要除掉了嗎?   就像當年他毒殺韓同心那樣。   所謂的親情、家人,在他的眼裡都只是利用的工具,除了他自己,他從來不再乎第二個人。   是不是因為趙翌也是這樣的人,所以姜憲最終寧願放棄成為皇后,也要嫁給他人呢?   趙嘯有片刻的恍神。   顧朝已道:「皇長子病逝,臣等都傷心欲絕。只是此事是皇上的家務事,臣等不好插手。還請皇上節哀,保重龍體!」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13章立場   顧朝的話讓趙嘯回過神來。   他朝趙璽望去,趙璽的臉色果然變得很難看。   趙嘯在心裡冷冷地笑了笑。   趙璽想利用皇長子的死,可別人也不是傻瓜。沒有了禁衛軍幫忙,就算趙璽想把這鍋嫁禍給劉皇后,那也得有證據才行。劉皇后可是皇家明媒正娶的嫡妻,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趙璽想廢就能廢的。   顧朝這麼說,顯然是在表明朝中大臣會在趙璽調查皇長子死因一事上冷眼旁觀。   當然,如果有了所謂的證據,涇陽書院的人可能會有另一種說法;可現在不是沒有證據嗎?   趙璽此時後悔的不得了。   他當初就不應該娶個和涇陽書院有關係的妻子,事到臨頭,涇陽書院一點忙都沒有幫上不說,還扯了他的後腿,和趙嘯攪和到了一起。他應該聽簡王的話,娶個功勳之家的姑娘,把禁衛軍的防衛交給自己的舅兄或是嶽父。   不過,就算他真的這麼做了,只怕他的舅兄或是嶽父也會落得個和高嶺一樣的下場。   想到這裡,趙璽心中一陣不快,彼有些不管不顧地道:「我決定封高嶺的長子為金陵衛都指揮使,世襲正四品僉事,你們可有什麼說的?」   趙璽正在氣頭上,趙嘯和顧朝都覺得不能把趙璽逼急了。趙璽能在大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殺了自己的長子,可見也是個狠角色,只能慢慢軟化,不能和趙璽硬來。   這不也是趙璽殺了自己長子的原因嗎?   趙璽再怎麼樣,只要還沒有昏庸到破國的地步,趙嘯就沒有辦法取而代之。就算是禪讓,也得趙璽同意才是。偏偏趙璽是獨子,趙翌的兄弟全都死光了,最近的血脈只能從孝宗皇帝那一支裡找,這樣一來簡王也有繼承權。這種局面讓趙嘯和顧朝都很頭痛。趙璽也知道,所以才會有恃無恐。   顧朝和趙嘯聞言就交換了一個眼神,顧朝沉著地道:「高大人是三朝元老,又是皇上最信任的人,高大人病逝,皇上要冊封他的長子也是應該。」   趙璽心裡好受了一點,「哼」了一聲。   顧朝等人都當沒有看見,姚先知更是為了逃避此時的尷尬局面親自出門去叫了行人司當值的草擬詔書。   屋子裡靜悄悄的。   趙璽看了左以明一眼。   左以明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那裡,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趙璽看左以明也不順眼出了這樣的事,左以明不想辦法搭救他,只知道坐在這裡發呆有什麼用?   可他如果向李謙求救,李謙會來救他嗎?   特別是他之前還想把李謙手下的官吏都換掉,李謙肯定以為他是要鳥盡弓藏吧?   趙璽抿了抿嘴。   等到詔書送去了吏部,顧朝又提起擢貶一批北方官吏的事來。   趙璽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這件事以後再議!」   李謙居然請了李道出山。   趙嘯懷疑從中牽線的是楊俊。   李道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李謙有了他如虎添翼,最多只要一年,就能訓練出一支水軍來,而只要兩年,就能訓練出一支有經驗的水軍來。   他此時不對李謙緊緊相逼,就是給時間李謙縱容他強大。   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   趙嘯想著,臉色一沉,喊了聲「皇上」,道:「這是朝中大事。就算皇長子病逝讓你心痛不已,可朝廷社稷更為重要。這件事您得趕緊拿主意才是。朝中這麼多大臣,吏部、禮部數十位官員的努力,您不能視而不見!」   這就是逼著趙璽表態了。   趙璽冷笑,拂袖而去。   趙嘯的臉陰得能滴出水來。   顧朝低下頭,喝著茶水。   姚先知等人則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一直沒有吭聲地左以明站了起來,慢吞吞地道:「今天就議到這裡,有什麼話,明天再說。」隨後他率先出了御書房。   姚先知等人緊跟著也出了御書房。   不一會兒,屋裡就只剩下趙嘯和顧朝了。   顧朝輕輕地咳了一聲,道:「我聽說先帝殯天的時候還曾經留下了一道遺詔,說若皇上夭折了,就由別一位王爺繼位。不知道先帝選的是哪一位王爺?那遺詔在誰的手裡?」   這樣一來,若是趙璽死了,就可以以趙翌的遺詔為藉口,選定那一支的後嗣繼承大統。而他們也可以趁著別人還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的時候快別人一步,或是把人擄到江南來,或是提前教養一個孩子以備不時之需。   趙嘯苦笑,此時才體會到姜憲的厲害。   他不由想,姜憲是那時候就知道了呢?還是機緣巧合?   如果是機緣巧合,上天怎麼就如此的偏愛她呢?   是不是因為她才是上天選定的帝後之人?   趙嘯道:「那份遺詔在嘉南郡主手中。」   他不知道姜憲為了讓李長青等人師出有名,假擬聖旨,早把那份遺詔損壞了,所以姜憲才一直沒有公開別一份遺詔。   顧朝愣了半晌。   李謙運氣可真好!   這句話到了他的嘴邊,他覺得有點喪氣,就把這句話又給咽了下去,改為:「那就只能想其他辦法了!」   趙嘯卻被顧朝的這個主意給迷住了。   他想,涇陽書院的這幫人不愧是讀經史的,立刻就能想出補救的法子來。   趙嘯壓低了聲音對顧朝道:「這件事也不是不能辦的。當初皇上登基的時候,嘉南郡主說得很清楚明白。在場的大臣不少人都親耳聽見了。那嘉南郡主不是素來喜歡講究什麼名正言順嗎?若是皇上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又沒有子嗣,由哪位王爺的後嗣繼續大統可依據《周禮》的。」   到時候他倒想看看姜憲怎麼說?   這也算是讓姜憲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趙嘯想想就覺得興奮。   顧朝則低頭沉思了片刻,道:「您別說,您這主意還真行得通。反正到時候不管立誰為帝,只要人不在李謙手中,總是免不了要和李謙等人起爭執,既然如此,何不就此辯個明白?」   趙嘯哈哈大笑,道:「那就如此!」   他回去之後就安排人悄悄和那位王爺聯繫。   劉皇后也知道剛才在御書房裡發生的事。   她心裡一陣後怕。   如果當初涇陽書院沒有答應和趙嘯合作,她又會怎樣?   以謀害皇子的名義被廢嗎?   劉皇后心裡一片冰涼。   儘管如此,趙嘯和劉皇后還是低估了趙璽的無恥。   他悄悄告訴貴妃,說皇長子是趙嘯殺的,為的就是逼他就範。   ※   親們,今天更新! 第1114章缺口   貴妃原本也是江南詩書之家的子女,自皇長子死後,整天混混沌沌,聽趙璽這麼說,也不管是真是假,就跑去找劉皇后,哭著抱了劉皇后的雙膝請劉皇后幫她出面,主持公道。   劉皇后很是無語,想對她說連皇上都沒有辦法,她能有什麼辦法?可看著這個已經完全瘦變了形的女子,劉皇后還是沒能忍心那麼直白,勸慰了她半天,這才把人送走。   劉皇后的心腹女官忍不住悄聲對劉皇后道:「皇上日夜陪著貴妃……」   看到貴妃這樣,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的憐憫之心嗎?   劉皇后沒有吭聲,心裡卻在想,若是趙璽真有良心,就不會幹出弒母殺子的事來了!   她反正是不會再生育子女。她現在只盼著這件事早點結束。她能到廟裡去修行。可惜劉皇后還是對自己的身份地位沒有足夠的認識。一旦趙璽去世,她就會被封為太后。太后,是有扶持年幼皇帝甚至是指定嗣君的權利的。她所盼望的,實際上是很難實現的。   金陵的行宮因為皇上的失勢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   京城的長公主府,卻漸漸從太皇太后病逝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姜憲一身薄衫,站在小湯山正院的屋簷下看著幾個新進府的小丫鬟笑嘻嘻地在院子裡頭摘著鳳仙花,準備了明礬染指甲。   白愫親自端了杯冰鎮過的酸梅湯出來,笑道:「七姑送來的酸梅湯味道非常好,你也嘗嘗!」   七姑把京城的善堂選定在離京城不遠的房縣。那裡是京城西出之地,不管是去太原還是西安,都很是方便。而且地價便宜,還能買到大片的空地建房舍甚至是演武堂。   她還從西安帶了幾個得力的助手過來。都是女子。   姜憲很感興趣,親自召見了她們,說了很多鼓勵的話。這酸梅湯,就是其中一個女子親自採制的。據說在西安的善堂,有很多女子都有自己擅長的東西,這些東西為善堂換取一定的錢財,還掙來了名聲。   因而姜憲聞言笑道:「七姑這幾年也不容易。當初我也沒有想到她能做到這個局面。」   白愫將其中一盅酸梅湯遞給了姜憲,自己拿了一碗,和姜憲站在簷下慢慢地喝著。等放下了碗,笑道:「我倒不佩服七姑弄了這麼個善堂,我佩服七姑能用女子做掌事的。這也算是為我們女子爭了一口氣。」   姜憲抿了嘴笑,道:「我希望這風氣能越演越烈,以後女子也不必除了在家裡服侍男人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七姑前些日子向她提議,若是有被休的女子,也可以去善堂幫忙。   西安那邊已經在這樣做了。   不過是沒敢聲張,悄悄的在做。   她覺得也可以在京城這邊的善堂做起來,若是有人問起,只說善堂的那些失怙小孩子需要人照顧。雖說可能給不了什麼工錢,但能讓那些女子有個吃飯睡覺的地方,總比流落街頭或是墮入風塵的好。當然,她們絕不會去要求,在西安的時候,她們就曾遇到過這些女子,有的寧願回娘家看哥哥嫂嫂的臉色,或是二嫁、三嫁也不願意到善堂做工的;也有的願意到善堂做事的。並且七姑還道:「王爺剛到西安的時候,十室九空,很多人不是因戰亂流離失所,就是因為天災人禍而家破人亡,孤寡婦孺很多。現在西北都有兩年沒打過仗了,老天爺也賞飯吃,一直都風調雨順的。各族的族老能照顧的都儘量照顧著,善堂裡的孩子不多了,反而是生活不如意的婦人更多些。好在是善堂有幾樁謀生的手段,又有了郡主和王爺的庇護,大家能安安心心的過日子。」   這倒是姜憲沒有想到的。   她和白愫坐在屋簷下的竹椅上,和白愫說著善堂的事。   白愫卻拍手叫好,對姜憲道:「戰事總有結束的一天,若是能收容些生活中不如意的婦人,也是功德一件。」她對這樣的事總是很感興趣,「我看還可以把董家大太太叫過來商量商量。她們家是做生意的,這些酸梅湯什麼的,可以讓她們幫著賣賣,也算是善事。」   姜憲笑道:「把珊瑚叫來玩幾天還可以,做生意的事還是免了吧?」   她總覺得,這件事若是做大了,肯定會有很多士子跳出來說這說那的。與其去和這些人辯個對錯,還不如讓善堂裡的女子安安心心地在那裡生活著。至於酸梅湯這樣的東西,她們悄悄賣就是了,若是善堂裡真的有了大筆進帳,說不定又有一番爭鬥,未必是好事。   兩人說著話,有小廝汗流浹背地喘著氣跑了過來,道:「大姑奶奶和姑爺帶著幾位孫少爺回來省親,明天會過來給您問安。王爺說,讓您留大姑奶奶在這裡住下,等到天氣涼快了再去太原也不遲。」   姜憲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困惑道:「大姑奶奶什麼時候來的京城?冕少爺在身邊服侍嗎?」   李冕這些年一直跟著李雪在汾陽。   李麟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很久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   若是李雪帶了李冕進京,肯定是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這件事還多半與李麟有關係,李雪處理不了了,拿了李謙來壓李麟。   誰知道那小廝卻笑盈盈地道:「是嫁到金華的大姑奶奶,帶著孫少爺和左家幾位小少爺。」   「啊!」這可真是稀客。   姜憲一下子站了起來,道:「大姑奶奶北上,可知道是為什麼事嗎?」   那小廝笑道:「王爺特意叮囑了,說是怕郡主擔心,讓小的跟郡主說,大姑奶奶沒什麼事,就是想念老爺,想念幾位爺,和姑爺回來省親的。」   姜憲可不相信。   李冬至什麼時候來省親不好,偏偏在趙璽被趙嘯架空,左以明首輔的位置岌岌可危的時候北上京城省親,誰也不會相信啊!   不過,李冬至能順利地到京,她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姜憲叫了阿吉過來,讓他收拾院子,等李冬至等人過來小住。   董珊瑚得了消息,約了謝元希的太太陸氏一起過來消暑。   陸氏過來,肯定要帶著孩子。加上北定侯府的幾位奶奶和少爺,又有慎哥兒和止哥兒這兩個混世魔王,一時間小湯山熱鬧非常。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15章南民   姜憲不管外面的人怎麼鬧,拉了李冬至的手在花園的涼亭坐下,細細地打量著她。   送出去的時候還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如今卻已是花信年華的婦人。中間雖去看過她一次,可也匆匆忙忙的,很多話都沒來得及說。好在是李冬至看著又成熟了一些,臉龐也圓潤了,只有那雙眼睛沒變,依舊清澈明亮,顯得聰慧伶俐。   依舊和李謙有幾分相似。   姜憲越看越喜歡,笑道:「回來了就別走了!你當年遠嫁,我和公公可都是看了你大哥臉色的。如今一家人團圓,也算是件幸事了。」   李冬至有些意外。   她們是悄悄出的金陵,但一出金陵就派人給大哥送信了。大哥至少提前十天知道她要北上的消息。可到京城之後,大哥卻坦言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姜憲,說是怕姜憲擔心她的安危,知道左家的安排之後,大哥也沒有多說什麼,讓謝元希給她準備了房子,才告訴她姜憲在小湯山避暑,問她想不想去陪陪姜憲。   李冬至雖然敬重李謙,可到底是兄妹有別,姜憲有心的時候非常的善解人意,李冬至覺得有些話還是和姜憲說要更好,立刻就答應了。李謙這才派人去告訴姜憲。   大哥對姜憲的關心和愛護她是看在眼裡的。   她敢很肯定地說,她大哥絕對沒有告訴過姜憲她的來意。她嫂嫂卻從她的隻言片語中立刻就猜到了,她腦海裡不由浮出那些對姜憲的評價。   也許,嫂嫂比她想像的,認為的要更厲害!   李冬至想著,語氣中不自覺地就帶了些許的依賴和撒嬌:「嫂嫂……就是麻煩您和哥哥,我不好意思……」   和她同來的除了左泉和她的三個孩子,還有左泉的三個侄兒。   「家裡難道還差你們一口飯不成?」姜憲笑道,「姑爺的幾個侄兒都是讀書人,以後肯定會有大出息的。」   當年她去拜訪左家老安人的時候,這幾個孩子曾經被左家老安人專門介紹給她認識,當時就說過這幾個孩子都很會讀書,姜憲還有印象。   李冬至有點擔心幾個孩子的學問。   姜憲笑道:「現在天氣太熱,也不爭著這一時。等從小湯山回去,讓吳先生幫著看看,請個好點的西席。既然跟了你過來,就不能耽擱了孩子們的功課。」   有姜憲出面,李冬至自然是什麼也不用擔心。   她鬆了口氣。   誰知道左家的幾個孩子從小就被教養的嚴格,大人不在身邊也知道自己讀書,除了早晚出來在院子裡走一走,其他的時候都在屋裡讀書或是寫字,不像慎哥兒和止哥兒等人,逮著機會就像瘋了似的,每天不是在河裡摸魚就是在山間玩官兵捉土匪的遊戲,除了每天半個時辰的練字時間,其他的時候根本不摸書本,就是練字,也要嘰嘰喳喳地說半天的話。兩撥人根本就玩不到一塊兒去。   左家的幾個孩子是在別人家做客,心裡不免惴惴。   姜憲只好安慰了幾個孩子半天。   可就算是這樣,左家的幾個孩子還是會不安。   好在是沒兩天白愫帶了念慈、懷慈和大妞兒過來了,左家兄弟很詭異地和念慈一見如故,幾個人常在老槐樹下練字,安靜無聲,蟬鳴嘹亮,靜謐的讓服侍他們的僕婦路過時都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姜憲和李冬至都鬆了口氣。姜憲更是對白愫道:「還好你帶著念慈趕了過來,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招待這幾個小客人。」   白愫呵呵地笑,向姜憲討繡娘:「我知道針工局裡幾個手藝好的都在你這裡。如今大妞兒也到了要學女紅的時候。當年太皇太后就跟我們說過,要學就跟著最好的人學,不僅僅是手藝好,還眼界開闊,胸有錦繡,能跟著學做人做事。我就帶著大妞兒過來了。」   姜憲嘖嘖打趣,道:「你連媳婦的教養也要管。我那二弟妹倒是省心又省力了。」   白愫笑道:「你也看到我那兩個小子了。大的老成,一天也說不出兩句話來。小的頑皮,沒一刻種能安安靜靜地呆在身邊的。還好有大妞兒跟我作伴,不然這日子可真沒法過了。」   這話雖然有點誇張,可也見白愫是如何地喜歡大妞兒了。   姜憲繼續調侃她:「那承恩公呢?不會十年光景一過,你就嫌棄他了吧?」   白愫「呸」了她一聲,兩個人鬧成了一團。   等丫鬟婢女進來給兩人重新梳了妝,白愫笑道:「你可知道王爺和我們家國公爺在幹什麼?」   姜憲搖頭,慢慢地喝著茶。   她來小湯山避暑,李謙倒是隔三差五地派人送東西來,每隔一天就給她寫封信,信中多是他吃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的瑣事,公事提的很少。她也不怎麼問。夫妻在一起這麼久了,她當然知道他不願意自己擔心的心情。換成是她,她也不想他為些旁的事擔心。   白愫嘆氣道:「左大人八百裡加急給王爺送了封信過來,說是顧朝,也就是涇陽書院那個顧家的人,前些日子還代表皇上來祭拜過太皇太后的那個,回去後沒多久就入了內閣,做了大學士,他入閣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出北邊官吏的調整,估計皇上入秋之後就要開始任免官員了。王爺正和我們家國公爺商量這件事呢!」   姜憲想了想,道:「顧朝成了趙嘯的人?」   白愫笑著點頭,道:「你這腦子還是和從前一樣靈活,一點就透,一透就通。」   姜憲笑道:「我什麼時候腦子不清楚了?」   「那倒是!」白愫承認,道,「想當初,你沒有嫁先帝,沒有嫁趙嘯,選了個大家都不看好的李謙。結果趙翌早逝,趙嘯走了歧路卻不自知,只有李謙還堂堂正正地做官。」   姜憲哈哈大笑。   相比李謙,趙翌和趙嘯可都是老實的。   她忍不住道:「若是哪天李謙反了,你會如何?」   白愫狡黠地笑,道:「李謙若反,不是有人逼得他反嗎?你們家王爺可不會這麼傻!」   前世白愫可沒有這樣的格局。   姜憲不由道:「這是你們家國公爺說的吧?」   白愫微微地笑,眨著眼睛道:「這有什麼區別?反正我們家國公爺正幫忙你們家王爺想辦法,怎樣有理有據的拒絕朝廷的任免呢?」   但強扭的瓜不甜。   姜憲笑道:「這個時候,不應該正是清理官吏的好機會嗎?怎麼還想著婉言拒絕?」   白愫撫額,笑道:「還好你嫁給了李謙,要是嫁給了別人……」她搖了搖頭。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16章撕開   姜憲呵呵地笑,道:「所以我才會選李謙啊!」   話雖如此,但她的頭腦這樣的靈活,白愫還是很佩服。   京城裡,李謙正在和曹宣擬定北方幾省官員的名單。   「四品以下的官員最好別動。」李謙看著名冊慢條斯理地道,「四品以上的,除了我們剛才商量的人,其他的人想走就走好了!州縣的父母官,換換也好。有些人並不合適,只是那時候戰事頻繁,官員的任免還是以能辦事為主。」   曹宣點頭,道:「官員任免,品德第一。有些父母官的確是要換一換了。餘下的幾個能吏,我想親自去拜訪拜訪。人怕對面嘛!」   李謙沉吟道:「有些太遠了……」   「想引得鳳凰來,就得種好桐梧樹。」曹宣笑道,「這是百年大計,再不方便也不怕麻煩。」   李謙想了想,道:「要不要誰和你一塊兒去?」   曹宣想了想,道:「那就讓左泉和我一起去吧!我看他為人老實,獨當一面有些困難,可慢慢地教,行事雖不靈活可也不會出什麼事。有些差事,正好需要他這樣的人。這次出去,就當是讓他去見見世面了。」   左泉留在京城,總不能等吃坐喝的什麼事也不做吧?李家雖然養得起他,可他一個男子,長期賦閒在家,再好的人也會變得無精打採,說不定還會因為無聊空虛而染上一些惡習。   李謙向曹宣道謝。   曹宣笑著擺了擺手。   沒幾日,左泉就和曹宣出了京。   金陵那邊的公文也到了。   按照內閣的意思,北邊四品以上的官員全都需要調整,很多在北方擔任地方官的官吏都平調到了江南各州縣做佐官,而三品以上的封疆大吏則直接由金陵那邊任免,十個官員裡就有八個出身涇陽書院。   謝元希冷笑。   李謙早已預料到,只是沒有想到會讓涇陽書院的人佔了上風。   可見趙璽是真的失勢了。   他笑著對謝元希道:「這是人之常情,你也不用生氣。你這就去擬個摺子,說太原、宣府、大同附近發現韃子的蹤影,地方官員的任免只能暫時放一放了。等明年春天再說。」   謝元希猶豫道:「只怕金陵那邊未必會相信!」   李謙笑道:「要他們相信做什麼?大家都知道這是藉口。我們不接受這次官員的調整。」   謝元希道:「那明年春天再拿什麼做藉口?」   李謙笑道:「承恩公已經親自前往各州縣巡查官員的政績。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有人為官清廉,就有人貪墨受賄,殺上幾個人,那些摩拳擦掌準備到北方一展所學的學子士子們總會有人更珍惜性命。這就夠了。」   謝元希兩眼發亮,覺得這倒是個好主意。   等到八月底,曹宣果然殺了幾個貪官,而且是先斬後奏!   趙嘯當然很不高興。   趙璽卻哼哼嗯嗯地不吭聲,當不知道這件事的。   趙嘯直皺眉。   他這段時間諸事不順。   李謙那邊不會順利是早就預料到的,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派去尋找趙翌當初準備立為儲君的藩王的手下卻沒有尋到人,說是兩年前就奉李謙之命去了京城。   趙嘯勃然大怒,道:「沒有聖旨藩王不得離開封地,李謙這是要做什麼?」   那辦事的人只得戰戰兢兢地道:「說是簡王生病,要見那位王爺,那位王爺闔家去了京城之後就被簡王爺留在了京城,說是為了照顧簡王爺……」   趙嘯聽著愣了半晌。   難道李謙早就有了割據一方的心思?   他突然覺得自己對李謙,對北方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官員任免的事,是不是緩一緩?   北方比他想像的要夯實的多。   萬一兩邊真的發生衝突,他被李謙壓了一頭,再想鼓舞士氣和李謙兵刃相見就難了。   顧朝卻不同意。   北方官吏任免的名單雖然還沒有對外正式公布,可很多人都知道了。涇陽書院從前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一直以來都很難在朝廷上佔據一席之地。這次趁著北邊官員調任,他把涇陽書院的人都安排去了北方,一來是可以在政務上牽制李謙,二來還可以佔據北方半壁江山,若是能抱成團,甚至可以形成一股勢力,影響朝廷的決策,甚至是和趙嘯分庭抗禮!   他們不能失去這次機會!   趙嘯提醒他:「北邊已經殺了幾個地方官員,皇上肯定是樂見其成的,萬一去到北邊的人丟了性命,你準備怎麼辦?」   「李謙想怎樣?」顧朝冷冷地道,「擅殺朝廷命官,可以謀逆之罪論處。他李謙敢殺一個北上的官員,我們就可以治他個造反之罪!就算是皇上,也不可能聽之任之。」   真是讀書讀傻了!   趙嘯詰問他:「若是李謙不聽,誰去押他就範?」   顧朝的嘴抿成了一道縫。   也就是說,趙嘯根本沒有把握和李謙開戰。   他道:「可李謙若是因此抗旨,我們正好可以據此北伐,豈不比到時候給他一個名義南下更好?何況皇上那邊也是件麻煩事。你別忘了,當年嘉南郡主圍殺遼王,就曾下秘旨請各總兵府勤王。萬一皇上有樣學樣,侯爺準備怎麼辦?」   趙嘯絲毫不動怒,笑道:「此一時彼一時。顧大人學的是治國之道,我一介武人,只知道領兵打仗——若是北伐,朝廷能提供多少兵馬?多少糧草?這可不是玩過家家,也不是紙上談兵,兵力上的差距,決定著戰事的勝負,以少勝多,那是文人才能取勝的戰事,我等武將可做不到。顧大人若是有合適的將領,不妨推薦給朝廷。兵力、糧草可由靖海侯府負責。不知道顧大人意下如何?」   顧朝聽了氣得臉色發紫,卻沒有辦法反駁。   江南的確是缺少像趙嘯這樣會打仗的人。   可趙嘯有一點沒有說錯。   歷史上那些以少勝多的戰役都是文人指揮的,江南士林臥虎藏龍,未必沒有這樣的不世名將。   顧朝派人悄悄地尋訪名將暫且不說。因趙嘯和左以明的支持,朝廷決定明年春天再調整北方的官員。   消息一傳出來,朝廷內外一片譁然,可巧有人在市井裡傳播北方貪官被殺的事:「……承恩公親自動的手。臨潼王說了,只要是他轄內,誰敢貪墨受賄,不用三堂會審就可處置了。若是朝廷責罰,自有臨潼王頂著。」   「是不是像戲文裡唱得那樣,直接用狗頭鍘鍘了?」   百姓的想像力是無限的,並不認為李謙這樣做有什麼錯。   金陵的大小官員卻屏息靜聲,知道李謙這是殺雞給猴看,只是不知道誰會成為那隻雞!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17章火苗   這消息自然瞞不過趙嘯。   趙嘯心裡窩著一團火,想著得找個辦法把這件事解決了,不然金陵這邊的大小官員都對這件事諱莫如深,只會越傳越邪呼,越傳越沒有譜,只是還沒有等他和身邊的幕僚商量好,福建那邊八百裡加急,又有倭寇在海邊滋事。   他沒有控制住脾氣,當場就把公函砸在了書案上。   李謙平定了西北,姜律在高麗開戰,可能還不知道金陵這邊的情況,隔三岔五就有捷報傳來,雖然那些捷報在他看來不值得一提,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在趙璽看來,卻是一樁樁的功勳。   這是權臣們慣在皇上面前使用的手段。   趙嘯不怎麼瞧得上眼,卻不得不承認,最遲明年開春,姜律就能徵服高麗。   不過,姜律的高麗王肯定泡湯了。   趙嘯冷笑的同時,心底很是煩燥。   李謙和姜律都算雄霸一方了,他這邊卻狀況頻出,那些倭寇像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立刻長出一茬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他召了平時負責軍中事物的幕僚,問平倭的策略來:「……我們現在在這裡,太被動了。只能死防死守,等著倭寇來襲,得想辦法打到倭寇的老巢去。你這就回福建和二爺商量商量,看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必須在九月初九以前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   江南這邊的讀書人太多,不像閩南或是北邊好糊弄,有個什麼事就喜歡著書立說,他現在又名不正言不順,就算是想禁書也不能做。而且為了避嫌,有些事他不方便直接插手,他還要名聲,還要在青史上留名。這也是為他為什麼要重用涇陽書院的人的重要原因。   有些事讓涇陽書院的人去做,有些鍋也讓他們去背去。   可等到實踐的時候他才發現,不管是被安排管理軍務的金海濤還是被安排管理政務的顧朝,從前畢竟沒有太深厚的交情,了解不多,用起來很不順手。   像金海濤,跟著他一起架空趙璽,居然還裝模作樣的佯做出副忠臣的樣子。   趙嘯想想就不由要發笑。   如果不是想著金海濤和李謙有罅隙,金海濤回北方去之後不可能有好下場,而且金海濤也明白這一點,屢次找人從中牽線想和他搭上關係,他怎麼可能選擇金海濤。   金海濤上了他的船時就應該有成為他屠刀的意識。   可恨他到現在還心存幻想。   他怎麼可能放著這麼沒用的人用?   再就是顧朝那邊。   他以為涇陽書院再怎麼也是讀書人聚集之地,有斯文敗類,肯定也有錚錚鐵骨,會愛惜名聲,注重修養,不曾想那些人看著高官厚祿就像惡狗似的跑了過來,還一副誰攔著我我就咬誰的樣子。讓人看了倒盡了胃口。   派往北邊的官員延後了,得到手的利益不知道會不會有變化,面對這樣的一群人,顧朝是否能繼續約束他們,趙嘯不屑的同時既想看看顧朝的手段,也有點擔心會連累他的大事。   這兩件事他不儘快解決,就不可能掌握朝中的的局勢,不可能真正的控制趙璽。   他得想辦法平定閩南,平定那些倭寇,才能有精力和時間留在金陵和皇帝、大臣們周旋。   否則他前面的努力就很可能前功盡棄甚至是變成一場笑話。   趙嘯甚至想過萬一局面變得對他很不利,李謙會不會趁機打著「清君側」的名義南下。   他問幕僚:「天津衛那邊有消息嗎?」   自從知道李謙在天津衛的船塢能造船之後,他就派了密探過去打探船塢的消息。   因為趙嘯想起來就會問這件事,幕僚也就時刻關注著船塢的動靜,聞言立說道:「說是那邊前兩天又有兩艘大船下了水。」   這麼快!   趙嘯恍了會神,道:「郭永固那邊沒有繼續向他們訂船嗎?」   自李謙的弟弟李駒,也就是郭永固的女婿掌管天津衛的船塢之後,李謙就送了一份造船的圖紙給郭永固。郭永固喜出望外,給李謙送了好幾船鐵石,並且送了幾個技藝高超的鐵匠。就在兩天前,郭永固那邊製造出了一第艘小船,為此李謙還專程派人去祝賀。   想到這裡,趙嘯就忍不住舉起手中的茶盅狠狠地大喝了一口。   那幕僚多多少少知道趙嘯的心情,他猶豫了片刻,溫聲道:「四川沒有再向天津衛訂船。」   可在閔南,有些貧困的漁民卻悄悄買天津衛那邊的小漁船,據說是可以先付一大半買船的錢,剩下的錢可以分批分批的還。   因為都是些在海邊打漁的小船,規模不大,靖海侯府知道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這幕僚,覺得李謙派到閩南的人很厲害,長此以往,天津衛的船塢恐怕要佔據漁村的很大一部分。   趙嘯心裡不痛快,此時就不是說這件事的最好時機。   他還是先悄悄觀察好了,有什麼進展再告訴趙嘯好了。   那幕僚悄悄打定了主意,道:「您是在擔心那邊有能力南下嗎?我們的人打聽到,李道去了京城之後並沒有去天津衛,而是在和幾個兒子媳婦在京城裡住下了。看樣子李謙一時半會還用不上李道。」   也就是說,水軍還沒有建成。   趙嘯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道:「李謙這人是非常狡猾的,又能忍。李道的事,得好好查查。說不定他用的是障眼法,背地裡什麼都準備好了。」   這正是應了那句「最了解人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敵人」的話。   李謙在鄱陽湖的幾個月,把水軍擴建到了一萬,李道長子也被留在了那裡。   他現在在愁怎麼不走露風聲地把這一萬人弄到威海那邊去,在海裡先演練一段時間。   姜憲不管他,和李冬至等人在小湯山避暑,每天看著懷慈和左家幾個兄弟在水榭裡練字,慎哥兒領著止哥兒滿山的跑。   李謙中途來探望姜憲,這才發現慎哥高過他肩膀了。   他大吃一驚,對姜憲道:「這孩子怎麼躥得這樣高?會不會身體跟不上。」   孩子一高,就顯得特別瘦。   姜憲剛被李謙折騰一番,在陣陣蟬鳴聲中只想睡覺,打著哈欠道:「他不知道多能吃!董家大太太送了幾隻小羊羔過來了,慎哥兒說左家的幾個孩子第一次來北方,要烤了吃。我一口氣讓人烤了兩隻羊,慎哥兒和止哥兒最少吃了只羊,我怕他們倆個不克化,留了常大夫在這邊住了一晚,結果他們倆個人一點事也沒有。慎哥兒半夜還嚷著肚子餓,柳娘子下了一大碗面給他吃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18章夏日   李謙「嗤」一聲:「沒想到這小子這麼能吃!」   說起兒子,姜憲還有些混沌的腦子也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她拉著腰起身,半靠在大迎枕上道:「你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麼?慎哥兒和止哥兒每天滿院子的亂躥,真想讓他的師傅多給他布置點功課。」   李謙聽著很是意外,笑道:「我怎麼聽吳先生和武師傅都說給他布置了很多的功課。這孩子,不會是沒有做功課吧?」   「做了!」姜憲說起這件事也比較氣悶,道,「他做的比旁人快。習武的師傅不敢給他增添功課,練字又只肯練半個時辰,多一刻種也不成。還好小湯山不熱,這要是在京城,整天這麼在外面跑著,肯定得中署。我還怕他把止哥兒帶著被曬著了。常大夫走的時候,讓他給我留了些藿香正氣水,就是怕這兩個小子出事。」   姜憲現在身體大好,就是冬天手心和腳心也是溫暖的,可李謙還是不放心,只是把從前三日一次的平安脈改為了五日一次。常忍冬因此難以離京,邊關的一些急診也不能參與會診了,幾次在李謙面前嘟呶都沒能讓李謙改變主意。   李謙想了想,道:「慎哥兒和止哥兒的年紀也大了,要是你放心,讓他們倆個和我去衙門好了。先跟在我身邊做些服侍紙墨的事,再看看他們都對什麼感興趣,現在就找師傅學起來。以後這家業是他的,我早點能交出去,也能早點回家賦閒了陪著你。」   他越說越覺得這主意好。   姜憲嫁給他這麼多年,他每次有事出遠門都在心底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可每次都沒辦法做到。還好姜憲沒和他認真,不然他這失諾的聲名早就爛大街了。也虧得他臉皮厚,才能在姜憲面前說話不臉紅。   「我這就去問問兩個孩子。」李謙頓時有些激動起來,抽了姜憲身後的迎枕,幫她蓋好了薄被,親了親她放在外面的白皙手背,這才溫聲道,「你睡會,我去去就來。」   姜憲打了個哈欠。   原本她每日中午就得小憩,李謙突然過來打亂了她的習慣,還一直鬧到太陽西下,她早就困得不行了,李謙怎麼還一副神採奕奕的樣子,她也懶得追究了,只是覺得自己的精神好像都被李謙吸走了似的,在李謙的親吻下,她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李謙望著她恬靜的笑容嘴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姜憲還是像從前一樣經不起事。   可這樣的姜憲又讓他覺得可愛又美好。   可惜他們沒有女兒。   如果有個女兒,像姜憲這樣,他恐怕要抱在手裡捨不得放下了。   想到這裡,李謙忍不住俯身,又親了親姜憲的面頰。   姜憲無意思地揮了揮,嘴裡含糊不清地哼哼了兩聲,轉了個身,又沉沉地睡著了。   李謙忍不住笑。   他七、八歲就跟著父親在軍宮裡混,像慎哥兒這樣的年紀已經跟著李家舊屬剿匪,上過戰場見過殺戮了,可到了慎哥兒的時候,他卻捨不得了,任由著姜憲像養小姑娘似的把慎哥兒養在了身邊。去年他就想把慎哥兒拎到衙門裡跟著學些東西了,又怕姜憲不捨得,這件事就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沒想到慎哥兒自己把自己給掉坑裡了。到小湯山避暑也不安生,天天撩貓撩狗的,讓姜憲都看不下去了。   謝元希的話還真有點道理。   孩子大了,有些事自然就有了分曉,不必非得提前安排孩子的前程。   不過,在姜憲看不到的地方,李謙可沒準備手軟。   他又親了親姜憲的面頰,這才神色肅然地出了內室。   姜憲身邊的小丫鬟好像又換了一茬。   除了最早的百結和情客,其他的李謙壓根就沒記往,但這兩年在姜憲身邊服侍的內侍他卻是認識,不由招了過來問道:「知道大公子人在哪裡嗎?」   王爺進門就和郡主去了內室,郡主平日裡身邊服侍的全都遠遠地立在屋簷下,這在長公主府是常事,在小湯山也是常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準備著該準備的東西,可彼此的目光碰到了一起還是覺得有些羞怯。   好在是那內侍原是太皇太后身邊服侍的,是劉小滿的徒孫,勉強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上前答話的時候面色如常,讓人看不出端倪地道:「大公子和止公子在書房裡練字。王爺可需要我傳稟?」   李謙訝然。   姜憲不是說他到處跑嗎?怎麼這個時候還在書房裡練字?   他想了想,道:「不用通稟大公子。我直接過去就是了。」   那內侍忙喊了個人過來陪著李謙過去。   慎哥兒在小湯山的住宅是他自己選的,就在正院後面的小山坡上,房舍高軒,庭院寬廣,四周種著了香樟了黃楊,院子的角落還有幾叢青竹和兩三株芭蕉,正是盛夏時節,居然沒有一盆花草。   這孩子,也太硬朗了些!   李謙想著,阻止了門口當值的去傳稟,輕手輕腳地去了後面的被慎哥兒當成書房的退步。   退步窗欞支著,糊了煙紅色綃紗紗窗。兩株老槐遮天蔽日地擋住了滿天的霞光,光線有點黯淡。可李謙還是一走過去就看見了兩個拿著筆卻在書案前交頭接耳的男孩子。   笑意就出現在了眼睛裡。   還說在練字,這是在裝乖巧吧?   只是沒有想到他會在姜憲那裡耽擱那麼長的時候,兩個孩子裝得有點累了吧?   李謙悄聲走了過去,就聽見止哥兒在那裡有氣無力地問:「世伯什麼時候過來呀?他都在郡主那裡呆了快兩個時辰了?世伯今天該不會直接就在郡主那裡歇下了吧?我們難道要一直等著?世伯這樣也太不應該了。你可是家中的獨子,他過來了,和郡主說過話之後就應該來看你才是!」   慎哥兒倒對這沒有什麼不滿,反而他覺得這樣很好。   從前他只在承恩公府等幾家打轉,以為家家都和他們家一樣。後來他的交際圈漸漸擴大了,他才知道原來很多人家的父親都是有妾室的,那些妾室還會生下兒女,有時候還為了些家庭瑣事發生爭端。像他和懷慈、止哥兒這樣的人家很少,應該說,像他家這樣的很少,他們家除了他爹和他娘,他爹連個通房什麼的都沒有,他爹更是一心一意的疼愛他,也沒有覺得自己的子嗣太少,再多子多福地添幾個兒子才好。   ※   親們,抱歉,有點晚,今天的更新! 第1119章帶走   因而慎哥兒覺得,他爹疼愛他娘就是疼愛他,他因此也很高興。   聽見止哥兒的抱怨時,他不禁道:「我爹和我娘很好的,在一起的時候總有說不完的話。你著什麼急?等會就是晚膳的時候了,我爹要是還不過來,我們就直接去吃飯去!他總不能不讓我們吃飯吧?」   小兔崽子!   李謙不由嘴角含笑。   還知道在他面前裝模作樣了。   看樣子慎哥兒自己也知道自己太淘氣了,不然也不會拉著止哥兒在這裡練字了。   李謙輕輕地咳了一聲。   兩個小孩子一愣,忙站各自分開,低頭寫字。   李謙忍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待臉上的神色變得淡然之後這才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   止哥兒心裡直打鼓。   也不知道剛才他和慎哥兒說的話李世伯聽見了沒有?若是聽見了,會不會訓斥他們。畢竟這樣的騙長輩,的確太不應該了。   不過,慎哥兒的話也有道理。   他們得拿出改正的態度來,否則他們這樣鬧騰郡主,李世伯肯定是要生氣的。   止哥兒不敢動彈,飛快地睃了李謙一眼。   慎哥兒卻不一樣。   就算他爹聽見他們說話了又怎樣?他們拒不承認就是了?說話的聲音又不像寫在紙上的字,落筆了就不能反悔!所以他聽到李謙的腳步聲一點也不心慌,而是裝著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笑盈盈地抬頭望著李謙親親熱熱地喊了聲「爹爹」,放下筆就跑了過去,拉著李謙的手一副關心的模樣兒道:「您怎麼過來了?您吃過飯了沒有?累不累?坐下來喝杯茶吧!」又揚起聲來吩咐屋裡服侍的把之前李冬至帶過來的好茶沏一壺過來,並道,「姑姑說是今年的龍井。這幾天我們都在喝,的確比家裡的要清爽一些。爹您也嘗嘗!」   李謙笑著順著慎哥兒坐在了書案前不遠的太師椅上。   止哥兒忙乖巧地稱著「李世伯」,上前給李謙行禮。   李謙微笑著點頭,接過丫鬟沏的茶嘗了一口,溫和地道:「這茶的確不錯!」   慎哥兒就和止哥兒嘻嘻地笑,神態間透著幾分心虛。   李謙就決定放他們一馬,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笑道:「你們在幹什麼呢?」   慎哥兒和止哥兒忙跑到書案前各自拿了剛才練習的大字給李謙看,道著「我們在練字呢」。   李謙呵呵地笑,道:「我只能在這裡呆上一天,明天一早就要回京城去。你們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回京城!」   兩個孩子惴惴不安地朝彼此對視了一眼,止哥兒牽了慎哥兒的衣角,慎哥兒沉思了片刻,有些小心地道:「爹,您讓我們回京做什麼?娘和姑姑還有兩個小表弟都在這裡,我們還要看著他們呢……」一副「你不說清楚我就不去,你別想我上當受騙」的樣子。   李謙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來,然後做出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道:「也沒什麼事。爹和承恩公正商量著正式組建水軍的事,想著你們也大了,有些事你們也應該知道了。想把你們拎過去給爹麾下的幕僚端個茶倒個水的,讓你們看看別人是怎麼做事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慎哥兒已經跳了起來。   「願意!願意!我願意!」他眉飛色舞,像得到了心愛的玩具一樣,喜悅從心底流淌出來,讓人看著也會跟著歡喜起來。   這可比和一群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子玩官兵土匪的遊戲好玩多了。   李謙挑了挑眉。   原來慎哥兒早就厭倦了和女眷們一起度假的悠閒。   他就說,他的兒子,怎麼可能安於後院之中。   李謙為這樣的兒子驕傲。   止哥兒呆呆地看了慎哥兒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他也跟著激動起來。   李世伯說,要帶他們去李世伯的衙門跑腿……這,這是真的吧?李世伯的幕僚室啊,那可是當朝最厲害的幕僚室之一啊,好多人削尖了腦袋都進不了,他們就這樣進去了?   止哥兒覺得自己有點暈呼呼的。   他掐了自己一下,緊緊地拽住了慎哥兒的胳膊,低聲道:「李世伯是那個意思嗎?讓我們跟著他的幕僚做事?那,那我們是不是進了李世伯的幕僚室?」   慎哥兒的心像安上了翅膀似的,撲稜撲稜的就要飛走了。   他朝著止哥兒不住地點頭。   止哥兒一聲歡呼,也不怕李謙了,圍著李謙一麵團團地轉著,一面雀躍地道:「李世伯,您可真好!您剛才和郡主就是在說這件事吧?我們去了肯定會很乖的,一定聽那些先生們的話,讓我們幹什麼就幹什麼……」   他滔滔不絕地保證著,慎哥兒朝著他使眼色,瞪眼睛通通止不住他的話,鬧得慎哥兒恨不得上去捂了他的嘴。   這個止哥兒,興奮起來什麼也不管。剛才還怕他爹追究他們在背後議論長輩的事,現在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倒了出來,真是個傻子!   慎哥兒在心裡腹誹著,也不管李謙會怎麼想了,乾脆把止哥兒拉到了自己的身後,滿臉是笑地對李謙道:「爹,止哥兒他太高興了,都開始胡言亂語了。不過,他就是這樣的,一高興就有這毛病,爹您可別放在心上,聽聽就算了。我們都很高興能跟著您回京城。你不是明天就要起程了嗎?那我和止哥兒先回房間收拾東西了,還後還要去給我娘、姨母、姑姑等人辭行。你看你也忙了一天,早點去歇了吧!等會用晚膳的時候我們再去給您問安。」   巴不得李謙快點走的樣子。   李謙直笑,覺得兒子這樣天真又可愛。   「行!」他無意調侃兒子,爽快地站了起來,笑道,「那你們先收拾行李,明天卯時和我一起回京城。今天我就不陪你們用晚膳了,你們記得把該收拾東西收拾好了。」   兩人齊齊應「是」。慎哥兒巴不得李謙快點走,止哥兒卻覺得自己還有很多話沒有問清楚,想再和李謙說什麼話,看著慎哥兒的樣子,他又不敢。   倆人別彆扭扭地送走了李謙,止哥兒立刻不滿地道:「為什麼不留了李世伯在這裡用晚膳,我還有很多的話沒有問他老人家呢?」   慎可兒給了止哥兒了個鄙視的目光,道:「我要不早點把我爹打發走了,我們的那點事你可就一字不差地告訴了我爹。我爹肯定會心疼我娘事事恭親,把我教訓一頓的!與其這樣,你還不如不張口。我的一點老底子全都讓你給掀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今天事太多了,晚上的更新推遲到十一點左右,抱歉! 第1120章陌生   止哥兒目瞪口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道:「世伯,世伯不會如何的吧?」   慎哥兒冷「哼」一聲,給了他一個不屑的眼神。   止哥兒整個人都不好了,道:「別人都說你爹怕你娘,看來是真的了!」   「什麼怕?」慎哥兒大怒,道,「那是敬重,敬重,懂不懂?」   止哥兒老老實實地搖頭,道:「不懂!」   慎哥兒不想和他說話了,高聲喊了貼身服侍的小廝進來給他收拾行李,又派了丫鬟去正房:「看看我娘和我爹在幹什麼?我想去和他們一起用晚膳。」   他馬上要走了,他娘要到八月十五才回京,他想會有段時間見不到他娘了,他走之前要好好地和他娘說說話。   小丫鬟應聲而去,很快又折了回來,身後還跟著姜憲身邊的一個丫鬟。   那丫鬟笑眯眯給慎哥兒行了禮,道:「王爺和郡主派奴婢過來請大少爺和止少爺過去用晚膳呢!」   慎哥兒馬上就高興起來。   他娘也惦記著他呢!   慎哥兒和止哥兒忙各自換了件衣裳去了姜憲那裡。   誰知道屋裡除李謙還有念慈兩兄弟和他姑姑的三個兒子等人。   慎哥兒心裡有點不高興,但他還是打起精神來笑著和眾人打著招呼。   李謙就笑道:「我難得來一次,大家一起吃個飯。以後你們有什麼事,只管讓郡主帶話給我。」   幾個孩子都恭敬地應諾。   姜憲就去了屏風後面的桌子陪白愫等人,男孩子們和李謙在屏風的外間。   用過晚膳,李謙又和他們一一說了話,大家這才陸陸續續地散去。   慎哥兒也跟著眾人往外走,卻被姜憲身邊的小內侍攔住,笑道:「郡主請大公子進屋說話。」   他有些奇怪,辭了止哥兒,跟著那小內侍去了姜憲的內室。   姜憲伸手抱著兒子,低聲笑道:「我們家慎哥兒不會心裡不高興吧?你們都長大了,你爹又難得來一次,怎麼也要請念慈他們吃個飯,可我們也惦記著你明天要出遠門呢!」   慎哥兒一下子就高興起來。   他有些不好意思把頭埋在了姜憲的肩窩——他已經只比姜憲矮半個頭了。   姜憲就愛惜地摸著他的頭,溫聲道:「你還是第一次當差,記得多看多聽多學,有什麼不懂的,就去問你爹。若是吃了虧,也不必忍著,覺得有道理,就暢所直言,覺得自己沒有道理,就要反省自己哪裡做錯了。再忙也不要忘了三餐。身體才是最重要的。身體不好,精神就不好,幹什麼事都不能幹得好……」   和所有送孩子遠行的母親一樣,姜憲囉囉嗦嗦說了一大堆。慎哥兒聽的既甜蜜又苦惱。好不容易李謙推門而入,笑道:「你們母子還沒有說完?要不要我再去練兩頁大字再過來?」   姜憲這才放開了慎哥兒。   慎哥兒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若有所失。   姜憲卻拍了拍兒子的手,對李謙道:「你有沒有什麼話跟他說的。他跟著你去了衙門,可就不是臨潼王府的世子爺了,而是臨潼王身邊幕僚的小跟班了,你也不能像在家裡似的寵著他了。有什麼交待的話這個時候就告訴他,以後就要把他當成你的下屬對待了。」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但慎哥兒的身份不同,他是李謙的繼承人,是臨潼王府的希望,是那些跟隨在李謙身邊的人的希望,那些幕僚雖然不會為難他,可也不會放縱他,所以慎哥兒去了還真說不準那些人是會把他當弟子般的教導還是當菩薩般的供著,只求他不要出什麼事。   李謙想了想,笑道:「行,那我也叮囑慎哥兒幾句。」   可等慎哥兒從姜憲的屋裡出來,屋簷下的燈籠早已點了起來,照在青石磚上,紅彤彤一片。   在院子裡一邊乘涼一面等著慎哥兒的止哥兒遠遠地看見他就跑了過去,道:「你爹和你娘說什麼了?你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   慎哥兒像被焯了水似的蔫蔫的,無精打採地道:「我娘倒是有點囉嗦的,我不知道我爹也這麼囉嗦。」   「什麼意思?」止哥兒睜大眼睛。   慎哥兒就把剛才的情景告訴了止哥兒。   止哥兒哈哈大笑,道:「你娘和你爹的話可真多!」   慎哥兒惱煩成怒,去捂止哥兒的嘴巴,止哥兒一溜煙地往屋裡跑,慎哥兒追了上去。   兩人你追我趕的,院子裡一片全是止哥兒的笑聲。   慎哥兒覺得好笑,也笑了起來,喊止哥兒:「別跑了,我們倆像傻瓜似的!」   止哥兒嘻嘻地笑,兩人坐在了院子裡葡萄架下的搖椅上。   柳娘子忙給慎哥兒收拾行李,第二天一大早,慎哥兒和止哥兒就跟著李謙回了京城。   可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人,說是左家的管事,有事求見泉大奶奶。   門房見那青年相貌英雄,身姿筆直,非常的精神,一看就是見過世面的人,忙去能稟李冬至。   李冬至正和自己的三個兒子說著話,聽說老家有人來拜訪她,不由得一愣,道:「那管事可說他姓什麼了沒有?是奉了誰之命來見我的?」   門房的小廝笑道:「那管事說他姓左,是奉了左大人之命過來的。」   李冬至想不通左以明找自己會有什麼事。   左泉跟著曹宣出了門,也許那管事找不到左泉只好找到她這裡來了!   她思忖著,讓人請了左家的管事進來。   可進來的卻是一個相貌完全陌生的男子。   李冬至嚇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那男子卻跪在了李冬至面前,低聲道:「泉少奶奶,我實際上是奉了左大人之命來見郡主的。因事關重大,我不敢出示左大人名帖,只好先來見您了。還煩請你向郡主通稟一聲,說楊俊楊大人的弟子樊攀求見。」   這怎麼又扯上了楊俊?   李冬至驚魂不定,卻知道不管是她大哥還是大嫂,都不是普通的人,這種事也就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內宅女子所能決定的。   她咬了咬牙,道:「你且在這裡等著,我去跟我嫂嫂說一聲。」   那人鄭重地道了聲謝。   李冬至匆匆去了姜憲那裡。   姜憲聽說後直皺眉,坐在那裡沉思了半晌也沒有說見不見這個所謂的樊攀。   白愫忍不住道:「怎麼?這個人有問題嗎?」   姜憲苦笑,道:「就算是這人有什麼問題我也不怕,小湯山裡三層外三層,全是王爺的人,若是他能在我這裡得手,倒也是個人才。我就怕是麻煩找上門來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然後,在外面培訓,每天都要上課,帶了筆記本過去,被老師批評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堅持每日雙更,但我還是很想堅持的,這個星期只能亂更了,保險一點,大家晚上再看吧! 第1121章衣帶   一千一百二十二章衣帶   白愫不解,睜大了眼睛。   姜憲嘆氣,道:「有什麼理由楊俊的弟子要通過左以明來見我——我擔心楊俊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而且可能身陷囹圄或是早已遇害。   可楊俊這個人一直是她頗為欣賞的一個人,前些日子還推薦了李道給李謙。若他真有什麼遺命,她無論如何也要幫一把!   「把他領了來見我好了!」姜憲頗有些無奈地道。   若真是遺命,她恐怕是管不了,只能委託李謙了。   姜憲身邊的人去傳了話,很快,那個叫樊攀的就被帶了進來。   此時白愫和李冬至已經迴避,隔著羅漢床後的屏風坐著,只有姜憲穿著件藕荷色的白條紗褙子神色悠然地坐在那裡等著他。   他忙垂下眼瞼,快步上前。   領他來的小丫鬟嚇了一大跳。   站在姜憲身後的兩個打扮得看上去二十出頭了的丫鬟則緊張地上前一步,站在了姜憲的身邊,只是差一步的距離,就擋在了姜憲的面前。   樊攀卻「撲通」一聲跪在了姜憲的面前。   眾人鬆了口氣。   樊攀卻開始解圍在腰間的布腰帶。   這下不止屋裡服侍的,就是姜憲也變了顏色。   站在姜憲身邊的兩個丫鬟就朝姜憲望去,仿若在請姜憲示下,這件事該怎麼辦。   姜憲猶豫了片刻。   就算蔡霜當年,也不敢在她面前有任何的不敬。何況是這個她平生未見的青年。   她輕輕地擺了擺手。   樊攀已三下兩下解下了布腰帶,雙手託著布腰帶,眼角發紅地跪行上前,悲慟地道:「郡主,這是禁衛軍三千將士拼死拼活送出來的東西,還請郡主為皇上做主,為高大人做主!」   姜憲撫額。   她就知道沒好事!   卻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的複雜。   她沒有接那布腰帶,而是權衡了半天,才神色複雜地對那樊攀道:「是怎麼一回事?你好好跟我說說!」   樊攀點頭,眼睛更紅了,道:「臣是禁衛軍侍衛。從前曾經在楊大人手下當差,後來經楊大人推薦,進了禁衛軍,在高大人身邊當差。皇上南下,臣也隨著高大人去了金陵。可就在不久前,靖海侯請了高大人去家裡喝酒,高大人半道就開始吐血,回到家裡還沒來得及請大夫,高大人就去世了。後來金海濤就接掌了禁衛軍。   「有些人不服金海濤管束,或被殺了,或被貶為庶人。   「二十天前,正是臣當值。貴妃娘娘病情加重,突然哭喊著皇長子的名字從寢宮裡跑了出來。我等避之不及,紛紛四處躲閃。臣當時躲在了一處佛堂。誰知道轉身卻看見了貴妃娘娘身邊的管事太監。他問我,是不是叫樊攀,是不是楊大人的弟子。   「臣應是。   「他就塞給了臣一條布腰帶,讓臣繫著這布腰帶出宮去見楊大人,並把這布腰帶給楊大人。   「臣正在遲疑間,那內侍已一溜煙地跑得不見了蹤影。   「臣不敢細想,繫著那條布腰帶繼續當差。   「金大人好像也沒有察覺到什麼。那天臣和平常一樣出了宮。   「臣覺得這事事關重大,沒敢回家,在街上買了一匣子點心就去了楊大人家,把事情的經過跟楊大人說了一遍。   「楊大人當時臉色大變,拿著布腰帶去內室看了半天才出來,然後就吩囑臣把這條布腰帶無論如何也要送到郡主的手上來。   「臣就照著楊大人的咐囑,先是向禁衛軍請了事假,悄悄渡江北上。   「不曾想船剛剛走到鎮江碼頭,我就聽說楊大人家被滿門抄斬,連尚在襁褓的小孫孫也沒有放過……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卻知道只有郡主能為楊大人報仇,能為高大人報仇。」   他說完,從懷裡掏出了一張楊俊的名帖,眼角含淚地道:「這是臣臨行前楊大人交給臣的,只不過楊大人告訴我,若是能不用這張名帖,還是儘量不要用這張名帖。我想,楊大人肯定是怕惹火上身,又怕臣不能見到郡主……」   樊攀說著,眼淚不知不覺地落了下來。   姜憲坐在那裡好一會都沒有動彈,腦子裡子一片空白。   是她力主趙璽坐上了帝位,可卻有那麼多人因為趙璽死去。   她難道做錯了?   「楊大人是怎麼死的?」她冷冷地問。   是因為這根布腰帶,還是單純的因為趙嘯看楊俊不順眼,要剷除異己?   姜憲沒等樊攀回答,「騰」地一聲站了起來,高聲讓人送信給李謙,讓他立刻就返回小湯山。   小廝不敢耽擱,小跑著去傳話。   姜憲則在樊攀一直高舉著的衣帶旁站定,盯著那衣帶就像盯著蝗蟲似的,雖然厭惡,卻怕它跑出來禍害人間。   樊攀一動不動地舉著那衣帶,整個人仿佛都成了一尊雕塑,透著一種倔強的固執。   兩人僵峙著,屋內的光線漸漸黯淡下來。   姜憲長嘆,最終還是伸手拿過了樊攀中的布腰帶,輕聲道:「你先下去歇幾天,等王爺過來了再說。」   樊攀重重地給姜憲磕了三個頭,這才退下去。   姜憲卻看也看也沒看,把布腰帶甩在了旁邊的小几上。   半夜時分,李謙趕了過來。   他滿臉的焦急,道:「保寧,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還是遇到什麼事了?」   姜憲喜歡撒嬌,可她同樣也能隱忍。他剛剛離開小湯山就被她派的人追上,又不說是什麼事,他擔心了一路。   她卻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指了指一直放在小几上沒人動過的一條很是普通的布腰帶,道:「說不定是一份大禮,我等著你來拆呢!」   李謙訝然地望著姜憲。   姜憲卻沒有作聲,只是似鼓勵似傷感地朝著那布腰帶揚了揚頷,道:「我也只是猜測,要打開才知道。」   李謙一下子明白過來。   縱然是鎮定如他,想到那樣的可能,去拿那布腰帶的手還是抑制不住有點顫抖,甚至在拿到那腰帶的時候,還有些不確定地看了姜憲一眼。   姜憲微微地笑。   李謙拆開了那腰帶。   雪白腰帶裡子上是暗褐色的字,字體斷斷續續,粗細不一,沒有章法,好像是用指頭沾著什麼東西劃上去的。   衣帶詔!   如同漢獻帝一樣,趙璽用鮮血寫了一份詔書,想辦法讓這個叫樊攀的帶給姜憲。   這可真是瞌睡遇到了枕頭。   李謙難掩喜色。   姜憲卻神遊太虛,想著這寫詔書的鮮血應該不是趙璽的吧?他那麼自私,說不定是沾著朱紅寫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22章枕頭   李謙摩挲著那布腰帶,不由在心裡感慨,趙翌父子不管是品性還是性情都頑劣不堪,可是父子兩個人卻都異常的信任姜憲,這倒也是件奇事。   趙翌的背叛,讓他有機會娶到了姜憲;趙璽對韓同心的惡毒,讓他得到了逐鹿天下的機會。他不由慶幸趙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若是趙璽受教化,只怕姜憲就不僅僅只是庇護他登基了。   想到這些,李謙心裡對趙翌和趙璽存的那點彆扭突然間就不翼而飛了。   或者,這就是自作自受的因果。   李謙道:「這布腰帶是怎麼到了你手裡的?」   姜憲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謙。   李謙滿臉驚愕,道:「楊俊,死了!?」   姜憲點頭,道:「據那樊攀說,楊家被滿門抄斬。只是不知道楊俊是因為腰帶的事被連帶的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   李謙久久沒有吭聲。   姜憲嘆氣,上前輕輕地摟了李謙的腰,把臉埋在了他的肩頭,道:「你說,這件事要不要跟李家打聲招呼?」   楊俊肯定和李道的私交很好,要不然當初也不會為李道牽線搭橋了。   「那是自然!」李謙有些鬱悶地道,又說起楊家的事,「江南那邊的消息還沒有傳過來,得派個人去打聽打聽才是,看楊家還有沒有倖存之人。再就是那個樊攀,能比我安排在江南那邊的人更早的把消息送過來,也是個人物。我讓人去探探他的口風,看他願不願意留下來為我效力。」   姜憲輕聲道:「你是想在禁衛軍裡安放一顆棋子嗎?若是趙嘯不知道這腰帶詔還好說,若是知道了,只怕禁衛軍會被清洗,你與其讓那樊攀去策反禁衛軍,還不如讓你安放在江南的人想辦法聯繫高家的人或是禁衛軍中對金海濤、趙嘯不滿的人。」   提到了金海濤,李謙就覺得頭痛,道:「只怕是金宵那邊我們也要說一聲。」   姜憲道:「你倒不用擔心金宵。他和金海濤雖是父子,但各為其主。就算是你南下,九邊卻是動不得的,鎮守九邊的那些總兵更是動不得。我倒覺得你這個時候該想想到什麼地方徵兵才好。你現在手裡的十萬人馬,我估算著不夠。」   李謙不想姜憲為這件事擔心,笑著打岔道:「哎呀,你居然會算這些了?你是怎麼算出來的?」   姜憲斜睇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還是前世李謙告訴她的。   她猶豫著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告訴他,可轉念一想,前世這個時候她已經不在世了,這世道又被她改變了很多,以後的事她根本就不知道,全憑做人的經驗了,告訴他也沒有什麼用了,何必再讓他跟著自己不快。又想,她前世是什麼時候沒的?她不是應該很擔心或是情緒很低落嗎?怎麼就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呢?   姜憲算了算時間。好像就是太皇太后生病殯天的那段日子。   她只顧著傷心了,卻把自己的死期拋到了腦後。   或者是,她更希望和李謙像現在這樣走下去,怕現在的所有一切都是黃粱一夢,所以不敢去多想,不敢去多問,下意識裡希望它慢慢地都消失在無情的歲月裡。   姜憲有些走神。   李謙還以為她是今天受到的衝擊太多——先有樊攀,後有衣帶詔和楊俊之死,再之後他還會南下,這每一件事都與姜憲息息相關,若是尋常人,只怕早就崩潰了,他的保寧,卻是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慌亂,可他卻不能因此而認為她就不會傷心不會害怕。   他在她的額頭重重地親了一下,把姜憲親回了神,這才溫聲對她道:「沒事!不管是金陵的事還是南徵的事,我都心裡有數,你就放心地把這些事都交給我好了。京城還是很熱,爹已經知道我們留了小妹在這邊避暑的事,回信給我,問你有沒有空?等天氣涼一些了,能不能帶了慎哥兒和小妹他們一起回趟太原?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慎哥兒了。我想,這段時間我好好安排安排,抽個空陪你和孩子一起回去,到時候叫上阿驥和阿駒,也算是我們家一起團個圓。」   戰事一起,他的兩個兄弟都會跟著他一起南徵,到時候還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李冬至回來的正是時候。   李謙雖然沒有把這番話說出來,姜憲卻懂他的未盡之言,想著世事無常,相識的人以後也會各有各的命運,遂打起了精神,笑著應了一聲「好」,聲音非常的溫和。   兩口子又絮絮叨叨了很久,姜憲突然想起了慎哥兒和止哥兒,忙道:「兩個孩子呢?」   李謙笑道:「我安排人先送他們回京了。」   那李謙南徵,慎哥兒、止哥兒,白愫家的兩個孩子,李冬至家的孩子,甚至還有謝元希家的姑爺白苗,是不是都會被拉上這輛戰車,各有各的際遇呢?   姜憲一時間呆住了。   李謙看她情緒不穩,留下來陪了她一夜,輕聲慢哄,才讓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送李謙回京的時候,姜憲暗自失笑。   以後這樣的離別還會有很多,她不僅要送走丈夫,還會送走兒子,若是心志不堅,依舊像今天一樣,恐怕不等戰事結束,她就先拖垮了自己,甚至還會因此成為李謙或者兒子的拖累,消磨了他們的鬥志。她從現在就要開始習慣這樣的分別才是。為李謙和慎哥兒守好後方,成為他們的主心骨。   這麼一想,姜憲又充滿了鬥志。   她想到了自己前世攝政時候的經驗,打仗有時候拼的就是財力,她就悄悄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陪同她來避暑的白愫,想借著她和董珊瑚弄個什麼捐贈,讓那些官宦世家、北地巨賈捐些銀子支持李謙南徵。   白愫大吃一驚,半晌才道:「這件事念慈他爹還不知道吧?我得跟他報個信才是。」   這等要事,李謙肯定會和曹宣等人商量,不過,白愫給曹宣送信,那是人兩口子之間的事,她還是別管為好。   姜憲抿了嘴笑,道:「那你快寫封信告訴他,我這邊養著飛鴿,可以幫你傳信。」   白愫就瞪了姜憲一眼。   那飛鴿多難養啊,李謙和姜憲倒好,養在身邊的飛鴿都成了兩人鴻雁傳書的工具了,現在還來禍害她。她道:「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落人口實?當然是派了心腹的管事給國公爺傳話。」又調侃姜憲兩口子,「也不知道那些給王爺傳信的鴿子有沒有被頑童打下來過煮著吃了?」   那些綁在鴿子腳上的紙條就會落入別人的手中。   ※   親們,我原來準備拼一下,晚上再更一章的,結果太累了,小憇醒來,已經過了十二點,然後就自己給自己放了個假,決定外出的這幾天都一更……這個星期都只有一更……並且不看評論區……以求心安理得…… 第1123章檄文   「這你就不知道了,」姜憲不無得意地道,「邱晌很厲害。他被留在我身邊養信鴿,事情很少,就利用閒暇的時間給信鴿配種,他現在已經培養出能從這裡飛到甘州的鴿子了。宗權還因為這件事賞了邱晌一幢宅子呢!」   邱晌就是七姑好友邱梅娘家的侄子,那年邱梅把自己的兒子苗仁和侄子邱晌推薦給了李謙,這兩個人就一直在幫李家養鴿子。苗仁養的鴿子方向感很強,不管被帶到哪裡總能飛回來,李謙手下那些衛所裡養的,全都是苗仁的鴿子。邱晌養的鴿子則都能飛很遠,漸漸成了李家家鴿。邱梅還曾擔心自己把侄子帶了出來,自己的兒子被李謙提拔成了總旗,邱晌卻更像是李家的一個僕從,心中非常的不安,誰知道邱老爺子知道後把女兒叫去狠狠地說了一頓,說在李謙身邊聽候差遣,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邱晌跟著李謙一定會有大出息的,讓邱梅以後少摻和這些事。   邱梅很委屈,私下裡不免和七姑抱怨。   七姑笑著說邱梅傻:「你平時不是挺精明的嗎?你看雲林和衛屬,兩個人原來都曾是王爺身邊近身服侍的,衛屬外放,打了很多的勝仗,別人都說他是王爺的親傳弟子,百戰不殆。你再看看雲林,好像一天到底忙忙碌碌的大家也說不清楚他到底在忙些什麼,但他和衛屬走在一塊,有誰敢輕怠雲林的嗎?說到底,還是因為雲林在王爺身邊當差,幫著郡主和世子爺做事。」   可他們是江湖出身,講究的是手藝立命,像邱晌這樣服侍人還不如像苗仁那樣在軍中自食其力。   七姑也不好總是勸著,最後在邱梅又一次提出要想辦法讓邱晌去軍營的時候,還是邱晌自己說喜歡現在的差事,邱梅這才作罷。   姜憲和白愫小聲的說了半天的體己話,李謙這邊卻興奮地拿著衣帶詔和謝元希等幕僚商量後續的事。   慎哥兒和止哥兒被李謙當成小廝負責他書房的灑掃,真正負責李謙書房灑掃的小廝這兩天戰戰兢兢的告訴慎哥兒和止哥兒書房裡的規矩,兩個小傢伙學得有模有樣,可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會壞點規矩。比如說,李謙很重要的公文或是諜報都放在書房裡,書房裡當值的人不僅要查三代,很多還都是從善堂裡出來或是由李謙部下推薦過來的,忠心是最基本的條件,管得住嘴就是最必要的條件,而且彼此之間很少說話。   整個院落通常都是靜悄悄的。   慎哥兒和止哥兒卻一面掃著地,一面悄聲地說著話:「……說白了,就是一封求救信,為什麼一定要用血寫?還好我爹是個大將軍,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要是換了謝先生,乍眼一看,還不得嚇一大跳啊!誰還有心思去救他?難怪我娘對那個皇上不怎麼感興趣的。換我,也會覺得他有點傻!」   還好李謙不在這裡,要是讓他聽到了慎哥兒的這一番話恐怕會失聲笑出來——慎哥兒的反應和姜憲好像!   旁邊掃地的小廝聽得目瞪口呆。   止哥兒則緊張地朝四周看了看。   其他的小廝都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正在掃地。   止哥兒就鬆了口氣。   他們因為初來乍到,被安排了掃地,還沒有資格進屋服侍。不過,誰也不敢攔著他們,李世伯半路被郡主叫回去了,慎哥兒很是擔心,李世伯回來的時候慎哥兒就跑去問情況了,知道遠在金陵的皇帝用血寫了一份衣帶詔,讓忠心耿耿的侍衛帶給了郡主,兩個人就一直很好奇這件事。   止哥兒壓低了聲音,道:「你小點聲音,被人聽見了就不好了。我看世伯挺高興的樣子,肯定是要發大招了,你沒看見幕僚室的人一個個都興奮的像是打了雞血似的在摩拳擦掌嗎?這件事一定不能被靖海侯的人知道。」   他們這些孩子,大人們總覺得他們還小,實際上他們早在大人的一言一行中潛移默化地知道了很多東西。   比如在京城的這些孩子心目中,靖海侯就是可以和李謙一爭高下的梟雄,兩個人總有一天會分個高下,而兩虎相爭,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總有一個人非死即傷!而他們北邊和南邊也會隨著兩個人關係的變化而發生變化。如果李謙贏了,北方的人就會高於高方的人,他們就能到南方置業,染指南方的生意,獲得巨大的利益。如果南方人贏了,等候他們的,就是被南方的人奴役和剝削。   沒有人比他們更希望李謙能贏了!   慎哥兒聞言猶豫了片刻,低聲道:「我實際上是想看看那衣帶詔是什麼模樣?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說得好像他能遇到很多次似的。   止哥兒卻聽得躍躍欲試,試探著出主意道:「要不等世伯他們忙完了,我們跟著那些收拾書房的人一起進去?反正他們也不會說什麼……」   「不行!」慎哥兒直覺地認為這樣不對,道,「我爹屋裡的東西都很重要,我們不能亂翻。不如等我爹和謝先生說完了話,我們去求求我爹。要是我爹不答應,我們就去求謝先生。萬一謝先生也不答應,我們就去求我娘!」說到這裡,慎哥兒忍不住「嘿嘿」地笑了兩聲。   有他娘出面,他爹肯定會答應的。   止哥兒顯然也明白,不無羨慕地道:「要是我娘也像你娘那樣厲害就好了。我爹說什麼,我娘就從不違逆,弄得我想幹點什麼都不成?」   慎哥兒得意地笑。   兩人掃著地,有意無意地往書房那邊湊,偶爾可以斷斷續續地聽到一些諸如「此事要從長計議,至少要等我們準備好了」,「金陵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定得讓劉熒打聽清楚了才好商量對策」,「還有皇上那裡,怕就怕會在靖海侯的脅迫之下出爾反爾,說這詔書與他無關」,「這件事的確也要考慮,他能害了韓太后,就有可能謀害王爺」,「還有那個樊攀,要查清楚,別是靖海侯派來的人,那可就麻煩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李謙始終沒有吭聲,直到大家都說完了,他才道:「這件事我還要想想,不過衣帶詔的事大家暫且不要議論,皇上那邊肯定是等不得的,一旦決定出兵,就得又快又穩妥,你們先把檄文寫出來。」   幾個幕僚恭聲應「是」,李謙端了茶,留了謝元希說話。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24章邀請   謝元希比其他人更了解李謙,也就更明白李謙。   在他看來,事已至此,就算是李謙不起兵,日子也不會好過。何況以他和李謙的默契,他又怎麼能不知道李謙留下他來想說些什麼呢?   謝元希笑道:「不管那衣帶詔是真是假,我們都可以起兵。若是皇上出爾反爾,我們就清君側,若是皇上承認,我們就是奉詔行事,那就更沒有什麼顧忌了。」   這才像句話!   李謙非常滿意謝元希再次和自己想到了一塊去,神色愉悅地道:「那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還請謝先生盯著檄文,我去鄭先生和康先生那裡一趟。」   鄭緘和康祥雲雖然跟著李謙到了京城,有了自己的宅院,但還是選擇了毗鄰而居。早兩年天津衛造船,就請了康祥雲幫著做指導,鄭緘把慎哥兒交給吳輔成之後,不是忙著給李謙做使者,就是忙著和一幫子工部的人種新稻,直到近一年,兩人才清閒下來,加之慎哥兒很喜歡鄭緘,鄭緘見慎哥兒已是李謙唯一的繼承人,也盼著慎哥兒能守得住李家的家業,為了影響慎哥兒以後的行事做派,或帶慎哥兒去城郊踏青,或帶慎哥兒去上林苑摘水果,想讓慎哥兒知道農稼的重要性。   慎哥兒也沒有辜負他所想,對農稼很感興趣,還曾從上林苑帶回一株桃樹,結過兩回果子,姜憲高興地把慎哥兒種的果子送人,還逢人就問好吃不好吃。   李謙過去的時候,鄭家正要用晚膳,見他過來,忙添了張椅子。   鄭緘則讓鄭太太去拿了他去年釀的桂花酒,並笑眯眯地向他介紹:「去年的桂花開得最好,酒則是驥二爺從西安託人給我送來的,所以釀出來的酒特別的香,味道也不錯!」   李謙聞了聞,果如鄭緘所說的那樣。   他放下茶盅,道:「康先生在不在家?要不也請他過來喝一杯?」   這兩人這幾年都醉心於自己感興趣的事,對李謙衙門裡的事反而知道的不太多,當然這也與他們都不是那種喜歡打聽事的性格有關係。   鄭緘尋思著李謙這是有話要對兩人說,遂讓人去請康祥雲,吩咐李太太又添了一副碗筷,這才道:「我有幾天沒見到祥雲了,也不知道他在不在?」   正說著,康祥雲穿著件居家的半新不舊的袍子就過來了,遠遠地就笑道:「鄭兄又在王爺面前編排我什麼呢?」   這些年他偶爾半夜夢回,都很慶幸當初選擇跟著姜憲去了西安,和鄭緘一樣,他也儘量地把自己地所知所識告訴慎哥兒。   李謙笑著站了起來,朝著康祥雲很隨意地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道:「康世叔的精神越來越好了,難道是有什麼好事我不知道?」   康祥雲哈哈地笑,道:「有什麼事是王爺不知道的?」他走過來坐下,鄭緘笑著給他斟了酒,他繼續道:「天津衛又出了三艘船,下水試行半個月之後就知道船怎麼樣了,我也跟著高興啊!」   這樣加起來李謙這邊一共就有十五艘船了。   可如果渡江的話,可能還是有點不夠。   李謙笑道:「能再抓緊時間多做幾艘船嗎?」   鄭緘和康祥雲的見識放在那裡,兩人聞言不由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有些小心翼翼地問李謙:「王爺需要多少艘船?」   李謙沉吟道:「再添五艘,能行嗎?」   如果天津衛那邊只是例行生產,有李駒就夠了。可如果要一口氣再添五艘船,那就得重新調配人手,這樣的活,只有康祥雲能行。   康祥雲聽了沒有半息的猶豫,立刻道:「行!不知道王爺什麼時候需要?我後天一大早就啟程來不來得及?明天還要整點書籍帶過去。」   李謙雖然急,但這事卻是急不來的。他笑道:「那就有勞先生了!」   鄭緘則和康祥雲又交換了一個眼神。正督促著給幾人上菜的鄭太太見了忙領著屋裡服侍的丫鬟小廝魚貫著走了出去,還貼心地為他們帶上了門。鄭緘頓時神色肅然,道:「王爺,可是出了什麼事?」   李謙過來就是想和鄭緘商量一些事的,自然不會瞞著他,把衣帶詔的事告訴了兩人。   兩人愕然,半天才回過神來。   鄭緘含蓄地道:「王爺這是準備南下了?」   李謙點了點頭,道:「不管那衣帶詔是怎麼來的,情勢都已容不得我安居一方了。」   康祥雲眉宇間還有些遲疑,鄭緘已道:「我和王爺的看法一樣,不知道王爺有哪裡需要我和祥雲的?」   李謙道:「我想請先生幫我負責幕僚室的事,天津衛那邊,想交給康先生。」   鄭緘之前雖然也常幫李謙,但都是由李謙出面一件事一件事拜託他的。像這樣明確地提出讓他管理幕僚室的事,還是第一次。他還是沒有猶豫,道:「那成!我明天一早就過去。」   康祥雲見狀也道:「天津衛的事我一定盡全力而為,王爺放心。」   李謙笑著點頭。   事情到此,他才真正的放下心來。   三個人又小聲地討論到了大半夜李謙才帶著醉意回到了衙門。   姜憲不在家,他多半都歇在衙門裡,如今把慎哥兒也帶著住在衙門裡。   這麼晚了,誰知道慎哥兒還沒有休息,看見他回來,慎哥兒打著小哈欠歡快地奔了過來,還殷勤地去扶李謙。   李謙覺得很好笑,心裡卻依舊被兒子感動得暖暖的,只是面上不顯,笑著調侃兒子:「你不會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吧?怎麼等我等到半夜三更不睡覺?讓我猜猜!是失手把茶水潑在了我的公文上面?還是打碎了書案上的那一尊天青色的汝窯梅瓶?」   慎哥兒不滿地「哼」了一聲,道:「爹爹根本不注意我,我還沒有資格進書房打掃呢!我怎麼會碰壞您書房的東西?」   李謙「哦」了一聲。   他壓根不相信慎哥兒這麼老實。   慎哥兒卻抱怨:「娘從來都不會像你這樣取笑我!」   李謙呵呵地笑,攬了兒子的肩膀,道:「我還不知道你是個什麼事都喜歡讓娘親知道的後生?」   他用陝西話說「後生」這兩個字。   慎哥兒臉脹得通紅,道:「這不是我小的時候您反覆叮囑我的嗎?說無論什麼事都要讓娘知道,不要讓她擔心嗎?怎麼讓我告訴娘的是您,說我事多的人也是您,您讓我到底怎麼辦?」   李謙大笑,狠狠地揉了揉兒子的頭髮,換來了兒子不悅的斜瞪才作罷。   慎哥兒就要求道:「爹,那衣帶詔是怎樣的?我還沒有見到過,你讓我看看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跟大家說明一下,星期一就會開始恢復雙更,並不以後改單改了。   ※ 第1125章密室   慎哥兒那語氣,就好像李謙抱回來了一隻小貓小狗,他要瞧個稀罕似的。偏生李謙覺得兒子大了,能多遇到點事還是讓他多遇點事,全當是經驗了,也就沒有拒絕,帶著他回了長公主府,打發了身邊服侍的,去了他的書房,大大方方地露出夾牆的機關,告訴慎哥兒怎樣開門,提著盞燈和慎哥兒進了夾牆。   「我們家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慎哥兒東張西望地跟在李謙的身後,嘖嘖稱奇。   李謙哭笑不得,叮囑兒子:「仔細腳下,別摔倒了。」   慎哥兒這才發現他們走的是一段頗為平緩的斜坡。   他不由問:「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離你住的地方不遠的東來閣。」李謙坦然地道,「你上次不是跟我說東來閣有點奇怪嗎?那邊有個暗室,就在二樓和三樓之間,東西就放在那裡。還有些重要的文書。那秘室有兩個通道,另一個在你屋裡。等會兒我們就從那裡出去。不過,你不能帶其他人去秘室,止哥兒也不行。你能做到嗎?」   「能!」慎哥兒說著,不由挺直了身子。   李謙滿意地點了點頭。   慎哥兒卻道:「爹,東來閣的秘室萬一被人發現了怎麼辦?那秘室是什麼時候修的?我聽劉冬月說,我們住的是我外祖母和外祖父的宅子。我們以後要搬出去重新修個宅子嗎?」   李謙笑道:「東來閣本身層高就很高,這麼多年以來,也就你注意到了。不留心,應該不會有人發現。至於這秘室是什麼時候修的,我也不知道。還是我和你娘搬進來之後,從前曾經服侍過你外祖母的一個嬤嬤告訴你母親的。據她說,剛開始修這秘室的時候,是為了躲避流民,裡面透氣又通風,若是放上水和食物,可以在裡面避難。   「後來你外祖母和你外祖父去世,你曾外祖母做主,準備把你外祖母身邊服侍的人都放出去,可有幾個當年受過你外祖母恩惠的不願意走,就留了下來。有的去給你外祖母和外祖父守陵去了,還有的就留在這府裡照顧宅子。   「你娘非常喜歡住在這裡。我是不準備搬了。等你大一些了,娶媳婦了,我就和你娘給你造一座王府,你和你媳婦住在那邊,我和你娘住在這邊。」   白苗和謝淼淼訂婚之後,婚事很快就被提上了議事日程,像慎哥兒和止哥兒這樣懵懵懂懂的孩子也知道白苗和謝淼淼要成親了,對自己以後即將面臨的狀況隱約有了了解,就不由自主的害羞起來。   他面色通紅,有些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不成親。以後就陪著娘住在這長公主府裡。」   李謙呵呵地笑,並不準備就這件事打趣兒子。   在他看來,男孩子最好成親晚一點。就像當年,如果不是他堅持,李長青又有野心,他就不可能在沒有婚約,清清白白的時候遇到姜憲,娶到姜憲了。   李謙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又提醒了他兩句,帶著他進了密室。   說的是密室,其實只是個不高的夾層,慎哥兒走進去的時候伸手就可以摸到承塵,李謙得躬著腰。   四周全是齊牆的書櫃,還鎖著。   李謙從一個銅包角上刻著「乙」字的書櫃裡拿出一條整齊擺放的腰帶,笑道:「就是這樣的,沒什麼特別的。」   慎哥兒卻被書櫃的排序所困惑,一面接過衣帶詔,一面道:「為什麼不放在甲字櫃裡?」   李謙笑道:「這是謝先生的主意——一般人都會把貴重的東西放在第一個箱子裡,我們就反其道而行之,東西都打亂序號存放,這樣若是有人闖了進來,也能爭取一點時間,讓他一時間拿不到他需要的東西。」   慎哥兒愣愣地點頭,見手中的腰帶非常的普通,和平時穿的襪子面料很相似,已經被拆開的衣帶上面的血早已成了褐色,看上去有些瘮人。   他仔細地看了兩遍就還給了李謙,並撇了撇嘴道:「看上去也沒有什麼稀奇的!」   李謙笑道:「你以為會有什麼稀奇的?」   慎哥兒嘿嘿嘿地笑,道:「我覺得怎麼也要蓋個私章什麼的,誰知道這上面只有國璽。我想看看皇上的私章是個什麼樣子的?!」   李謙一愣。望著兒子的目光頓時變得非常的複雜。   慎哥兒不由摸了摸臉,遲疑地道:「您,您這是怎麼了?」   「沒事,沒事。」李謙回過神來,笑著把兒子緊緊地抱了抱,道,「你說得很對。我和你謝叔叔竟然都沒有想到。也不知道是小孩子們心無旁騖,還是我們想的太多。這麼重要的事我們竟然都沒有發現!」   「什麼事?」慎哥兒傻傻地問,覺得他爹這個樣子非常的帥氣。   李謙則放好了東西攬著慎哥兒就往外走,嘴裡敷衍著兒子:「那衣帶詔要好好保存才是,免得到時候沒有了證據。」   慎哥兒覺得父親答非所問,但看見父親一副正在思考重要問題的樣子,他沒有追問,乖巧地跟在父親的身邊,直到出了密室,慎哥兒才道:「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有告訴我?」   李謙笑道:「我不告訴你,那肯定是覺得你暫時不必知道了。如果我真是你的上峰,你就不應該問這個問題!就像這個密室,我和你娘正式搬到長公主府沒多久就知道了,為什麼會選擇這個時候告訴你,就是因為我們覺得你長大了一些,比從前更持重懂事了,也到了該讓你了解的年紀。」   慎哥兒才不相信呢?   但他還是很顧及父親的面子沒有再提。   慎哥兒走後,李謙立刻召了謝元希,讓他拿了衣帶詔立刻去見姜憲,看看姜憲那邊有沒有趙璽留下的信箋和書信私章。   謝元希立刻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臉色發白,一句多的話都沒有,把衣帶詔貼身放在自己的甲衣裡面,然後快馬加鞭往小湯山跑。   知道了謝元希的來意,姜憲哭笑不得,教訓謝元希道:「你也是經歷了幾朝的人,怎麼這麼小心翼翼!?就算我這邊沒有皇上的私章,我們照著差不多樣子的重新雕一個就是了,何必大熱天的往我這邊跑。」說著,她想了想,還是叫了阿吉進來,讓他把自己裝名帖的匣子拿過來。   看能不能從中找一個和趙璽私章相似的。   謝元希被姜憲的手筆震呆了,他不由想起大行皇帝的遺詔。   不會是郡主一手策劃的吧?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26章冰冷   大熱天的,謝元希硬生生地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阿吉翻了半天,終於翻出了一封蓋了趙璽私印的信件,謝元希拿在手裡大鬆了一口氣。   姜憲看他那樣子,忍不住地笑,問他:「慎哥兒在王爺那裡可還聽話?」   謝元希不免有幾分感慨,把慎哥兒發現衣帶詔上只有國璽沒有私章的事告訴了姜憲。   姜憲先是一愣,然後就笑得更厲害了,道:「外甥像舅!我大堂兄小的時候就和慎哥兒似的,說出來的話總是傻乎乎的,可仔細一想,卻總是一語中的!他之所言都是些雪中送炭、錦上添花之事,偏偏他自己還一點都不知道,繼續說些傻話,太皇太后在的時候就曾經說過,這是天生會管事的人。」   謝元希很是贊同太皇太后的話,頗為感慨地和姜憲說了半天慎哥兒:「……學什麼都快,可能是安排給他的事太簡單了,他不怎麼用心,可若是認真起來,卻比誰都做得好……喜歡悄悄地豎起耳朵來聽別人的八卦,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太無聊了,他卻對我說,得把誰和誰是什麼關係弄清楚了,以後遇到事才知道應該和誰親和誰疏……能理解王爺對他的用心,為人低調謙遜又謹慎,王爺身邊的人沒有不喜歡他的……有甘肅那邊來的將領見到了慎哥兒,歡喜得淚流滿面,說臨潼王府後繼有人,他們以後也有了依仗,我看王爺把慎哥兒帶在身邊,倒是件好事……」   姜憲聽了笑得更厲害了,道:「他就是滑頭!從前小的時候還像我似的脾氣硬,走到哪裡都斜著眼睛看人,這幾年跟著王爺進進出出的,脾氣倒更像王爺了一些。」   那是當然。   姜憲一生沒有跟人低過頭,沒有求過人。喜歡的人就多說兩句話,不喜歡的就直接不理睬。慎哥兒跟在她的身邊,耳濡目染的,自然脾氣硬,像個小霸王似的,誰都得聽他的。李謙卻不同。他待人處事更溫和一些,又是個做實事的,若是他的態度和軟能讓事情更順利,他寧願態度溫和,用最少的代價辦成利益最大的事。慎哥兒跟在李謙的身邊,見他敬佩的父親都能低頭行事,他對人自然也就恭謙起來。   於慎哥兒來說,這樣更容易籠絡人心。   李謙雖然寵著姜憲,關鍵的時候還是清醒的,知道把慎哥兒弄到他身邊自己親自教養,否則慎哥兒也不會這樣讓人放心了。不過,姜憲雖然出身顯赫,卻素來敬重李謙,在孩子面前也總是維護著李謙作為父親的威嚴,這也是慎哥兒祟拜自己的父親,願意聽自己父親話的重要原因。   謝元希胡思亂想了半天,姜憲讓他和陸氏、淼淼碰個面之後再回去,他這才完全回過神來,道:「這件事有些急,我就不去看孩子和孩子她娘了,在郡主這裡,我是放一百個心的。我還是直接趕回京城好了,王爺還等著這件事呢!」   姜憲也沒有勉強,只是叮囑謝元希:「今年我會早幾天回去,八月十五的時候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一旦和金陵開戰,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呢!   謝元希顯然也想到了。   他笑著應是,匆匆離開了小湯山。   姜憲直嘆氣。   趙璽卻是不知道這個八月十五該怎麼過好。   貴妃已經瘋瘋癲癲的沒有幾刻清醒的時候了,常常抱著個枕頭問趙璽:「我們的孩兒好看吧?不過他怎麼這麼大了還不會走?您說,要不要請個御醫過來給他瞧瞧?」那語氣,那表情,非常瘮人。可他還要耐著性子陪她說話。   京城那邊一直沒有動靜,他不知道自己用鮮血寫的詔書有沒有順利地送到姜憲的手中?更不敢去猜測姜憲會不會為了李謙而和趙嘯聯手?甚至還有那個送東西的侍衛因為種種原因死在了半路上或因為事關重大撂挑子跑了的可能……不管是哪種情況,他都有可能會需要再利用貴妃一次,他還不能和貴妃翻臉……儘管如此,皇后劉氏還是讓他生出些許的異樣之感。   往常他寵著貴妃,劉氏雖然沒有表現出吃醋的樣子,可他知道她心裡有些不舒服,在貴妃這裡呆幾天就會去她那裡呆幾天。這一次為了衣帶詔的事,他連續幾天安慰著受到驚嚇的貴妃,沒有去劉氏那裡,劉氏卻只是派了個女官來問候了一下貴妃,之後就說要為貴妃和夭折的皇長子祈福,去了雞籠寺。這眼看著要過中秋節了,劉氏不但沒有及時回宮,還讓內侍帶信給他,說是她得了菩薩的指點,需要在寺廟裡修行七七四十九天,中秋節就不回行宮了,在雞籠寺後山的一個偏殿裡悄悄修行,等到十月初一祭祀的時候再回行宮。   那誰來主持中秋節的宮宴?   趙璽大怒。   把劉氏的信撕了,令內侍去催劉氏回宮。   劉皇后躲在雞籠寺裡緊張的直喝茶。   貴妃原來只是傷心過度,臆想著皇長子還活著,可趙璽派人去探望了貴妃幾次,貴妃就瘋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貴妃還給他生了皇長子,還正值青春少艾,趙璽都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更不要說是像她這樣沒有誕育過皇子還和權臣聯手對抗他的皇后?   劉氏不想回宮。   她怕被趙璽害死在宮裡,連個能救她的人都沒有。   劉氏慌稱生病。   劉母心疼女兒,急急趕過來探望劉皇后。   劉皇后抱著母親無聲地流著眼淚,道:「我想在宮外修行!」   等到趙璽瘋夠了,她這個皇后自然也就被人漸漸的忘記了。   劉母卻很為難,她偷偷地告訴劉皇后:「你爹告訴我,說是禁衛軍出了紕漏,侯爺查了五、六天都沒有結果……侯爺的意思,是,是讓你快點回宮,有些事是內廷的事,要拜託你幫著問問……」   話說到這裡,劉母垂著眼帘,羞愧得都不敢看女兒的眼睛。   劉皇后像吞了苦黃連似的。   果然,這世上就沒有白吃的飯。   現在是需要她還的時候了。   她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到窗欞前,望著窗外那兩株百年的銀杏樹,心裡涼颼颼的,最終還是答應了回宮。   劉母歉意地望著女兒,低聲道:「前些日子禁衛軍裡有個侍衛不見了。一開始禁衛軍裡的人還以為是這個人出了什麼事,誰知道查來查去,都沒有那人的行蹤。這原本沒什麼,可那侍衛卻是在貴妃娘娘發瘋,跑出後宮之後不見的,又和高嶺、楊俊的關係很好。金大人還沒有意識到這人有什麼問題,侯爺無意間知道了卻勃然大怒,把金大人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第二更晚上十點左右送上,覺得太晚的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第1127章冷靜   劉皇后倒吸了一口冷氣。   要說這南邊朝廷上下和趙嘯的關係最好,現在莫屬金海濤了。而且趙嘯對金海濤非常的禮待,頗有視為左膀右臂的感覺。   她忙問:「是私下喝斥還是當場喝斥?」   劉母嘆氣,道:「聽你父親說,侯爺好像一時間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僅當眾喝斥了金海濤,還把他身邊一個跟著他從福建過來的武將提拔成了禁衛軍中軍指揮使。」   禁衛軍中軍指揮使,是負責近身護衛皇上的。   也就是說,靖海侯不僅掃了金海濤的面子,還毫無掩遮地表現出了對金海濤的不信任,而且這種不信任不僅表現在對金海濤的忠誠上,還表現在金海濤的能力上。   劉皇后不由幸禍樂災地道:「那金海濤此時豈不是很不高興?」   劉母道:「何止是不高興啊!聽說金大人如今也稱病在家,禁衛軍的事暫時都由那些福建武將管著。你六嬸嬸不是和金夫人有些來往嗎?你六嬸嬸前兩天還聽金夫人說,侯爺這是要卸磨殺驢。早知道這樣,就應該回北邊去。如今金家的長子已是宣府總兵,和臨潼王私交甚篤,就是金家長子的婚事,都是嘉南郡主做的媒。   「也不知道這金夫人是想讓我們家傳話呢,還是氣狠了找你六嬸嬸吐吐糟,反正你祖父已經發了話,金夫人說的話就爛在了劉家,誰也不允許往外傳。誰若是傳了出去,就逐出劉家。」說完,劉母又有些不屑地道:「不過,什麼事都有例外。你六嬸嬸這些日子看著顧朝得了勢,整天就想著往顧家靠。只怕金夫人的話早就被你六嬸嬸傳到顧朝的耳朵裡去了。」   劉母猜得不錯,這話的確是通過顧夫人傳到了顧朝的耳朵裡。   他一個人在書房裡琢磨了良久,最後請了金華陳家的家主過來,悄聲和他商量道:「聽說左以明要致仕了,是真的嗎?」   陳家和左家是同鄉,若左以明真的要致仕了,別人可能會不知道,但毗鄰而居的陳家多多少少都能看出些端倪來。   說起這件事,陳家的家主就不由皺眉頭,道:「左以明肯定不會輕易致仕,除非是受皇上逼迫,可目前這種情況,皇上不僅不會逼迫他致仕,說不定還指望著他和靖海侯打擂臺。我之前也想看看左以明到底是怎樣打算的,一早就派人盯著左家了,可左家自左以明稱病之後就閉門謝客,再也沒有參與金華的諸事,一時間我也沒弄清楚左家是怎麼打算的。你這麼一說,我覺得我回去之後應該去拜訪一下左家。有時候親自去看看比隔著道門猜測更能看出問題來。」   顧朝緩緩地點頭,叮囑李家的家主:「飛鳥盡,良弓藏。當初趙嘯沒有人可用的時候慫恿著金海濤幫著他囚禁了皇上,誰知道金海濤也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主,一朝得意,就要和趙嘯分庭抗禮,趙嘯當然容不得他。不管這個所謂的走失的侍衛是真是假,趙嘯和金海濤之間肯定要崩。我尋思著,我們是不是能找點機會。畢竟楊俊已經死了,金海濤若是再退了下去,趙嘯手中可用的人也不多了。左以明素來站在皇上那邊,若是操作得當,完全可以讓內閣全都變成我們的人,到時候我們就能和趙嘯一較高低了。」   涇陽書院可不僅僅是個傳道解惑的地方。   有時候,他們也可以成為左右朝政,名留青史的大人物。   陳家家主立刻就明白了顧朝的意思,他笑道;「這件事你就交給我吧!我會說服左以明和我們合作的!」   顧朝滿意地點了點頭。   趙嘯卻被氣得快要瘋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那個叫樊攀的人怎麼會無緣無故就這樣不見了?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太清楚趙璽的性格了。   為了保命,他連韓太后和皇長子都敢殺,他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禁衛軍的侍衛可不是從哪旮旯角裡冒出來的,那是要查上三代的,怎麼可能誰也不知道的就不見了!   如果不是遇到什麼事被殺人滅口了,就是……   趙嘯想到這個樊攀既與高嶺有關係,也與楊俊有交情,心裡就是一陣不安。   千裡之堤,崩於蟻穴。很多大人物、大事物,都是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被毀了的。   他必須把這個樊攀找出來!   說不定他所努力的一切就會壞在這個叫樊攀的人手裡。   趙嘯冷靜下來,讓人去請了金海濤過來說話。   來回的人地告訴他,說金海濤生病了,不能起床,請他多多原諒,等病好了,金海濤會親自來拜訪趙嘯的。   趙嘯這幾年也練就了一副厚臉皮,聽金海濤這麼說,他索性去了金府。   金海濤覺得自己吃力不討好,萬一趙嘯真的成了,他也就成了貳臣了。可若是因此而能配享太廟,那他也認了,怕就怕他上了賊船卻什麼也沒有落著……金海濤就有點想不通了。   小廝進來通稟的時候,他正陪著小孫子玩。聽了稟告,他只好長籲短嘆地回了內室裝病。   趙嘯進門看見金海濤臥室臨窗的炕几上擺著尊插了桂花的青花瓷花瓶,向他證實了金海濤在裝病,他覺得金海濤這個人心胸狹窄,沒有成事之量,心裡先就輕賤了幾分,見過禮之後他索性開門見山地道:「金大人可知道我為何發脾氣?」   金海濤愕然。   趙嘯壓根沒有想到讓金海濤回答這個問題,瞥了金海濤一眼,淡淡地道:「想當年,人人都以為先帝沒留下聖旨,就是遼王,也坐不住了,想要九州問鼎。就在大家都覺得遼王會得手的時候,突然冒出了個嘉南郡主,而且還手持皇上的遺詔。   「當初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的!   「皇上是先帝的兒子,可是這件事的受益者。   「如今皇上被囚在內宮,當著你我的面他像個鵪鶉,可誰又敢保證他就會這樣老老實實地呆在內宮呢?誰又能保證他身邊沒有個像當年那麼忠心的侍衛呢?」   金海濤這才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   他不由得神色一凝,肅然地道:「可我親自帶人,仔細地搜查了良久,都沒有發現那樊攀有什麼問題?」   趙嘯冷笑道:「這就是他最大的破綻了!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別人提起樊攀的時候卻無一例外對他讚賞有加,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28章南徵   金海濤能走到今天,坐在這個位置上,能被趙嘯先選為合作的夥伴,見識、手段自然都不缺乏,之前沒有想到,也是利益薰心,一時沒有想到而已。此時趙嘯這麼一提醒,金海濤立刻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特別是當初姜憲殺遼王時的雷霆手段,甚至連當時的幾個內閣輔臣們都嚇著了,聯手簡王等王公勳貴一起,以立李謙為異姓郡王,轄制西北為代價,幾乎是哄著捧著把姜憲送出了京城。   趙璽是當年的受益者,他就算是不記得當年發生的事了,他身邊也必定會有人提醒他。   誰能擔保他不會有樣學樣,寫個什麼勤王的詔書送到什麼人手裡去?   金海濤額頭冒出了冷汗,猶豫道:「皇上沒這麼傻吧?如今天下能出兵南下的,只有李謙了。李謙素來讓人看不清楚——你說他野心勃勃吧,他又一直以來謹守著臣子的本份。你說他忠心耿耿吧,他又一直屯兵練將。萬一詔書要是真的落到他手裡了,誰敢擔保李謙不會造反?」   「可誰又敢擔保李謙不會南下勤王?」趙嘯不滿地冷哼了一聲,忍不住抱怨道,「皇上要是有點腦子,我們何止於會走到今天?」   金海濤沉默了片刻。   趙嘯也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道:「我看我們當務之急是先把那個樊攀的下落找到,不然我這心裡始終不放心。然後再通知我們在京城的人,想辦法盯著李謙。李謙若是接到了詔書,不可能沒有動靜。」   金海濤點頭。   可偏偏李謙那裡就沒有任何的異樣。   京城的中秋節,據說因為姜憲提前從小湯山避暑回來了,京城的一些商家為了討姜憲的喜歡,聯手舉辦了一場非常盛大的燈會,李謙帶著兒子,陪著姜憲出現朱雀大道上,還和一些黎民百姓一起猜了燈迷,賞了燈,弄得很多早年經歷過戰亂,如今在京城定居下來的婦孺跪在姜憲和李謙經過的路邊祈求菩薩保佑李謙和姜憲長命百歲,順風順水,有些還要出錢給兩人建生祠。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顧朝正在和趙嘯商量著今年朝廷官員調任的事。   江南官場之所以這麼快就在涇陽書院面前臣服,說到底,不過是因為顧朝入了內閣,掌握著北邊官員的任免之事,江南出身的官員想要升遷提拔,不少得要走顧朝的路子。誰知道事到臨頭卻出了變故,李謙原本答應得好好的,太皇太后一死,他就拒絕了朝廷對北方官員的人事任免,偏偏皇上又站在了李謙的那一邊,李謙還演了一出濫殺朝廷命官的事,雖然打消了一部分人遠去北方為官的念頭,卻有更多的人希望藉此機會能一飛沖天,事情已經過去了年餘,卻依舊在顧朝面前吵鬧不休,使了各種手段求顧朝幫著謀個差事,封個一官半職的。   別人的請求顧朝可以不理會,可同樣出身涇陽書院的人他卻不能不管,不然以後還有什麼人會幫顧家,幫他?   但如今南邊是幾個蘿蔔排隊等著一個坑,哪裡還有多的差事空出來的。   為此他只好來商量趙嘯,看能不能想辦法擠出幾個位置來。   趙嘯覺得自己在江南若想成就一番大事來,還得這幫文人幫著吹噓吹噓,這個買賣可以做,但具體怎麼做,就要看顧朝有多少誠意了。   一個貪心,一個小氣,事情當然沒有談成。   書房也陷入了無語。   還好有送茶點的小廝在門外求見。趙嘯在旁邊的幕僚為了緩和氣溫,索性說著從市井傳出來的流言:「……大家都在說,臨潼王怕老婆。只要是嘉南郡主喜歡的,臨潼王必定會如了嘉南郡主的心意。這次八月十五的燈市,據說也是嘉南郡主的意思。」   顧朝和趙嘯都不由傾聽。   那幕僚就說得更起勁了。   顧朝和趙嘯卻都開始心不在焉。   趙嘯想著是李謙倒也算是個漢子,不管他當初娶姜憲為了什麼,能十幾年如一日的對老婆好,這也是要點隱忍功夫的。顧朝卻覺得姜憲非常的厲害,娘家已經落沒了,還能讓李謙對她死心踏地的,當初他可沒有看出姜憲有這樣的本事。   趙璽也聽說了。   他頓時就洩了一口氣,如焯過水的小白菜似的蔫了,半晌才往劉皇后住的寢宮去,等走到一半的時候才想起劉皇后受了風寒,沒有辦法在宮裡過中秋節,還沒有回來。   趙璽雙眼發直地坐在肩輿上,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好。   好不容易過了一旬,劉皇后回來了,可劉皇后一回來就說起貴妃前些日子突然從內宮跑了出去的事,還和他道:「貴妃妹妹已經這樣了,我再怎麼狠心,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何況我並不是個狠心的。我只是想著行宮不大,若是貴妃妹妹一不小心又跑了出去,衝撞了朝中的臣子就不好了。不如把她送到寺院裡好生修養,讓寺中的師傅為貴妃妹妹祈福。我去了一趟雞鳴寺就覺得好多了。」   趙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還會用上貴妃,沒有同意。劉皇后無奈,提出把服侍貴妃的宮女、內侍重新換一批聽話懂事的。   趙璽想著當初幫他出手的宮中之人全都不在了,貴妃那邊服侍的人也的確有點少,遂答應了。   劉皇后就開始調查當日貴妃瘋著跑出寢殿的事。   只是沒有等她查出什麼結論,京城那邊突然發出檄文,聲稱接到皇上的衣帶詔,趙嘯狼子野心,有竄謀仵逆之心,李謙奉皇帝之詔,三日內帶兵南下,清君側。   衣帶詔,故名其意,就是寫在衣帶裡的詔書。   趙嘯接到檄文,氣極而笑,招了金海道:「我都說了些什麼?金大人此時可信了?」   金海濤的臉色也非常的不好看。   趙璽在詔書裡雖然沒有罵他,他依附趙嘯,在朝中已不是秘密。他和趙嘯,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趙嘯跟著倒黴,他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   金海濤皺著眉道:「難道消息是個那叫樊攀的帶出去的?」   趙嘯點頭,道:「聽說那個樊攀投靠了李謙,在李謙手下當了一個小小的伍長。可見這詔書就是樊攀帶過去的。」   怪只怪他們知道的太晚。   金海濤半晌才道:「那我們怎麼辦?」   他是北邊的兵,騎兵步馬都行,隔著個長江天塹,他覺得由趙嘯領兵更好。   ※   親們,抱歉,出了一點事情,原本以為今天能雙更的,結果沒有時間寫,今天只有今天這一更!   道歉!   鞠躬! 第1129章南下   趙嘯只想穩住金海濤而已,至於具體的戰術戰略,並不想告訴金海濤,因而金海濤問起,他也只是淡淡地提了兩句就轉移了話題,道:「接下來的幾個月,我恐怕要忙著為李謙南下調兵遣將,金陵城的防衛,就要拜託金大人了。」   金海濤冷靜下來之後智商也回來了,聞言不由在心裡暗暗撇了撇嘴。   若是真的信任他,為何把那個福建來的將軍調來軍營?   趙嘯也不過是在敷衍他罷了。   可他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蚱螞,他這個時候不能拖趙嘯的後腿。   金海濤心裡啪啪地拔著小算盤。   趙嘯這個時候不僅僅要督戰,更重要是得安撫好皇上,甚至有可能因為皇上的「不聽話」而想辦法再立新君,他是不是可以趁著這個機會發展壯大一下自己的勢力呢?   念頭一起,他心裡就火辣辣的,忙道:「侯爺放心,我一定守護好金陵城,守護好皇上。」   這個金海濤,一看就沒有說真話。外面已經有謠言他挾天子以令諸侯了,再動金海濤,怕會引起更大的震蕩,有些事暫且先緩一緩,等以後再說。   趙嘯腹誹著,面上卻一派風光霽月,滿意地點著頭。   回到自家的金海濤不僅脫下了一身的官服,也脫下了臉上的面具,把趙嘯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個時候,金夫人是不會讓人看到金海濤的暴燥的。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發脾氣的時候往往沒有好話,而這些話通常都會以很快的速度流傳出去。   她遣了屋裡服侍的,親自打水給金海濤淨手淨臉,溫聲地安慰他。   金海濤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脾氣。   金夫人就小心翼翼地試探:「那我讓小丫鬟把您的官服熨好了掛起來,明天你上朝的時候穿。」   「不用!」金海濤想也沒想地道,「明天我繼續病假。」   金夫人不解。   金海濤怒其不爭地道:「我傻呀!這幾天趙嘯肯定要進宮逼皇上承認李謙手中的詔書是假的,我去湊什麼熱鬧?」   金夫人悟然,心思百轉。   如果趙嘯逼迫皇上不行,李謙手中又有皇上的詔書,萬一李謙真的南下,趙嘯有可能會背上亂臣賊子的名義,那天下就要大亂了。反之,若是趙嘯能控制了皇上,皇上不承認李謙手中的詔書,李謙已經起兵南下,成了箭在弦上之勢,不打也得反,天下一樣要大亂。   只看是誰贏誰輸了。   這可不是過家家酒,輸的那一方會被砍頭滅族,奴役卑賤,幾百年之間都別想翻身。   這可怎麼得好?   想到這時,她想起了遠在北方的金宵。   萬一南邊贏了還好說,可若是北邊贏了呢?   她心裡頓時像被貓爪子抓似的難受。   忍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可能揚眉吐氣了,卻因為跟著皇上南下而變成了朝中普通的武臣。好不容易做了禁衛軍統領,卻被趙嘯利用,甚至有可能背鍋……她最疼愛,兄弟中最有本事的三子,也因為和韓家的聯姻身份地位變得尷尬無比,朝中那些牆頭草都怕惹麻煩不願意任用她的三兒子……   金夫人尋思著,等著晚上夫妻倆人安歇下來,她就給金海濤出主意:「您看,要不要給北邊的大爺去封信?這天下要是亂起來,我們總不能一根繩子上吊死吧?」   黑暗中,金海濤半晌沒有吱聲。   金夫人沉著氣等金海濤的答應。   就在她以為金海濤已經睡著了的時候,金海濤突然開口道:「金宵和李謙的關係很好,除非李謙兵敗被殺,不然總有他一碗飯吃。何況,他自己也是個有本事的……你不記得了?當初我們給他寫信,他居然敢答應向李謙引薦我,可見他在李謙面前很體面。」   可萬一趙嘯敗了呢?   金夫人怒氣衝衝,話到了嘴邊還是理智的咽了下去,改為柔聲地道:「我這不是擔心大爺嗎?兩邊打起仗來,他應該是最為難的了!」   如果因為金海濤一封語氣不詳的信而讓金宵被李謙猜疑,那她就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   金海濤沒有猜到妻子的心思,可也沒有想到過去求從前被他嚴格要求,之後又被他忽視的長子,嘆氣道:「這件事你就別操心了。萬一不行,你就讓我們家小六去投奔他哥哥吧!」   這話說得金夫人毛骨悚然,猛地坐了起來,廝聲道:「這話怎麼說?」   金海濤可是打了一輩子仗的人,這還沒有開始就先氣餒了,可見他並不看好趙嘯的能力。   「你也不用一驚一乍的!」金海濤幽幽地道,「若是論行軍打仗,這世上能和李謙比肩的不多,可有些事不僅僅是會打仗就行了的。誰勝誰負還是未知數。我們只要做好我們的事就好。」   什麼是我們的事?   金夫人很想問一句。可剛才金海濤對金宵的態度讓她心裡的怒火像燎原野草,半晌都沒有辦法熄滅,金夫人怕自己生氣說出什麼覆水難收的話來。等到她心情平靜下來,金海濤已沉沉睡去,換來金夫人在黑暗中咬牙切齒、輾轉反側。   此時的趙璽,也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沒有辦法入眠。   他發現他犯了一個大錯誤。   他不應該就這樣把詔書送到李謙的手中的。   現在事情完全暴露了,他要是不承認詔書是自己寫的,李謙就沒有辦法名正言順地把他救出去。可他若是承認詔書是自己寫的,又怎麼跟趙嘯交待呢?   他應該找個人好好商量商量的。   趙璽很後悔趙嘯要殺楊俊的時候他沒有阻止住趙嘯。   如今高嶺和楊俊都不在了,他身邊連個信任的人都沒有,更不要說給他出主意的人了。   他要不要逃到雞籠山上去?   可就算是他逃到那裡有什麼用?   沒有衛所的將士護著他,趙嘯還不是想把他怎樣就怎樣?   趙璽有點慶幸自己當機立斷殺了皇長子。不然趙嘯不可能這樣的隱忍,知道他悄悄地派人送了勤王的詔書給李謙卻沒有在第一時間衝進宮裡和他理論。   也許,這也是個機會!   趙璽在心裡盤算著,第二天早上上早朝的時候眼下一片青黑。   趙嘯站在右邊的第一個位置上,把趙璽的面色看得清清楚楚。   他在心裡冷笑。   趙璽的經歷讓他裝聾作啞之餘臉皮厚到了普通人無法比之的地步——整個大早朝,他一句關於詔書,關於李謙帶兵南下的話都沒有提。   ※   親們,今天晚上的一晚要到十一點左右。太晚了,大家明天早上起來再看吧! 第1130章空虛   趙嘯在心裡冷笑,在大朝會上和趙璽一樣,什麼也沒有說。等到下了朝,趙璽還想像縮頭烏龜一樣躲進後宮去,卻被趙嘯當著諸位大臣的面叫住了,說是要私下裡和趙璽討論一下福建護軍的事。   這是內閣廷議的內容了。   非內閣輔臣全都魚貫著退出了大殿。   趙嘯目光灼灼地盯著趙璽,仿佛趙璽要是不答應,就別想走出這大殿似的。   這樣的趙嘯,是趙璽從來都不曾見過的。   就算當年他藉口要幫著趙璽毒殺了韓太后,趙嘯也不過是沉默地朝他低頭拱了拱手,從來不曾用這樣的帶著幾分殺氣的目光看著他。   他只好縮著腦袋去了御書房。   姚先知也覺得今天的趙嘯與平時不一樣,他想到了京城那邊傳來的消息,不由朝左以明望去。   左以明目不斜視地往書房去。   誰知道卻被趙嘯攔住,道:「我有話想私底下問問陛下,還請左大人暫且止步!」   左以明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道:「那我就先出宮了。」   趙嘯頷首。   左以明不緊不慢地往外走,後背心仿佛還一直有道目光盯著他,直到他走出大殿,看見外面豔陽高照的天空,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小腿都在打顫,手心捏了一把的汗。   顧朝不免有些猶豫。   京城那邊突然發出檄文,讓誰也沒有想到,現在消還沒有完全傳開,但該知道的人應該都知道了。在此之前趙嘯還沒有單獨進宮見過皇上,此次要單獨和皇上說話,十之八、九和檄文有關。   皇上既然對趙嘯不滿,趙嘯肯定不會坐以待斃,說不定這是趙嘯和皇上的第一次博奕,他要不要參加呢?   看見左以明走了之後,姚先知愣了愣,也快步地跟著走了出去。   顧朝想到姚先知那像牆頭草般的性子,覺得既然姚先知都避開了,他還是不要貪念這個功勞了。   顧朝毫不猶豫地跟著離開了。   趙嘯冷冷地笑了笑。   趙璽卻有種刀架在脖子上,不敢行動,踏差一步就有可能丟到性命的感覺。   誰知道他在御書房裡坐定之後,趙嘯卻滿臉悲痛地道喊了聲「皇上」,石破驚天般地道了一句「你信錯人了」。   趙璽一時愣在了那裡。   趙嘯道:「我知道我這個人脾氣不好,在外行軍打仗,一言堂慣了,有時候在皇上面前說話行事都不夠委婉,可皇上您想想,我可曾有什麼事違背過皇上的意願?」   趙璽沒有做聲。   趙嘯還真沒有什麼地方明顯的違背過他。   是他不願意在趙嘯的陰影下生活,不願意幹個什麼事都要看趙嘯的臉色。   趙璽沉著臉沒有說話。   趙嘯卻道:「我知道您覺得我有些事上喜歡管束您,可我也是為您好,為天下的黎民百姓好,不像李謙,狼子賊心,接到了您的詔書不是悄悄南下,攻打下金陵城之後再拿出您的詔書,宣布臣的過失,在確保您的安全之下再行起兵……」   這話說得趙璽眉頭一跳。   他終於知道自己的不安來於何處了。   接道理,李謙接到他帶衣詔之後,就算是不悄悄派兵南下,也應該想想辦法派人和他聯繫上,知道他目前的處境才是。可李謙一沒有派人來聯繫他,二沒有悄削南下,反而是大張旗鼓,弄得人皆盡知。這不是要逼反趙嘯嗎?   趙嘯若是要反,他這個皇帝還能活命嗎?   趙嘯見趙璽的腦子終於開始管事了,心中鬆了一口氣,語氣也和緩起來,繼續道:「皇上,臣這些年來恐有不周之處,可臣心情粗獷,肯定不是故意的。這些年來李謙攬了兵權不放,皇上要調任北地官員,他卻拒不接受,還哪裡有一點點做臣子的本份。皇上念著李謙是宗親不處置,他卻得寸進尺,挑拔臣和皇上的關係,皇上,這樣的人,留不得!」   留不得!   趙璽望著趙嘯,目光中閃過一絲驚恐。   趙嘯處置高嶺的時候,也是這樣溫和儒雅地說什麼高嶺三朝老臣,居然派人去刺殺簡王,這才讓簡王和他反目,這樣的人,留不得;趙嘯處置楊俊的時候,說楊俊恃寵驕縱,殺良冒功,這樣的人,留不得;   如今,又要他下旨殺李謙了嗎?   可李謙手裡,可是拿著他的密詔啊!到時候天下人議論起來會怎麼說他?青史上會怎樣給他留名!   趙璽半晌沒有吭聲。   好在是趙嘯也沒有指望他吭聲,而是繼續慷慨激昂地道:「皇上,李謙心存不軌,造反謀逆,已犯下死罪,求皇上同意臣等發兵,迎戰李謙,奪回被李謙謀取的北邊數省,收復疆土。」   說得好聽,也不過是要趙璽同意他用兵。   可他一旦同意趙嘯用手,李謙手裡的詔書就沒有用了。   李謙兩頭為難,不反也得反。   而李謙一旦反了,憑現在朝廷的力量,完全沒有辦法收復北邊,而他,也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從此以後就只能被趙嘯挾持,連個平衡的人都沒有了。   可趙嘯也說的對。   李謙有千萬種方式幫他,卻偏偏選了這其中最簡單粗暴的方法,難道早就打定了主意借刀殺人,讓他死在趙嘯的刀下?   趙璽的神色變幻莫測。   趙嘯也不逼他,就站在那裡靜靜地等著,就像一座大山似的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我,我,我」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趙嘯卻目光銳利地逼視著他,高聲道著:「請皇上下旨,就說臨潼王李謙借假聖旨,行謀逆之事,天下雄臣,得而誅之。能取臨潼王首級,可進爵封王。」   趙璽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盯著趙嘯。   這才是趙嘯真正的目的吧?   進爵封王!   南邊還有誰手中的衛所能和趙嘯相提並論?   若能立下奇功,只可能是他或是靖海侯府的將士。   趙璽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應該相信趙嘯還是繼續相信李謙。   他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塊上等的五花肉,前有狼後有虎,都等著把他撕裂分食。   「不,不,不……」趙璽額頭冒著汗,喃喃地道,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趙嘯神色冷峻,高聲叫了行人司當值的行人進來,吩咐他磨墨潤筆,按著他口述的內容擬發一道旨聖下去。   行人司當值的行人連頭也沒敢抬就唯唯應諾,低頭開始磨墨。   趙璽心裡拔涼拔涼的,嘴角發抖,卻始終沒能說一句話。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是單更。 第1131章開戰   李謙站在長江頭望著金陵城方向的位置,只覺得江濤拍岸,天高氣爽,無比舒暢。   他問身邊服侍的雲林:「家裡的事都安排好了?」   從前他出徵,都會把雲林留在家裡,可自從劉小滿身體不好,劉冬月自請調回來照顧劉小滿,姜憲就留劉冬月當了家中的總管之後,雲林就撥了一些人給劉冬月帶著,服侍姜憲的,也改成了劉冬月。不過,這還是劉冬月回到長公主府之後李謙第一次出門,他心裡還是有點擔心。   雲林笑道:「劉冬月這些年來不得了。做生意的手段是跟著董大老爺學的,御下的手段是跟著劉小滿學的,又曾經跟著我幾進福建,和我手下的人不僅相熟,我手下那些人還很敬佩他,有他在京城坐鎮,您就放心好了?何況我也反覆叮囑過邱晌,其他的事都可以忽略,郡主的事是一定要放在心上的,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會立刻飛鴿傳書過來報平安的。」   李謙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次南徵,他把慎哥兒也帶在了身邊。臨出發之前,王瓚帶著止哥兒過來,想讓李謙把止哥兒也帶在身邊。   止哥兒是王瓚的獨子,李謙很是猶豫。   還是姜憲出面為止哥兒說話:「玉不琢不成器。讓他們去跟著見見世面好了。」   王瓚也道:「既然把止哥兒交給您了,您就把他當成慎哥兒似的,他若是不聽話,您直管教訓,我和他娘都絕對沒有半句怨言。」   李謙想到自己小時候父親是怎樣磨練他的,覺得姜憲的話很有道理,把兩個小傢伙都一起帶著,姜憲一個人在京城,肯定很擔心兒子。   他對雲林道:「你等會給郡主報個平安,就說慎哥兒和止哥兒身邊有衛屬,很安全。」   雲林笑著應諾,腦海裡卻浮現出當衛屬知道自己身邊兩個還沒有舞勺之年的白嫩少年是李慎和王止的時候,差一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我就看著挺面熟的。」他滿臉愁眉地把雲林接到了一旁,小聲嘀咕道,「可我也沒有想到是這倆祖宗啊!我說,這是誰在坑我呢?戰場上刀槍無眼,這要是傷著這兩個小祖宗了,我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啊!這不是要讓我死無葬身之地嗎?」   雲林當時就錘了衛屬一拳,道:「說什麼呢?我這幾年一直在世子爺身邊,我要是像你,早就不活了!」   「所以我們都很佩服你啊!」衛屬快言快語地道,「你這些年來也很不容易。」   雲林哭笑不得。   可讓他摸不著頭腦的是姜憲。   當姜憲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立刻回了封信來,問能不能讓慎哥兒和止哥兒跟著鍾天宇,結果還沒有等他把這個用飛鴿傳來的條子遞給李謙看,姜憲的第二封信又來說,讓他依舊照著李謙的意思行事。   他摸了半天腦袋也沒有想明白。   姜憲不過是想起鍾天宇是前世屈指可數的大將軍,從未有敗績,想著兒子跟著鍾天宇比別人都安全。只是飛鴿傳出去了一會兒,她就後悔了。   前世今生有太多的改變,萬一鍾天宇壓根就不會打水仗呢?   她又急急地寫了張條子過去,讓雲林一切都聽李謙的。   這當然是之後發生的事。此時的李謙,站在長江磯頭,意氣風發。   穿著青衫布衣作普通士子打扮的謝元希則一手撩著袍角,一手拿著份邸報面色凝重地匆匆走了過來,遠遠地就喊著「王爺」,道:「正如您所料,宮中有旨傳出來,說所謂的勤王詔書是假的,要您速速回金陵城述職。」話說到這裡,他人已走近,在離李謙不過三、四步地方停下了腳步,低聲問:「王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早在出發之前,他們就商量好了會遇到的各種困惑,現在只看李謙選擇哪一種方法和方式了。   儘管如此,李謙聽謝元希這麼說還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道:「事已如此,難道皇上還以為我能半途而廢不成?皇上是想不出這樣的主意。多半是趙嘯的意思。你傳令下去,明天一早誓軍。」   「是!」謝元希道,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之前有幕僚建議李謙先和趙嘯委與虛蛇,在大義上站穩腳步,謝元希不以為然,覺得最終還是要靠實力說話,先把趙嘯打得頭破血流了再說。   當時李謙沒有吭聲,謝元希擔心李謙當了幾年王爺,又譽滿北邊,怕李謙礙於虛名。   如今看來,李謙的主意還是很正的。   若是打下了金陵城,王爺是要做攝政王呢?還是要……   謝元希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按捺住了心頭話,覺得這件事還早了點。   最好莫過於趙嘯戰敗,不甘心帶著趙璽退到福建。   柳籬卻沒有這樣的擔心。   當他知道李謙沒有派人去聯繫趙璽就發了檄文,就知道李謙打什麼主意了。   他和李長青坐在已經枯黃的葡萄架下一面下著棋,一面說著閒話。   只是他下一子,李長青通常要考慮半天才能落一子。   柳籬的腦子就忍不住飛快地轉了起來,並忍不住問李長青:「大姑奶奶還在在京城嗎?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省親?」   李長青這兩年沒什麼事做,也開始學著官場上的那些人學著下圍棋,只是他棋藝始終沒有什麼長進,又不願意出去丟人現眼,就常拉了柳籬練習,並且樂此不疲。   聞言他抬起頭來,苦悶地道:「說好帶慎哥兒一起回來的,結果又說過年的時候再回來。這個季節不冷不熱,最好趕路了。都回來過春節不行嗎?」   對李謙南徵的事既不擔心,也不關心。   柳籬就有些納悶。   這李大人是心太寬還是胸有成竹?   李長青也不瞞柳籬,嘿嘿笑道:「我是看清楚了。我這個兒子比我這個老子強多了。他願意怎樣折騰就怎樣折騰去好了。之前我也讓人帶信給他了,問他有沒有什麼事我能幫得上的,他說沒有。讓我守著太原,看著九邊就行。我覺得這樣也好。那些韃子雖然被宗權打怕了,可這是特殊時期,萬一看著宗權南下又蠢蠢欲動怎麼辦?」   柳籬無聲地嘆了口氣。   李長青,說不定還真有這個福份做太上皇呢!   不過這樣也好。   至少他們這些跟著李家的人從此以後再也不必擔心會有一天李家功高震主,他們跟著顛沛流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明天雙更! 第1132章大招   如柳籬一樣看透了李謙心事的還有董重錦。   他自從那一年身體有恙沒有再親自帶隊行商之後,就有家裡休息了,但他到底年事已高,沒能像年輕的時候那樣很快地就恢復,加之他這些年經營的生意裡有李謙的一份,一直以來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的馬虎,這也讓他壓力很大,長久以來心弦都繃的緊緊的,人雖然沒有管事,但腦子卻沒敢歇著,身體也就斷斷續續的沒有好利索。   董重錦的二弟來問他今年慎哥兒的生辰怎麼辦的時候,董重錦正拿著個小小的霽紅折枝花的小碗在餵魚缸裡的金魚,他聞言發了會兒呆。   不知不覺間,他和李家已經合作了十幾年了。   李謙倒是個重信守諾之人,說了不幹涉就真的不幹涉他怎麼做生意,只派了劉冬月跟著他,開始是學本事,後來是管理兩家的帳目及分紅。   想到劉冬月,他心情頗有些微妙。   要不是他知道了劉冬月接了劉小滿出宮榮養,他還不知道劉冬月是個閹人。   劉冬月不管是說話還是行事都堂堂正正的,比很多男人還要果敢有決斷。   不過,嘉南郡主能用這樣的人,也是個很了不起的女子了。   因而他答非所問地道:「劉先生是不是去長公主府做了總管?」   董家二老爺笑著點了點頭,頗帶了幾分打趣意味地對自家大哥道:「您說,王爺是什麼意思?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已經不在了,南邊朝廷的小皇帝別說管束王爺了,就是喝斥王爺一聲,也要看王爺愛不愛聽。可王爺怎麼還一直住在長公主府呢?要我,早出來開府了!不會是王爺真的像外面傳的那樣懼內吧?」   董家二老爺是見過姜憲的,覺得姜憲長得確實是很漂亮,還沒有外人傳的那樣三頭六臂、滿臉的煞氣,如果別人不引薦,在眾人群中望過去,還是挺招人眼睛的。   董家二老爺因而沒等董重錦說話已自顧自地道:「我倒不覺得王爺是顧忌鎮國公府或是嘉南郡主的顯赫,王爺多半是老夫少妻,還沒有見著老婆心裡就先沒有了底氣,要是郡主是個會撒嬌的,別說是王爺,就是換了別人只怕也會懼內……」   真是越說越不像話了!   董重錦喝斥了聲「你胡說八道些什麼」,瞪著眼睛道:「這也是你能隨意議論的?」   董家二老爺忙道:「我這不是在大哥面前才敢這麼說嗎?其他人就是想聽我還不願意說呢?」   董家因為搭上了李謙,這幾年不僅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就是官場上的人也輕易不敢給董家人臉色看。今年董家二爺的次子要說親,居然有媒婆上門說給董家二爺的次子說了位知府的女兒,而且還是嫡女,聘禮什麼的都按著富貴人家一向的慣例,並沒有多要一分錢,據說還有不菲的陪嫁,這在董家人看來是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董家也因此更進一步認識到了如今的李謙權勢之顯赫。   董重錦如履薄冰,輕易不出門應酬,並約束董家的子弟謹言慎行。   董家的人雖然個個都遵守著董重錦的規矩,可內心裡卻不免非常的驕傲,說起話來有些沒大沒小的,董家二老爺就是其中最放肆的一位了。   董重錦道:「我那侄兒的婚事怎樣了?」   董家二老爺還真就只是在自家的大哥面前才隨意一些,聞言忙道:「這件事我寫了信,讓人快馬加鞭送去了珊瑚那裡,請珊瑚向郡主討個主意。要是郡主覺得不好,這門親就作罷算了。若是郡主覺得沒有什麼關係,就訂下來。」   董重錦滿意地點了點頭。   董珊瑚現在更多的是陪伴嘉南郡主。至於做生意,他董重錦還在,家裡有兩個侄兒也不錯,倒不需要董珊瑚花更多的心思在這上面。   董重錦道:「慎哥兒的生辰,你也問問珊瑚。好東西不稀罕,稀罕的是那份心意。」   董家二爺正色地頷首。   慎哥兒的生辰,歷來是董家的大事,會花好幾個月準備。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該送的都送了,他們今年準備的幾件東西對慎哥兒來說可能都不夠稀罕,他這才來向大哥討主意。   董重錦壓低了聲音,道:「聽說慎哥兒在王爺身邊,是真的嗎?」   這件事很多人都還不知道。   董家二爺的聲音就更低了,道:「我覺得我們還是像往年那樣把東西往京城裡送好了。我聽珊瑚說,慎哥兒被郡主拘在家裡讀書。長公主府怕是不喜歡別人議論這件事。」   這就和他得到的消息一樣了。   董重錦「嗯」了一聲,垂著眼帘,又開始餵魚。   董家二爺以為董重錦沒什麼話要囑咐了,正要告辭,卻見董重錦一直往魚缸裡丟魚食,那些不知道飽足的魚兒就一直在吃食。   這樣下去這些魚都會被撐死的!   他這才驚覺自家的大哥不是在餵魚而是在走神。   董家二爺忙喊了一聲「大哥」,道:「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董重錦道,回過神來,問自家的弟弟:「若是王爺戰敗怎麼辦?」   他以為這個一直在自己羽翼下生活的弟弟會驚慌失措,誰知道董家二爺卻灑脫地笑道:「要不就舉家遷往西域,要不就在趙嘯打進京城之前逃往遼東,憑著和李家的關係投靠鎮國公府的世子爺。」   董重錦不由挑了挑眉。   董家二老爺笑道:「哥,我雖然不懂事,可有些道理我還是知道的。我們是李家的人,依靠李家得勢,就算改弦易轍了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我們這麼大年紀了,該享受的都享受了,也沒什麼可惜的。孩子們生在董家,享受了董家的供養,自然也要接受董家的失敗,沒有誰能怨誰。」   董重錦不禁「哦」了一聲,大感興趣,道:「那你呢?」   當初可是董重錦決定「投靠」李謙的,董家其他的房頭就選擇了安於現狀,到現在也不過是些普通的商賈。   董家二老爺狡黠地道:「我和大哥一母同胞,能分得清楚嗎?」   董重錦哈哈地笑,第一次正視自己的這個胞弟。   董家二老爺則不以為然地嘿嘿直笑。   董重錦突然間就有了萬丈的豪情,高聲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不如就做一次大的吧!」   董家二老爺不明所以。   董重錦道:「你現在就去收糧,越多越好,然後預備好挑夫,準備隨時往南邊送糧!」   ※   親們,今天的更新。   另一更在晚上的十一點左右。 第1133章後方   董家二老爺訝然,想了想道:「北方這幾年風調雨順的,南方也沒有聽說過缺糧啊!」   董重錦微微地笑,道:「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辦事就行。現在不缺糧,不代表以後也不缺糧。何況這糧食什麼時候還有嫌多的不成?」   自李謙奉旨南下,董重錦就一直在想這件事。   按道理,李謙應該先聯繫上皇帝或是等皇帝有了自保之力時才發檄文才是。可按照劉冬月告訴他的一些事,皇帝身邊的高嶺和楊俊都死了,皇上就如同被拔了獠牙的猛獸,手中根本就沒有兵權,李謙就這樣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揮兵南下,皇帝的安危怎麼辦?   他當時就覺得,也許李謙並不太在乎皇上的安危,而只是要一個名正言順南下的藉口。   後來李謙親自率領十萬雄兵南徵,他又仔細地推想了半天,這才恍然明白。   劉冬月並不是個多嘴的人,兩個人也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了,這麼多年以來,劉冬月不該說的話可一句也沒有說過。如今卻向他說起了京中的形勢……他當時就心裡一動,覺得這其中肯定有深意。再後來,知道王瓚將兒子止哥兒送到了李謙的軍中,慎哥兒也隨李謙同行,董重錦心中陡然間豁然開朗。   李謙,這是要一統天下吧?   只是還沒有一個很好的藉口把自己推到幕前去。   可不管怎樣,這場仗肯定會打得很艱難,可能會打個三、五年甚至是十幾年。   他們董家既然已經被貼上了李家的標籤,何不再賭一次?!   董重錦決定拿出三分之二的家資,無償地向李家提供糧草。   所謂的買賣天下,也就是如此吧!   他笑意更深,對董家二老爺道:「你把幾位帳房先生都叫來,把家裡的財產盤算盤算,能收多少糧食就收多少?」   董家二老爺難掩驚訝之色,猶豫道:「難道還要拿出家中的積蓄不成?」   董重錦說了自己的打算。   董家二老爺聞言下巴都要掉下來了,磕磕巴巴地道:「難道,難道,臨潼王……」接下來的話,就算當著自家的兄長,就算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也沒有辦法說出口來。   董重錦這次卻沒有喝斥自家的兄弟,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告誡般地道:「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不要在外面亂嚷嚷。」   「我,我知道了!」董家二老爺結結巴巴地道,額頭冒出冷汗來。   京城那邊,劉冬月正在和姜憲說話:「我已經跟董老爺私下裡說了,至於董老爺有什麼打算,我照著您的吩咐,什麼也沒有問。」   姜憲「嗯」了一聲,很滿意劉冬月的辦事能力。   她問起了劉小滿:「……他身體還好吧?畢竟是年事已高,你又不用長期在外面奔波了,要多看顧著點。原本在太皇太后身邊服侍的人也沒有幾個了!」   劉冬月恭敬地應「是」。   姜憲想起了太皇太妃。   幾次勸她老人家出宮選個寺廟清修,就不必受那些宮規束縛了。   太皇太妃開始還有些猶豫,後來白愫又進宮去勸了一回,她老人家就選了姑嫂寺。   姜憲出手大方,乾脆重新建了姑嫂寺。   如今她和白愫不進宮了,倒時常去姑嫂寺裡看看。   再過幾天是重陽節了,慎哥兒又不在家,她尋思著是不是明天去姑嫂寺看看太皇太妃和孟芳苓等人,阿吉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笑著稟道:「郡主,董家大奶奶過來了。」   董家大奶奶,指的是董珊瑚。   這麼快!   姜憲不由望了劉冬月一眼。   劉冬月面上不顯,心弦卻提得高高的。   不管怎麼說,他和董重錦交往這麼多年,兩人也算得上是知交好友,特別是當董重錦知道他是個閹人時,不僅沒有輕視厭惡他,還隱隱流露出很敬佩他的意思。就衝這一點,他就希望董家能平安順利。所以他才建議姜憲給董家帶個話,趁早讓董家明白現在是個怎樣的局勢。董家也好早做打算。   董珊瑚選了這個時候來拜訪……但願是董重錦懂了他的意思,派了女兒來向郡主遞投名狀的。   他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耳朵卻一直豎著,明明知道在郡主的治下,他不可能聽到什麼,卻依舊不死心。   好不容易等到董珊瑚告辭了,他忙去見姜憲。   姜憲非常高興,對劉冬月道:「董珊瑚對我說,他父親已經命她二叔去買糧了,而且是多多益善,準備運往王爺帳下。」   李謙這麼多年以來,雖沒有再受軍餉的困擾,但姜憲剛開始跟著李謙的時候,李謙是怎樣辛苦的籌備糧草,又是怎樣像土匪似的打劫邵家的,她全都看在眼裡。在她看來,若是李謙糧草充足,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練兵,不必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她若是能在這上面幫李謙一把不如就幫一把。   好在是董家眼頭很亮,不僅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還全心全意地照著她的吩咐行事。   劉冬月也鬆了一口氣,覺得他和董重錦又可以像從前一樣做個忘年之交了。   雖然董重錦是得了劉冬月的暗示才明白這個道理的,其他商賈卻是通過董重錦的舉動明白過來了。特別是當趙璽下旨訓斥李謙野心勃勃,是狼心賊子,偽造聖旨、冒充聖命,打著「清君側」的名義實則要謀權篡位時,天下一片譁然,北方的那些商賈則恍然大悟!有觀望的,更有學著董家開始在市面上收購糧食、棉絮等軍需物資的,想要效仿董家——董家這幾年賺得盆滿缽滿,實在是讓人眼紅。如今有機會走這條路,風險再大,也有人願意去賭。   南方的朝堂則一分為二。叫囂著和李謙一決高低的佔朝臣的一半,還有一半朝臣則保持了沉默,這其中就有以左以明為首的南籍官吏和以姚先知為首的北籍官吏。   趙璽坐在高高的龍椅上,望著站在殿中一邊是沉默不語,一邊是義憤填膺的群臣,心裡亂糟糟的,覺得自己大約真的做了一件錯事。   但姜憲不是一直都對他愛護有加,他也對姜憲恩寵不斷的嗎?姜憲怎麼能背叛他?居然會利用他的衣帶詔起事……或許,姜憲也像他似的自顧不暇了?   他朝左以明望去。   可惜左以明眼觀鼻,鼻觀心,垂著眼帘什麼也看不出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明天只有一更。   現在就盼著快點放國度節假了…… 第1134章無聲   趙璽難掩失望。   顧朝卻是看見左以明這樣就有氣。   他思忖了片刻,索性上前幾步高聲道:「叛賊已兵臨城下,臣等不能不戰,只是不知道首輔大人為何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句話?」   大殿裡安靜下來。   左以明抬起頭來,疲倦地道:「臣自然是聽皇上的。」   趙璽也一直沒有說話。   大殿裡頓時比剛才還要安靜。   顧朝朝趙嘯望去。   趙嘯淡淡地道:「大家兵部和內閣的留下來,其他人都散了吧!」   這樣越過趙璽直接做主,還是第一次。   眾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終一個個像鵪鶉似的埋著頭魚貫著走了出去。   趙嘯抬頭,目光銳利地望著趙璽,道:「皇上,據臣所知,李謙已駐軍淮安……」   「不可能!」沒等趙嘯的話說完,趙璽已經站了起來,急急地道,「淮安是蘇浙之地,李謙怎麼可能無聲無息就進駐了淮安?淮安知府呢?江蘇巡撫呢?怎麼一個奏摺都沒有?」   淮安雖然屬於長江以北,但蘇浙一帶湖河交錯,交通便利,很多地方一日即到,在趙璽和很多朝臣的心裡,淮安如同金陵的屬城,和北方著有很大的區別。   淮安若是淪陷,那揚州危矣!   涇陽書院在揚州。   顧家的產業和族人都在揚州。   顧朝也急了起來,加之心裡並沒有把趙璽放在眼裡,也就想不到殿前失儀之類的事了,沒等趙嘯回答趙璽的發問就已道:「侯爺,此話當真!?淮安、揚州等地都沒有多少駐軍,若淮安失守,整個江北都會落到李謙的手中。侯爺還是要快些拿個主意才是!」   當初駐守揚州的楊俊可是趙嘯堅持要殺的。   顧朝此時有些後悔當初沒有攔上趙嘯一攔。   左以明、姚先知等幾位內閣輔臣也沒有想到李謙無聲無息的就攻佔了淮安,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趙嘯,仿佛要趙嘯給他們一個交待才是。   趙嘯在心裡冷笑,此時才不緊不慢地道:「臣一直關心戰事,這才留了個心,和府中幕僚反覆推測,覺得李謙若是想攻打金陵,最好是從揚州和鎮江南下,這才派了斥侯在這兩個地方探查。消息是我剛剛收到的,最多不過一日。李謙領大軍南下,照如今的形勢看來,李謙估計會駐守淮安,攻下揚州,從揚州渡江,進擊金陵。   「臣也不知道為何兵部、淮安知府和江蘇巡撫都沒有奏摺或是軍情上報!?臣不過是個武官,又只領著閩南的軍力,朝中這等大事,皇上恐怕要問兵部和吏部的人才是。」   李瑤是兵部尚書,卻很久都沒有上朝了。蘇佩文掌管吏部,可自從汪幾道死後,他就稱病在家。朝中因政黨紛爭沒有個結果,更希望李瑤和蘇佩文把這兩個位置佔著,等他們分出個勝負來再動這兩人也不遲。   此時才出了這樣的尷尬。   出事了需要找人負責的時候,沒有可追究之人。   偏偏還有人不願意放下朋黨之爭,道:「皇上,兩位尚書不管事,可侍郎還在……」   言下之意,追究侍郎的責任。   趙嘯一時間感到膩歪極了,撇了撇嘴角,沒有說話。   趙璽則是直接拿起用來壓書的沉香木如意朝那位輔臣砸了過去,怒道:「先把你給拖出去斬了!」   那輔臣忙縮到了姚先知的身後。   姚先知皺了皺眉頭。   趙璽問趙嘯:「那現在該怎麼辦?」   趙嘯道:「臣既然是靖海侯,又是福建兩軍都督,戰事自然是要聽兵部,聽五軍都督府的!」   在場的人表情都變得微妙起來。   如今江南名將能戰的如楊俊,被抄了家;如李道,跑去投靠了李謙。只剩下了一個趙嘯。就算朝中有人要推薦大將軍,也沒有辦法越過趙嘯。   眾臣仿佛這才看清楚趙嘯的真實面目似的,心中一陣冰冷。   趙璽的感覺則比其他人更深一些。   趙嘯這是在向他討官啊!   如果名不正言不順,他是不會帶兵到揚州和李謙較量的。   可若封了趙嘯大將軍,領了將印,以後這兵權又怎麼收回來呢?他若是有了反意又該如何呢?   趙璽左右為難,只好裝著聽不懂的樣子問左以明:「愛卿覺得應該如何?」   左以明在心裡問候著趙嘯的祖宗,臉上的神色卻嚴肅冷峻,道:「術業有專攻。打仗的事還是得請教靖海侯。但不管皇上是如何決定的,臣等一定做好糧草兵馬供應之事,保證大軍所到之處不缺糧,不少餉。」   至於說最終會怎樣,左家各房都有子弟去了北方,雖然家裡嚴禁對外聲張,但是未必一定就能一絲口風也沒有透出去,好歹能拖一時是一時,他們這些受了左家供養的,又受了行帝恩惠的,以身殉國,正是為家族後代掙個名聲,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   他道:「只是世也和皇上一樣不明白,臨潼王怎麼就能無聲無息地進駐淮安的?靖海侯都知道了,怎麼那邊的官員卻沒有一個報信的?」   大家的目光又重新盯上了趙嘯。   趙嘯覺得他要想痛快,就得先把左以明弄得致仕或是閉嘴。   「臣也正命斥侯在查。」他道,「估計下午就應該有信回來了。」   很多人都鬆了口氣。   在他們看來,李謙這個人素來溫和敦厚,對朝廷也是恭謙有加,並沒有因為轄制北方幾省而飛揚跋扈。雖說趙嘯聲稱衣帶詔是假的,可大家心裡卻已認定趙璽肯定寫了詔書秘密送往北京,不然李謙不會無詔私自帶兵南徵,這得費多大的力氣啊!因而在他們的心裡,李謙完全是被趙嘯給坑死了,若是想活命,想保全家族,無論如何也要打上幾個勝仗,讓趙嘯沒有辦法,然後再由皇上出面,好好地安撫兩邊,權力均分,再一人南一人北,對峙平衡,也就完了。   李謙就算是打到了金陵,不還是得像從前一樣敬著皇帝嗎?   這就好比神仙打架似的,他們這些「小鬼」不要說參與了,就是站在旁邊也會被颶風尾給掃到,不如就老老實實地躲在牆角裡,就當看一場大戲,等戲收尾了,他們也就都能站出來曬曬太陽,收拾這場鬧劇了。   趙璽聽著,心情好多了。   可趙嘯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心裡立刻又跟著糾結起來。   ※   親們,今天雖然是周末,可依舊要加班,只單更了,還請大家多多包涵!明天雙更! 第1135章拖延   「若晚點得到消息確認李謙在繼續南下,還請皇上這時拿個主意才是。」趙嘯道,「皇上定下了迎戰李謙之人,臣也好準備福建那邊剿倭之事了。皇上從前不也跟臣說,讓臣多學學鎮國公府世子爺,不過短短的年餘時間,就要收復高麗了。臣那邊的倭寇卻還依舊猖獗。金陵這邊的戰事,實在是有心無力!」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在座的又無一不是人精,沒有人聽不出趙嘯地言下之意——趙嘯這是明著向趙璽討要大將軍的職位,否則就不管金陵的事了。   趙璽聽著也是一樂,心裡盤算著,若是趙嘯真的不管金陵的戰事更好,正好讓李謙接管了金陵。   雖說這次的事李謙對他也帶著幾分惡意,但他和李謙並沒有多少矛盾,他還幾次示恩於姜憲。與其和趙嘯虛與委蛇,還不如和李謙徐徐圖之。   趙璽覺得自己這主意不錯,遂裝作沒有聽懂趙嘯的話,問幾個內閣輔臣:「諸位覺得還有誰可以擔當大任?」   沒有誰會傻的在這個時候推薦自己的人。   或是沉默不語,或是推薦他人,說著「臣不懂兵略,不知道哪位大臣擅長此道」的推脫之詞。   趙璽和趙嘯心裡都有些冒火。趙璽是覺得臣子們不給他面子,趙嘯則是覺得趙璽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處境。他索性道:「既然朝中沒有大臣能擔任大將軍之職,皇上不如和我一起去福建暫避些時日。金陵這邊的戰事,就交給金大人好了。」   大殿上頓時寂靜無聲。   趙嘯總是一副謙和有禮的樣子,讓他們忘記了這場戰事的起因。   左以明不忍地閉了閉眼睛。   姚先知則是破罐子破摔地道:「還請皇上拿個主意。」   趙璽的臉色已經鐵青。   他若真的被趙璽帶回福建,不要說後半輩子的命運了,史書上也會把他寫成亡國之君的。那還不如就讓李謙破城好了。反正他也是被趙嘯威脅的,到時候他封了李謙做攝政王,再好好地給姜憲陪禮道歉,想必李謙和姜憲都會原諒他的。特別是姜憲,架子非常大,就為了不給韓太后行禮,寧願不進宮。   到時候他當著群臣的面親自給姜憲行禮,姜憲肯定會喜笑顏開的。   趙璽瞬間就打定了主意,道:「那就由靖海侯任大將軍吧!左愛卿,李大人那邊,還請你去說一聲,讓兵部給靖海侯出具任命的公文。李謙那邊的戰報,以後一式兩份,給一份給靖海侯……還有就是淮安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還請靖海侯快點探明才好。」   不然大家心裡都不踏實啊!   若是李謙用同樣的方法攻陷了揚州,就能從揚州直下金陵,金陵還有個什麼打頭?   這裡面最急的當然是顧朝。   他在他們從大殿移去御書房廷議的時候已悄悄給自己隨行的隨從帶話,讓他想辦法聯繫上家中的族人,問問淮安的事,讓涇陽書院趕緊收拾那些藏書立刻到金陵來避禍。   靖海侯畢竟和李謙是對手,對李謙的關注甚至超過了自己的後院。   李瑤剛剛從家裡趕到御書房,他的斥侯就送來了消息。   李謙對淮安不戰而勝。   據說李謙一面兵臨城下,一面寫了幾封信,分別送到了淮安知府和江蘇巡撫手上,訴說自己的不易,請淮安知府和江蘇巡撫幫忙,借道淮安南下揚州。   兩位大人一商量,居然答應了李謙的請求。   李謙沒費一兵一卒,就這樣進駐了淮安城。   不僅如此,那江蘇巡撫還從揚州城親自趕到了淮安城迎接李謙,兩淮鹽運使做東,淮安知府、江蘇巡撫等人作陪熱情地給李謙接風洗塵。和揚州知府是同年的兩淮鹽運使還應李謙的請求,給揚州知府去了一封信,勸揚州知府作壁上觀。那揚州知府不知道是因為是涇陽書院的弟子還是有其他的什麼想法,一直沒有給兩淮鹽運使回信。李謙也沉得住氣,沒有去催促,而是對江蘇巡撫和淮安知府等人說,那揚州官宦之家眾多,藏書豐富,園林林立,一旦動了兵戈,這些東西都難以保全。既然揚州知府不願意,那他就從淮安繼續南下好了。   江蘇巡撫很不好意思,私人贈送了李謙一把龍泉寶劍,並祝李謙旗開得勝。   當著趙璽的面趙嘯都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把茶盅砸在地上,並破口大罵:「他們是腦子進了水,不好使了吧?」   天下竟然沒有一個人相信衣帶詔是假的!   可見在天下人心目中,李謙忠貞事君的形象是多麼的深刻。   他是怎麼做到的?   趙嘯在御書房裡來來回回地走著,沒有遮掩自己的浮躁。   其他的人也表情詭異,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兵臨城下,一幫臣子居然還以為這是一場遊戲。   李瑤想到前朝太宗皇帝打進京城的時候,那些百姓還看熱鬧似的為太宗皇帝指路的事。   他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看了趙嘯一眼,道:「侯爺,我看揚州是指望不上了,還是集思廣益地想辦法守住金陵吧!」   顧朝不禁捏了捏拳頭。   趙嘯氣得臉色發青,和李瑤商量怎樣守城。   姚先知是不懂這些的,自然插不上話,不免開始分心想些其他的事。   他覺得,就算是大家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也不可能阻止那些臣子悄悄地給李謙開城門。因為就算是皇上要清算,那也得是李謙戰敗。雖然李謙從來沒有和趙嘯交過手,不知道誰更厲害,但姚先知卻覺得,李謙在短短的幾年間就把個北方經營得如銅牆鐵壁一般讓朝廷沒辦法插手,趙嘯卻陷入了那些婦人的爭鬥裡壞了名聲,格局高低,勝負已現。   恐怕那些人更願意跟著李謙吧!   等到傍晚時分,一些具體的事物還沒有著落。   主要還是因為趙璽不積極,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進度。   趙嘯知道趙璽心不甘情不願,索性將眾人留了下來,藉口趙璽太累,讓人帶信給劉皇后,把趙璽「請」回了後宮。   眾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在,也有些不用心。   趙嘯這才驚覺自己做錯了事。   既然他已經走到了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一步,這樣遮遮掩掩為示公允的徵求眾人意見的行事,完全是吃力不討好,而且還會壞了他的大事。   他當機立斷,安排了李瑤等人去休息,叫了自己的幕僚進宮,商討和李謙的戰事。   這個時候大家都有話說。   李瑤就和左以明一個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晚上還有一更,在十一點左右。 第1136章渾水   李瑤問左以明:「李謙那邊可有什麼消息?他到底有什麼打算?」   趙嘯那邊的斥侯說江蘇巡撫和淮安知府是主動迎接李謙進城的,他卻不相信。   不管是江蘇巡撫還是淮安知府,都曾經和他是同僚,這兩人俱是老奸巨滑之人。與其說他們是主動迎接李謙進城,還不如說他們看見李謙兵馬臨城,明知自己打不過,又不願意與城共存亡,索性裝糊塗,把李謙勤王之事當成李謙和趙嘯的私人恩怨,袖手旁觀以求一條活路。   李瑤相信,李謙以這種方式進城,肯定也有自己的打算。   左以明是李謙的姻親,兩人應該互通有無才是。   誰知道左以明苦笑,道:「我真不知道王爺有什麼打算?至少現在不知道。」   李瑤頓時面色凝重。   他能理解趙嘯的不得已,也能理解李謙此時的尷尬,可他們也不能像玩家家似的,拿天下人做棋子,這也太不負責任了!   李瑤問左以明:「以你之見,李謙接下來會怎麼辦?」   「我猜不到!」左以明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真誠地道,「我派人去問候嘉南郡主,還沒有回音!」   如果想知道李謙有什麼打算,當然最好是去問嘉南郡主。   這是北方官場上私下裡流傳的一句話。   李瑤的面色更冷峻了。   左以明卻在心裡苦笑。   李謙出徵之前就派人給他送了封信。李謙說,他要清君側。這話雖然說得委婉,實則是在告訴他,李謙要和趙嘯不死不休了。   他還能說什麼?   而此時,左以明誰也不相信,就是李瑤問他,他也把話爛在了心裡。   李瑤在左以明這裡問不出什麼話來,也就怏怏地沒有了精神。左以明不想再和李瑤說李謙的事,忙轉移了話題,問起之前御書房趙嘯說的那些事來,也算是了解了解戰事好了。李瑤是文官裡少數幾個通曉戰事的文臣。他不知道李謙的打算,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站在哪個風向上更好,一時心頭大亂,頭痛的不願意去多想,乾脆做起了左以明的老師,告訴他一些戰事上的經驗。   兩人絮絮叨叨,倒也說了大半夜話,第二天醒來,兩個都掛著黑眼圈。好在是姚先知等人也不比他們好,沒有什麼人注意他們。趙嘯更是一夜之間拿出了好幾種作戰方案,要求三院六部協同。   趙璽全指望著李謙能打贏,對趙嘯的安排完全不感興趣,只是歪坐在那裡聽他說。   好在是趙嘯壓根也沒有指望趙璽能支持他,見大家都紛紛表示會支持他的作法之後,他又把皇上「護送」回了寢宮。   趙璽大發雷霆,問劉皇后:「他這是想把朕圈禁在後宮不成?」   劉皇后不由在心裡冷笑,腹誹著「你此時才知道」,臉上卻半點也不表露出來,而是笑盈盈地道:「不是有句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我看侯爺應該是怕皇上反對他的意見吧!」   趙璽覺得不是的。聽到劉氏這麼說,他就深深地看了劉氏一眼。   劉氏被他看得膽戰心驚,但好歹還是穩住了,表情依舊溫婉,道:「靖海侯此時只怕正氣得狠,皇上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和他計較?不如等臨潼王那邊有了消息再說。」   趙璽輕輕地「哼」了一聲,擔心起李謙來。   若是李謙從頭到尾都沒有派人來聯繫他,李謙肯定是想他死。那他該怎麼辦?   趙璽越想越覺得自己有道理。   半夜劉皇后依偎過來的時候,他雖然心頭火熱,可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下決心毒殺了的皇長子,他很冷酷地推開了劉皇后。   劉皇后心裡拔涼拔涼的。   還有什麼不明白!   趙璽這是在他沒有脫離危險之前,再也不會要孩子了。   那她還有什麼盼頭?   劉皇后轉過身去,背對著趙璽無聲地落下了幾滴淚。   李謙這邊,卻商量著怎樣過江。   柳籬被姜憲臨時借用,送到了李謙的身邊。   李謙覺得他身邊有謝元希就行了。   柳籬只好摸著鼻子道:「我也覺得我過來的作用不大,可郡主一紙家書,老爺就派人連夜把我送了過來……」   他也覺得很無聊!   李謙把柳籬留了下來。   他知道姜憲的意思。   謝元希雖然忠心耿耿,卻始終缺少了柳籬的格局,在逐鹿天下的關鍵時刻,有些事還是得交給柳籬來做。   李謙就問起他李長青的日常起居來。   「老大人一切安好。」柳籬笑道,「只是盼著郡主能帶了世子爺回去看他一眼。」   在某些方面,李長青表現得比較偏執。就像同樣是晚輩,李冬至的孩子有好幾年都沒有看到李長青了,可李長青明顯的更惦記著慎哥兒。   李謙也知道他爹這個毛病,沒有多問下去,而是說起了姜憲:「郡主可有話叮囑你?」   「沒有!」柳籬感慨道,「我是突然被老大人拎上馬車的,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整理,東西全是路上現買的。」就連把茶壺也沒有來得及帶走。   李謙點了點頭,讓他先下去休息,自己在輿圖面前看了良久,仔細想著從前渡江的那些戰役。   姜憲這邊知道柳籬在淮安碰到了李謙,落了腳,心中大定。不免牽掛起跟在李謙身邊的慎哥兒來。   往年這個時候,慎哥兒的那些朋友早已聚在家裡,準備給慎哥兒過生了。映襯著家裡今天格外的冷清。她和李冬至感嘆:「也不知道慎哥兒在他爹身邊習不習慣?江南那邊比我們這邊暖和,我只給他帶了四箱的秋裳,不知道夠不夠穿?」   李冬至沒敢告訴姜憲,李謙悄悄地慎哥兒的箱籠由四箱減為了一個小包袱,其他的東西,還放在情客家裡沒誰也拿回來。   「跟在大哥身邊您有什麼好擔心的。」她只好安慰姜憲,道,「要不這兩天我們去姑嫂寺禮佛吧?」   孟芳苓等人都在,喝喝茶,吃吃素點心,一天也就過去了。姜憲有人說心思,心情也會好很多。   姜憲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叫小丫鬟拿了黃曆過來,選了一天宜出行的日子,派人去問了白愫等人,決定到時候去姑嫂寺玩幾天。   姑嫂寺那邊得了消息自然是靜寺的,偏偏又不能做得太明顯,怕人知道寺裡有貴客,有人打擾。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星期一,要出差,只能更一章,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第1137章利益   姑嫂寺是皇家寺廟,在這裡修行的居士非富即貴,並不對外開放,因而看上去香火不怎麼旺盛,寺廟的規模也不大,但整個寺廟看上去器宇軒昂,法度森嚴,肅穆莊重。等到姜憲等人到達姑嫂寺的時候,前面的大雄寶殿還看不出什麼來,和平時一樣門可羅雀,出了大雄寶殿,最東邊的一個偏僻院落中,卻是五步一崗,三步一人,偌大個院落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太皇太妃喝了口姜憲親手沏的茶,笑道:「你來就來,帶這麼多東西來做什麼?寺裡什麼都有,平時北定侯府也常送東西過來,孟芳苓、印霞也都有份,你就不用擔心了。好好地在你的長公主府裡呆著就是了。等到孝期過了,孟芳苓和印霞去了長公主府,我也應該回宮了。在姑嫂寺住些日子還成,但讓我永遠住在這裡,我還是不怎麼習慣。」   明明之前是想遠離宮中的那些是是非非的,結果出來了住著卻住不習慣。   太皇太妃還是決定回宮裡去。   姜憲也不勉強,和太皇太妃聊了一會兒天,孟芳苓和印霞做完早課回來了。   她就問兩人:「我看和你們一起做早課的還有尼姑,是這寺裡的大師傅嗎?」   「不是!」孟芳苓笑道:「據說都是家裡有事送到這裡來靜修的。」   出了慈寧宮,印霞變得活潑了很多,無人問她,她卻接著孟芳苓的話笑道,「有幾個人的確不好相處,可也有幾個一看就很賢淑的。不過,再賢淑也沒有用,家裡的人執意要把她們送過來,她們也只能過來了。還好我當初留在了宮裡,還是像這樣跟著孟姑姑在一起更好。」   姜憲笑道:「我還以為居士和受戒的會有所區別。」   原來姑嫂寺卻是以出身來區別寺眾的。   印霞笑道:「這樣大家更有話說。」   大家不免為這件事議論了半天。   姜憲午膳留在寺裡用了齋菜,坐到了快酉時初才打道回府。只是她們出姑嫂寺山門的時候,一輛青帷小車迴避般地停在路邊。   姜憲看了一眼,隨意地問道:「這個時候還有人去寺裡?」   上香的人多半都是趕早到,這個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寺中等閒是不留香客住宿的。   阿吉奉姜憲之命給姑嫂寺的太皇太妃和孟芳苓等人送過好幾次東西,聞言立刻笑道:「多半是給寺裡修行的人送東西的。姑嫂寺不比其他地方,現在又有太皇太妃暫居於此,進寺都要提前打招呼,那些在寺中修行的人家都覺得麻煩,沒有什麼要緊的事都不會過來探望或是送東西。有些還把人接了回去小住。」   難怪太皇太妃要回宮去。   不過,那些人如此低調,恐怕也是怕惹出什麼麻煩來吧?   姜憲在心裡思忖著,無聊的緊地和阿吉說著話,不曾想阿吉已悄悄地吩咐下去,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就有小丫鬟遞了條子進來。阿吉也沒有避著姜憲,笑道:「打聽清楚了。說是簡王爺府的,來給寺裡修行的一位居士送東西。」   簡王府裡亂七、八糟的,姜憲聽著就不喜,簡王妃,簡王世子夫人她有好些日子都沒有遇到了。   不會是簡王妃或是簡王世子夫人出了什麼事吧?   她壓著心底的不喜,道:「在寺裡修行的是簡王府的哪一位?」   阿吉猶豫了片刻,跪行上前,壓低了聲音對姜憲道:「是在寺裡修行的那位的家人!」   姜憲的眉頭立刻蹙了蹙。   趙翌曾經有旨,若是趙璽夭折,就由他另外一位藩王繼承王位。   她前世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廟堂之爭。這件事雖然沒有發生,她卻總覺得有些不妥當,說動了李謙,讓人護著那位藩王進了京。那位藩王府有位老王妃,從前是京中閨閣,嫁過去之後再也沒有回過京城,等到老年信佛以後,一直以來都很嚮往姑嫂寺。回京之後就求了姜憲,在姑嫂寺裡做了位居士。   因那藩王身份特殊,這件事在京裡知道的人並不多。   現在管宗人府和內務府的雖然換成了黔安大長公主的附馬,但是簡王管了宗人府和內務府那麼多年,簡王若是有心,還是能打聽到這件事的。   不過,簡王府的人去看那位老藩王妃做什麼?   平日裡他們兩家並沒有什麼來往。   姜憲心生疑竇。   如今正是李謙收攏民心的時候,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傳出什麼謠言來。   她沉了臉,咐咐阿吉:「把這件事給我查清楚了。」並強調,「你親自去查,不要打草驚蛇。」   姜憲很少這樣鄭重其事的,阿吉心中微顫,恭敬地應諾,跪行著出了馬車。姜憲卻陷入了沉思,一路無話地回了長公主府。   恰巧黔安大長公主派人給慎哥兒送了壽禮過來。   自黔安大長公主從江南回來,雖然不像京中其他貴婦那樣只要找到機會就會到姜憲的面前晃悠,但好歹不再像從前,好像京城的勳貴圈裡就沒有這戶人家似的,黔安大長公主府不僅開始和姜憲走動,也開始和其他姻親走動,京城很多人這才知道原來孝宗還有個女兒。   黔安大長公主每年送給慎哥兒的壽禮都不珍貴而勝在有趣。   這次送來的是兩隻憨態可掬的小京巴狗,雪白雪白的,已經馴好了,來了就知道自己找自己的飯盆。   就連劉冬月都忍不住笑道:「若是世子在府裡,不知道有多歡喜。」   慎哥兒很喜歡小狗,他自己沒有養,卻很喜歡逗承哥兒的那隻狗。李謙就送給了他一隻,他經常自己親自去遛狗。後來李謙還想送他一隻,卻被他拒絕了,說是平時功課忙,沒有時候管狗狗,若是給別人養,那就不是他的狗了。   李謙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就沒再提這件事。   姜憲抿了嘴笑,道:「我們先幫他養著,等他回來後悔好了。」   大家都跟著無聲地笑。   姜憲讓人回了禮給黔安大長公主,放出話去,說今年李謙在外徵戰,慎哥兒的生辰從簡。   言下之意,就是不接受外人來道賀,但像謝元希這樣親近的人家,姜憲不僅接受了他們送給慎哥兒的生辰禮物,還請大家在府裡吃了一頓飯。   她派阿吉打聽的事也有了結果。   據姑嫂寺的人說,自李謙領兵南下,簡王府就開始有人來拜訪老藩王妃,這些日子更是隔三差五的就去,去送東西的人出來的時候偶爾還會面帶不虞之色。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在外面出差,明天只有一更! 第1138章寫信   「至於簡王派去的人和那老藩王妃說了些什麼?」阿吉低聲道,「還要再打聽!寺裡住著的畢竟都是貴人,有很多人都帶了體己的丫鬟或嬤嬤過去服侍,寺裡的尼姑們又都在進寺之前就得了叮囑,不得隨意在寺裡走動,一時間也沒有找到合適的人詢問。」   姜憲點了點頭,覺得簡王的行為舉止不合常理,讓阿吉繼續打聽,並道:「想辦法儘快知道簡王找老藩王妃做什麼?或者是讓人去藩王府打聽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阿吉忙低頭應諾。   劉冬月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姜憲神色一松,臉上帶上了笑。   劉冬月是來給姜憲送戰報的。   李謙決定帶慎哥兒同行的時候就怕姜憲在京城裡焦慮不安,要求慎哥兒每天都給姜憲寫一封信,告訴姜憲他們都做了些什麼。   此時姜憲看到劉冬月手上拿著的東西心裡就高興起來。   她笑著問劉冬月:「送信的人可曾說了什麼?」   「說世子和王爺一路平安,已經駐紮進了淮安城,衛屬卻是帶著人已經進駐了揚州城。」劉冬月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姜憲,「如今只等王爺一聲令下,衛屬等人就可從揚州城渡江直赴金陵。」   「這麼快!」南邊的戰事出乎人意料之外的順利,姜憲訝然,接過劉冬月手中的信,卻比平時要厚實很多,待她拆了信,才發現信封中有三封信,一份是李謙給她的,一份是慎哥兒給她的,還有一封居然是止哥兒寫給她的,讓她帶給自己的母親石氏。   姜憲抿了嘴笑,問劉冬月:「阿瓚對止哥兒頗為溺愛,他怎麼寫信寫到我這裡來了?」   劉冬月笑道:「怕是有什麼事要私下裡跟親恩伯世子夫人說。」   他沒敢告訴姜憲,止哥兒去了軍營之後簡直是如魚得水,小小年紀就敢跟人喝酒賭錢,偏偏慎哥兒縱容著他,而且有時候慎哥兒還跟著止哥兒一起起鬨。他估計著止哥兒是不是沒錢了,私下裡找石氏要錢。   姜憲也不疑有他,先拿了慎哥兒的信看。不外是他們走到了哪裡,都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李謙在忙些什麼。   這要是被人截了去,李謙的布置恐怕都要暴露無遺。   她對劉冬月道:「你讓人給世子爺帶個口信,別在信裡寫王爺的公事。」   劉冬月笑著應「記下了」,姜憲這才拆了李謙的信。   讓她哭笑不得的是,李謙比止哥兒說得更詳細。包括鄱陽湖新訓的那兩萬水軍這兩天就會在李道長子的帶領下順江南下,趙嘯肯定會盯著他在天津衛的兵力不放,他卻決定讓天津衛的那五千水軍從海上進攻蘇浙,造成趙嘯的恐慌,他同時親自帶兵從揚州渡江,給趙嘯來個三路進擊,打趙嘯個措手不及。   姜憲撫額嘆息。   駐紮在淮安的李謙此時卻正和趙嘯等人忙著打嘴仗。一個說對方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一個說對方說「私造聖旨謀逆造反」,你來我往的,還將各自的駁文發放到各自管轄的官府,一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的樣子。   止哥兒和慎哥兒肩並著肩筆直地站在屋簷下,望著不遠處行轅大門處那些背上了信旗,行色匆匆的奔往各地的兵士,不解道:「這件事要是說得清楚,還打什麼仗?世伯為何還要和那趙嘯吵架?反正我們這邊的駁文他們也看不到,還給了趙嘯時間讓他陷害世伯……」   他昨天和那些將士們悄悄喝酒,被李謙捉住了。慎哥兒是監管不力,止哥兒是無令飲酒,兩人一起被李謙責罰不說,還把附和著止哥兒和他一起飲酒的兵士給關了起來,罰了三個月的軍餉。止哥兒覺得對不住那些軍士,遂悄悄地寫了信回去,向他母親借銀子,準備把這三個月的軍餉給那些人補上。   慎哥兒自然不能看著止哥兒這樣的著急為難,為了不引起李謙或是姜憲的注意,他借了四分之三的銀子給止哥兒,另外四分之一就讓止哥兒自己傷腦筋去,也算是給止哥兒一個教訓了。   他被李謙責令陪著止哥兒罰站,聞言低聲回復著止哥兒:「笨蛋!爹就是要鬧得天下人都知道,等到打完了仗處置趙嘯的時候才能堵住眾人的嘴。」   止哥兒恍然大悟,道:「是不是像我偷吃了慈寧宮的果子,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給我體面,把我接到她老人家身邊悄悄地喝斥我幾句,別人反而不知道我做了些什麼一樣。」   這比喻說的……慎哥兒都要為他捏一把冷汗了。可想起去世的太皇太后,他不由嘆了口氣,道:「要是太皇太后還活著該有多好啊!」   止哥兒頓時也蔫蔫的,道:「我也想太皇太后了。」   他們兩個人闖禍的時候,她老人家總是護著他們。   謝元希和李謙說完了公事,一抬頭就從大開的窗欞看到了被罰站的兩個小傢伙。他笑道:「王爺不必動怒,那些小旗、總旗是休息的時候和止哥兒喝的酒。且軍中之人都性格豪爽率直,止哥兒這樣,很對他們的胃口,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李謙笑道:「若不是這樣,我早把止哥兒送回京城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我沒有想到他比慎哥兒更適合混在軍營裡,他好像天生就知道怎樣和那些大兵打交道似的。」   慎哥兒則更冷漠一些,不如止哥兒天生帶著幾分笑,見面就能和那些大兵們打到一起,鬧得火熱。如果再有幾分謀略,天生就是個帶兵的人。   他道:「王瓚倒生了個好兒子。」   謝元希不免有些偏袒,道:「慎哥兒也很好。不過他是世子,有時候也不可太嬉鬧,那些當兵的您也知道,太直了,有些時候反而容易蹬鼻子上臉,統領三軍的時候就不免少了幾分威嚴。」   李謙在太皇太后殯天之後就決定給慎哥兒留下一個太平的天下,帶兵打仗慎哥兒固然要懂,可更應該懂怎樣治國,怎樣御下,他很滿意現在慎哥兒的態度。   他朝著謝元希擺了擺手,笑道:「慎哥兒也很好,我帶他們出來,也是想讓他們見見世面的。他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比什麼都讓我高興。」   李謙是指慎哥兒和止哥兒一起和那些大兵們喝酒賭博卻又能管住自己適可而止。   謝元希聽著笑了起來,打趣李謙:「我沒想到慎哥兒和王爺一樣,都擅長搖骰子。」   李謙哂笑,道:「我也沒有想到。」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課不緊張,但有很多的課外活動必須參加,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抽得出空來寫稿子,只能保證晚上7點的那一更。   淚奔…… 第1139章無腦   謝元希說了些「虎父無犬子」之類的打趣李謙的話,兩人這才散了。   京城的簡王府裡,簡王的臉色黑得如同鍋底。   他再次向低著頭有些惶恐的隨從求證:「他真是這麼說的?」   隨從不敢抬頭,聲音比剛才又低了幾分,喃喃地道:「王爺……真這麼說的。我還勸了很久。可王爺說,他自幼喪父,家裡的事都由老王妃做主。您說的這件事,老王妃若不答應,他是萬萬不敢出頭的。我想這也不是個辦法。就在銀樓打了幾件貴重的飾品送給了藩王妃,想請藩王妃在老王妃面前幫著說幾句話。誰知道藩王妃嚇得瑟瑟發抖,壓根不敢去見老王妃。小的就親自去了姑嫂寺。老王妃倒是沒有像前幾次那樣見著我們就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而是聽我把話說完了之後,老王妃收下禮物不說,還客客氣氣地讓人把我給送了出來。   「小的覺得,那老王妃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動了心。可若是想藩王爺出頭和皇上爭這天下之主的位置,還差把火候,得您親自出面才行。」   趙翌的兩份遺詔,有一份是留給這位被姜憲悄悄接進了京城的藩王的,這就留下了一個極大的漏洞。如今趙璽逼得李謙不得不清君側,簡王覺得,他的機會來了。   如果他支持這位藩王繼位,他就不僅能夠報復趙璽,為韓同心報仇,還可以洗雪趙璽加注到他身上的恥辱。   只是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那位藩王看上去高高大大,相貌堂堂,居然是個怕母親的。   這樣也好。   女人多喜歡花言巧語,他只要多去幾次,多哄幾次,老藩王妃肯定會心動的。   到時候藩王跳出來自稱為帝,趙璽只會誤會李謙要重立新君,左右朝局,憑他對趙璽的了解,就算李謙有意和解,趙璽也會在心裡藏下殺意。   李謙可不是什麼楊俊、高嶺之流。趙璽若是敢對付他,他就敢殺了趙璽。   不管過程怎樣,結局都是簡王所願意看到的。   想到這些,他頓時熱血沸騰,決定這就去趟姑嫂寺,說動老藩王妃和他一起,想辦法推了那位藩王上位。   簡王去了姑嫂寺。   姜憲這邊也得到了準確的消息。   她驚訝的半晌沒有合攏嘴。   簡王他這是魔障了吧?   沒有兵權,他拿什麼支持那藩王上位?   還有那位老藩王妃,只要腦子沒有進水,就不可能會和簡王攪合到一塊去。   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世上真有不用腦子的人。   沒幾天,那位老藩王妃不僅答應了,還勸動了兒子,準備在京城登基,斥責趙璽不是正統。   姜憲聽了冷笑連連,道:「雲林到了哪裡?」   前些天,董家捐贈了十萬擔糧草給李謙,姜憲覺得這件事完全可以大肆宣揚一番,引來更多富商給李謙捐錢捐物。因此她讓雲林主持了一個非常盛大的捐贈儀式,還當著來客的面承諾董家,等到將來戰事結束之後,會將其貢獻和功勞刻在石碑上,豎在董重錦家鄉縣衙的八字牆旁。   這對董家來說,可謂是無上的榮耀。   之前董重錦根本就沒有想到,因他本人在太原,身體不好,甚至沒有能出席捐贈儀式,而是由董家二爺去的。   消息傳到太原,董重錦當時就流下了淚。   姜憲的目的也達到了。   北邊很多商賈都開始找門路給李謙捐錢捐物。   不過短短的半個月,那些商賈就捐了五十萬擔糧草,十萬兩白銀。   這樣巨額的財物,放在京城也很不安全。   姜憲安排雲林把東西送到李謙手中。   雲林這才剛剛出京,京城就出現了這樣的事,這讓姜憲不得不警覺。   她悄悄地叫了七姑進府,讓她想辦法幫著弄些會武技的女子,並道:「萬一有人趁著王爺不在譁變那可就麻煩了。」   姜憲有些後悔。   她還是輕瞧了簡王,或者說,她不是輕瞧了簡王,而是太相信李謙了,覺得在李謙的整治下,京城肯定是鐵板一塊,哪裡出事京城都不可能會出事。簡王敢捧那位藩王上位,雖然手段粗暴,但他手中若是真有兵馬,說不得還真的就能成事——李謙留下來保護姜憲的人馬多駐紮在京外。李謙主要還是擔心韃子捲土重來,而京裡有曹宣和五城兵馬司,他走的非常放心。   七姑聽著嚇了一大跳,忙問出了什麼事。   姜憲向來覺得託人做事,最好把要害都跟別人說清楚,這樣一來如果事情有了變化,辦事的人就能隨機應變,成功的機率更高。   她沒有隱瞞,把自己的擔心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七姑:「……你也不用擔心。我已飛鴿傳書給了太原,曹宣那邊也叮囑過了,守在城外的駐軍也隨時可以進城來。找你來,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說完,她又自責道,「從前是我太疏忽,沒有注意到簡王府那邊的變化。他既然說服了那老藩王妃,肯定早有打算。我又怕我打草驚蛇。最好的辦法就是織張網,靜候那些人自投羅網。你的人只用悄悄地守著長公主府,保證府裡的安全就成!」   姜憲能感覺到李謙對自己的重視。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李謙是不可能安心打仗的。而一旦李謙因她亂了方寸影響了戰局怎麼辦?   李謙現在,可是在打一場關係到李家生死存亡的戰爭!   她得保重好自己。   七姑明白姜憲在李謙心目中的地位,她立刻承諾道:「郡主放心,都是些不起眼的女子,身手卻很好。」說到這裡,她不由感慨起來,道,「想當初,我教這些人武技,不過是希望她們不要被男人欺負,或者是被男人欺負的時候能有反抗的能力。還是王爺給了這些女子一條生路,有些人安排去幫著大夫給那些受傷的將士煎藥包傷,有一些則做了斥候。跟著我學武技的女子才會越來越多,否則就算是郡主想找這麼多人,我也沒有這麼多人給郡主用。   「要不怎麼說人善有福澤呢?   「當初若不是王爺和郡主,哪裡有今日的善堂?又哪會有這麼多會武技的女子?   「說來說去,還是好人有好報!」   姜憲聞言不由「撲哧」一聲笑,心裡樂開了花。   夫妻這麼多年,別人誇獎李謙,她還是會由衷地感覺到愉悅,別人若是說李謙的不是,她會連那個人也一起討厭。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40章囚人   第二天下午,一群女子悄然進了長公主府。若是有人問起,只說是李謙不在,姜憲無聊,發現家裡好多丫鬟都到了適齡的年紀,快要放出去了。姜憲素來不喜歡身邊的人變來變去,就連如今做了當家太太的情客和百結,都還會常常進府幫著郡主訓練大小丫鬟,以便於姜憲生活的更舒服。   眾人對這件事都沒有放在心上,包括把人叫來的姜憲。   可讓眾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當天晚上,慈寧宮走水了,有些東西曾經是太皇太后用過的,因為沒有姜憲的吩咐,也不知道是收起來好還是繼續擺著的好,就一直保持原樣放在那裡。如今慈寧宮出了變故,自有小太監跑來請姜憲示下。   姜憲心裡著急,覺得和那太監說也說不清楚,索性去了慈寧宮。   簡王的陷阱在那裡等著她。   她一進慈寧宮,慈寧宮的大門就被關上了,眾多生面孔的侍衛嚴陣以待,只求姜憲不要走出慈寧宮的宮門。   阿吉等人驚慌失色,團團將姜憲護在身後。   姜憲冷笑,站在太皇太后曾經坐過的羅漢床前的腳踏上,問領頭的人:「你是誰家子弟?」   領頭人剛開始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被姜憲寒星般的眸子這麼盯著一問,不由心微顫,忍不住低下頭去,低聲道:「我,我只是宮中的一個侍衛。」   姜憲的表情更冷了,道:「除了那些曾經和他混過宗人府的,他還有什麼人可用?不過是那幾個藩王和侯伯之家罷了,你就是不說,我心裡也有數。既然他把我攔在慈寧宮裡自己卻沒有露面,想必他還有更要緊的事去做。你們暫且退下吧!我這裡等著他。」   簡王原本的吩咐是讓他們一直盯著姜憲的。   在簡王的心裡,姜憲雖然是女人,卻比男子還要兇悍一些,又素有謀略,最好還是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一刻也不能讓她離開視線,免得她動了什麼心思,讓這件事功敗垂成。可領頭的侍衛見她面如寒霜,殺氣凜凜,腦海裡不由浮現出家中長輩對姜憲的評價,一時間居然不敢和她對視,更不敢擼她的虎鬚,竟然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做了個手勢,無聲無息地退到了大門口。   阿吉頓時像只受了驚嚇的鵪鶉,惶恐地撲到了姜憲的腳下,瑟瑟發抖地哽咽著:「郡主,我們該怎麼辦?」話說出口,覺得在這樣關鍵時候,自己更應該表決心才是,又忙道,「郡主,奴婢生是郡主的人,死是郡主的鬼。他們要冒犯郡主,得先踩過奴婢的屍體!」   真是沒有遇見過大事!   姜憲有些嫌棄地看了阿吉一眼,道:「你看你這個樣子,像什麼話?還不給我站起來!」   阿吉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忙應了一聲,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眼角無意間看見服侍姜憲的那些丫鬟婆子們,居然沒有一個人害怕的,個個都像樹樁似的立在大殿的四周,把姜憲圍在中間不說,還面無表情,一副誰若是敢上前一步,她們就會撲過去的樣子。   他悻悻然地站到了一旁。   這就是七姑介紹過來的人啊,果然比尋常的丫鬟婆子都要有膽色,只是不知道這些人以後能不能長留在長公主府裡,他也就不用擔心害怕有人對郡主不利了。   阿吉自己可能都沒有發現,他從頭至尾都沒有想到過簡王敢傷害姜憲。   這就是李謙的威懾力了。   做為李謙的髮妻,簡王敢囚|禁她,卻不敢傷害她。   因為北地畢竟是李謙的地盤,他能做的,也不過是利用曾經的人脈,短時間的控制住姜憲,讓他能有時間把自己想做的事做了,逼得李謙不得不和趙璽反目而已。   何況此時正是姜憲最弱的時候——李謙遠徵,雲林不在,五軍都督府的護衛都在京城外圍。   簡王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剛困住了姜憲,曹宣就趕到了。   隔著宮牆,曹宣依舊是一副溫雅矜貴的模樣,但心中的憤怒大概除了白愫,無人能曉。   李謙把姜憲和京城託付給了他,他卻出了這樣的紕漏,這可比簡王在眾人面前打他一耳光還要讓他覺得顏面掃地。   他問簡王:「您這到底是在幹什麼呢?嘉南郡主說起來還是您的侄孫女,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您這樣,豈不是讓郡主寒心?讓臨潼王寒心?」   簡王眼看著李謙一步步高升,眼看著姜憲拱趙璽上位,可等輪到他想做點什麼事的時候,才發現事情根本不像他想像的那樣簡單。可他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不發,只能是打草驚蛇,被李謙和姜憲發現他的企圖。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他這些日子也不好過。   聽曹宣這樣質問他,他臉色就更難看了,辯道:「這是皇帝家事,你們不要過問。」   曹宣嗤笑,道:「皇家無小事,臨潼王奉命駐守京城,京城的安危就是臨潼王的責任,簡王這話說得可沒有一點道理。何況你還囚禁了嘉南郡主——既是皇帝家事,嘉南郡主可是出嫁女,與她何幹?」   簡王答不上來,乾脆胡攪蠻纏,道:「趙璽命人帶來了勤王的詔書,臨潼王奉命南下,他卻出爾反爾,說臨潼王手中的詔書是假的。他分明是覺得臨潼王功高震主!想要飛鳥盡,良弓藏,以勤王的名義誘臨潼王南下,要置臨潼王於死地,置國家社稷於不顧,置祖宗家業於不顧,這樣的人,怎麼能當皇帝?先帝臨終前曾有旨,若是趙璽不能繼位,就別立藩王。如今趙璽不仁不義,兇殘暴虐,當廢之重立新君……」   可就算是這樣,也輪不到你一個無兵無權的王爺出面來主持大局啊!   曹宣在心裡罵著,卻又忍不住想到一個非常絕妙的主意。   他心不在焉地和簡王理論了半天,然後一副憤怒無耐的樣子退到了一旁,隨後悄聲吩咐貼身的隨從,讓他捧了筆墨紙硯過來,給李謙寫了一封密信,派專人,八百裡加急送去了淮安。   簡王見曹宣退到了一旁,和人交頭接耳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長長地鬆了口氣。   他怕曹宣不管不顧地帶兵攻打紫禁城。   到時候他還真不好決斷是否要拿了姜憲做人質?就算姜憲曾在金鑾殿上舌戰過群臣,但她到底是個女子,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被當成人質推到眾人面前,對生性倨傲的姜憲來說,肯定是奇恥大辱。他只是想逼著李謙和趙璽反目,可沒有和李謙結下死仇的意思。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突然發現月票翻番,想著下個月就要結文了,估計沒辦法寫到月底,這可能是《慕南枝》最後一次月底求票了,厚著臉皮求月票支持。   謝謝大家! 第1141章將計   簡王這口氣松得有點早。   姜憲可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主。聽說曹宣過來了,她問七姑的人:「如果硬闖,能闖出去嗎?」   七姑送到她身邊保護她的人不是受過善堂的就是受過李謙的恩惠,甚至大部分人的兄弟或是丈夫現在依舊在軍中當差。雖然沒有像貼身的護衛那樣往上查三代,卻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而且這些人全都是懷著報答李謙和姜憲的心願過來的。   主辱僕死。   如今姜憲受到簡王這樣的欺辱,她們都非常氣憤。領頭的那個婦人更是義憤填膺,道:「郡主,您就說您要去哪裡吧!我們無論如何都會護著郡主出宮的。」   姜憲不由撫額。   她又不是要她們去殉職!   她是要她們去辦事!   可她還得安撫她們,道:「你們都死了,我怎麼辦?大家還是要保護好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承恩公已經到了,簡王的人被圍在紫禁城裡。我們並不是孤立無援的。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們的實力怎樣,等會兒安排你們的事你們能全力以赴就行。」   領頭的婦人面色一紅,恭聲道:「因沒有交過手,不知道那些侍衛的武力怎樣,最壞的打算,是我們護著您走出慈寧宮……」   女子先天在力量上不敵男子,姜憲把她們請過來也不過是為了出事的時候好歹比尋常女子更有膽量,也就能儘量的多保全幾條人命而已。   但這樣是不行的!   她想了想,把原來在慈寧宮服侍的幾個內侍叫了過來。   幾個內侍嚇得已經不知道說話了——嘉南郡主在他們這裡出了事,他們幾個在這裡當值的肯定會被遷怒,多半是活不成了。   姜憲的臉色果然很難看,卻沒有像那幾個內侍以為的會為難他們,而是問道:「你們有誰能幫我給承恩公帶個口信的?」   宮裡的人,特別是從小就生活在宮裡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慈寧宮看上去守衛森嚴,可說不定就有辦法能悄悄地出宮去,和外面的人互通有無。   幾個內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有事情來的突然的不安,也有面對危險的害怕。   但總有人會審時度勢,站出來。   「郡主,奴,奴婢和慈寧宮花園裡一個當值的內侍是老鄉。」有個小內侍畏畏縮縮的走了出來,喃喃地道,「奴,奴婢可以試試讓他幫著帶個口信。」   京城是在李謙的控制之下,簡王能動的人不多,紫禁城又這麼大,就算是在姜憲當太后的時候,朝廷都沒有辦法負擔起各宮的修繕了,更談不上嚴禁的守衛了。   簡王的重點肯定是慈寧宮,其他地方定是無暇顧及的。   這個辦法倒是可以一試。   姜憲溫聲地道:「你叫什麼名字?在慈寧宮當值多少時間了?從前在哪個公公手下學規矩?」   那小內侍一一答了。   姜憲就道:「那你以後就跟著阿吉一起當值吧!」   這就是要用他的意思了。   那小內侍欣喜若狂,忙跪下來給姜憲磕頭,姜憲讓阿吉賞了他兩個封紅,帶著他出去辦事去了。   曹宣接到姜憲的口信時剛好送走了給李謙的信。   他不由帶著幾分得意地對身邊的心腹下屬笑道:「我就說,郡主從小在這紫禁城裡長大,哪裡缺塊磚,哪裡少塊瓦她都知道。簡王算什麼?以為這點小小的陣勢就能困住她,我看簡王是年紀大了,老糊塗了。」   那下屬陪笑應「是」,心裡卻還是非常的擔心。   曹宣並沒有注意到下屬的異樣,繼續道:「不過,這兩口子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李謙那裡不用說,詭計多端的,姜憲這邊更是和他一唱一合……」   下屬不敢搭話。   曹宣在那裡自顧自地感慨了幾句,這才對那下屬道:「長公主府那邊估計還不知道郡主被圍困在了慈寧宮。你過去,找到她們那邊的護衛,說是郡主的意思,讓他悄悄把人帶過來,郡主有事要吩咐他們。」   下屬非常的意外。   曹宣已輕聲喝斥道:「還站在那裡做什麼?我們當然也可以平平安安地把郡主救出來,可王爺留在郡主身邊的護衛更厲害,我們何必放著不用呢!」   是因為那些人非常的厲害,有了那些人,他們行事更有把握吧?!   下屬只敢在心裡嘀咕著,拔腿就往外跑。   曹宣看著下屬的背影,不由搖了搖頭,覺得自己之前白白為姜憲擔心了。   消息傳到李謙耳朵裡的時候,慈寧宮的事早已告一段落。   曹宣得到姜憲的消息,調了李謙留給姜憲的護衛,以那些護衛為先鋒,和姜憲身邊的人裡應外合,直接衝出了慈寧宮。   那些侍衛沒有想到姜憲身邊的女人個個都有幾分身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簡王一看就知道事情糟了,轉身想走,卻被曹宣堵了個正著。緊接著王瓚也趕了過來。禁衛軍把紫禁城給封了,簡王的人全都被關在了慈寧宮。   王瓚道:「這件事怎麼辦?」   「暫時不要聲張。」沒等曹宣開口,姜憲已陰著臉道,「先問問簡王都對這些人說了些什麼?之後把人先拘在這裡,不要聲張。等王爺那邊有了回音再說。」   這恐怕得十幾天!   侍衛全是京城本地人,涉及到的功勳之家多達十二、三家,這消息能瞞得住嗎?   姜憲卻不管這些,像前世那樣只管吩咐王瓚:「瞞不住也得想辦法瞞著。簡王不是要跳了出來鬧事嗎?我這次就讓他好好地鬧個夠?」   她目露寒光,王瓚和曹宣都不敢多問。   姜憲寫了信給李謙,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李謙回信則把她好一通訓斥。在信中問她,若是她出了什麼事,他和慎哥兒怎麼辦?   姜憲訕訕然地笑。   李謙寫這信的時候卻是連手中的筆都握不住。   他平生最大的願望是讓姜憲和孩子能平安順遂,如果連這一點他都做不到,從前的那些努力豈不都是場笑話!?   李謙叫了謝元希過來,把曹宣寫的信遞給了他。   謝元希一目十行的看完信,驚訝的望著李謙。   李謙點了點頭,沉聲道:「就照著曹宣和郡主的主意行事。」   謝元希默默地給李謙行禮,退了下去。   李謙眉宇間的戾氣這才冒了出來。   他攥指成拳,望著室內丈餘方的輿圖半晌都沒有吭聲。   ※   親們,今天的更新!   課程結束了,明天就可以回家了,《慕南枝》差不多也要完結了……最後兩天,手中還有月票的親們請投給《慕南枝》,給我點鼓勵,讓我回家後就能精神抖擻的寫文啦…… 第1142章攻佔   之後聽說李謙突然之間就加快了南下的步伐。   李道和長子帶兵很快就攻陷了鎮江,衛屬從揚州直下,抵達金陵城外,李謙率領西山大營和陝西舊部也很快渡江,兵臨城下。   姜憲接到消息的時候驚訝的嘴巴都有些合不擾了。   她知道李謙厲害,可不知道李謙這麼厲害。   這才出兵幾個月啊!   她忙問來給她報信的白苗:「怎麼會這麼順利?你給我好好講講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定北侯白家和姜憲的關係不同尋常,李謙南徵,定北侯府什麼也沒有說,直接把幾個子侄送到了李謙的軍營,其中又以白苗的潛力最好,不僅很快和軍營裡的將兵打成了一片,領了總旗的銜還跟著打了兩場仗,而且因為是謝元希的女婿,得了謝元希的指點之後,公文也寫得不錯,很快就被李謙調到身邊做了個小小的文書。又因謝淼淼的關係,姜憲向來對白苗親善,這回京給姜憲報平安的差事,李謙就交給了白苗。白苗也因謝淼淼的關係素來在姜憲的面前如同子侄,在姜憲的面前一直以來都是恭謹而又不失親暱和隨和。   聽姜憲這麼問他,他不由噗哧地笑,講起了很多南下時的趣事。   姜憲聽了哭笑不得。   原來南邊朝廷的人都不相信李謙會真的和朝廷打起來,覺得這事全是趙嘯攪和的,只要趙嘯服了軟,這事也就算是揭過去了。直到李道的長子領兵從南昌府渡江,從南昌府直抵蕪湖,蕪湖縣令覺得不對勁,不願意給大軍補給,李道的長子就攻陷了蕪湖縣,金陵的朝臣這才開始有了一絲真實感,開始慌了起來。   姜憲不由道:「難道那位李大人一路南下,都吃的是各地的供給?」   白苗不禁露出得意之色,道:「所以說我們都很奇怪那些縣令、府衙的腦袋裡都裝得是些什麼?不僅給王爺的部下大開方便之門,還開庫給糧供路過的大軍嚼用……要不然王爺的屬下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在金陵城附近匯合了。這還不是最可笑的,最好笑的是衛大人那邊,他抵達金陵城外的時候,有好多金陵城附近的人撐著船在江邊看衛大人過江,還有人問衛大人,要不要幫著運人,二兩銀子一趟。衛大人也開得起玩笑,真的就包了幾條船,幫著運了幾十個過去。要不是雲大人的人趕到,委婉地勸了衛大人幾句,說不定衛大人就真的拿著銀子僱人送將士過江了。就是這樣,有些沒撈到生意的船夫還罵雲大人的人壞了他們的生意呢!」   不僅姜憲聽了直笑,就是特意過來聽信的白愫,也笑個不停。   等笑過了,姜憲溫婉地告訴白苗:「你們也不要大意。那些沿途的官員未必不知道李大人是去幹什麼的?只是他們沒有抵禦的能力,因而相比破城殉職,他們選擇了裝糊塗而已。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在這裡逗我們笑笑也就罷了,若是你哪天遇到了那些老狐狸們,面上不顯,心裡卻不能不警惕,上當受騙是小事,丟了性命可是大事。」   白苗紅著臉應「是」。   姜憲又問:「那朝廷那邊是怎樣一個情景?你可知道?」   李謙派白苗回來給姜憲報信,就是要讓姜憲放心,走之前就親自叮囑了白苗一番,不僅把姜憲可能會問的事都告訴了白苗,還告訴白苗怎樣回答。白苗回答起姜憲的提問自然不在話下。   他忙道:「趙嘯倒是想和王爺打一仗來著,可朝中的大臣都不同意。他這兩年又以福建為主,只是世鎮福建的功勳,在朝中的威望還不如王爺呢,又不像王爺還有親家老爺幫忙,那些朝臣心裡有幾個是真正瞧得上他的?當著趙嘯的面什麼都說好,在背後卻什麼事也不幹。皇上也不待見他,他哪裡指使得動那些京衛和朝臣?   「所以他借著蕪湖的事,殺了兩個言官,貶了一大批官吏,原指望著能震懾一批人的。   「偏偏王爺早就算準了。讓雲大人的人在誠中散布謠言,說趙嘯心胸狹窄不能容人,弄得大家都戰戰兢兢的,反覆回想自己曾經有沒有得罪過趙嘯。   「趙嘯現在兩頭不是人——皇上不聽他的,朝臣他又指揮不了。   「王爺人都打到了蕪湖,朝中的大臣們還在議論要不要打。   「接到金陵諜報的時候,王爺都笑了起來。」   姜憲和白愫也都又笑了起來。   白苗繼續道:「不過,趙嘯已調了一部分兵馬從海上走,已到了揚中。」他說著,還拿出了一副簡易輿圖,指給姜憲看:「這裡是金陵,這裡是楊州,這裡就是揚中了。王爺在這裡,李大人在這裡,衛大人在這裡,趙嘯的人在這裡……接下來肯定要有仗打了。不過王爺說不要緊,先不說我們比趙嘯的人多,我們也比趙嘯的人齊心。王爺說了,誰若是能攻下金陵城,把皇上救了出來,就給他向朝廷請封個伯爺。王爺旗下大將們都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的想立下這個奇功呢!」   姜憲頷首。   前世若是沒有她,李謙會不會早就統一了北方,然後揮軍南下?   她出了一會兒神,聽見白愫對白苗道:「你這一路上辛苦了。慎哥兒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麼?」   白苗一進門他們就問了慎哥兒和止哥兒的情況,可等白苗的正事說得差不多了,白愫又問起慎哥兒來了。   實際上止哥兒被李謙留在了身邊,慎哥兒卻在他出發之前就被李謙悄悄地送去了衛屬那裡,就連雲林,也因為這件事跟著去了衛屬那裡。算算時間,慎哥兒趕上了衛屬渡江不說,還和衛屬一起駐紮在金陵城外。   如果李謙不是想讓慎哥兒立個破城之功,就是想讓慎哥兒練練手,知道什麼是攻城掠地。   可這刀槍無眼,誰敢拍著胸脯說「一定沒事」。   白苗當著姜憲和白愫可是半點口風也不敢露的。   他笑道:「王爺這些日子沒事,親自督促著慎哥兒和止哥兒背兵法呢?我來的時候想問問慎哥兒和止哥兒有沒有話帶給家裡的,可看著王爺在外間的大書案上批示公文,兩個人隔著西間的窗欞望著我,硬是沒敢做聲的。」   ※   親們,求月票,求月票……《慕南枝》馬上就要完結了,最後的命運交給你們了,請各位親們多多支持,能在這個月的月票榜上看到《慕南枝》的名字,給《慕南枝》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謝謝大家! 第1143章進擊   白愫是個溺愛孩子的,聽著就不太高興,道:「王爺也是,這麼嚴厲做什麼?慎哥兒和止哥兒都還年幼,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地說?」她抱怨完了,又關切地問白苗,「那後來呢?王爺有沒有讓慎哥兒和止哥兒和你說什麼?」   之前白苗進來的時候,只說慎哥兒和止哥兒很好,接著就說起了李謙的事,她有些擔心李謙管孩子管得太緊,慎哥兒和止哥兒兩人都性格活潑,既怕兩個孩子憋屈,也怕兩個孩子不聽話,惹了李謙不悅,讓李謙對他們更嚴厲。   白苗原本就是想換個話題,此時白愫和姜憲都信了他的話,他自然高興得不得了,忙道:「之後王爺把交待給我的事說清楚了之後,就把慎哥兒和止哥兒都叫了出來,問有沒有什麼話帶給家裡的。慎可兒說在王爺身邊學到了很多東西,平時的吃穿嚼用都是王爺身邊的人在服侍,讓郡主不要擔心,他過些日子就會和王爺大勝歸來的。止哥兒當著王爺的面也是這麼說的,只是送我出來的時候悄聲叮囑,讓我給親恩伯世子夫人帶信,讓世子夫人多他帶些零嘴過去,說是王爺不讓他們吃零嘴,還一句氣報了十幾個點心,我一時也沒有記全,正愁回去了不知道怎麼跟止哥兒交待呢!」   他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好像真的非常苦惱似的。   白愫和姜憲哈哈大笑。   姜憲更給白苗出主意:「你就說那說的他幾樣點心沒有,讓他給你例個單子,你下次再給他帶。」   白苗笑吟吟地應「是」,話題就被岔開了。   趙嘯這邊,卻是沉著臉半晌都沒有說話。   他沒有想到李謙來得這麼快。特別是李道長子,從前不顯山不露水的一個人,李謙居然敢用,李道長子居然沒有失手,一路南下,暢通無阻。   是朝中無人敢掠其鋒芒,還是這個的確有這樣的手段呢?   趙嘯在無人的書房裡走了一圈,又重新在書案前坐下,拿起剛剛收到的諜報仔細地又看一遍。   他隱隱有點後悔。   如果再能兩三年他布局,如今的局勢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但事情發生了,後悔也沒有用。   李謙聲勢浩大的步步逼近,他卻陷於朝堂中的那些毫無用處的爭論中,甚至有可能出現他還在為兵馬糧草和那些所謂的肱骨之臣在平衡妥協,李謙的大軍早把金陵包圍起來。   他現在當務之急是得想辦法讓他的政令上行下通,儘快地組織京城抵抗李謙的大軍。   但這有可能嗎?   趙嘯想到趙璽的沉默,左以明的推諉,李瑤的裝聾作啞,還有蘇佩文的逃避……他心裡頓時就像有一團火在燒,讓他狠不得像一掃他書案上的茶盅似的,把這些人全都給擺到一旁支,由他來發號司令,堂堂正正地和李謙一決高下。   念頭一起,就止不住地在他的心裡泛濫起來。   為什麼不可?   只要他能擺脫現在這些所謂的大臣!   趙嘯想著,在書案前站定,目不轉睛地望著掛在牆上的輿圖,突然間就有了一個主意。   他高聲地吩咐小聲,把他從福建帶過來的幾個將領叫了進來,低聲說起話來,直到夕陽西下,才商量出個可行的辦法,跟著趙嘯從福建過來的幾個將領從書房裡出來的時候一個個都像喝了碗參湯似的,面泛紅光,精神抖擻。等到走遠了,還交腦接耳地低聲議論著「早就應該如此了」,「已經這樣了,難道還指望著像從前那樣不成」,「侯爺又像從有的侯爺了」之類的話。   他們三三兩兩地從抄手遊廊邊慢悠悠地走過。   抄走遊廊旁邊佝僂身子掃地老蒼頭仿若不經意地走過,聞言直了直身子,又低下頭去繼續地掃著地。   因而趙嘯府中發現的事不到第二天一大早就傳到淮安。   李謙笑著著將從飛鴿腳上取下來展平的紙條遞給了柳籬,對謝無希道:「我們拔營南下,三日後三軍匯合,攻打金陵。」   等了這麼長時間,終於到撕分獵物的時候,就算是李謙身邊的幕僚,也忍不住興奮。   謝無希挺身高應了聲「遵命」,腳步輕快地出了書房。   柳籬希猶豫了片刻,小聲提醒道:「這兩天要不要讓劉熒用點心。趙嘯那邊到底是什麼打算,我們還沒有摸清楚呢!」   劉熒辦各得力,很快就成了負責江南片區的人。而李謙本人就足智多謀,幕僚的話他覺得有道理就會採納,沒有道理會束之高擱,和李長青事事都喜歡聽幕僚的建議完全不一樣,且柳籬也不得不承認,李謙有些主意的確比那些幕僚更高明,李謙身邊的幕僚大多數是給他處理具體事務的,柳籬在李謙面前說起話來不禁也變得慎重起來。   李謙笑道:「一力降十慧。有時候還是挺有道理的。趙嘯那邊人心渙散不說,還頗多掣力,兵力不足。我們兵強馬壯,上下一心,指使如臂。要是這樣還能隨時打個勝仗,那也是天意。我們趁早退回長江以北,好好地守著北邊的一畝三分地過日子好。所以不管趙嘯打得是什麼主意,都不礙妨我們的進攻。」   他說話的語氣很平常,卻有些平和的堅定和堅韌,聽得柳籬這樣曾經千帆過境的人都不由的熱血沸騰,笑著站了起來,朝著李謙揖手道:「王爺,小人願聽侯差遣!」   李謙微微地笑,心中湧動著豪情壯志。   柳籬冷靜自持,行事也就顯得冷酷而無情,只求勝算不講情誼,李謙卻不得不承認,柳籬是個比謝元希更合適的軍師。這不僅顯示在柳籬行事的風格上,還包括柳籬的目光和胸襟。   把他放在太原有點可惜!   李謙在心裡為柳籬婉惜幾息就把這種情緒丟到了一旁,一面等著那些將軍到他帳前聽命商量著圍攻金陵的事,一面和柳籬說著他自己的要算。   柳籬再一次在心中嘆息。   難怪李謙能走到一步。   李謙有勇有謀,而且計比國師,他一個人就能抵得上這半軍的人。   還好他當時投靠了李家父子,不然遇到了李家父子,就算是他,只怕也難得討好。   柳籬聽得更認真了。   等到謝元希和那些將軍進來,眾人高興地各抒己見,直到月上樹梢這才各自散去。   ※   親們,後知後覺的蠢作者祝大家雙節愉快!   PS:家裡來了客人,陪著去遊了西湖……據說杭州十一期間遊客達到一千多萬人,大家可以想像西湖「勝景」……我已經癱了…… 第1144章逃跑   就在李謙和自己的部下捋臂擦拳,躍躍欲試地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金陵城突然城門大開,一騎輕塵地離開了金陵城,往南而去。   接到消息的李謙直皺眉。   金陵城裡發生了什麼事還沒有查清楚,現在又出了這樁事,他心裡總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結果他還沒有來得及細想,又有斥侯送來諜報,說是趙嘯身邊的幾人護著趙嘯身邊的和個女眷離開了京城,瞧那樣子,趙嘯是打算把自己身邊的人都送回趙家控制力強悍的閔南:「……如果不是趙嘯身邊的通房就有可能是趙嘯看重的什麼人。或許還帶了私銀上路。這個消息已經在綠林中傳開了,弄不好還會惹了人打劫。」   「不太可能!」李謙徐徐道,讓人去請了柳籬和謝元希過來,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兩人。   柳籬暗默思忖著。   謝元希則道:「我也同意您的話,趙嘯不比其他,若是戰敗,那就兵敗如山倒,恐怕閔南的祖業都難以為續了,他身邊又沒有特別寵信的內眷,按道理不可能要這樣鄭重其事護送誰回福建。會不會是趙嘯請了個軍師?雖然之前我們安插在他府上的人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但江南文風鼎盛,會不會他就在這短短的幾天之內找了個軍師?」   只有這樣的人,才會讓趙嘯如珍似寶般派了重兵護送回閔南。   可這裡又有一個不合理的地方。   如今的戰場在金陵,若他真的請到了一個能為他出謀劃策的軍師,理應留他在自己身邊才是,卻把人送到閔南……難道趙嘯已打定主意,以閔南的靖海侯為老巢,打不過去就退回閩南。   畢竟閩南崇山峻岭,山勢險要,道路曲折,易守難攻。   他要真的退到閩南,還真不好收服。   至少最近幾年是沒辦法打下閩南的。   不過,如果趙嘯心裡真的這麼想,這也算是不戰而屈了吧?   他不會打仗,身邊卻全都是武人,兵略戰術上的事,他多多少少也會懂一點。   謝元希胡思亂想著,語氣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道:「這件事也得查一查才是。不過,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趙嘯到底有什麼打算?要是他真準備戰事不利就退回閩南,那他這還沒有開戰就先膽寒了,說不定我們能利用利用呢……」   他摸著被女兒慫恿著剛剛蓄不久的小鬍子,心裡非常的坦然愜意。   柳籬突然抬起頭來,臉色鐵青鐵青的,對李謙道:「我若是沒有猜錯,第一騎裡肯定混著皇帝。趙嘯根本不是送什么女人或是軍師回福建,而是脅迫皇上去閩南。」   李謙和謝元希嘴角微張地望著柳籬,目光直直的,半晌才回過神來。李謙像被只踩了尾巴的貓般跳了起來,道:「他敢!」   「他有什麼不敢的?」柳籬冷冷地打斷了李謙的話。   在他看來,李謙什麼都好,就有兩樁事讓他不滿。一是太過看重姜憲,什麼事都以姜筦為優選,還好是姜憲的脾氣不錯,這麼多年來也一直關心著李謙,兩人只有一個孩子,就算是有什麼矛盾,那些也是鬧不起來的小矛盾,李家這麼多年才沒有出什麼大事。二是李謙有時候明明已經預料到了,可事到臨頭,還是希望對方能重新改過。若是那些痴迷不改的也就算了,怕就怕那些所謂已經改過的人來找李謙的麻煩。他覺得李謙的心腸太軟。   想到這些,柳籬忍不住長嘆了口氣,道:「算了,趙嘯如果真的擄了皇帝,想必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至於說皇上是在馬車裡,還跟著那一騎校尉離開了京城,我們這個時候趕上去阻止已經太晚了。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不管靖海侯打得什麼主意,三天之後拔營,全力攻打金陵。」李謙冷冷地道,並沒有對自己剛才的表現多做闡述,繼續說:「不管趙璽有沒有隨著趙嘯離開金陵,我們的計劃都不改變。但有一點得讓人死死盯住了——這種情況之下,皇后劉氏不可能和趙璽一起走,我們沒有必要留趙璽,卻無論如何也要留下劉皇后。」   柳籬瞬間明白過來,謝元希還有些糊塗。   讓趙璽離開他明白。   趙璽作為皇帝,和各地守備一樣,有著和國家共存亡的責任。他先是放棄祖宗建立都城,然後又在大戰之前瞞著黎民百姓悄悄地逃往閔南,不忠不義,早已失去了一個做明君賢君資格,李謙只要略施手段,在士林中宣傳趙璽的惡行,就可以在輿論上贏得大眾的支持,立於不破之地。   但留下劉皇后……歷來兵家之爭都不斬女眷的,以李謙的人品,當然也不會為難劉皇后,那劉皇后留下來有什麼作用呢?   謝元希很是茫然。   柳籬只好低聲地向他解釋:「從前先帝在時,不得不忍讓嘉南郡主,是因為太皇太后是先帝的曾祖母,等到趙璽登基,韓皇后困守內宮,可還是很多捧承韓家,那是因為韓氏氏貴為太后,可以制約趙璽。如今,劉氏也在皇后之名……有時候可以用來對待趙璽!」   謝元希朝李謙望去。   李謙沒有說話,嘴緊緊地抿在了一起。   曹宣和姜憲同時給他出了一個異曲同工的計謀,他決定在這個基礎上改進一番,把這個計謀用到極致,才能略微減少些許因姜憲被簡王劫持而帶來的怒恨、怨懟和自責。   柳籬和謝元希則更理解後宮的強大。特別是本朝自曹太后攝政以來,大家好像慢慢地習慣了女子涉政的事,等到姜憲擁立趙璽,大家仿佛都認定了後宮的女子都喜歡涉政的事,後宮對朝堂的影響也越來越大。   他道:「王爺,這件事您就交給我吧!」   柳籬從太原來,雖也是李家的人,但李長青為了不拖累兒子,向來把自己的人和李謙的人分得很清楚,這也導致李謙的人覺得常的和他們在一起的謝元希更親切。   打仗的事他不在行,不如幫李謙辦點這樣的小事。   李謙不得不承認,柳籬還真就是最合適人選。   他答應了。   等到李謙整裝待發的時候,他收到了劉熒準確的回音。   就在一天前,趙嘯悄然護送趙璽離開了金陵,南下前往福建。因後宮人員紛雜,路上又不方便,劉皇后則住進了大相寺國。接到李謙的命令,他們立刻捨棄趙璽盯上了劉皇后,並在劉皇后出城後就攔截住了劉皇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國慶節期間月票翻番,求月票…… 第1145章就計   劉皇后早就長了一個心眼,讓一個心腹的宮女穿了她的衣衫扮著她的模樣坐了被眾人簇擁的馬車,她則扮作了宮女的模樣由兩個心腹的嬤嬤護著,混在人群裡。   馬隊被攔下來的時候,她心裡「咯噠」一聲,知道自己的命運就在此戛然而止了。   趙璽被趙嘯要挾著被迫離開金陵的時候,她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直到趙璽離開了金陵城,趙嘯的人來通知她收拾行李,她這才驚覺事情已經敗壞到何種田地。   國君守國土。   趙璽一而再,再而三的棄城而逃,早已沒有了做國君的資格。   世代詩書傳家出身的劉皇后比別人更清楚這其中的風險。   她臉色煞白,木木地看著身邊的宮女嬤嬤收拾東西,在趙嘯派來的人的呵斥下或隨她上了馬車,或被閉在殿宮中。   身後哭身震天。   她卻不敢回頭看一眼。   劉皇后心裡清楚,這些人多半是活不成了。   至於她自己,只要趙璽還有用,她多半還能活下來。   想到這裡,她不由抓住了那個扶自己上馬車的嬤嬤的衣袖,道:「貴妃呢?」   煌煌的火把下,她發現自己抓著衣袖的指結白得驚人。   那嬤嬤嬤一愣。   可能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她還會記得那個已經瘋了,沒有什麼作用的貴妃。   她喃喃地道:「奴婢只負責護送娘娘出城,貴妃那裡,奴婢不清楚。」   只是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瞼低垂,一副不敢和劉皇后對視的模樣。   劉皇后聞言像抽了筋似的,癱坐在了馬車上。   生死關頭,趙璽連她都能不聞不管,更何況是已成他拖累的貴妃!   劉皇后頓時生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她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城,怎麼暫宿大相國寺,怎麼被安排往外逃的……可她最終還是沒有逃過宿命。   李謙的人先別人一步抓住了她。   她最終會落得怎樣一個下場?她呆然地望著身邊的宮女向兩邊分散,留下一道通道,負責截攔她的將軍神色冷酷地朝她走了過來。   劉皇后緊緊地握住了身邊嬤嬤的手。   三天後,她在她曾經避難過的大相國寺見到臨潼王李謙。   她曾經聽說李謙相貌英俊,可當李謙真正站在她面前的時候,李謙的英俊中透露出來的溫和雅致,還是讓她恍了恍神。   傳說中能讓小兒止哭的臨潼王,居然是個神色和煦,笑容燦爛,看上去開朗大方的儒雅男子。   劉皇后大吃一驚,隨後想起趙嘯。   那也是個英挺的男子,只是他面容冷峻,看人的時候一雙眸子銳利明亮,好像要把你看穿看透似的,讓她覺得非常的不自在。不像在李謙面前。明明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讓她破家毀國的人,可她還是沒有辦法從心底討厭這個人,覺得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男人們之間的爭權奪利,放在別人身上也會這樣,並不是他的錯。   念頭閃過,劉皇后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她不禁摸了摸胸口。   好像這樣,她才能確定自己還活著,還需要鬥智鬥勇地活下來。   李謙態度恭敬地劉皇后行了個禮,溫聲說了些道歉的話,大意他自己一時疏忽,給了趙嘯可趁之機,趙璽被趙嘯挾持南下福建,幸運的是他手下的將士無意間發現她的行蹤,及時趕過去救了她,並讓她安心在大相國寺裡暫時住下。說趙嘯走的時候放了把火,金陵的行宮燒毀了一大半。如今宮裡殘垣斷壁,宮人也不知道逃散到什麼地方去了,他還要率領部下追擊趙嘯,救回趙璽,委屈她在這裡繼續居住一些時日,等到行宮修繕好了,再迎她回行宮云云。   這麼快,李謙已經打下了金陵城嗎?   劉皇后懵然地想著,不住地點頭——她如今已是階下囚,有什麼資格反對這樣安排?   可等到李謙走後,她還是忍不住低聲吩咐一直跟著她身邊服侍的兩個嬤嬤,讓她們去打聽打聽李謙是什麼時候攻下的金陵?損傷了多少兵力?民眾對趙璽棄城而去都說了些什麼?朝中可還有大臣留下來並活了下來?金陵城中現在是怎樣一番形勢等等。   兩個嬤嬤和劉皇后命運相系,滿口應諾,留下兩個宮女服侍劉皇后,想方設法地打聽著金陵城的動向。   李謙需要壓著劉皇后給他辦事,自然不會對她隱瞞戰事。劉皇后很快發現,李謙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就攻陷了金陵城,隨後金陵的行宮赴水,大家這才知道趙璽早已隨著趙嘯逃走。一時間全城譁然。李謙接管金陵城沒有遇到任何的阻力。朝中大臣除了顧朝,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趙璽順趙嘯離城的事,眾人如喪考妣地等著李謙怎樣處置他們。這其中包括李家的姻親左以明。   現如今的情況之下,李謙不稱帝也會成為一代梟雄,左以明幫著李謙做事會成為貳臣,不幫著李謙也難逃責難,左右為難,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只能閉門謝客。   劉皇后聽了覺得心裡更冷了。   李謙留下她這個婦人有什麼用?   或者得問,李謙到底要她去做什麼事?   她想破了腦袋也沒有猜出個所以然來。   李謙此時正在左家後花園裡和左以明喝茶。   他端著公道杯親自給左以前分了一杯茶,然後神色愜意而又舒服地靠坐在了太師椅上,目光落在了屋外依舊翠綠的大樹上,笑道:「左兄的意思,是最好趁著這個機會打擊打擊涇陽書院的人,在顧朝隨著趙嘯逃往福建的這個時候從另外三家選一個出來主持涇陽書院,內部分化涇陽書院的影響?」   左以明點頭。   他的運氣真的太差了。   看李謙這模樣,他就算不是本朝最後一個首輔大臣,也會是本朝最後幾個首輔之一。史書上常常會把這樣的臣子寫成昏庸無能之輩,甚至是成為佞臣。   早知道這樣,他就不應該當這個首輔的。   現在又因為和李家的關係,不得不私底下幫著李謙出主意,主意出得好了他還不能聲張,甚至不敢跟別人說是他計謀和主意。   左以明想想就覺得心裡非常的憋屈。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天涼好睡覺,今天幾乎睡了一天,這才驚覺自己有多累,身體透支的有多厲害…… 第1146章反攻   李謙聞言卻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眉宇間流露出些許的不屑。   左以明心中一驚,知道自己剛才出的這個主意不中李謙的意。   可涇陽書院這幾十年來聲譽盛隆,不用內部分化難道還興師問罪不成?那樣只會讓天下士子心寒,惹怒士林學子。到時候那些讀書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書特書地編排李謙,李謙就算是做了皇帝這天下也不會穩當,他這個李家的姻親除非是以死謝罪,不然左家至少五十年,不,也許百年都沒有辦法洗刷罪名。   可他還不想死!   左家還沒有一個能接手的人啊!   左以明瞪大了眼睛,想問個究竟,誰知道李謙卻話鋒一轉,道:「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若是涇陽書院的人問起來,你不妨直抒己見,全當不知道好了。」   他也的確不知道李謙打的是什麼主意啊!   左以明在心裡腹誹著,想勸李謙幾句,可見李謙已沒有了繼續談下去的興趣,只好把心中的困惑都壓在了心底,陪著李謙去探望了左老安人,說起李冬至的行蹤:「……我出徵之後,只有郡主在家裡,我就留小妹在家裡代我多陪陪她嫂嫂。還沒有來得及回太原給我父母磕頭,兩個侄兒和小妹恐怕明年秋天才能回來。」   這眼看著都要過年了,左老安人壓根就沒有想到李冬至會趕回來,何況李謙現在的情況也不允許李冬至這個時候趕回來,她忙自謙了幾句,和李謙說起了家常話。   李謙很是耐煩,一一作答不說,而且還態度恭敬,以至於李謙辭別之後,左家老安人對李謙讚不絕口,後來更是逢人便說李謙謙和寬厚,胸懷若谷,是難得的謙謙君子。   這當然都是後話。   此時左以明面臨的困難正如李謙所預料的一樣,顧朝突然跟著趙嘯去了閩南,涇陽書院頗有些群龍無首的局面,劉家、王家和陳家都有心主持涇陽書院的大局,可惜誰家也不願意服輸,李謙已經進駐金陵,涇陽書院卻什麼也沒有做,每每聚在一起就是你爭我吵,互相指責彼此不同,甚至沒有誰去討論顧朝的事。   陳家因和左家同在金華,說起來還是老鄉,自覺和左家情份不同,非常積極地遊說左以明參與到涇陽書院來,並道:「顧朝既然自毀長城,也怨不得別人不把他們顧家放眼裡。左兄你曾做過當朝的首輔,又是廟堂的中流砥柱,你回入涇陽書院那是天經地義之事,沒有誰敢說你的不是。」   左以明在心裡冷笑。   讓他頂著左家的頭銜和顧家爭涇陽書院的名額,贏了左家不過是涇陽書院的主事人之一,輸了也不過是左家人心不足蛇吞象,與其他三家沒有關係。   陳家若是真心想幫左家,就應該以涇陽書院的院長之位許之才是。   難怪李謙瞧不上涇陽書院。   也許從前涇陽書院創辦之初的確是想改變民生疾苦,可到了如今,也不過是個爭權奪利的地方罷了,甚至還比不上朝堂上的那些權臣,別人爭權至少放在明面上,涇陽書院的這些人卻既要名聲又要實利,哪裡有這麼好的事?   左以明一時間也心灰意冷,和陳家的敷衍了幾句,就端了茶,閉門謝客了。   左老安人還還擔心左以明得罪了人,把左以明叫商量了半天的對策,不曾想左以明剛剛從左老安人房間裡出來,就聽說簡王揚言趙璽已被趙嘯害死,擁了趙翌曾經有遺詔那位藩王為帝,因怕嘉南郡主反對,將嘉南郡主囚禁在慈寧宮,要求李謙檄文天下,擒拿亂臣賊子趙嘯。   左以明一個趔趄,差點就摔在地上,還好他身邊的小廝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他,他這才免於出醜。   可此時他哪裡還顧得自己是怎樣一副形容,抓著那小廝的手就對匆匆來給他報信幕僚道:「你是聽誰說的?可別是被人以訛傳訛,我們也成了助長他人流言蜚語之輩。」   那幕僚面色發白,急急地低聲道:「這種事學生怎敢亂傳?還是因為大人的薄面,王爺府那邊人給我遞了個音。現在外面的人還不知道。但王爺震怒,京城那邊也常有商賈過來,這等大事,也不知道能瞞多久。聽王府身邊的人說,王爺要讓鍾天宇大人暫代將軍一職,王爺要親自北上解救郡主呢!」   攻打下金陵城的是衛屬和雲林,在左以明的印象裡,這個人是甘肅那邊的悍將,什麼時候來的江南?李謙為什麼把江南軍事交給鍾天宇,左以明完全想不通。他只覺得事情詭異,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就是想評論,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木木地道:「你快準備轎子,我要去金陵總兵府,王爺素來愛戴郡主,這郡主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天下要亂了……」   他心裡甚至還隱隱有個更可怕的想法。   李謙現在已雄霸一方,雖然大家都說他敬重嘉南郡主,若他從頭到尾只是在做戲,而如今他已大權在握,再也沒有心畏之人,決定從此揚眉吐氣,把能和他並肩而立的人全都一掃而空……所謂的簡王擁立藩王,囚禁嘉南郡主都是假的……他又當如何是好?   他突然有點後悔讓自己的幕僚沒事的時候常和謝元希等人多多走動……如果不知道這個消息,他也不用趕過去了。   但他的心裡卻忍不住隱隱透露出些許的悲涼。   這世上真心以待的人和事已經太少了,但願他是胡思亂想……   事情證明,他的確沒有多想。   左以明趕到的時候,正好在大門口遇到了李瑤。   李瑤的臉色極其難看。   看見左以明,他愕然地張大了嘴巴。多年的同僚默契又讓他很快露出了解的神色。   左以明知道李瑤也是得了消息趕過來的。   他的心情更沉重了。   知道嘉南郡主被囚禁的人越多,嘉南郡主就越危險。如果李謙有心,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暫時封鎖消息。李瑤這麼快就知道了這件事,很顯然是李謙命人有的放矢的透露的消息。   李謙要幹什麼?   簡王真的做出了擁立藩王之事嗎?   嘉南郡主現在是怎樣的處境?   一時間,左以明甚至不敢深想。   他和李瑤都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進了被李謙臨時徵用的金陵總兵府。   ※   親們,今天更新!   PS:寫文的時候節假日對作者來說沒有什麼意義,反正也是和平常一樣的在家裡碼字,或是換個地方碼字,弟弟一大早說在外面訂了晚餐,才想起今天是中秋節。   祝大家節日愉快,心想事成!   《慕南枝》就在這幾天要結文了,還有月票的親們請投《幕南枝》一張,這是對《慕南枝》最後的支持。   謝謝大家! 第1147章身殞   金陵總兵府裡,李謙正悠閒地喝著茶,聽剛剛被任命的金陵知府稟著這幾天安撫百姓的效果。聽李謙的隨從說左以明和李瑤求見,金陵知府頗為得意的話語被打斷,露出些許尷尬的神情。   李謙卻沒第一時間起身迎接左以明和李瑤,而是表情溫和寬厚的頭也沒抬,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笑道:「繼續說!之前逃回鄉裡間的很多百姓已有人陸陸續續的回來了?」   從前的金陵知府破城的時候不知所蹤,他也沒有派人去尋,只是讓姚先知推薦了一個官員,從這幾天辦事的結果看來,這個官員還算能幹,做事也踏實。   新任的金陵知府心想李謙這是要晾著左以明和李遙啊,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自己可千萬別捲入其中!   「是!」他恭敬地答道,連眼角也不敢瞟李謙一下,垂手道,「臣也曾聯繫附近幾個縣府,讓他們召了各裡長說話,在鄉間大肆宣傳衣帶詔的事,讓大家安心回城居住。估計接下來回來的人會更多!」   李謙微微點頭,覺得這個人挺符合自己要求的,遂問道:「姚大人這幾天在忙什麼?」   進城之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內閣的幾位大臣全都放了假,城中事務或是由他的人暫領,或是由將軍代管,城裡城外平安清泰,倒也沒有出什麼岔子。   那金陵知府原是姚先知同年,又受他舉茬之恩,自然為姚先知說話,道:「姚大人這幾天在家裡不是練字就是反省自身,覺得自己為官這麼多年,皇上出城也沒有發現,沒有盡到臣子的責任,還準備過幾天城中鬆散了去雞籠寺清修幾日,清靜心境,以後能更好的為國盡忠,為王……社稷做事。」   他原想說為王爺做事,想著現在李謙還只是個郡王,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嘴咽了下去。   李謙微微地笑,沒有計較他話中的漏洞,閒了幾句,這才端茶送客。   金陵知府快步跟著小廝出了李謙的書房,迎面碰到了左以明和李瑤。   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他不由想起姚先知在舉茬他之前單獨和私底下說的話:「李謙這個人是亂世的梟雄,你若只是想安穩度日,就辭官回京,惠梓鄉裡就是了。若是想百竿尺頭更進一步,就抓住這次機會,讓李謙記住你的名字。」   和姚先知是同年,在仕途上卻被姚先知甩得遠遠的,他當然有自己追求。   他立刻就答應了姚先知的推薦,並拿出十二分的精神開始打理趙璽出逃後人心渙散的金陵。   此時不他由暗暗思忖,左以明是李家的姻親,又是內閣首輔,李瑤主持兵部,在百官中德高望重,李謙卻一點面子也沒有人,讓等著兩人就得等著,可見李謙這個倒有點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他以後做事恐怕得更加小心才是。而且這件事還得和姚先知說一聲,讓姚先知也要知道厲害。   他笑著主動上前打了招呼,避到了一旁,讓兩人先行。   兩心裡都有事,並沒在太在意眼前這個小小的四品官員,微微頷首,就算是回了禮,匆匆跟著小廝去了李謙的書房。   李謙見到兩人除了叫小廝沏了壺好茶,還讓小廝端了茶點進來,並道:「郡主喜歡用南邊的點心當茶點,我跟著郡主一起生活久了,也跟著變得喜歡吃南邊的點心。從前太皇太后賞下來的御膳坊的點心師傅只有家裡來客人的時候才有一顯身手的時候,好在是兩位雖然曾經久居京城為官,祖籍卻是江南的,用江南的點心做茶點想必正和你們的胃口。」   兩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這是什麼意思?   透了消息給他們,卻又處處提及和郡主的恩愛……難道李謙真的想要借刀殺人對待郡主不成?   左以明和李瑤心裡都隱隱有些失望。   在他們的心裡,李謙應該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而不是像趙璽一樣涼薄無情。   兩人頓時交換了一個眼神。   李謙卻像沒有看見似的,介紹著茶點,一副等著兩人先開口說明來意的模樣。   李瑤因有了退隱之志,說話辦事也就沒有沉得住氣。他覺得以他和李謙幾次打交道的結果來看,就算他忍到李謙先開口,最終他們還是得擰不過李謙,還不如他們主動開口說話,姿態放低一些。   他端正坐次,喝了幾口茶,在李謙的推薦之下心不在焉地吃了兩塊點心,就說明了來意:「……京城離這裡千裡之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兩位閣老當如何?」李謙仿佛就等著他們來問他這句話,淡然地道,「是假的兩位閣老又當如何?」   他能怎麼?他有什麼能力攬這件事?   李謙一句話讓李瑤語塞。   還好左以明機敏,忙道:「若是謠傳,自然是要想辦法避謠。若是真的……論起來郡主還是簡王的孫輩,簡直這樣做就太不應該。皇上還活著,這樣是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是王爺的意思,王爺不可輕視此事,應該儘快派人營救郡主才是!」   至於李謙是回京還是派人去,那就另當別論了。   左以明覺得自己這句話說的沒有半點破綻,誰知道卻被李謙斜視著冷冷一瞥,沉聲道:「誰說皇上沒有死?」   「啊!」左以明和李瑤齊齊驚愕。   李謙的表情頓時如雪山冰窟,目光透露著利刃般的鋒銳,聲音冷漠中帶著些許的戾氣道:「趙嘯亂臣賊子,想挾天子以令諸侯。皇上不從,先傳臣衣帶詔,後不堪受辱,投繯自綾。趙嘯見事情沒辦法掩飾下去,派人偽裝成皇上的樣子出城南下,做出一副投奔福建的樣子,甚至為了怕人發現,欲殺皇后劉氏,被北軍無意間救下——隨趙嘯南下的,根本不是皇上,而是趙嘯派人偽裝的!」   「這,這……」左以明和李瑤設想過一千種、一萬種李謙誘他們前來的原由,卻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   趙璽明明活著,李謙卻要他們對外聲稱趙璽早已被趙嘯殺害,並且有劉皇后為證。   這豈不是要讓他們也跟著做偽證?!   兩人額頭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感覺還是得結文之後再休息,這兩天看著一天一章,其他的時間都陪著我媽說話,卻忍不住總是要查查月票榜……看著別人噌噌往上漲,心裡那個慌張啊……含著淚求月票…… 第1148章逐鹿   李謙冷冷地笑,無視左以明和李瑤的滿臉驚恐,繼續道:「正巧兩位都是江南士子,和劉家多多少少都有些來往,我雖是臣子,卻也不好頻繁地拜訪後宮女子。左大人和李大人不妨商量著自己給劉皇后帶個信,把皇上的死訊告訴劉皇后,並請劉皇后節哀,有什麼事,只管讓人來告訴我,我一定會為皇后娘娘做主的。」   言下之意,他把左以明和李瑤叫來,就是讓他們去做說客的,讓劉皇后以結髮之妻的身份向外公布趙璽已經殯天,趙嘯手中是個假皇帝。而且承諾劉皇后,只要她把這件事辦好了,李謙自會保證她後半生的榮華富貴。   想當初,李瑤要致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看出世事已亂,愛惜羽毛,珍惜聲望,不願意和趙嘯等人同流合烏,可他現在卻是擺脫了趙嘯卻掉到了李謙的陷阱裡。這等同是出了狼窩又進虎穴,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他都別想在史上留個好名聲了。   可若他是拒絕……   他不由朝左以明望去。他發現左以明的臉色好像比他更難看。想想也能理解。那左以明還是李謙的姻親,按輩份,李謙得尊左以明一聲「叔父」,左家和劉家的關係更不一般,當初趙璽能娶劉皇后,就是由左以明出面做的大媒。如今劉家姑娘說是貴為皇后,卻比尋常婦人還不如,沒有生下一兒半女不說,生死關頭還被趙璽拋棄,成為了李謙的棋子,還要勸劉家和劉皇后為李謙所用。   左以明可比他慘多了!   這麼一想,李瑤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他含含糊糊地道:「我和左大人不同,我是寒門小戶出生,和涇陽書院的這些人都沒有什麼交情……」   把這件事完全推脫給了左以明。   左以明在心裡罵著「老狐狸」,心亂如麻地連脾氣都沒有了。   誰讓他當初拍著胸脯保證劉家劉皇后此生無憂,會母儀天下,名載史冊的呢?   但讓他勸劉家投誠,他還真覺得臊得慌,根本沒辦法開口!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裝聾作啞當不知道有這件事的,不過來了!   不對,還有京城那邊的簡王和郡主。   李謙這樣的鎮定自若,郡主應該沒有出事吧?   左以明不由試探道:「郡主現在如何了?聽說您要即刻回京……」   他困惑地著李謙。   李謙的表情冷淡中就帶了幾分殺氣,不屑地「嗯」了一聲,嘲諷地道:「你以為我是在騙你們?若不是郡主沒事,我早就回京把簡王颳了。」   也就是說,姜憲被囚禁是事實了。   李瑤和左以明均大驚失色。   李謙索性道:「要不是郡主足智多謀,及時通知了承恩公,此時只怕我已回京城,只能違心地奉那藩王為帝了。那才是毀了我北方十萬大軍,毀了跟著我這麼多年南徵北戰的兄弟們!」   「簡王到底要幹什麼?」李瑤忍不住抱怨出來,道,「他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天下大亂嗎?」   「難道趙嘯就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會讓天下大亂嗎?」李謙冷嘲道,「不過是相比天下黎民百姓,相比祖國社稷,個人的私利更重要些罷了!趙嘯可也是趙氏的子孫!」   李瑤和左以明良久沒有吭聲。   就在李謙以為他們會以沉默來拒絕他的要求時,李瑤突然抬頭望著李謙認真地道:「王爺,皇上駕崩的事,我看還是由我去跟劉皇后說吧!至於皇上的後事,恐怕就得王爺出面了。還有簡王那邊,此時若是立刻宣布皇上的死訊,就怕他不死心地要奉那藩王為帝,到時候京城、金陵兩邊忙碌,恐怕於時局不利。劉皇后既然是國母,又是大行皇帝的結髮妻子,受過策封,上過金冊,大行皇帝殯天的時候,劉皇后也在身邊服侍著,我看關於皇位繼承人的還是問問劉皇后的意思,畢竟她才是最知道大行皇帝遺願的!」   李謙微愣。   李瑤看著不由就笑了起來,道:「臣歷經三朝,拖著殘軀不願離去,也不過是希望這世道多些太平,少些劫難。還請王爺放心,我既然已經決定去勸劉皇后,就會把這件事辦好的。」   事成之後,也是他功成身退之時,這才是一世的英明。   李謙微微地笑,贊場地點頭。   左以明心中一陣懊惱,又讓李瑤佔了天時地利人和。   他只能隨著李瑤給李謙行禮,好像這件事是他和李瑤共同決定的似的。   李謙又拉著兩人說了說當下的形勢,並道:「郡主那邊雖說是沒什麼事了,可我心裡畢竟掛念得厲害。等劉皇后那邊安置好了,我準備悄悄地回京一趟,處置了簡王再回來主持這邊的大局。朝中的事,還要請兩位多多操勞了。」   兩人齊齊應諾。   李謙的心放下了一半。   從金陵總兵府回去後,李瑤果然就行動起來。   他先是單獨地拜訪了皇后的娘家劉氏,之後又幾次和左以明一起登門拜訪,好不容易等到要劉家答應了他們的請求,李瑤又擔心劉母會把話傳變。於是劉母去大相國寺擦肩劉皇后的時候,李瑤也很難得地和劉家的人同行了。   李謙並沒有要人苛刻劉皇后,除了住的地方,她的日常起居幾乎和在行宮裡一樣。劉母來拜見劉皇后的時候,看到女兒的排場,想到自己即將要說的話,心裡比來時的不由多了幾份鎮定。   可當劉皇后知道其母的來意時還是又驚又急,下一下昏厥過去。   別人都可以否認趙璽存在,可她若是也否認了趙璽的存在,趙璽就真的成了一個活死人,甚至是一個死人。   幾年婚姻生活雖然磨滅了她對趙璽的好感,可她也不能趙璽死在她的手裡,讓自己的手梁上鮮血。   劉母是很了解女兒,見狀不由拉著她的手哭了起來,道:「悔就悔當初不該送你入宮。可你經進了宮,就算是我此刻去死也沒有辦法讓時光倒流,把你留在家裡了。可你總不能為了皇上丟了自己的性命啊!若那趙璽是個正人君子也就罷了,我們劉家認他這個女婿。可你看他這些年來幹的事,哪一樁哪一件是個人能幹出來的?你以為李大人和左大人到家勸說你是為了個人的私利嗎?那是為了天下的黎民!   「皇上親手寫了衣帶詔,臨潼王奉旨出徵,可你看皇上都幹了些什麼事?   「忠心耿耿的臨潼王來求他,他卻反頭就不承認這件了,陷臨潼王於不義之中。」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每天寫一章輕鬆很多,弄得我都想繼續這樣了……可還有靈獸蛋的加更…… 第1149章點頭   這些道理劉皇后都知道,可讓她去謀害一個人,她心裡還是過不去這個坎。   劉母只好繼續勸她:「這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你這是替天行道。皇上做的這些事,他難道自己心裡不清楚?他得多狠心啊!走的時候只管著自己,卻是一句交待你的話都沒有。   「如果他還『活』著,趙嘯就名正言順,可臨潼王也不能束手待擒,這仗就得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打起來,受罪的還不是那些平民百姓!   「若只是為了一己私利,你祖父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我來勸你的。」   劉母是知道自己這個姑娘的,用家族之利勸她,她未必能聽得進去,說不定還會生出被家族利用的罅隙之心。自家的姑娘年紀輕輕就沒了個依靠,還是曾經做過皇后,不知道那李謙以後還會生出什麼樣的心思,利用自家的姑娘做什麼事,劉母想一回就哭一回,不願意女兒再傷心,有些話就不願意說。   劉皇后被說得心情惶惶,抬起頭來,正巧看著兩個小小的沙彌在不知愁苦地的鬥花,輸的一個耳朵上被戴滿了花。   她突然想到了下落不明的貴妃。   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年幼的時候,貴妃還曾跟著她身後喊著姐姐。   她們也曾像這兩個小沙彌一樣在她家的後花園裡鬥花。   劉皇后掩而而泣,道:「就依臨潼王之言!我就當死了丈夫的。」   當初貴妃進宮,也是她點了頭的,她就當是為貴妃出這個頭了。   她忍不住又道:「只求臨潼王為我尋了貴妃,允許我姐妹倆在哪個破庵堂裡了此殘生!」   劉母不禁長嘆,眼圈也跟著紅了起來,低聲道:「你放心,這句話我一定帶到。」   可他們現在已是刀俎,李謙答應不答應,貴妃找不找得到,她也不敢保證。   但令劉家沒有想到的是,李謙居然真的派人開始尋找貴妃,並在金陵府懸賞。   有臣下覺得不以為然,柳籬卻覺得李謙在洞察人心上簡直是天才。   他私底下對謝元希道:「就算王爺成就不了春秋偉業也能輕輕鬆鬆的做個深得皇帝寵信臣子。」   謝元希對此深表贊同,並道:「但願能順利地找到貴妃,皇后有貴妃相伴,也能解解日常的寂寞。」   這當然是明白上的話,事實上兩人心裡都明白,劉皇后有了牽掛,就會更安穩地呆在李謙給她指定的地方,這對李謙的名譽無異是添光增彩,並可以為他們下一步要做的事情添一塊基石。   兩人相視而笑。   趙嘯已回到到了福建。   這一路上的風聲鶴唳讓他的心弦一直都崩得緊緊的,可李謙破了金陵城之後就沒有了動靜。   也許是因為要過年了?   如果是這樣,那李謙也太婆婆媽媽了。   福建十萬大山,易守難攻,李謙放任他回了福建,準備拿什麼來對待他?   他高傲地揚了揚下頜。   靖海侯府在閩南經營這麼多年,別的地方他不敢說,可在這的一山一水無不是他熟的地方,他有絕對的自信抵禦李謙。   想到這裡,他的目光投向了身後的馬車,臉也跟著陰沉起來。   再過兩年,想辦法讓趙璽生下一男半女,趙璽是生是死,就完全掌握在他手裡的了。   趙嘯思忖著,心裡終於暢快起來。   可這註定是一個讓所有的人都不痛快的新年。   鍾天宇不明白李謙為什麼讓他鎮守金陵,江南水多,不管是他還是他手下的將士都不擅長在這種地形上作戰。姜憲不明白李謙既然日夜兼程地趕回來和她一起過年,為何不把兒子也一起帶回來。已被被人稱為「李慎」的慎哥兒蹲在蘆葦蕩裡,咬著根枯草在心裡罵著衛屬,大過年的,他爹回京城看他娘了,他卻被丟這不知名的小湖旁和一群將士來剿水匪。他爹大軍過境,居然還有存活的水匪?真是奇了怪了。   這該死的江南天氣又陰又溼,讓他很不適應……   衛屬也很無奈。李謙特意留下這群水匪給李慎練手,他能有什麼辦法?李慎帶了一百多人,他就帶了三百多人守在旁邊,這還不如讓他直接上陣真槍真刀幹一場呢!   最委屈的是李謙了。他好不容易抽出空來趕回京城,趕在大年三十的子時之前進了家門上,看見家裡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訪客不說,家中上上下下的僕婦笑容裡都帶著幾分勉強,他心裡就像被扎了一刀似的。   果如姜憲曾經在他耳邊所說的,戰事最苦的是婦人。   打過這一仗,他就解甲吧,好好的陪著姜憲。   這些年來,他太虧待姜憲。   每次想著這是最後一戰,結果都還會有下一次。   但這一次,應該能真正的結束了吧?   李謙示意值守的丫鬟內侍不要聲張,悄然地撩開廳堂的厚布。   熱鬧喧囂的絲竹聲和歡笑聲迎面撲來,曹宣、白愫、王瓚等人的笑臉更是讓整個人都懵然。   說好的孤單寂寞呢?   說好的擔心難過呢?   說好的忐忑不安呢?   全都變成了歡聲笑語。   姜憲笑盈盈地迎上前來,拉了李謙的手往時拽,道:「大家都等你很久了。我說你肯定會在子時之前回來,承恩公還不相信,要和我打賭來著。怎麼樣,我贏了吧?」   李謙眉宇間慢慢染上笑意,看著這樣鮮活快樂的姜憲,徐徐道:「是!你贏了。」   姜憲如此的篤定,是不是因為相信他一定會趕回來陪她,是不是因為相信他心裡始終愛慕著她,像田間的花草,總是要轉著太陽轉,才能長得更瓷實,長是更歡快!   李謙的心像被浸在暖水裡,說不出更多的話。   他肩膀則被曹宣重重地拍了一下,笑道:「你行啊!硬生生地讓我輸了賭約。我還特意讓人留意過你的行蹤,知道你什麼時候啟程才和郡主打的賭。這賭約,你得賠我。」   李謙回過神來,大笑道:「憑什麼從郡主手中得從我手中輸了去?願賭服輸,與我無關!」   「可見越是富有的人越小氣!」曹宣哈哈地捶了李謙幾下。   王瓚微笑著看著。   石氏輕輕地碰了碰丈夫的手背,在他耳邊小聲地道:「王爺可真是寵愛郡主。」   讓姜憲在正房有外男。   是因為夫妻之間彼此相信嗎?   她和王瓚相敬如賓,從前並不覺得如何,今天,看到姜憲燦爛的笑臉,李謙的大笑,她心裡突然有點不滿意這樣的相處,想和王瓚更親近一些。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50章太平   王瓚夫妻之間的暗湧別人自然是不知道的,李謙看見姜憲這邊熱熱鬧鬧的有人陪,心裡十分的高興,覺得趕路的疲勞都不翼而飛,等到大家笑融融地吃了飯,守了歲,各自歸家祭祖,李謙這才有機會和姜憲單獨說話。   姜憲就開始抱怨李謙沒有帶慎哥兒一起回來。   李謙只是笑,轉身抱起姜憲把她丟在床上……姜憲的抱怨被堵在了嘴裡成了輕笑……內室蕩起一層層的波瀾。   等到姜憲重新睜開眼睛,已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分。   她打了個哈欠起身,這才發現身邊還躺著個人。   姜憲嘻嘻笑著捏著李謙的鼻子,李謙透不過氣來,這才醒了過來。可他一醒過來又把姜憲壓在了身下……姜憲笑個不停,李謙也覺得快樂。   好不容易風平波靜,兩人起床梳洗,阿吉親自指使著小丫鬟進來服侍,端了不知道算是晚餐還是宵夜的膳食進來。   李謙還是西北的口味,有些時間沒有吃到北方的羊肉了,他一個人吃完了一盤子烤羊排。   姜憲擔心不己,怕食物太腥,吃了膩味,忙讓人上了盤小乳黃瓜,逼著李謙吃了兩三根這才罷休。   李謙滿意地擦著嘴,半依在大迎枕上,看著姜憲吩付小丫鬟們給他沏茶裝點心瓜果,不由笑著感慨道:「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姜憲嗔道:「自己懶就不要說家裡是溫柔鄉!不過是一點吃食一杯茶,還值得你這麼感嘆?」   李謙拉了姜憲手,強行把她圈在了手臂間,笑道:「人生在世,所求不過是吃飽穿暖,你怎麼能說我的要求低呢?何況我是和我心愛的人一起吃喝,這世上就沒有比這更難得的事了!」   姜憲發現李謙現在越來越會甜言蜜語了。   她「哼」了一聲,繼續糾結著慎哥兒的事。   李謙就在心裡嘆長氣,覺得自己娶的是嬌妻養的是愛子,全都是要捧在手心的人物。妻子自不用說,是自己選的,再嬌縱他也愛,兒子卻被慣得不成樣子,十幾歲的孩子,他像兒子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跟著上戰場了,他卻生怕兒子有個三長兩短,連想讓他練個手身邊都是高手如林地護著,像那沒有機會飲血的幼獅,以後只怕是也沒有他膽子大。   想到這些,他突然間非常佩服父親李長青。   他對於李長青來說,也算是獨子。父親卻能狠下心來把他小小年紀就丟到軍營裡鍛鍊,他卻沒有辦法。在教育子女之事上,他不如他父親。   「今天給爹的年節禮都送了些什麼?」李謙突然問姜憲。   從前他是從來不管這些的。   因為自有姜憲和家中的管事打點。   姜憲非常的詫異,還是揀自己記得的一一告訴了李謙。   吃喝玩樂的全都想到了。   想必往年也沒有失禮。   李謙就捏了捏姜憲暖玉般的手,笑道:「就是想到了我爹。我娘死後,我爹很長時間都覺得只有我這一個兒子似的,根本沒有把阿驥放在眼裡……」   他說著自己的感悟,姜憲沉默良久,心裡很不是滋味地道:「難怪別人說男孩子不能長於婦人之手,道理我懂,可就是做不到……或者說,就算我做到了,到底不能把孩子真正地丟開,孩子感受不到我們的決心,也許結果還是一樣。」   李謙點頭,笑著親了親姜憲的面頰,道:「那我就多花些精力,給他個太平盛世,他至少定能守得住家業。」   姜憲聽著這話心中一動,遲疑道:「你,是不是已經做了什麼決定?」   李謙把請了左以明和李瑤出面說服劉皇后的事告訴了姜憲。   姜憲驚訝之餘又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只是讓趙嘯逃回了福建,又想再攻下福建,恐怕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李謙卻有自己的道理,道:「天下稅賦,十之六、七出自江南。江南的歸心很重要。只要江南能為我所用,福建不足為懼。有生之年總能擺平靖海侯府。」   姜憲笑道:「有生之年?是不是太久了?」   「不久,不久!」李謙笑道,「留給孩子們練手。」說到這裡,他神色漸肅,聲音也低沉下去,「定下這個計策的時候,我已經決定仿效堯舜,打仗反而是次要的,治理才最重要。而且當朝時弊諸多,想要改變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這樣一來,九邊需要守將,閩南也需要大將,這些大將可不是紙上談兵就能選拔出來的,少不得還是須以軍功累積,我就負責好好改革時政,這些打仗徵戰之事,還是交給那些年輕將領了。」   順舜時期是闡讓繼位,也就是說,李謙已經決定繼承前朝悄然的繼位了。   這樣的好處是百姓不用遭受太多的戰亂。   姜憲道:「這件事再商量,總不能改年號那些老農都不知道才是。」   她這是同意李謙以闡讓的方式繼位,卻不同意他繼承前朝一些政令。   改變比推翻重建更容易,也更省心。   姜憲心痛李謙年輕的時候徵戰不休,好不容易能休息了,又陷入文山牘海之間。   李謙沒有吭聲,笑著把姜憲摟得更緊了。   他很想說自己已無心外出,想在日日夜夜都和姜憲在一起,再也不分開。可這樣的話他當著姜憲說得太多卻沒有做到,與其像從前那樣的哄著姜憲,還不如做給姜憲看。   李謙呵呵地笑,轉移了話題:「聽說小妹和妹夫帶著孩子去了太原?他們什麼時候走的?小妹和三個外甥可還好?」   他昨天沒有看到李冬至夫妻。   姜憲知道李謙最怕她寂寞,之前一直留著李冬至就是想讓她給自己做伴,聞言笑道:「是我讓他們回太原的。她和姑爺回來也有些時日了,正巧前些日子阿駒要回太原過年,我就讓她跟著阿駒一起回了太原,一來是路上有個伴兒,二來他們兄妹也可以趁這個機會說說體己話。」   李謙聽著倒有點後悔沒有帶了慎哥兒回來,不然讓慎哥兒陪著姜憲回太原去住些日子,姜憲肯定很高興。可這樣的情緒也就轉瞬即逝。慎哥兒當務之急是要多多歷練。   兩人說著話,外面開始點燈了。   阿吉進來示下:「今一大早就有很多大人來投拜帖,我讓人都收了起來,足足有四、五籮筐,您看您是現在就看?還是讓奴婢們先清理一遍。」   李謙不可能在家裡長呆,最多這兩三天就要回江南了,姜憲哪有心理處理這些事務,道:「你們先清理一遍吧!」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比陪閨蜜逛街更累的事是陪老媽逛街。老太太對時間的概念總讓我無法理解……我已經累癱了…… 第1151章陽謀   阿吉應聲而去。   李謙卻對姜憲道:「我們去小湯山住兩天吧?」   姜憲愕然。   李謙坦白道:「我回京城,除了擔心你,還準備處置簡王的事——趙璽那邊我已經有了主意,等處理了簡王,那邊的事也就可以進行了。」   姜憲並沒有多關心南邊的事,而是點頭笑著應「好」,道:「知道你回來的人不會來打擾我們,不知道你回來的人不會來拜訪你。我們正好趁著這幾日去小湯山休息幾天。」   特別是李謙,這樣來回奔波,只怕是連覺也沒有睡好,這樣最傷身體了。   李謙實際上是覺得自己若是忙起來了,恐怕又有段時間不能陪著姜憲了,他日夜兼程的趕回來,也就是想趁機單獨和姜憲聚一聚。   兩人想到一塊去了,自然才能做事都特別快,當天晚上他們就啟程去了小湯山。   於是初二一大早就遣了人來請姜憲過府小聚的白愫撲了個空。   她不由笑道和曹宣抱怨:「這倆人也太隨性了些,說走就走。還好王爺回京城的消息沒有傳出去,否則還不知道會讓多人空等呢!」   曹宣笑著沒有說話。   現在的李謙,行蹤可不是誰都能打聽,他要去哪裡,也不是誰都可以阻攔的,更不要說那些依靠北地的朝廷官員了。   他道:「你找嘉南郡主來做什麼?」   這幾天承恩公府的客人也很多,白愫都推了,原是準備一心一意招待姜憲的。   白愫笑道:「親家母年前不是寫信過來了,說是年後要帶大妞兒過來住些日子嗎?我尋思著兩家要不要趁機把婚期定下來。看著嘉南整天無所事事的,就想拉她過來閒聊,找點事給她做。」   「還是等阿苗的婚事先定下來再說。」曹宣笑道,「他和謝家姑娘年紀大一些。念慈的婚事,等他成親了再說罷。」   白愫笑道:「就算早點日子定下來也沒什麼,不一定早早就讓兩個孩子成親。而且就算是成親,也不一定要早早的圓了房。我是想著大妞兒多些過來陪我。」   曹宣不理解白愫的想法,笑著搖頭,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家裡的事,他向來是交給白愫的,白愫說怎樣就是怎樣。   等到初五,李謙和姜憲從小湯山回來,他回京的消息這才傳出來。   可與白愫了解的情況不一樣的是,大街小巷都在傳,說有兩個月沒有看見姜憲出門,是因為簡王見南邊的皇帝棄城而逃,起了別樣的心思,勾結了前些日子來京城拜見姜憲的藩王,趁著李謙不在城中,在姜憲祭拜太皇太后的時候把姜憲囚禁在了紫禁城,然後威脅李謙,要李謙擁立那藩王為帝。李謙怒急攻心,連吐了三口血,連夜趕往京城,和承恩公聯手,救出了嘉南郡主,反而囚禁了簡王和那藩王。只是嘉南郡主被簡王等人餓得奄奄一息,直到大年初三才醒過來。   李謙大怒,要殺了簡王和那藩王……   「早就應該殺了簡王和那藩王的!」茶樓酒肆裡,不少人在議論,「藩王無故不得奉旨入京,他憑什麼來京城朝見臨潼王和郡主。還有那簡王,不知道縱容兒子害死了多少人家的閨女小子——那就是個頭頂長瘡腳下流膿的東西!現在居然還敢打臨潼王和郡主的主意,我看那是活得不耐煩了!」   也有人感嘆:「這做人啊,要懂得感恩。可你們看簡王,先前為了榮華富貴跟著皇上跑去了江南,之後被皇上不喜了,他又跑回了京城,窩在京城裡求了臨潼王的庇護,才能活到今天。如今卻趁著臨潼王不在京城的時候把人家老婆給囚禁了,逼著人家跟他一起造反。你說,有這樣缺德的人嗎?」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這世間的人誰不愛權力富貴,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臨潼王對簡王也算是有恩了,他卻能趁機劫持別人的老婆,用婦孺之人威脅臨潼王,也難怪臨潼王氣得吐血,要殺了簡王全家。這樣的人,不殺都天理不容。」   「可殺簡王全家,也太狠了吧?」   也有人提出異議,立刻就被人噴了回去:「就只許簡王放火,不許臨潼王點燈嗎?要說狠心,那也是簡王做了初一,難道還怪人家臨潼王做十五不成?君子欺之以方!憑什麼人家臨潼王是正人君子,就要遇到這樣的事!那我寧願做個小人!」   你一句,我一句的,走到哪裡都鬧哄哄的像菜市。   路過集市在為好奇停車的白愫聽得目瞪口呆,放下車簾就直奔長公主府。   姜憲在內室見了白愫。   白愫看著面色紅潤的姜憲,眸光粼粼像被淋了仙露,手中還抱著個小竹籃吃著桔子,半晌才道:「不是說你被餓得不行了嗎?怎麼還這麼有精神?」   她哪裡有精神了?   她這是被李謙折磨得不想動彈了!   可這話就算是白愫她也不好意思說啊!   姜憲在心裡嘀咕著,遞了桔子過去,道:「福建的蜜桔,你吃嗎?」   白愫叫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能吃上福建的蜜桔?」   自李謙南徵,京城就不見了閩南商販的蹤影。   姜憲不以為然地道:「那些信得過的商賈還不是一樣可以和北邊的人做生意的。」   白愫無奈,隨手挑了個桔子用帕子包著剝了皮,道:「那些傳言是王爺的意思嗎?會不會不太好?」   在大江南北的民眾心目中,嘉南郡主向來是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被簡王囚禁……她總覺得有點不大好。   姜憲懶洋洋地道:「也算是事實了,有什麼不能說的?要不是要你們家國公爺,我現在還指不定在哪裡呢?」   曹宣因為曹太后的緣故,這些年來一直很低調,這時候突然被推了出去,白愫也有些擔心。   姜憲握了白愫手,安慰她道:「現在不比從前了,趙璽哪有精力管這些。總不能讓承恩公一直站在背後吧?念慈和懷念也馬上到了出學入仕的時候!」   父親的聲譽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基石。   白愫嘆氣,道:「我一直盼著他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如果還是趙氏當政,曹宣可能要到人過半百才能忪懈下來。   這樣也好。   曹宣不是沒有能力的人,只是他的出身註定了他不可以隨心所欲,能有這樣的結局,她已經很滿足了。   她嫁給曹宣之前,可是只求他能保住性命的!   白愫微微地笑。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52章殺劫   姜憲留了白愫用晚膳。   白愫想著她有幾天沒有和姜憲相聚了,就答應下來,差了人去給曹宣送信,讓他今天的晚膳自己解決。   姜憲掩了嘴笑,也吩咐身邊服侍的去給李謙送信:「就說我留了清蕙鄉君用晚膳,讓王爺在外院用膳。」   小丫鬟抿著嘴笑,屈膝行禮,退了下去。   兩人就湊在一起商量著晚膳吃什麼,阿吉幾個在旁邊湊著趣,場面十分的熱鬧。   白愫就和姜憲商量著:「過了元宵節風吹在身上就不冷了,我們要不要辦個花會什麼的?」   到那時候李謙肯定走了,慎哥兒又不在姜憲的身邊,白愫怕姜憲寂寞。   姜憲倒不是不能忍的人,但白愫提議,她也有些心動,笑道:「到時候看天氣怎樣吧?」   白愫點頭,兩人用過晚飯,說了會話兒,眼看著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辭。   姜憲正奇怪著李謙那邊怎麼沒有個動靜——平常這個時候他總會特別黏人派了小廝過來問上個三、四回的,於是聞言就跟著站了起來,道:「我送你出門!」   之後順路去李謙那邊轉轉,看李謙去做什麼了。   白愫心裡也有點奇怪。一般到這個點了曹宣肯定會來接她的,今天她出了長公府卻連個人影子也沒有看到。她不由在心裡嘀咕:不會是讓他一人吃飯,他生氣了吧?   兩個人在一起日子過久了,頗此間也就少了很多的客套。曹宣應了「老小老小」那句古話,這兩年對她越來越上心了,往日不要說她快到宵禁還沒有回家了,就是回娘家吃個酒或是功勳之家女眷們在一起應酬,他都會不放心的接她回府的……   白愫心裡有事,神情不免有些恍惚,聽到馬車外傳來一陣喧譁聲,她不由撩了車簾,一面朝外望,一面問著隨行的嬤嬤:「出了什麼事?」   還沒有等到那嬤嬤答話,她就看見前面一陣將士,將她回府的路給攔住了,還有兩三個將士在勸過往的行人繞道而行,如同戒嚴。   沒聽說過城裡有戒嚴啊?   白愫腦了一時沒有轉過來,叮囑隨行的人:「你們去前面問問發生了什麼事?」   隨身的嬤嬤立刻走上前去,指著白愫的馬車和那些勸阻馬車離開的將士說了幾句話,那幾個將士驚奇地抬頭打量著白愫的馬車,仿佛在辯別那嬤嬤所說的真偽似的。   白愫面色不虞。   那隨車的嬤嬤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那幾個將士互相看了自己的幾個同僚一眼,領頭的將士終於點頭了。   白愫鬆了一口氣。   隨車的嬤嬤點頭躬身,不停地朝著那些將士道謝,一路小跑著跑了過來,待近了,白愫這才發現那嬤嬤臉色白的如同一張紙似的,嘴角還不停地哆嗦著。   白愫心中一跳,莫名有些心慌,聲線緊繃地道:「出了什麼事?」   那嬤嬤牙齒「咯咯」直響,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道:「鄉,鄉君……不,不好了!臨潼王抄了簡王,王府!還有藩王府!」   「啊!」白愫愕然,隨後想起來,她回家是要經過簡王府的。   那嬤嬤見白愫好一會兒都沒有回過神來,忙道:「鄉,鄉君,那將士,將士聽說我們是承恩公府的,說,說我們可以過去……」   「不,不,不。」白愫一個激靈,忙道,「不可壞了臨潼王的事,我們這就繞道而行。」   那嬤嬤想著自己剛才探頭看到的那一大灘的血,手腳還有些發軟,聞言忙道:「是,是,是。我這就讓車夫繞道……」心裡卻忍不住想,皇上這還在南邊呢,簡王拘了郡主,臨潼王說殺簡王就殺了,還是臨潼王厲害!   白愫卻和那嬤嬤想的不一樣。   她人到長公主府的時候李謙還出來和她打了個招呼,也就是一席話,一頓飯的功夫,李謙就抄了簡王府,怎麼看也不像是早就定下來的,反而像是怕姜憲擔心似的。她不由吩咐隨車的嬤嬤:「你快去打聽打聽,外面都怎麼傳這件事的?」   隨車的嬤嬤應聲而去。   白愫心情忐忑地回到家裡。   兩個孩子做了晚課就歇下了。曹宣並不在家裡。   她心微動,忙叫了在家裡當值的丫鬟問道:「國公爺可曾帶過話回來?」   那丫鬟笑道:「國公爺讓人帶了話回來的,說是今天晚上可能不回來了,若是您回來了,讓您先歇了,不用在這兒等國公爺,國公爺回來之後會歇在外院的書房。」   白愫胡亂「嗯」了一聲,更衣洗漱,去打聽的隨車嬤嬤還沒有回來,直到打了三更鼓,她才不安地睡著了。   姜憲卻是早早就歇下,被李謙吵醒了。   她就著朦朧的燈光打著哈欠正想問他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早已盥洗過的李謙卻輕輕地擁她入懷,安撫般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在她耳邊溫聲低語:「睡吧!我有點事耽擱了。明天早上起來了再和你說。」   姜憲迷迷糊糊地頷首,在李謙的懷裡拱了拱,鼻尖全是李謙溫暖的氣息,她頓覺安心,翹著嘴角睡著了。   李謙望著她的恬靜的面容,不禁也跟著翹了嘴角,溫柔地撫了撫她的面頰,低聲道:「睡吧!睡吧!萬事有我呢!你好好的睡一覺就行了。」   姜憲仿佛感受到了李謙的溺愛,又朝著他懷裡拱了拱,找了個更舒適的姿勢睡著了。   李謙失笑,吹了燈燭。   翌日清早,姜憲還很心大的和李謙用著早膳,白愫這邊卻炸了鍋。   「你說什麼?」她站在擺滿了早膳的炕桌旁瞪著曹宣,「李謙自己跑了,把你留在那裡負責抄點簡王府的財物?那簡王呢?」   那個藩王她沒有問。   肯定是活不成的。   只是在於怎樣死罷了!   曹宣忙了一夜,滿臉的疲憊,聞言苦笑道:「忙到半夜,他說嘉南一個人在家裡,丟下我就跑了,我有什麼辦法?總不能也像他似的丟著跑了吧?至於簡王,」他猶豫良久,道,「他是宗室長輩,死罪可免,可其他人就難說了!」   也就是說,也許簡王府的其他人都不會有個好下場。   白愫臉色一白。   曹宣看著猶豫了片刻,但還是道:「有個事我要和你提個醒——李謙的意思,凡是參與囚禁嘉南的人,一個都不放過,而且還要殺雞給猴看,會重懲!」   白愫一時還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等明白過來,人已搖搖欲墜。   當初參與立帝的,除了簡王和那藩王,還有禁衛軍的侍衛。   白家,有很多人在禁衛軍當差。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53章默默   白愫臉色蒼白地抓住了曹宣的衣袖,嘶聲道:「你還知道什麼?」   曹宣從一頭霧水的被李謙叫去之後就開始忙活著查抄簡王府的事,根本不知道藩王府那邊和那些曾經參與過事變的侍衛都怎麼樣了,他這麼說,也不過是憑著自己的經驗提前給白愫提個醒而已,卻沒有想到把妻子給嚇得魂都沒了似的。他連忙把白愫抱在了懷裡,輕輕地拍了拍白愫的背,溫聲道:「你別緊張,我也只是怕白家有人涉及,所以提前跟你說一聲。我之前一直在忙,也沒有仔細地考慮這件事,倒是我疏忽了。我這就派人去跟嶽父說一聲,讓他老人家早點拿個主意。」說完,他又覺得不妥,頓了頓道,「我看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   李謙說起簡王都殺氣騰騰的,聽李謙的口氣,恐怕是一個也不會放過的。   白家萬一真的涉及其中,李謙未必會看在北定侯府的面子上就不追究。   與其到時候大家心生罅隙,不如早點商量個辦法出來,免得得罪了李謙最終還是沒能把人給保住!   曹宣想著抬腳就要出門。   白愫一把抓住了曹宣的衣袖,紅著眼睛道:「我和你一道回去!」   就這幾息功夫,她已經冷靜下來。   不管是太皇太后活著的時候還是李謙後來鎮守京城,對白家都禮遇有加。白家若是真的有人參與了囚禁姜憲的事,那可真就是大義不道,狼心狗肺了。   這樣的人,連做人的基本規矩都不能遵守,還能指望著家族在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站來出保護門庭?這樣的人,家族庇護他們做什麼?   那還不如趁此機會把人清理出去,也算是為家族做了件好事。   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心中也就越來越篤定。   「你等我一會兒。」白愫眉宇間一片毅然,道,「我換件衣裳就和你一起出門。白家若是真的有人參與了這件事,我會親自綁了送到嘉南的面前。如果父親要包庇這樣的人……」她說著,眼圈更紅了,眼角也泛起了水光,「北定侯府就當沒有生我這個姑娘,你也當沒有這樣嶽家!」   曹宣聞言輕輕嘆氣,拿了帕子給白愫擦著眼角,低聲道:「不會的!嶽父他老人家不是那樣的人!」   白愫也希望她父親不是那樣的人!   她不由接過了曹宣的帕子拭著眼角的淚水抽泣道:「別人參與事變還能說是為了榮華富貴。白家的人是為了什麼?臨潼王和郡主對他們還不夠好嗎?想當初,要是不因為太皇太后選了我進宮陪伴嘉南,白家哪有今天?做人不能忘了本,不能不知道感恩!」   這也許就是曹宣最敬重白愫的地方。   就像他在最落魄的時候,白愫還是選擇嫁給了他。   白愫雖然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說過,可他心裡明白,他當時能娶到白愫,必然是白愫同意了,甚至白愫爭取來的。而白愫在嫁給他之前,他還一直為了曹太后而敷衍著姜憲。   想到這裡,曹宣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他的動作不自覺地變和溫柔起來。他輕輕地捏了捏白愫的手,笑道:「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曹宣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青山綠水,站在了那裡很久,久到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會依諾等候著白愫。   白愫回頭,心頓時像泡在溫水裡。   她目光明亮,要深深地吸一口氣,才能壓下心底的悸動,若無其事的走出廳堂。   姜憲此時還不知道京城已經天翻地覆,幾家慶幸幾家愁苦,她正絮絮叨叨地和李謙著要給慎哥兒帶去的衣物和吃食:「……我問過情客了,她說衛所裡的將士都只穿粗布衣裳,這樣經磨。我給慎哥兒做的衣衫都是粗布衣裳。糕點也都沒有用模子,全部都是用手搓捏的,裝在牛皮紙匣子裡,別人肯定看不出來。」   窮苦出生的孩子誰家送來的點心用牛皮紙匣子裝著,最多也就用麻紙一裹了。   但這是姜憲能想到的最好安排了。   他並不想打擊姜憲的積極性,忙笑道:「這樣就很好了。別人雖然看得出慎哥兒出身不錯,但不會聯想到臨潼王府。」   這樣就能看了出身不錯嗎?   姜憲訝然。   李謙笑道:「你專程給慎哥兒做的糕點,肯定很好吃。尋常人家怎麼吃得到。」   這也是哦!   姜憲釋然地笑,眼角眉洋溢著春天般爛漫的喜悅。   李謙看得心動,可更多的,是不舍。   如果時光能在此刻停留該有多好啊!   他臉不紅心不虛地決定再在家裡多侍兩天再回金陵去。   反正已經決定放虎歸山慢慢地磨了,又何必著急那兩天。   他和姜憲滾在床上的時候稍稍分了會心。   這也算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吧!   還好他身邊帥將如林,不然他和趙嘯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北定侯府裡,北定侯正臉色鐵青低聲喝斥著自己的兩個管事:「什麼話也別說,只要是身涉其中,不管是什麼緣由,不管是哪一房的子孫,全給綁了。若是有人出面說情,立刻驅逐出族。不能為了那些人的一己私利害了我們整個北定侯府!」   兩位管事頭都不敢抬,低聲應諾退了下去。   北定侯猶不解氣,氣呼呼地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趟,這才站定,轉頭對曹宣道:「多謝姑爺了!不然北定侯府可就有滅頂之災了!」   「嶽父言重了!」曹宣和白愫並坐左邊太師椅上,嶽父說話,他就恭敬地站了起來,謙遜地道,「臨潼王和郡主都對北定侯府另眼相看,就算沒有我提醒,臨潼王和郡主都會護著北定侯府的。」   北定侯搖了搖頭,聲音低落地道:「你不用謙虛,這是兩件事。不管怎樣,我們北定侯府都不應該做出這樣的事來。」   曹宣笑著和北定侯客氣了一番,心裡卻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嶽父比他想像的更睿智,他幾乎沒有浪費口舌就讓嶽父意識到這件事嚴重性,並且當機立斷就做出了決定。   這樣的北定侯府,並不需要他擔心。   最少還可以屹立四十年。   他微微地笑。   白家的兩位管理很快就查出家裡一位旁系的子弟參與了這件事,北定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提了那位家族子弟的頭去見了李謙,那位家族子弟的一族也被除宗,驅出京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貼修改稿~~嗚嗚嗚~~ 第1154章穩定   北定侯親手提著自家子弟的頭直奔長公主府。   血跡一路滴過去。   眾人駭然。   卻提醒了很多參與這次事件的功勳之家。   不過一天的功夫,沒等李謙動手,大部分參與到這件事的功勳之家的子弟都被自己家族處置了,剩下的則直接被曹宣抓了。   儘管如此,李謙也沒有放過這些人。   所有的功勳之家都被降爵,包括北定侯府。   白愫還怕父親心生不滿,專程回府去了一趟。   誰知道原北定侯,現在的北定伯卻感慨道:「說到底還是我治家不嚴,否則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不要說跟著造反了,他若是當自己是白家的人,就應該通風報信才是。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被降了爵說不定對我們家還是件好事,給家裡的人提個醒,什麼事可為什麼事不可為!」說到這裡,他商量女兒,「我想趁著這個機會分家,把一些旁支分出去。」   曹太后時期,白家不顯。一家人團成拳才更有力量。有時候就是這樣,能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隨著曹太后去世,白家漸漸成為京城數一數二的人家,嫡支人少,還算好管理,旁支人多,白愫的父親又本不是能力卓絕之人,管理起來就顯得力不從心,這才出了這樣的大亂子,也讓他萌生出分家的念頭。   他只管自家的這幾個人,應該沒問題吧?   白愫也贊成。   李謙南下後,怎麼也會做個攝政王。隨站李謙地位的提高,白家也會跟著水漲船高,與其這樣勉強支撐著,不如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父親所言及是。」白愫道,「您這邊要不要國公爺幫著搭個手?」   白家被降了爵,對很多人來說,那就是得罪了李謙,趨利避害是本能。若再有曹宣支持,就更容易了。   北定伯考慮到自己的能力,迭聲應下。   白愫鬆了口氣,去了姜憲那裡。   日上三竿,姜憲還在睡覺。   白愫失笑,悄聲問姜憲近身服侍的大丫鬟:「王爺什麼時候走的?」   大丫鬟先還不明白,明白過來不由抿了嘴笑,道:「王爺一大早就去了衙門。走的時候叮囑不讓叫醒郡主。」   白愫嘆氣。   所以她已經服侍曹宣去了衙門又回娘家和父親說了半天的話,趕到這裡姜憲卻還沒有醒……這天底下也只有姜憲能這麼無憂無慮地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了!   她索性打趣道:「要不要我在外面等會?」   那小丫鬟忙道:「縣君言重了!您先在花廳裡喝杯茶,已經有小丫鬟去通稟郡主了,郡主應該很快就會梳妝更衣來見縣君了。」   白愫微微地笑,趁著姜憲沒來的時候打趣著花廳前後面的小院子。   各色的茶花還沒有敗,早春的新綠已經冒了出來,透過一旁的花牆,她看正房後面多了一副鞦韆。   她問陪著她的大丫鬟:「怎麼突然搭了個鞦韆?」   大丫鬟笑道:「前兩天郡主不知道看了要什麼書,說也想在屋邊搭個鞦韆。第二天一大早王爺就差人搭了個鞦韆,郡主看著倒很喜歡,卻是一次也沒有坐上去。好像就是那麼隨口一說的,等鞦韆搭好了,又覺得不是特別有意思的的樣子。」   「她這可真是隨心所欲了!」白愫嗔道。   姜憲由幾個丫鬟內侍簇擁著走了進來。   「又在編排我什麼呢?」她說著,坐在了白愫身邊的太師椅上。   白愫笑著說了鞦韆的事,道:「等到了春天,到也是一處好去處。」   「這有什麼難的?」姜憲笑著,「你要是覺得好,想搭幾個搭幾個,想搭在哪裡就搭在哪裡。」   她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白愫就嫌棄地道:「怎麼還沒有睡醒?我看你就是睡得太多了,越睡越想睡。王爺什麼時候回南邊去?他回去了我們去城外踏青吧?」   姜憲笑著點頭,又打了個哈欠!   白愫直笑。   姜憲不好意思地喝了口茶,提了提神,道:「我這春困來得早了點。」   白愫笑眯眯地頷首,說起了這次來意:「……請王爺放心,家父很是感激王爺。家裡的那些小免崽子是得給個教訓了。」   姜憲這才迷迷糊糊地想起簡王家被抄的事。   她不禁赧然地笑了笑,道:「我這幾天都感覺精神不濟的樣子,吃了就喝,喝了倒頭就睡,沒太在意外面的事。」   「你可心真大!」白愫無奈地點了點姜憲額頭,道,「我還擔心你心裡不好受,誰知道你根本就沒有放在心裡!好了,你既然沒事,那我就走了。」說罷起身就要離開。   姜憲忙拉了白愫的手,笑道:「你就忽悠我吧!走什麼走?一起用了午膳再回去。我猜著國公爺肯定和王爺在一起,宗權馬上要走了,京裡的事肯定是要交給國公爺的,他們今天晚上不到亥時肯定回不來,我們正好說說體己話。」   白愫就道:「我像你?沒人管,又不用管誰。我家裡還有兩個孩子要我照顧呢。」   「那就讓念慈和懷慈到這邊來用晚膳,你們一起回去!」姜憲道。   白愫想了想便應了,兩人一起用了午膳,歪在炕上說話,可沒說上幾句話,姜憲一個人歪在大迎枕上睡著了。白愫搖頭輕笑,讓小丫鬟拿了夾被給她搭上,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一直等到念慈和懷慈來時的喧譁聲才被吵醒。   她忙起身梳妝,隨手把姜憲也給搖醒了。   姜憲揉著眼睛賴在炕上不想起來,李謙和曹宣回來了。   白愫奇道:「他們倆人怎麼走到一塊去了?」   來通稟的小丫鬟笑道:「中午王爺差了人來問郡主起了沒有,知道縣君也在,下衙的時候就邀了國公爺過來用晚膳,又派了人去接兩個小公子,就全碰到了一起了。」   「不過他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姜憲嘀咕著,喝了口茶,這才覺得人清醒了不少,讓小丫鬟服侍她更衣。   大家一起歡歡喜喜地用了晚膳。   姜憲念著慎哥兒不在家。   若是慎哥兒在家就好了!   而遠在千裡的慎哥兒正小霸王似的站在山頭,看著被他捉的水匪不免有些洋洋。   這下他爹該同意讓他跟著衛大叔和雲大叔去討伐趙嘯了吧?   經過短短二十幾天的相處,原本的衛屬和雲林已經變成了衛大叔和雲大叔。   送走了曹宣的李謙莫名連打了幾個噴嚏。   他不禁在心裡暗忖,也不知道是誰在想他……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55章左右   京城發生的事很快就傳到了江南。   大家不免議論紛紛。   有的說臨潼王隻手遮天,沒有朝廷的允許就敢殺簡王和涉嫌奪帝的藩王、禁衛軍侍衛、簡王府男丁,流放了簡王府的婦孺,太囂張了,簡直是視皇權如無物,朝廷應該狠狠地懲誡臨潼王府一番才是。   但支持這種說法的很少,多的人還是覺得李謙有情有義,為了家眷怒髮衝冠,不畏權貴斬殺宗室親王。有人甚至誇李謙有俠義之風,推崇之極。   路過金陵城最繁華街市的李瑤聽著那些市井之人的議論聲,默默地放下了車簾,閉上了眼睛靠在轎椅上,神色疲憊地吩咐隨隨行的管事:「回家去!」   管事一愣。   之前李瑤正準備前往左家。左以明前兩在就寫了帖子過來,說是要請他們家大人過府,有要事商量,據說前去的還有幾位內閣的大人。   宰相門前七品官。   他在李家當差這麼多年,有些事不用別人說他也知道。   皇上棄城,隨著趙嘯南下,跑到了福建。朝廷重臣卻大多數留在了金陵。金陵如今被臨潼王掌管。這些大人既要青史留名又要身家性命,想來和他們家大人一樣寢食難安。這還不得商討個對策啊!   左大人找他們家大人過去,肯定是為了這件事。   沒想到他們家大人不過是聽見一群市井之徒的蜚議,就突然決定不去左家了……這與京城的事有什麼關係?不是應該趁著臨潼王不在金陵的時候快點拿個主意嗎?   但李瑤說了話,管事肯定不敢質疑。他忙上前幾步低聲叮囑了轎夫幾句,幾個轎夫身子一拐,立刻就走了旁邊一條回李家的捷徑。   李瑤細細地捋著自己的鬍鬚,直到轎子停在了自家的門前,這才叫了隨行的管事,淡淡地道:「你去左家給左大人送個信,就說我年事已高,早就應該是致仕的人了,他們的聚會我就不參加了。朝中的小朝會我也不參加。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以後再說。」   從前他提出致仕趙璽沒有答應,就已經只出席大朝會不出席小朝會了。   也就是不再管事的意思!   這就是要置身事外。   左以明得了這樣的信雙眉不由深深地蹙了起來,又不好多問李家的管事,只好讓人賞了錢打發出去,轉身進了書房隔壁的小間,問之前迴避的姚先知:「你說,李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姚先知遲疑道:「李大人應該是想致仕吧?」   如果他是李瑤,也會選擇這條路。   皇上和趙嘯擺了李謙一刀,一旦李謙戰勝,靖海侯府上上下下肯定是活不成的。就像簡王,不過動了點不該動的心思,李謙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不請自行,抄殺了簡王府。還有那些禁衛軍侍衛,涉及京城一大半的功勳之家,李謙說殺就殺,說降爵就降爵,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意,這說明什麼?   說明李謙已經不把皇上放在眼裡!   這也是為什麼會有這次聚會的原因——如果李謙有意做攝政王還好,他們好歹還是俸承的一個皇上,一個君主。可如果李謙像司馬昭似的要取而代之呢?   他們繼續遵俸趙氏王朝,就是滅國之臣,不被斬殺也要被罷官流放。若是他們改俸李謙,那就是不忠不義的貳臣,在史書上留下罵名!   真是件左右為難的事。   姚先知頭痛不已,非常羨慕李瑤這個時候能倚老賣老丟手不管。   左以明和李瑤的關係亦師亦友,以他對李瑤的了解,李瑤不會坐以侍斃。這次聚會,他就是想摸摸李瑤的底,然後委婉地表示會以李瑤馬首是瞻,跟著他一道走。   李瑤不來,這場聚會還有什麼意思?   幾個人心不在焉地討論了半天目前的處境,也沒有一個人拿出什麼特別的法子,聚會悻悻然散了。   姚先知索性直奔李瑤府邸。   李家的氣氛顯得有些凝重,走進去的時候,院子裡連個小廝和小丫鬟都沒看見,府邸透著幾分清冷。   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等見到李瑤,見李瑤幾個貼身的隨從、小廝悄無聲息地在整理著李瑤書房裡的藏書,他有了一種果然如此、大石頭落地輕快。   「老大人這是做什麼呢?」姚先知笑道,「這不年不節的,怎麼收拾起藏書來?」   李瑤還是比較欣賞這位新晉大學士的機敏的,事到如今他也不想隱瞞,還帶著能提醒一個是一個的微妙心情,指了指身邊的太師椅,示意姚先知坐下來說話,然後還親自給姚先知斟了杯茶,這才徐徐道:「左大人為何叫了你們去,你又為何來拜訪,我就為何要讓人收拾藏書。」   姚先知欠了欠身,當是還了李遙的斟茶之禮,忙恭敬地雙手接過了茶盅,一雙眸子卻精光閃閃地望著李瑤,慎重地道:「莫非李大人想致仕了?」   他問的還是比較含蓄的。   李瑤微微地笑,想了想,道:「姚大人覺得不妥嗎?」   姚先知老老實實地道:「老大人難道不覺得此時宜靜不宜動嗎?不管是攝政王還是司馬昭,不為人所用,那就是大忌啊!」   果然是個通透人。   李瑤面上卻一緊,冷冷地道:「原來姚大人是這麼想的!」   姚先知聞言不由在心裡罵了姚先知一句「老狐狸」,到了這個時候還一句口風也不露,難怪左以明在他面前也垂手恭立了。   他自認為不是李瑤的對手,乾脆坦然道:「若是王爺只想做個攝政王,就應該在京城立那藩王為帝才是。只怕臨潼王別有打算。我尋思著,我只能從後面一條路上找個出路了,所以來請教老大人,給後輩拿個主意。」說著,他起身恭恭敬敬地給李瑤行了個禮。   李瑤欣賞地微微點頭。   姚先知還不知道李謙的殺手鐧,已給通過這段時間發生事猜測到李謙的打算就這份察顏觀色的能力已比左以明強多了。不過,以左以明和李家的這層關係,左以明還是會被重用的。   李瑤心中微動。   他不可能真在這個時候致仕。   李謙顯然走的是闡讓之路,最需要的就是朝臣們和各路勳功、宗室的認可和認同,這也是為什麼李謙在京城大開殺戒的緣故。他這個時候致仕,壞了李謙的大事,他肯定會變成那隻驚嚇猴子的雞。   姚先知這個明白人,應該可以用一用。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第1156章死訊   李瑤性格剛毅,做了決定的事立刻就會去做。   他想了想,問姚先知:「你有什麼打算?」   這就是要說體己話的意思了。   姚先知心中一喜,可話在嘴邊打了幾個轉,這才壓低了聲音道:「老大人也同意我的說法吧——臨潼王應該另有打算!」   連攝政王都不做,那就只有自立為王了!   李瑤笑著點了點頭,道:「你這小子還不錯!」   同意了他的觀點。   姚先知雖然在心裡琢磨了幾遍了,可聽到李瑤這麼說,他還是嚇了一大跳,半晌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瑤沒有為難他,而是半帶勸慰半指點地道:「你也別總和左以明攪和在一起。他和你不一樣。他和李家是姻親。不看僧面看佛面,臨潼王怎麼也會顧著他的。你要學會韜光養晦。臨潼王不在,你就好生生地侍在自己的府邸看看書,練練字。等到臨潼王回來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是什麼意思?   姚先知的眼睛轉了又轉,小心翼翼地問:「照老大人的意思,是讓我順著臨潼王……」   如今皇上跟著趙嘯去了閩南,李謙就是想讓皇上讓位於他,也得皇上在他手裡才行。如果是強行奪位,他們這些前朝的臣子豈不是成了謀逆之人?到時候史書上會怎樣評價?   姚先知心裡還是有點過不去這道坎的。   李瑤自己就是兩榜進士出身,自然猜得出姚先知的心思,但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他捏著稀疏的鬍鬚道:「你既然來請教我,我肯定是有什麼說什麼。全看你相信不相信了!」   「我當然相信老大人!」姚先知連聲道,可出了李府心裡還在犯嘀咕。   李瑤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知道了什麼事?   所以才沒去左家參加他們的聚會?   他心裡打著鼓,反覆地思忖,最終還是決定聽李瑤的話,藉口風寒,請了幾天假,閉門謝客,在家裡不是讀書就是寫字,心像在油鍋上炸似的,偏偏還要做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好在內閣的內位閣老不是這個請假就是那個請假,趙璽和李謙都不在城中,鍾天宇又只負責金陵城的安危,其他的事一概不管,六部三院雖然亂糟糟的沒個正經人幹事,城中卻沒有出什麼亂子,也就沒有人去關心姚先知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了。   百姓依舊像太平盛世似的該議政就議政,該做買賣做買賣,有些大商賈還仗著和董家的關係恢復了些北邊的生意,外面看來,金陵城裡歌舞昇平,一派繁榮景象。   收了元宵節的花燈,很快就迎來了二月初二的龍抬頭。   北方這個時候還有些冷,要到了三月三女兒節踏青的人才多起來,可在南方,愛美的婦人都開始換上春裳簪了鮮花準備踏青了。   就在這個是時候,李謙從京城回到了金陵城。   一幫子朝臣全都傻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各找各的師尊或是同門拿主意。   左以明以不變應萬變,通知朝臣按慣例上朝。眾人這才像有了主心骨似的,在李謙回到金陵城的第二天一大早,都按品著裝,進宮議政。   誰知道李謙站在空無一人的龍椅下面第一件事就議處置簡王的事,補辦手續。   吏部、禮部、大理司沒有一個人有異議,當朝就在各種公文上蓋了章,送達各縣州府。   李謙的第二件事議的是徵戰閩南之事。   朝中大臣也沒有任何的異議,很快就通過了。   李謙親任了大將軍,清點校尉,整裝待發。   出發的那天,夾道全是看熱鬧的百姓,大家都還在議論,說臨潼王連韃子都給打走了,區區靖海侯府,根本不值一提。好像李謙是去郊遊而非打仗去的。   出了城,謝元希忍不住策馬走到了李謙身邊和他低語:「看來劉熒這孩子做得不錯。」   很多的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都是劉熒的人傳播的。   「這辦法倒很有效。」李謙含笑道,「得跟柳先生說一聲,以後得注意金陵城中都議論了些什麼。」   這次出徵,柳籬沒有跟著他南下。因為慎哥兒還和衛屬在蘇浙「巢匪」,他把柳籬留下來「照看」慎哥兒,幫著左以明管理金陵城。   謝元希笑著應諾。   二月中旬,福建那邊就傳來消息,趙璽帶著顧朝、金海濤等臣子福州城裡設立行宮,暫時落腳福建,封了趙嘯為大將軍,統領天下兵馬,並且重組了內閣。   天下一片譁然。   留在金陵城裡的文武百官更是惶惶不知所措,還有當年跟隨趙璽從京城到金陵的老儒在金陵貢院門前撞死的,也有掛印歸家的,還有大罵靖海侯卑鄙無恥,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但更多的,還是選擇了留在金陵城,等候最終的結果。   半個月之後,從上繞傳出了趙璽的死訊。   心知肚明的李瑤和左以明默然不語,可金陵城卻像翻了天似的。   據說是李謙已行軍至上繞,偶遇一婦人尋子。說是三個月前,有一群陌生人路過她家村子,在村中歇息了兩夜,那些人走後,她兒子就不見了。她聽聞李謙大名,求李謙幫忙。李謙派人去查,發現那村落附近有座新墳,墳中所葬之人和趙璽有七、八份相似。   李謙連夜將棺槨送回金陵。   經劉皇后確認,死去的正是趙璽。   而且已經死最少三個月了。   這仗當然也打不成了。   李謙班師回朝。   劉皇后嚎啕大哭,說皇上是仁慈之君,當初說皇上棄城而逃的她就不相信,原來皇上是被人害死了,根本不是在棄城而逃。何況皇上讓人帶了詔書給臨潼王勤王,又怎麼會知道臨潼王攻破金陵城卻棄城而逃呢?   傳言說,劉皇后跪在李謙面前求李謙為皇上報仇!   這下子天下都炸了鍋。   不免有人要問,既然如此,當初劉皇后為何不說?   就有人幫著劉皇后辯解。皇上在趙嘯的手裡,劉皇后要說皇上是被迫去的閔南,皇上還活不活了?   天下人都覺得這話有道理。   聽到消息的趙嘯卻傻了眼。   他千算萬算,怎麼也沒有想到李謙會來這一招。   釜底抽薪!   李謙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和他一戰,而是直接否定了趙璽的身份。   不知道為什麼,趙嘯直想笑。   他把諜報親自送給趙璽看。   「不,不可能,不可能!」趙璽臉色發白,一副魂飛魄散的樣子,喃喃低語之後是狂亂。   ※   抱歉,親們,最後兩三章了,總覺得廢話太多,刪了又寫,寫了又刪,最後才定了這一稿。 第1157章高下   趙璽把屋裡的東西撕的撕、砸得砸。   趙嘯就像局外人似的站在那裡,看著趙璽發瘋。   他不由想起那震怒的婦人。   也如趙璽似的。   這就是他奉為主子的皇上。   一個和婦人般沒有見識、沒有膽量,遇事只知道發脾氣的小人。   趙嘯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趙璽愕然,一時間居然忘記了砸東西。   趙嘯卻已抬腳就朝外走,並且一面走,一面對匆匆跟上來的心腹侍衛道:「皇上已經在上繞病逝,這個人是假冒的皇帝,已經沒用了!」   侍衛目光一沉,停下了腳步。   聽到餘音的趙璽愣住,隨後瘋了般從內室衝了出來。   四周的侍衛擋住了他。   他不管不顧地掙扎著,叫囂著:「趙嘯,你明明知道我才是皇帝,你為何要背叛我!你送我回京城!我要和李謙去理論!我才是真正的皇帝!上繞死的那個才是假的……」   趙嘯沒有理會趙璽。   他心裡覺得悲涼。   要趙璽死的正是李謙。回京城對質,李謙怎麼會承認?恐怕京城還有一堆的證據等著趙璽,有來證明趙璽已經死了。   趙璽的腦子是怎麼想的?怎麼會覺得他失去了帝王的位置還會有理會他?   有時候人看不清楚的恰恰是自己。   他在別人眼中是不是也如同一個傻瓜!   趙璽這樣的人根本是爛泥扶不上牆,可憐他卻心心念念地想利用他,最終人沒有利用上,自己卻被糊了一手的爛泥,洗也洗不掉!   趙嘯沉著臉,快步走出了軟禁趙璽的院子,去了顧朝那裡。   顧朝一生幾乎沒有離開過江南,連日的趕路,遠離族人的寂寞和思念,都讓他顯得比從前清減了很多。看到趙嘯,他放下的中的筆,從書案後面站了起來,笑道:「侯爺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不過,侯爺這個時候來的正好,我已經把寫了給李謙的檄文,侯爺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若是沒有什麼問題,我就讓人謄寫之後散發各地了。」   按照他之前和趙嘯的商量,夏季閩南有瘴,是天然的障幛,若是能那個時候開戰是最好。但李謙肯定等不到那個時候,多半會在正月裡就攻擊武夷,他們已準備好了迎戰。但人算不如天算。簡王卻在京城作起妖來。李謙不得不趕回京城,平息內亂。這樣一來,戰事就有可能拖到三、四月份的時候,他們的時間就更從容了。   這對他們來說是個非常好的事。   可趙嘯聞言地沒有半點的笑容。   顧朝心一凜,微斂了笑容,沉聲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趙嘯把趙璽的「死訊」告訴了顧朝。   顧朝還沒有聽完已暗叫「糟糕」,等到趙嘯的話音未落,他已急急地道我:「這樣的謊言,難道還有人相信不成?事情就這麼巧?天下這麼大,偏偏就叫他李謙碰到了皇上的屍體?」   「人糙理不糙就是了,」趙嘯心不在焉地道,「不要說李說那些百姓了,我聽了都覺得有鼻了有眼的,就像我親眼看見了似的……」   「侯爺!」顧朝神色一正,高聲地打斷了趙嘯的話,道:「生死存亡之時,還請侯爺不要灰氣喪氣,影響軍士的的氣勢。」   靖海侯看著眼前因為認真而面部神色堅定的顧朝,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來。他道:「你有什麼主意?」   顧朝一時間還沒有想過個問題,聽靖海侯這麼一說,他的腦子不由飛快地轉了起來。   否定是不可能了的。   選不說李謙突然給他們砸下這塊大石頭,有心算計無心,僅憑北方和金陵現在已被李謙掌握在了手裡,他們想說和李謙辯個是非就很困難。   承諾,沒有皇帝在手,他們就成了亂臣賊子,朝千人唾棄,萬人諸咒,天下人人得而誅之,他們還有什麼立場和李謙一爭高低。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顧朝不禁沉默半晌。   趙嘯看著嘴角就浮現出一個譏諷的笑意,道:「當然是不能承認了!他們可以在整個北方說,在江浙說,卻難以傳到閩南來。李謙這麼聰明,我們不妨學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們怎麼在北方和京城非議趙璽的死訊,我們也應該可以在閩南境內說說皇帝到底是活著還是死著!」   雖不是最發的辦法,但總比什麼辦法都沒有強。   顧朝點頭,道:「我這就派人去安排。」說完,他猶豫道,「那皇上那裡……」   趙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所謂的檄文,也不過是逞一時之快,就算我們交出了皇上,李謙也有辦法證明趙璽是假的。我們最終還是得戰場上見真章。萬一不行,就給皇上重新立個皇后吧!」   有了新皇后,就會有新皇子。   趙嘯計謀,和李謙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顧朝很是不自在,嘴角翕翕,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很快,兩邊互相指責起來。   你說我有錯,我說混淆視聽,兩邊陣營的幕僚們口誅筆伐,十分的熱鬧,讓天下百姓好好地看了回熱鬧。   李謙駐守了金陵城,派了衛屬和雲林為大將,一步步地收服著蘇浙和兩湖。   趙嘯則迅速佔領了兩廣和福建。   雙方對峙,大江南北均是風雨欲來的緊張氣氛。   京城傳來消息,趙璽和那藩王死後,趙氏王朝已沒有了合適的繼位的皇子,劉皇后以侄媳婦的名義,懇請李謙登基為王,繼承趙氏王朝的大業。   內閣以左以明為首的也紛紛跪請李謙繼承大寶。   「真是荒唐!」看到諜報趙嘯勃然大憤,把書案上的茶盅器皿全都掃到了地上,赤紅著眼睛道,「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沒有想到他這麼快就窮圖匕現了。李謙居然想纂權奪位!皇上還活著,他還以為皇上真的死了不成?沒人能管得住他不成?」   道理是誰都知道的,但能阻止李謙登基,唯有強大的武力。   趙嘯率先向李謙開戰。   在陸地上,少有讓李家軍膽寒的將士了。   兩邊的人馬在武夷打了第一仗,李謙這邊的雲林大勝。之後衛屬又在光澤勝了一場。   海邊到了捕漁期。   倭寇又開始作亂。   趙嘯這才深深地後悔自己動手太早,應該像李謙那樣,先把倭寇打怕了再和李謙一爭高下的。   現在卻是腹背受敵。   戰線被拉長,兵力不足,糧草也很緊張。   ※   親們,這兩天正文應該就會完結了,靈獸蛋的加更會以番外的形式出現,更新時間有點不穩定,還請大家原諒。 第1158章不晚   李謙麾下的大將雲林攻佔了韶關。   但廣西和福建素來山多路崎,易守難攻。雲林再難進一步,寫信向李謙求助。   李謙讓他暫駐守韶關,讓趙嘯能收拾那些倭寇。   趙嘯這邊最擔心的就是李謙趁機進攻,他被兩面夾擊。如今李謙在北邊的大軍只是鎮守沒有出擊,他鬆了一口氣,卻也心情複雜。   顧朝過來找來,說已經找好了新皇后的人選。   他沉默著沒有給顧朝一個明確的答覆,心急的顧朝卻沒有注意到趙嘯的異樣。他帶著所謂的「新皇后」直接去見了趙璽。   趙嘯自那天帶給「皇上已經在上繞殯天」的消息之後,除了送飯的人,趙璽就再也沒有看見第二個人了。顧朝的到來給他帶來了希望,但顧朝身後的女子又讓他看到死亡。   他拒不接受顧朝的安排。   顧朝冷笑,道:「皇上若是新立了皇后,皇子還是皇上親生兒子。若是執意不願,那就只好從別家抱個孩子來承嗣了。皇上還是想清楚了再決定要不要立皇后吧!」   新選的皇后不過是個尋常的富家女子,因家中兄妹生育多而被選中的,見此情景早已躲在牆角瑟瑟發抖了。   趙璽瞥了一眼眼前的女子,緩緩地點了點頭。   顧朝惺惺作態的朝著趙璽揖禮退下。   趙璽卻轉頭就將那女子掐死在屋裡。   顧朝勃然大怒,要去找趙璽算帳,卻被趙嘯攔住,道:「隨他去吧!現在還是戰事要緊。」   說起這件事,顧朝神色微凜,道:「李謙那邊真的那麼老實,一直在幫著我們打倭寇?」   趙嘯點了點頭,道:「不過,這也只是暫時的。倭寇戰敗之時,就是他出手之時——李道長子帶著一幫人駐紮在祟明島,看那樣子,隨時會從海上繞道福建。」   顧朝神色有些不自在。   如果李謙真有這本事,他們就算是把個福建守得銅牆鐵臂似的也沒有什麼用。   他不由道:「金大人呢?這些日子在做什麼?」   李謙好像有點顧忌金宵,金宵那樣一個能徵善戰之將卻被留在了北方,一直沒有挪位子,這未嘗不是一種態度。   金海濤是以禁衛軍統領跟過來的,趙嘯對他並不放心,說的是讓他「守護」趙璽,卻把他手中的兵全都調作它用,他手下的,全是靖海侯府的護衛,金海濤根本指揮不動這些人。   趙嘯聽著神色不變,道:「我準備派他去鎮守龍巖。」   若是李謙想直取廣東然後再圖謀福建,龍巖很可能會成為李謙進攻福建的第一戰。   就讓他看看金海濤會怎麼辦吧。   顧朝覺得這樣不好,直皺眉頭,想說些什麼,軍事上又非他的長項,他嘴角翕翕,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等到七月進入雨季,那些倭寇沒有佔到便宜,退回了老巢。   李謙又新增了五萬大軍,開始攻佔廣東。   閩南的百姓對李謙非常的不滿,覺得他就是個趁虛而入壞蛋。   「若不是靖海侯府幾代人的守護,閩南哪來的這些年的太平。我看就是之前說的,那李謙要纂權謀位,我們靖海侯忠心耿耿,為守護皇室正統,只好護送皇上南下,李謙還誣諂我們侯爺是亂臣賊子。真想讓蘇浙那邊的人看看李謙的醜惡嘴臉!」   「我們侯爺才是真正的忠臣。」   「若是讓李謙的大軍攻佔福建,肯定像從前似的加賦加稅,到時候我們還有什麼活路。」   「李謙還在天津衛建了個船塢,那個時候就開始搶我們的生意,要不是靖海侯,他們早就如願以償了。他要是佔領了福建,我們的船不僅賣不出去了,就是這海上的貿易,也會被京城的那些貴人霸佔……」   各種流言在福建飛快地流轉,不管是雲林還是鍾天宇的隊伍都受到強烈的牴觸,很多福建人自發地幫著府衙防禦李謙的隊伍。   這樣的局面讓李謙麾下的領將非常棘手。   但李謙在放趙嘯走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   靖海侯府在福建的威信他是知道的,趙嘯沒有跟他在金陵城一爭高低而是悄悄地跑回了福建,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那就先圍著吧!」李謙並不著急,先把到手的地盤穩固了再說。   他重新部署大軍,像鎮守九邊的總兵府似,攻打兩廣東,拖著福建,還可以讓趙嘯幫著抗倭。等到攻下了兩廣,他的水師也可以派上用場。   也就只能先這樣了。   鄭緘等催著李謙登基:「……這樣就可以早點穩定下來,各地政令才得以暢通,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柳籬等都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李瑤嘆氣,索性寫了一封萬字折,引經據典地說明了李謙登基是多麼的名正言順,左以明、姚先知等紛紛上書附合。   李謙還有些猶豫。   姜憲卻來信問他什麼回京,說反正福建一時半會也攻不下來,不如早點歸家。並要求他九月底以前一定要回去,說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李謙愕然。   自他們在一起之後,這還是姜憲第一次催他回去。   按道理,姜憲不是應該問他是否會登基,或者是準備什麼時候登基嗎?   李謙一下子坐不住了,草草地應付了李瑤等人幾句,就連夜騎馬回了京城。   那是個霜雪滿天的早上,京城的城門剛剛打開,就迎來了一群風塵僕僕的騎手,沒等守值的衛士看清楚那些騎手的模樣,這群人就直接衝進了大門。   京城的防衛是曹宣在管,早不是當初趙璽在時的模樣,見這群人不講規矩,領頭官兵冷笑,一聲令下,一排駑弓就對準了在大道上縱馬狂奔的騎手。   兩邊的百姓驚呼著紛紛讓道。   那群騎手最後面的幾個人這才驚覺不對,回頭一看,嚇了一身的冷汗,忙揚了手中的令牌,道:「臨潼王府八百裡加急。」   守城的軍士並不相信。   拿著領牌的人勒馬回頭,拿手中的令牌和通關文書拿給對方驗證。   東西不像是假的,守城的官兵還是裡裡外外的又仔細檢查了一遍,並隨口問道:「為何不下城接受檢查?領頭的是誰?」   騎手神色有些不好,低聲道:「是,是雲林大人,王爺那邊有急事找郡主……」   「難怪!」檢查的官兵流露出瞭然的笑意,對他的態度都好了幾分,道,「國公爺管得嚴,你們這一路上只怕是還會被人攔下來。」   騎士不安地「嗯」了一聲。   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李謙看著挺著個圓滾滾的肚子在給蘭花澆水的姜憲,手中的馬鞭「啪」的一聲落在了青石磚上……   他又錯過了嗎?   「沒有!」姜憲抿著嘴笑,像看穿了他心思似的,輕輕地握住了他因為騎馬面冰冷的手,低聲道,「你這時候能趕回來,還不算晚!」   李謙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姜憲,眼中水光閃現。   這是他心尖上的人。   不管他做過什麼,不管他去了哪裡,她總在他轉身的地方耐心地等候著她。   從來不曾覺得他到得太晚,總是願意給他寬容,總是願意給他機會改正。   「不,我回來晚了!」他嘶啞著嗓子道,「是你總在等我……」   就像很多年前,他在慈寧宮的宮門口第一次見到他的保寧一樣,她靜靜地站在那時看著他,溫暖的陽光落在她白皙的面孔上,仿佛給她鍍上了一層金邊。   她看他的目光那樣的鎮定,舉止那樣的從容,神色那樣的靜謐。   現在想起來,他的心中是那樣的安寧,初次進宮的慌張和害怕都不翼而飛,他甚至有心情打量她的容貌,挑剔她的外表。   那一刻,是不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姜憲那模樣,就像在等一個人的到來,而這個人,只能是自己,越過千山萬水,重重阻礙,尋到了今生的歸宿。   不離不棄!   李謙微微地笑,再次道:「我回來晚了,讓你受苦了!」   晚了嗎?   沒有吧!   姜憲聞著李謙身上風霜之氣,不由緊緊地攥住了他的手臂。   沒有晚!   相比前世,他沒有晚。   出現的正正好!   不早,不晚!   (正文完)   ※   親們,正文完了。   我非常不舍……稿子一拖再拖……   我們之後會有更好的故事的。   下一個故事,再見。 第1159章番外1   萬年公主常常覺得自己有點可憐。   其一是她的父皇只有母后一個女子,她母后只生了她和她的哥哥兩個孩子,哥哥還比她大十四歲。偌大的一個紫禁宮,雖然紅牆碧瓦非常的漂亮,卻沒有什麼人,以至於她常常想找個能陪伴自己的小姐妹都沒有。   每到這個時候,她就特別的羨慕關內侯金宵家。   金家有七個兒子。   聽說金宵還有六個兄弟。   萬年公主不用伸出指頭數,就能想像他們家有多少人。   所以每次她的祖父,也就是當今太上皇把她父皇叫去明裡暗裡讓她父皇選妃的時候,她都很高興,並且在一旁搖旗吶喊,讓她父皇快點選幾個美人進來,這樣她就有伴玩了。   每到這個時候,她父皇都會無可奈何地把她抱去丟給她的母后。   她的母后就會哈哈地笑,好像她說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這讓她很生氣。   她決定嫁到關內侯金宵家去。   那天關內侯金宵正好進京來向父親述職,她坐在父親平時批改奏摺的炕几旁畫喜鵲。   關內侯聽了非常的高興,笑眯眯地對她說:「臣家裡有七個兒子,公主可以隨便挑一人。看中了誰,我就讓誰陪你玩。」   父皇哭笑不得,直喝斥她胡鬧。   她父親還是第一次當著外人這樣喝斥她。   她氣呼呼地跑去找她母后。   她父皇和她母后非常的恩愛,幾乎從來不吵架。可若是為什麼吵了起來,一定是她母后吵贏。   所以她得去找她母后。   誰知道她母后聽了居然和她父皇一樣說她胡鬧。   她又氣呼呼地跑了。   她就知道,她不應該去找她母后的,她母后常常和她父皇是一邊的。   他們根本不會為她這點小事吵架。   她決定去找她嫂嫂。   說起來,這又是一樁傷心事。   因為她的父皇只有她哥哥這一個兒子,所以她父皇登基之後,她哥哥就變成了太子。   所以每次出去的時候,她哥哥都被一群人圍著。   她哥哥也很喜歡和這些玩,根本不願意帶著她,覺得她太麻煩。   有一次表舅家的阿止哥哥想帶她出去玩,她哥哥還嫌棄她麻煩,惹得她哭了起來。   她哥哥就被她父皇罰幫她母后抄經書。   然後她哥哥就更不願意帶她出去玩了。   那個時候她就去找表舅家的桃桃姐姐玩。   可沒多久,桃桃姐姐嫁給了她哥哥,成了她的嫂嫂。   桃桃姐姐就得陪她哥哥玩。   她又沒有人玩了。   當然,她若是去找桃桃姐姐,桃桃姐姐也很很溫柔餵米糕給她吃,可她不想看見她那個壞蛋哥哥,只好少去找桃桃姐姐了。   但這次,父皇和母后做得太過份了。   她在太子宮裡連吃了五塊她嫂嫂餵給她的米糕,這才義憤填膺地向桃桃訴起苦來。   桃桃沒有笑她,而是溫柔地對她道:「可關內侯家駐守在宣府,我聽說那裡風沙很大,水果青菜都很少,你也不能常常回宮來探望父皇和母后了,你也願意嫁去那裡嗎?」   萬年公主聽著眼睛都亮了,道:「那正好,我就不用每天都得吃青菜了。」   這又是萬年公主心裡的一道傷口。   她不像她母后,也不像她嫂嫂,每天都要吃青菜,吃水果。   她喜歡吃肉。   而且最喜歡吃的是炙小羊腿。   她流著口水道:「我要是嫁到關內侯家,是不是每天都可以吃到炙小羊腿了?」   桃桃沒有想到自己弄巧成拙,頓時急得滿頭大汗,忙道:「那你以後就再也看不到我們了?你也要嫁過去嗎?」   萬年公主就有點猶豫。   雖然家裡人太少,大家都很忙,不好玩,可若真的見不到父皇、母后、哥哥和桃桃,她又捨不得。   她為難了良久。   還好有慈寧宮的宮女來見她,說讓她和嫂嫂都去慈寧宮一趟,說定國公的夫人進宮來了。   萬年公主高興地拉著她嫂嫂就往慈寧宮跑。   定國人夫人姓白,是定北侯家的嫡長女,從小和她母后一起長大,情同手足,身份顯赫,京裡的人都稱她白夫人。   她們府邸原叫承恩公府的,後來她父皇繼位,就改為了「定國公府」。   白夫人進宮了,那白夫人家的兩個媳婦肯定陪著她進了宮。   宮裡就又多了幾個人。   桃桃被她拉著,差點跌倒。   白夫人看見了就又憐又愛地把她抱在了懷裡,還對她母后道:「哎喲,我們的小心肝又長高了,又長漂亮了。「   萬年公主喜歡聽這話,她朝著白夫人甜甜地笑,親親熱熱地和白夫人的兩個媳婦打招呼。   其中一個是她的堂姐。   兩個嫂嫂含笑著給她回禮,又和桃桃見禮。   母后就笑盈盈地把她抱在了懷裡,拿了水果給她吃,對白夫人道:「我聽說靖海侯在出痘,太醫說不要緊,可這已經快二十天了,我這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   萬年公主聽著,就支起了耳朵。   靖海侯是唯一一個在宮裡吃團年飯的時候和她一樣是小孩子的勳貴。   她曾經聽宮裡的人說過,靖海侯的父親趙嘯很厲害,是抗倭名將。他們家世代鎮守閩南,為了抗倭死了很多的人。   她父皇登基的第二年,趙嘯病死在了閩南。   她父皇就派人把靖海侯接進京裡,還保留了他們家的爵位。   不這,他們家也不用鎮守閩南了。   她父親派了李道鎮守閩南,還給李道封了個「定南伯」的爵位。   萬年公主對鎮守閩南的李家印象深刻。   因為李家每年都會給她送一斛珍珠,有時候是一斛粉色的,有時候是一斛金色的,還有一次,送的是斛黑色的。   她母后怕她吞進嘴裡,從不讓她玩,還騙她說全都會給她留著,以後給她串個珍珠衫。   聽到母后和白夫人的話,她不由道:「靖海侯他病得厲害嗎?「   靖海侯是個面色蒼白、身子單薄的小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她看到他的時候,總覺得他有點可憐。   母后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有御醫,有母后派去的女官,不會有事的。「   萬年公主不太相信。   若真是沒事,母后為何擔心?   她朝白夫人望去。   白夫人正笑望著她,和母后一樣安慰著她:「我會去探望他,不會有什麼事的。」   *   給天外仙仙的加更!   PS:親們,第一次在網絡上寫番外,心情十分的忐忑,決覺得沒有把到脈,一拖再拖,今天發一章一上,勉強算是完成了承諾(說這話的時候很心虛),大家先看著,有什麼意見在評論區裡告訴我。   * =已完結= 更多電子書請訪問愛下電子書,繁體:https://ixdzs8.tw;簡體:https://ixdz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