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作者:吱吱』 『狀態:已完結』 『內容簡介: 周少瑾重生了,前世背叛她的表哥程辂自然被三振出局了,可她还有程许,程诣,程举等许多个表哥……这是个我与程家不得不说的故事!   』 愛下電子書Txt版閱讀,下載和分享更多電子書請訪問,繁體:https://ixdzs8.tw;簡體:https://ixdzs8.com,E-mail:support@ixdzs.com ------章節內容開始------- 人物表   長房◎老祖宗:程備   ………………………………………   ※大老太爺:程勳   ………………………………………   1、大老爺:程涇   1大小姐:程箏   2二小姐:程簫   3大爺:程許   ………………………………………   2、二老爺:程渭   1三小姐:程笙   2二爺:程讓   ………………………………………   3、四老爺:程池   ………………………………………   ※二老太爺:程劭   1、三老爺:程汾   2、三爺:程訓   ―――――――――――――――――――――――   二房   ◎老祖宗:程敘   ………………………………………   ※老太爺:程勵   ………………………………………   1、大老爺:程沂   1大爺:程識   2二爺:程語   ―――――――――――――――――――――――   三房   ◎老祖宗:程復   ………………………………………   ※大老太爺:程勁   ………………………………………   ※大老爺:程瀘   1大爺:程證   2大小姐:程笳   ………………………………………   ※大姑奶奶:程賢   1長子:潘濯   2長女:潘清   ―――――――――――――――――――――――   四房   ◎老祖宗:程夌   ………………………………………   ※大老太爺:程勸   ………………………………………   ※大老爺:程沔   1大爺:程誥   2二爺:程詣   ………………………………………   ※大姑奶奶:程賀   1長女:周初瑾   ………………………………………   ※二老爺:程沅   1三爺:程說   ―――――――――――――――――――――――   五房   ◎老祖宗:程冬   ………………………………………   ※大老太爺:程動   ………………………………………   ※大老爺:程汶   1大爺:程諾   ※旁支:   1、程裕:妻楊氏;子程舉   2、程柏:妻董氏;子程輅   ―――――――――――――――――――――――   周家   ※老爺:周鎮   髮妻:程賀,生長女周初瑾   續弦:莊良玉,生次女周少瑾   續弦:李鴻雁,生三女周幼瑾   ―――――――――――――――――――――――   吳家   ※老爺:周岫   髮妻:尹氏   1大爺:吳泰成   2大小姐:吳寶璋   續弦:莊氏   3二小姐:吳寶華   4三小姐:吳寶芝   5二爺:吳平楔子   每到暮春,京城大昭寺後山的杜鵑便開得漫山遍野,如火如荼。周少瑾走在大昭寺後山的青石小道上,覺得自己的人生猶如這盛放的杜鵑花般,看似燦爛,實則不過幾日的光景,再往後,就只有凋零後的寂寥了。   她不由抬頭朝山頂的涼亭望去。   綠翠掩映間,紅色的亭閣鮮豔奪目,高翹的簷角精緻玲瓏,身穿青色直裰的男子長身玉立,依欄遠眺,被山頂風吹起的袍角翻飛如蝶,露出雪白的膝褲,仿佛要乘風而去,如那畫中的人物,說不出來的俊逸灑脫。   周少瑾眼角酸澀,緊緊地捏了捏衣袖。   指尖傳來冰冷的堅硬。   她心神微定,緩緩朝山頂走去。   「你來了!」涼亭裡的人面露喜色,迎了出來。   周少瑾卻定定地站住了腳步,冷冷地道:「程輅,你手裡根本就沒有我父親寫給程家舅舅的親筆信是不是?」   被稱作「程輅」的人訝然,皺了皺眉不悅地道:「少瑾,你又聽誰胡說了些什麼?我們一起長大,我是怎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當初要不是吳寶璋處心積慮地討好我母親,讓我母親誤會,我母親又怎會遣人去吳家提親?你我又怎會生隙,讓程許鑽了空子……」   聽程輅提到「程許」二字,周少瑾的臉色頓時煞白,手腳止不住地有些輕顫。   程輅驚覺失言,眼底閃過一絲懊悔,忙轉移了話題,道:「這些年來我一直惦記著你。聽說程家被滿門抄斬,我連夜從寧波往這裡趕,就是怕你被你父親連累……」   周少瑾深吸了口氣才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見程輅還把自己當無知婦孺般的哄騙,她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譏諷道:「所以你要做那首告,告我父親是程家的黨羽,與程家勾結,是程家的共犯?」   「你又冤枉我!」程輅聞言臉色變了又變,語氣急切地道,「我要是有意揭告伯父,早就把信送去了巡撫衙門了,又何必等到此時!我這麼說,不過是想讓你出來見我一面而已!」   周少瑾默然。   他說得沒錯!   如果不是擔心父親的安危,她一個內宅婦人,不管程輅說什麼,她也是不會出來見他的。   程輅見狀不禁鬆了口氣,道:「少瑾,令尊是程家的女婿,皇上有意要置程家於死地,但又顧忌著程家姻親均是江南詩書傳世的大家,怕引起江南的士林的動蕩,這才快刀斬亂麻,罪只及程家宗族。可誰又敢保證皇上不會事後算帳,清理程家的門生故舊呢?到時候令尊肯定會受牽連的。就是你姐夫廖紹棠,身為廖家的宗子,為了廖家的百年基業,也只能和周家劃清界線了!   「到時候你怎麼辦?   「難道你這個時候還忍心拖累你姐姐不成?   「如果你和林世晟相敬如賓也就罷了,偏偏林世晟是個寵妾滅妻的東西。你們成親不過一年,他就以你『無出』為由納了房姨娘,等到你婆婆一死,他更是以『養病』的名義把你丟到了田莊,讓那位姨娘主持府裡的中饋,還和那位姨娘先後生育了三個孩子。他眼裡早就沒有了你!一旦你沒有了依靠,以他的心性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你想保住你正妻的位置,那是絕不可能的了。怕就怕他一不做二不休,悄悄地給你灌下湯藥,對外稱你『病逝』了……你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不成?」…   他說著,上前幾步走到了周少瑾的面前,放柔了聲音道:「少瑾,你跟我走吧!我們再也不理會這世間的種種煩心事,一心一意只過我們自己神仙眷侶般的小日子好不好?我現在在寧波也算是小有成就,見到我的人誰敢不恭敬地稱我一聲『程老爺』——我已不是當年那個無權無勢,依附程家生活的程輅了!到時候,我給你蓋個像畹香居那樣的院子,也在門前種株玉蘭花,在院子裡架一株葡萄樹,到了春天,你隔著窗戶畫畫,我就在一旁。夏天的時候,你在葡萄樹下晾頭髮,我就在一旁給你梳頭,就像我們小時候一樣好不好?」   十年沒見,她已不復少女時的嬌柔羞澀。原本就纖細的身材更是瘦如清竹,吹彈欲破的肌膚也沒有了從前的紅潤,蒼白得像素縞,眉間則因長期的蹙顰留下了兩道淺淺皺紋,神色間有難掩的愁鬱,可就算是這樣,她依舊美麗的驚人,甚至因為太瘦,比從前多了份弱不勝衣的清麗,讓人看著心生憐愛,生怕她一個不小心被這山頂的風吹走了。   這樣的女子,就應該讓人捧在手心裡過活才是!   念頭一起,程輅竟然情不自禁地把周少瑾抱在了懷裡,語氣中流露著期盼和繾綣:「我會保護你的!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你了!程家也好,周家也好,我們都統統地忘了,重新開始……」   他的話戛然而止,神色驚駭地放開了周少瑾。   周少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紅了眼睛,盯著程輅的目光充滿了恨意:「跟你走?那你又準備怎麼安置你妻子呢?你可別忘了,在你最落魄的時候是你嶽父收留了你,在你最無助的時候是你嶽父帶著你做生意,支持你自立門戶,你才成了今天的『程大老爺』!還是你根本就沒有想過要休妻另娶,不過是想拿了話哄我與你私奔?」   向來溫馴怯弱,連朵花都不忍心摘的周少瑾竟然會傷害他?   程輅非常的震驚,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他低頭望著自己的腹部。   黃燦燦的一把剪刀深深地扎進了他的腹部,鮮紅的血液順著剪刀流出來,慢慢浸透了他的衣衫,也染紅了緊緊地握著剪刀的那雙白皙透明的手……更刺痛了程輅的眼睛。   「你瘋了!」他不敢相信地望著周少瑾,猛地推開了她。   瘦弱的周少瑾趔趄兩步,跌落在地。手掌被磨破了,頭髮也亂了,身上沾滿了塵土。可她立刻就爬了起來,不管不顧地朝捂著腹部的程輅撲了過去:「時至今日,你竟然還想騙我!我已經不是十年前的周少瑾了。那天我看到你了,你就站在薔薇花樹下,穿著那雙墨綠色掐雲紋的福鞋。你看著我被程許那混蛋欺負,吭都不吭一聲……現在還威脅我,說什麼手裡捏有我父親和程家舅舅結黨的證據,說什麼我姐姐、姐夫會被周家連累。說什麼林世晟會殺了我……說來說去,你不過是想讓我委身於你……我寧願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你!你這卑鄙小人!」   眼淚止不住地從她眼眶裡湧出來。   她想再刺程輅一刀,可滿手的鮮血讓她四肢發軟,怎麼也沒辦法將剪刀從程輅的身體裡抽出來,但讓她就這樣放棄殺程輅的機會,她又不甘心,只好胡亂地絞弄著那剪刀。   這樣反而讓程輅的傷勢更重。   他痛得直冒冷汗,回過神來。   當年的事被揭穿,向來對他言聽計從的周少瑾竟然敢和他反目,這讓程輅勃然大怒。   他狠狠地扇了周少瑾一巴掌,罵道:「賤人!你不過是程許睡過後不要的一雙破鞋,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林世晟不就因為這個原因從來不進你的屋嗎?你以為你還是那個周家二小姐……」   周少瑾不躲不閃,任他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臉上。   她只是緊抿著嘴,死命地抓著剪刀不放。   程輅這才覺察到周少瑾的意圖。   他推不開周少瑾,被刺得地方又痛得斷腸,這讓他害怕起來。   難道自己會死在這裡?   他本能地掐住了周少瑾的脖子,慌亂地道:「你以為你這樣就能殺了我嗎?你少做夢了!我不妨老實告訴你,程家被抄家的時候雖然程四老爺跑了,之後又劫法場救走了程許一個人,但官兵到處在追緝他們,上次他們在湖廣的懷化被人發現,程許就被砍斷了一條手臂!他是程家宗房嫡長孫又怎麼樣?他是十九歲的解元郎又怎樣?現在還不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自顧不暇!你指望著他救你,還不如好好地陪林世晟睡一覺,說不定林世晟看在你是程許的心頭肉的份上,會留你一條路活呢!」   程許!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周少瑾有瞬間的愣神,哪裡還有心去計較程輅的惡毒。   她想起她剛到京城那幾年,程許總會在臘月她的生日時跪在姐姐家門口。   大雪落在他的身上,把他堆成了個雪人。   後來程四老爺找來,讓人把他架上了馬車,他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可現在,他就找來到,她也不怕了。   她壓根就沒準備活著從大昭寺裡走出去!   或被程輅殺!   或自盡!   她也知道剪刀不足以讓程輅斃命。   可她找不到更好的東西能不動聲色地刺殺程輅。   而且父親這個時候還高居廟堂,姐姐、姐夫還安然無恙,她和程輅見面的大昭寺又是她常年禮佛的地方。她如果這樣死在了大昭寺的後山,程輅一個強逼良家婦人的罪名是逃不脫的!   就算他想陷害周家也不成了!   這就足夠了!   她這一生,因為喜歡上了程輅,讓清正端方的父親丟盡了臉,讓溫柔能幹的姐姐操碎了心,讓程家舅舅和宗房離心離德。她現在能做的,就是讓父親能少個敵人就少一個,讓姐姐能少一份危險就少一份,自己在黃泉下見到了程家舅舅,還能掩著面給他老人家行個禮。   至於她的名聲,十年前已毀於一旦,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她抬頭,眼中是蔚藍的天空。   真漂亮!   像她小時候躺在程家後花園時看見的一樣。   那時候,姐姐還沒有出嫁,程笳還沒有死,她也還沒有被他們和程輅湊成堆。   她們學著古人的樣子擺流觴曲水宴,彈琴吹簫,撲蝶鬥草,嬉戲玩鬧……   她好後悔!   當初她怎麼會喜歡上了程輅這個偽君子的。   如果能回到過去就好了。   她一定會睜大眼睛,看清楚人心,不再那麼軟弱,離程輅遠遠的……   ※   姐妹兄弟們,新書,求收藏,推薦,點擊,各種數據流……   oo~   第一章噩夢   周少瑾滿頭大汗地從睡夢中驚醒,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她又夢見了程輅!   猙獰的表情,明晃晃的剪刀,被鮮血染紅的白皙雙手,碧如水洗的天空,不能呼吸的痛苦……全都交織在一起,像張網,把她緊緊地網在其中。   姐姐說,她是被不好的東西纏了身。   可為什麼夢中的一切又都那麼真實呢?   她甚至清楚地記得鮮血濺在手上的溫度和被掐住脖子時的痛苦。   若這不是夢,她又怎麼會從程輅的手中逃脫,再次睜開眼睛,竟然安然無恙地回到自己十二歲的時候呢?   周少瑾心中充滿了困惑與不解,還有些許的不安。   小小的填漆床懸著蟲草鮫綃的帷帳,淡淡的晨光自糊著高麗紙的窗欞透進來,隱隱可見窗邊雕紅漆多寶閣上擺放的梅瓶花觚和玉石盆景。   這是她的閨閣。   住了十二年的閨閣。   在她的記憶裡,她之後還會在這裡生活三年,直到十五歲……程輅和吳寶璋定了親,她被程笳騙到後花園裡,遇到喝醉酒的程許……周少瑾打了個寒顫,硬生生地掐斷了記憶。   一定有什麼地方出了錯!   她想了想,掀被下床,去了旁邊的耳房。   那裡放著她的箱籠,還有父親前些日子託人給她和姐姐各帶回來的一面半身西洋鏡。   鏡子中的人眉目如畫,體態纖妍,姿容清雅,仿佛精心養在溫室裡的一株素心蘭,含苞欲放。   這分明就是自己。   但好像又不是!   周少瑾腦海裡浮現出另一副面孔。   青白的皮膚,緊鎖的眉頭,疲憊的神色,憔悴的面容……五官和鏡子裡的人有七八份相似,顏色卻遠遠不及鏡中人的三分之一……像鏡中人受了磨難,褪了顏色的樣子。   那好像才是自己!   念頭閃過,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可這念頭一起,就如那水漫金山,堵也堵不住了。   她哪裡是做了個噩夢,分明就是重活了一次!   可姐姐是她生平最信任,最依賴的人,難道還會騙她不成?   周少瑾咬了咬唇,想湊到鏡子前再仔細端祥一番,門外卻傳來一陣響動,還有姐姐周初瑾那溫柔舒緩卻鎮定人心的聲音:「二小姐還沒有起床嗎?她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有沒有說胡話?」「沒有。」答話的是周少瑾的乳娘樊劉氏,「還是您親自配得安神香管用——二小姐一覺睡到了天亮,我和施香一直在床前守著,見天亮了才留下春晚回屋洗了把臉。」   周少瑾慌慌張張地出了耳房,躺在了床上。   只見帘子一晃動,周初瑾在大丫鬟持香的虛扶下走了進來。   「辛苦你們了!」她道,「等會樊媽媽到帳上去支五兩銀,算是我賞給大家買糖食的。」   施香幾個低聲道謝。   周初瑾走了過來。   周少瑾閉上了眼睛裝睡。   周初瑾不疑有它,動作輕柔地俯身摸了摸周少瑾的額頭,又給她掖了掖被子,然後舒了口氣,低聲吩咐樊劉氏:「既然這香有用,以後二小姐歇息,你們就點上。我已得了外祖母的應允,今天要去趟城南的惠濟寺。聽說那裡的住持靜方師太的符水能驅惡治病,十分的靈驗。我去給二小姐做場法事,求道符回來。你們幾個在家裡在好生服侍二小姐,可千萬別出什麼亂子,我申正之前就會趕回來。如若有人問起怎麼這兩天沒見到二小姐,你就說二小姐的傷風還沒有好,不宜出門,知道嗎?」話到最後,她語氣驟然嚴厲起來。   「是!」丫鬟媽媽們見她端了臉,個個小心翼翼地應著。   周初瑾又摸了摸周少瑾的額頭,這才出了內室。   周少瑾眼角溼潤。   她父親名周鎮,字大成,是至德九年丙戌科二甲進士。年少時在赫赫有名的金陵程氏族學求學,因相貌出眾,品德端方,天資聰慧,得到同在程氏族學求學的程家二房大老爺程沂的賞識,做媒將自己的堂妹,也就是程家四房的大小姐程賀嫁給了周鎮。   程氏進門有喜,生產時卻遇到了血崩,留下嗷嗷待哺的女兒就撒手人寰。   這個女孩就是周少瑾的姐姐周初瑾。   一年後,周鎮續娶了周少瑾的生母莊良玉。   莊良玉出身落沒的官宦之家,幼年喪母,跟著年邁的祖母長大。待到她出嫁的時候,已年過二十,莊父當了祖上傳下來的一副字畫才勉強給她湊了副二十四抬的嫁妝。   周鎮對這樁婚事極其滿意。   莊良玉不僅有傾城之姿,而且性格柔順,精通音律,擅長書畫,愛好金石,又因自身無恃,對周初瑾如同親生般,細心照顧,用心教養,可謂是天冷了怕涼著,天熱了怕曬著,沒讓她受過了一點點的委屈。每逢端午,中秋,春節更是會備了厚禮帶周初瑾回程家探望其外祖母關老太太,陪著關老太太說說閒話,一解關老太太對外孫女的思念。關老太太對莊良玉的賢良大度既讚許不己,不免對莊良玉另眼相看,逢年過節都不忘厚贈莊良玉,程家上上下下見此情景,也跟著抬舉莊良玉,對她十分的敬重。   周鎮既得了如花美眷,又有了紅顏知己,還持家有道,治家有方,把個莊良玉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讀書起來更加用功,只盼著考了功名給莊良玉掙副鳳冠霞帔,讓莊良玉能在人前顯貴。   只可惜好景不長,莊良玉生周少瑾的時候難產。雖有程家送來的百年老參救急,但到底沒能撐過半年,還是香消玉殞了。   周鎮倍受打擊,決定為莊良玉守孝三年。   周家原籍山東日照,周少瑾的祖父曾任過金華知府,見了江南的繁華,不願再回原籍,想辦法在金陵定居,和老家早就沒有了音信。而莊良玉的外祖母和父親均已相繼故去,家中只有個吃喝嫖賭無所不為,出了五服的舅舅。周鎮又是獨生子,連個兄弟姊妹都沒有,他不續弦,周初瑾和襁褓中的周少瑾誰來照顧?特別是周初瑾,已到了讀書識字的年紀,誰來給她啟蒙?   關老太太想了又想,商量周鎮後,把周初瑾和周少瑾接到程家,養在了自己的屋裡。   周少瑾什麼也不懂,七歲的周初瑾卻懵懵懂懂地感覺到,程家再好,也不是自己家,外祖母再好,也不是自己的父母。她的行為舉止慢慢就有些模仿莊良玉,像個小大人似的。程家的人對此一無所察,反而覺得周初瑾舉止大方得體,有大家風範,莊良玉將她教養得很好。   周初瑾越發的約束自己。對上恭敬,對下溫和,表兄妹之間亦謙遜禮讓,程家沒有一個不對她交口稱讚的,就連周少瑾也因此得到了程家人的喜歡,人人尊稱她一聲「二小姐」。   周鎮見女兒有人管教,把心思全放在了舉業上。   莊良玉去世的第二年,他金榜提名,中了進士,補了福建蒲城縣令。   一時間,給周鎮說親的人如過江之鯽。   周鎮卻謹守誠諾,不管如何顯貴人家的姑娘,全都婉言謝絕。   關老太太卻想著那福建窮山惡水,兩個孩子尚在年幼,如何經得起山高水長?逐請了程沂出面找周鎮說項,想把兩個孩子留在自己身邊。   周鎮也正為此事苦惱。關老太太的話正中他下懷。他當下應允,留了自己的乳兄馬富山夫婦打理周家的庶務,順便幫著照看一下周氏姐妹,自己則帶著兩個老僕和程家推薦的師爺去了任上。   至德十四年,周鎮已累官至江西南昌知府。   他再次續弦。   寫信回金陵要接了兩個女兒去南昌。   八年的光景,就是養只小貓小狗都有了感情,何況是每日承歡膝下、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關老太太想起就像被剜了心似的痛切心腑,無論如何也不同意把周少瑾姐妹送走,還道:「初瑾是要嫁到廖家去做宗婦的,那新太太出身商賈,只怕大字都不識幾個,又怎能指導初瑾和少瑾?還是讓她們兩姐妹跟著我好了!這樣以後少瑾說親也容易些。」   此時十四歲的周初瑾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宛若出水芙蓉般清雅端莊,由程家長房的大老爺程涇做媒,許配給同為江南官宦世家的鎮江廖氏宗子廖紹棠為妻,翻過年來就要行及笄禮了。   周鎮為著兩個女兒的嫁事,只得妥協。   周少瑾和姐姐這麼一住,就又在程家住了四年。   等到周少瑾從假山上失足跌落醒來,睜眼卻發現自己不僅回到了小時候居住的畹香居,自己也變回了十二歲的模樣,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只知道白著臉找姐姐。待見到姐姐,姐也由個雍容端莊的三旬少婦變成了個十七、八歲的青澀少女,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待她再次醒來,屋子還是那個屋子,自己還是那個自己,姐姐和乳娘擠在床邊,一個滿臉焦灼,一個哭紅了雙眼,施香和持香更是急得團團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是怎麼從程輅手中逃脫的?   為什麼她不是轉世投胎,而是回到了十二歲的時候?   周少瑾不明白,瑟瑟發著抖。   周初瑾只當周少瑾做了個噩夢被嚇著了,抱著她不停地細聲安慰。   溫暖的懷抱,輕柔的語言,熟悉的氣息,還有對姐姐信賴,讓周少瑾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她遣了屋裡服侍的,哽咽著把自己的遭遇告訴姐姐。   ※   姐妹們,把從前看的都統統忘記吧!   從新開始寫文,但願能給大家帶一段愉悅的閱讀體驗。   oo~   ※  第二章不信   十八歲的周初瑾聞言差點暈死過去。程家老祖宗程敘雖然在十年前因病致仕,但門生故舊遍布朝野,餘威還在;長房大老爺程涇列位小九卿,只差一步就封相拜閣了;長房的程許,二房的程識,三房的程證,四房的程誥……都是讀書的種子,或考中了秀才,或桂榜有名,哪一個不是一時俊傑?又何來抄家滅族之說?   她驚恐不已,強忍著才沒有死死地捂住妹妹的嘴。   難道是在湖邊的那一跤跌出了錯?   要不然向來乖巧溫馴的妹妹怎麼胡言亂語起來?   周初瑾嚇得心怦怦亂跳,臉上卻不敢流露分毫。不僅如此,還要輕言輕語地安慰妹妹:「沒事,沒事,你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周少瑾懵了。   她相依為命,親密無間的姐姐竟然不相信她……而且還笑語盈盈地告訴她,她只不過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夢怎麼可能這麼真實?   周少瑾不相信。   她急急地和姐姐說話著那些生活中的細節,可姐姐卻紅著眼睛攜了她的手,痛苦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說得都對。只是時間不早了,你也要歇息了。等明天一早,姐姐再聽你說,好不好?」敷衍、安撫的味道是如此的明顯。   周少瑾心一沉。   她不知道怎樣面對這樣的姐姐,只好逃避似地望向窗外。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晚霞把院子染成了溫暖的桔黃色。幾個還在總角的小丫鬟在院子裡踢毽子,她們的笑聲像銀鈴般輕快地迴蕩在院子裡。在灶上當差的杜婆子笑嘻嘻地提著食盒從院子中間穿過,小丫鬟們差點撞在了她的身上。掃地的趙婆子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攛了出來,一面挽著衣袖,一面大聲地喝斥著幾個小丫鬟。小丫鬟們嚇得點頭彎腰,忙不迭地求饒。杜婆子做著好人,擋在幾個小丫鬟面前為她們說著好話。   葡萄藤已經長出嫩嫩的葉兒,牆角的薔薇花開入如火如荼,碗口大的玉蘭花潔白似玉,七零八散地掛在高高的玉蘭樹上。   這如果是幻境,那自己算什麼?   周少瑾心裡涼颼颼的。   難道是自己錯了?   望著雖然焦急但依舊顯得四平八穩的姐姐,周少瑾突然不敢確定自己到底是像姐姐說的那樣做了個噩夢還是像自己認為的那樣重新活了一次。周初瑾則親自幫妹妹調整了一下枕頭,扶著周少瑾躺下,道:「乖,姐姐在這裡陪著你。你閉上眼睛睡一覺,醒來就什麼都好了。」   說到底,還是不相信她。   周少瑾心情複雜。   也許姐姐說的是對的!   她安慰著自己,閉上了眼睛。   半夜,她被噩夢驚醒。   睡在她身邊的姐姐立刻爬了起來,緊緊地把她抱在了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地道著:「乖,沒事了,沒事了。姐姐在你身邊呢!」   周少瑾滿身是汗,想和姐姐說些什麼,一抬眼,卻發現姐姐眼底掠過一絲驚恐。   姐姐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她一個人帶著年幼的妹妹寄居外家,也有驚慌失措,擔心害怕的時候!   周少瑾愕然,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心目中無所不能,無堅不摧的姐姐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少女,也有需要有人保護,需要有人依靠的時候。   她嘴角翕動,最終緊緊地抿在了一起,什麼也沒有說。   第二天早上,周初瑾把周少瑾留在了屋裡,自己去了外祖母關老太太那裡。   很快,上房就傳出了周少瑾生病的消息,給程家女眷瞧病的周娘子被請進了府,畹香居開始飄散出草藥的味道,周家內院的管事婆子馬富山家的也趕了過來,在和周初瑾一陣耳語之後,她悄悄地去了金陵城中的幾個香火旺盛,久負盛名的禪寺,道觀,不僅為周少瑾求來了符水還有神香黃表。   周初瑾留了馬富山家的在院子裡過夜。   半夜,她們起來燒黃表。   被噩夢驚醒的周少瑾站在窗前,靜靜地望著火苗從燦然大盛到無聲的熄滅,轉身上床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吧?   何必為了這樣的事和姐姐起爭執,讓姐姐擔心害怕,壞了姐妹的情誼。   但每當夜深人靜她被噩夢驚時,她都會忍不住會想:如果她的那些經歷的都是真的,那程家就會被抄家滅族微,外祖母、舅舅,表哥,甚至那些服侍過她的丫鬟婆子,給她當差過的小廝管事,她認識的每一個程家人,都會死!   難道這樣她也蒙著心裝什麼也不知道嗎?   外祖母的養育之恩,姐姐的骨肉之情,大舅舅的仗義疏言,還有大舅母,誥表哥,詣表哥對她的好,難道她也都統統地拋開,統統不管嗎?   周少瑾想想都覺得驚慌失措,毛骨悚然,後怕不已,再也無法闔眼。   她決定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這才會瞅著機會就背著姐姐打量四周的景象。   只是沒想到自己的沉默並沒有換來姐姐的安心,姐姐竟然為了她瞞著外祖母隻身到禪寺為她求神拜佛,她在感動、難過之餘,更多的卻是慶幸。   還好她沒有當著姐姐的面執意說自己是重活了一回,不然以為她中了邪的姐姐還指不定怎樣傷心難過,苦痛絕望呢?   她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突然間有了個主意。   既然她不願意和姐姐發生衝突,又怕萬一失去挽救程家的機會,何不私底下悄悄地查清楚自己到底是做了個噩夢還是重活了一世?   如果她所知道的事都一一發生了,不就可以證明她是重活了一世。反之,如果她所知道的事都沒有發生,不就可以證明她只是做了個噩夢嗎?   周少瑾頓時眼前一亮。   她現在十二歲……那她十二歲的時候發生了些什麼事呢?   周少瑾陷入了沉思。   六月的時候,好像程輅會以第六名的成績通過了院試,取得了稟生的資格……八月,父親突然升了保定知府。雖然都是正四品,都是知府,可保定府卻屬於北直隸,是京城南下的必經之路,只要不出錯,升遷指日可侍,沔大舅舅和外祖母都很高興……之後外祖母過五十六歲的壽辰,程輅的母親董氏來拜壽,當著程家幾位老太太的面拉著她的手直誇她溫順恭謙,宜家宜室。程笳還為此打趣自己,說自己年紀比她小,心卻比她急,小小年紀就惦記著要嫁人了……   想到程笳,一張面孔在她腦海裡閃過,周少瑾猛地驚得坐了起來。   她怎麼把這麼一個人,這麼一件事給忘記了?   這一年的四月十二日,是程家二房老祖宗程敘的八十大壽。程家為此大操大辦了一回。不僅請程家的親戚朋友,還請些門生世交,連遠在京都的內閣首輔、文淵殿大學、吏部尚書袁維昌都派長子送來壽禮。   吳寶璋第一次出現在程家,就是在老祖宗大壽的前夕!   周少瑾面沉如水,手不由緊緊地絞在了一起。   吳寶璋的父親吳岫是至德十七年九月任的金陵知府。只是金陵素有「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洲」之稱,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吳岫出身寒微,除了個在工部做給事中的郎舅,在朝中並無什麼有力的後援,不過是因機緣巧合才謀得了金陵知府一職。作為金陵的父母官,他上有世襲罔替、鎮守金陵的國公爺,下有家族中出過封疆大吏或是鴻學巨儒、顯赫一時名門望族,還要和身世背景都頗不簡單、一心想著他知府之職的屬下——江寧縣縣令劉明舉周旋。   哪一個他都不敢得罪,哪一個他都惹不起。   處境很是艱難。   為了保住知府之職,春節過後,吳氏夫婦開始頻繁地出入金陵城的高門大戶之間。而吳寶璋的繼母關氏為了進入程家,在打聽到關老太太和她同姓之後,更是攀了關老太太為「姑母」,開始和程家四房走動。   當吳夫人帶著吳寶璋到家裡做客時,外祖母曾讓她和姐姐出面見客。   算算日子,應該就是這段時間。   周少瑾咬了咬唇,高聲喊著「施香」。   昨天晚上又是大半宿沒睡,施香正靠在廳常的門柱上打磕睡,聽到喊聲立刻跑了進來。   「二小姐,您醒了!」她一面笑盈盈將帷帳挽了起來,一面道,「我服侍您梳洗吧?廚房裡今天做了您最喜歡的水晶糕和什錦豆腐撈,我讓小丫鬟們把早膳端上來吧?」   周少瑾置若罔聞,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施香微愣,忙道:「今天是三月二十四。」   也就是說,離老祖宗的壽辰還有二十天。   可吳寶璋是哪天來家裡做客的,周少瑾卻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她只記得吳寶璋中等身材,圓圓的臉,皮膚白皙,大眼睛,柳葉眉,眉間有顆米粒大小的硃砂痣,笑起來的時候很是矜持,但看人的時候卻目光微閃,讓一看就覺得她不是那種一味得只知道循規蹈矩而不懂得變通的人。   周少瑾生平第一次見到眉間長著硃砂痣的人,很是好奇,長輩說話的時候她睜大了眼睛,不時地打量吳寶璋。   或者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吳寶璋回過頭來朝著她微笑,語氣溫和地和她說著話。待到端午節,還送來了自己親手包的粽子,繡的五毒香囊給她和姐姐做節禮。   漸漸地,她們開始走動。   她覺得吳寶璋還不錯,就把吳寶璋介紹給了程笳。   之後吳寶璋開始在三房出入,並得到了二房大奶奶鄭氏的青睞,有了賢良淑德的名字,在金陵的仕女圈中站穩了腳跟……   ※   為了符合章節內容,章節名什麼的都進行了調整……~~~~~~~~   ※  第三章怯弱   想起這些事,周少瑾就胸口悶悶透不過氣來,半晌才平靜下來。吳夫人和外祖母攀上關係之後,常在程家四房走動,這個時候只要派人去外祖母那邊打聽一下,就應該能知道自己和姐姐到底有沒有出面見客。   她問施香:「馬富山家的今天進府了嗎?」   馬富山夫妻和兒子馬升住在周家老宅,但馬富山家的每天都會進府一趟,看周氏姊妹有沒有什麼吩咐,也好傳話給馬富山讓他去辦。   施香笑道:「馬大娘跟著大小姐去了廟裡,說是要申正才回來。」   周少瑾聞言不由皺眉,怏怏地靠在了床頭。   馬富山家的靈活機敏,這麼多年在程家進進出出,和程家各房的人都有幾分交情,派她去打聽人外祖母院裡的事,最妥當不過了。   沒想到她竟然跟著姐姐去了廟裡。   等姐姐回來,她再指使馬富山家的跑腿,特別是去打探外祖母院裡的事,姐姐肯定會心生疑竇,問她原委的。   看來得另想辦法!   找誰去打聽呢?   周少瑾思索著。施香見她神色不定,暗自擔心,小心翼翼地上前柔聲道:「二小姐,您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我這就就去請大夫過府給您瞧瞧?」   「不用了。」周少瑾回過神來,目光落在了施香身上。   讓施香去打探吳寶璋的事?   周少瑾輕輕搖頭。   畹香居的事向來是姐姐身邊的大丫鬟持香出面,施香貿貿然地跑到外祖母院裡去,說不定還會驚動外祖母,以為自己這邊出了什麼事,弄巧成拙。   派春晚去?   可能更不妥當!   姐姐總說春晚冒冒失失的,行事不夠穩重,嘴裡也不怎麼藏得住話,到如今還拿著小丫鬟的月例呢?   派誰去好呢?   周少瑾在心裡琢磨著。   施香卻看著驚心肉跳。   畹香居雖然看上去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可二小姐有些不對勁的事卻瞞不了她們這些在大小姐和二小姐身邊服侍的人。如今大小姐不在家,二小姐可千萬別這個時候出什麼事啊!   她急急地喊了聲「二小姐」,高聲道:「那什錦豆腐撈涼了就不好吃了,我這就吩咐小丫鬟給您端進來。」說著,轉身去開了高櫃:「您今天穿什麼衣服?前幾天新做的那件白色的挑線裙子怎樣?這天氣慢慢地熱起來,穿白色的看著清爽……」「你別管了。」周少瑾卻有些心不在焉,懶洋洋地道著,「我現在還不想起床,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施香哪裡敢多問,膽戰心驚地退了下去,拔腿就往樊劉氏屋裡跑……   周少瑾心情浮燥。   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適合,難道還讓自己親自去打探消息不成?   念頭閃過,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她可從來沒幹過這種事。   萬一要是露了馬腳,豈不丟臉丟到外祖母面前去了!   那她以後還要不要做人!   周少瑾立刻否認了這個想法。   那……還有誰能幫她呢?   她思來想去,也沒個合適的人選。   周少瑾正心煩意亂,施香神色緊張地走了進來,道:「二小姐,沔大太太過來了。」   程家四房的老太爺程勸是獨子,三十年前病逝了。他有三個子女。長子程沔,長女程賀,次子程沅。沔大太太是程沔的髮妻何氏,程賀則是周初瑾的生母。   周少瑾忙吩咐施香迎了沔大太太到西廂書房奉茶,讓春晚進來服侍自己梳洗。   誰知道她剛剛漱了口洗了臉,施香折了回來,道:「大太太說,二小姐正病著,千萬別因為長輩要來探病就折騰著傷了精神,讓我進來跟您說一聲,在床上躺著就行,她看您一眼就走。」說話間,屋外已有了動靜。   周少瑾聽命行事,但也不至於真的躺在床上——她站在屋裡等著。   施香去請了沔大太太進來。   沔大太太今年二月初二剛做的四十壽辰,是個身材豐腴,面如滿月的婦人。她穿了件蜜合色四蒂紋的褙子,梳了個圓髻,只在發間並插了三枚鑲南珠的金釵,簡單大方又不失華美。   周少瑾上前行禮。   沔大太太沒等周少瑾屈膝就快步上前把她攜起,道:「你外祖母就是怕你折騰,一直惦記著你的病情也不敢來看你,我見你外祖母實在是擔心,這才硬著頭皮親自過來的。你若還是這樣不聽長輩的吩咐,我也不敢再過來了。」   她在這裡裝病,卻讓長輩們擔心,周少瑾赧然,喃喃地道:「勞煩外祖母和大舅母掛念,我已經好多了。周娘子說吃了這劑藥就沒事了。姐姐是怕我把病氣過給了外祖母和您,這才把我拘在屋裡,讓我多休養幾天了再出門。」   程家人看病都是請「周氏醫館」的周大夫問診。周大夫太太娘家是開藥鋪的,她嫁到周家後,又跟著周大夫學會了把脈問診的本事,金陵大戶人家的女眷病了都會請她進府瞧瞧,一來二去,「周娘子」的名頭比她丈夫周大夫的還響。   「那就好!」沔大太太牽周少瑾在屋子中間雕紅漆彭牙圓桌旁的繡墩上坐下,仔細地端祥了她好一會,見她氣色還好,長籲了口氣,接過施香捧的茶呷了一口,問起周少瑾是不是還吃著前幾日的藥方,睡得好不好,吃得香不香,不能出門的時候都在家裡做些什麼……林林總總的,瑣碎又具體。   周少瑾恭敬地答著話,只是這幾天都沒有睡好,時間一長,不免露出幾分倦色來。   沔大太太見了叮囑了她幾句「安心養病」之類的話,就起身告辭。   周少瑾送了沔大太太到門口。   有小丫鬟在門外等著,見到沔大太太出來,上前行禮,笑道:「老太太讓我過來跟您說一聲,過兩天家裡有客來,讓您從二小姐這邊出來了就過去一趟。」   周少瑾頓時心裡像被貓抓。   外祖母孀居,等閒不見客,但凡見客,不是親眷就是貴賓。   是誰要來呢?   要不要派個人去打聽打聽?   一想到這個,周少瑾又洩了氣。   她現在哪有什麼人可用?   不像從前,有什麼事只要她吩咐一聲,服侍她的鄭媽媽做不到,林世晟也會幫她達成。哪像現在這樣……   周少瑾想著,就有些發呆。   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她卻時時被記憶中的事所影響。再這樣下去,她只怕會分不清楚什麼是真實的,什麼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了!   周少瑾情緒低落,把自己卷在被子裡,一會兒醒,一會兒睡,腦海裡一會兒出現姐姐紅腫的雙眼,一會兒出現程輅猙獰的面孔……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等到施香推醒她時,她這才發現天色已晚,屋子裡已經暗了下來。   「二小姐,」和樊劉氏在門外守了她一天的施香難掩激動,「大小姐回來了。」…   周少瑾一愣,施香已快手快腳地幫她梳頭換衣。   周初瑾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顯然不虛此行。   她們姐妹倆都長得像周鎮,有著精緻柔美的五官,白皙細膩的玉肌,熠熠生輝的眼眸,纖細苗條的身段,不同的是周初瑾眼角眉梢間流露出來的是柔韌,而周少瑾卻更多的是柔順,加之她們之間相差七歲,周初瑾已經長開了,周少瑾還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周初瑾溫柔持重,周少瑾嬌柔怯弱,見過她們倆姐妹的人並不覺得她們相似。   周初瑾烏黑的青絲簡單地挽了個纂兒,只有耳朵上墜了對蓮子米大小的珍珠耳環,雪青色拱碧蘭花的褙子衣袖和下擺處都皺巴巴的,一看就直接從馬車上下來屋都沒回就來看她了。   「少瑾,你怎麼樣了?」她坐在床邊,拉了妹妹的手,道,「眼看著父親的生辰就要到了,我去了廟裡,給父親和我們都上了炷香。」她眉宇間難掩喜色,從懷裡掏出一個金色繡著曇花的香囊,「還給我們都求了個平安符。」她將香囊遞給周少瑾,「這個是你的。你收好了,掛在腰間,可保佑你今年都平安順遂,無災無難。」   是專門為她求的吧?   父親的生辰在六月,還有快三個月呢!   周少瑾默默地接過了香囊,喃喃地向姐姐道謝。   「和姐姐不用這麼生分。」周初瑾笑盈盈地摸了摸她的頭,問她,「你今天都吃了些什麼?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我明天讓小廚房給你做。」   施香神色微緊。   二小姐一天都沒有吃東西,可她們實在是不敢強迫二小姐……   周少瑾此時才覺得餓。   她道:「我想吃幾塊水晶糕。」   施香忙道:「廚房裡還蒸著呢,我這就去端了來。」   「還是重新做吧!」周初瑾微微不悅,道,「讓廚房再加個桂花鴨,一個松鼠魚。」   這兩道菜都是周少瑾愛吃的。   施香屈膝退了下去。   周初瑾也站了起來,笑道:「我去換件衣服。等給外祖母請了安,再陪你一起用晚膳。」   周少瑾送了姐姐出門,梳洗打扮了一番,坐在桌邊等著姐姐回來用晚膳。可直到程家內院的大紅燈籠次第亮了起來,周初瑾才從關老太太那裡回來。   「等急了吧?」周初瑾一面笑著由持香服侍著淨手,一面吩咐她的小丫鬟冬晚擺膳。   或許是心裡藏了事,或許是這幾天飲食不定,周少瑾吃了兩塊水晶糕,幾筷子松鼠魚就飽了。   周初瑾很是意外,但也沒有勉強她,而是朝著持香使了個眼色。   持香微微頷首,立刻端了碗湯進來。   「這是我特意讓人給你燉的,」周初瑾含糊其詞地道,「你趁熱喝了吧!滋補氣血的。」   ※   兄弟姐妹們,新文,求圍觀,求收藏,求點擊,求各種票票……謝謝大家!   第四章姐姐   周少瑾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碗所謂的「湯」實際上是符水。她望著姐姐。   周初瑾臉上滿是殷殷的期盼,可那期盼落在周少瑾的眼裡,卻讓她突然間有些心酸。她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端起了湯碗,一飲而盡。   周初瑾看著,笑容綻放。   周少瑾微愕。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姐姐笑得如此明媚。   如果這樣就能讓姐姐高興,她又何樂而不為?   周少瑾笑著把碗遞給了持香。   周初瑾拉了妹妹的手,有些殷勤地道:「今天我們一起睡吧?」   自從周少瑾「生病」以來,她幾乎每天晚上都陪著周少瑾。後來周少瑾對自己的處境起了疑心,找了個藉口,兩姐妹這才各睡各的。   周少瑾微笑著點頭。   她們梳洗了一番,上了床。   周少瑾規規矩矩地將被子拉到了肩膀,周初瑾卻倚在床頭的大迎枕上和她說著話:「聽說你今天睡了一天?這可不好,怎麼也得吃點東西,時間長了,小心餓出病來。你身體本來就弱,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又道,「要不要讓馬富山家的給買幾本書來解解悶?我聽說馬解元出了新詩集,江南的人都爭相購買,想來應該還不錯。」「不用了。」周少瑾原本就安靜少言,喜靜不喜動,有時候在屋裡一呆一整天都不出門,她並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的,「我在屋裡睡會覺,和施香他們說說話,一天就過去了。」   周初瑾卻不這麼想。   妹妹單純直率,什麼事都喜歡一股腦地告訴自己,包括程輅派了小廝悄悄送東西給她的事被她說了幾次之後,每次程輅送東西給她,她還是都告訴自己,何況自己這幾日又是讓她「生病」,又是在她院子裡燒黃表,又是讓她喝符水,她又不傻,不可能沒有察覺,更不可能心裡沒有一絲的芥蒂,可她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吭聲,這還是從未曾有過的事。   周初瑾不由坐直了身子,盯著周少瑾的眼睛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周少瑾可以說從小是由姐姐帶大的,她最怕惹姐姐傷心,其次怕姐姐板著臉。現在雖然不像從前,但一想到姐姐曾經對自己的好,被姐姐這樣盯著,她還是會感覺有些不自在。   「沒有。」她簡短地道,「我沒什麼事瞞著姐姐。」可她越是這樣,周初瑾越是懷疑。   她不由眼神一黯,低聲道:「少瑾,母親不在了,父親又不在我們身邊,我們姐妹更應該相互扶持才是。你有事可不能瞞著我。」想了想,又道,「你看你上次不小心把武師傅的琴給摔壞了,你一回來就告訴了姐姐,姐姐提早想辦法,不僅找了張和武師傅那張琴差不多的琴賠給了武師傅,還在武師傅沒有發現的情景下帶著你主動去給武師傅賠不是,武師傅不僅沒有責怪你,還讚揚你磊落大方,有君子之風,對你另眼相看,時時單獨指點你的琴藝,你現在的琴比笳表妹彈得還要好了……你忘了嗎?」   周少瑾怎麼會忘記。   為了這件事,程笳的母親姜氏還曾私底下抱怨教她們彈琴的武師傅偏心。   而在這件事之後,她不僅得到了武師傅的讚揚,還得到了外祖母和大舅母、大舅舅、表哥們的讚揚,外祖母還因此賜了她一塊通體無暇的羊脂玉玉佩,大舅母賜了一對珠花給她,大舅舅,表哥們則送來了筆墨紙硯。   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得到那麼多的讚揚,也是她第一次贏過了程笳。   可她要做的事真心不能對姐姐說!   這可怎麼辦啊!   周少瑾不由急起來,喊了聲「姐姐」,道:「我真的沒什麼事瞞著你。」   「真的?!」周初瑾不信,瞪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周少瑾。   周少瑾想到姐姐那看似溫柔卻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頓時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嘴角翕翕合合了半晌,只好掐頭去尾,撿那不要緊的道:「我是聽說外祖母那邊這兩天有客人過來,想知道是誰來拜訪外祖母?我如今病著,也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姐姐也跟著不能去見客了?」   周初瑾不禁「撲哧」地笑,道:「你就為這個擔心啊?」她說著,忍不住摸了摸周少瑾的頭,「能想著來見外祖母的,十之八九都是有求於長房和二房的,不見也罷。我正好落個清閒,在家裡陪你。」   這倒是真的。   外祖母自尊自強,守寡拉扯大了三個子女,又育兒有功,長子是舉人,次子是同進士,程家二房老祖宗,長房的大老爺都對她很是尊敬,有些人求長房,二房辦事不得入門,就改求到外祖母這裡來。好在外祖母是個明白人,等閒不搭這茬。   周少瑾也不禁「撲哧」一聲笑。   兩姐妹之間的氣氛就像那堅冰消融,有了幾分暖意。   周初瑾就繼續著剛才的話題:「你也不要著急。不管來的是什麼人,外祖母有意讓我們見見,定會提前告訴我們的,如果覺得不適合,自然不會讓我們出面見客。我們聽外祖母的就是了。」   姐姐的話如當頭棒喝,讓周少瑾醍醐灌頂。   她這幾日心緒不寧,焦慮不安,正是如姐姐所說,是因為失去了平常心的緣故。   就算她是真的重活了一世,離程家被抄家滅族還有十三年,她根本不用這麼急切地去求證。如果她只是做了個噩夢,夢醒了,自然也就好了,就更不用這麼著急上火了。   她不由緊緊地抱住了姐姐的手臂,道:「謝謝姐姐!我知道了。」   那聲音,真誠得如同在自我救贖,讓周初瑾心中隱隱不安,還想細問,周少瑾已道:「我聽說知府吳大人家的大小姐眉間有粒硃砂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老祖宗八十大壽,那吳知府應該也會來拜壽吧?不知道吳夫人會不會帶吳家大小姐來拜壽?」   周初瑾畢竟只有十八歲,養在深閨宅院,還沒有後世的精明銳利。聞言只當是妹妹靜極生動,笑道:「我到時候問問大舅母。如果吳夫人帶了吳家大小姐來拜壽,我一定指給你看。」   周少瑾點頭。   在她的記憶裡,到了拜壽那天正席,吳寶璋被安排和姐姐坐在一起……   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來,她如釋重負,又和姐姐閒聊了幾句,就睡眼惺忪,支撐不住了。   「睡吧!」周初瑾笑著,轉身吹熄了蠟燭。   周少瑾很快進入了夢鄉。   半夜,她突然醒過來,手一伸,旁邊卻沒有人。   周少瑾驚了一身冷汗。   她見旁邊耳房的帘子下透著光,想了想,趿著鞋走了過去。   周初瑾跪在莊良玉的畫像前,正喃喃和繼母說著話:「……母親,我好害怕……您可要保佑少瑾……平平安安的……我願意折壽十年……」…   周少瑾的眼淚「譁」地一下流了出來。   她輕手輕腳地折了回去,把被子拉過頭頂,閉上了眼睛。   ※   第二天,豔陽高照。   周少瑾醒過來的時候,周初瑾已經去給外祖母請安了。   施香道:「大小姐留話說,她會服侍老太太用早膳,讓您別等她。」   周少瑾「咦」了一聲。   外祖母並不是那種喜歡讓晚輩立規矩的人,兒子兒媳婦也好,孫子外孫女也好,都是在各自屋裡用膳的。所以她們各院有各院的小廚房,家裡的開銷卻並不比其他房頭的多。   也許是姐姐有什麼話對外祖母說吧?   周少瑾對鏡梳妝,挑了件艾青色西番蓮暗紋的褙子,白色杭綢挑線裙子換上,就著剛上市的春筍、水芹等小菜用了半碗粥,兩塊米糕,這才放下筷子淨手。   施香看著十分歡喜。一面指使著小丫鬟們收拾桌子,一邊殷情地道:「二小姐,聽說集市上已經有梅子和杏子賣了,要不要買些回來嘗嘗新?」   周少瑾知道自己這一「病」,她們這些身邊服侍的日子也不好過,她這是想著法子哄自己吃東西,逐笑著指了指放在床頭的黑底八寶鏍鈿小匣子,道:「自己去拿二兩銀子。」   施香笑吟吟地屈膝,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二小姐,輅少爺身邊的松清過來了,說是輅少爺聽說您受了風寒,特意讓他給您送了防風通聖丸過來。」   程輅?   周少瑾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對她的好,她已經不記得了,但他那猙獰的面孔,她卻永遠也忘不了。   她沉默良久,道:「把東西拿進來吧。」   施香笑容全斂,低聲應「是」,接了東西進來。   除了裝藥丸的匣子,還有個七彩的蝴蝶風箏。   周少瑾輕輕地撫著那蝴蝶風箏的翅膀,道:「施香,你讓松清幫我給輅少爺帶句話。說我謝謝他的東西,這次就收下了,讓他以後別再送過來了。我病好了之後除了要跟著沈大娘繼續讀《女誡》、《烈女傳》之外,還要跟著岺娘子學女紅,怕是沒有空閒玩耍了。」   也就是說,二小姐要和輅少爺劃清界線了!   施香訝然,卻也鬆了口氣。   老爺已經是正四品的知府了,大家都說,以後老爺還會高升,二小姐年紀還小,又不急著嫁人,何必非那輅少爺不可。像大小姐,就嫁給了廖家的宗子,以後就是廖家的宗婦了。二小姐雖然沒有大小姐出身顯赫,可也未必就不能挑個比輅少爺更好的人家啊!   她高高興興地應「是」,出去傳話了。   周少瑾看著卻是一愣。   她沒有想到施香她們並不看好程輅……她還以為人人都會欣然看到她能和程輅走到一起……原來只有她在把程輅當寶……   周少瑾苦笑,心情突然變得低落起來。   ※   兄弟姐妹們,繼續求收藏,求點擊,求各種票票……謝謝大家!   ※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原創!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第五章程詣   施香送走了松清折回來,見周少瑾的臉色有些不對,心裡頓時有些忐忑。二小姐平時說話待人和氣又寬厚,可若是擰巴起來,就是大小姐也要忍讓。   萬一二小姐是說了要和輅少爺劃清界線轉念間又後悔起來……那可就是使小性子,打情罵俏有失體統了!   她不由輕聲地喊著「二小姐」,道:「您在想什麼呢?」   周少瑾回過神來,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禁失笑,道:「你怎麼還站在這裡?我還等著你買了梅子,杏子回來讓我嘗嘗新呢!」   「是,是,是。」施香聞言喜笑顏開,連聲道,「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周少瑾搖頭,看著她出了門,心裡卻有些感慨。   也不怪施香不相信她。   其實她一直以來都過得挺糊塗的,家裡的事全聽姐姐的,外面的事有父親和大舅舅,她只顧在大樹下乘涼。田莊裡收多少糧食,媽媽們家裡出了什麼事,丫鬟們為什麼口角,統統都不關她的事,從來不過問。身邊的丫鬟婆子們又怎麼指望著她幫她們出頭呢?家裡的管事小廝們又怎麼指望著她能幫他們拿個主意呢?以至於大家雖然尊敬她,卻也不過是因為她是周家二小姐,甚至是因為她是周初瑾的妹妹,不像對姐姐,除了尊敬,還多了份全然信任的心悅誠服。想到這些,周少瑾不禁尷尬地笑了笑,起身去了西廂的書房,準備找本書打發時間。   書房還是她記憶中的樣子,三間的敞廳被兩座六扇的沉香木透雕花卉屏風隔成了三間,東邊是姐姐的書房,西邊是她的書房,都是臨窗放了張琴桌,靠牆是多寶閣書架,書案在東西間的中間,粉彩花卉的大缸,姐姐書房裡插著畫軸,她的書房卻冬天養著一缸金魚,夏天養著一缸睡蓮。   如今正值初夏,只有巴掌大小的幾片蓮葉浮在水面,幾尾黑金相間的金魚在葉底搖曳。   她熟門熟路地在書案旁的抽屜裡找出包魚食,低了頭餵魚。   魚兒湧過來,蕩起一層層的水波。   周少瑾莞爾。   突然一顆石子落在缸裡,水花四濺,打溼了周少瑾的衣襟。   她轉過身,就看見一個穿著青布直裰,插著青竹簪子的白淨少年正趴在書房的窗臺上朝著她嘻嘻地笑。   「詣表哥!」周少瑾失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沔大舅舅只有兩個兒子,長子程誥,次子程詣。這個趴在她窗臺上的少年正是程家四房的二爺、十五歲的程詣。他笑著翻身跳進了周少瑾的書房,道:「你真的病了嗎?我怎麼瞧著你好好的。你不會是不想跟著沈大娘讀書,所以裝病吧?」   周少瑾腦海裡卻浮現他那年因為科舉不利躲到她在大興的田莊大醉一場的苦澀模樣。   那是她對他最後的印象。   也是那次,她知道四房和長房翻了臉,四房科舉上沒有了人指點,仕途上沒有了人提拔,沅二舅舅在一直七品的位置上沒有挪地方,誥表哥的路走也走得很艱難,直到二十七歲才金榜題名;程許酗酒,筆都拿不穩,眼看著沒有東山再起的時候;二房的程識想接管族譜;長房想推出程渭的兒子程讓,程許的母親袁氏卻不答應;三房的程證兩面三刀,左右逢源,攪得家裡不得安寧;五房沒有了長房的約束,開始悄悄變賣祖產,四房知道了說不上話,三房知道了卻不說,只瞞著長房和二房……這個家遲遲早早是要散的!   可誥表哥考中了庶吉士的時候來探望她時卻什麼也沒有提……   周少瑾望著那張青春少艾,神採飛揚的面孔,心裡柔軟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她輕笑道:「你為什麼好好的大門不走要從窗戶裡跳進來?你是不是又逃課了?小心我告訴外祖母。」   程詣嘿嘿笑,大馬金刀往她屋裡的太師椅上一坐,道:「守二門的姜婆子眼睛賊亮賊亮的,我進來一趟不容易。」又道,「你還去沈大娘那裡上課嗎?」   這件事周少瑾還沒有決定,但程詣顯然不是個能商量的人,她也沒準備和程詣討論這件事,索性避而不答,道:「你又從五房那邊的小花園裡溜進來的?」   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她覺得說的就是程家五房。   程家是典型的江南耕讀之家,有「男子四十無子方能納妾」的祖訓。五房的大老爺程汶有個兒子程諾,他不納妾,就在外面包戲子養外室眠花宿柳,汶大太太開始是捻酸吃醋,後來是心痛銀子,每日裡就盯著程汶的動向,哪有心情再管家裡的事?家裡的中饋全交給了她信任的管事婆子,自己整天躺在床上裝病,家裡烏煙癉氣的,主不主僕不僕,沒有個規矩。   程詣幾個就鑽了這個空子,常借了五房內院的小花園悄悄帶著朋友進來鬥詩賽畫,飲酒作樂。這件事程家的長輩們都不知道,是她出事後,袁氏查抄九如巷,這才發現五房的二門已形同虛設。好在是二房只有程諾一個獨子,沒有女兒,沒有鬧出什麼事來。但丫鬟小廝管事之間不清不楚的事層出不窮,把袁氏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點背過氣去,當著程家眾人的面和服侍的丫鬟婆子口不擇言地把汶大奶奶罵了個狗血淋頭。   此時的周少瑾應該是不知道的。   程詣被嚇了一身冷汗,猛地坐直了身子,滿臉警惕地望著她,緊張地道:「你怎麼知道的?」說完,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嚷道,「我知道了,肯定是程輅告訴你的!」他憤憤然地罵著程輅:「這個叛徒!說好了要保密的!他的嘴怎麼這麼碎,以後出去玩再也不約他了。」   程輅竟然也和他們在一起混?   周少瑾訝然。   記憶中當時袁氏查出了二房程語,四房程詣,五房的程諾和程家的旁支程舉,還有最後被他們拉下水的程許……卻沒有程輅。   現在想來,定是他們講朋友義氣,隱瞞了程輅。   不過二房的程語和二房的大爺程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二房的大老爺程沂不怎麼管家裡的事,沂大太太又是個念阿彌陀佛的,程語和程識相差十歲,不管是學業功課還是吃穿用度都是程識管著,程語和程詣他們這樣瘋玩,程識不應該不知道才是!   周少瑾越想越覺得迷茫,她唯一能確定的是,她記憶中的事雖然有一件符合了,卻和她知道的出現了一點點的偏差。   她盯著問程詣:「這麼說來,你們真的帶著朋友在五房的小花園裡飲酒作樂嘍?程輅真的和你們在一起?那你們為什麼替程輅隱瞞這件事?」   程詣聞言一跳三尺高,道:「什麼叫我們替程輅隱瞞,我們當初可是說好了的,不管是誰犯了事,就事論事,不許牽涉到旁人的。」他嘀咕道,「沒想到程輅說話不算數。」說完,他覺得自己在周少瑾面前有點慫,又忍不住昂首挺胸地高聲辯解道,「我們那不是**作樂,那是狂放不羈,率真灑脫,名士之風好不好?」…   此時的程詣和曾經的周少瑾一樣,並不知道這件事的厲害,他說得理直氣壯,周少瑾卻不禁地反駁道:「狂放不羈就得飲酒,率直灑脫就得要衣冠不整?我看那是任意妄為,放浪形骸才是!怎麼不見二房的識表哥這樣?怎麼不見三房的證表哥這樣?獨獨你們幾個……」   「哎呀,哎呀!」程詣有些不自在地打斷了周少瑾的話,道,「爺們的事你一個女孩子懂什麼?你好好地跟著沈大娘學你的《女誡》、《烈女傳》就是了。」然後威脅她,「這件事你不準告訴別人!要不然我就把程輅交出來。」接著又問,「你到底還去不去沈大娘那裡上課了?」   周少瑾為之氣結。   沒想到在大家的眼裡,她是如此的緊張程輅。   她不禁道:「我的事你別管,你以後別去五房的小花園裡飲酒作樂就是了。不然我肯定是要告訴外祖母的!」   程詣睜大了眼睛,道:「你就不怕我把程輅扯出來?」   「程輅是程輅,我是我,他與我有什麼關係!」周少瑾連忙澄清,「你不要總把我們兩個一起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他有什麼呢!有你這樣做哥哥的嗎?」   程詣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道:「那程輅還讓我來問你去不去沈大娘那裡上課了。」   周少瑾立刻明白過來。   九如巷住的全是程家的人,程氏族學在九如巷巷尾,是由程家一個偏僻的小院擴建起來的,和五房隔著一條小巷。程家的男子都在程氏族學裡上學,女孩子就後宅花園的竹林旁設個了書房曰「靜安齋」,在那裡跟著女先生讀書習字。五房內宅的小花園和程家內宅的花園隔水相望,中間有座石板九曲欄橋相通。如果她去「靜安齋」上課,程輅在五房的水榭邊隱隱可以看見靜安齋的動靜。雖然不能說話,但可以讓五房的丫鬟帶著問聲好。   他這是想私會自己!   周少瑾冷笑。   她從前都不曾私下和他會過面,更不遑如今了。   周少瑾看著程詣那沒心沒肺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道:「我是不是前世和你結了仇,你要這樣的害我?我說的話你一句也不信,程輅說什麼你卻是一點也不懷疑。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要這樣的幫他跑腿?你再這樣,我真的要去外祖母那裡告狀了!」   ※   等會還有。   求收藏,求點擊,求各種票票……   ※  第六章回憶   「你別生氣了!」程詣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道,「他說知道你生病了,特意去長春洞求了解風寒的藥丸來讓小廝送進來,誰知竟然惹了你生氣,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想給你賠個不是……」他說著,見周少瑾臉色一沉,忙解釋道,「我也知道這樣不妥,不過他說得很誠心,又是當著程諾他們的面,我怕實在是不好拒絕,只好硬著頭皮走這一遭了。」周少瑾默然。   程家共有五房,程輅是五房旁枝,與其他房頭都隔得有些遠了。他年幼喪父,雖家境富裕,徭役稅賦卻猛於虎,程輅的母親董氏出身市井,娘家沒有什麼人能幫襯,最先依付於五房,可五房自顧不暇,又怎麼會管程輅家的事?董氏沒有辦法,轉投四房。關老太太年紀輕輕就守了寡,看到同樣年輕守寡的董氏,不免生出幾分同情之心,把程輅家的產業掛在了四房的名下,免了徭役稅賦,又推薦程輅到程氏族學讀書。   董氏感念關老太太的大恩,常在四房出入。加上程輅是個讀書的料,小小年紀就連過縣試和府試,董氏想著以後為著兒子的事要求到四房的地方還多著;關老太太看著這孤兒寡母的就想到自家早年的艱難,不時地叮囑兒子兒媳對程輅家多看顧些,程誥和程詣也因此都很照顧程輅。一個有心,一個有意,程輅家和四房來往得更密切了。所以程詣不好拒絕程輅?   原來起因是她讓松清帶給程輅的那番話。   如果她沒有說那番話,是不是就不會生出這些枝節來呢?   周少瑾心有所觸,卻也知道此時不是追究這件事的好時機,道:「原來你不是來看我的,是來給程輅遞信的?枉我空歡喜了一場。」   「不是,不是。」程詣急得連連搖手,道,「我的確是來探望你的——哥哥今天早上去給外祖母問安的時候還問起你的病情,見到大表姐的時候又問一次,程輅那是順道,是順道。」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的,突然有丫鬟叩門:「二小姐,笳小姐身邊的翠環過來了。」   程詣嚇了一大跳,站起來想找個地方躲躲,結果眼睛掃了一圈也沒有發現地方,他不由急起來,抱怨道:「這個程笳,怎麼想一出是一出,明明知道你病了,她還派人來找你幹什麼啊?也不消停消停!」   周少瑾沒有說話。   她對程笳的感情很複雜,甚至有時候有些掩耳盜鈴,覺得自己不去想就能當那些事沒有發生過。特別是在她的記憶中,程笳被遠嫁,並被告誡永不許回程家,對她那種以家族榮譽為榮耀的人來說,這種懲罰恐怕比死還要讓她痛苦吧?   她指了指屋裡的太師椅,對程詣道:「你好生地坐著就是,我出去看看。」   「那就好,那就好。」程詣安靜下來。   周少瑾出了書房,就看見翠環由施香陪著,站在葡萄架下。   「二小姐!」聽到動靜,倆人忙上前行禮。   周少瑾仔細地打量著翠環。   淡綠色的素麵杭綢比甲,白色的挑線裙子,耳朵上綴了小小銀丁香飾品,收拾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像朵開在牆角的玉簪花。   可在她的印象中,翠環三十來歲的年紀,身材臃腫,面色臘黃,裹著件鸚哥綠的潞綢襖跪在她的垂花門前,挺著脖子道:「您受了委屈,那是您自己選的。難道我們小姐就毫髮無損不成?您不去找那吳寶璋算帳,記恨著我們小姐算是怎麼一回事?要不是小姐的遺命,我就是走錯了也不會到林太太您的莊子上來……」…   她對自己來說是惡奴,對程笳,卻是忠僕!   周少瑾的表情有些晦澀難明,落在翠環和施香的眼裡就有些忐忑不安。   翠環和施香交換了個眼神,齊齊地喊了聲「二小姐」。   周少瑾回過神來,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感覺心裡好受了些。   她問翠環:「你們家小姐要你過來做什麼?」   這話問得有些不客氣。可周少瑾從小和程笳一塊兒長大,像親姐妹似的,今日吵了明日好,明日好了後天吵,怎麼也輪不到他們這些身邊服侍的丫鬟婆子們從中攪和。   翠環笑道:「我們家小姐聽說二小姐病了,不能出門,尋思著您在家裡肯定無聊。前些日子證大爺不是和幾個好友去五臺山嗎?昨晚上到的家。我們家小姐見證大爺帶了幾匣子白面描金川扇回來,就要了兩匣子。一匣子留著自己用,一匣子讓奴婢送過來,給您沒事的時候畫扇面玩,等過幾天入了夏,正好用得著。」   她口中所稱的「證大爺」指的就是程笳的胞兄程證,二房的繼承人。   周少瑾點頭,讓施香接過扇面,道:「你去跟你們家二小姐說一聲,我要過幾天才能好。等我好了,自會去找她玩。」   翠環笑著屈膝行禮,由施香送了出去。   周少瑾轉回書房。   程詣在屋裡抓耳撓腮,道:「好妹妹,你把那扇子送幾把給我吧!我今一早去學堂就聽說了,證堂兄在五臺山交了個眉州的好友,別人送給了他幾匣子『閱草堂』的白面扇,滑如春冰密如繭。等入了夏,我也好拿去送人。」   周少瑾轉身拿了扇子進來,全塞到了他的懷裡,道:「都給你,行了吧?」   「你不留幾把嗎?」程詣愕然。   「不給你你說我小氣,給你你又嫌多。」周少瑾說著,就去拿那匣子,「你到底要不要?」   「要,要,要。」程詣轉過身去,緊緊地抱住了匣子,「好妹妹,我和你說著玩的。哥哥先在這裡謝謝你了。等你以後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哥哥,哥哥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這個沒腦子的,張口就亂說。   周少瑾沒好氣地道:「『萬死不辭』不敢,只要你別再討好那程輅,給那程輅跑腿就是了。」   程詣窘迫地笑,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道:「妹妹什麼時候嘴變得這麼利了?我說不過你,認輸還不行嗎?」一面說著,一面抱著匣子就要走。   周少瑾愣住。   是啊,她什麼時候嘴變得這麼利了!   她醒過來的這幾天說得話加起來都沒有今天和程詣說的話多。   周少瑾送程詣出門。   剛出了書房門,遠遠地看見施香陪著個頭髮花白但身板硬朗的老嫗朝這邊走過來。   周少瑾和程詣駭然。   那老嫗好像是王嬤嬤……待她們走近幾步再看,秋香色八寶紋的杭綢薄襖,一點油的赤金簪子,紫檀木的手串,滿臉的褶子,不是王嬤嬤是誰?   程詣拔腿就跑:「這裡交給你了!」   他鑽進旁邊的竹林一溜煙地不見了人影。   周少瑾哪裡還顧得上他?   快步迎上前去,屈膝給王嬤嬤行禮。   王嬤嬤一把就扶住了周少瑾,眼睛卻朝著沙沙作響的竹林瞥了瞥,道:「二小姐,您這可是折煞老婆子了!」   「嬤嬤太客氣了!」周少瑾後背心冒著冷汗,行了半禮就蹲不下去,被王嬤嬤託住了。   她只得站起身來。   王嬤嬤笑眯眯地望著她,臉上的褶子更深了:「二小姐,老太太讓我來給您傳個話,讓您過去一趟。」   周少瑾難掩驚愕。   王嬤嬤是外祖母的乳娘,當年跟著外祖母從荊州府嫁到金陵城來,老太爺病逝後,她幫著外祖母主持中饋,撫育孩子,管理庶務,是有功於程家四房的人。不要說是關老太太和兩位舅舅了,就是長房的大老爺見了,也會站起身來尊她一聲「王嬤嬤」。   她已年過七旬,按理說早應該放出去榮養了。只是她早年間唯一的兒子夭折了,府裡離不了她,她就一直在府裡服侍著外祖母,夫妻倆聚少離多,再無所出,老伴也已去世,出了府也沒個人奉養,外祖母讓她收個嗣子,她說怕麻煩,不願意,外祖母就專門在西跨院給她撥了個兩三畝大小的院子,指了一個丫鬟一個婆子服侍她,並留下話來,她以後若是駕鶴西去,由程詣給她披麻帶戴捧靈送終。   程詣自此見到她就跑。   王嬤嬤平時都呆在自己的院子裡不出來,今天怎麼會給外祖母來傳話?   周少瑾壓下心底的困惑,笑著請王嬤嬤在堂屋裡坐下,由著施香和春晚服侍梳洗了一番,挑了件老人家比較喜歡的玫瑰紅比甲,豆綠色的素麵湘裙,綠豆大小的珍珠頭箍,米粒大小的赤金耳釘。   一出內室就得了王嬤嬤的稱讚:「二小姐可真是俊俏,以後也不知道誰家裡有福氣娶進門去。」   周少瑾很是意外。   王嬤嬤雖然年紀大了,卻一生謹慎,從來不曾說錯話,這個時候突然說起這樣的話來……難道有人提起她的婚事?   她想到了程輅的母親董氏,拉著她的手說她什麼「宜家宜室」的時候,王嬤嬤好像也說了類似的話。   難道是董氏過來拜訪外祖母了?   周少瑾心裡瞬間像壓了塊大石頭似的,悶悶的有些透不過氣來,但還得垂下眼瞼,做出一副嬌羞的樣子低聲道著「嬤嬤說笑了」。   王嬤嬤呵呵地笑了幾聲,沒再說話。   一行人沉默地出了畹香居,朝關老太太住的嘉樹堂去。   路上,遇到她們的人都紛紛退讓行禮,周少瑾擰著帕子的手一直沒有鬆開。   ※   姐妹們如果看著覺得還行,給朋友推薦推薦,幫《金陵春》湊個人氣。謝謝大家了!   oo……   ※  第七章上房   嘉樹堂位於四房的東邊,是四房的上房。關老太太是孀居之人,老太爺病逝之後,按禮她應該移到西邊的靜性閣去,但那時候孩子們都還小,家裡也沒有長輩,也就沒講究這些。等到程沔成親的時候,關老太太想把上房騰出來給應該支應門庭的長子,程沔卻不願意了——靜性閣在四房的西邊,正挨著五房,五房那邊整天不安寧,他既怕吵著母親,更怕母親聽到了動靜添堵。他和程沅、嶽家商量之後,把新房安置在了嘉樹堂後面的涵秋館。   這是他第一次拿主意。關老太太不好駁了兒子的話,也有心避開五房的那些糟心事,也就繼續住下了。   周少瑾走進嘉樹堂的時候,清晨的薄霧已散去,一旁綠柳輕垂,桂樹成蔭,紫薇、月季、迎春、夾竹桃競相綻放,草木香中夾雜著淡淡的花香,讓人聞了不由得精神一振。   來迎他們的是關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似兒。   她穿了件茜紅色夏布比甲,圓圓的臉上帶著甜甜的笑,遠遠的就屈膝給周少瑾她們問安,道著「二小姐,老太太正等著您呢」。周少瑾笑著和她頷首,進了正廳。   關老太太坐在正廳的雕紅漆鑲靈山石靠背的矮榻上,拉著站在榻前的周初瑾的手說著話。   她今年五十有六,頭髮花白,看上去要比實際年紀大個五、六歲的樣子,穿了件寶藍色雲紋團花褙子。   聽到動靜,她轉過頭來。   溫和的目光中帶著善意的笑意,慈愛又親切。   周少瑾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上來。   她忙低下頭,屈膝行禮,喊著「外祖母」,聲音裡卻不自覺地帶著幾分哽咽。   關老太太呵呵地笑,道:「被關了幾天,受了委屈吧?來,到外祖母這裡來。」   周少瑾上前幾步。   丫鬟們忙端了兩個繡墩進來放在了矮榻前。   關老太太從榻桌的攢盒裡抓了把窩絲糖給她,道:「這是你誥表哥特意讓同窗從京城帶回來孝敬我的,可甜了,你也嘗嘗。」   老人家喜歡孩子,身邊總帶些糖食,遇見小孩子就抓幾顆送人,府裡的孩子不管是少爺小姐還是丫鬟小廝都喜歡她老人家。   被人這樣的當孩子的看待,周少瑾心裡的緊張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反而有種被寵溺的感覺,眼淚忍不住又湧了上來。「你這孩子,好生生的,哭什麼哭?」關老太太拿了帕子給她,道,「有話得好好說!哭就能好起來?快別哭了!」   老太太生離死別經得多了,最不喜歡別人哭哭泣泣的。   周少瑾忙擦了擦眼角,笑道:「幾天沒見著外祖母,想外祖母的好東西吃呢!」   關老太太見她雖然在笑,可眼角猶帶幾分溼意,仿若那雨打梨花,帶著幾分纖弱嬌楚之姿,不由得心生憐愛,柔聲道:「那也不能總這樣哭!姑娘家偶爾掉兩滴眼淚,那是金豆豆,總是哭,那就是水了,可沒什麼稀罕的了。」   周少瑾微愣。   在她的記憶中,外祖母還是第一次這樣告訴她做人做事的道理。   一直以來,她對外祖母的感情都很微妙。既想讓外祖母喜歡重視她,又覺得自己不過是外祖母名義上的外孫女,自己再乖巧懂事,體貼溫順也沒辦法比得上和外祖母有血緣關係的姐姐。   而外祖母在對待她和姐姐也是有區別的。   對她一直很寬和。   對姐姐卻很嚴厲   小時候懵懵懂懂的時候還不覺得,等大些了,知道有時候嚴厲也是一種愛,甚至是一種比寬和更深的愛的時候,知道了她和程家的關係之後,她就開始變得不自在起來,開始能不見外祖母就儘量地不來見外祖母,能呆在屋裡就儘量地呆在屋裡……   外祖母今天這是怎麼了?   周少瑾不禁笑道:「多謝外祖母教導,我記住了。」   外祖母笑著點頭,很是欣慰的樣子,對屋裡的人道:「這孩子果真是要長才行。你們看少瑾,還是第一次這麼利落地和我說話。」   眾人都笑了起來。   周少瑾卻想著自己從前在外祖母面前唯唯喏喏的樣子,若有所思。   關老太太指著繡墩讓她們坐下,丫鬟們端了茶點上來。   周少瑾和周初瑾落了座,王嬤嬤卻坐了半邊身子。   關老太太笑著搖頭,也懶得和她計較,對周少瑾道:「我聽你姐姐說你已經大好了。明天金陵知府吳大人的夫人帶了家裡的孩了過來給我請安,你到時候和你姐姐一起也見見吧!」   周少瑾又驚又喜,道:「我,我嗎?」   「是啊!」周少瑾的樣子取悅了關老太太,關老太太打趣她,「難道這裡還有第二個周少瑾不成?」   「是,是,是。」一直惦記在心頭的事徒然間夢想成了真的,那種喜悅是無法言表的,周少瑾忙道,「我到時候一定和姐姐一起幫著待客。」語音未落,心裡已有些奇怪,她還病著,怎麼外祖母會突然讓她見客,她不禁朝姐姐望去。   姐姐正笑著朝她眨眼睛。   周少瑾明白過來——定是姐姐在外祖母面前說為她說了什麼。   她有種被巨大的幸福撞倒的眩暈感。   「姐姐,」她情不自禁地道,「多謝你!」   周初瑾抿了嘴笑。   關老太太看著,臉上笑開了花:「這才對!兩姐妹,就應該親親熱熱,客客氣氣的。」又對周初瑾:「這下你滿意了吧!你們倆姐妹明天一起隨我去見客!」   「多謝外祖母!」姐妹倆不約而同地起身,給關老太太行了個福禮。   「去吧!去吧!」關老太太佯皺著眉頭,做出一副不勝煩惱的樣子,道,「吵得我頭都疼了,快讓我消停消停!」   周初瑾嘻嘻地笑,拉著周少瑾退了下去。   「這孩子!」關老太太笑意未盡,對王嬤嬤道,「做什麼事都想著自己的妹妹。」說完,笑容慢慢就變成了落寞,嘆道,「不過,這也是莊氏種的因,得了這善果,也不知道是該跟這孩子慶幸還是心痛這孩子辛苦。」   屋裡服侍的見關老太太和王嬤嬤說起來體己話,都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王嬤嬤勸道:「一飲一啄,原是天定。您也不用太擔心。我看著大小姐是個有福氣的,要不然怎麼就遇到了莊氏呢?如果姑老爺娶的不是莊氏,大小姐也不能在您膝下長大。」   「這倒是。」關老太太向來心寬,不然也不會健健康康活到現在,她聞言立刻高興起來,笑道,「廖家的十三老爺受了他們家大老爺所託專程過來了一趟,想把初瑾和廖家姑爺的婚期先定下來,老爺已經同意了,給姑老爺的信也在路上了,想必是那邊的孝期一滿就能成親了。等到再給少瑾找門好親事,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說完,頗有些如釋重負之感。   王嬤嬤聽著卻微微地笑,道:「說起二小姐來,我倒覺得以二小姐的性子不適合做宗婦或是長媳,最好是誰家的次子或是幼子。」   關老太太很是贊同,道:「我也這麼想——她遇事總喜歡藏在心裡,又敏感多慮,動不動就黯然神傷。在家還好,若是嫁了人,只怕是經不起婆婆的冷眼。這次子上面有長子,通常都不受重視,那性格剛強的婆婆自會磋磨長媳,輪不到她立規矩;那幼子通常都是母親的心頭肉,十之八九性子都有些嬌縱,少瑾性子溫馴,遇事忍讓,夫妻倆定能相敬如賓,婆婆看在小兒子的份上,不會有意為難她,說不定分家的時候,還有體己的悄悄貼給他們。我看,不僅要找次子或是小兒子,最好還是家裡簡單些的,人事多了,她也應付不來。」說著,老太太自顧自地笑起來,道:「我們在這裡給她擔心,說不定是白操了心。你看她那模樣兒,只怕是個男的都要把她捧在手心裡,這做母親的有幾個是擰得過兒子的?我們到時候只要給她找個看重子女的人家就行了。」   王嬤嬤也跟著笑起來,道:「我也活了這把年紀了,除了莊氏,二小姐就是我見過長得最漂亮的丫頭了,所以我常說大小姐性情敦厚,要是別人,就算是姐妹又怎樣?只怕是一樣容不下!三房的大小姐為何總要和二小姐一較高低,只怕也出在這副模樣上了。」   關老太太忍俊不禁。   王嬤嬤就道:「你看二少爺怎樣?」   「詣兒?!」關老太太愕然。   「是啊!」王嬤嬤話裡有話地道,「我去給二小姐傳話的時候,二小姐是從書房裡出來的,我好像看到詣二爺躲到了竹林裡……不過,我老眼昏花了,興許是看錯了也不一定……」   關老太太的面色沉了下來。   周少瑾十二了,程詣十五了,雖說是表兄妹,住在一個宅子裡,平日裡走得親,可也到了要避嫌的時候。   「你也別給我打這馬虎眼!」她直言不諱地道,「我知道你是看見了。你可查出來是怎麼一回事沒有?」   「以老奴的看來,您不如順其自然。」王嬤嬤含蓄地道,「二小姐是我們親眼看著長大的,別的不說,最是受教不過,細細地教,就算不能像大小姐一樣事事都有主意,可安分守己,循規蹈矩卻是一定的,總比那盲婚啞嫁過來,不知道根底的好。也可以趁著這機會給誥大爺說門好親事!」   關老太太驚得一下子坐了起來,她惶然地道:「你是說,誥兒他?」   王嬤嬤笑了笑,道:「我是看自二小姐病後,大爺每天都要問一遍二小姐的病情……」   關老太太沒有作聲,皺著眉,細細地撫著那青花茶碗的碗口。   王嬤嬤則悠然地喝了口茶。   該說的她都說了,至於有什麼樣的結局,就看老太太怎麼決定了。   ※   姐妹們,看文之餘別忘了給金陵春投票。   謝謝大家了!   ※  第八章早安   周少瑾姐妹自然不知道上房發生了些什麼事。她們倆高高興興地回了畹香居。   周初瑾翻箱倒櫃地給妹妹找衣飾。   周少瑾不以為然,道:「不過是見個客人罷了,姐姐也不必像如臨大敵似的吧?」   「我妹妹這麼漂亮,不好好地打扮打扮怎麼行?」周初瑾依舊興致勃勃。   在周少瑾看來,姐姐「秋水為韻梅為骨」,才是真正的漂亮。她臉色一紅,推搡著姐姐,道:「姐姐也要好好捯飭倒飭才是。」   「倒飭?」周初瑾不解。   倒飭是北方話。   「哦,就是打扮的意思。」周少瑾驚覺自己失語,掩飾般地隨手拿起了根簪子,忙笑道,「這根簪子好看嗎?」   周初瑾見那金釵三寸來長,簪頭疊堆著三朵紫丁香,花蕊鑲著米粒大小的紅寶石,雖不十分的名貴,卻做工精巧,頗為可愛。   「這是誰送給你的?」她奇怪道,「我怎麼沒見過?」   周少瑾一愣,低頭仔細一看,不由得起了一身冷汗。   她要是沒記錯,這支金簪是去年她生辰的時候程輅送給她的。自己拿什麼不好,竟然拿這支金簪。   她頓時神色有些尷尬起來。   周初瑾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道:「你年紀還小,戴這金簪還早了點,還是換個首飾戴的好!」   周少瑾連連點頭,如小雞啄米:「我聽姐姐的。」然後立刻叫了施香進來,道,「你把這金簪另外放著,看哪天要應酬送禮的時候記得幫我找出來。」   施香不明所以,恭順地點頭稱「是」,拿著金簪退了下去。   周初瑾臉色大霽,笑著給周少瑾挑了對牙雕的茉莉花發箍,一件海棠紅芙蓉山茶梔子花暗紋褙子,竹青底繡墨綠色忍冬紋裙邊的湘裙。   春晚將衣裳拿下去熨燙,施香將首飾收了起來。   周初瑾和周少瑾閒聊了幾句,這才回屋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周少瑾梳了個三丫髻,換上了姐姐為她挑選的衣裳首飾。   施香望著鏡中周少瑾清澈的目光,粉嫩的面頰,不由贊道:「大小姐好眼光!二小姐這麼一打扮,不僅好看,還精神,老太太看了必定歡喜。」   周少瑾想著自己從前不是不知道老人家都喜歡喜慶的顏色,但總覺著大紅大綠的太俗氣,寧願裝著不知道,一味的只穿那淡柳,白色,湖綠的衣服,有幾次因為要見外客還惹得外祖母說叨,她就覺得臉上發熱,起身站了起來,道:「我去看看姐姐收拾得怎樣了。」畹香居從前是四房老太爺的書房,因緊鄰著嘉樹堂,程誥幾個漸漸長大,周氏姐妹要和表哥表弟避嫌的時候,關老太太就把她們姊妹安置在了這裡。小院是典型的江南建築,小橋流水,曲徑通幽,草木扶蘇,花團錦簇。周初瑾把位置最好的南邊三間廂房讓給了周少瑾,自己則選了東邊的三間廂房。   繞過一片銀杏樹林,抬眼就能看見兩株齊屋簷高的茶樹,那裡就是周初瑾住的東廂房了。   周少瑾腳步輕快地走了進去。   周初瑾正在用早膳,見她笑道:「這麼早就過來了?你用過早膳了沒有?要不要在我這裡加點?」然後又吩咐冬晚,「讓廚房給二小姐加幾個菜!」   周少瑾因病免了晨昏定省,周初瑾這些日子就沒有和妹妹一起用早膳。   冬晚笑著出了廳堂,周少瑾卻看見桌上只有碗白米粥和尋常的小菜,想到出現在自己桌上剛上市水芹和薹菜,不由地沉默了片刻。   家裡的境況向來不錯,父親也心疼她們姐妹倆,除了日常的開銷,每年都會私下補貼她們姐妹二、三百兩銀子的水粉錢,她從來不曾注意到這些……就算是她後來出了事,父親不再管她,姐夫才幫她做媒,訂下了林家這門親事。   姐姐出嫁有生母十裡紅妝抬進來的陪嫁、外祖母、大舅母等人的添箱,她卻什麼也沒有。姐姐和姐夫成親之後,姐姐把自己的陪嫁分了一半給她,姐夫雖是廖家的宗子,錢財卻是公中的,自己不過靠著不多的公中月例和俸祿過日子,沒有多少體己,還是向同年借了一千兩銀子才湊了三千兩銀子,全給她做了壓箱錢……雖然後來林世晟拉著姐夫做了樁買賣,把這錢給補上了,可自己到底是欠了姐姐、姐夫天大的人情……   她眼圈溼溼的,叫住了冬晚:「不用了,你給我盛半碗粥來就行了。」   冬晚進退兩難。   周初瑾向來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很是敏感,知道她又多想了,不由笑著問周少瑾道:「你又在想些什麼呢?我那是因為外祖母桌上還沒有這樣的新鮮菜,這才避諱的。你卻不同——你正病著,沒有胃口,吃些新鮮的素菜養養身子,並不為過!」   周少瑾已經不相信了。   她睜大了眼睛望著姐姐,表情非常的認真,道:「我的病已經好了。姐姐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周初瑾還想勸她兩句,但轉念想著妹妹過兩年也到了說親的時候,在家裡自然沒人挑她什麼,可嫁出去對這些小節注意些,別人挑不到刺,總歸是好些。逐欲言又止,但還是忍不住吩咐冬晚:「讓廚房給二小姐做碗什錦豆腐撈。」   冬晚笑著出了廳堂。   周少瑾笑吟吟地向姐姐道了謝,在圓桌前坐下。   用過早膳,等周初瑾梳洗打扮好了,她像往常一樣,牽了周少瑾的手準備一起去關老太太那裡。   周少瑾心裡有幾分異樣。   她已經習慣雍容矜貴的周初瑾,望著姐姐還只有十八歲,略帶幾分稚嫩的面孔,她實在是沒辦法生出敬畏、誠服之心來。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伸出手去握住了姐姐的手,和周初瑾肩並著肩去了嘉樹堂。   關老太太只要天氣尚好,早上起床後會在院子裡走幾步。   她們到的時候關老太太剛走步回來,在沐浴更衣,似兒在廳堂裡和幾個小丫鬟在擺早膳。   周初瑾上前幫忙。   周少瑾遲疑了一會。   她好像從來沒有給誰擺過箸……這念頭一閃而過,她乖巧地跟了過去,有樣學樣地幫外祖母擺著碗碟。   老太太從內室出來,看見她們姐妹很高興,問了和周少瑾一樣的話:「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用過早膳沒有?」又問周少瑾,「看你這氣色,病應該好了很多?」   「多謝外祖母掛念。」周少瑾笑著上前虛扶了外祖母,道,「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想著來給外祖母問安,和姐姐來得早了點,已經用過早膳了。」   關老太太笑著頷首,進了一旁布置成小佛堂的耳房。   周少瑾動作嫻熟地上前幫外祖母捏了香。   關老太太很是意外,笑道:「沒想到我們少瑾還會這些!」…   周少瑾也有點出神。   在她的印象裡,她每天早上起來也是要給佛神敬三炷香的……那些習慣好像已經刻在她的骨子裡,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就像她看到程詣就會想起他成年後抑鬱寡歡的樣子,看到姐姐總會想到她人到中年的威嚴模樣……   她搖了搖頭,把這些念頭拋到腦後,待關老太太磕了頭,扶了關老太太起身,幫她插了香燭。   關老太太攜了周少瑾出了小佛堂。   早膳已經擺好了,周少瑾和周初瑾陪著關老太太吃了一塊米糕。   大家移到宴息室坐下。   關老太太對周少瑾道:「過些日子就是浴佛節了,你就幫我抄幾頁經書捧給菩薩吧!」   老人家雖然是官宦人家出身,但出身江北的荊州府,認識的字不多,看看內宅的帳本還行,其他的就有些勉強了。沔大太太雖能書擅畫,但主持府裡的中饋,瑣事太多,還要管孩子,不可能抽得出時間來。抄經這樣的事通常都落在周初瑾的身上。不過,這還是老太太第一次要周少瑾幫著抄經。   周少瑾和周初瑾都很是驚訝。   關老太太笑道:「家裡事多,初瑾你要幫你舅母多擔待些,抄經的事,就交給少瑾好了。」   周少瑾恍然大悟。   四月初八的浴佛節過後緊接著就是二房老祖宗程敘的壽辰,然後就要開始準備端午節的節禮了。周初瑾是待嫁的姑娘,正是學管家的好機會,自然沒有空閒的時間。   周初瑾也明白過來。   她臉色一紅,垂了眼瞼。   周少瑾咯咯地笑,高聲應著「好」。   屋裡服侍的人都望著周初瑾,露出善意的微笑。   沔大太太來了。她和關老太太說起招待吳夫人的事。剛說了幾句話,程誥和程詣兄弟過來給老太太問安。   關老太太想了想,對周氏姐妹笑道:「你們去內室等我。」   周少瑾和周初瑾以為關老太太有什麼話要私底下和沔大太太母子說,笑著去了內室。   很快,宴息室內傳來輕微的笑聲,隱隱還能聽見「表妹」、「表姐」之類的話。   周初瑾笑著叮囑周少瑾:「誥表弟問了你幾次,若是有機會遇到誥表弟,你記得要跟他道聲謝。」   周少瑾應了。   大約一刻鐘後,關老太太在似兒等人的簇擁下回了內室。   ※   有讀者朋友問我程家嫡庶的問題,我在這裡解釋一下。   經過幾代的繁洐,程家五房現在都是嫡出,但在幾代之前,長房,二房,三房是同一個父親,其中三房是庶出;四房,五房是一個父親,五房是庶出。   之後的劇情會用以這些,所以特意在《人物表》裡註明,請大家不要誤會。   另:長房也應該會大長房和小長房,也就是程勳,程劭兩兄弟應該會開,但這本書人物眾多,怕大家看著糊塗,就把這長房在一起排序。   ※  第九章客人   周氏姐妹自然沒有懷疑什麼,陪著老太太說了會話,話題很自然地轉到了抄經的事上。關老太太讓似兒拿了本《法華經》給周少瑾,問:「你可認得全?」   何止是認得全,簡直是倒背如流。   周少瑾點了點頭。   關老太太鬆了口氣,笑道:「那你就幫我抄第二卷吧!我上九日供的是第一卷。」   上九日,是指的正月初九,那天是觀世音菩薩的生辰。   程家的女眷通常去甘泉寺上香,甘泉寺是觀世間菩薩的道場。   周少瑾笑著應「是」,問關老太太有沒有從前抄廢了經文:「我看看是怎樣抄的?也好照著一樣的抄。」   行事有著不同尋常的穩重。   關老太太對周少瑾又放心了幾分,讓似兒去找抄廢了的經文。經文找來,又說了會抄經書的事,小丫鬟來稟:「吳夫人帶著三位小姐一起過來了。」   三位小姐?   是吳寶璋同父異母的妹妹吳寶華和吳寶芝嗎?   周少瑾有些晃神。   記憶中,她和吳寶璋熟了些後,吳寶璋曾經陸陸續續地和她說過吳家的事。據說,吳寶璋和她一樣,都是半歲的時候逝了母親。不同的是她父親在她七歲的時候才續弦,吳寶璋的父親吳岫卻在吳寶璋生母去世不到百日就續娶了自己同僚的妹妹關氏。而關氏看著賢良淑德,實則面甜心苦,尖酸刻薄,心胸窄狹,小氣吝嗇,因不滿吳寶璋的生母尹氏佔了髮妻的位置,更不願意撫養吳寶璋和其胞兄吳泰成,處處刁難他們兄妹,吳岫沒有辦法,只好一直讓他們兄妹跟著遠在四川綿陽老家的祖母生活。直到吳寶璋的祖母去世,他們兄妹無人可依,關氏膝下又只有兩個女兒,回鄉守制的關氏既怕被鄉鄰議論,背上「不賢」的名聲,又怕吳泰成繼承家業,不善待她和兩個女兒,沒有了辦法,這才只好帶著吳寶璋兄妹來了金陵。   可就算是這樣,吳寶璋的繼母待吳泰成也是捧殺,以至於吳泰成養成了很多不好的習慣。   吳寶璋邊說邊流淚,道:「我畢竟是個養在深閨的女兒家,平日裡遇到哥哥一面都不容易,更何況是勸他好生讀書,仕途有望的,為自己,也為我掙個前程……」正是因為這些原由,她對吳寶璋心生憐憫,後來雖然覺察到吳寶璋這個人不簡單,說出來的話未必就能全信,卻也總為吳寶璋找藉口,覺得吳泰成趨炎附勢,不是個能成大氣的人,吳寶璋是個沒有依靠的人,只能自己為自己搏個前程,手段下乘也是人之常情。她和吳寶璋雖好,卻也沒到情同手足的地步,不用和吳寶璋計較那麼多……就算吳寶璋和程輅訂了親,她想到吳寶璋一個女孩子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吳寶璋還能說個「不」字不成?也沒有覺得吳寶璋有錯,只是一心氣那程輅,七尺男兒卻沒有擔當,背信棄義不說,還優柔寡斷在她的事上含糊不清,讓吳寶璋忐忑不安,讓她飽受非議……   周少瑾高一腳低一腳地跟在姐姐身後。   走在前面的關老太太沒有注意,周初瑾卻很快就發現了妹妹的異樣。   她牽了周少瑾的手,緊緊地握了握。   周少瑾回過神來。   周初瑾朝著她使眼色,示意她有什麼事先忍著,把眼前的事應付完了回到畹香居再說。   周少瑾赧然地朝著姐姐微笑。   四房女眷會客的花廳——什錦軒到了。   周少瑾忙收斂了情緒,低頭順目地隨著關老太太走了進去。   此時正值三月暮春,太陽已經升了起來,什錦軒春花盛開,奼紫嫣紅,花廳四周的紅漆冰裂紋的窗戶全都支開了,花香撲鼻,暖風習習,讓人不飲自醉。   周少瑾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吳夫人身後的少女。   和記憶中的人一樣,她濃密的青絲綰了雙螺髻,戴丁香花金簪,穿了件茜紅底折枝花的杭綢褙子,蓮子米大小的珍珠垂在耳邊,眉間米粒大小的硃砂痣鮮豔欲滴,讓人過目難忘。   真的是她!   吳寶璋。   在相隔十年之後,她們在她十二歲的時候再次相遇!   周少瑾只覺得錐心的痛。   那些逝去的時光仿佛都撲面而來,那些曾經的痛苦都再次鮮活起來。   她捂著胸口,腦子裡一片空白,看著外祖母和吳夫人嘴角一翕一合的,提線木偶似地隨著姐姐屈膝行禮,靜坐在了一旁,直到周初瑾拉了拉她的衣袖,外祖母和吳夫人的說話聲才嗡嗡地鑽進了她的耳朵裡:「……您知道,我們江北不比江南,沒有這麼多講究。這又是我們老爺遇到的第一樁壽筵,不知道送什麼好——貴重了,怕別人說我們阿諛奉承;寒酸了,怕別人說我們眼界小,沒見過世面。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愁得我們家老爺一夜沒合眼,爬起來就催我到您老人家這裡來討個主意,也免得壽筵上出了醜。」   原來吳夫人是為了二房老祖宗的壽辰過來的。   前世,吳夫人口口聲聲稱外祖母為「姑母」,十分的親熱。今天稱外祖母卻是一口一聲「您老人家」,原來這個時候關氏還沒有攀上外祖母啊……   周少瑾木然地想著,腳被人狠狠地踢了一下。   她悚然側頭,看見了姐姐擔憂的目光。   周少瑾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她不由暗暗著急。   這個時候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氣才行。不然姐姐豈不是要急瘋了?還有外祖母,好心帶她出面見客,讓她增長見識,她卻失禮於人,讓外祖母的臉往哪裡擱?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氣,急急地整理著自己的情緒,就聽見外祖母不急不燥,略帶著幾分笑意地對吳夫人道:「外面的事我不知道。但照著程家的舊例,各房都會以各房頭的名義送份壽禮,散生要隨意些,整生要重視些。然後各人再送各人的,這就更簡單的,不過是些針頭線腦的東西,還有孩子親筆畫的畫,親手寫的對聯,也都算是份壽禮……」   吳夫人聽了十分感慨地贊道:「程家不愧是詩書傳世的百年望族!家中如此的顯赫,這日子過得卻如此的低調,難怪金陵城裡提起九如巷的程家都要翹起大拇指來誇一聲『好』,也難怪別人看我們吳家都覺得格局太小。這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她中等的個子,身材圓潤,相貌看上去很平常,倒是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仿佛要看到你的心裡頭似的,非常的銳利。但此刻她的聲音不高不低,溫和有禮,隱隱帶著幾分笑意,猶如春風撲面,讓人聽了非常的舒服。   仔細聽來,吳寶璋說話的語氣語調都和吳夫人非常的相似。   想起這個人,周少瑾心裡如那燒開了的沸水似的翻滾不已,半晌才平靜下來。   而吳夫人和關老太太的話已告一段落,吳夫人正提議去看看關老太太屋裡養的那株三色牡丹:「聽說是程大老爺送的。大老爺可真是孝順!這麼稀罕的東西,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麼地方謀來的。不過,這也是您的福氣。像我,長這麼大,可從來沒見過一棵樹上開出三種顏色的花來。」   聽到別人讚揚自己的長子,關老太太再也沒辦法像對待其他懷著目的來拜訪她的客人一般,擺出副客氣卻始終帶著幾分疏離的態度來。   她呵呵地笑,由周初瑾虛撫著,帶著吳夫人往擺放三色牡丹的水榭去。   吳寶璋見狀,上前去扶吳夫人。   吳夫人卻快步向前,和關老太太站在了一起,把吳寶璋丟在了身後。而吳夫人的親生女兒吳寶華則看也沒看吳寶璋一眼,不緊不慢地上前扶了母親的手臂,和周初瑾一左一右地跟在吳夫人和關老太太身邊。   吳夫人仿佛沒有察覺到發生了些什麼似的,笑盈盈地和關老太太說著金陵城新來的戲班子惠蘭班。   吳寶璋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她飛快地睃了周少瑾一眼。   只見周少瑾面色蒼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些什麼事。   她不由得長舒了口氣,心中微定,抬眼卻看見吳寶芝正滿臉好奇地望著周少瑾。   吳寶璋心中一動。   來前她曾打聽過。程家四房雖然有兩位小爺,兩位小姐,可那兩位小姐卻是姓周的,不過是程家的表小姐,特別是那位周家二小姐,是四房姑爺續弦所生,與程家並無血緣關係。   她只是沒想到周家二小姐會長得這麼漂亮。眉目如畫,舉手投足間更是透著股嬌嬌柔柔的氣質,好似那白山櫻,綣繾地開在枝頭,一不留神,她就會隨風飄走了似的,讓人對著她忍不住呼吸都會放輕些。   別說是養在深閨裡的吳寶芝了,就是她,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女孩子,那模樣兒那身段,不管怎麼看,沒有一處不精緻,沒有一處不美好的,也難怪吳寶芝會對周二小姐感興趣了!   吳寶璋想著,嘴角微微地翹了起來。   她腳步頓了頓,就和周少瑾肩並著了肩。   「二小姐,」吳寶璋露出了個溫柔嫻靜的笑容,輕聲道,「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看你臉白得厲害,要不要我在老太太面前知會一聲,找個藉口讓你歇一歇?」   周少瑾看著她就覺得噁心,根本不想和她多說話。   雖然這樣做有些失禮,可她只要一想到前世自己循規蹈矩了一輩子,最後還落得那樣一個下場時,這樣的隨心所欲就有種肆恣意妄為的痛快,讓她覺得心情愉悅。   ※   看來我還是不能別出心裁——想分個前言正文出來,結果文章的順序就全都亂了,還好大家及時的告訴了我,把文刪了重新更新一遍,終於正常了。   因為搬了新家,離單位比較遠,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又沒有了外網,沒有從前那樣方便了,更新的時候只能定在了每晚的二十點,如果有特殊情況,我會及時通知大家的。   oo~   今天就到這裡,我們明天二十點見!   ※  第十章姐妹   周少瑾決定不理吳寶璋。吳寶璋卻沒有在意。   沒見過世面的大家閨秀面對陌生人的時候多是羞怯靦腆性子,更何況像周二小姐這樣寄人籬下的,只怕更是膽小慎微,不敢踏錯一步了。   她繼續和周少瑾輕柔地說著話:「二小姐,我剛從四川綿陽老家過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出川,看什麼都覺得好奇又新鮮。我聽說金陵的老習俗,端午節的時候要把大蒜放在鍋膛裡燒熟了給孩子吃,一個孩子獨吃一頭,吃了夏天不拉痢疾,肚子裡不長蟲,是不是真的?」   周少瑾裝做沒有聽見。   吳寶璋眉頭微蹙。   這位二小姐是怎麼一回事?   從她進門到現在她就沒聽見這位二小姐說過一句話,難道是個啞巴?   可她卻沒聽人說過……   吳寶璋想了想,又道:「我進門的時候看見太湖石山旁長著了株合抱粗的樹,枝葉極其茂盛,樹冠只怕有一丈之地,你知道那是什麼樹嗎?」   周少瑾依舊不理她。   吳寶璋有些不知所措。   她還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人。身後突然傳來「撲哧」一聲毫不掩飾的笑。   吳寶璋臉都綠了。   她回過頭去,看見了自己同父異母的三妹吳寶芝。   吳寶芝滿臉的譏諷,小聲道:「大姐,人家不願意和你說話,你就不要勉強了,免得破壞了你寬厚大度的名聲。」   吳寶璋鬢角的青筋直冒,臉上的笑容卻依舊溫溫柔柔的,嗔道:「寶芝,看你說的是什麼話?也不怕別人笑話。」然後伸長了脖子朝著關老太太和吳夫人的方向望了望,道,「母親和老安人都快走到水榭了,我們也要快點才是。」說完,急急越過了周少瑾,快步朝著關老太太和吳夫人趕去。   吳寶芝冷「哼」了一聲,轉過臉來對周少瑾露出了個友善的笑容,道:「你不用理她,她就是這樣不知道不知所謂,總覺得她搭理別人別人就一定得搭理她似的。」然後好奇地問她,「你今年幾歲了?看著比我好像還小似的?」   她和她的胞姐吳寶華長得像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五官、身材、模樣兒都隨了吳夫人,很是平常,皮膚卻和吳寶璋似的,欺霜賽雪,細膩白皙,顯然是隨了吳家的人。這讓她們看上去吳夫人多了幾分清秀,勉強算得上是中人之姿。不過,這吳氏姐妹也不是什麼好人。   前世,她們可沒少和吳寶璋打擂臺,而吳寶璋還在她們姐妹倆手裡吃了好幾次大虧。   周少瑾也不想理會她。   可當她發現走在她們前面的吳寶璋正豎著耳朵聽她和吳寶芝說話的時候,她突然改變了主意,朝著吳寶芝笑了笑,輕聲道:「我是甲申年出生的。」   那笑意,就猶如那春日的暄陽,一點點的染暖了她的眼角眉梢,讓她如春風拂柳不可思議地柔軟起來。   吳寶芝驚豔,失聲道:「你可真漂亮!」   是嗎?   周少瑾不禁蹙眉。   程許……喝醉酒的時候也曾這樣囈語。   她後來,就很恨痛自己的漂亮。   如果她不漂亮,是不是就不會遇到那樣悲慘的事呢?   她時常在噩夢醒來之後問自己,卻兜兜轉轉地找不到了答案。只是從此以後就素麵朝天,遠離了那些脂粉膏蜜……   周少瑾眼瞼輕垂,心底倏然間一片冰冷,再也沒有說話的興趣,轉身朝前走去。   吳寶芝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惹惱了周少瑾。   她在家裡也是倍受寵愛的,想到自己還是第一次這樣誠心地讚美別人的容貌,對方不僅不歡喜,還扭頭就走,頓時覺得委屈得不行,眉毛一擰,決定和周少瑾各走各的,可眼角的餘光卻看見吳寶璋回頭瞥了她一眼,她心中生警,想了想,還是忍了脾氣,笑吟吟地追上了周少瑾,強行地挽了周少瑾的胳膊,佯作出副歡喜雀躍的樣子笑道:「姐姐,我是不是哪裡說錯了惹得你不高興了?我給姐姐賠不是!姐姐快別生我氣了!」隨後不等周少瑾說話,又道,「姐姐,我是乙酉年的,比你小一歲。我二姐是癸未年的,比姐姐大一歲。我們去年冬月裡才到金陵,每天被母親拘在家裡做針線活,悶都悶死了。要是有失禮的地方,姐姐可千萬別和我計較。」   吳寶芝的話又急又快,讓走在前面的關老太太等人紛紛轉過頭來。   周初瑾更是面露焦慮,既擔心周少瑾小姐脾氣發作起來,不分場合,得罪了客人;又擔心她不擅言詞,受了這吳家三小姐的欺負卻被人倒打一耙。   周少瑾不由惱怒這吳寶芝喜歡惹事生非,偏偏她又是個不擅長和人爭執的,特別是著急的時候,她更說不出話來。她眼眶一紅,眼看著就要落下淚來,吳寶芝稚氣的面孔和眼底閃過的得意卻讓她硬生生地將眼淚收了回去,臉上火辣辣的燒。   前世,她就是不會爭辯,才會處處被程笳壓制。   這一世,難道也要走前世的老路不成?   何況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比她小了一年輪,她要是被這樣一個小姑娘氣得說不出話來,還有何面目面對一直關心愛護她的姐姐?   她咬了咬唇,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道:「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你有什麼不會的,我都會告訴你的,你不用和我這樣的客氣!」說完,覺得自己這番話說得還算是有理有節,又大著膽子回了一句,道:「你這樣說,反而覺得你我之間太生分了!」   吳寶芝睜大了眼睛。   眼前的女孩子看著軟弱,像朵花似的,誰知道說起話做起事來卻綿裡藏針,狠狠地刺了她一下。   她張嘴欲和周少瑾爭辨一番,卻看見了姐姐吳寶華嚴厲又帶著幾分警告的目光,她只好怏怏然地鳴金收兵,皮笑肉不笑地衝著周少瑾咧了咧嘴,算是把這件事揭了過去。   關老太太像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似的呵呵笑了兩聲。   可送走了吳夫人之後,老人家卻拉了周少瑾的手,讚許地道:「以後就應該這樣!遇到事就要做聲。女孩子家家的,本就吃虧,若還是什麼時候都忍氣吞聲的,只怕是被人拆骨入肚了還被嫌棄味道不好。」   周少瑾的眼淚刷地一下落了下來。   外祖母的話說到了她的心上。   前世,明明是她受了程許的羞辱,程許的母親袁氏卻說是她勾、引的程許……二房三房的人都沉默不語,只有外祖母,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她一句話,卻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她。   她跪趴在關老太太的膝頭,嗚嗚地大哭起來。   周初瑾莫名的悲從心起,跟著抹起眼淚來。   關老太太也眼眶溼潤,扶著周少瑾道:「好孩子,別哭了!這人活在世上,不容易。我們做女子的,就更不容易了。你要是自己不立起來,誰幫你也沒用。你要記得外祖母的這句話才好!」…   周少瑾抽泣得說不出話來,淚流滿面地點著頭。   關老太太掏了帕子幫她擦著眼淚,道:「好了,好了,不哭了。瞧這漂亮的小臉,哭花了可不好看了。」接著抓了把糖塞給她,「乖,聽話!」   周少瑾捧著糖,哭得更厲害了。   屋裡服侍的無不掩面。   周初瑾忙上前安慰著妹妹,半晌,周少瑾才漸漸止了哭聲,紅著眼睛鼻子給關老太太賠不是:「……惹得您老人家也跟著傷心!」   關老太太不以為然,笑道:「哭過了,心情好些了吧?快回屋去睡一覺,醒來就什麼都忘了。」   周少瑾紅著眼睛鼻子含淚頷首,和姐姐回了畹香居。   周初瑾問她:「你為什麼大哭?」   「我也不知道。」周少瑾由施香幫她用煮熟了的雞蛋敷著眼睛,道,「就是聽外祖母那麼一說,就哭了起來。」   周初瑾見問不出什麼來,想著以後自己只要多看照點妹妹,妹妹說的是不是真話總能知道的。   她晚上陪了周少瑾睡。   黑暗中,周少瑾回到了從前。   袁氏挑著眉,面容尖刻,狠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厲聲追問她:「是誰讓你這麼做的?你這麼做了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父親好歹也是正四品的知府,你怎麼一點廉恥也不講?我和他父親早已和閔大人說好了,為我們家大郎迎接他們家的大小姐,你這樣,是無媒私苟,壞人姻緣……」   大舅母跳了起來,豐腴的臉上滿是汗珠,指著袁氏道:「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家少瑾是什麼性子,別人不知道,難道程家的人也不知道嗎?您怎能口空白牙的說出這番話來。枉我平日裡敬你是閣老家的千金小姐,卻原來連這點眼光也沒有!到底是你們家大郎色慾薰心地羞辱了我們家少瑾,還是我們家少瑾勾,引了你們家大郎,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和你不能罷休……」   被稱做「大郎」的程許被袁氏的兩個陪房媽媽按著,目光呆滯,嘴裡不停地喃呢著:「你騙我!你騙我!你說我若是中了解元,你就為我求娶少瑾的。我誰都不要,我只要少瑾……」   周圍的人都冷漠地望著她們。   目光如刺。   如同在看一場鬧劇。   場景轉換。   她呆坐在一張黑漆鑲鏍鈿梅花迎春的繡墩上,袁氏看她的目光猶如她是什麼汙穢之物,不耐,隱忍,厭惡,聲音冷得像冰雹,一個字一個字的砸在她的心上:「……你既要強嫁到我們家來,那就要守我們家的規矩。其他的我就不說了,這『貞潔』二字卻是要和你好好說道說道……你身邊的丫鬟婆子一個也不許帶進來,陪房之類的,我會安排的……沒有我的允許,不得隨意出入你住的院子;沒有我的允許,不得和其他院裡的丫鬟婆子說話……每月同房不得超過三次……大郎還年輕,瞧你那煙視媚行的樣子,就是個不安分的。可這也由不得你,總不能讓你勾、引著壞了他的精血……多少好好的爺們就這樣沒了的……」   場景再次轉換。   黑漆漆的屋裡只點了一根蠟燭,樊劉氏的臉惶恐又驚駭,在燭光中搖曳。她苦苦地哀求著:「好小姐,您使點勁,孩子就要下來了……我們好不容易從程家逃了出來安頓下來,您可不能把性命丟在了這裡,不然我可怎麼向老爺交待?您又怎麼對得起大小姐……」   她又溼又冷,呼吸裡全是濃濃的血腥味,仿佛在地獄間行走,身體疼得好像下一刻就要死了。   誰來救救我!   誰來救救我!   她厲聲尖叫著,滿頭大汗地坐了起來,手情不自禁朝身下摸去。   ※   姊妹們,求支持!   收藏,推薦,各種票票……   ※  第十一章秘密   「怎麼了?怎麼了?」周初瑾慌慌張張地起身,緊緊地抱住了周少瑾,高聲地喊著丫鬟,「持香,施香,快點燈!」屋子裡亮起來。   周少瑾看著了手上的鮮血,面露驚駭,人崩潰般地悽厲尖叫起來:「血,血,血……」   「少瑾,少瑾。」周初瑾嚇得聲音都變了,「別怕,別怕,姐姐在這裡呢!姐姐在這裡!」她說著,也看見了周少瑾手上的血,她忙掀了被子,見周少瑾身下洇開了一塊,周初瑾鬆了口氣,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道:「好了,好了,沒事,沒事,是你的癸水來了!」   真是這樣嗎?   周少瑾惶恐不安地望著周初瑾。   周初瑾點了一下妹妹的額頭,笑道:「姐姐還能騙你不成?你看你這個樣子……」她笑著搖頭,道,「我們家少瑾也長大了!」話說到最後,已是十分的感慨。   周少瑾不明白。   聽到動靜披著衣服趿著鞋跑進來的樊劉氏卻知道。   「二小姐還是第一次呢!」她笑眯眯地吩咐施香,「你這就去給二小姐煮紅糖水去!」自己卻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周初瑾則抱著妹妹在她耳邊向她低聲地解釋著一些注意的事項。   但周少瑾恍恍惚惚的。   也就是說,剛才她只是做了個夢。   並不是回到了從前。   可那個夢,卻道盡了她這十年來深藏在心底,不敢觸及的秘密。   當年,程輅和吳寶璋定親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非常的猝然。那時候,姐姐已出嫁,外祖母和大舅母正暗中幫她準備出閣的事宜,不要說是四房,就是程笳的母親姜氏也感到非常的意外,還曾急急地過來打探真偽。   外祖母那麼剛強的人,一下子就病倒了。   沔大舅舅氣得直罵,程詣擼了袖子要去找程輅算帳,還是程誥攔住了程詣:「事已至此,難道還能讓程輅和吳家退親不成?就算他想和吳家退親再娶少瑾也別想我們會答應。」他冷笑道,「怪只怪我們識人不清,把白眼狼當成了君子。少瑾以後還要嫁人的,你這麼一鬧,於程輅來說,不過是樁**韻事,卻能要了少瑾的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且看著,我要是不收拾他,我就不姓『程』。」大舅母也攔著程詣:「這件事不過是我們兩家口頭上的約定,又沒交接個信物,原是我們做得不對,你千萬不要鬧騰,要是有什麼流言蜚語傳出去,吃虧的只能是少瑾。」又勸她,「我們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的,以後大舅母再給你找個比程輅更好的人家,和和美美的,讓那程輅後悔去。」   她不甘心。   又不是她巴著程輅不放,現在程輅背信棄義,反倒成了她的錯,不僅如此,還連累著外祖母、大舅母、舅舅表哥們都跟著她沒臉。   所以父親寫信過來,說繼母會來接她到任上的時候,她不願意跟著繼母去保定,道:「我的事,自有外祖母為我做主。」   繼母不敢做主,寫了信給父親,就暫時住在了程家。   程輅沒來,吳寶璋卻來了。   吳寶璋跪在她面前,滿臉的羞愧:「這樁婚事是我繼母做的主,等我知道的時候兩家已經下了定……如果我事先知道,說什麼也不會同意……」   吳寶璋怎麼想,她根本就不在意。   誥表哥說得對,再怎樣,他們兩家也不可能退親。就算是退了親,自己也不會嫁給程輅了。她只要個說法!   程笳約了她去花園裡散步,說是有話對她說。   她們走到了水榭旁由太湖石堆砌而成小山洞裡,程笳神秘地朝著她眨眼睛,道:「你在這裡等等,我有好東西給你。」   她在山洞裡等著程笳回來。   卻等來了醉酒的程許。   周少瑾顫抖起來。   像篩糠似的,不能控制,牙齒相碰,「咯咯」作響。   「少瑾,少瑾。」周初瑾嚇得快要哭出來,再次把把妹妹摟在了懷裡,衝著樊劉氏直嚷,「快去請了大舅母過來,你快去請大舅母過來。」   「我沒事,我沒事。」周少瑾緊緊地抱著姐姐,像個瀕臨死亡的人抱著救命的稻草,貪婪地汲取著周初瑾身上的溫暖,「我就是冷,姐姐你抱著我,你抱著我……不要去喊大舅母,太丟人了……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不許去喊大舅母……」   「好,好,好。我不喊大舅母。」周初瑾的眼淚籟籟地落下,「我抱著你,我抱著你。」   周少瑾不依,非要周初瑾喊了樊劉氏回來。   周初瑾點頭,朝著樊劉氏使眼色。   樊劉氏就站在了門口。   周初瑾用力地抱著周少瑾。   周少瑾伏在姐姐肩頭,嚶嚶地哭了起來。   她好像聽到了程笳的尖叫和那不可置信的聲音:「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在幹什麼?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不如的事來!我要告訴我娘,不,我要告訴大伯母……」   然後,很多人趕了過來。   有人扶起來她,把她送回了她的臥房,為她清理身體,給她換衣服,把她塞到了被子裡……   她混混沌沌的,不知道白天黑夜。   之後,她被人扶去了廳堂。   大舅母和袁氏在那裡爭吵,袁氏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淫、蕩。   再後來,父親趕了回來,站在她床前默默地流著眼淚。   大舅舅扶著外祖母走進來,曲膝欲跪,要給父親陪不是。   父親一言不發地扶起了外祖母,然後走了出去。   她就和程許訂了親。   袁氏要親自教導她。   外祖母和大舅母不同意。   袁氏下巴揚得高高的,冷諷地道:「她可是我們程家的宗婦,你們連個養在深閨的姑娘都看管不往,何況是主持中饋的長孫媳婦?」   外祖母和大舅母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滿臉通紅。   「我去!」她站了起來。   大舅母抹著眼淚,無奈地幫她梳妝打扮。   程許在她去長房的路上偷看她。   袁氏在上房的耳房裡羞辱她。   還當著她的面吩咐陪房的媽媽相看幾個模樣、性子都要伶俐些的丫鬟,以後給程許做通房。   她麻木跪在耳房裡背著《女誡》,隨他們折騰。   可有一天,她不經意地抬頭,那些丫鬟婆子看她時流露出來的鄙夷和不屑卻像針般刺傷了她的心。   她猛地清醒過來。   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悠長悠長的夢。   她為什麼要過這樣的日子?   她又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程許可以不受任何的懲罰一身輕鬆,她卻要被千夫所指在這裡受苦?   姐姐去了那裡?   她要去找姐姐!   如果姐姐知道她過的是這種日子,一定會幫她的!   她把箱籠裡的金銀錁子全都揣在了懷裡,在一個風高月黑夜和乳娘樊劉氏離開了程家,離開了金陵。   樊劉氏找了條去京城的大貨船,兩人躲在艙底,她一路吐到了京城,卻在通州的時候遇到了大風雪,被困在了驛站裡。樊劉氏當了樊家祖傳的金手鐲,她們才能找到廖家在京城的老宅子。   她不知道自己出走的消息有沒有傳到京都,廖家人知道不知道金陵發生了些什麼事。她怕姐姐會因自己被人看輕,在廖宅不遠的地方租了個小院子落腳。   北方的風雪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身上,刺骨的冷。   樊劉氏蹲在姐姐住的胡同口等人,她蜷縮在沒有地龍,四面透風,只在屋子裡燒了個火盆房間裡取暖,直到第九天,凍得臉色發青的樊劉氏才攏著衣袖帶著滿身是雪,用風帽掩臉的姐姐出現在她面前。   「你怎麼瘦成了這個樣子?」姐姐錯愕地失聲驚呼。   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害怕,或者是難堪,她瑟瑟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好姐姐什麼都沒有問,脫下身上的皮襖就緊緊地把她裹在了懷裡,扭頭對樊劉氏道:「這裡怎麼能住人?你收拾收拾,等會就陪著二小姐一起搬到我陪嫁的小田莊去。」   那關心的話語,猶帶著姐姐體溫和香味的溫暖,讓驚恐不安卻一直強忍的周少瑾如潰決的河堤般嗚嗚大哭了起來。   姐姐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   樊劉氏欲言又止。   「沒事!」姐姐沉聲道,「我已經讓馬賜過去了——那邊當差的都會打發到我在廊坊的田莊去,服侍你們的丫鬟婆子也會從山東那邊買過來。等二小姐養幾天,臉色沒這麼難看了,那些丫鬟婆子也用順手了,你們就搬到我那裡去。若廖家的人問起來,就說是少瑾想我,特意來京城探望我就是了。」她說著,臉色驟然一冷,「她的兒子是寶,我們周家的女兒難道是草不成?你們只管在我這裡住著,我看誰敢說你們一句不是。等過些日子,我再為少瑾相門好親事,免得她以為除了程家,少瑾就嫁不出去了似的!」   她這樣還能嫁人嗎?   姐姐到底知不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些什麼事?   她詫異地睜大了眼睛,不敢去看姐姐,朝樊劉氏望去。   樊劉氏眼中含淚地點了點頭。   她心中一輕。   那樣恥辱的事讓她親口對自己最在乎、最親近的姐姐再說一遍,她寧願去跳莫愁湖。   「姐姐!」她想阻止姐姐,又喃喃地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件事我自有主張。」姐姐強忍著忿忿地道,「你只管安心在我的小田莊裡把身體養好就是了!」   是啊,有姐姐護著她,她有什麼好怕的!   她放下心來,安心在小田莊裡調理著身體。   誰知道晴天霹靂——她卻懷孕了!   ※   入v的作品完結後,就沒辦法進入vip章節了,也就沒辦法通過vip通知發新文的消息,還請的朋友幫著推薦推薦,謝謝大家了!   第十二章往事   「不,不,不!」她驚駭地搖著頭,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不可能!我不是懷孕了,我只是吃壞了肚子!」姐姐抱緊了她,再也沒有了從前的氣定神閒:「你別擔心!我既然留了你在京城,就有辦法讓程家風風光光地把你接回去!」   姐姐不是說讓她安心留在小田莊裡住著嗎?   不是說再給她找個人家嫁了的嗎?   怎麼突然就變了卦?   她滿心惶慌,推開了姐姐:「不,我不回去!我不要嫁給程許!我不要被人罵作娼、婦!我不要看那些下人的白眼!我不要一輩子都被人指指點點……」她說著,低頭望向自己的小腹,那裡平平的,什麼也看不出來,大夫的話就像一個謊言,一個玩笑,「我也不要這個孩子……」   「可是,」姐姐憂心忡忡,滿臉擔心,「這畢竟是程家的孩子,而且還是程許的第一個孩子,是長房……」   程許,孩子……讓她緊繃的心緒斷裂。   她厲聲尖叫著跳了起來,打斷了姐姐的話:「你們為什麼都欺負我?你為什麼和那些人一樣,都幫著程許說話?你不是我姐姐!你不是我姐姐!」她甚至來不及趿鞋,光著腳就朝外跑,「我不會回去的!我死也不會回去的!我也不會生下這個孩子的……」姐姐追了過來,把她箍在懷裡:「少瑾,少瑾,你聽我說……」   「我什麼也不想聽!」她掙扎著,用腳踢著姐姐,像個瘋子似的,「你也只會讓我忍著,讓我認命,讓我死心,我憑什麼要忍著?我憑什麼要認命?我憑什麼要死心?就因為我是姑娘家嗎?我又做錯了什麼?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的懲罰我?」   「不是,不是!是姐姐不好,姐姐沒有照顧好你,是姐姐辜負了母親所託,讓你受了委屈……」姐姐的淚水仿佛滾燙的水珠,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脖子上,也燙到了她的心裡。   可這是姐姐的錯嗎?   姐姐又憑什麼要包容她的無理取鬧?   就因為姐姐是最愛她的人?   而她,讓親者痛仇者快,和傷害她的程許又有什麼區別呢?   她全身無力,委頓於地。   「少瑾,少瑾,」姐姐嚇得臉色煞白,撲在她身上,「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我沒事。」她喃喃地道,心如死灰,「姐姐你扶我到床上去吧……」   這也許就是她的命!她不想認命也不行!   「二小姐,二小姐!」樊劉氏跪在一旁,哭得像個淚人。   她卻流不出一滴淚來。   她的命運在她答應程笳去花園散步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有了偏差。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蠢。   別人要她怎樣她就怎樣。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沒用。   程許欺負她的時候只知道求饒哭叫。   她胡亂地抓了個東西想站起來,雙腿卻軟綿綿沒有一點力氣,她只好匍匐著朝床爬去。   姐姐一把拽住了她,戚聲道著「你別這樣,你別這樣」。   她卻置若罔聞,道:「姐姐你把我送回我租的宅子吧!程家肯定會很快找來的……就算他們不要我了,也會找到我才會退親的……你別管我了,廖家的人要是知道我出了這樣的事,肯定要笑話你的……我一個人就算了,不能把你們都拖下水……只求姐姐能收留樊媽媽。他們找到了我,肯定不會放過樊媽媽的……可憐她奶了我一場,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也是受了我的拖累……」…   「二小姐,您別這麼說!您快別這麼說!」樊劉氏也撲了過來,「是我帶您走的。對,是我的主意,是我慫恿著二小姐來找大小姐的,與二小姐無關!都是我這個惡奴做的孽……」   姐姐看著她們,目光卻慢慢地冷了下來。   「少瑾,」姐姐扳著她的肩膀,眼角的餘光掠過她的肚子,然後定定地望向了她的眼睛,肅然地道,「你真的不想回程家嗎?要知道,你若在這個時候選擇留在京城,那你以後,就再也不能回程家了。你要想清楚!」   她已經有了主意。   聞言只是漠然地搖頭,道:「姐姐,你送我回我租的地方吧,我不想再折騰了。」   姐姐望著她,良久,才起身扶她上了炕。   她拉住了姐姐的衣袖,道:「姐姐,你答應過我,要幫我照顧樊媽媽的,你一定要說話算數。」   姐姐點頭,眼角閃著淚光,道:「姐姐說話算數。」   她第一次懷疑姐姐,讓姐姐發誓:「要用母親的名義發誓……」   姐姐眼底閃過痛苦,認真地發了誓。   她就衝著姐姐笑了笑,道:「姐姐,我全身無力,讓人給我用人參燉只老母**!」   姐姐凝視著她,好像生怕遺漏了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似的,好一會才輕輕地道了聲「好」。   她閉上了眼睛。   等到雞湯端上來,她乖乖地喝了雞湯,繼續睡覺。   姐姐一直守著她。   可打了三更鼓以後,疲憊不堪的姐姐開始支持不住打起了磕睡,兩刻鐘之後,姐姐伏在床前睡著了。   她睜開了眼睛。   出了這樣的醜事,為了她的名譽,以姐姐的謹慎,不僅誰也不會帶過來,而且還會遣了田莊裡服侍她的人,不然姐姐也不會一個人守在她身邊了。   她在心裡琢磨著,聽了聽動靜,悄然起身,輕手輕腳地出了內室。   外面果然悄無聲息看不到一個人。   她無聲息地走在小田莊曲曲折折的抄手遊廊裡。   那天應該是十五,沒有風也沒有雪,月亮像個圓圓的玉盤,靜靜地掛在半空中。庭院中枯虯的樹枝雜亂無章隨意橫生,在地面留下一片斑駁的陰影。   她一路朝前,凍得抖個不停。   樹林,放農具的柴房,水井……她都徘徊良久。   等她試圖打開後院廚房的角門時,姐姐竄了出來。   「你要幹什麼?」姐姐緊緊地捏著她的手腕,捏得她鑽心般的疼,她從來不知道,姐姐的力氣有這麼大,「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母親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你怎麼能這麼幹?你讓父親怎麼想?你讓黃泉之下的母親怎麼想?你讓我百年之後見到了母親怎麼跟她說?你讓我還有什麼面目在每年的清明、端午去祭拜母親?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姐姐說著,眼睛漸漸泛紅。   「姐姐,我是不是很沒用?」她目光呆滯,呢呢地道,「我想死,卻連個死的地方都找不到——我若是在樹林裡吊死了,別人發現我死在你的宅子裡,還以為是你害死了我;我想找個讓人不容易發現的地方,可那也還是你的宅子,你一樣摘不清;為什麼你的宅子裡沒有湖?要是有湖就好了,綁了塊石頭跳進去餵了魚,神不知鬼不覺的;或是有條小河也好,水流大一點,屍骨可以衝到別的地方去,就讓我做個孤魂野鬼……」…   姐姐「啪」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她過了好一會才感覺到絲絲的疼痛,眼淚這才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姐姐!」她撲到了姐姐的懷裡。   姐姐卻一把將她推開,道:「你真的不回程家?」   那一刻,姐姐的目光像月光一樣清冷,像斑駁陸離的樹影一樣陰森。   她愣在那裡。   姐姐大步上前,盯著她的眼睛又問她:「你是不是準備永遠都不回程家了?」   她傻傻的點頭。   姐姐輕輕地撫著她的面頰——她並不知道上面已經浮現出手指印。   「也好!」姐姐淡淡地道,「一命還一命,你就當還了他們一命。以後大家各不相干!」   她不懂,但姐姐說:「我們回去!這件事姐姐幫你做主。」   她還是不懂。   姐姐說:「你放心,我不會把你交給程家的人的,你就跟著我留在京城。」   可是,姐姐會很難做吧!   她搖頭。   姐姐笑,問她:「你還相信姐姐嗎?」   她忙不迭地點頭。   姐姐攬著她的肩膀往回走:「那你就再相信姐姐一次,我不會讓程家的人把你帶走的!」   她當然相信姐姐,她不相信姐姐,又能相信誰呢?   她乖乖地跟著姐姐回了廂房,姐姐餵了她一顆安神的藥丸,道:「你好好睡一覺,等醒了,就什麼都好了。」   她閉上了眼睛。   卻怎麼也睡不著。   只覺光怪陸離到處都是不明所以的光影,她甚至聽到了樊劉氏的哭聲和姐姐的說話聲:「你們來京城都一個多月了,程家要找來早就找來了。可見是覺得拿捏住了少瑾的命脈,不愁她不乖乖地自己回去。現在是他們程家的錯,那袁氏尚能如此,若是少瑾回去,只怕沒兩年就會被她折磨得丟了性命!何況這孩子的月份不對,別人仔細想想就能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少瑾可就真如她自己所說的,一輩子都別想抬頭了……更有甚者,誰都可以想起來就辱沒她一頓……與其那樣丟了性命,還不如賭一把……若有什麼報應,就報應到我的身上,與少瑾無關……」   她的事,不要連累姐姐!   她想大聲跟姐姐說,但那些光影又朝著她撲了過來,她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沉沉地睡去。   再後來,樊劉氏煎了碗藥給她,她連喝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孩子沒了,她大出血,姐姐帶了個鬢角貼著膏藥,面容刻薄的老嫗進來給她把脈,天亮,血止住了,但她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昏昏沉沉中,她聽到姐姐和樊劉氏說話:「……把那團血肉給我送到杏林胡同去,給程許,親自送到他手裡,讓他知道,他是怎麼失去的妻兒,讓他知道,他娘都做了些什麼……他們做的孽,沒道理只有我們受著……」   那聲音,帶著咬牙切齒的恨。   她卻只是在想,原來程許在京城,這下子他就再也不會纏著自己了吧?   猶如心頭的大石頭被搬走了,她長長地籲了口氣,安心地睡著了。   ※   看了姐妹們的留言,謝謝大家對《金陵春》的支持,之所以會快一年沒發文,就是因為工作太忙,加更什麼的,真心做不到啊,只能堅持住不斷更……還請大家原諒!   ~~~~~~~~   十五年的專業檔案要整理,有很多,很多的……   第十三章決定   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姐夫為她保了一門親事。她不願意嫁人。   「是假夫妻!」姐姐卻道,「林世晟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成親的日子都定了,結果嶽父犯了事,那姑娘也被沒了籍。主辦這案子的是你姐夫的師兄,他走門路走到了你姐夫這裡。那林世晟家中是世襲的正四品僉事,他十五歲就襲了職,非常的能幹,如今已是羽林軍左軍指揮使,從三品……」   「那就更不好了!」她頭搖得像撥浪鼓,打斷了姐姐的話,「恃恩挾報,就算是我嫁了過去,只怕那林大人心中堵著口怨氣,也不會待我好。何苦恩人變仇敵?何況我根本不想嫁人……」   姐姐聽著笑了起來,道:「這件事是林大人主動提出來的。」   她愕然。   姐姐細心地給解釋給她聽:「他未婚妻就算是想辦法救了出來,他嶽父那件事鬧得那麼大,想隱姓埋名都有些難,又怎麼可能嫁給林世晟為正妻?林世晟正是清楚這一點,又不想他那未婚妻受委屈,這才想出了這個主意——你和他做假夫妻,一年後,以你無子為由,由你做主為他納了他那個未婚妻進門。你佔了嫡妻的名份,以後老有所依,死有香火供奉;那姑娘和林世晟做了夫妻,生兒育女,得償所願。怎可能恩人變仇敵?說起來,是我們幫了他的大忙!」她依舊不同意,道:「到底是佔了夫妻的名份!」   如果林世晟要對她做什麼,她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姐姐沉默良久,輕輕地嘆了口氣。   外面卻一陣鬧騰。   持香神色緊張地在門口張望。   姐姐笑著對她道了句「你先休息,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起身欲走。   她有所感觸,拉住了姐姐的手,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不用瞞著我,我若是差了人去打聽,一樣打聽得到。」   姐姐想了想,神色難明地道:「程許這些日子一直在鬧騰,怕是我這次不小心露了行蹤,被他找上門來。」   所以姐姐才急著把她嫁出去?   她立刻道:「那我就嫁給林世晟吧!」   姐姐反而猶豫起來,道:「先前是我太著急,如今聽你這麼一說,好比那拆了東牆補西牆,也未必是萬全之策。那你先歇著,我去打發那不速之客。」   她笑著看姐姐出了內室。   外面的喧鬧卻更大了。   她最初還躲著被子裡,後來見事情久久不能平息,又擔心姐姐被人欺負,讓樊劉氏扶著她出了門。樊劉氏不肯,後來擰不過她,只好道:「老爺也趕過來了。大小姐不會有事的。」   她忐忑地問樊劉氏:「父親,怎麼說?」   「老爺和大小姐去了書房。」樊劉氏道,「有大小姐在,老爺不會責怪你的。」   是的。父親不會責怪她,但會責怪姐姐!   她怎麼坐得住?   由樊劉氏扶著,她去了書房。   持香等人都遠遠地站在抄手遊廊裡。   她示意持香等人不要聲張,悄聲地走了過去。   屋裡隱隱傳來父親的聲音:「……你膽子可越來越大了!這麼重要的事你竟然敢自己就做決定?!要是少瑾以後有個三長兩短的,你準備怎麼辦?這世間的事有誰敢說自己就能周到圓滿從不出錯?你就能保證你所的這一切都是對的?你就能保證少瑾以後能衣食無憂,不被人欺負?」…   父親的質問越來越嚴厲,姐姐的的聲音委屈又無奈:「爹爹,我,我這也是沒辦法了!我總不能看著少瑾自縊吧?我能攔著住她一次,我能攔得住她兩次,三次嗎?何況……」   姐姐的聲音低了下去,她聽不清楚,父親的聲音卻像驚雷:「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她不由把耳朵貼在了房門上。   「少瑾,她,她大出血……以後不可能再生育了……」姐姐的哽咽著低聲道。   她愣了愣,只是感覺有些意外。   或者是那時候她還年輕,並不傷心或難過。   「啪!」地一聲,屋子裡響起清脆的耳光聲還有父親的震怒:「你個孽障!看你做的好事!你還不如拿根繩子把你妹妹勒死算了!」   那耳光,仿佛打在她的臉上,那尖刻的話,仿佛刺在她心裡。   她忍不住衝進去,攔在了父親面前:「爹爹,這全是我的主意,與姐姐無關。您要打就打我,要罵就罵我。姐姐是擰不過我了才答應的。統統都與姐姐無關!」   父親神色晦澀望了望她,又望了望姐姐,拂袖而去:「你們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你們自己好自為之!」   她轉身撫著姐姐已經開始泛紅的臉,心痛地問姐姐:「疼不疼?」   「不疼!」姐姐搖著頭,眼底閃著淚光,「姐姐不疼。」   怎麼會不疼?   特別是被父親那樣的責罵。   她高聲吩咐樊劉氏打水進來,道:「用冰水敷一敷會好很多。」   姐姐卻喊住了樊劉氏,道:「你身體不好,快回屋去躺著,我一會就去陪你。」   「姐姐要去哪裡?」她惶恐地抱著姐姐的手臂。   「傻丫頭!」姐姐扶著她的頭,笑道,「父親打了我這一耳光,我不到程家人面前去晃晃程家的人又怎麼會死心!你別擔心,爹爹不是真心的責怪我們,這是他給程家的交待而已。」   她不相信。   姐姐在她面前慣會粉飾太平。   可她覺得如果能這樣給程家一個交待也好。   但程許還在鬧。   她怕被廖家的人知道了。   問姐姐:「和林家的親事怎樣了?」   姐姐道:「我和你姐夫商量過了,覺得還是另給你找門好一點的親事好!」   她相信姐姐,不再過問。   誰知道林世晟卻找上門來。   他長得高大英俊,一表人才,目光明亮而誠摯。   她不喜歡。   那程輅,程許又何嘗不是一表人才,看上去溫文如玉,謙遜真誠?   林世晟像知道她在擔憂什麼似的,拿了份文書給她,道:「你若不相信,我們立字為據。」   她把林世晟趕了出去。   姐姐隨後趕了過來,氣喘籲籲地問她:「林世晟都對你說了些什麼?」   她把還沒來得及撕掉的文書遞給姐姐看。   姐姐輕輕地嘆了口氣,把文書折放在了衣袖裡。   林世晟去而復返,求見姐姐。   姐姐勸她:「要不,你考慮考慮?」   如果林世晟長得平常些,她或者會覺得更安全些。   她搖頭。   「那我去回了林世晟。」姐姐起身,還沒有走出房門,持香跑了進來,道:「大奶奶,那林大人和程許大爺打了起來。」   姐姐急急地往外走,她拽住了姐姐,道:「姐姐,你當著那個人就應了林家的親事吧!」   「可是?」姐姐皺著眉。   她道:「與其嫁了人還要遮遮掩掩的,不如坦坦蕩蕩地嫁給林世晟。」…   姐姐思考良久才答了聲「好」。   就這樣,她嫁入林家,一年後,給林世晟納了妾,她搬去了林家的田莊養病。   可當林世晟帶了自己新生的兒子來探望她的時候,她望著那白嫩柔軟,眼睛清澈得像晴空,泛著淡淡的藍色的小小嬰孩時,她剎那間心痛如絞,後悔了。   如果那個孩子還活著,也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吧?   會軟軟地趴在她的懷裡,睜大了眼睛好奇地望著她,會吃著小指頭不願意放下……孩子雖然是程許的,卻是她生的,也有她的一半血脈啊!   晚上,她的眼淚打溼了枕頭。   可她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講,甚至是不能露出一絲的異樣——就在她出嫁的那年春天,姐姐和姐夫的第一個孩子小產了,之後姐姐就再也沒能懷上孩子。   如果姐姐知道她對當初的事有了悔意,那又將姐姐置於何地?姐姐所受苦又算是什麼?   她想起姐姐那天說的那句話——如果有什麼報應,就報應到我的身上。   難道這就是報應?   本應該報應在她身上的罪孽卻報應給了姐姐姐夫!   她姐姐姐夫何其無辜,為她背負本不該背負的罪責。   她不僅不能後悔,還要忘記這一切,就當那些事從來沒有發生過,好好生生地活下去,歡歡喜喜地活下去。   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還是會忍不住想起那個孩子,想起失去孩子的那個夜晚……像被藤蔓緊緊地纏住了般,夜不成眠,透不過氣來。   她開始吃齋念佛,求菩薩原諒她的罪過,求菩薩保佑姐姐和姐夫子嗣興旺,有什麼報應就都報應到她的身上……直到五年後,姐姐磕磕巴巴地生下了外甥廖承芳,她這才鬆了口氣。   現在,手尖上的血跡又把那些記憶翻了出來,多年的忍耐像被打碎了水瓶,深藏的秘密流淌出來,周少瑾分不清自己是在前世還是今生,她歇斯底裡地哭了起來。   好像這樣就能幫一直堵在胸口的疼找個出口,讓那傷痛、後悔、自責、內疚就不會那麼的沉重般。   「姐姐,姐姐,」她伏在周初瑾的肩頭哭得不能自己,「我好後悔,好後悔……可我誰也不能說……是我不要那孩子的……我怕說了讓你傷心……我就是念再多的經,吃再多的齋也洗不乾淨身上的罪孽……菩薩為什麼不收了我……還要讓我再受一遍這樣的苦……」   ※   看到有讀者留言說我對支持我書的朋友很冷淡,有點傷心。於我來說,讀者的意見是很重要的,我有的時候看了大家的留言,會去查漏補缺,把從前沒注意的細節補上,正是因為有了大家的留言,我寫的文才會比較有邏輯。這次可能是我考慮的不周到,以為大家都是老朋友,遵循舊例就行,卻忘了還有新的朋友在不斷地加入。   前文我解釋過,上半年幾乎是沒有上班,上班之後,有很多工作都沒有做,有些同事幫著做了,有些得自己補上,加之單位今年的檔案工作想升省特級,其中僅財務檔案一項就從一九九八年開始進行整理,檔案局非常的忙,到現在也沒能定下到我們單位幫著整理檔案的時間,而文書檔案和專業檔案又需要我們自己整理,眼看著檢查的日子就要到了,我急得不得了,心情非常的浮躁,想再推後一個月開新文的,但新文二月份就有了大綱,想著心裡就痒痒的,沒能忍住,還是開了新文。   結果單位的工作不能丟,新文又沒寫好,實在是沒有精力又抽不出時間來管理評論區了,只能在單位的時候偷偷用手機瞅一眼睛。如果讓大家覺得不快,還請原諒!   我會儘快確定個版主維護評論區的。   再次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另:謝謝給《金陵春》推薦的朋友們,《金陵春》的收藏漲了不少!   oo~   第十四章決心   「什麼孩子?誰家的孩子?」周初瑾的手緊緊地捏著周少瑾的肩膀,臉色蒼白,「你說清楚,出了什麼事?」周少瑾肩膀火辣辣的疼,她從往日的記憶中驚醒,心中不由悚然。   那些都是上輩子的事,自己可不能被上輩子的事影響到心智,分不清前世今生,做出什麼傷人害己的事來!   她穩了穩情緒,道:「姐姐,我沒事。我就是心情不好,想在姐姐懷裡哭一場。」   「是嗎?」周初瑾很是懷疑。   「我真的沒有騙姐姐!」周少瑾撒著嬌,用著她慣用的伎倆,想轉移姐姐的注意力,「我,我就是心裡害怕!」   聽妹妹這麼說,周初瑾心中的困惑越深了。   剛才妹妹趴在她的肩頭,說的什麼話,她聽得清清楚楚。那語氣,分明是個受盡了委屈的幽怨少婦,可妹妹卻是個養在深閨,年不過十二的小姑娘……難道纏著少瑾的東西還沒有走?   她仔細地端詳周少瑾。只見周少瑾目光清明,神態安祥,舉止正常,不像是被什麼東西纏住了的樣子……難道是靜方師太送的符水起了作用?以至於那東西時隱時現?周初瑾心裡又升起幾分希望來,尋思著自己要不要再去趟濟惠寺,小丫鬟跑進來稟道:「沔大太太過來了!」   樊劉氏到底不放心,讓人去給沔大太太報了個信。   她只是簡單地挽了個纂,素著臉,什麼首飾也沒有戴,顯然是得了信急匆匆起床趕了過來。   周初瑾最怕別人知道周少瑾中邪的事,一個不小心就會影響到周少瑾的婚事。   她忙趴在沔大太太耳邊一陣低語。   沔大太太鬆了口氣,笑道:「你們兩姐妹,可真真把我給嚇死了。」說著,摟了周少瑾,道:「以後是大姑娘了。」然後說了很多癸水來時應注意的事項。   周少瑾好多年都不曾和人這樣討論自己的私密事了,臉紅彤彤的。   沔大太太見狀打住了話題,笑著交待了周初瑾幾句,起身告辭。   周氏姐妹倆送沔大太太出門,卻在大門口碰到了關老太太貼身的丫鬟似兒。   她笑盈盈地屈膝行禮,道:「老太太讓我過來問問畹香居這邊出了什麼事?」   眾人面面相覻。似兒解釋道:「老太太這些日子睡眠都短,正準備歇下的時候,見涵秋館那邊有人打著燈籠往畹香居這邊來,特意讓我來問問。」   竟然把她老人家都驚動了。   周少瑾汗顏。   周初瑾低聲對似兒說了幾句,似兒的目光落在周少瑾身上抿了嘴笑,道:「我這就去稟了老太太。」   丟臉都丟到嘉樹堂去了。   周少瑾的臉火辣辣的。   沔大太太和似兒去了上房那邊,她和姐姐回了畹香居。   樊劉氏服侍著周少瑾換了衣服,喝了紅糖水。   周初瑾道:「少瑾,我有好多的話要和你說,今天晚上我們還是一起睡吧?」   周少瑾重重地點了點頭。   姐姐明明懷疑她中了邪,卻還是不顧自身安危和她睡在一起……對於姐姐來說,自己一向都是她最重視,最重要,也是最疼愛的人!   這讓她心裡暖暖的,有著被溺愛的愉悅。   周少瑾決定趁這個機會把自己重生的事好好地和姐姐說道說道,務必要讓姐姐相信她並不是亂思亂想,可當她望著姐姐那秀雅娟麗卻難掩澀氣的面孔時,她又有了一絲的猶豫。   上一輩子姐姐已經背負了她太多的苦難與責任,這一世,難道也讓姐姐像上一世似的為她背負苦難與責任嗎?何況認真的說起來,她實際的年齡比姐姐還要大,應該是她來照顧姐姐才是!   她猶豫著。   周少瑾已道:「少瑾,我看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明天我跟外祖母說說,我們姐妹一起去惠濟寺上炷香怎樣?」   惠濟寺,就是上次姐姐為她求符水的禪寺。   未嫁女,單獨帶著僕婦去上香,姐姐得找多少藉口,費多少口舌才能說服外祖母答應?   她心裡鈍鈍的痛,為姐姐對她的付出和自己給姐姐惹的事愧疚。   這一瞬間,她下定了決心。   不管以後面臨著怎樣的困境,她都不能像上一世似的事事麻煩姐姐,更不能像上一世似的讓姐姐為她的罪過付出代價。   這一世,換她來保護姐姐,保護程家,保證父親!   就像她臨死前所想的那樣,她一定會睜大眼睛,看清楚人心,不再那麼軟弱,離程輅遠遠的……不讓前世的悲劇重演!   周少瑾暗暗捏了捏拳頭,想了想,親暱地把靠在了姐姐的肩上,提醒周初瑾:「姐姐你忘了,我要給外祖母抄經書!佛祖會保佑我的!」   是啊!   自己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周初瑾差點拍額頭。   那經文既然是奉給菩薩的,菩薩自然會保佑抄寫經文的人。   禪寺裡的人不是說,佛堂裡都有菩薩的佛光庇護,說不定妹妹多抄幾頁經文,多在外祖母的小佛堂裡呆呆,就能把纏著少瑾的髒東西給徹底地趕跑呢!   「姐姐明天早點喊你起床!」她笑吟吟地道,眉宇間儘是歡欣鼓舞。   周少瑾看著,難過得眼淚都差點落下來。   她在心裡不斷地告誡自己:周少瑾啊周少瑾,你看你姐姐的願望原來是這麼的低,你可要爭氣,千萬不能再哭哭啼啼了,遇到事一定要學前世的姐姐動腦筋想辦法去解決,而不是把事都推給別人……   誰知到了第二天,似兒過來道:「老太太說了,二小姐身體不適,這幾天就免了晨昏定省,在家裡修養幾天,等好了,再去給老太太請安也不遲。」又拿出了幾名藥材,道:「老太太囑咐了,讓樊媽媽煎給二小姐喝。」   周初瑾道了謝,心裡卻很是鬱悶。   這麼一來少瑾豈不是還要受些日子的罪?   她正尋思著找個什麼理由讓周少瑾早點開始抄經書,沔大太太差了人請她過去:「要開始裁夏衣了,請大小姐過去幫著記個帳。」   周初瑾只得先去了沔大太太那裡。   院子裡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周少瑾睡了個回籠覺,醒來的時候翠環正在屋簷下和施香說話。   聽到動靜,她進來給周少瑾請安,道:「我們大小姐請您中午去花園裡摘玫瑰,說是要做玫瑰花露。」   或者是那樣大哭了一場,心中不好的情緒都宣洩出來,再聽到程笳的名字,她變得坦然了很多。   「你去跟你們家大小姐說一聲,」她淡淡地道,「我暫時還不能出門,她的好意我心領了!」   翠環訝然。   周家二小姐從來都不曾拒絕過大小姐,這次怎麼……難道是大小姐什麼時候得罪了周家二小姐自己都不知道?   翠環匆匆回了程笳所居住的如意軒。   沒有人打擾,周少瑾一個人安靜地躺在床上想著心事。   既然確定了自己是重生的,那程家就肯定會被抄家滅族。   怎麼避免程家被抄家滅族呢?   她苦苦地回憶著前世的事。   因為長期住在大興的田莊,又不愛交際應酬,除了春節回林家和林世晟一起祭祖、到大昭寺禮佛之外,她幾乎不怎麼出門。知道程家被抄的消息還是林世晟告訴她的。林世晟還安慰她,讓她不要著急,和程家有舊的幾位封疆大吏都有為程家想辦法了。就算萬一有什麼事,她是出嫁女,也不會牽扯到她身上來。   她當時心情雖然有些複雜,卻也沒有覺得有多嚴重——程家享譽士林百來年,就算是失了帝心,家裡多的是讀書種子,最多不過沉寂幾年,一旦有機會,又會聲名雀起,重領風騷。她竟然還對林世晟感慨:「程家花園的秋波居是個水榭,承塵、窗欞、門扇全都是楠木鑲寶藍色琉璃的,地面鋪著金磚。天氣晴好的時候,湖面的陽光反射進來,波光粼粼,像走進了龍王爺的水晶宮殿似的。沒見過的人根本沒法想像它的美。也不知道秋波居的琉璃保不保得住……」   程家的罪名是程涇殿前失儀,接著牽扯出程渭貪墨案,彈劾程家的是程涇的政敵杜閣老,就連林世晟這樣的天子近臣也覺得這不過是政治上的輒壓,是東風壓倒西風的事,等事情過了,也就雨過天晴了。聽她這麼說,他還笑著問她:「你雖然幾乎從不提程家,可只要一提到程家,你就有很多的話要說。照我看來,你在程家的時候恐怕才是你最快活的時候!」   她不承認,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和林少晟說起外甥廖承芳過生辰的事來。   現在想想是多麼的可笑!   那竟然是大廈傾塌之始。   周少瑾不由眼角溼潤,想著到了那天晚上,林世晟還沒來得及回城,姐姐卻輕車簡從地出現在了田莊,眼睛又紅又腫,抱著她泣不成聲:「……說是男的斬立決,女的全都賣入教坊司……還是良國公開恩,悄悄給府裡遞了個話,按擦使宋大人睜隻眼閉隻眼……大舅母她們全都懸梁自盡了……就連圓圓,也沒能倖免……大舅母怎麼下得了手……又怎麼下得手……」   圓圓,是表哥程誥的女兒,因是正月十五元宵節生的,乳名就叫了圓圓……還沒有滿月……   她當時就懵了。   之後混混沌沌的,只知道哭,只知道看著姐姐、姐夫和林世晟忙出忙進的,還要安慰她,什麼忙也幫不上。好不容易等她回過神來,長房四老爺程池已勾結綠林大盜劫了法場,把程許救了出去,程家已是明日黃花……她這才想到問姐姐:「廖家的人怎麼說?有沒有給臉色你看?」   姐姐是喪母長女,能嫁到廖家去,全因程家始終高廖家一頭,而程家又非常重視這個外孫女的緣故。現在程家成了廖家的拖累,誰敢保證廖家不翻臉?   ※   有姐妹們說周少瑾太軟弱了,她的成長環境就是這樣的,她不可能像周初瑾那樣的堅強,但她是女主角,會慢慢地成長起來的……oo……好吧,實際上我是想寫甜寵文,不知道會不會成功……   第十五章排序   周初瑾捂著臉哭了起來:「你姐夫在程家出事的時候就提出把宗子之位讓出來,想以此來保住我和你外甥。最後還是老祖宗發了話,說廖家不是那種沒有廉恥的人家,這才作罷……我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你姐夫的恩情……」至少姐姐沒事。   她心裡好過了許多,但卻不時地想起程家的人,想起自己在程家的那些日子。特別是程誥,穩重內斂,寬厚仁和,當年她出事,二房和三房的人都沉默不語,只有四房的人為她出頭,程誥甚至跑去狠狠地揍了程許一頓。至德十七年,程誥金榜題名,考進了庶吉士館,在刑部觀政,還特意帶了妻兒來看她。   那麼好的人,前途光明一片光明,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還有程詣,平日裡總是笑嘻嘻的沒有個正形,卻為了他頂撞程笳的母親姜氏,還和程舉翻了臉。   他們有什麼錯?   不過是因為姓了程。   就這樣統統沒了。   想到這些,她的眼淚就流成了河,怎麼也止不住。   再後來,程輅來找她。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怎麼好人都死了,像程輅這樣被程家趕出家門除了宗籍的人卻因禍得福越過越好……   老天爺太不公平了!   這才有了之後的刺殺。   想到這,周少瑾的眼淚又開始止不住地往下落,但她很快擦乾了眼淚。   既然說了不再哭泣,以後遇事就不能再掉眼淚了。   可恨她前世過得太糊塗,除了自己的事一律都不關心,如今想利用前世所知幫幫程家卻沒有一點頭緒。   周少瑾不由地假設:如果是姐姐遇到了這樣的事會怎麼辦呢?   告訴外祖母?   應該不會。   她像中了邪似的,姐姐為了她的聲譽都使勁地瞞著,更不要說是像程家這樣抄家滅族又沒有證據的大事了!   自己想辦法解決?   程家的覆亡顯然和朝廷政局有關,不要說她們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眷,就是像父親這樣被人稱為「能吏」的四品官員也不夠資格參與到其中,更不要說改變局勢。   想到這裡,周少瑾靈機一動。   她沒有辦法改變程家的厄運,但她可以把這件事告訴一個能左右程家進退的人,讓那個人去阻止啊!不過,「告訴」好像也不對。   這些天的經歷讓她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如果雙方地位、能力、學識懸殊相差太大,說的話在對方眼裡就沒有份量,不可能引起足夠的重視。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人微言輕。   而在程家,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生於內宅,長於深閨,在長輩的眼裡,是個連字都沒有認全的人,更不要談什麼學識修養,哪有資格談論家族興衰之事?說不定自己的話一出口,就被會當成「失心瘋」交給父親處置,或是像姐姐似的以為她中了邪,找了道士和尚來做法事,她說的話就更沒有人相信了,更不要說拯救程家了!   但如果能得到哪位能在程家說得上話的長輩的信任,她在恰時示警,不就可以既能讓程家避開厄運又不至於把自己搭進去了!   周少瑾頓時興奮起來,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可行!   如果程家安然無恙,姐姐也不會沒有了依仗,父親不會受牽連,外祖母,舅舅舅母都能好好的,誥表哥和詣表哥也可以一展鴻圖,重振家業……說不定還可以超過長房呢!   到時候讓程家的長房,二房,三房,五房的人統統都要看四房的眼色!   想到四房有可能會壓制其他幾個房頭,周少瑾忍不住笑了起來,靠在床頭尋思著向誰示警好。   最合適的莫過於二房老祖宗程敘了,有威望不說,經歷眼界學識都非尋常人讀書人可以比擬,他說出來的話程家肯定沒人敢違背。   可他在八十八歲的時候就無疾而終了,程家出事卻是在天順二年,他去世後的第四年……程家二房老祖宗……不行!   就那只有長房的大老爺程涇了。   他不僅是程家的長房長子,而且是程家目前官做得最大的一位,現在已隱隱有取程敘而代之的勢頭,等到程敘去世,更是當仁不讓地成為了程家的決策者,而且還進了內閣,做了次輔。   但他遠在京都,有快十年沒有回鄉了,自己還是小的時候遠遠地見過他一面,連他長什麼模樣都不記得了,就更談不上和他搭上話,取得他的信任了。   長房的二老爺程渭?   他也在京都,任翰林院學士,雖然後來累官至光寺卿,可在他哥哥程涇的光芒之下,她對這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既不知道秉性也不知道為人,而且程家出事就是因為抓住了他的把柄……找他,那還不如找他哥哥程涇呢!   二房的大老爺程沂?   他十八歲就了得了舉人的資格,之後屢試不第,自己的兒子都考取了進士,他還在原地踏步。據說他對「父是舉人子是進士」的事比較敏感,決定從此以後再也不參加科舉,因而接手了程氏族學山長一職。   在她的記憶中,他之後再也沒有離開過金陵。   程家毀譽繫於廟堂,他不做官,又怎麼左右程家的前程呢?   他也不合適。   三房的大老爺程瀘?   大家都說他讀書都讀傻了,連韭菜和水仙都分不清楚。兒子程證已經是舉人了,他還是個秀才。三房老太爺有什麼事從來都不問這個兒子,直接和程證商量……他在程家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這種人……自然也不行!   沔大舅舅?   還是算了吧!   連姐姐都不相信她說的話了,沔大舅舅就更不會相信她說的話了。一個不小心還會驚動姐姐和外祖母,到時候可就得不償失了!   至於五房大老爺程汶,除了章臺走馬,就沒幹過一樁正事,指望著他還不如指望程誥。   想到程誥,周少瑾眼睛一亮。   程誥說不定會相信她!   到時候讓他去跟涇大老爺說……可他和涇大老爺畢竟隔著房頭,又是晚輩,好像也很難見到涇大老爺……   那,那還不如去找程許!   想到那個人,周少瑾的心情就複雜起來。   袁氏連生了兩個女兒,年過三旬才盼到這個兒子,對他如珍似寶,恨不得什麼好東西都捧到他面前,加上程許也爭氣,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還是案首,袁氏更是把他當心肝似的,不要說開口說話了,就是哼一聲,袁氏都奉如聖旨。如果他能出面,袁氏肯定不分青紅皀白地站在程許這一邊。而涇大老爺既敬重自己的妻子,又疼愛自己的子女,袁氏開了口,就算是涇大老爺覺得荒謬,也絕對不會置若罔聞。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了……   念頭閃過,周少瑾臉上的喜悅一點點的褪去。   她……不想找那個人。   前世她和他統共沒見過兩次面,沒說上十句話,程許卻口口聲聲地說喜歡她,袁氏口口聲聲地污衊她勾,引程許……她要是和他說上話了,事情肯定比前世還要糟糕。   福建閔氏出過兩任首輔,一位狀元,一位榜眼,十幾位進士,舉人秀才之流更是數不勝數,是個不輸袁氏娘家——桐鄉袁氏的豪門官宦之家。   袁氏可是一心一意想和閔氏聯姻呢!   這也是為什麼事發之後袁氏那麼震怒的原因吧?   她這輩子可不想再和程許扯上什麼關係?   周少瑾硬生生地把這個名字拋在了腦後。想著二房識大表哥冷傲的樣子,三房證大表哥銳利的目光……沒有一個善與之輩。   還有誰合適呢?   周少瑾腦子裡走馬燈似的,就是找不到個合適的人。   她擰著眉。   難道她非得和程許打交道不成?   那和送上門去任他羞辱有什麼區別?還應了前世袁氏對她的指責……   周少瑾很是不甘。   施香進來稟道:「二小姐,輅大爺聽說您又病了,很是擔心,差松清送了幾本新出的遊記過來給您解悶。」   周少瑾聞言心情更加煩燥。   「讓他拿回去!」她皺著眉頭道,「男女七歲不同席。再有這事,你不用來回稟我,直接把人打發了就行了。」   「是!」施香見她心情不好,低眉順目地應「是」,退了出去。   周少瑾在屋子裡轉了幾個圈,喊了春晚進來:「你去幫我找幾張明紙出來,我要畫幾副花樣子。」   既然心緒不寧,不如找些事來做。   就像前世,全神貫注地飛針走線,思緒就會漸漸地平靜下來,那些煩憂的事也就慢慢沒有了。   不過,也不全對。   一開始是樊媽媽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姐姐派來的閔媽媽管家,後來閔媽媽年紀大了,回家榮養,姐姐就默許了林世晟派來的鄭媽媽管家,她有什麼事煩心,鄭媽媽就會去回了林世晟,接著事情就都很順利地解決了。   想到這裡,周少瑾晃了晃神。   林世晟……說老實話,對她還是挺不錯的!   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   沒有了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再找到個成全他和沐姨娘的人!   前世,有程輅程許這樣的人,也有林世晟這樣的,她遇到了才相信這世上原來也是有好人的。   周少瑾想找個機會給林世晟提個醒。   如果沐姨娘家裡不出事,她就能順順利利地嫁給林世晟,自己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報答了林世晟前世對她十年的庇護之恩。   周少瑾決定給自己和姐姐各做幾件夏衫。等到夏天外祖母的生辰,姐妹倆一起穿了出去,肯定很好看。   周初瑾回來就嚇了一大跳。   她指著桌上的花樣子,遲疑地道:「這,是你畫的?」   款式明豔繁麗,是她從來都沒有見到過的,也不像是金陵流行的樣子。   「嗯。」周少瑾抬起頭來,笑盈盈地望著姐姐,「好不好看?」   ※   由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的《花開錦繡》的簡體版已經開始在當當網售預,感興趣的姐妹們可以去看看。   oo   第十六章禮佛   儘管是白天,糊了高麗紙的屋子依舊還是有些幽暗,周少瑾光潔的面孔仿佛上了釉的甜白瓷般光澤,讓屋子裡的光線都明亮了幾分。真是漂亮!   周初瑾忍不住摸了摸妹妹的頭,微笑道:「好看!只是從來沒有見過這些花樣子,有些驚訝罷了。」又道,「從前只看到你在屋裡寫寫畫畫的,沒想到你竟然能自己畫花樣子了。」   她有些感慨,更多的卻是歡喜。   周少瑾笑著問她:「那你喜歡哪一幅?我準備給你做兩套衣裳。」   前世,她自去了大興的田莊之後,每天無所事事,除去大昭寺禮佛就是在家裡蒔花弄草,刺繡裁紉。   畫個花樣子算什麼?   觀音像她都繡過。   後來給了林世晟送禮,還得了宮中貴人的稱讚。   她聽林世晟說了之後,還特意抽出時間來多繡了幾幅準備給林世晟送禮。   誰知道林世晟卻再也沒有提這件事。   她向來不主動和林世晟說話的,過些日子也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也不知道樊媽媽把東西放哪裡了?周少瑾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可惜。   周初瑾很是高興,只是看這花樣子繡著太花時間,道:「不用這麼麻煩,前兩天大舅母叫了馮裁縫進府,又多給我做幾身衣裳。你要是沒事,就給自己繡兩條帕子好了。或者給外祖母繡條裙子也好。再過四個月就是外祖母的生辰,到時候你把它當成壽禮送給外祖母,外祖母肯定很歡喜。」她說著,眉宇間閃過一絲失言懊悔,忙補救似地道:「要不也叫馮裁縫進府給你做幾件夏衫吧?我記得你很喜歡那件玉帶白的銀條紗夏衣,小了還拿出來穿了兩回,我那裡正好有兩匹玉帶白的銀條紗……」   望著十八歲的姐姐,周少瑾臊得不行。   從前她只要一聽到大舅母又為姐姐置辦了什麼,心情就會低落好幾天,連帶著姐姐和身邊的人都有些不自在。現在看來,大舅母這樣做再對不過了。別的不論,就說做衣裳這件事。她年紀還小,正是長個子的時候,衣服做多了,有些還沒有上身就小了,只能壓在箱底。姐姐卻是快出嫁的人了,就算穿不完,去了廖家還可以賞給廖家的那些丫鬟婆子,那也是份難得的體面。「姐姐。」她紅著臉打斷了周初瑾的話,「那銀條紗是貢品,等閒人見都沒見過,是外祖母特意託了長房的老夫人從京城謀得的,是留給你做嫁妝的,你給了我,那一百二十抬的嫁妝怎麼湊得齊?」為了讓姐姐放心,說完她還促狹地朝著她眨了眨眼睛。   周初瑾有片刻的呆滯。   這還是她那個敏感多疑的妹妹嗎?   周少瑾心裡卻為自己的改變而高興。   姐妹間不就應該這樣,你讓著我,我讓著你嗎?   前世是她不懂事,這一世她再也不會讓姐姐那麼累了。   她推搡著姐姐往耳房裡去,道:「這次就用我庫房裡的料子——爹爹每次送回來的東西都是我們姐妹各一半。我這裡雖然沒有銀條紗,可也有幾匹不輸銀條紗的碧水青!」   周初瑾這才反應過來,頓時羞紅了臉,赧然上前去捂周少瑾的嘴:「小丫頭片子,什麼話都敢說,小心我讓樊媽媽教訓你!」   「樊媽媽才捨不得教訓我了!」周少瑾笑嘻嘻地躲開。   兩姐妹進了耳房。   內室外的樊劉氏和持香等人聽著都鬆了口氣。   這就算是雨過天晴了吧!   而周少瑾的心情也仿若晴朗的天空,變得明快起來.   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只要她和姐姐齊心合力,事情肯定都會漸漸好起來的。   她專心致志地做著女紅,等到癸水乾淨,姐姐的褙子就只差袖口的繡花了。   周少瑾梳了雙丫鬟,穿了件緗色鑲桃紅聯珠紋的褙子和姐姐去給關老太太請安。   關老太太拉著周少瑾的手不住地點頭,道:「看著氣色真好,想必是沒有受什麼罪。」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初瑾則向外祖母道謝:「那是您送過去的藥丸好。」又道,「眼看著要到浴佛節了,您看什麼時候開始抄經書好?」一副恨不得關老太太立刻就把周少瑾留下的語氣。   大家都笑起來。   關老太太索性道:「那少瑾就留下來好了。等過了浴佛節再去靜安齋讀書也不遲。」然後吩咐似兒:「你去跟沈大娘說一聲,就說我留了二小姐給我抄經書,等過四月初八再去上課。」   似兒笑吟吟地退了下去。   周少瑾卻鬆了口氣。   快十年沒有上課,她壓根就把去靜安齋上課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而且沈大娘教的那些她已經學過一遍了,這一世她不想再去靜安齋上課了。特別是靜安齋只有她和程笳兩個女學生,去靜安齋上課勢必每天都要和程笳打交道,前世的記憶太深刻,她沒辦法像從前那樣和程笳親密無間,彼此間還不如保持適當的距離。   不過此時不是說這件事的時機。   周初瑾跟著沔大太太去涵秋館給管事的婆子示下,她虛扶著關老太太去了小佛堂。   小佛堂是由間耳房改成的,地方雖然不大,但鮮花果品,香燭幔帳置辦得十分整齊,供俸著一尊三尺來高的觀世音跏跌佛像更是由整塊的紫檀木雕刻而成,線條流暢,工藝精湛,菩薩那悲天憫人面孔靜謐而安祥,充滿了慈愛。   周少瑾一看就喜歡。   她嫻熟地從一旁香案上的伽南木匣子裡抽出了三支楠木香,在觀世音佛像前的香爐點燃,遞給了關老太太。   關老太太輕輕頷首,笑容滿意地接過佛香跪在了蒲團上,呢喃地禱告了幾句。   周少瑾上前將老人家扶起,幫她插了香,然後自己給菩薩供了三炷香,這才和外祖母出了佛堂,由似兒服侍著,在關老太太的內室淨了手。   「就在這裡抄經書好了。」關老太太指了指內室臨窗的書案,「這裡光線好。」   周少瑾笑著應「是」。似兒等人忙幫她準備紙墨。她試了試筆,沉下心來開始抄經文。關老太太則坐在她的身邊翻著佛書。到了中午,關老太太不僅留了周少瑾用午膳,膳後還移到了內室喝茶,給她講自己年輕時候的事,以此來教導她如何做人做事。   周少瑾心中生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給程家示警,不能讓程家走前世的老路。   之後她每天早上用過早膳後就和姐姐一塊去給關老太太請安,姐姐跟著沔大太太學著主持中饋,她就在關老太太的內室裡抄經,中午陪著關老太太用膳,喝過茶後說會話,然後各自回屋睡午覺,下午她就在畹香居做衣裳。   如此幾天,樊劉氏突然向她告假,說是祿兒得了風寒,家裡的讓她趕緊回去一趟。   樊劉氏有兩個兒子,長子叫樊祿,比周少瑾大兩歲。次子叫樊祺,和周少瑾同年,只大周少瑾十五天,是遺腹子。樊劉氏家裡只有兩畝薄田,為了養活兩個兒子,她才進府給周少瑾做乳娘。兩個兒子則託付給了孩子的大伯父。   此時樊劉氏說起樊祿,周少瑾這才想起來了,前世,樊祿就是這個時候病死的,而且是因為延誤了醫治病死的。   她的心不由怦怦亂跳,忙道:「你快回去!」話說出口,又覺這樣不妥,道,「我讓施香給你拿十兩銀子。」這樣好像也不能解決根本問題,接著道,「我這就跟馬富山說,讓他請了周大夫和你一起回去。若是銀子不夠,讓周氏醫館的找馬富山結算。」   樊劉氏感激涕零,紅著眼睛道:「哪裡就急成這樣!我回去看看就行了。」   「你聽我的準沒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周少瑾不想和樊劉氏推來推去的耽擱了時間,直接叮囑施香,「你這就去跟馬富山家的說,讓馬富山家的僱頂轎子送樊媽媽回去。」   樊劉氏跪下來給周少瑾磕頭,周少瑾嫌她囉嗦,直接讓施香把她攙了出去。   周初瑾知道樊劉氏的事後私下同周少瑾道:「這件事你做得好。我們若是連身邊的人都照顧不到,又談何讓她們忠心耿耿。」   周少瑾受教。   過了兩天,樊劉氏回來了。   她「咚咚咚」地給周少瑾磕著頭:「多謝二小姐救命之恩——要不是周大夫跟著去了,我們家祿兒的命就丟了!」   周少瑾一陣歡喜。   也就說,祿兒活過來了!   因為她的示警,祿兒活過來了。   她對挽救程家更有信心了。   周少瑾問起事情的原委來。   原來樊祿已經燒了七、八天了,樊祿的大伯父、大伯母心痛錢財,一直就用著土方子,沒有請大夫,眼看著孩子燒得開始說胡話,水米不進,他們這才慌了神,讓人帶信給樊劉氏……   周少瑾不由皺眉:「孩子生病是大事,他們為何不來找你拿錢?」   樊劉氏眼睛一紅,道:「兩個孩子交給他們時,是說好一年多少錢的……」   難怪!   周少瑾想著樊祿和樊祺年紀都不小了,能自己照顧自己了,周家又不缺這口飯,逐道:「要不你把他們倆都個帶在身邊吧!」   「那怎麼能行!」樊劉氏頭搖得像撥浪鼓,道,「兩位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怎麼能得寸進尺,再佔周家的便宜。」又道,「我已經想好了,讓樊祿在家裡種田,樊祺送到綢布莊去做學徒,兩個孩子也有個出路。」   長子繼承家業,次子自謀出路。這是鄉間的慣例。前世樊祿病逝,樊祺繼承了家業,憑著辛苦勞作,不僅置了三十幾畝良田,而且還在鄉間開了個榨油坊,成了十裡八鄉有名的能幹人。樊劉氏見兒子有能力照顧自己,就一直跟在她身邊,直到她要去刺殺程輅,怕自己出事後樊劉氏被牽連,就找了個由頭把樊劉氏趕出了田莊……但她在樊劉氏的包袱裡塞了兩千兩銀票……   這一世,她既然能改變樊祿的命運,也一定能改變樊媽媽的命運!   ※   求姐妹們投幾張pk票,給《金陵春》在首頁打個廣告!   拜託,拜託!   第十七章收攏   周少瑾讓樊劉氏在她身邊的小杌上坐下,道:「我還想媽媽一直服侍我呢!你們母子總這樣天各一方的,你不惦記,我還惦記呢!我看還是讓他們倆個都跟著您的好。鄉裡農田能有幾個收成,不種也罷!」樊劉氏很是感動。   二小姐能這樣顧念著她,也不枉她奶了二小姐一場!   「只要二小姐還用得著我,我就一直服侍二小姐。」樊劉氏抹著眼角道,「只是家裡的那幾畝地是孩子他爹留下來的,是祖產,丟不得。我這也是沒辦法!而且孩子他大伯讓不讓出來還兩說呢!我哪裡願意丟了西瓜去撿芝麻?可若是不保住這幾畝地,我到了地下怎麼有臉見孩子他爹!」   這話也有道理。   周少瑾想了想,道:「要不讓祿兒留在老家,祺兒跟著你到周家來當差?既可以少一份口糧,也可就近照顧你。萬一年成不好,祺兒的月錢多多少少能補貼些家用,豈不是兩全齊美!」   何止是兩全其美。   方方面面都顧及到了。若能如此,他們很快就能過上好日子了!樊劉氏很是心動,但想著家裡是大小姐當家,神色間不免有些猶豫,道:「周家的僕婦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的,祺兒年紀小,來了能幹什麼?總不能只拿月錢不幹活吧?那家裡還有什麼規矩可言!」   周少瑾只要她同意,至於其他的事,在她看來都不是什麼事——萬一姐姐覺得不妥當,她拿自己的私房銀子給樊祺發例錢,到時候跟馬富山他們說清楚就行了。   總之她是不會讓樊劉氏為難的。   「那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她道,「等會我就去跟姐姐說,讓樊祺暫時在我身邊跑跑腿,反正我身邊也要人服侍。」   如果說之前只是想報答樊劉氏前世的恩情,那等到這話說出口來,周少瑾突然覺得自己這主意挺不錯的。   她既然有事要避開姐姐,就得調、教幾個自己人才行。樊祺前世就是個能幹的,樊媽媽又是她乳娘,對她忠心耿耿……沒有比樊祺更合適的人了。   周少瑾催促樊劉氏:「媽媽你這就回去把家裡的安排好了帶著樊祺過來。」樊劉氏還有些猶豫。   施香進來服侍周少瑾換衣服。   「媽媽快些。」周少瑾一面梳頭,一面對樊劉氏道,「我還要去給外祖母抄經書。」   樊劉氏咬了咬牙,麻溜地站了起來,道:「我這就回去一趟,把祺兒給您帶過來。」   若是大小姐不答應,大不了讓祺兒不要月錢,再從自己口裡省下一份嚼用,白給二小姐當幾差好了,也不能辜負了二小姐的這一片好心。   周少瑾自然不知道樊劉氏心裡是怎麼想的。   她和姐姐一起去了嘉樹堂。   關老太太正在擺弄一盆萬年青,見到她們姐妹就笑著放下了剪刀,道:「你們來了——這天氣越來越熱,我讓王嬤嬤去周娘子那裡討了些桑茶飲,初瑾你等會去涵秋館記得帶些去,和你大舅母一人喝一大盅。」   周初瑾笑盈盈地應了,等到沔大太太過來給關老太太請了安,由丫鬟端著桑茶飲去了函秋館。   周少瑾依舊在開了窗的內室抄經書。   微風習習,她抬頭就可以看見在廊簷下修剪萬年青的外祖母。   「咔嚓咔嚓」的聲音,讓人不僅沒有被打擾的煩燥,反而有種安定人心的踏實。   周少瑾不由微微地笑,筆落在紙上更加流暢了。   不過她剛抄完一段經文,就有小丫鬟「噔噔噔」地跑了進來。   「老安人,老安人!」小丫鬟氣喘籲籲地道,「老夫人過來了!」   周少瑾的筆一滯,墨滴在紙上就成了團。   在程家,能被稱為「老夫人」的只有一個人。   程許的祖母,袁氏的婆婆,程涇和程渭、程池的母親,死後被追封為正一品光祿大夫的程勳之妻,程氏宗房的老太太——郭氏。   關老太太有些意外,看了看外面的日頭,道:「她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不知道。」小丫鬟有些緊張,道,「看老夫人的樣子,不像是有什麼事的。」   關老太太嘟呶了幾句,吩咐小丫鬟:「請了老夫人去花廳裡喝茶,我換件衣服就過去。」   小丫鬟又「蹬蹬蹬」地跑了。   似兒服伺關老太太更衣。   周少瑾卻手腳冰冷,坐在那裡半晌都沒有緩過氣來。   四房的嘉樹堂挨著長房的寒碧山房,而寒碧山房正是郭老夫孀居之處。   前世,她只是遠遠地見過郭老夫人幾面,但卻知道,作為閣老家小女兒的袁氏,敢和丈夫程涇爭論,卻不敢在自己的婆婆郭老夫人面前大聲說一句話。這不僅僅是因為孝道,因為婆媳尊卑有別,據四房的僕婦私下議論,還因為敦老夫人鎮得住袁氏,壓得住兒媳婦。   袁氏出身名門,郭老夫人的出身也不差——她祖父是前朝最後一任狀元,官至英武殿大學士,兵部尚書,太祖皇帝攻打京城時,他奉命守城,城破後他以身殉國。郭老夫人的祖母和丈夫共進退,帶著四個子女投了河。只有郭老夫人的父親郭元生被忠僕救了起來,倖免於難。之後郭元生師從江南大儒顧青鴻,雖因書畫雙絕享譽大江南北,卻屢次婉拒朝廷恩旨,在金陵城的石頭巷以教書為生,至四十五歲病逝,已是桃杏滿天下,名士輩出。   袁氏很得丈夫程涇的敬重,雖然走出去很有底氣,卻連生兩女,年過三旬才得了唯一的兒子程許,為長房續上香火。   郭老夫人和程勳不僅一生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年過四旬時還老蚌生珠,誕下了幼子程池,而且三個兒子都是兩榜進士,長子程涇更是位列小九卿,不僅為程家開枝散葉,還育兒有功。   袁氏在婆婆面前實在是直不起腰板,說不起話來。   周少瑾還記得袁氏羞辱她的時候,誰也攔不住,郭老夫人突然走了進來,袁氏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她還清楚地記得郭老夫人漫不經心地朝著她瞥過來的那一眼。   目光中充滿了嫌棄、輕蔑和冷漠。   仿佛她是個什麼低賤的東西,郭老夫人看一眼都抬舉了她。   不過,也怨不得郭老夫人瞧不起她。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她那樣傻傻地站在那裡任袁氏潑汙水,不要說像郭老夫人那樣尊貴的人了,就是袁氏身邊的僕婦不都也瞧不起她嗎?   時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   難堪,羞赧,不安……交織在心裡,讓周少瑾眼恨不得偷偷溜走才好。   她縮著肩膀低著頭,好像這樣別人就不會注意到她了。   誰知道關老太太卻喊她:「少瑾,你等會和我一起去給老夫人請個安!」   「我?」周少瑾傻了眼。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不是你還能是誰?」關老太太笑著,打趣她道,「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怎麼能整天被我關在家裡抄經文呢!有人來了自然要帶出去顯擺顯擺!」   「不,不,不!」周少瑾連連搖頭,「若是郭老夫人找您有事要說,我在場多不方便啊!」   「有什麼不方便的?你又不是外人!」關老太太呵呵笑道。   周少瑾磨磨蹭蹭地不想去:「我還有經文沒有抄完呢!」   關老太太笑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膽小!沒有遇到是沒有遇上,既然遇上了,好歹去問個好才是!」   再推辭就太失禮了。   周少瑾忐忑不安地安慰自己:只是見一面……應該沒關係吧?前世,出事前郭老夫人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誰。   這麼一想,她心中微定。   關老太太打量著她的衣飾。   漂色素麵鑲銀色襴邊的褙子,草綠色十二幅繡忍冬紋的湘裙,烏黑的頭髮鬆鬆地挽了個纂兒,只戴了對珍珠耳環,十指纖長,眉眼彎彎,恭順溫婉,看著非常的舒服順眼。   女孩子家就應該這樣!   關老太太滿意極了,道:「也不用重新梳頭了,這樣就行了。」   似兒等人笑著應「是」,簇擁著關老太太和周少瑾迎了出去。   郭夫人已年過六旬,滿頭銀絲,穿了件丁香色鳳眼團花褙子,耳朵上垂著蓮子米大小的祖母綠耳璫,手上戴著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戒指,面容冷峻,氣勢威嚴,襯得她身邊那些穿金戴銀的丫鬟婆子都成了胭脂粉黛,面目模糊。   周少瑾只看了一眼就緊張起來。   她垂了眼瞼,小心翼翼地跟在關老太太身後。   關老太太卻笑著走上前去,攜了郭老夫人手,道:「您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聽說簫姐兒有了身孕?我正想去你那裡討個準信呢!」   程許的大姐程箏,嫁給了翰林院學士顧順的兒子顧緒;二姐程簫,嫁給程許的表兄袁鳴。程箏已育有兩個兒子,而程簫嫁過去已經三年了卻還沒有動靜,袁氏為此愁眉不展,連四房都聽說了。而關老太太所說的「簫姐兒」就是程許的二姐程簫。   郭老夫人聞言眼中流露出幾分笑容,讓她的神色都變得柔和起來:「我也是剛得的信。她婆婆高興壞了,這才剛剛確診,就讓人帶了信給我們。她娘有些不放心,準備明天去廟裡給她上炷香,保佑她能平安生產。」   「您放心,吉人自有天相。簫姐兒這次定能如願以償。」關老太**慰了郭老夫人幾句後,朝著周少瑾招手,「來,見過老夫人。」   ※   謝謝大家,《金陵春》上了首頁的女生pk榜。   太久沒有發文,能佔個位置宣傳一下新文已經很滿足了,名次什麼的競爭起來太慘烈,我們露個臉就行了。   oo~   再次謝謝大家。   第十八章郭氏   周少瑾忙上前行禮。郭老夫人卻面露驚訝:「這位是?」   「是我那小外孫女周少瑾。」關老太太笑道,「平時不愛說話,弄得親戚間都不怎麼認得。這次遇上了,我就讓她來給您請個安。」   郭老夫人愣了愣,這才想起這個所謂的「小外孫女」是誰來。   她朝周少瑾微笑著點頭,誇道:「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周少瑾當然不會把這些場面上的應酬話當真,但這樣平和的會面,卻也是她沒想到的。   她透了口氣。   「承蒙您的抬愛。」關老太太語氣謙和,神色間卻難掩歡喜。   郭老夫人見狀,略思忖了片刻,拔下指間的戒指:「老物件了,小姑娘們未必喜歡,好在成色卻不錯,改個墜子什麼的,也還能看得過去。」說著,把戒指遞給了周少瑾,「當個見面禮好了。」   周少瑾錯愕,哪裡敢接:「東西太貴重了。」   「沒事。」郭老夫人笑道,「長輩給的,你接著就是。」   周少瑾略一猶豫,屈膝行禮,大方地向郭老夫人道謝,接過了戒指。「這才對。」郭老夫人笑道,語氣很溫和。   周少瑾鬆了口氣,感覺自己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了。   關老太太和郭老夫人進了宴息室,一左一右地坐在矮榻上坐下。   似兒帶著小丫鬟端了茶點進來。   周少瑾站著沒有動。   關老太太朝著她使了個眼色。   周少瑾過了一會才明白過來——外祖母這是讓她在長輩面前殷勤一些。   她臉熱騰騰的。   沒嫁之前,她自怨自憐,根本沒有注意過別人;嫁人之後,她躲在大興的田莊獨自為尊,根本不和外人打交道,只有別人奉承她,她何曾奉承過別人?   可現在她既然決定挽救程家,就不能和前世一樣。   周少瑾仔細地回憶著施香她們是怎樣給自己端茶倒水的,也學著她們的樣子給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上了茶水。   關老太太見她乖巧懂事,很是欣慰。   郭老夫人並沒有把些放在心上。   兒子兒媳婦孫子孫女都孝順,她身邊又從不缺服侍的人,在她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只是周少瑾溫溫柔柔的,舉手投足間都透著婉約與馴良,看著非常的舒服,讓郭老夫人心生好感,等到周少瑾上完了茶,她笑著端了茶碗道:「那些瑣事自有小丫鬟們動手,你也坐下罷。」這次周少瑾低聲應喏,站在了關老太太的身後。   郭老夫人看著她就想起了自己的三孫女程笙——如果那個被慣壞了的在這裡,肯定要唇槍舌劍地表一番功,得了她的讚揚才會作罷……一個太、安靜,一個太鬧騰。說到底,還是因為出身、處境不一樣。   這些念頭也不過是一閃而過。   郭老夫人說起來這的正事來:「……我尋思著,初八那天的法會我們還是得去聽聽才好——老祖宗的壽辰那是爺們的事,我們就是留在家裡又能幹些什麼?」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二房只怕不是這麼想的!   周少瑾豎著耳朵聽著。   周家的女眷在每年的浴佛節都會去甘泉寺上香,但今年四月十二日是二房老祖宗的壽宴,二房早就放出話來,要為老祖宗大操大辦。按理說,浴佛節和四月十二隔得這麼近,程家幾房都應該到二房去幫忙才是。   但什麼事都是此消彼長。   從前二房的老祖宗程敘在京城任英武殿大學士、吏部尚書,長房的老祖宗在家裡打理庶務的時候,自然是二房最風光,一切以二房馬首是瞻。但等到二房的老太爺程勵早逝,長房的老太爺程勳、程劭兄弟相繼金榜題名,程家又是一番光景。現在二房老祖宗程敘早已致仕,大老爺程沂只是個教書先生,而長房一門三進士,還出了個十五歲的案首,形勢又有些不同了。   可不管怎樣,四房從來沒有當過家,不爭這口氣,也爭不了這口氣。   關老太太和著稀泥:「我聽您的。」   四房孤兒寡母的,能有今天不容易。既受過長房的恩惠,也得到過二房的庇護,站在哪邊說話都不好,最好是不參與。   二房氣勢如虹的時候郭老夫人都沒有怕過誰,更何況現在她三個兒子都是兩榜進士。她這麼說,並不是要挑撥關老太太和二房怎麼樣,而是幾個老妯娌裡面只有關老太太為人寬厚又明事理,有氣節,和她比較相投,她想約了關老太太一起去法會,路上也有個做伴的人。   「那這件事就這麼說了。」見關老太太答應了,郭老夫人非常的高興,道,「香燭什麼的你都不用準備——箏姐兒特意從京城給我捎了二十斤伽南香過來,我讓四郎給我們換了二百兩銀子的銅錢,清一色的永昌通寶,個個都有這麼大,這麼厚。」   四郎……誰啊?   周少瑾有些茫然地看著郭老夫人比劃著。   關老太太則吩咐似兒等會送一百兩銀票去寒碧山房。   郭老夫人不悅,道:「你和我算這麼清楚做什麼?」   「菩薩面前,各敬各的心意。」關老太太執意不肯。   親兄弟,明算帳,這樣才親熱。關老太太從來不佔這種便宜,這也是為什麼四房老太爺早逝,但長房和二房,三房都對四房尊敬有加的緣由。   郭老夫人也不勉強。   關老太太就拉了她去看自己讓周少瑾抄的佛經:「原來還怕不能供奉給菩薩,現在看來得快點抄才行。」   郭老夫人的目光卻是一凝。   勁秀工整的小楷,雖筆力略嫌柔弱,卻是流暢圓轉,豐潤淳和。   她指著書案道:「這是?」   「是少瑾抄的。」關老太太笑道,「小孩子家,沒什麼力氣,好在心誠,字跡尚算工整漂亮。」   郭老夫人呼吸微窒,想到關老太太只會看帳本,雖然釋然卻也不欲多說,笑道:「這字寫得不錯。」   關老太太謙遜道:「就是沒什麼勁。」   郭老夫人原不想說的,但見關老太太說得十分有誠意,也沉默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道:「小姑娘家,能寫成這樣很不錯了。我們家那幾個,除了箏姐兒,可沒一個靜得下心來練字的。」   關老太太聽著心中一動,道:「這孩子平時就是太靜了,您要是瞧上眼,正巧笙姐兒幾個都不在您身邊,我讓她也給您抄幾頁經書,到了四月初八供奉給菩薩您看怎樣?」   周少瑾嚇得花容失色。   郭老夫人望著低著頭,只看得到柔順黑亮的青絲和白皙細膩的頸脖的周少瑾,突然有種明珠蒙塵的感覺。   她略一思忖,問周少瑾:「這是師傅教的嗎?」   當然不是。   是她前世無聊的時候用來打發時間的。   但這句話卻不能說,她只好道:「我自己胡亂寫的。」…   郭老夫人卻並不放過這個話題,繼續道:「你怎麼想到這麼寫?」   是因為她前世描的是姐夫廖紹棠大歸的姑母廖章英的手貼。   她硬著頭皮道:「我就是覺得這樣寫看著舒服。」手心已經全是汗。   還好郭老夫人並沒有再問下去。   「那就讓這小姑娘給我抄幾頁經書吧!」她笑道,「等經書抄好了,我做東,請你們去惠濟寺吃齋菜。」   「那敢情好啊!」關老太太高興地叮囑周少瑾,「你可要好好地幫老夫人抄經書。」又開玩笑地道,「我們能不能吃上惠濟寺的齋菜,就全靠你了。」   周少瑾嘴角翕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郭老夫人有些意外。   她以為周少瑾會歡喜雀躍。   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裡,像周少瑾這樣即將說親的小姑娘能得了她的青睞,還怕找不到一個好婆家?   不過,郭老夫人也不是那目下無塵的人,覺得人人都應該往她身邊湊。   既然小姑娘不願意,那就算了。   她身邊的珍珠、翡翠的字都寫得不錯,雖不比不上這小姑娘,但抄經文也算拿得出手。   再不濟,還有許哥兒。   這孩子,雖然頑皮,卻也孝順,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又和誰瘋到一塊去了,整天的不見人影,不如趁著這機會讓他幫著抄幾頁佛經,把他拘在家裡靜幾天。   郭老夫人想著,眼角眉梢都泛起了笑意。   而那邊周少瑾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道:「我就怕我抄不好……」   她就算是再不諳世事,也知道郭老夫人是不能得罪的。她不能像前世那樣自私。   關老太太卻一心要把周少瑾推給郭夫人:「又不是沒看見過你寫的字,要是不好也不會讓你抄了!」   周少瑾滿面通紅。   郭夫人笑了起來。   這小姑娘,針眼大的膽子,卻敢拒絕她,說出心裡的想法,倒有趣得很。   「沒事。」郭老夫人笑道,「你慢點抄就是了。能趕上浴佛節,就浴佛節供奉上去,趕不上浴佛節,就盂蘭節供奉上去。」   她向來欣賞那些有主意卻又不咄咄逼人的小姑娘,不由起了成全之心。   周少瑾差點昏倒。   盂蘭節……難道她要給郭老夫人抄經書一直抄到七月份……   她真心不想再和長房扯上任何的關係了!   可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她能不去嗎?   送走了郭老夫人,關老太太滿心歡喜,拉了她到內室說著悄悄話:「老夫人這個人是非常要強的,等閒人休想入她的眼,可若是能入了她的眼,不要說金陵城了,就是京城的那些高門大戶,你進出也不用悚誰了。這可是你的造化,你可別稀裡糊塗地不當一回事,抄回經書就回來了。」   難道自己抄完了經書還不能回來嗎?   周少瑾額頭冒出汗來。   她急急地問外祖母:「那我什麼時候能回來?」   ※   突然發現改了文之後手機上需要刷新一遍才能看到新內容……我改文太頻繁了,用手機閱讀的姐妹們還請定期的刷新一下內容吧……   ~~~~~~~~   ※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原創!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第十九章心定   關老太太呵呵直笑,道:「等過幾年你大些了再回來!」這怎麼能行!   周少瑾只好拉了關老太太的衣袖撒嬌:「我不要跟著郭老夫人,我要跟著外祖母。」   「傻孩子!」關老太太既高興又欣慰,但還是道,「等你大些就知道了,外祖母這是為你好。你聽話,我讓你大舅母給你做幾件新衣裳,你只管高高興興地去寒碧山房服侍郭老夫人。」   萬一要是碰見了程許怎麼辦?   周少瑾看著外祖母滿臉的笑容,實在不忍心給老人家潑冷水,只好悶悶不樂地回了畹香居。   周初瑾回來,見她伏案在抄經書,不由奇道:「時間很趕嗎?」   她也抄過經書,照她看來,不過是一卷經書,浴佛節之前應該能抄完才是。   「不是。」周少瑾怏怏地道,「外祖母讓我幫郭老夫人也抄幾頁經書。」   「啊!」周初瑾又驚又喜,興奮地走到了書案前,「真的?外祖母真的讓你幫郭老夫人也抄幾頁經書?外祖母怎麼突然想到讓你給郭老夫人抄經書的?」周少瑾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姐姐。   「阿彌陀佛!」周初瑾不禁雙手合十,朝著西邊拜了拜,道,「我就說,外祖母是個有福氣的,你跟在外祖母身邊,定能逢兇化吉。這不,不早不晚,就遇到了郭老夫人。郭老夫人雖不能說是目下無塵,可也不是誰都能入她眼的。正如外祖母所言,這可是你的造化,你可要聽話,好好的服侍郭老夫人,說不定……」   還能因此找門好親事。   只是這話不應該當著妹妹說,她含笑著把這句話給咽了下去。   若是前世的周少瑾,是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更不會去猜測姐姐在想什麼,但這一世的周少瑾,用了心,自然把姐姐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難道她這樣戰戰兢兢,謹小慎微,就是為了嫁人不成?   難道嫁了人就能保證她一生順遂,康泰平安不成?   她心裡有些不舒服,賭氣似地對姐姐道:「我不去!」   周初瑾見她不樂意,以為她是怕去了看長房人眼色,想了想,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沂舅母一直想把笳表妹送到郭老夫人身邊教導,甚至託了二房的老太太出面說項都沒能成。你得來全不費功夫,可要珍惜才是。」周少瑾聞言訝然。   前世她和程笳形影不離,卻從不知道程笳的母親姜氏有這打算。   周初瑾莞爾。   看來妹妹也不是沒有上進心的人,只是程家的婦僕都看著三房財大氣粗,慣於捧著程笳,時間長了,妹妹不免有些不自信,說話沒有底氣,那些婦僕也就越發的喜歡捧著程笳了。   現在她拿了程笳來激將妹妹,果然是一說一個準。   她繼續安撫周少瑾:「況且長房的箏表姐,簫表姐都已經出嫁,渭二舅舅家的笙表妹雖然從小在郭老夫人屋裡長大,但她訂親之後就被郭老夫人送到京城渭二舅舅家,長房只有許表弟承歡膝下。許表弟是有功名的男子,就算是年紀小,走在外面別人也要尊稱他一聲『老爺』,除了晨昏定省,是不會進內院的。你只需要和郭老夫人一人打交道,郭老夫人的規矩又大,誰還敢輕怠你不成?」   周少瑾如醍醐灌頂。   自己不願意去給郭老夫人抄經書,全因當年之事。   可那些事現在並沒有發生。   她如果不能克服這樣的心魔,又談何挽救程家,保護這些關心愛護自己的親人?   自己只要小心地繞開前世發生的那些事,未必就不能自己給自己謀個錦繡前程。   周少瑾那自重生之後就飄忽不定的心仿佛生了根,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她笑著拉了姐姐的手,道:「姐姐,你看我這麼忙,靜安齋那邊,能不能不去?」   這就是答應了!   周初瑾輕笑,彈了彈妹妹的額頭:「休想!別以為有外祖母護著你,你就能偷懶。你難道想你以後被人說『不識字』?」   「不識字就不識字!」周少瑾嘟呶道,「我又不是不會看帳本。」   像外祖母,雖然也不識幾個字,可堅韌寬厚,不僅撐起了四房,還教養出沔大舅舅,誥表哥這樣心底善良,待人真誠的後輩,可見做人是最重要的。   「你還敢說!」周初瑾又彈了下妹妹的額頭,「外祖母都已是天命之年還遺憾小的時候沒有多讀幾本書,你想像外祖母似的以後老了再後悔不成?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著,想到一樁事,忙道:「姐姐,樊媽媽家的祺兒沒人管,我讓樊媽媽把祺兒帶過來,給他在府裡找個差事……」   周初瑾早聽持香說過了。她想著周少瑾到了快說親的年紀,出嫁的時候身邊若能有個忠心耿耿的人跟去夫家,以後也有個依仗,倒是很贊成讓祺兒到府裡來當差的。   「那就讓他先跟著馬富山吧!」她笑道,「等調、教好了,再拔到你身邊當差也不遲。」   周少瑾連連點頭,笑道:「那他的月例就由我出好了。」   「也行!」周初瑾略微思考了一會,道,「他既然拿你的月例就是你的人,你有什麼事指使他,他跑都跑得快些。」   正是這個理!   周少瑾甜甜地笑。   姐姐打趣她:「這下你滿意了吧?」又道,「你是跟誰學的,提了三個要求,明知前兩個我不會答應,就等著我同意第三個要求……」   周少瑾覺得很冤枉。   她壓根就沒這麼想……但念頭閃過,她又若有所思。   自己心裡,真的就沒有這麼想過?   什麼時候,她已經開始用辦法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而且還是對姐姐……   周少瑾臉色一紅。   周初瑾不僅不在意,還教導她:「你以後說話做事也要像這次似的多動動腦筋才好。」   周少瑾臉紅得越厲害了。   施香走了進來,稟道:「樊媽媽帶了樊祺回來!」   這麼快!   周少瑾看了眼姐姐。   周初瑾笑道:「讓他們進來說話吧!」   施香應聲而去,不一會,帶了樊劉氏和樊祺進來。   那樊祺又黑又瘦,還沒有周少瑾個子高,穿了件粗布褐色素麵短褐,衣服上的褶子還是新的,很顯然這是樊劉氏為了帶他進府給他在成衣鋪子裡買的新衣裳。   不怪樊劉氏說他幹別的不行。   就這身板,在鄉下可真是幹什麼都不行。   不過,樊祺的眼睛烏黑明亮,骨碌碌直轉,一看就是個很機敏的孩子,在府裡當差卻正好。   周初瑾賞了樊祺幾個銀錁子做見面禮,說了對他的安排,然後讓施香帶了他去給馬富山磕頭,留下了樊劉氏說話:「這是二小姐的恩典,你以後可要好好伺候二小姐才是。」…   樊劉氏忙跪下來給周氏姊妹磕頭。   周少瑾忙讓春晚扶了樊劉氏起來。   周初瑾端起茶盅來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葉,淡淡地道:「你下去吧!記得要好好當差。」   樊劉氏恭聲應「是」,欲言又止。   周少瑾笑道:「媽媽有什麼話要說?」   樊劉氏臉脹得通紅,道:「我家裡的事還沒有辦妥當……想再告幾天的假……」   周少瑾愕然。   樊劉氏喃喃地道:「祿兒他大伯父……不願意把田還給我們……」   周少瑾皺眉,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樊劉氏羞愧地低下了頭,道:「我已請了族長出面,最多還耽擱幾天功夫。」   周少瑾沉吟道:「那就報官吧!」   「報,報官!」樊劉氏眼睛瞪得像銅鈴。   他們是良民,怎能和人打官司?   「對,報官!」周少瑾斬釘截鐵地道,「他既然不講道理,那就只能讓官府來判了。」   「可常言說得好,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樊劉氏忙道,「只怕把我們家那幾畝薄田都賣了,也不夠打官司的錢啊!」   周少瑾氣結,道:「祿兒他大伯父不過是一介庶民,你好歹在我們家為僕,難道還爭不過他不成?」   「不行!」樊劉氏搖著頭,「這要是傳了出去,老爺定會落個『縱僕為惡』的名聲。我不能敗壞了周家和程家的名譽。」   「哎呀!」周少瑾怒其不爭,道,「又不是要你真的去打官司,不過是嚇唬嚇唬他而已,你連這個也不會?」   「哦,哦,哦!」樊劉氏回過神來,忙道,「我明白了——我就當著族長說要是他把田還給我們,我就請了小姐出面,去官府裡告訴他們。」   「是啊,是啊!」周少瑾見她明白過,高興地道,「你大伯父肯定不願意和你們爭這幾畝地的。」   樊劉氏不住地點頭,興高採烈地道:「那我先回去了!」   周少瑾讓春晚送了樊劉氏出門。   周初瑾就點著周少瑾的鼻子道:「這是誰給你出的主意?竟然知道狐假虎威了?」   周少瑾眨著眼睛笑道:「是姐姐告訴我的啊!」   「我什麼時候告訴你的?」周初瑾追著問道,周少瑾只是笑。   這的確是姐姐告訴她的。   前世,她就是仗著姐姐、姐夫之勢嫁到林家去的。   周少瑾只覺得笑中有淚。   樊祺果然是個適合在府裡當差的。不過幾天的功夫,他就和程家上上下的丫環婆子,小廝管事混了個臉熟。   施香告訴周少瑾:「也不知道隨了誰的性子,一張嘴甜得像抹了蜜似的,哄得守二門的秦婆子要收他做乾兒子。」   周少瑾笑道:「那樊祺答應了沒有?」   「那小子,滑得很。」春晚笑道,「哪裡會答應?說是算命先生給他算了命的,不能拜乾娘幹老子,要等到他三十歲的天羅命走完了才行。」   「等他三十歲,秦婆子只怕已去找秦老頭了。」   主僕幾個說笑了半天,周少瑾換了件淺碧色纏枝葡萄暗紋褙子,戴了串紅瑪瑙手串,讓春晚捧著抄好的佛經,去了嘉樹堂。   ※   姐妹們,祝周末愉快!   不過,我這段時間周末都要加班,沒辦法加更啊……因為沒有人手,請假也不行……   ~~~~~~~~   ※  第二十章山房   這些日子周少瑾常在嘉樹堂出入,又一改從前的羞澀,雖不至於和嘉樹堂的人熱情地打招呼,卻也會點點頭,問句好,很快地就贏得了嘉樹堂上下的喜歡。她一走進嘉樹堂,遠遠的就有丫鬟婆子向她問好。   周少瑾笑著一一應答。   等到了上房,似兒更是親自出來給她撩了帘子,道:「二小姐您來了!剛才老安人還念叨著你怎麼還沒有來呢!您今天可比往天遲來了些!」然後低聲關照她,「老安人屋裡有人。是寒碧山房的史嬤嬤。」   周少瑾把這個名字在腦海裡轉了幾轉才想起這個人是郭老夫人身邊最得力、最體己的婆子。   她微愣,低聲道:「她來這裡幹什麼?」   前世,她和這位史嬤嬤打過幾次交道,不過都是史嬤嬤奉了郭老夫人之命來四房找關老太太辦事,在印象中,史嬤嬤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但具體長什麼樣子卻不記得了。   似兒悄聲笑道:「還不是為了四月初八浴佛節的事——老安人前腳讓王嬤嬤送了一百兩銀子過去,郭老夫人後腳就差史嬤嬤給老安人送了幾匹細葛過來。」細葛是做夏衣的好料子。   周少瑾笑著向似兒道謝,跟著她進廳堂。   關老太太正坐在短榻上和個穿著秋香色素麵杭綢褙子的老嫗說話。   聽到動靜,那老嫗轉過頭來。   頭髮烏黑,不見一根銀絲,整整齊齊地梳了個圓髻,插了一對金鑲青玉石雙喜簪子,圓盤大臉,身體富態,皮膚白淨,眼角眉梢都是笑紋,看上去非常的親切和善。不明底細的人見了,肯定會以為她是哪位富戶人家的當家老太太,哪裡會想到她不過是郭老夫人身邊一個服侍的婆子。   她沒等關老太太說話,就起身穩穩噹噹地給周少瑾屈膝行了個禮。   周少瑾知道這位就是史嬤嬤,忙側了側身,只受了她半個禮。   關老太太笑容中流露出幾分滿意,向周少瑾引薦:「這位是寒碧山房的史嬤嬤,你過去抄經少不了要麻煩史嬤嬤。還請史嬤嬤多多關照才是——我這個外孫女,性格內向,不怎麼愛說話。」最後一句,是說給史嬤嬤聽的。   史嬤嬤忙道:「老安人言重了。二小姐身份尊貴,又是從您屋裡出來的,哪裡有我說話的地方?老奴也不過是仗在郭老夫人身邊當差,對寒碧山房熟悉些,二小姐有什麼事,以後只管吩咐老奴就是。卻不敢當老安人『關照』二個字。」周少瑾原本就不太會應酬,更何況在大興的田莊閉門謝客的生活地七、八年,這些場面話她有時候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好。好在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時候就朝著對方善意地微笑,倒也沒出什麼錯來。   她這次還是衝著史嬤嬤笑笑了,不過是笑得比平時更甜了些。   史嬤嬤眼底閃過驚豔之色。   而關老太太知道周少瑾不會說話,也沒有指望她說什麼,直接和史嬤嬤說道:「你是郭老夫人身邊的老人了,這些話就不要說了。我這外孫女就交給你了,你可要把她照顧好了。」   史嬤嬤連聲應「是」。   周少瑾讓春晚捧上了已經抄好的經文。   關老太太有些意外,笑道:「剛才史嬤嬤還和我說著,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把《法華經》的第二卷抄完,好定個日子過去寒碧山房。我看也不用去回郭老夫人了,就讓少瑾明天一早過去好了。眼看著就要到浴佛節了。」…   「那趕情好。」史嬤嬤笑吟吟地稱讚了周少瑾幾句,又和關老太太寒暄了片刻,就起身告辭了。   關老太太沒有留周少瑾,讓她回去準備準備,明天一早就去寒碧山房。   周少瑾恭聲應喏,可出了嘉樹堂,不免有些緊張,尋思著穿什麼衣服既不會讓人覺得寒酸又不至於顯擺。   結果她在回畹香居的路上遇到了翠環。   她奉了程笳之命來問周少瑾為什麼沒去靜安齋上課。   自程笙去了京城,周初瑾跟著沔大太太學著管家之後,靜安齋就只有程笳和周少瑾兩個女學生了,如今周少瑾告假,程笳一個人,又時時被女先生盯著,一點差錯都不能出,哪裡還坐得住?   周少瑾能想像上課時的情景,可她既然決定和程笳保持距離,就不可能像從前那樣處處照顧她的情緒。   「外祖母讓我幫郭老夫人抄經文,」她淡淡地對翠環道,「我可能有些日子不會去靜安齋了,你跟你們家小姐說一聲,讓她不用等我。」   翠環難掩驚愕。   不知道為什麼,周少瑾心裡隱隱有點歡喜。   但她沒有細想,轉身離開甬道,回了畹香居。   周初瑾知道她明天一早就去寒碧山房,和周少瑾一樣緊張起來:「明天你準備穿什麼衣服?戴什麼首飾?還有,記得帶些銀錁子過去打賞。你畢竟是第一次去寒碧山房……也不知道那邊打賞的慣例是多少?她們那邊最講規矩了,未必厚賞就能得了那些僕婦的尊重……」竟然有些手措無措。   這樣的姐姐,又是周初瑾沒見過的。   她不禁抿了嘴笑。   看來姐姐也不是天生就淡定自然、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的。   她對姐姐又多了幾分親暱少了幾分敬畏。   「穿這件怎樣?」周少瑾從打開的箱籠裡挑了件粉色冰梅暗紋的湖綢褙子,「配件那條沉綠色八湘裙可好?」   周初瑾大為讚賞,道:「明天就挽個雙垂髻,戴個珍珠發箍。」看上去活潑些。   周少瑾笑盈盈地頷首,天剛剛黑就睡下了,可怎麼也睡不著,腦海裡一會閃現出薔薇花樹下那雙墨綠色掐雲紋的福鞋,一會兒閃現出太湖石山洞那參差不齊長滿綠苔的洞頂;一會告誡自己這都是前世的事了,現在統統都沒有發生,不要自己嚇自己,再糾結於過往了;一會兒又想著前世自己捅了程輅一刀,也算是報了仇,一會又猜測程輅為何要這樣對自己,他知不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怎麼也睡不著。   這樣下去不行!   她想了想,索性坐起身來,吩咐值夜的施香:「把姐姐制的安息香點一炷吧?我睡不著。」   施香明天要服侍周少瑾去寒碧山房,她緊張得也睡不著,躺在床上反覆地想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聞言長籲了口氣,忙披衣去點了安息香。   甜甜的香味瀰漫在內室,兩人慢慢地睡著了,第二天若不是周初瑾來喊,周少瑾定會耽擱了去寒碧山房的時辰。   還好趕到嘉樹堂的時候史嬤嬤還沒有到,關老太太叮囑了她半天,等到史嬤嬤過來的時候,她看著一團粉嫩的周少瑾,突然改變了初衷,決定親自送周少瑾過去。   史嬤嬤很是驚訝,面上卻不露聲色,滿臉是笑地陪著關老太太往寒碧山房去。   兩世為人,周少瑾還是第一次去寒碧山房,她不由打量著四周的景色。   出了嘉樹堂的黑漆角門,是道長長的甬道。甬道全是用青色和黃色卵石鋪成的八方、六角冰裂紋、人字紋等圖案,兩旁綠樹成蔭,偶有幾塊嶙峋的怪石聳立或是青石砌成的長凳,低低矮矮的種著茶花,迎春,紫荊,玉簪等,開著或黃或紅或白或紫的花朵奼紫嫣紅,非常的漂亮。等拐過一個彎,迎面竟然是一大片湖光水色,九曲石橋,湖心亭,水榭,船塢,兩岸的垂柳全都清晰可見,遠處是青山翠峰,近處可見湖面露出的尖尖的荷葉,到了夏天,這裡顯然是碧葉連天一湖荷香。   周少瑾情不自禁地深深地吸了口氣。   空氣中飄蕩著不知名的花香。   真是一片好去處。   她從前沒見過這樣的景致,這裡應該是長房或者是寒碧山房的私家園林。   看樣子九如巷的縱深要比她知道的深得多,要不然也不可能有這樣一個園子了。   周少瑾多看了兩眼,再抬頭,前面濃綠掩映間露出深灰色的翹簷和雪白的馬頭牆來。   史嬤嬤笑著扭頭對她道:「還有幾步就到寒碧山房了。」   周少瑾笑了笑,心裡卻暗自盤算,原來嘉樹堂到寒碧山房也不過一碗茶的功夫。   她們又拐了個彎,這時甬道兩旁種的全是各式各樣的竹子了,除了慣見的青竹,剛竹,方竹,貴妃竹之外,還有罕見的紫竹和高大粗壯的成年龍竹、纖細柔美的金竹,一看就知道有些年頭了,全都種植在一起。湖面的風吹過,婆娑起舞,像片綠波撲過來,還沒有走進寒碧山房就股幽涼之意,涼颼颼的。   周少瑾緊了緊衣襟,看見前面是扇黑漆如意門,門楣上是青石如意頭紋樣,用漢隸雕著「寒碧山房」四個大字,字跡樸茂高古,蒼茫渾厚,隱隱可見風霜雨雪殘留的痕跡,不是新題的牌匾。   這讓她莫名的就鬆了口氣。   走進寒碧山房,迎面是棵比人還高的青松盆景,枝葉舒展開來,約有四尺餘長,擋住了她們的視線,碩大的紫砂盆沿像石階,可以容坐兩三個人。   周少瑾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盆栽,她心生好奇地繞過了盆景,甬道成了青石板,雖然因長時間的踩踏成了泛著油潤之色,卻沒有任何的圖案或是花樣。旁邊也都是嫩綠蔥綠豆綠碧綠油綠……深深淺淺的各種綠色。   沒有一朵花,沒有一種別的顏色。   她愕然。   難道這就是「寒碧」的得名?   ※   沒想到pk票還會清零,這個月落了榜,求姐妹們支持,讓《金陵春》能在首頁打個榜。   謝謝大家!   oo~   第二十一章寒碧   周少瑾壓下心底的怪意隨著史嬤嬤往前走,一個穿著茜紅色掐蔥綠芽邊比甲,丫鬟模樣打扮的小姑娘笑著迎了過來:「史嬤嬤,您回來了!」她屈膝給關老太太和周少瑾行禮:「老安人!二小姐!」   周少瑾不認識她,見她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杏眼桃腮,笑語盈盈間目光流動,鮮妍嫵媚,十分出眾,不由多看了兩眼。   關老太太顯然和這小姑娘很熟,笑道:「珍珠,有些日子沒見,你越發的標緻了。」   「不敢當老安人誇獎。」被稱作珍珠的丫鬟笑道,「老夫人正等著二小姐,沒想到老安人也過來了……」   一句話沒有說完,又有個丫鬟走了過來。   她穿了件淡青素麵杭綢比甲,十七、八歲的年紀,容長臉,柳葉眉,烏黑的頭髮梳了個纂兒,插著金鑲芙蓉石杏花簪子,笑容溫和,舉止端莊,和那珍珠沒有一絲相同之處。   周少瑾不禁在心裡暗忖。   不知道郭老夫人屋裡其他的丫鬟都長得什麼樣?   「老安人!」她朝著關老太太行了個福禮,道,「我們老夫人沒有想到您親自過來了,失禮之處,還請老安人包涵。」「原來是碧玉啊!」關老太太呵呵笑了幾聲,道,「是我不請自來,與你們老夫人何幹?快快起來,不用多禮。」   被稱作碧玉的丫鬟笑吟吟站了起來,道:「老安人,我們老夫人請您先到廳堂奉茶。」   關老太太點頭,對周少瑾道:「這是老夫人身邊的碧玉姑娘,你以後少不得要麻煩她。」   周少瑾笑著稱了聲「碧玉姑娘」。   碧玉眼底閃過一絲異色,忙屈膝行了個禮,道:「二小姐折煞奴婢。」   她語氣很是謙和,讓周少瑾心生好感。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甬道盡頭是個二層五闊的樓房。牆粉白子\粉白的,窗樓、門扇彤紅彤紅的,糊著嫩黃色的紗,門前一架葡萄,左右各擺了個青花瓷大缸,一邊養著睡蓮,一邊養著錦鯉,十分的氣派,又不失精緻。   一個穿著丁香色掐豆青色芽邊比甲的丫鬟現出幫她們打簾。   周少瑾這才注意到郭老夫人這邊已換上了竹簾。   略略泛黃的竹簾上紫斑點點,看著有些年頭的湘妃竹簾,而綴角竟然是兩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翡翠獅子滾繡球!綠汪汪的翡翠水頭十足,精湛的雕工栩栩如生,不僅獅子的憨態清晰可見,就是獅子懷裡抱著的繡球上的寶相花紋樣也看得一清二楚。   周少瑾駭然。   前世她嫁到林家的第一年,婆婆生辰,她曾專程到京城最大的銀樓永富盛,想給婆婆訂做一個把件,挑挑撿撿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選中了一塊這獅子滾珠繡般大小的翡翠,水頭還沒有它好,花了快兩百兩銀子……   大家都說三房有錢,卻也沒見像長房這樣的氣派。   難怪平時大家在郭老夫人面前說話都會自覺或不自覺地放低聲音。   珍珠在前面打了簾,周少瑾隨著關老太太進了廳堂。   只是大家還沒有站穩,郭老夫人就由個穿著丁香色素麵掐七彩芽邊的丫鬟扶著從中堂後面走了進來。   周少瑾見那丫鬟和碧玉差不多大的年紀,卻長眉細目,膚光如雪,氣質溫婉,又是另一番美貌,心裡禁不住嘖嘖稱讚。   這郭老夫人還真是有趣。   她為人冷峻,住的地方也肅穆,偏偏身邊的丫鬟個個千姿百媚,如春蘭秋菊各有值得稱道之處。   而那邊袁夫人已經和莊老太太開始寒暄起來:「……沒想到你會過來。中午就別走了,留在我這裡用午膳。」   「好啊!」關老太太一副和郭老夫人很熟稔樣子笑道,「上次在你這裡吃了個蜜汁乳鴿,我至今念念不忘,今天正好再嘗嘗。」   「放心!」郭老夫人笑道,「今天不僅有蜜汁乳鴿,還有你喜歡吃的香酥羊排,酸辣湯。」   碧玉聽了欲言又止。   關老太太就笑著對她道:「我們倆人好不容易碰到一起,你就不要管那麼多了。回頭要是涇大太太責備,你就說是我要吃的!」   此時快要入夏,蜜汁乳鴿是甜食,羊排性臊,酸辣湯又味道太大,就是四房也不輕易給關老太太做這三道菜,更何況長房。   既能管著郭老太太的飲食,想必是寒碧山房一等一的大丫鬟了。   碧玉抿了嘴笑,服侍著她們坐下。   周少瑾卻擔心著午膳的事。   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前來服侍婆婆用膳的袁氏?   有穿著真紫色素麵比甲的丫鬟帶著幾個小丫鬟給她們上茶點。   那丫鬟濃眉大眼,未語先笑,看上去活潑機敏,也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   周少瑾已見過珍珠,碧玉和那丁香色衣裳的丫鬟,倒也見怪不怪,少了幾分好奇。   等到兩位老人家的說完了話,她上前給郭老夫人見禮。   郭老夫人打量著她,露出個和善的微笑來。   周少瑾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了郭老夫人的意,只好站在那矜持地微笑。   郭老夫人問她:「平時都讀些什麼經?」   不懂佛法的人通常會選擇讀《地藏菩薩本願經》,之後會跟著各自信任的禪師或選擇讀《無量壽佛經》或《阿彌陀佛經》、《普賢菩薩行願品》等經,只有到佛理比較精進了,才會去讀《經》,只有把《愣嚴經》讀懂了,就可以讀《法華經》、《金剛經》了。   考慮到自己的實際情況,周少瑾謹慎地道:「我平時喜歡讀《阿彌陀佛經》。」   郭老夫人微微點頭,對關老太太道:「浴佛節我已經抄手寫了本《金剛經》奉給菩薩,就讓二小姐幫我抄本《愣嚴金》吧!」然後又對周少瑾道,「你有什麼地方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愣嚴經》有十部,很長……   周少瑾在心底抹著汗,面上卻恭敬有加地柔聲稱「是」。   之後郭老夫人親自帶著她去了抄經的地方——位於寒碧山房後花園太湖石假山旁的一座兩闊的佛堂。   佛堂四面都是彩繪的琉璃窗戶,紫檀木的梁柱,鎏金的觀世音千手像,兒臂粗的香炷,供奉鮮果的盤子足有七、八寸,相比關老太太的小佛堂,這裡更像哪座香火鼎盛的寺廟偏殿。   或者是沒有安全感的緣故,周少瑾更喜歡外祖母的那間小佛堂。   郭老夫人指著佛堂東邊窗欞下的卷草彭牙大書案和鋪著藤黃色葛布坐墊的太師椅道:「那是給你抄經準備的。如果覺得不舒服,我們再換個地方。」   周少瑾原想就算不好也將就將就,可想到前世自己事事都將就,也沒有得到長輩們的一句讚揚,反而只是苦了自己。何況她要抄的是一部《嚴愣經》,最少也得大半年。   她立刻改變了主意,想了想,走上前去推開了窗。   外面是株高過了屋簷,有合抱粗的大槐樹,樹冠如傘,蓋住廂房的屋頂,映得滿室濃綠。遠眺過去,是半邊的湖影,隱約可見尖尖的荷葉。   周少瑾可以想像到了夏天這裡是怎樣的一番清涼景象。   再案上,徽墨端硯宣紙,無一不是精品。   她很喜歡,笑道:「這樣很好。」   郭老夫人看著她推窗,笑著頷首,指了那穿丁香色比甲的丫鬟對周少瑾道:「她叫翡翠,你以後若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她就是了。」   翡翠聞言上前給周少瑾行禮。   周少瑾和她說了幾句「以後還要麻煩姐姐」之類的話,翡翠忙稱「不敢」,郭老夫人又指了那個穿紫色比甲告訴周少瑾叫做「瑪瑙」。瑪瑙少不得給周少瑾行禮問好,大家又契闊了一番,周少瑾就算是把郭老夫人身邊的四個大丫鬟都認齊了。   依郭老夫人的意思,今天叫周少瑾來不過是熟悉熟悉環境,過了四月初八再開始正式抄經,並道:「反正沒兩、三天就是浴佛節了,也不耽擱這一會的功夫。學業也不能耽擱了。早上去靜安齋上課,午休過後到我這邊來抄經書。」還道,「若是天氣都已熱,就直接過來用午膳,我再讓人給她準備一間內室。」   周少瑾原本還準備每天晚上再抽出一個半時辰來快點把經書抄完,根本無意在寒碧山房多待。她正欲推辭,關老太太已笑道:「如此甚好,也免得我擔心。」   她只好把已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就說起浴佛節的事來:「沂侄媳婦說識兒的媳婦懷了孩子,要留在家裡照看,所以只有她婆婆和我們一起去。三房那邊留了瀘侄媳婦在家裡,說是二房那邊要幫忙,三弟妹帶了笳丫頭和我們一起去。你們這邊去幾個人?我這邊也好安排!」   這話說得繞口,周少瑾理了理才明白過來。   沂侄媳婦,說的是二房的沂大太太,也就是程識的母親。而識兒的媳婦,是指的程識的妻子鄭氏。   她是五年前嫁到程家的,三年前生下了長子程耕,也是程家玄孫輩裡的第一個孩子,而且是男孩。   前世鄭氏懷的這一胎也是兒子,是九月吃螃蟹的時候生的。把二房的老祖宗高興壞了,還因此贈了塊地給鄭氏做私產。   想必是二房不想得罪長房,又咽不下這口氣,只好以此為藉口把主持中饋的沂大太太留在了家裡。   三房則和從前一樣,兩不得罪——程笳和她的祖母李氏跟著郭老夫人去廟裡,程笳的母親姜氏則以「怕二房那邊要幫忙」為由留在了家裡。   ※   姐妹們,人物比較多,又都很重要沒辦法減,一天追一章反而容易知道誰是誰,不然一口氣看下來頭都會繞昏的。   ~~~~~~~~   粉白,也是禁語……   第二十二章初八   關老太太呵呵地笑,道:「既然二房那邊有人照顧,我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到時候我帶著兒媳婦、孫子、外孫女都去。」郭老夫人笑了起來,和關老太太商量浴佛節的出行事項。   周少瑾卻有些鬱悶。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個藉口不去?   可如果真的找了藉口,不知道郭老夫人會不會懷疑四房像三房似的腳踏兩隻船?   她有些頭痛。   程家可真是複雜啊!   她以後若是嫁人,絕不嫁到像程家這樣的人家去。   想到這件事,她又有點發愣。   也不知道她以後會怎樣?   如果等會見到了袁氏自己到底要不要和她打招呼?或是笑一笑低頭站在外祖母后面?   周少瑾在一旁心不在蔫地聽著兩位老太太說著話,可直到午膳擺上了桌,袁氏也沒有出現。   那袁氏不是在自己面前說她四十幾歲了還在婆婆面前立規矩的嗎?   難道當時她是唬弄自己的?。   周少瑾不由悻悻然地笑了笑。   回到嘉樹堂,外祖母又叮噹囑了她幾句「聽話」、「乖」之類的話,才由似兒服侍去午歇。周少瑾回了畹香居,周初瑾回來少不得要問她去寒碧山房的情景。周少瑾一一作答,周少瑾咋舌:「丫鬟都養得像小姐似的,郭老夫人可真是大手筆。」又調侃施香,「你以後要跟著過去服侍少瑾,你怕不怕?」   「我有什麼好怕的?」施香沏了壺毛尖給周氏姐妹,「我是去服侍二小姐的又不是去跟寒碧山房的幾位姐妹打擂臺的。她們有好的我跟著學,她們有不好的,我當作沒看見就是了。」   「咦!」周初瑾笑道,「沒想到你這丫頭倒有這番見識。」   施香嘻嘻地笑。   大家說了一陣子話才散。   第二天,周初瑾依舊跟著沔大太太學管家,周少瑾則在家裡幫著姐姐趕製夏衣。   這樣過了幾天,就到了四月初八。   她到底沒有找到藉口說不去,天還沒亮就跟著姐姐起了床,梳洗打扮一番之後去了嘉樹堂。   關老太太已經起了床,整個上房燈火通明,沔大太太在廳堂裡查看著要出門的用具茶點。看見周少瑾姐妹進來抽空打了個招呼:「用過早膳沒有?老安人正在用早膳,你們姐妹要不要加點?」「我們已經吃過了。」姐妹倆和沔大太太見了禮,去給關老太太請過安後,周初瑾去了廳堂,熟練地幫沔大太太清點著出門的用具,周少瑾見自己幫不上什麼忙,留在屋裡和似兒等人一起服侍關老太太梳頭。   因關老太太選了件碧藍色五福捧壽團花湖綢褙子去禮佛,她就幫關老太太挑了條寶藍色鑲白玉髓的額帕,雙股的金鑲點翠萬事如意簪。   關老太太看著直說「好」,讓小丫鬟去西邊側門看看——按照郭老夫人的意思,大家約定卯時在西邊的側門碰頭,然後一起去甘泉寺。   小丫鬟一路小跑著去了西側門。   沔大太太抓緊時間收拾東西。   等到小丫鬟回來,沔大太太這邊也收拾好了。   「大家都還沒有到。」小丫鬟氣喘籲籲地道,「不過我回來的時候看見了三房的軟轎。」   也就是說,三房是最先到的。   關老太太笑道:「我們既不最早,也不最遲,這就走吧!」   此時離卯時還有三刻鐘。   眾人應「是」。   周初瑾扶著關老太太上了軟轎,周少瑾長了個心眼,學著姐姐的樣子去扶沔大太太。   沔大太太很是意外,隨後又露出幾分感動,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   周初瑾也沒有想到,但她樂於見到妹妹能得到長輩的喜歡,笑著給初少瑾幫腔:「大舅母您就別客氣了,她一個小輩,扶扶您也是應該的。」   周少瑾笑著點頭,表情十分的真誠。   沔大太太笑吟吟地點頭,看得出她很高興。   周初瑾和周少瑾就跟著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的軟轎去了西側門。   三房果然已經到了。   三房的老太太李氏穿著件寶藍色萬事如意團花湖綢褙子,戴著金鑲百寶的卿雲擁福簪,正坐在西側門旁花廳裡喝著茶。   晨曦照在她的身上,金壁輝煌,閃得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周少瑾的目光卻落在了百無聊賴地坐在李老太太身邊絞著帕子的程笳身上。   和她記憶中的少女一樣,她嘟著嘴,滿臉的不悅,好似這片刻的等候就已耗盡了她所有的耐心似的。   周少瑾的心裡頓時有些刺痛。   程笳是三房的掌上明珠,素來是受不得一點委屈的,就是長房的程笙,也會讓著她。在她出嫁的那些年裡,她又是怎麼過過來的呢?   她的早逝,會不會與此有關呢?   周少瑾想到前世翠環送給自己的那封信。   不過短短的一句「少瑾,請你原諒我」,卻仿佛道盡了她的後悔與心酸。   周少瑾的眼睛有些溼潤。   花廳裡的少女卻突然回過頭來。   她明眸皓齒,肌骨瑩潤,穿著件錦紅色織金褙子,如那驕陽烈日,炙熱而明亮。   周少瑾不由低低地呢喃:「程笳!」   程笳卻鼻孔朝天地冷「哼」了一聲,負氣地扭過頭去。   一如從前的很多個日日夜夜,周少瑾得罪了她時的情景。   莫名的,周少瑾心中一輕,那些曾經立下的「和程笳保證距離」、「以後少和程笳來往」的誓言都被拋到了腦後,不由莞爾。   好像感覺到周少瑾在笑她似的,程笳回過頭來。   然後狠狠地瞪了周少瑾一眼。   若是前世,周少瑾定會不問緣由忐忑不安地向她賠不是,問她為何生氣。可現在,周少瑾心情平靜,看程笳就像看個不諳事世的孩子,帶著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寬容。   她只是微笑著跟著長輩們的身後。   除了周初瑾,沒有誰注意到程笳和周少瑾之間的波濤洶湧。而周少瑾的毫髮無傷又讓周初瑾保持了沉默。   長輩笑著寒暄,招呼晚輩過來行禮。   五房的汶大太太孫氏過來了。   她穿著猩猩紅的織金鳳尾團花褙子,戴著赤金鑲翡翠觀音的分心,翠羽大花,彩繡輝煌,映襯著她敷了粉的面孔更顯憔悴慘澹。   五房的老太爺和老太太前幾年相繼去世,如今五房是程汶和孫氏當家。   她由丫鬟扶下了軟轎,還沒有站穩就疲憊地輕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道:「今年還去甘泉寺嗎?那裡鬧哄哄的,吵得人沒個安寧的時候。難道就不能換個地方禮佛?」說完,高聲喊著她的貼身丫鬟:「湘兒,快把玫瑰香露拿過來,我頭昏。」然後抱怨道,「二房的怎麼還沒有來?我們每年都是等她們?早知道這樣我也應該再多睡會!」   自程汶在外面花天酒地被她知道後,她就沒有不抱怨的時候。   四房的人當沒聽見。   三房的李老太太年輕的時候聽婆婆的,婆婆去世後沒當幾天家就被嫁妝豐厚,精明能幹的兒媳婦姜氏架空了,她們婆媳鬥了幾回法,均以李老太太潰不成軍收場。還好李老太太是個聰明人,一咬牙,索性丟開手,把三房內院的事全都交給了姜氏,再也不管家裡的這些瑣事,躲在她孀居的思永齋裡過自己的小日子。   她聞言眯了眼睛笑,白白胖胖的模樣像尊彌勒佛似的。   程笳卻挑了挑眉,嘴角噏了噏。   周少瑾猜都能猜到她在心裡嘀咕些什麼。   前世程笳曾經不止一次地在私下鄙視汶大太太:「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出身?這也不順眼,看那也不如意的。她要是個高門大戶家的姑娘,只怕是程家的水她喝了都會嫌棄嗆喉嚨。」   汶大太太的父親只做過一任縣丞就病死在了任上。據說她出嫁的時候娘家想盡辦法也只湊了副二十四抬的嫁妝,還是程家五房老太太私下送了兩千兩銀子去給她壓箱,她才能體體面面地嫁到程家來。   從前周少瑾也是這麼看汶大太太的。可兩世的經歷讓她回過頭來再看汶大太太,卻只覺得汶大太太可憐——如果程汶能和她好好過日子,她又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周少瑾思忖間,長房的人到了。   郭老夫人穿著件石青底織銀仙鶴紋團花褙子,烏黑的頭髮整整齊齊地綰了個圓髻,戴了石青色的額帕,額帕上鑲著枚鴿子蛋大小的紅珊瑚。   她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挺拔的脊背猶如那北方高原上的白樺樹,下頜微微揚起,帶著睥睨天下的傲慢。   花廳裡的人忙迎了出去,就連五房的汶大太太,也收起了滿臉的不滿。   郭老夫人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道:「人都到齊了?」也不待人回答,徑直問她身邊的碧玉,「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碧玉的聲音低婉沉穩,道:「已經卯時了。」   「既然時辰已到,那就啟程吧!」郭老夫人淡淡地道,伸出保養得極其白皙細膩不輸少婦的手。   旁邊有人扶住了郭老夫人。   靛藍色鳳尾團花的衣袖,骨節分明卻纖細修長的柔荑,粉色的指甲在陽光下閃爍著珠貝般的光澤。   周少瑾低下頭。   她永遠也忘不了這雙手。   捏著翠色的帕子直指著她時……拍在紫檀木桌子上粉彩茶碗嘭嘭作響時……扇在她臉上耳朵嗡嗡作響時……那是程許的母親袁氏的手。   她絕不會認錯!   ※   姊妹們,關於錯字影響閱讀的事,因為我自己很難看出錯字,請了書友星星餅幫著校對,因為時差的原因,有時候只能先貼草稿。我想辦法在這幾天存一章,解決這個問題。   謝謝大家的支持和包涵。   第二十三章寺廟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氣。現在,這雙手以臣服的姿勢,謙遜地扶著郭老夫人。   一如前世,這雙手的主人並不能一手遮天,還有人能讓她低下驕傲的頭,還有人能讓她低眉順目忍氣吞聲收斂著自己脾氣。   這一刻,周少瑾突然有些喜歡起郭老夫人的強硬來。   前世,若不是有郭老夫人壓著,袁氏還不知道會對自己做出怎樣的事來。   她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氣,鼓起勇氣抬起了頭。   自己不再是那個軟弱無能的周少瑾了,袁氏又憑什麼羞辱自己?   映入眼帘是袁氏那張宜嗔宜怒,看上去不過花信年華的面孔。   烏黑的頭髮讓她的皮膚更顯白淨,熠熠生輝的眼眸讓她看上去神採飛揚,容光煥發。   袁氏,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那麼的明豔照人,風姿卓越。   周少瑾卻有了站在高樓看風景的心情。   等到給袁氏見禮時,她不卑不亢地上前行禮,笑容怡然地柔聲問好。   袁氏看她的目光中卻有著不容錯識的驚豔,笑道:「不過幾天沒見,二小姐長得越**亮了。」說得她們好像幾年沒見過似的。   實際上程家每年都會在一起過年、送燈,但以周少瑾從前的性子,她或是躲在姐姐的身後,或是縮在廳堂的角落裡,面目模糊,袁氏不曾注意到她再正常不過了。   她微微地笑,笑容溫柔大方。   袁氏眼底閃過驚訝之色,還想說什麼,遠處傳來沉重而凌亂的腳步聲,還夾雜著老年婦人的低聲吆斥:「……快點,快點……早就讓你們備轎,你們耳朵都長到哪裡去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兩個健壯的婦人抬著一頂軟轎哧呼哧呼地疾步朝這邊走過來。   軟轎上的老嫗滿頭銀絲,戴著條秋香色的額帕,額帕上鑲著枚指拇大小的祖母綠,耳朵上墜著同樣大小的祖母綠耳墜,葛黃色雲卿捧福團花褙子,立領上前排三顆黃豆米大小的南珠扣子,人雖豐腴圓潤,但滿臉褶紋的臉上皮膚卻白皙細膩紅潤如少女,一雙眼睛更是精光四射,炯炯有神。   這是二房的老太太唐氏。   二房老太爺程勵早逝,她在程家守節,不僅教養兒子程沂,幫著婆婆主持中饋,還偶爾會打理二房的庶務,等到婆婆去世,更是裡裡外外一手抓,把個二房經營得紅紅火火,很得二房老祖宗程敘的看重和尊敬,是個在二房內院和外院都說得上話的人物。這些年雖然把中饋交給了兒媳婦洪氏,可遇到什麼重要的事情,洪氏還得請她拿主意。「對不住,對不住,我來晚了!」唐老太太呵呵笑著由隨行的丫鬟扶著下了軟轎,道,「等會到了甘泉寺,我請大家吃齋飯。」   並不解釋自己為什麼會晚來。   頗有些「我就來晚了,你們能拿把我怎樣」的低調的囂張。   五房的汶大太太立刻朝郭老夫人望去。   郭老夫人卻什麼也沒有說,淡淡地道了聲「也不算太晚」,就吩咐史嬤嬤去通知守在二門的馬車準備啟程了。   汶大太太滿臉的失望。   周少瑾看著很是有趣。   難道她還指望著郭老夫人和唐老太太打起來不成?   周少瑾前世眼裡只有自己的那畝三分地,從來不曾注意四房之外的事,沒想到程家幾個房頭之間的關係如此的錯綜複雜,暗濤洶湧。   更讓她感慨的是和袁氏的見面——原來如此的簡單,如此的風平波靜,讓她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卻也忍不住鬆了一口。   從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別人根本不知道,她也應該努力忘記才是。   周少瑾跟著姐姐上了馬車,一路浩浩蕩蕩地去了甘泉寺。   甘泉寺位於金陵城東邊,前朝曾是皇家寺院,後來毀於戰火,太宗皇帝時重建,主殿的瓦是當年太宗皇帝御賜,乾清殿沒有用完的明黃色琉璃瓦,陽光照在上面,金碧輝煌,氣象萬千。甘泉寺很快又成為金陵城的第一大禪寺。   程家前幾日已派了管事去寺裡安排上香的事宜,程家的馬車直接駛過山門停在了大門口。   寺裡的小沙彌早已開了側門,甘泉寺的主持釋慧大師帶著知客堂的幾位高僧在門口迎接。待她們去主殿上了香,在偏殿喝過茶,知客堂的大師傅釋覺親自陪著她們去了釋慧大師講經的大殿。   大殿早有女眷等候,她們不管是年長的還是年少的都衣飾華美,神態間帶著衣食無憂的從容和悠閒。   看見程家的女眷進來,有幾位婦孺望著她們在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但大半女眷卻起身和程家的女眷打招呼,這其中還有位身著超一品外命婦服飾的老婦人。   周少瑾猜那位老夫人是良國公府的人。   看那老婦人和郭老夫人、袁氏、唐老太太說笑的樣子,她們之間應該很熟悉。   難怪前世良國公會向程家示警!   周少瑾還看見了幾個熟面孔,只是不知道是前世見過還是在她重生之前見過。   她靜靜跟在姐姐身後,卻有道目光似刀鋒般地刮過來。   周少瑾一回頭,看見了程笳氣得鐵青的臉。   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她?   周少瑾全當沒看見。   雲板響了起來。   大家都安靜下來,各回各的座位坐好。   周少瑾和姐姐並肩坐在了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的身後。   前世她也常去大昭寺聽經,大昭寺雖不是皇家禪寺,卻也不乏達官顯貴,高門大戶。在她看來,釋慧大師比大昭寺主持淨空大師的經講得好——淨空大師的經講得比較淺顯易懂,而釋慧大師的經講得比較深奧卻很風趣,很吸引人,這就很不容易了。   她四處看了看,眾人都聽得很認真。   這或者與北方的婦孺讀書不多而南方詩書傳世的名門望族比較多有關係。   周少瑾胡亂地想著,很快就沉浸在釋慧大師的佛理中。   有人拉她的衣袖。   她扭過頭去。   程笳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了她的身邊。   「你是怎麼一回事?」她低聲道,聲音裡有著難掩的忿忿不平,「我找你你總是推三阻四的不出來。出來了也不和我說話。是不是因為你要幫郭老夫人抄經書了?你要是再這樣,看我以後還和不和你玩?」   威脅的話語,卻充滿了孩子氣。   這樣的程笳,讓周少瑾實在是恨不起來。但她也不想和程笳多說什麼,逐低聲道:「別說話,聽師傅講經!」   程笳「哼」了一聲,並不把周少瑾的話放在心上,抬頭卻看見二房的唐老太太朝著她射來嚴厲的一撇。   她只好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等到講完了經,周少瑾姐妹和程笳被袁老夫人叫過去引薦給了那個老婦人。   周少瑾沒有猜錯,那位老婦人是良國公的生母——太夫人曲氏。   因是第一次見面,良國公府的太夫人各賜了她們一個鑲寶石的戒指,然後才起身告辭。   釋慧和袁老夫人等人親自把曲老夫人送到了寺門口,看著良國公府的馬車和儀仗離開這才去了甘泉寺的齋堂。   因下午寺裡會唱大戲還有廟會,大部分的婦孺都像程家似的留在了寺裡用齋飯。   寺裡給程家安排的是個帶花園的小院子,除了吃飯的地方,還有幾間廂房可以休息。   程家的管事和僕婦已經打掃過了,聽講經的時候各房的管事嬤嬤們也把老太太們慣用的器具擺放好了,等用過齋飯,大家休息約半個時辰,就有人來拜訪。   這些人都是金陵城頗有影響力的高門大戶的主婦,有的是初次見面,有的是過年時候見過。有些周少瑾記得,有些周少瑾一點印象也沒有了。不管怎樣,周少瑾等人得了好幾筆見面禮,金戒指,金簪子,銀手鐲都有,算是發了一筆小財。   不一會,外面響起了「鏗鏗」的銅鑼聲   大戲要開場了。   不要說程笳了,就是汶大太太也忍不住豎起了耳朵聽,只有幾位老太太還穩坐如山。但李老太太還是吩咐貼身的嬤嬤:「你陪著笳丫頭出去轉轉,可千萬別跟丟了人。」   那嬤嬤忙笑著恭聲應「是」。   程笳就邀了周少瑾:「我們一起去!」   周少瑾搖頭,道:「我在這裡陪著外祖母。」   關老夫人笑著:「我們幾個老嫗在這裡說話,要你們陪著做什麼?你們只管去玩去。」又叮囑周初瑾,「可把你妹妹看好了,兩姐妹千萬不可以分開,小心叫拍花黨給騙了去。」   周初瑾笑著應喏,神態間也有幾分嚮往。   原來十八歲時的姐姐是這樣的。   周少瑾笑了笑,並沒有去看熱鬧的打算。   人多是非多。   前世她去大昭寺的時候還引了登陡子窺視,這輩子她就想安安靜靜,悄無聲息地過日子,實在是不想節外生枝地弄出什麼動靜來。   「我不想去。」她拿了汶大太太的說詞作藉口,「外面鬧哄哄的,我就這樣聽著都覺得頭痛,更不要說身臨其境了。還是你們去吧!」   周初瑾聞言自然要留下來陪周少瑾。   周少瑾勸她:「姐姐若是因此留下來,我只好也去了。姐姐難道忍心看著我不舒服?」   周初瑾失笑,道:「你現在是越來越會說話了,都知道拿話堵我了。」   周少瑾有心鬧一鬧,笑著把周初瑾往外推,對沔大太太道:「大舅母可要把我姐姐看好了,兩人千萬不可以分開,小心叫拍花黨給騙了去。」   她長得好看,又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不由逗得幾位老太太哈哈大笑,因為周少瑾拒絕而引起的些許尷尬頓時煙消雲散。   郭老夫人暗暗點頭,袁氏也多看了她幾眼。   送周初瑾出門的周少瑾並沒有發現。   ※   請姐妹們各種渠道推薦一下《金陵春》……oo~……   第二十四章書齋   從甘泉寺回來,大家都累壞了,周少瑾沾床即睡,一覺到了天明。好久都沒有像這樣睡個好覺了!   周少瑾伸了個懶腰,躺在床上聽了會小鳥的啾鳴聲,這才起床。   今天是四月初九,過了浴佛節,她要去靜安齋上課了。   去給關老太太請過安,春晚提著筆墨紙硯服侍著周少瑾去了靜安齋。   程笳還沒有來。   靜安齋和原來一樣。四闊的敞廳用落地罩隔開,東邊第一間放著先生的大書案,下面是交錯放著的幾張小書案,太師椅,多寶閣架子,三足鎏金香爐,還有先生大書兩旁貼著程家老祖宗程制親手書寫的「傍百年樹,讀萬卷書」的對聯。   周少瑾佇足靜默,良久無語。   春晚小心翼翼地喊著「二小姐」。   周少瑾回過神來,卻看見一個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二小姐,您來了!」又道,「您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師傅還在用早膳,要等會才過來。」   周少瑾見這丫鬟面善,知道是服侍沈大娘的,只是許久沒見,她怎麼也記不起這小丫鬟的名字了。她只好笑了笑,道:「沒事,我今天來早了。你不用管我,我先練會字好了。」   小丫鬟鬆了口氣,幫周少瑾沏了壺茶過來。   春晚擺了筆墨,周少瑾靜下心來練字。   寫了兩大張紙,程笳來了。   「你怎麼沒等我?」她橫眉豎目,一副要掀桌子的樣子。   周少瑾這才記起來,從前她每天都會在她們來靜安齋的必經之路——小虹橋等程笳。   「我等了你快一刻鐘你也沒有來。」程笳氣得臉色通紅,道,「要不是個小丫鬟告訴我你早來了,我還在那裡傻等呢!」   周少瑾決定不和她一般見識,道:「這件事是我不對。你以後別等我了,我們各自來靜安齋好了,免得等來等去的,時間都耽擱在了路上。」   程笳並不是個遲鈍的人,相反,她還很聰明伶俐,不然也不會得到程家長輩的喜歡了。   「你是什麼意思?」她質問道,眼裡更多的卻是困惑,「你的意思是要和我絕交囉?」   絕交倒不至於,只是別像從前那樣總是粘在一起就行了。可周少瑾向來不是那種能隨意就傷害別人的人,她委婉地道:「我要給郭老夫人抄經,是《楞嚴經》,整整十部,有這麼厚,」她比劃道,「哪天抄完哪天才算完事。我以後哪有空閒的時候?我今天沒有等你,就抽空寫了兩張大紙!」   程笳看著周少瑾書案上的兩張大紙,像洩氣的皮球般焉了,可嘴巴依舊不饒人地道:「那你也應該跟我說一聲啊!這樣不聲不響地算什麼?」   「以後我都會跟著你說一聲。」周少瑾息事寧人地道,決定趁著這個機會把該說的話和程笳說清楚,「我以後不僅不能等你一起上學了,也不能等你一起放學——郭老夫人說了,若是有必要,我中午要到她那裡用午膳,總不能讓長輩等我吧?」   「這樣啊!」程笳滿臉的沮喪,道,「那,休假的時候我們能一起玩嗎?」   「經書抄完之前肯定是不行的了。」周少瑾道,「以後的事等經書抄完再說。」   程笳精力旺盛,難得空閒下來,自己半年不理她,說不定她又交上了其他的朋友,到時候兩人也就自然而然地疏遠了。   周少瑾打定了主意,又抽出一大紙,開始練字。   程笳歪著腦袋在一旁看著,奇道:「少瑾,我發現幾天沒見,你的字寫得好好了哦!」   「是嗎?」周少瑾敷衍著她。   她卻不消停,道:「真的!你看這一撇,從前你總是畏手畏腳的,寫到一半就收了,現在卻一氣呵成,感覺流暢多了。」   周少瑾手一頓,喃喃地道著:「是嗎?」   「是啊,是啊!」程笳興奮地道,「還有這個點,也點得很果斷,讓人一看就覺得乾淨利落……」她嘰嘰喳喳地在一旁點評著。   有個溫和的聲音插了進來:「不錯,少瑾的字進步了很多。」   兩人回頭,看見穿著身花青色素麵杭綢褙子,頭髮花的白沈大娘正站在她們的身後。   「沈先生!」兩人齊齊起身,屈膝行禮。   沈大娘清瘦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道:「起來吧!我們來看看少瑾寫的字。」   前世,沈大娘給她的印象是模糊的。   她原也是詩書傳世之家的姑娘,寫得一手好字,二十歲的時候守瞭望門寡,但等到她娘家敗落,夫家待她也開始刻薄起來。她乾脆就在金陵的大戶人家教女學生,坐館為生。   沈大娘的脾氣雖然很好,待人也溫和,卻也從來不曾約束過她們。有一次程笙說起來,還懷疑她「信奉的難道是老莊不成」。   周少瑾恭敬地站在她身邊,聽著沈大娘點評她的字,不由地想到了姐夫的姑姑廖章英。   那也是個苦命的人,品行高潔,滿腹經綸,卻豆燈寂夜地過完了一生。   上午的課講的是《烈女傳》裡的《孟母斷織》。因為學過一遍,周少瑾又想著下午去郭老夫人那裡的事,不免有些走神。   沈大娘婉轉地問了她幾個問題,她都答對了,沈大娘就聽之任之沒再管她。這讓程笳有些氣憤卻又無可奈何。所以等到下課之後她拉著周少瑾問:「你是不是請人給你私下講過了?」   周少瑾怕她這樣總纏著自己,哄她道:「我自己在家裡學了一遍。」   程笳不相信,遲疑道:「那豈不是要日夜苦讀?」   「是啊!」周少瑾道,「我那個時候不是病了嗎?也不能出門。就想著不如多讀幾遍書。」   程笳擰著帕子,猶豫著要不要跟周少瑾學。   周少瑾忙道:「我得快點回去,不然要耽擱去寒碧山房的時辰了。」和程笳在小虹橋分了手。   程笳悶悶不樂地回了如意軒。   姜氏正指揮著丫鬟婆子給如意軒換門帘子,見狀忙摸了摸她的額頭,關心地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程笳進了內室,道,「少瑾病了幾天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話也少了,也不怎麼來如意軒了,功課也比我好了……」   看見女兒這樣,姜氏的心都揪了起來,把女兒抱在了懷裡道:「你放心,我無論如何也會讓你進寒碧山房的。」   程笳皺眉:「難道她是為這個不理我的嗎?」   「那還用說。」姜氏冷笑,道,「她一個小小四品知府的女兒,還能翻了天去!」   母親不是一心一意地盼著哥哥能金榜題名嗎?   怎麼這個時候又這樣輕視少瑾的父親?   程笳欲言又止。   周少瑾自然不知道如意軒發生的事,她回到畹香居,看見程誥的貼身小廝悟兒正坐她廂房的屋簷下喝著綠豆湯。   聽到動靜,他忙放下碗,急急地走了過來,從懷裡掏出個小黑漆繪白玉蘭的匣子遞了過來:「二小姐,您可回來了!大爺聽說您要給郭老夫人抄經,特意讓我送了這匣子墨錠過來,說是老太爺留下來的羅墨,堅如磐石黑如犀漆,讓您抄經的時候用。」   有好墨才能寫出好字。   既然是老太爺留下來的,那就是給誥表哥下場的時候用的!   她怎麼能收!   「不行,你拿回去。」周少瑾不肯要,「抄經文的墨寒碧山房自會準備,用這個簡直是暴殄天物。」   「大爺猜到二小姐就會這麼說的。」悟兒笑道,「我們大爺說了,這墨也不是白給的,想和您換幾張澄心紙,大爺有同窗的父親過壽,請大爺們去吃壽誕,大爺想送了做壽禮。」   徽州的澄心紙堅潔如玉,細薄光潤,堪稱一絕,價比黃金。   周鎮過年的時候曾給周少瑾姐妹送來一刀,言明她們姐妹各半刀。   若是從前,周少瑾肯定不明白,可有了前世的經歷,她卻清楚地知道,像她們這樣的人家嫁女兒,若是有這樣的東西做陪嫁,比什麼金銀珠寶都要體面。   這是父親給她們姐妹準備的陪嫁之一。   周少瑾遣了施香去開了箱籠拿紙,那墨卻不收。   悟兒苦著臉道:「若是我就這樣把紙拿了回去,大爺豈不要剝了我的皮?」   誥表哥待人最溫和不過,怎會責罰悟兒?   不過,悟兒的話也提醒了周少瑾。   誥表哥什麼時候就缺了幾張紙,這樣說不過是讓她安心地把墨留下,自己若是再推來推去的,倒是辜負了誥表哥的一片心意。不如暫且收下,以後有機會再送回去。至於自己有沒有用他送的墨給郭老夫人抄經書,她不說,誥表哥怎麼會知道?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好。含笑著收下了墨,又賞了悟兒兩個八分的銀錁子,包了幾塊點心給他,這才讓施香送了他出門,她則親自把那匣子羅墨收在了箱籠裡。   望著箱籠的上的銅鎖,周少瑾有些發呆。   說起來,前世為了打發日子,她不僅繡過觀音養過雙色牡丹,還制過墨,制過佛香,制過香露,且都是照著古方不停地改進過的,尋常鋪子裡賣的東西都沒她做出來的東西好。   不如她也做幾錠墨給誥大表哥送禮吧!   以後得了閒,再做點別的東西送給姐姐、外祖母、舅母、誥表哥和詣表哥……還有父親……繼母……好歹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   姐妹們,錯字斷斷續續地在改……~~~~~~~~   ※  第二十五章青鳥   去寒碧山房的路上綠樹成蔭,鳥語花香,周少瑾走邊走看,覺得心情很是舒暢,指著頭頂遮日的樹冠對施香道:「就算是到了盛夏,有了這道綠嶂倒也不怕天氣熱了。」施香笑眯眯地點頭。   兩人很快到了寒碧山房。   出來迎她們的是碧玉,她柔聲地向周少瑾問好,一面領了她往上房去,一面低聲地解釋:「京裡的二老太爺差了人來給老夫人請安,還請二小姐稍等片刻。」   周少瑾想了想才記起這位二老太爺是什麼人。   他是長房大老太爺程勳的胞弟,郭老夫人的小叔子程劭。他和長房大老爺程涇同是永昌十二年甲戌科的進士,不過程涇當年是二甲十六名,程劭卻是榜眼。這件事當時在金陵很是轟動,直至今日,金陵城的人提起程家都會拿出來說一遍。之後程涇考中庶吉士,程劭直接留在翰林院做了編修,再後來程勳病逝,剛剛謀了工部左給事中之職的程涇回鄉守制,而留在翰林院的程劭由編修升至翰林院侍讀學士,至詹事府少卿。就在大家以為程劭會前程似錦,挑起長房的大梁時,程劭如江郎才盡般再也沒有任何建樹,反倒是守制期滿的程涇,先是謀了大理寺主薄一職,不過半年,升大理寺丞,又一年,升大理寺少聊……直到後來封相入閣,仕途之順,銳不可當,至於早就搬到了京城的程劭,在金陵的九如巷也就漸漸地淡出了眾人的視線,很少有人提及了。   前世,姜氏還曾惡意地猜測程劭一家是被郭老夫人擠兌出去的。   周少瑾不由得好奇。   不知道程勳派人來只是禮貌地問候郭老夫人一聲還是有什麼事要找郭老夫人?   據姜氏說,長房沒有分家,每年還要送一半出息給遠在京城的程劭。而打理長房庶務的是四老爺程池,他可是郭老夫人的兒子。長房有意要為難程劭,程劭除了派人來和郭老夫人「商量」之外,還就真沒有其他的辦法。   周少瑾坐在廳堂裡喝茶的時候不自覺地豎了耳朵聽著西邊宴息室的動靜。   那邊卻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聲響。   周少瑾暗暗可惜。翡翠撩簾而出,手裡還提著個銅水壺。   見周少瑾坐在廳堂裡,她微微一愣,笑著指了指宴息室,無聲地朝周少瑾點了點頭。   周少瑾也笑著點頭,沒有吱聲,耳朵立刻支了起來。   有聲音從宴息室若隱右現地飄了出來:「……多謝二叔!還請吳先生代我向二叔道謝……」   是郭老夫人的聲音。   可為什麼是「先生」不是「媽媽」呢?   難道來給郭老夫人請安的是個男的!   外院的事不是應該找四老爺嗎?   周少瑾的心砰砰亂跳,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不應該聽的東西。   等到翡翠又提個銅水壺撩席進了宴息室的時候,她忍不住站起來往安息室的方向走了幾步。   有男子的聲音隱約傳來:「……二老太爺說了,這件事還請老夫人勸勸大老爺……」   周少瑾不敢再聽,忙回座位坐好。   翡翠一直沒有出來。   周少瑾心中微凜。   不一會,翡翠撩簾送了那位吳先生出來。   周少瑾飛快地睃了一眼。   那位吳先生身材瘦小,穿了件非常普通的寶藍底織紫色五蝠捧壽團花直裰,五十來歲,留著山羊鬍,面容卻很溫和,淡定從容的,不像替別人跑腿的管事,倒像哪家高門大戶的坐館的西席先生,讓她想起姐夫身邊的那些師爺。   難道他是二老太爺程劭的幕僚?   周少瑾心裡一跳,忙垂下了眼瞼,眼觀鼻,鼻觀心,作出一副非禮毋視的泥塑模樣。   吳先生很快走了出去。   她鬆了口氣。   翡翠折回來進了宴息室,很快就走了出來,笑著對她道:「二小姐,老夫人請您進去。」   周少瑾輕聲道謝,跟著她進了宴息室。   郭老夫人坐在矮榻上,神色平靜地捻著手中的佛珠,看不出悲喜,几上的蓋碗茶點都已經收拾一空,乾乾淨淨,像不曾有人來過似的。   她上前行了禮。   郭老夫人笑道:「別的話我也不多說了,從今起你每天下午就過來,有什麼事就吩咐翡翠,若是她做不到的,你就直接來找我。」   「是!」周少瑾站起身來,溫順又不失恭敬地應喏。   郭老夫人點頭,面色微霽。   珍珠進來稟道:「老夫人,夫人說有事要回您。」   袁氏是正三品的淑人,不過世人都有捧高的習慣,對有誥命婦人不管是幾品都會一律稱作「夫人」,以示奉迎。   周少瑾忙起身告辭。   郭老夫人也沒有留她。   周少瑾就和站在屋簷下等著丫鬟通稟的袁氏碰了個正著。   袁氏朝著她點頭,笑道:「少瑾是來抄經書的嗎?怎麼不多坐一會?這是要去佛堂嗎?」又和翡翠打招呼,「今天是你當值?」   態度親切而自然。   這是個周少瑾感覺非常陌生的袁氏。   她沒有說話,只笑著屈膝給袁氏行了個禮,倒是翡翠,客氣地和袁氏寒暄了幾句才領著她去了佛堂。   佛堂的大書案上除了筆墨紙硯洗碗筆架和一部厚厚的《楞嚴經》之外,還擺放著個裝糖食點心的雕紅漆描金海棠攢盒。   見周少瑾的目光落在了攢盒上,翡翠笑道:「這是老夫人特意叮囑的,說是怕二小姐嘴裡無味,給您備了些零嘴。」又道,「您看還缺不缺什麼?」   「不缺什麼。」周少瑾笑著和她寒暄幾句,「代我多謝老夫人。」   翡翠就笑著喊了個還在總角的小丫鬟進來,道:「二小姐,這是小檀。以後就在佛堂裡服侍您。」又對施香道,「有事你只管吩咐她幫著跑腿就是了。」   若是沒有聽到吳先生的那兩句話,周少瑾可能會對這樣的安排咋舌,可見到了宴息室裡的一幕,她了解到了翡翠在寒碧山房的身份和地位,對於翡翠不是親自服侍她而是安排一個小丫鬟在佛堂裡伺候也就不覺得驚訝了。   現在看來,郭老夫人能讓翡翠聽她的差遣,已經是在抬舉她了。   寒碧山房應該沒有人敢輕怠她吧?   等到翡翠和施香見過禮,序了齒,稱了姐妹,周少瑾讓施香送了翡翠出門,轉身從攢盒裡抓了把窩絲糖給小檀,溫柔地道:「我這邊有事自會叫你——和姐妹們玩去吧!」   小檀白白淨淨的,有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聞言她捧著糖歪著腦袋道:「二小姐,我不和姐妹們玩,我就坐在外面的臺階上等你叫我。」   她聲音清脆,模樣兒乖巧又可愛,讓周少瑾想到了林世晟的長女——她每次見到那孩子就會像外祖母似的塞給那孩子一把糖果,那孩子每次都會這樣歪著腦袋眨著大大的眼睛向她道謝。   周少瑾的心軟得一塌糊塗,摸了摸小檀的頭,微笑著對她道著「去吧」,直到看著她出了門,這才轉身在大書案前坐下。   施香正巧送了翡翠回來,挽了衣袖幫著周少瑾磨墨。   周少瑾趁機翻了翻那有部《楞嚴經》。   刻印精美,字大悅目,行格疏朗,竟然是部前朝的古藉。   這長房,手筆也太大了吧!   她在心裡嘀咕,等施香的墨磨好了,蘸筆開始抄書。   前世周少瑾就抄過《楞嚴經》,不像那些從未曾接觸或是初次接觸《楞嚴經》的人還需要識字斷句。她看看到第一個字就能默出這一句話來,所以能把精力全放在寫字上,不僅抄得快抄得好,而且在抄的過程中能體會經文中字裡行間的奧妙和哲理。   她仿佛又回到了大興的田莊,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管,放下塵世間的種種,沉浸在玄妙的佛法之中。   日頭漸漸偏西,佛堂的光線暗了下來。   一直埋頭抄書的周少瑾這才站起身來,揉了揉手臂,吩咐施香:「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們明天再過來。」   施香笑著應「是」,收拾好書案,打發了小檀,和周少瑾去了上房。   上房服侍的丫鬟婆子都遠遠地立在東邊廂房的屋簷下,只有翡翠和碧玉在廳堂門前服侍。   周少瑾也做過當家的主母,一看這架式就知道這是郭老夫人這遣了身邊服侍的人有話要和人說。   她想到了吳先生和自己聽到的隻言片語。   難道這件事和京城的二老太爺和大老爺有關?   只是不知道郭老夫人是在和誰說話?   思忖間,翡翠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笑著低聲道:「老夫人和大總管正在說話,二小姐這是要來向老夫人辭行嗎?要不您等一會?或者是去花廳裡喝杯茶?」   去花廳喝茶又要差了丫鬟婆子服侍她,郭老夫人讓身邊服侍的都站在了東廂房的屋簷下,就是禁止僕婦隨意走動,聽到了不該聽的話或是看見了不該看的事。   周少瑾無意給翡翠她們添麻煩,笑道:「抄了半天的經書,正腰酸背痛的,我在附近轉轉好了。」   翡翠向她投來感激的一撇。   周少瑾笑著點頭,帶著施香離開了上房。   她想早點回去,又不想在佛堂裡傻等,就留了施香能看到上房動靜的甬道旁候著:「老夫人那邊一送客你就告訴我。」   又怕施香等會找不到自己,周少瑾也不敢走遠,就在附近轉了轉。   ※   姐妹們,周末愉快!   這個周末我也可以休息一天哦!   oo~   ※  第二十六章竹林   寒碧山房比她想像的還要大,竹林東邊好像還有個院子,她看見幾朵火紅火紅的石榴花從花牆後面探出。也不知道誰住在那裡?   周少瑾無意窺視長房的事,她轉身沿著竹林中的小逕往上房去。   誰知道兜兜轉轉的,眼前除了竹子還是竹子,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四通八道,根本不知道條路朝南哪條路朝北,看到的景象沒有任何的分別,全都是一樣的。   她竟然迷了路!   周少瑾不禁滿頭大汗,又埋頭找了一陣子,還是沒有看見任何其他的顏色。   再找一刻鐘。   若是還一無所獲,只好舍了臉面喊救命了!   她咬了咬牙,選了一條好像是朝東的小徑。   小徑曲折蜿蜒,仿佛沒有盡頭。綠蔭合地竹林中,滿耳風吹枝葉的婆娑聲,靜無人語。   周少瑾滿手是汗。   這片竹林到底有多大?   為什麼她從來不知道長房這邊還有片這麼大的竹林?   還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她是越走越遠?還是越走越近?   周少瑾急得眼淚都快落下來。她試著高喊了聲「餵」。   略帶惶恐的聲音迴蕩在竹林裡,卻只是驚起了幾隻不知名的鳥兒撲稜著從她頭頂飛過。   前面是個三叉路口。   是繼續向前還是往左?或者是往右?   周少瑾站在那裡拿不定主意,踮了腳張望,   右邊竹林依稀露出一段粉白的牆和半扇大紅色冰裂紋糊嫩黃色綃紗的窗欞。   寒碧山房的窗欞全都是大紅色,冰裂紋,糊著嫩黃色綃紗。   她大喜過望,一面提著裙子急步朝那邊跑去,一面高聲問道:「有人嗎?」   突然有人從她身後竄出來捂住了她的嘴。   周少瑾嚇得尖聲厲叫,揮拳踢腳。   「莫叫,莫叫!」有人朝她走過來,錦衣華服,面如冠玉,高挑俊美,聲音清越,「我不是什麼壞人!我只是路過竹林罷了。你別叫,我這就讓大蘇放開你!」   周少瑾如遭雷擊。   她怎麼會突然遇到他?   他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族學裡上學嗎?   她到底在哪裡?   周少瑾瑟瑟發抖,仿佛如墜冰窟。   而捂住她嘴的人見她不再掙扎,先是試探般地慢慢地鬆開了手,見她沒有動彈,這才徹底地放開了他。程許這才看清楚了周少瑾的模樣。   他滿臉驚豔地「咦」了一聲,愕然地道:「不知道妹妹是哪一房的人?我是長房的程許。這裡是寒碧山房,我祖母的清修之地。不知道妹妹怎麼稱呼?之前我怎麼沒見過……」   周少瑾一句說都說不出來。   她骨頭縫裡都在疼。   雖然決定了再見到程許的時候一定要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微笑問好,可再見到程許的時候,她卻怎麼也做不到,而程許看她的目光更是讓她覺得毛骨悚然,本能地想逃。   程許見她臉色發白,不由赧然,朝著自己的隨從大蘇投去責備的一記目光後,笑著對周少瑾道:「妹妹,嚇著你了吧?這都是我的錯。我也沒想到竹林會突然蹦出個人來。我在這裡給妹妹陪不是。」他說著,朝周少瑾長揖道,「妹妹快別生氣了!」   周少瑾卻嚇得連連後退了幾步,直到腳下發出枝杈斷裂的聲音,這才讓她回過神來。   不怕,不怕!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我一定能挽救程家的!   她不停地安慰著自己,匆匆地說了句「我也只是路過竹林」,拔腿就往朝右邊的小徑跑去,甚至連路也沒有問。   「喂!」程許衝著她的背影喊道,「走中間的小徑,拐彎就是上房的後門。」   周少瑾腳步微滯,想了想,最後還是選了中間的小徑。   程許看著,彎著嘴角笑了起來。   走了不到一射之地,周少瑾果然看見了一個拐角,過去就是上房的後門,周遭也都種著竹子。   周少瑾不敢亂走,上前叩了門。   有個戴繡球頭花的婆子來應門,見到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說明了自己的境況。   那婆子立刻開門把她迎了進去,一面走還一面笑道:「二小姐您也不是第一個在竹林迷路的人,從前笙小姐也曾在竹林裡迷過路。夫人知道後還說要在竹林裡種幾棵樹,若是再有人在竹林裡迷了路,只管朝著有樹的方向走就能走出竹林了……」   周少瑾感激地向她道謝,怕自己這副模樣驚動郭老夫人,低聲地問她能不能幫自己找個僻靜的地方淨個臉:「我等會還要去向老夫人辭行。」   「這有什麼難的。」婆子很熱心地把她領到了一間茶房,道,「從前笙小姐在外面瘋玩了不敢讓老夫人知道,就在這裡淨手淨臉……我找找看,應該還有笙小姐用過的銅盆和香胰子……」又道,「我粗手粗腳的,只怕會傷了二小姐麵皮。您的丫鬟在哪裡?我悄悄去叫她進來服侍您!」   婆子這麼一說,倒提醒了周少瑾。   她忙道:「我也沒嬤嬤說的這麼嬌氣,只是我那丫鬟施香還在外面等我,萬一她要是沒看見我嚷了起來可就麻煩了。還請嬤嬤去幫我去給她帶個信。」   婆子笑呵呵地應「好」,打了熱水進來,不過一碗茶的功夫,便帶著施香折了回來。   施香看著周少瑾衣飾凌亂的樣子嚇了一大跳。   周少瑾沒等她問就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她,至於遇到程許的事,她則省略掉了。   施香不由一陣後怕,道:「還好老夫人那邊還在和大管事說話。」   這也算是有驚無險了!   周少瑾也不禁有些慶幸。   施香服侍她在耳房裡梳洗一番後,又由那婆子指點,從後門出了上房。   不一會,郭老夫人那邊送了長房的大總管秦守約出來。   周少瑾怕再遇到程許,忙進去向郭老夫人辭行。   偏偏是她急別人不急——郭老夫人拉著她問了半天抄經書的事。   周少瑾只好耐著性子一一回答。   只是還沒有等郭老夫人的話問完,翡翠笑吟吟地走了進來:「老夫人,大爺過來了。」   郭老夫人很是意外,隨後又歡喜起來,道:「他這個時候不去慎懷堂到我這裡來幹什麼?」然後吩咐碧玉,「他最喜歡吃橘餅了,你把前幾天大老爺從京城給我帶回來的橘餅裝一些……那金絲蜜棗的蜜餞也要裝一些……還有那麻片糖……沏壺大紅袍。這孩子,我聽桔梅說,他這幾天有點涼,別上那些綠茶……」   碧玉笑著應「好」,轉身去準備茶點。   周少瑾周身不自在,起身就要告辭。   郭老夫人卻拉了她:「是你許表哥。你以後在長房抄經書,少不得要碰到他。」又道,「他雖是個混世魔王的性子,對姐妹們卻最耐心不過,你不用怕。」…   周少瑾此時一心想走,哪裡聽得進去郭老夫人都說了些什麼。可沒等她說話,帘子一撩,珍珠已服侍著程許走了進來。   「祖母!」他恭敬地給郭老夫人行禮。   郭老夫人望著他,眼睛深處都是笑。等他行完禮,向他引薦周少瑾:「四房大姑爺家的二小姐,周家表妹。」   他上前給周少瑾行禮,眉目帶笑地給周少瑾行禮。   周少瑾木然地回禮,抬頭卻看見背對著郭老夫人的程許得意地朝著她眨眼睛。   她完全不知道程許得意些什麼,只是覺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目,自己都沒有察覺地皺了皺眉頭,然後再次向郭老夫人辭行,並道:「天色漸晚,我第一天來,只怕外祖母還要話要問我,我就先回去了!」   郭老夫人沒有留她,讓碧玉恭送她。   周少瑾疾步出了寒碧山房,直到腳踏上了去四房的卵石甬道,心緒這才平靜下來。   施香卻回憶起剛才和程許的會面來:「……難怪別人都說郭老夫人最喜歡的就是許大爺,你瞧剛才郭老夫人看許大爺的那樣子,恨不得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似的。更難得的是許大爺還不嬌縱……翠環的哥哥就在正門當值,說許大爺從來不半夜三更才回來,若是出了遠門,定會帶了特產打賞他們。那些世僕都削尖了腦袋想去兩宜軒當差……」   周少瑾聽了只覺得心煩,遷怒道:「別人的事有什麼好說的?你要閒著沒事,從明天起就幫著我和姐姐打個十幾二十根絡子好了,等到端午節的時候正好裝了荷包送人。」   施香無端端被喝斥,不免有些訕訕然。   路邊突然傳來「撲哧」一聲笑。   周少瑾聽著是個男子的聲音,前世的經歷浮上心頭——若不是因為程家素來御下甚嚴,她在程家往了十幾年從來不曾在內院遇到過一個外男,又怎會毫無防備地獨自跟著程笳去花園。   她頓時神色緊繃,緊緊地挽回了香施的胳膊,警戒地高喊了聲「是誰」。   程許從旁邊的樹林裡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他那個五短身材,醬紫臉龐隨從大蘇。   「妹妹在祖母面前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誰知道背著祖母了卻喜歡編排別人!」他笑望著周少瑾,目光明亮得像夏日燦爛的陽光,「看在我和妹妹有同路之緣的份上,我就好心幫妹妹瞞著好了。」   妹妹姐姐的,原來他本就是個輕浮之人啊!   周少瑾看都懶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程許卻在她身後笑道:「妹妹難道就不怕祖母知道你在竹林裡迷了路嗎?」   語氣頗有些興風作浪的味道。   ※   姐妹們,重要人物一一登場……   oo~   第二十七章無意   周少瑾聞言表情微僵,轉過身來警惕地望著程許。他要幹什麼?   不過,他既然來找自己,肯定還有下文。她不知道他的來意,說多了只會露了馬腳被他抓住痛處,不如等他先說明了來意自己再做打算。   周少瑾半個身子躲在了施香的身後。   施香聽了心裡卻打起鼓來。   先前二小姐滿身狼狽地把她叫了去,只說是在竹林裡迷了路,其他的卻是一句沒提,現在卻很是緊張……難道真如許大爺所言,二小姐做了些什麼不該做的事?   她心裡直打鼓。轉眼卻想到大小姐常對她們說,輸人不輸陣。就算是二小姐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一沒有證人,二沒有證據,難道憑他許大爺三言兩語她們就認了不成?   施香頓時又勇氣倍增,上前一步將周少瑾擋在了自己的身後,故作鎮定地道:「許大爺說些什麼?我們怎麼聽不明白?」   程許不由高看了施香一眼。   敢在小姐面前先開口說話,看樣子這個丫鬟在畹香居必定極有體面。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周少瑾,道:「我說了些什麼,你不明白,你們家小姐肯定明白。我說的對嗎?周家表妹……」他不是聰穎謙遜,被程家上下讚不絕口,被袁氏視為終身依仗的長房長孫,程家未來的當家人嗎?怎麼行事卻如此的輕佻浮誇?   難道自己前世聽到的都是假的不成?   周少瑾抿著嘴不說話,眼中的警戒之意卻更濃了。   施香則慌了神。   程許可是長房的大爺,豈是那些冒冒失失的小廝管事之流可比。他既然敢找來,肯定是胸有成竹的了。   她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後的周少瑾,心裡止不住地發起虛來,色厲內荏地道:「你想怎麼樣?」   程許沒有作聲,笑望著周少瑾,卻從衣袖裡掏出朵繡球花的絹花來。   給周少瑾開門的那個婆子,就戴了朵繡球花的絹花。   施香神色大變,再看周少瑾,臉色白得嚇人,好像立刻就要昏過去了似的。   她哪裡還撐得住,失聲道:「許大爺欲意如何?」   程許非常的意外。   他不過是想逗逗這位周家表妹,然後趁著氣氛好的時候把之前的過結解開,沒想到卻恰得其反,再次把周家表妹嚇成了這樣一副樣子。這可不是他的本意!   程許很是後悔。   突然想到了竹林裡兩人初次見面的情景。   難道她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事?   他想到自己誠意十足地向周少瑾道歉,周少瑾卻像見了鬼似的一溜煙就跑了……他越想就越覺得周少瑾顯然是在竹林裡聽到些什麼。   他不由地表情微斂,眉宇間再也沒有之前的嬉笑玩劣,反而隱隱透露出幾分他這個年紀少有深沉撇了大蘇一眼。   大蘇一聲不吭地避到了林子裡。   程許這才溫聲對周少瑾道:「周家表妹,我想單獨和你說幾句話,成嗎?」   周少瑾卻是一點也不想和他單獨呆在一起,更不要說說話了。   「不!」她直截了當地拒絕了程許的提議,硬邦邦地道,「我事無不可對人言,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   程許不禁急起來,道:「周家表妹,我真的沒有惡意——如果我想告訴祖母,就不會跑出來追你,還和你說這些話了。」又道,「你放心,竹林裡的事我誰也不會說。可我也有幾句話想囑咐你,請你務必聽我一言。那竹林是個小小的八卦陣,等閒的人進去了根本就出不來,我既然能拿了這朵繡球花,別人一樣能拿得出來。若是我之前讓你有所誤會,我在這裡向你賠不是,請你務必聽我說兩句話。我這是為了你好,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對天發誓!」…   他表情真摯,憑誰見了都不會懷疑他在說謊。   可他遇到的是周少瑾——就算她相信他所說的都是真的,她也不會和他單獨地呆上哪怕是一刻鐘,更何況周少瑾從心底反感這個人,先入為主,根本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不用了!」她的面色冰冷了,「你若沒事,我們就先回去了。我明天一早還要去靜安齋上課呢!不像許大爺,早有功名在身,讀不讀書都不要緊。」雖然選擇了遺忘,可前世的那些怨懟不是說散就能散的,話說到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地刺了程許一句。   程許皺眉。   這個周家表妹,人長得嬌嬌滴滴像朵花似的惹人憐愛,怎麼脾氣這麼倔強?   他略露不悅,目光深沉地看了施香一眼。   施香覺得自己好像被大小姐看了一眼似的惶恐,轉身就想離開。   周少瑾卻死死地抱住了施香的胳膊。   施香只好低聲道:「二小姐,我就站在前面的那棵柳樹旁,你一叫我我就過來。」   就算是這樣,周少瑾也覺得害怕。   「不用。」她把施香的手臂抱得更緊了,「我沒什麼和他說的,他想告訴誰就告訴誰去。我們回畹香居去!」   施香卻沒有這樣的底氣。   她既不是周家的世僕也不是程家的世僕。她本是金陵人士,五歲的時候家裡沒米下鍋差點餓死,這才被賣到周家的。周家待人向來寬厚,她的父兄偶爾還會來看看她,每次來看她不僅會和她說說家裡的事,還會為她慶幸遇到了好人家,要她惜福,好好地在畹香居當差。而對於他們這些土生土長的金陵人,程家如高山仰止,是個他們所不能想像的龐然大物,本能地心存畏懼。   「二小姐,」她猶豫片刻之後,低聲地勸著周少瑾道,「您還是聽聽許大爺怎麼說吧?我瞧著許大爺像是真的有話要對您說……」   周少瑾固執地搖頭。   程許真想甩手就走,可望著周少瑾雪白的面孔,溫順的眉眼,仿佛一汪水蕩漾在心間,柔到了他的心裡似的,他怎麼也捨不得就這樣走開!   「唉!」他只好嘆著氣喊了聲大蘇,道,「你看著點,我有話跟二小姐說。」又對施香道,「你就在旁邊聽著好了。」說罷,面色一沉,道,「不過,若是我和二小姐說的話有第三個人知道了,你就等著被割舌剜眼被賣到山溝裡去好了!」   施香被他的話嚇得打了個冷顫,想聽他的話像大蘇那樣避到一旁,胳膊卻被周少瑾抱著動彈不得,只好硬著頭皮道:「我全聽二小姐的。」看周少瑾的目光卻情不自禁地露出些許的哀求。   周少瑾不為所動。   自己根本沒有做什麼,程許這小人,為了威脅自己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嚇唬她們。   她不由地冷笑,道:「我的丫鬟只怕是還由不得長房的許大爺作主!」   程許聽了氣得……簡直不知道怎麼辦好,道:「你以為我想管你的事?要不是看著你是我的表妹……」   可他的表妹也不止周少瑾一個人。若是論血緣,周少瑾還算不上是他的表妹。   程許氣得話都說不下去了,索性把心一橫,道:「你是不是聽到了祖母和秦大總管說話?我二叔祖喜歡讀書育人,不喜歡做官。不過那時候我祖父去世了,我父親和二叔都要回鄉守制。朝廷有人好做官。二叔祖沒有辦法才挑起了長房的大梁。等到我父親和二叔重新出仕,我二叔祖就回了翰林院繼續做他的侍讀學士。這次因為太子的事,皇上免了很多京官的職務,這其中就有國子監祭酒。我父親覺得我二叔祖不論是資質還是學識、人品,威望都足以擔承此職,就在京裡為二叔祖謀劃。誰知道二叔祖卻不想再受案牘之苦,不願意爭取那國子監祭酒之職,和父親說了幾次,父親和二叔的意思都是讓他老人家出山,他老人家沒有辦法,就求到了我祖母這裡來了。   「你不管聽到了什麼,只要不對人說就沒事——我當時也在竹林裡,若是有人懷疑,你只管推說什麼也不知道就是了。我也會幫你作證的。不過,這件事你真的誰也不能說,就是四房的叔祖母,你也不能說,否則會惹禍上身的。」   最後,他鄭重其事地交待。   周少瑾一句也聽不懂,表情茫然。   程許看著她那樣子就像自己養的京巴狗,看不到自己的時候就會茫茫然地四處張望……心軟得仿佛能滴出水來,情不自禁地柔聲問她:「我的話,你可記住了?」   這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瞪著他。   施香雖然也不明白程許說了些什麼,卻不妨礙她聽懂了這其中的厲害關係。   她見周少瑾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生怕程許改變了主意,忙殷勤地道:「我們家二小姐明白了。許大爺,承您的情,我們家小姐,嗯,還有我,都不會出去亂說的。您若是聽到了什麼流言蜚語,只管來找我們算帳好了。」   找她們算帳?   他們家小姐可是一句話都沒有說,你個小丫鬟說出來的話什麼能算數?   程許想討個承諾,可望著垂著眼瞼,沉默不語,靜靜地落在她臉龐的髮絲好像都透著柔順的少女,他不禁苦笑。   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自己替她兜著就是了!   「走了!」程許朝著大蘇揚手,轉身大步離開了甬道。   施香長透了口氣,雙手合十朝著西邊念了聲「阿彌陀佛」,感慨道:「許大爺真是個好人!」   好人?   程許嗎?   在別人眼裡,程許是個好人?   周少瑾低下了頭。   ※   姐妹們,周末愉快!   oo~   ps:真心不是製造混亂讓大家猜男主,而這個故事就是這樣的……   第二十八章告狀   周少瑾的表情晦澀不明。程許欺負她,她恨程許。可他們原本不過是只見過幾面的陌生人,她也不過是恨而已。   程輅卻不一樣。在他給了她那樣的誓言和承諾之後,在她的生死關頭,他卻能對她的呼救視而不見,袖手旁觀,這或者是她再也無力抵抗程許的重要原因之一。   每當她想起就恨不得喝他的血啖他的肉……那是種比恨還要恨的情緒。還有對自己有眼無珠的悔,對當初毀婚的猜疑……都遠遠地超過了事件的本身。   今生一切都還沒有發生,有了袁氏的前車之鑑,她以為她已經能夠平靜地面前世的種種,可當她和程許面對面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遠遠沒有想像中的那樣鎮定。   如果她要是遇到了程輅,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嗎?   或者還是會找把剪刀捅他一刀?   這一次,她再也不會用剪刀了,無論如何也要找把匕首……   周少瑾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著,一路沉默地往嘉樹堂去,施香幾次對著她欲言又止她都沒有發現。等到了嘉樹堂,關老太太果然在等她。   「快跟我說說你去抄經的事。」老太太拉著周少瑾的手關切地道,「郭老夫人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周少瑾在外祖母面前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道,「大家都待我很好……」   她把在長房發生的事一一告訴了關老太太,包括在竹林迷了路,甚至是遇到了程許的事。   程許說得對,他能知道自己曾經去過竹林,別人肯定也知道,與其到時候讓人懷疑,還不如自己早點說出來,至少不會再受程許的威脅。不過她也多了個心眼,省略下了程許威脅她的事——這倒不是她想替長房保守秘密,而是她覺得前世她對這些事一無所知四房也沒有發生什麼不好的事,那今生她又何必多此一舉,攪得四房不得安寧。   關老太太對她在竹林迷路的事並沒有多說些什麼,反而有些好奇她怎麼會在竹林裡遇到了程許:「他怎麼也在竹林裡亂竄?」   是啊,他怎麼也在竹林裡亂竄!   之前周少瑾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此時關老太太說起來,她才恍然大悟。分明是他在竹林裡偷聽郭老夫人和秦大總管說話,還倒打一耙說自己在偷聽,威脅自己不把這件事說出去……可見這個程許和程輅一樣,滿嘴胡說,也不是什麼好人。   關老太太又交待她:「以後要小心,若是想去哪裡走動散心,就叫長房安排的那個小丫鬟小檀跟著,可千萬別亂跑。」   可見這竹林也沒什麼要緊的!   周少瑾虛心受教,在心裡又把程許鄙視了一番。   等回到了畹香居,她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要是程許這樣每天在她去長房的路上堵她,她該怎麼辦才好?   要不,不去長房抄經書了?   但要找什麼藉口好呢?   生病?她剛剛好,而且周娘子的醫術高明,她又沒有姐姐那樣的手段……說自己身體吃不消?抄經書的事卻是她自己前先答應的,而且這個藉口還容易讓外祖母擔心……   她輾轉反側了大半夜都沒有睡著,等到第二天早上起來,眼圈竟然有些發黑。   周初瑾只當她是太過擔心抄經的事,安慰她:「沒事,你年紀還小,就算是哪裡抄得不好,以郭老夫人那樣的人是不會責怪你的。你只要盡心做好就是了。又沒有約定哪天交經書!」…   周少瑾聽著眼睛一亮。   不如說自己怕耽擱了功課,和長房約定一個交佛經的日子,大不了自己晚上多抄一些,早點把經書抄完了。   她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沈大娘講課的時候,她就在仔細琢磨著這件事,好幾次走神,都被沈大娘叫起來問她問題,好在她前世扎紮實實地學過,回答得也算是有模有樣,沈大娘只好委婉地讓她練字,單獨地教授程笳,氣得程笳對周少瑾不停地瞪眼。   周少瑾只好當沒有看見。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程笳立刻就跑了過來,指著她道:「少瑾,你這是什麼意思?怎麼能讓我一個人對付沈大娘?」   「這些我都學過了啊!」這輩子,周少瑾決定不再慣著程笳的脾氣了,直言道,「要不你也和我一樣,課後把這些功課自己先學一遍?」   這樣一來程笳也就沒有時間再纏著自己玩了。   程笳氣呼呼地走了。   翠環滿臉歉意地代程笳陪不是:「二小姐,您別放在心上,我們家小姐就是這直性子,可心底卻是最好的。」   周少瑾笑著點頭。   翠環拔腿就追了出去。   周少瑾慢慢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準備回畹香居。   下課離開的沈大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去而復返。   她站在門口輕輕地咳了一聲。   周少瑾笑著前問好。   沈大娘道:「你生病的這段時間跟著誰讀的書?」   周少瑾知道沈大娘這是對她起了疑心,如果放在前世,她肯定會緊張地找藉口向沈大娘解釋一番,可兩世為人的經歷讓她明白,有很多時候很多問題都是沒有答案的,端看你這個人鎮不鎮得住而已。   她笑道:「是我姐姐。」   沈大娘看著她的目光漸漸變得銳利起來。   周少瑾努力地讓自己看上去和平時一樣。   沈大娘看了她半晌,見她沒有露出任何異樣,心裡雖然暗暗稱奇,卻也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   她總不能對郭老夫人說,周家二小姐什麼都懂,可以不來上學了吧?   那程家請她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但周少瑾這樣,卻極大地影響了程笳。   她很快做了個決定,道:「以後我給笳小姐上課的時候,你就在一旁練字吧!」   也就是說,她會和程笳會分開上課。   周少瑾喜出望外,笑盈盈地向沈大娘道謝。   沈大娘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周少瑾腳步輕快地回了畹香居,把沈大娘的決定告訴了周初瑾,並問姐姐:「我若是在課堂上給郭老夫人抄經書,不知道沈大娘會不會生氣?」   周初瑾狠狠地彈了妹妹的額頭一下,道:「抄經書是件虔誠的事,你可別亂來!」   周少瑾也知道,要不然她就直接在課堂上幫郭老夫人抄經書了,何必跟姐姐說。   她也不過是想早幫郭老夫人把經書抄完,好和長房劃清界線罷了!   但有了這樣一點微弱的希望,她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了下午見到郭老夫人。   或許是好的情緒能感染人,郭老夫人之前面色微慍,但看到周少瑾那發亮的小臉,不由得烏雲散盡,露出些許的笑容來,溫聲問周少瑾:「累不累?要不要喝杯茶吃些點心再開始抄經書?」   「不用!」周少瑾笑道,眉眼彎彎,道不盡的恬靜柔順,「我喝了茶才出的門。」   郭老夫人笑著點頭,神色很是慈愛。   周少瑾心中一動,猶豫了片刻,道:「昨天我在竹林迷了路,還好遇到了許表哥,得了他的指點……當時我嚇傻了,回去後跟外祖母說起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向許表哥道謝……」   她說著,微微低頭,看樣子有些羞澀的樣子。   郭老夫人很是意外,但她並沒有惱怒,而是笑道:「這個許哥兒,每天猴子似的亂竄,看我不好好教訓他一番!」   周少瑾見自己的話有了成效,喜得差點就笑出聲來。   她怕郭老夫人看出破綻,忙站了起來,低著頭道:「我不是要告許表哥的狀……」   郭老夫人大笑起來。   她有多少年沒有聽到這麼直白的話了。   「沒事,沒事。」她不以為意地道,「你就是告他的狀也是應該。誰讓他在內院到處亂跑的。你放心好了,我會管教他的。」   周少瑾赧然。   自己兩世為人,還是被郭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心思……可見並不是人人都擅長陰謀詭計,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做人好了。   她笑眯眯地回了佛堂,高高興興地抄著經書。   等到施香悄悄地告訴她「郭老夫人讓人叫了許大爺過來」時,她心情更好。   可沒想到的是,她在回四房的路上又遇到了程許。   「你這人好沒意思!」他神色有些沮喪,看見周少瑾就抱怨道,「我幫了你的大忙,你不僅不感激,還到祖母那裡告我的狀,害得我之前把話說在了前面,連揭穿你的謊話都不能……」   原來你也有人管!   周少瑾眼角也懶得掃他一下,一言不發地回了嘉樹堂。   程許總不能跟到四房去。   到時候怎麼跟長輩們解釋。   他氣得直打轉。   大蘇低聲地提醒她:「史嬤嬤過來了。」   程許跺了跺腳,對大蘇道著「我們走」,轉身快步地離開通往四房的甬道。   周少瑾對這樣的結果很滿意,第二天見到程笳時神色都和善了不少。   程笳卻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趴在桌子上問周少瑾:「你還記得潘清嗎?」   周少瑾當然記得潘清。   她是程笳的嫡親的姑母程賢的女兒。長得清麗端秀,二房老祖宗八十大壽的時候她的父親潘直升了山東按察使。潘直走不開,程賢帶著一對兒女回金陵給程敘拜壽,趁機省親,在九如巷住過一段時間。   周少瑾「咦」了一聲,道:「是不是潘清要來了?」   程笳聞言臉色有些發青,道:「母親說,他們今天下午到!」   周少瑾覺得這些日子菩薩一定在保佑她。   她強忍著才沒有露出笑意。   ※   讓人內流滿面的星期一……今天晚上組織學習,提前發文……~~~~~~~~   第二十九章潘氏   程笳天不怕地不怕,如果非要雞蛋裡面挑骨頭,找一個讓她忌憚的人,那非潘清莫屬!潘清和程笳同年,比程笳還小一個月。至德十四年,也就是潘清十歲的時候,曾隨母親程賢回金陵省親,相比潘清文靜乖巧,活潑愛鬧的程笳就像只渾身是泥的猴子,怎麼看都沒有個正形,至於潘清得到了程家長輩的多少讚揚,作為參照的程笳就得到了程家長輩們的多少喝斥。   從此程笳就記住了潘清,以至於之後的幾年裡她還一直都耿耿於懷,時不時地在周少瑾面前絮叨潘清幾句。   而這次程笳和潘清見面更是讓兩人之間勢如水火——嫻靜大方的潘清讓程笳的母親姜氏每天都要嘮叨程笳幾句「你看人家清兒,怎麼就那麼聽話懂事,你還是做姐姐的,就不能學著點」,程笳為此沒少給潘清使絆子,偏生潘清看上去溫溫柔柔的,卻生了副七竅玲瓏心,程笳不僅沒能讓潘清出醜,反而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差點被姜氏禁足。   周少瑾前世也曾偏幫過程笳。好在]潘清頗有胸襟,覺得她年紀還小,並沒有放在心上,該怎麼對待她依舊還是怎樣對待她,倒讓她生出幾份愧疚來。   她因此勸了程笳幾次,程笳不僅聽不進去,還覺得她這是背叛,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理睬她,直到程賢帶著一雙兒女離開程家回了潘直的任上,兩人才和好如初。   今天是四月十一,算算日子潘清他們也應該到了。   程笳以後恐怕再難有清靜的時候了!   不過,她這世肯定不會像前生似的毫無原則和理由地站在程笳這一邊了。   而程笳見周少瑾絲毫不意外,不由得生出幾分狐疑來,道:「你怎麼知道我姑母回鄉省親的事?」   潘直的提擢頗為突然,程賢是臨時決定回娘家給二房老祖宗拜壽的,程家三房昨天晚上才得的信。因潘清這幾年在親戚間賢名日盛,程笳又到了說親的年紀,姜氏怕女兒再像那年似的,糊裡糊塗地給潘清做了陪襯,連夜把程笳叫去叮囑了一番,程笳這才知道原來潘清又要回金陵小住了。   周少瑾總不能跟程笳說自己是兩世為人,只好含含糊糊地道:「我好像聽誰說過,但沒什麼印象了……二房老祖宗的壽誕就在明天了,他們如果今天趕不回來,就要錯過給老祖宗拜壽了,我想他們今天十之八九會回來。」程笳絲毫沒有懷疑就接受了她的說辭。   她有些不安地道:「也不知道潘清現在怎麼樣了?我聽我娘說她不僅擅長女紅烹飪,而且還寫得一手好字……」   周少瑾看著這樣的程笳,腦海裡突然就浮現出她一個人悄悄地蹲在薔薇花牆下低聲痛哭的樣子……   「她不過是來九如巷省親的,又不是住著不走了。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安慰的話就從周少瑾的嘴裡脫口而出,「再說了,我們又不是裁縫又不是廚子,女紅、烹飪學得那麼好做什麼?」   程笳聽著像澆了水的花似的,整個人都精神了。   「是啊!」她擊掌,「我怎麼沒有想到?我們又不是裁縫、廚子,學那麼好做什麼?」她跑到周少瑾身邊坐下,攬了周少瑾的肩膀,笑吟吟地上下打量著周少瑾,「我發現你這些日子一下變得聰明起來,快告訴我,是不是有什麼秘訣?」…   周少瑾心中暗暗後悔。   自己又不是不知道程笳的性子,怎麼還自找麻煩地管她的事?   「我要練字了!」她掙脫了程笳把太師椅往旁邊挪了挪,「我已經決定每天早上練三頁大紙,你別耽誤我。」   程笳嘻嘻地笑,去摸她的頭:「我說你以前有點蠢,你是不是生氣了?」   周少瑾懶得理她。   這些日子周少瑾都不怎麼理她,程笳好不容易找了這個機會,自然是纏著周少瑾不放了。   就在周少瑾忍不住要拂袖而去的時候,門口傳來沈大娘的咳嗽聲。   程笳忙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周少瑾這才擺脫了程笳,安安靜靜地練起字來。   等到下課,她三步並作兩步地出了靜安齋,沒有理會身後程笳的大呼小叫。   和前世一樣,周少瑾回到嘉樹堂的時候,程賢帶著土儀正領著兒子潘濯和女兒潘清來給關老太太請安。   沔大太太,周初瑾,程誥,程詣都在。   自這次之後,周少瑾再也沒有見過程賢和潘氏兄妹,她對母子三人的記憶還停留在此時。   雖隔世再見,她卻沒有什麼違和之感。   周少瑾上前給眾人行禮。   程賢身材高挑,穿著大紅色織黃色牡丹寶藍色寶瓶的褙子,戴著金鑲羊脂玉觀世音分心,鵝蛋臉,大眼睛,高鼻梁,雖然歲月的風霜給她的眼角留下了淡淡的細紋,白皙細膩的皮膚也少了幾分緊緻,但歲月的風霜也讓她變得更優雅從容,自信成熟。   一旁的潘清穿著件蔥綠色折枝花暗紋的杭綢褙子,梳了雙螺髻,戴著通體無暇的羊脂玉鐲子,中等身材,長眉鳳目,氣質清雅。潘濯身材高挑,穿著青蓮色團花暗紋杭綢直裰,鬢髮如裁,眉目端秀,神情疏朗。兄妹倆不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很相似。相比之下,程笳長得反而更像程賢。   程賢親手攜了周少瑾起身,笑著對關老太太道:「幾年沒見,少瑾出落得越**亮了。這要是在別]處見到,我肯定不敢認了。」   關老太太向來疼惜這兩個外孫女,聞言難掩悅顏卻要強做出副謙遜的模樣笑道:「承蒙您誇獎,這兩個孩子都算得上聽話懂事,讓人疼愛。」   「這也是您老人家的福氣。」程賢笑著恭維,說起家長來,「……聽說孩子他沅舅舅升了平陰縣令,恭喜您了。」   四房二老爺程沅和周少瑾的父親周鎮是同科,但周鎮是二榜進士,程沅卻是三甲同進士。   當時二房的老祖宗程敘已經致仕,四房走了長房大老爺程涇的路子,為周鎮的父親謀了福建蒲城縣令之職,為程沅謀了江西宜興縣丞之職。   程沅能以同進士之身升遷至縣令,如同小妾被扶正,在仕途上邁過了最艱難的一步,又有程涇的提攜,以後的路就平順了。   「同喜,同喜。」關老太太笑道,「你們家老爺如今放了按察使,再回京城,一個六部堂官是跑不了的,姑爺可是前程似錦啊!」   正四品到從三品,那也是個坎。而潘直都做了快十年的四品知府了。   自家的長輩,又是嘴最緊的那個。程賢也就不掩飾自己的喜悅了,笑道:「關鍵時候,多誇孩子他大舅爺幫著我們家老爺說了一句話,要不然怎會有這樣的順利……」   孩子他舅爺,應該是指程涇吧?   周少瑾思忖著,沒有像前世那樣好奇地打量潘清和潘濯,而是眼觀鼻,鼻觀心,低眉順目地站在姐姐身後,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著關老太太和程賢寒暄。   樹欲靜卻風不止。   誰知道竟然有道目光掠過她的身上很快又挪開。   周少瑾沒有在意。   但不過片刻,那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身上,挪開……然後,又落在她的身上,挪開……   周少瑾忍不住望過去。   卻看見了潘濯清亮的眼睛。   周少瑾很是詫異。   前世,她也曾和潘濯接觸過幾次,但不是因為長輩的原因就是因為潘清的緣故緣而無意間碰上了。可不管是有長輩在還是無意間碰到,潘濯都表現得彬彬有禮,眼角的餘光都不曾亂瞟。   怎麼這一世卻偷窺她?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潘濯快速地側過臉上去,白淨的麵皮卻脹得通紅。   潘清飛快地睃了周少瑾一眼。   站在關老太太身邊的程誥身姿挺拔,穿了件寶藍色雲紋團花直裰,劍眉星目,表情端肅,看上去有些冷峻。   他若有所思地撇了潘濯一眼,突然上前幾步把周少瑾擋在了身後。   正在說話的關老太太和程賢不由打住了話題,齊齊地望向程誥。   程誥神色自若,不急不慢地笑道:「祖母,時候不早了,要不要先用了午膳您再和姑母好好地契闊?也免得把姑母和濯表弟和清表妹餓著了!」   「看我,只顧著說話,倒把這件事給忘了。」關老太太歉意地笑著拉了程賢的手,「等會就留在我這裡吃飯。我有好多年沒看見濯哥兒和清姐兒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日子。」   「瞧您說的。」程賢忙道,「您身體這麼好,我還準備以後抱了孫子回來看您,討您幾個紅包呢!您可不能說這樣的喪氣話。」   「好,好,好!」關老太太呵呵笑道,「我一定早早就準備好大紅包,等著濯哥兒帶著媳婦兒子來看我。」   潘濯聽了顯得有些不自在,眾人來不及多想,程賢已道:「今天恐怕不能留在您這裡用午膳了——一來五房那邊我們還沒有去拜會,再者來時我答應了母親回三房用午膳。」說著,輕輕地朝著五房住的西南邊呶了呶嘴,低聲道,「您也知道,那位是最喜歡爭這些的,我要是留在您這裡用了膳,她還不知道要怎樣排編我們呢?」   關老太太嘆了口氣,道:「那我就不留你們了——你們晚上過來,我給你們接風洗塵。」   「等過了老祖宗的壽宴吧!」程賢笑道,語氣真誠,「到時候您不請我我也要來討杯酒喝。」   明天就是程敘的壽誕了,也的確不好安排。   關老太太笑著點頭,親自送程賢母子三人出了嘉樹堂。   ※   姊妹們,今天雙十一,不知道大家都買了些什麼?   貌似我這兩天都沒時間逛啊……嗚嗚……   第三十章迴避   下午,周少瑾去寒碧山房抄經書。碧玉和翡翠正忙著指使幾個丫鬟婆子搬桌椅碗碟。   周少瑾不免有些奇怪,道:「這是誰要來嗎?」   碧玉笑道:「三房的姑奶奶回來省親,晚上會過來用晚膳。」   剛剛那麼誠意地拒絕了外祖母……原來並不是沒有時間,只是看這時間擠不擠得出來而已。   好在周少瑾兩世為人,見過了世態炎涼,心裡雖然微微有些不舒服,但還不至於對程賢怒目以視。   但這樣的人,不管看上去有多和善,還是少點來往吧!   她在心裡暗忖,知道郭老夫人不在屋裡,帶著施香去了佛堂。   沒想到郭老夫人竟然在佛堂。   她正襟危坐在書案旁,正一頁一頁地翻看著她抄的佛經。   「老夫人!」周少瑾上前行禮。   「來了!」她微笑著放下手中的箋紙,神色非常和善地指了指身邊的太師椅,道:「坐!沒想到你抄得這麼快!」   周少瑾笑了笑,安靜地坐下。   郭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指了箋紙上的幾個字:「你看,這一頓要果斷的收回來才是,這一捺就收得很好。」周少瑾乖乖受教。   郭老夫人讓珍珠磨墨,寫了幾個字給周少瑾看:「你看,這樣寫是不是好看一點?」   那字,金戈鐵馬般躍然紙上……周少瑾覺得自己就是再寫三十年,也寫不出這樣的字來。   不過,別人常說人如其字,郭老夫人……性格不是一般的強勢啊!   她在心裡嘀咕著,卻不住地點著頭。   郭老夫人卻面露悵然地笑著搖了搖頭,低聲道:「你和我的性子不一樣……我這是強人所難……」她說著,深吸了口氣,頓時又精神振作起來,道,「你看看就行了,也不用一定要照著我的寫,各人的喜好不同,你照著你自己喜歡的寫就行了。」   周少瑾恭聲應「是」。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這樣的郭老夫人,好像很寂寞似的。   周少瑾接過小檀手中的茶,奉給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喝了一口,笑著吩咐隨身服侍的珍珠:「你去把剛剛大姑奶奶送的西湖龍井包幾兩過來給二小姐泡茶喝。」   珍珠笑盈盈地應喏,轉身出了佛堂。周少瑾忙起身推辭。   郭老夫人卻笑道:「我現在很少喝綠茶了,你們小姑娘家的卻經得住,正好消暑。」   周少瑾只得道謝。   碧玉進來,笑道:「老夫人,夫人過來了。」   郭老夫人「哦」了一聲,由瑪瑙扶了起來,想了想,對周少瑾道:「你晚上就留在這裡用晚膳吧——我給二房的大姑奶奶接風,潘家的兩個孩子也在,你們年輕人,說得上話。」   但程許也會出現吧?   周少瑾笑道:「中午已經見過了,之前沒想到您留了她們吃飯,我還答應了外祖母早點回去,說是明天的壽誕,她老人家要叮囑我們幾句。」   郭老夫人想想,還真是這事。沒有勉強,笑著由丫鬟婆子簇擁著出了佛堂。   周少瑾鬆了口氣,靜下心來抄了幾頁經書,想著既然程賢過來做客,說不定那程許會提前過來,她決定提前走。   去給郭老夫人辭行,郭老夫人也沒有留她,碧玉一直把她送出了寒碧山房。   周少瑾鬆了口氣,遠遠地卻看見兩個少年緩緩地朝這邊走過來。   他們一個穿著玉色,一個穿著穿著竹青色,一個神採飛揚,一個安靜從容……竟然是程許與潘濯。   這兩人怎麼這麼快就走在了一起?   前世好像沒聽說過程許和潘濯的關係很好啊?不過,前世她對程許根本不了解,也許兩人很好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   周少瑾看著再往前走大家肯定會迎面碰上,她朝著施香使了個眼色,兩人躲到了顆合抱粗的榕樹後面。   程許和潘濯都沒有發現異樣,一面說話,一面朝這邊走了過來。   「……沂大叔外面的應酬多,族學裡的事由章先生管著。他是至德十四年辛卯科的舉人,和我四叔是同科,做秀才的時候就在族學裡授課,學問紮實,你不妨多多向他請教。」   潘濯連連點頭,道:「眼看著府試在即,家父本想留我在家裡讀書,是家母說,讀萬卷書不如行千裡路,程氏族學裡不知道出了多少秀才舉人,讓我跟著來見識一番。只可惜明天要給二房的老祖宗拜壽,不然跟著你去聽幾堂課,肯定受益非淺。」   「讀書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你也別急……」程許安慰著潘濯,兩人從周少瑾藏身的榕樹邊走過。   周少瑾鬆了口氣。   潘家祖籍揚州,潘濯若想下場,就得回揚州考試。好在南京離揚州不遠,若是安排得好,並不耽擱潘濯科舉。   在她的記憶裡,這潘濯和程輅是同一年中的秀才,為此三房還大肆宣揚了一番。   若是沒有意外情況,想必潘濯和程輅都會擠身秀才之列。   她快步地離開樹林。   拜壽要穿的衣飾早就準備好了,回到嘉樹堂時,關老太太不由得面露驚訝,道:「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周少瑾不想節外生枝,笑道:「我想著明天要拜壽的事,就提早回來了。」   關老太太並沒有起疑,道:「這樣也好。我正好也有話要叮囑你們。」然後吩咐似兒去叫了沔大太太和周初瑾過來,告訴大家:「女眷安排在了四宜樓,男賓在集福堂那邊,壽筵前,老祖宗會過四宜樓這邊,到時候二房的唐老安人領著我們給老祖宗拜壽,送賀禮。之後老祖宗就會去集福堂那邊。你們等會回去就將準備的賀禮清理一遍,免得到時候出了錯。牡丹臺和桐花館都安排了唱戲,我們在牡丹臺,他們在桐花館,你們到時候可別走錯了,特別是要囑咐丫鬟婆子,千萬別貪玩走錯了地方,衝撞了貴人是小,丟了程家的體面是大。你們可記清楚了?」話說到最後,語氣已十分嚴厲。這對於關老太太來說,是很少見的。   周少瑾等人肅然應「是」。   關老太太神色微霽,道著:「你們下去吧!」   周少瑾等人魚貫著出了上房,沔大太太又交待了她們姐幾句「不用怕,只要跟著長輩別亂走動就不會有什麼事」之類的話,眾人這才出了嘉樹堂,各自散了。   周初瑾不免有些擔心。   周少瑾卻不以為意。   前世和今生都是一樣的安排。上輩子她都能乖乖地聽長輩們安排,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何況是這輩子她早就下了決心要風平浪靜,毫不引人注目地度過此生。   她早早就梳洗一番上了床。   夜裡睡得很好,一夜無夢到了天亮,起來的時候神採奕奕,紅光滿面。   施香服侍她打扮的時候忍不住道:「二小姐的皮膚可真好,這胭脂水粉反而把二小姐裝扮得俗了。」…   別人敷粉她就敷粉,別人素麵她就素麵,絕不標新立異,獨立特行。   周少瑾道:「這樣的大日子,怎麼能不用些胭脂水粉?你只管照著平常那樣的幫我梳妝就行了。」   施香可惜了一陣子,見周少瑾意已決,不好再勸,給周少瑾化了個淡淡的妝容。   周少瑾瞧著卻很滿意,和周初瑾一起用過早膳,去了嘉樹堂。   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已經裝扮好了,正坐在那裡說著閒話等著她們。見她們姊妹一個穿著海棠色鑲玉蘭團花襽邊的褙子,一個穿著雪青色方勝暗紋褙子,並肩站在一起,一個清雅如出水芙蓉,一個嬌柔如靜花照水,說不出來的漂亮好看,兩人俱是眼晴一亮。關老太太更是扭頭對沔大太太笑道:「你看我們屋裡的這對姐妹,這才是真正的漂亮呢!其他的人,也不過是應著景說說罷了!」   屋裡的人都掩了嘴笑。   周少瑾姐妹倆羞得面紅如赤。   沔大太太由道:「您這話也就只能在屋裡說說,可千萬別嚷到外面去了,小心別人說您偏心!」   「我不說,我不說。」關老太太呵呵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什麼話說得什麼話說不得心裡難道還沒有數。」   大家又是一陣笑。   關老太太就扶著王嬤嬤的手站了起來,道:「時候不早了,我們過去吧!」   眾人笑著就「好」,簇擁著關老太太往外走。   有小丫鬟跑了過來稟道:「柏大太太過來了。」   柏大太太,程輅的母親董氏。   周少瑾頗有些意外。   前世,她們好像是直接去了四宜樓,在那裡才遇到了來給二房老祖宗拜壽的董氏和吳寶璋等人。   這次怎麼會有所不同?   她暗暗留心。見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都很是意外,並且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沔大太太才道:「請她過來吧——我們這就要去四宜樓了,再遲就有些晚了。」   小丫鬟會意,跑了出去。   不一會,董氏由兩個丫鬟服侍著走了過來。   「老安人!」她有些尷尬地給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行禮,道,「我們汶大太太這一時半會走不了,我走得慢,怕耽擱了時辰,就特意過來您這邊看看。沒想到您已經出了門。正好,我就隨您一起過去吧!」   「你們汶大太太一時半會走不了……」關老太太沉吟道。   董氏神色更顯窘迫,半晌才低聲道:「說是汶大老爺把大太太給老祖宗拜壽準備的一尊藍田玉彌勒佛給弄不見了……」   ※   這段時間評論區的火氣好像小了些哦……   oo   大家相信我,不會出現那麼讓人沮喪的設定的……   第三十一章董氏   說什麼弄不見了,多半是偷出去賣了!大家心知肚明。   關老太太不由搖頭嘆氣,道:「那你隨我們一道過去吧!」   董氏窘然地笑著應「是」,隨著她們一起往外走。   周少瑾卻心生警惕。   前世五房的汶大老爺和汶大太太的確是最後一個到場的,卻沒有聽說丟了什麼東西。而且董氏和五房的另戶旁支裕大太太楊氏是跟著汶大太太一起到的四宜樓。   今生卻有了變化!   前世周少瑾出事的時候,向來對她熱情殷勤如親厚長輩般的董氏卻一直沒有露面。那個時候她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母子就是母子,不管平時看上去怎樣仁慈,寬厚,一旦需要做出選擇的時候,都會沒有原則的偏向兒子的,站在兒子的那邊。   這一世自她重生之後,就一直沒有理睬程輅。   董氏會不會是為兒子而來的呢?   前世董氏可沒少在話裡話外地暗示她程家有為程輅求娶她的意思,特別是在父親升了保定知府之後,想和周家聯姻的意圖就更明顯了。不然外祖母和大舅母怎麼會誤會?周少瑾暗暗留心。   那董氏和大舅母寒暄了幾句之後,果然親切地對她道:「少瑾,前些日子聽說你病了,舅母就想來看看你,結果又聽說你好了,在幫著郭老夫人抄經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突然去了寒碧山房幫郭老夫人抄經書?你的身體吃得消嗎?」   董氏對周少瑾特別熱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關老太太原想著孩子們都還小,一家有女百家求,周少瑾若是能得了長輩的喜歡也未必不是件不好的事。可如今周少瑾不同往日的木訥怯弱,不僅常在她面前走動,還知道陪她說話,逗她開心,甚至得了郭老夫人的青睞,她以後說親肯定會比從前容易的多。   程柏家從前就有些勉強,以後……恐怕就更不夠看了。   但程輅這孩子不錯,董氏的性情也好,兩個孩子又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雖說婚姻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做父母的誰不盼著子女們婚姻美滿,平安順遂?   青梅竹馬總比那盲嫁啞嫁要好。   至於最後會怎樣,也還要看看少瑾這孩子的意思才是。關老太太思忖著,朝周少瑾望去。   沔大太太和婆婆想到一塊去了,不約而同地也朝著周少瑾望去。   周初瑾卻時時關注著妹妹,也扭頭看著妹妹。   一時間周少瑾成了眾人矚目的中心。   雖然兩世為人,周少瑾還是不習慣這樣的眾目睽睽。   她一開始略有些不安,但她很快就克服了這種不自在,落落大方地微笑道:「之前只是寒風感冒,吃了周娘子開的兩副藥就好了。正巧郭老夫人來拜訪外祖母,見我在幫外祖母抄經書,隨帶著讓我也幫她老人家抄部經書,倒也沒覺得累!」   「那就好,那就好。」董氏聽著露出一副歡天喜地模樣兒,道,「身體還吃得消就好——我昨天還對董媽媽說給你燉點血燕補補身子呢!」   「不用了。」周少瑾用詞委婉卻語氣堅定地拒絕道,「我小小年紀的,還用不上血燕。」她說著,朝關老太太望去,「還是像外祖母平時教導的,沒事的時候多走走路,一樣能強身健體!」   這話關老太太愛聽,聞言連連點頭,道:「是藥三分毒。小孩家家的,少用些補品,多動動才是正經。」…   董氏鬧了個沒趣,笑容有些尷尬地道:「老安人說得對!是我這個做舅母太心痛孩子了——您看少瑾這樣,風大點就要吹走了似的,我每次看到都忍不住給這孩子補補。」   這話不仔細想也就罷了,是仔細一想,豈不是說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都沒有好好照顧她。   周初瑾和周少瑾都不禁暗暗皺了皺眉,周少瑾更是一改從前的沉默,搶在周初瑾前面笑道:「各人的秉性不同而已。您看我,雖然長得瘦,長這麼大卻少有生病的時候。到是汶大舅母,每天補品不斷,卻不是今個病了就是昨個病了。可見這身體好壞與吃什么喝什麼沒太大的關係,還是要看每個人!」   如果是別人說這話,就頗有些諷刺汶大太太的意思。可她年紀還小,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都不是那種當著晚輩說長輩是非的人,她又一派胸無城府的樣子,只當她不知道五房的事,卻沒有誰會覺得她這是諷刺汶大太太。   周少瑾沒等董氏說話,又道:「我前些日子聽說你在周氏醫館做了二百顆十全大補丸,你近來身體可好些了?」   言下之意,你董氏看著紅光滿面的,也得吃補品。   眾人的目光不由落在董氏略有些豐滿的身上。   董氏臉漲得通紅,想說周初瑾幾句,可抬頭看見她滿面的真誠,只好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乾笑了兩聲,道:「那大補丸是我給你輅表哥定的,你也知道,你輅表哥六月就要下場,我這是擔心他啊!」說著,長長地嘆著氣。   關老太太、安慰她:「輅哥兒學問好,族學裡那是公認的。他要是都過不了,別人就更沒戲了,你不必太過擔心。」   兩人說起六月的府試來,倒把這一茬給揭過了。   沔大太太卻沒忘記,她衝著周少瑾笑了笑。   周初瑾則悄悄地表揚妹妹:「做得好!你不要忘記了,四房才是我們的至親,就算是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卻還輪不到外面的人來指責。」   周少瑾點頭,情不自禁地想著從前。   也不知道自己前世有沒有做出什麼糊塗事來讓外祖母和大舅母,姐姐傷心?   四宜樓在九如巷的中軸線上。最前面是程家的正廳,叫「慎德堂」。除了像除夕、大年初一、接聖旨、子弟金榜提名升遷提擢、有巡撫以上官員親至、長房嫡孫成親等,輕易是不會開啟。「慎德堂」左邊是平時待客的「春澤軒」。「春澤軒」斜對面是個花廳,叫「聞木樨香」,也是待客的地方,不過是接待親朋好友或故舊知己的。再往後,是個翠嶂成山,清流直瀉,綠蘿掩映,花木蔥蘢的小花園。穿過小花園曲折的朱檻長廊,有片芭蕉林,芭蕉林旁的「聽雨軒」是外書房了。   「聽雨軒」向左穿過太湖石假山是「集福堂」,再往前是片花圃,雕欄玉砌的「桐花樓」就在花圃邊,而外院小書房「聽松風處」則在「集福堂」和「桐花樓」的後面,隔著片松樹林。「聽雨軒」右邊出門即是道南北的長廊,叫「四季錦」。向北走一射之東邊地有個月亮門,門後是外院的廚房,聞名遐邇的「程家私房菜」就是出自外院的廚房。   再向前走幾步是個如意門,通往內院的「牡丹臺」和「四宜樓」。   二房老祖宗八十大壽,九如巷程家肯定是中門大開。   周少瑾還沒有走到四宜樓就隱約聽到一陣喧鬧聲。   四宜樓和集福堂之間隔著一道花牆。   沔大太太笑道:「今天可真熱鬧!」   關老太太笑道:「程家也要熱鬧熱鬧了,平時太冷清了些。」   幾位老爺都在京城為官,有什麼喜報也不過是開了中門放幾架炮竹,到底少些人氣。   說話間,迎面碰到長房的人。   郭老夫人穿了件秋香色仙鶴銜仙草的褙子,長壽簪上的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熠熠生輝,身姿筆直,面容嚴肅,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氣勢逼人,好比那紅花和綠葉,硬生生把身邊穿玫瑰紫織金四楴紋的褙子,戴著點翠首飾,儀姿雍容的袁氏給壓了下去。   周少瑾突然好佩服郭老夫人——每次出場都讓其他人成為了陪襯,她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見到,就是當年進宮去給貴人們問安,也沒誰有郭老夫人這樣的氣勢。   她和姐姐上前給郭老夫人和袁氏問好。   郭老夫人卻把她們姐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著對關老太太道:「真是明珠朝露,不分伯仲。你們四房倒出了兩個漂亮的小丫頭。」   「過獎,過獎。」關老太太謙虛道,卻難掩高興。   袁氏笑而不語,但顯得很親切。   莫名地,周少瑾就想起了前世的自己,每每都溫順地跟在姐姐身後,大事小情全都姐姐決定。   此時的袁氏,和自己當初好像啊!   她跟著姐姐進了四宜樓。   二房的老太太唐氏立刻笑眯眯迎了上來,互相見過禮,忙將四宜樓其他女眷引薦給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   有些是通家之好,說話隨意而透著親暱;有些是熟人,熱情地寒暄;有些是見過幾面的,客氣地問好;還有些是初次見面,通報家門,攀扯著三姑六舅。   周少瑾的目光剛剛掃過靜靜地跟著吳夫人身後吳寶璋,落在唐氏身邊穿著寶藍色折枝花褙子二房大奶奶鄭氏的身上。   她梳了牡丹頭,戴了鑲黃玉的分心,皮膚雪白,身段有些豐腴,卻有種珠圓玉潤富態。   周少瑾前世對她印象不深,沒辦法判斷她是因為懷孕的緣故還是因為生過孩子之後就一直如此。   鄭氏感覺到有人在看她,笑著回頭,和周少瑾點了個頭。   周少瑾露出個大方又不失甜美的微笑。   鄭氏一愣。   三房的人到了。   程賢穿著件大紅色堂前富貴的褙子,扶著珠繞翠繞,笑容慈愛的母親李老太太,程笳的母親姜氏和程笳,潘濯跟在兩人的身後。   ※   姐妹們,過渡章節。   不過,有沒有點群英會的感覺……oo~   第三十二章拜壽   唐老太太立刻笑著迎上前去,熱情地和三房的人打著招呼:「大姑奶奶這身衣裳可真鮮亮,把你幾個嫂子可都比下去了。」「不敢當,不敢當。」程賢客氣道,「我是客人,嫂嫂們是東道主,自然要讓我這做客人的。」然後笑盈盈地朝鄭氏望去,「這是識兒媳婦吧?說起來還是第一次見面,瞧這樣子就知道是個溫柔敦厚的,難怪每次沂大嫂子寫信給我都讚不絕口。」說著,褪了手腕上的一隻碧玉鐲子遞給了鄭氏,「不是什麼好東西,卻是我這個做姑母的一片心意。」   鄭氏笑著道謝,大大方方地接了鐲子。   程賢關心地道:「聽說你有了身孕,前些日子的浴佛節都沒有出門?雖說是第二胎,可也要小心才是。這些事你就別管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沒誰會怪你的。你要好生休養才是。」說完,四處張望道,「怎麼不見洪大嫂子?」   這話就有聽頭了。   主持中饋的太太不出面待客,反而讓懷了身孕需要養胎的孫媳婦在一旁周旋……唐老太太的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看,抬眼輕輕地撇了郭老夫人一眼。   郭老夫人老神在在,看不出喜怒。   鄭氏忙笑道:「洪家大舅爺也過來給老祖宗拜壽,娘正在和大舅爺說話,看時辰應該就要過來了。」   洪氏乃江西九江人,祖父曾任都察院左都御使。父兄、叔伯也都有功名在身。特別是她胞兄洪繡,是永昌十二年甲戌科的兩榜進士,長房老太爺程劭的同科,因抗倭有功,累官兵部侍郎,銜任兩廣總督。   洪家大舅老爺,指的是洪繡的獨生子洪社,至德十二年巳醜科進士,浙江道監察御史。   沒想到洪家這麼給力,竟然派了洪社來給程敘拜壽。   洪社可有監察浙江官場之職。   南京雖屬南直隸,可誰家沒有生意在附近的杭州、餘杭、臨安等江南繁華之地的?   除了郭老夫人和袁氏,眾人臉色微變。   唐老太太這才笑道:「沂兒媳婦的意思,大舅爺在任上,總要避些嫌,不必親自過來。誰知道舅老爺卻不答應,非要大舅爺親自走一趟。這不,我們大舅爺實在是擰不過舅老爺,只好親自走這一趟了!」眾人異口同聲稱讚程敘年高德劭。   唐老太太笑著謙虛道:「哪裡,哪裡!」笑容裡卻難掩得意之色。   鄭氏趁機請大家坐下。   袁氏服侍著郭老夫人,周初瑾服侍著關老太太,李老太太卻撇開了姜氏,由女兒程賢服侍著坐在了郭老夫人的身邊。   姜氏面帶微笑著站在了李老太太身後,可周少瑾卻覺得姜氏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似的。   周少瑾挨著姐姐站定,一旁的程笳卻拉了她的衣袖,附耳道:「你看潘清那樣,滿肚子壞水,卻做出一副溫良賢淑的樣子,也不知道要給誰看!」   照周少瑾前世的經驗,估計程笳已經和潘清鬥過一回了,至於結果,從程笳現在的表現就不難看出來了。   她忍不住勸道:「今天是給老祖宗拜壽,你若是和潘清鬧出點事來,我是不會幫你的。等過了今天,你想怎麼樣,我都不管。」想了想,又道,「你要是不聽我的勸,以後我們一刀兩斷。」   程笳氣得眼睛瞪得老大,卻沒有像前世那樣大聲地反駁她。   可見有時候人要強勢些才行!   周少瑾不再理她。   程笳跺腳。   周少瑾不為所動。   程笳還欲引起周少瑾的注意,抬頭卻看見了母親投來的嚴厲目光。   她只好作罷,乖乖地站在了周少瑾的身邊。   兩人都沒有發現潘清曾經看過來,並深深地注視了周少瑾片刻。   不一會,良國公太夫人和良國公夫人過來了。   眾人起身,一陣寒暄過後,周少瑾等人上前給兩位夫人行禮。   周少瑾、周初瑾和程笳在浴佛節的時候已經拜見過太夫人了,潘清卻是第一次見面,她向來端淑,太夫人少不得把她誇讚了一番,送了見面禮。這又惹來程笳的妒忌和羨慕。或者是周少瑾的話起了作用,她沒有像前世那樣表現出來,這讓周少瑾不由地鬆了口氣。   程家的幾位老太太和袁氏等人將兩位夫人迎到了四宜樓後面的敞廳,鄭氏則留在了廳堂待客。   之後江寧縣令劉明舉的夫人攜鎮江知府高耀的夫人齊來。   高耀的嶽丈是工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曲源,和良國公太夫人沾著親。   兩位夫人也被迎到了四宜樓後的敞廳。   緊接著按察使胡大人的夫人、致仕的原禮部侍郎孫大人的夫人帶著兒媳婦孫女、金陵府林教喻太太領著女兒……都過來了。   有誥命的被迎到了敞廳,沒有誥命的在廳堂旁的廂房奉茶。   等到洪大太太過來,廂房裡的那些女眷七嘴八舌地和洪大太太搭訕,還有人乾脆上前挽了洪大太太胳膊,笑著問洪大太太的衣裳是哪裡做的,首飾是哪裡打的,都很漂亮,改天也介紹她去做幾件衣服打幾套首飾。   洪大太太顯得有些懵,半晌才回過神來,笑著應酬起眾人來。   四宜樓倒也熱熱鬧鬧的,頗為喜慶。   但直到吉時還差兩刻鐘,嘉興秀才、首富方鑫同的太太領著兩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到了之後,汶大太太才在丫鬟湘兒的攙扶下姍姍來遲。   方鑫同和汶大太太是姻親。方鑫同如今又行的是商賈之事,講究和氣生財誰也不得罪,那方鑫同的太太是出了名的賢內助,見到汶大太太忙殷勤地上前問好:「可把您給等來了!」   誰知道汶大太太卻撫額頭有氣無力地道:「哎!我頭痛得厲害。要不是老祖宗八十大壽,這裡就是金山銀海,我也不會來。」   一句話說得素來八面玲瓏的方鑫同太太半晌都沒有緩過神來,滿室無語。   還好鄭氏機敏,笑著上前挽了汶大太太的胳膊,道:「五嬸嬸,您快隨我來——幾位夫人都到了,正問著您呢!」把汶大太太拉去了敞廳。   「真是太丟人了!太丟人了!」程笳掩面,不住地在周少瑾耳邊呢喃。   周少瑾也很不自在,覺得汶大太太簡直是走火入魔了。   得想個法子把程詣從小花園裡拔出來才行!   她暗自琢磨著。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吉時快到了!」   女眷各自迴避。   程敘身材高大,年過八旬卻依舊身姿筆直,鶴髮童顏,神採奕奕,絲毫沒有他這個年紀的老人所流露出來的老態。   或者是因為做壽的緣故,他穿了件十分華麗的大紅色平安萬壽葫蘆刻絲袍子,由玄孫程識陪同,幾個尚在總角的小廝跟隨著,精神抖擻地走了進來。   程識服侍程敘在中堂的太師椅上坐好,站到了一旁。   唐老太太領著程家的女眷給程敘拜壽,奉上壽禮。   其中一個小廝幫著唱喝禮單,其他的幾個小廝幫著收受壽禮。   這樣過了快一個時辰,才送完壽禮。   程敘說了幾句表達謝意的話,就由程識陪同去了集福堂。   拜壽就算結束了,接下來就是坐席聽戲打馬吊閒聊……眾人都覺得氣氛變得輕快起來,隨意地四處坐了,和相熟的人說說笑笑。   周初瑾被沔大太太叫走了。   程笳和周少瑾湊在一起,道:「桐花樓請的是長高班,牡丹臺請的是馬家班。馬家班唱來唱去都是那幾折戲,可長高班裡的高惠珠卻色藝雙全,一身戎裝一出場,整個錦瑞樓都悄無聲息……我想聽高惠珠唱戲!」   前世程笳也曾對周少瑾這麼說,還想偷偷地溜到桐花樓去,結果她膽小沒敢去,程笳半晌上被程識給逮住了,程笳就嚷嚷她是叛徒,向程識告了密。結果是程笳被姜氏狠狠地教訓一頓,關老太太為了給三房一個交待,禁了她的足。之後她花了很多口舌才讓程笳相信不是她告的密,重歸於好。   今生周少瑾再聽她這麼說,想也沒想地道:「你若是敢偷偷地溜到桐花樓去,我就立刻告訴你母親。」   她可不想再沾惹前世的麻煩。   程笳有些傻眼,半天才道:「你現在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周少瑾繼續不理她。   程笳心裡像被貓抓似的,不知道怎麼辦好。   旁邊有「撲哧」一聲笑。   「是誰?」她臉一沉。   周少瑾笑話她可以,但別人若是笑話她……她可就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程笳循聲望去,看見了個眉心長著紅痣的少女。   「你們姐妹感情真好!」她感慨道,神色悵然,「不像我們家……」她說著,立刻收了悵然之色,笑吟吟地道,「我姓吳,在家行一,家父是金陵知府,」她指了指不遠處和鄭氏說話的吳夫人,「那是我繼母吳夫人。」然後道,「我前些日子曾去四房拜訪關老安人,和少瑾姐妹見過一面,和您卻是第一次見面,如果我猜得不錯,你定是三房的笳小姐。對嗎?」   聽說她和周少瑾姐妹熟,程笳果然放下了警戒,而她不詳的話言又引起了程笳的好奇。   程笳看了吳夫人一眼,道:「原來她是你繼母,難怪看上去那麼年輕,和你一點也不像。旁邊那個應該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吧?她長得比較像你繼母!」   吳寶璋笑道:「我閨名『寶璋』,那是我二妹『寶華』,旁邊那個年紀更小的是三妹『寶芝』。」   「啊!」程笳嘆道,「你們家一屋子的珠寶!」   吳寶璋輕笑。   ※   祝姐妹們周末愉快!   oo~   ※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原創!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第三十三章私下   周少瑾看著眼前的一幕,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那個時候她和程笳何其地像,也是這樣傻傻地對吳寶璋毫無警惕……   她上前拉了程笳,低聲道:「我有話跟你說。」   程笳立刻丟下了吳寶璋,奇道:「什麼事?」   周少瑾道:「她們同父異母的姊妹在鬥法,上次還差點把我給攪進去了,你別說我沒有提醒你,你自己小心點,別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程笳最不愛聽別人說她傻。   她立刻上了心,跳腳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她是要巴結我,我只是沒把她放在心上罷了——一個知府的女兒,也跑到程家來翻滾,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   周少瑾知道自己在程笳心裡藏下了根刺,以後就算是吳寶璋對程笳再好,程笳為了不讓她笑話,也會和吳寶璋保持距離的。   她遂不再說什麼,隨著程笳應酬那些長輩。   程笳擺足了姐姐譜,立刻就高興起來,吳寶璋再湊到她跟前說話,也冷冷淡淡的不再熱情。   吳寶璋暗暗皺眉。等到外院拜完壽,壽筵就開始了。   良國公太夫人等人的筵席擺在四宜樓後的敞廳,其他人的筵席擺在四宜樓的廂房。   和前世一樣,程笳因為性子浮躁,雖然代表程家,卻沒辦法獨當一面,只好讓持重沉穩的周初瑾帶著她負責招待來做客的小姐們,周少瑾被安排和程輅的母親董氏坐在了一個席面上,潘清則被安置在了敞廳的席面上。   程笳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可她也不是不知道輕急緩重的人,強忍著不快和周初瑾招待著那些小姐們,這其中就有吳寶璋。   周少瑾那桌除了董氏還有程舉的母親楊氏並幾位程家的遠親。楊氏一坐下來就拉著董氏說話。周少瑾想到前世自己是和董氏並肩面坐的,立刻不動聲色坐到了董氏的斜對面。   楊氏的聲音時斷時現地傳過來:「……當時一巴掌就打在了她臉上。我當時嚇了一大跳,忙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原想去找你,偏偏你又不在,我就一個人來了……差點就沒趕上給老祖宗拜壽……從前只聽到她們吵,沒想到這次竟然動了手。若是老太爺和老太太在還好,至少有個做主的人,現在她能找誰說去?只好裝著什麼也沒有發生的樣子……」周少瑾聽著心裡砰砰亂跳了幾下。   難道汶大老爺對汶大太太動手了?   她想著剛才汶大太太的模樣,悵然地嘆了口氣。   董氏並不願意和喜歡八卦的楊氏坐一起聊天,卻還是晚了一步,被楊氏抓了個正著,好不容易耐著性子聽她說完話,抬頭卻看見周少瑾不在了身邊,坐到了自己的斜對面。   她不由皺了皺眉頭。   待到席開一半,董氏突然站了起來,對周少瑾道:「我有些不舒服,你陪著我出去一趟好了。」   女人有很多事不能對人明言,誰知道這「不舒服」又指得是什麼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董氏和周少瑾的身上。   這又是個前世沒有發生的意外事件。   周少瑾打定了主意不重蹈覆轍,不動如山地笑著站了起來。   董氏等著她過來攙扶自己——周少瑾向來對她恭敬有加,她也樂於在眾人面前表現出和周少瑾非同一般的親暱。   可周少瑾卻站在那裡半晌也沒有動。   她撇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依舊微笑地站在那裡,一副我隨你動的樣子。   董氏想起兒子的話「二小姐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她眉頭蹙了蹙,起身離開了席面。   周少瑾緊隨其後,聽到身後有人議論:「這位就是四房的那位二表小姐吧?長得可真好看!瞧著這模樣,性情也好。只可惜生母去世了。」   在婚姻上,這一直是她的一大硬傷。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   但今生,她會嫁人嗎?   嫁給誰呢?   她想到了林世晟,然後她突然靈機一動。   如果沐姨娘在家裡出事之前就嫁給了林世晟,他們不就可以做一輩子的夫妻了。而且就算最終沐家還是倒了黴,林世晟也有立場把沐姨娘三個未出閣的妹妹救出來啊!   她頓時覺得精神一振。   起心想派人去打聽林家和沐家的情況。   不過,派誰去好呢?   說來說去,最後還是繞到了沒人用的狀況。   周少瑾第一次萌生了和姐姐好好談談的念頭。   她想提前把自己的嫁妝拿到手裡,想養幾個自己能指使如臂的僕婦。   但姐姐會不會誤會她是看著姐姐有十裡紅妝的陪嫁就在和姐姐爭嫁妝呢?   周少瑾有些頭痛,心不在焉地想著這些事,差點撞在了走在前面卻猝然停下了腳步的董氏身上。   「柏舅母,」她問董氏,「出了什麼事?」目光卻很快地朝周遭掃了一遍。   她們正站在四宜樓廂房和敞廳間的遊廊上,向南是廂房,向北是敞廳,向東北是淨房,向西南是牡丹臺。   周少瑾道:「您這是要去哪裡?」   董氏沒有應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道:「少瑾,舅母少年守寡,又只有你輅表哥一個兒子,向來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有人說了你什麼?你這些日子怎麼也不去探望舅母了?」   自己經常去探望她嗎?   周少瑾忍不住在心裡腹誹。   就算是前世她一心一意想嫁給程輅也沒有做出這種自掉身價的事,更何況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再也不要和程輅遇上,哪怕是遠遠地看見……   董氏分明就是在為程輅作說客!   自己年輕不懂事,她一個當家理事的主婦,主持中饋的太太,難道也不懂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嗎?   說來說去,不過是欺她年幼,無母親教導,引、誘著她和程輅私相授受罷了!   對程輅沒有前世的期許,她也就沒有了前世的掩耳盜鈴,董氏的心思,程輅的歹毒,這一刻都如攤在了陽光下,纖毫畢露。   她揣著明白當糊塗,笑道:「舅母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明白!我每天除了要跟著沈大娘讀書,還每隔兩天就要跟著岑娘子學半天的女紅,隔五天就要跟著柳先生學兩個時辰的琴,這些日子為了給郭老夫人抄經書,甚至連岑娘子那裡,柳先生那裡都擱下了,怎麼可能有空去您那裡串門?」   董氏何嘗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她聞言老臉一紅,可為了兒子的前途,她卻只有硬著頭皮道:「傻丫頭,舅母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她說著,去牽周少瑾的手,卻被一直提防著她的周少瑾識破,裝著去整頭髮,避開了。董氏的手落在了半空,笑容就顯得有些尷尬起來,但她還是咬著牙繼續道,「這幾個丫頭裡面,我最喜歡你了。不僅秉性好,孝順,還聽話懂事,和我們家輅哥兒年紀相仿,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我原想等你姐姐嫁了之後再和關老安人絮叨絮叨,可不曾想廖家那邊要守孝,這事倒不好提了。我聽說你繼母那邊生了個女兒,她難道就不帶著女兒回老家來祭祭祖什麼的?你父親畢竟是男子,沒女人那麼細心。你應該提醒提醒你父親才是。到時候我也好請你繼母到家裡坐坐,說說體己話。」…   雖然不合禮儀,可任誰聽了都會覺得董氏這是在向她提親,但如果仔細再一斟酌,又沒提一個和周家聯姻的字。   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周少瑾氣得手腳發顫,好不容易才沒有失態,道:「家裡的事向來是我姐姐當家,這些事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幫您問問我姐姐?」   周初瑾那死丫頭綿裡藏針,若是讓她知道,還不得想著法子打自己的臉啊!   董氏忙道:「不用了,不用了。這樣的小事,你正正經經地代我去問你姐姐,你姐姐說不定還以為舅母是個多嘴多舌的人呢!」說完,這才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太急促,顯得有些露怯,不免又悔又惱,語氣生硬地道,「你幫我問問就行了!」   周少瑾在心裡冷笑,索性道:「好啊!我看這種事問我姐姐不如問外祖母,我父親每隔半個月就會寫一封信回來,我父親那邊的情景,我外祖母最清楚不過。」說完,轉身就朝敞廳去。   董氏嚇得魂飛魄散,急急地拉住了周少瑾。   「今天這麼多貴客,怎麼好說這些瑣事。」她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成為這個樣子,覺得周少瑾這是在拆她的臺,又覺得周少瑾應該沒有這麼精明,「既是你外祖母最知道你父親那邊的事,等老祖宗的大壽過後,我親自去問你外祖母好了。」   周少瑾不過是想嚇唬嚇唬她,免得她再糾纏自己,這個時候和外祖母說這種事,董氏丟得起這個臉她也丟不起這個臉!   她順勢停下了腳步,笑道:「那好,等哪天柏舅母有空親自去問外祖母好了。」   「就是,就是。」董氏連連點頭,背心已是一層冷汗。   周少瑾就道:「柏舅母哪裡不舒服?這是要去哪裡?」   她還能說什麼?   董氏趁機下臺階,道:「我要去淨房。」聲音雖然依舊有些強硬,但卻比剛才卻柔和了不少。   自己從前也太好說話!   周少瑾想,她以後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任人搓圓揉扁了。   「我不上淨房。」周少瑾道,「我就在這裡等您吧!」   董氏一愣,望著周少瑾平靜無波的面孔,想到剛才周少瑾說得那些話,她隱隱覺得,以後想再像從前那樣對待周少瑾,恐怕有些困難了!   兒子的婚事怎麼辦?   程家雖然顯赫,可有出息的子弟也多,哪裡輪得上自己的兒子?   一個女婿半個兒。嶽父卻不一樣。何況還有個得力的連襟……這樣的人家憑他們的門第可不好找!   ※   姐妹們,吱吱書友會一直以來都有兩個群。一個是vip群是,群號是:八九二零二五七,入群需要vip訂閱的認證;一個是普通群,群號是:六二一三三八七九,可以隨意入群。大家可以根本自己的需要選擇。   oo~   我時間和精力都有所不及,目前只能儘量地多參與這兩個群的討論,不便之處,還請諒解!   第三十四章莫名   雖說這有些不合禮儀,可若是周少瑾成了自己的媳婦,卻是個拿捏她的好把柄。   董氏這才會對周少瑾說那一番。   卻不曾想周少瑾竟然不接招。   她坐在馬桶上,氣得胸口發疼,心情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之後她想到周少瑾還在外面等她,索性慢悠悠地數起澡豆來。   周少瑾左等右等,直到腿腳有些發酸,董氏也沒有出來。   她想了想,朝著敞廳外當值的小丫鬟招手,道:「你去給我端張杌子過來。」   小丫頭飛奔而去,給她端了張雕紅漆的小杌子過來。   總不能坐在這裡擋著別人的道吧!   周少瑾四處瞧了瞧,見她站的地方正巧對著叢芭蕉樹,寬厚的葉片垂下來,像把傘似的撐在一塊青石上,若是不留意,根本不會發現有人坐在芭蕉樹下。   她不由抿了嘴笑。   就坐在那裡好了——等董氏出來沒有看見她,心裡肯定會不高興,到時候自己再站出來,既佔了道理還可以抱怨一下董氏為什麼在淨房呆了那麼長的時間。   周少瑾提著小杌子往芭蕉樹去,眼角的餘光卻猝然看見那芭蕉樹叢下露出一角朱紅色繡聯珠紋襴邊的裙裾。   她如驚弓之鳥,嚇得連連後退了幾步,嘴裡厲聲道:「是誰躲在那裡?」   芭蕉樹枝葉婆娑,一個梳著俏麗的傾髻,戴著赤金牡丹蝴蝶簪,點翠大花的少女走了出來。   「潘清……」周少瑾目瞪口呆,「你怎麼躲在這裡?」   那她和董氏的話豈不是被潘清聽了個一清二楚?   潘清滿臉通紅,急切地解釋道:「我不是有意的!我早就過來了……想出來透透氣……沒想到你和柏舅母突然停了下來……我不是那種人,什麼也不會說的。真的!」   她語無倫次,急得滿額頭冒出汗來。   周少瑾相信她的話。   潘清沒有必要這樣窺探自己,一旦被別人發現了,她的好名聲就全完了。   周少瑾仔細地想了想自己剛才和董氏說的話,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就算是丟臉那也是董氏丟臉……   她遂點了點頭,道:「那你現在是回敞廳還是在這裡站一會?」   周少瑾如此平靜地就接受了潘清的說詞,讓潘清不禁張口結舌,半晌才道:「我回敞廳好了……再不回去,娘該遣人出來找我了……」   周少瑾客氣頷首。   潘清臉更紅了,低著頭和她擦肩而過,上了長廊。   周少瑾在芭蕉樹下撐開了小杌子。   走在長廊上的潘清卻越走越慢,最後竟然停了下來,轉身回望。   周少瑾正端坐在小杌子上,神色怡然而自在。   潘清就想到剛才她不問理由原因的淡定從容,想到她勸說程笳時不動聲色……有著女孩子少見的大氣沉穩……再想到哥哥看見她時的驚豔失態……她想了想,轉身快步走到了周少瑾的身邊。   「你,就這麼相信我?」她目光灼灼地望著周少瑾,「萬一我要是告訴了我娘呢?」   周少瑾正在想心思,直到潘清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才發現,不免有些驚訝。可聽了潘清的話,她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反問她:「那你會嗎?」   前世程笳那樣的捉弄她,她都沒有到長輩面前告狀,有種自己的事自己能解決的傲氣,何況是這種與她沒有任何關係的事呢?   潘家也是名門望族,人口眾多。相信她見過的齷齪也不少!   潘清一口氣噎在了喉嚨裡,好半天才道:「我當然不會去告訴長輩,可你什麼也沒有問……就不怕自己看錯了人?」   周少瑾突然覺得潘清挺有意思的。她笑道:「那我看錯了人嗎?」   「你……」潘清再次覺得自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好了,好了。」周少瑾笑道,「你不用那麼緊張,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就算你說出去又如何?別人只會覺得董氏存心不良,為人不厚道,與我何幹?」   原來人家早就算計好了。   潘清臉色微變。   周少瑾原就是心思細膩敏感之人,哪裡還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她不免有些悵然,嘆道:「你們這些人,別人相信你,你覺得別人居心叵測,別人不相信你,你又能覺得別人輕瞧了你……真是不好打交道!」   潘清的臉剎時紅得能滴下血來,羞愧地說不出話來。   周少瑾性子柔順,又兩世為人,今生雖然年紀尚小,心理卻覺得自己要比程笳、潘清都大,又怎麼會去為難他們這些小姑娘呢?   她忙轉移了話題:「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你身邊服侍的丫鬟婆子呢?」   周少瑾聲音溫和,聽著很是真誠。   潘清長舒了口氣,覺得臉變得不那麼熱了。她低聲地道:「原本大家都好好的,偏生致仕的那個孫夫人提起娘家的一個侄兒來……」她說著,臉又紅了起來,「拿了我的手不停地問東問西,我娘幾次都沒能把話岔開,我看不得她那混帳樣,就藉口要去淨房跑了出來,連丫鬟婆子也忘了招呼一聲。」   原來是因為那孫夫人想求娶潘清而潘清不答應啊!   周少瑾沒想到潘清會對她說這些,驚訝之後又有點理解。   這就好比她和程輅,雖然大家都知道董氏是什麼意思,可這話不點透,不說穿。總歸是有些變數的,這樣大肆張揚卻不太好。   她對潘清生出股同病相憐的味道來,道:「既是大姨母不答應,想必這件事是成不了的。」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潘清最後好像嫁給了一戶姓於的人家。   周少瑾安慰潘清:「你別擔心,大姨母對你的婚事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潘清聽著竟然羞答答地低下了頭。   難道……潘清和於家的婚事還有什麼內幕不成?   上輩子她怎麼沒有聽說?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覺得前世自己像個睜睛瞎,今生自己還是少開口為妙!   她窘然地道:「你快回去了吧!你不是說你出來太久大姑母會遣了人來找你嗎?」   正說著,董氏從淨房走了出來,抬頭就看見周少瑾神色靜然地和潘清站在一起說著話,那樣子還挺親暱的,她不由臉色微沉。   難道自己前腳剛走這潘清就來了,兩人一直說著話,周少瑾根本就沒有苦苦地等她?   「潘小姐!」董氏把周少瑾撇到了一邊,笑著和潘清打著招呼。   潘清對她卻很冷淡,喊了聲「柏舅母」就算是打了招呼,然後笑盈盈地對周少瑾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壽筵結束,我再去畹香居探望你和初瑾姐姐。」   董氏和周少瑾的對話她聽了個一清二楚,有好幾次差一點就衝出去想拉了周少瑾的手不要聽董氏胡八說道,還好周少瑾識破了董氏的陰謀……像董氏這樣卑鄙無恥的小人,根本就不值得交往。   周少瑾笑著送她離開。   董氏卻滿腹狐疑:「她怎麼在這裡?」   周少瑾無意和她多說,淡淡地道:「正巧碰上了。」   兩人一前一後回了廂房。   菜已經全都上齊了,裕太太楊氏道:「你們怎麼才回來?菜都冷了。」說著,指了桌上了的一碗鯽魚湯道,「新上市的鯽魚,鮮得很,快喝點吧!」   董氏胡亂應了一聲,周少瑾卻神色自若地坐了下來,安靜地用飯,和董氏全程沒有交流。   裕太太眼睛珠子骨溜溜直轉,一會兒看董氏一眼,一會兒看周少瑾一眼。   不一會,管事的媽媽進來請大家移到牡丹臺喝茶,並道:「還有半個時辰戲就要開鑼了。」   大家笑哄哄地站起來往牡丹臺去。   牡丹臺是個二樓的小樓,有條小溪從樓前繞過,小溪裡有錦鯉,溪面稀稀疏疏地飄浮著些許青萍,對面是片青石鋪成的露臺。   戲臺就搭在露臺上。   她們則在二樓看戲。   敞廳的客人早已到了,坐在二樓掛著珠簾的廡廊上,廂房的客人或坐在一樓的廡廊上,或擠在二樓的廂房裡。   前世,董氏讓周少瑾陪她,周少瑾就和董氏一起坐在了一樓的廡廊下。曾有人在戲樓下朝著她丟了包瓜子,惹得大家紛紛朝著她張望,惹得董氏很是不快。   這一世,她可不想再做這種沒臉的事。   周少瑾去了二樓。   姐姐一看到她就朝著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幾位老夫人都笑著回頭善意地看了她一眼。   周少瑾的心情大好,笑著快步走了過去挽了姐姐的胳膊。只是姐妹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樓梯間「咚咚咚」的響。   程許跑了上來。   「祖母,祖母,」他高聲急呼,好像沒有長眼睛似的直直地朝著郭老夫人望去,「您可看見周家二表妹,我找她有急事!」   屋裡的人「譁」地一下,目光全落在了周少瑾的身上。   周少瑾恨不得此時有個地縫能鑽進去。   為什麼程許總做些讓自己丟臉的事呢?   她躲到了周初瑾的身後。   郭老夫人的臉也沉了下去,不悅地喝斥著程許:「你都多大了,怎麼還這麼魯莽?你這樣怎麼能讓師長們放心?還不快點下去!這是你能大呼小叫的地方嗎?」   ※   姊妹們,今天的更新……o(n_n)o~  第三十五章幫忙   程許卻很是委屈,道:「祖母,我沒有胡鬧。我是真的找周家二表妹有事!」他原本長得高大英俊,又一臉的坦蕩,良國公太夫人見了不由笑著對郭老夫人道:「你也不能不問青紅皂白的迎面就給孩子一棒,總要聽聽孩子是怎麼說的嗎?」   誰家的孩子誰疼。   郭老夫人相信程許這麼做是有原因的。但不管是什麼原因,他這麼做總歸是有些孟浪。與其被其他人非議,還不如被自家的長輩訓斥一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些對程許頗有微詞的人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這才是郭老夫人在大眾廣庭之下喝斥程許的原因——郭老夫人這是在保護程許。而且就算沒有為程許說項,郭老夫人也會想辦法找個機會讓程許解釋他的所作所為。   總不能讓程許給眾賓客落下個舉止輕浮的印象吧?   如今良國公太夫人主動幫程許說話,郭老夫人哪有不應允的道理?   可她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婦孺,心裡雖然高興,面上卻絲毫不露,肅然道:「既然良國公太夫人給你求情,我看在太夫人的面上就不責罰與你。你要你周家二表妹幫什麼忙?」程許尷尬道:「我們幾個猜謎,結果把顧家表哥身上那枚臥鹿鈕印給落在了那個汝窯賞瓶裡拿不出來了。找了幾個尚在總角的小丫鬟、小廝都不行,就想到了周家二表妹……」   他說著,撇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心裡砰砰亂跳,覺得程許沒有說實話。   那個顧家表哥的臥鹿鈕印之所以落在了賞瓶裡,肯定與程許有關。   但無憑無據的,她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眾人的目光再一次全都落在了周少瑾的身上。幾位坐在廡廊珠簾旁的夫人都笑了起來,其中一位穿著大紅色織百蝶穿花褙子的花信少婦更是道:「也虧你想得到!這位小姑娘皓婉如雪,纖細如柳,還的確是個好幫手。」   大家聞言朝周少瑾的手腕望去。   周少瑾紅著臉躲到周初瑾的身後,把手藏在了衣袖裡。   幾位年長的夫人卻另有關心。像良國公太夫人,聞言神色微凝,問程許:「臥鹿鈕印,是不是太宗皇帝當年在金鑾殿上賞給顧老先生的?」   程許羞愧地低下頭,低低地應了聲「是」。「你們這些孩子,怎麼這麼大的膽子!」良國公太夫人急得直跺腳,「那可是御賜之物,顧家的傳家寶之一,你們怎麼能拿它打賭?」   知道那臥鹿鈕印的人紛紛點頭,不知道那臥鹿鈕印的人則表情有些茫然。   穿大紅色織百蝶穿花褙子少婦身邊坐的是位和她年紀相仿的穿寶藍色織山水紋褙子的少婦,雪白的皮膚,大大的杏眼,氣質溫婉,見有人不明白,她柔聲解釋道:「當年四海初定,太宗皇帝招賢納士,江南道推薦顧老先生入主東宮,教太子《論語》。良國公三顧茅廬而不得見,太宗皇帝沒辦法,下特詣招顧老先生進京。顧老先生以白衣之身在金鑾殿與皇上對答。本朝立國以來,到現在也還是第一人。那臥鹿鈕印、百獸端硯、山水筆洗,就是當時太宗皇帝所賜的三件寶物。」   屋子裡立刻像有千百隻蜜蜂在飛,「嗡嗡」聲不絕於耳。   那穿寶藍色織山水紋褙子的少婦對此視而不見,笑著問郭老夫人:「汝窯賞瓶,難道是那尊『月下美人』?」…   郭老夫人望向程許。   程許輕輕地點了點頭,喃喃道:「若不是那尊月下美人,我早就砸了……」   就有人問:「高夫人,這又有什麼典故?」   原來這少婦是鎮江知府高耀的夫人。   周少瑾忍不住打量了高夫人一眼。   只見那高夫人笑道:「這賞瓶倒沒有什麼典故,就是叫這個名,我聽著很喜歡,所以就記在了心裡。」   有人微微地笑,有人道:「原來如此!」   周少瑾卻覺得尊賞瓶肯定不像高夫人說的這樣簡單,要不然高夫人怎麼會知道這尊賞瓶的名字?   她暗生不妙之感。   那臥鹿鈕印珍貴無比,這賞瓶也來歷不凡砸不得……不管怎麼看,她都只有和程許走一趟了!   可她若就這樣輕易地認了輸,又和前世有什麼區別?   周少瑾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她很快想到一個主意。   「老夫人!」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笑著上前給郭老夫人行了個禮,道,「既然是如此,不如請許表哥把那賞瓶拿過來好了?我就在這裡試試。」   郭老夫人微微一愣,高夫人幾個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周少瑾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卻來不及想自己到底錯在了哪裡,郭老夫人已道:「戲馬上就要開鑼了,這裡亂鬨鬨的,你還是和你許表哥走一趟吧?」說著,她吩咐身邊的翡翠,「你陪著二小姐一起過去。萬一那臥鹿鈕印還是拿不出來,就把那賞瓶砸了吧?」   程許愕然,高喊了聲:「祖母……」   郭老夫人已朝著他擺手,道:「事發程家,程家就得負責。你不要多說,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   「老夫人高義!」屋子裡又是一陣「嗡嗡」聲。   周少瑾卻看見高夫人慾言又止,露出心痛不忍的表情來。   她更加肯定這尊賞瓶不簡單了。   可不管這賞瓶如何的不簡單,既然郭老夫人已經發了話,如果那臥鹿鈕印真的拿不出來,她絕不會多做停留,管那瓶子會怎樣?   周少瑾打定了主意,笑著應喏。   向來疼愛妹妹的周初瑾卻覺察到了周少瑾的不安,她笑道:「要不我陪著妹妹一道去吧?她年紀小,可別毛手毛腳地把東西給打碎了!」   程笳一聽也跳了出來,道:「我也去。萬一少瑾拿不出來,我還可以幫忙。」   大家朝她的手腕望去。   只覺得雪潤如脂,凝如羊脂,圓潤無暇。   有人「撲哧」一聲笑。   程笳的臉脹得通紅。   姜氏忙道:「笳兒,你別胡鬧!少瑾那是去給你許堂兄幫忙又不是去玩,你別搗亂!」一面說,一面去拉她,一副生怕她再繼續鬧下去的樣子,又對周初瑾道,「你也別去了,有翡翠姑娘陪著,你還擔心什麼?」   郭老夫人則以為周初瑾是怕臥鹿鈕印拿不出來砸了賞瓶會讓周少瑾背過,周初瑾這樣,分明就是懷疑她的為人。她略有些不悅,接著姜氏的話對周初瑾道:「你放心,我說話算話。」   周初瑾人精似的人物,自然聽得出郭老夫人的言下之意,她那裡還好堅持,只得笑道:「那我就留下來陪笳表妹好了。」但心裡還是不放心,對周少瑾悄聲說了句「小心」。   如果眼神能傷人,那程笳身上已經有七八道傷痕了。   周少瑾強忍著才沒有給程笳一個白眼。   她之前怎麼就沒有覺得程笳是個壞事的種子呢?   周少瑾心含怒氣地跟著程許下了樓。   程許規規矩矩地在前面引路,甚至一副怕她害怕的樣子一面走一面還向她道:「我們也沒有想到會這樣。顧家表哥還不知道那鈕印拿不出來了。所以我讓大蘇抱著那賞瓶在長春館等我們。」   周少瑾根本不知道長春館在什麼地方,但也不打算問,悶著頭跟著程許往前走。   程許的話卻多,道:「長春館離四宜樓不遠,還不到聽松風處,在三支軒的東邊……」   周少瑾素來沒有什麼方向感,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周少瑾更加不知道地方了。   她還是不作聲。   走在前面的程許根本沒有發現,繼續道:「你知道三支軒嗎?哪裡曾是我們程家老祖宗的靜修之地,繁花似錦,溪流涓涓,樹木蔥鬱,景致極美。特別是溪前菩提樹下有尊人高的青石,竟然映著尊盤膝而坐的人影,大家都說那是我們程家老祖宗參禪悟道的地方。你想不想去看看?」   他殷勤地介紹,卻久等不到回音,回頭一看,卻見周少瑾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地遠遠地跟在他身後,也不知道聽到他說話沒有。   程許倍感沮喪。   但隨著他們出了四宜樓,他又恢復了精神,笑著站在甬道上等著周少瑾走近。   周少瑾見他停下來,也跟著停了下來。   程許等了半天也不見周少瑾走近,這才明白她的意圖。他不禁瞪大了眼睛,道:「你離我那麼遠做什麼?我還會吃了你不成?」   無恥小人!   說個話都不好生生的。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著,看也不看程許一眼,扭頭對翡翠道:「我年紀雖小,卻也知道男女大防。這樣的距離最好。」   翡翠已經十八了,若說之前還沒有看出程許的心思,此時卻再肯定不過了。   她哪裡敢攪和進去?   含含糊糊地嗯了幾聲,誰也聽不清楚她到底說了些什麼。   程許卻氣得說不出話來,拂袖而去。   周少瑾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身邊綠樹遮日,濃蔭匝地,不時傳來幾聲鳥兒的脆鳴。   程許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他為什麼總是放不下周少瑾?   除了她生得漂亮,還有……她只對她喜歡的人好,一心一意地好!   像她姐姐,像程笳,像關老安人,還有程詣、程誥……她從來都是溫言細語,隱忍順從。   他們本不相識,是他強行把她叫出來的,換了任何一個正經人也會覺得自己舉止輕佻,他又怎麼能指望她給自己個好臉色看。   這麼一想,他又覺得自己剛才的舉止太無禮,也太小家子氣了。   ※   讓人哭泣的星期一,開不完的會,做不完的事……   第三十六章主意   程許就思尋著自己得給周少瑾陪個不是才好。他偷偷地朝身後看。   卻見周少瑾依舊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遠遠地跟在他的身後。   他突然有些促狹地想,她這樣走路,也不知道會不會摔跤?若是她摔了跤,不知道她是痛得大哭一場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爬起來繼續走……不過,以她的性子,只怕會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爬起來繼續走……要是自己那時候跑過去扶她,不知道她會不會惱羞成怒地把自己推開……不知道她惱羞成怒是怎麼副模樣?氣得面頰飛紅,鼻子紅彤彤的,還是板著臉卻妙目含淚?不管怎樣,一定都很漂亮……   程許想著,又回頭看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只當什麼也不知道,不停地在心裡念著「明鏡本非臺,庸人自擾之」。   翡翠卻膽戰心驚,後悔得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   若是周家大小姐跟了過來就好了……現在自己該怎麼辦好?   在詭異的沉默中,她們眼前出現座小山,有青石路蜿蜒而上,路邊怪石嶙峋,藤蘿疊翠,綠樹遮日,高高低低地開著不知名的白色野花,一派山野情趣。程許指著山頂:「那裡就是長春館了。」   周少瑾依稀看見灰色的屋簷。   她停下腳步,問:「你讓大蘇下來好了!」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開口和程許說話,聲音軟糯,仿佛那窩絲糖,一直甜到人心裡去。   程許不由愣了愣神。   周少瑾眉宇微沉。   程許回過神來,頓時麵皮發熱,忙道:「那尊『月下美人』是前朝御賜我們程家的,如今雖今非昔比,可存世的不過兩三尊,十分的名貴。這裡什麼都沒有,萬一磕著碰到了怎麼辦?長春館不僅有桌椅,還有銅盆、香胰子、冷熱水……」說到這裡,他這才明白周少瑾在顧忌什麼。他恍然大悟,忙道:「還有兩個服侍的小丫鬟……」又怕周少瑾不相信,道,「何況還有翡翠呢?」   翡翠只盼著快點把這樁差事交差,聞言忙道:「是啊,二小姐,我陪著您一道去。」   反正老夫人已經發了話,若是那鈕印拿不出來,大不了砸了那賞瓶……無論如何也要毫髮無傷地讓周家二小姐回到敞廳才是!周少瑾想了想,朝翡翠伸出手去,道:「這石路不好走,你扶著我好了。」   翡翠看著整齊的青石路,默默地扶了周少瑾。   周少瑾就望著程許。   程許這才回過神來,迭聲道:「你隨我來!」大步上了石道。   周少瑾和翡翠跟在他的身後。   隨著地勢走高,起起伏伏的山巒,高高低低的亭臺,大大小小的樓閣慢慢地都呈現在她的眼前,她甚至看見了牡丹臺上穿紅著綠的小人兒。   她從來不知道九如巷有這麼大。   曉風拂面,滿目翠綠,周少瑾心曠神怡,漸漸鬆懈下來,眼底有了些許的笑意,讓她的面孔也變得柔美起來。   程許看著笑容就止不住地爬上了眼角眉梢。他道:「周家二表妹,這裡的風景還不錯吧?」   語氣中帶著不容錯識的討好。   翡翠不忍直視。   周少瑾一如既往地不予理睬。   程許心中卻大為得意。   在他看來,周少瑾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之前板著臉,現在表情卻和緩下來,可見這人是要相處的。只要他堅持不懈地溫言細語,周少瑾就是鐵石心腸也有化為繞指柔的那一天。   他頓時來了精神,繼續自顧自地道:「周家二表妹,實際上你應該出來走走才是。從前我姐姐們在家的時候,常來這裡爬山。你沒事的時候也可以邀了周家大表姐一起來啊?對了,顧家過幾天要辦詩會,你想不想去?我讓顧家表妹給你送請帖來怎麼樣?」   周少瑾此時已明白所謂的顧家表哥就是郭老夫人父親郭元生的先生顧青鴻家。   程許既然稱顧家的人為表哥,說明顧家和郭家走得極近,甚至連程家都因此和顧家成了通家之好。而今天卻是二房老祖宗的壽宴,顧家都派了人來拜壽,怎麼郭家卻沒有女眷出現?是郭老夫人娘家無人還是另有原因呢?   周少瑾胡思亂想著,心情有些鬱悶。   程許和顧家的表哥表妹這麼熟,前世怎麼就沒有看中顧家的表妹呢?幹嘛拖了她下水?   程許也挺鬱悶的。   周少瑾剛剛還挺高興的,怎麼轉眼間臉又沉了下去……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話得罪了她……她這性子也太陰晴不定了!   程許暗暗嘆氣。   還好長春館到了。   灰瓦白牆,黑漆月亮門洞門大開,一個尚在總角的小丫鬟正站在月亮門前踮著腳眺望。   看見他們,小丫鬟立刻喜滋滋地跑了進去。一面跑還一面喊著:「大爺來了!」   立刻有個十五六歲的丫鬟迎了出來。   她穿著件銀紅色鑲黃色忍冬紋的比甲,眉目清秀,身姿窈窕。   周少瑾一眼就認出她是程許身邊的大丫鬟玉如。   不,她現在還不是程許身邊的大丫鬟,現在程許身邊的大丫鬟是碧如。等到碧如被放出去,玉如才升了大丫鬟。   她是程許的心腹。   前世,自己被袁氏處罰的時候,玉如常去給程許通風報信,程許就會藉故過來,袁氏只好放過自己。一來二去,袁氏看出端倪來,要不是程許護著,玉如差點被袁氏給發賣了。   周少瑾心情複雜。   玉如卻什麼都不知道,笑盈盈地上前給三人行禮,滿面笑容地道著:「東西都準備好了,只等二小姐過來試試看能不能把東西拿出來了」。   周少瑾對她點了點頭,進了月亮門。   迎面是五闊廂房,黑漆梅花冰裂紋的門扇上全鑲著透明的琉璃,太陽照在上面,亮晶晶的,仿佛發光的寶石。   而這裡只是程家一處用來招待賓客的敞廳,而且還是不常用的一個敞廳。   走進去,迎面是架十二扇黑漆鏍鈿群仙嬰戲的扇風,四周錯落有致地放著黑漆太師椅和黑漆鏍鈿的茶風、花幾。因沒有陳設花草,整個敞廳雖然乾淨整齊卻很是冷清,缺少生機。   大蘇抱著個玉白色大肚賞瓶站在屏風前,神情緊張。   見到程許,他鬆了口氣,喊了聲「大爺」,把賞瓶放在了旁邊的茶几上。   玉如和另一個小丫鬟打了水拿了香胰子進來。   周少瑾見程許等人不像是偽做,遂沉下心來,上前打量著那賞瓶。   圓潤飽滿,晶瑩如玉,仿若一輪明月。   只是那瓶口還沒有嬰孩的拳頭大小。   可還是很漂亮。   周少瑾強忍著才沒有伸手去摸那賞瓶。   玉如已手腳麻利地兌好了溫水,拿了香胰子過來:「二小姐,你打了這個潤潤手吧!剛剛小萼她們都沒能伸進去。」語氣頗為關切。   周少瑾點頭,用香胰子搓了手,試著把手伸出賞瓶。   但幾次都沒成功。   周少瑾讓玉如打了熱水進來。   手越是柔軟,越容易伸進去。   她決定最後再試一次。   翡翠有些擔心。   有時候伸進去容易出來卻難。   她看了身邊的程許一眼,欲言又止。   程許卻好像回過神來似的,忙喊住了玉如,對周少瑾道:「千萬不可勉強。還是讓我想想其他辦法吧!」   周少瑾氣得不行。   你既然有其他辦法,為何還叫了我來?   她看著程許。   程許在周少瑾的目光下訕訕然地摸了摸鼻子,道:「我,我也是剛剛想到的……」   如玉和那小丫鬟驚訝地望著程許,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大蘇更是把臉側到一邊。   還是翡翠已見過幾次有了抵抗力,為程許解著圍,道:「不知道大爺想到了什麼好辦法?」   程許笑道:「你們看我的。」   他將那賞瓶倒了過來。   一陣叮叮咚咚的聲音,瓶口露出半個青銅臥鹿來。   但正好卡在瓶口。   程許笑道:「我想這東西既能落進去就一定能拿出來,不過是方位不同罷了。」他吩咐玉如,「你去拿根紅繩來。」   玉如不知道從哪裡找了根紅繩過來。   程許想將那紅繩從臥鹿蹄間的小縫隙裡穿過去。   這樣就可以拽住鈕印了。   但程許的手有點抖,幾次那紅繩都和臥鹿擦肩而去。   這就是從來不曾拿針線的緣故。   周少瑾示意翡翠:「你過去試試吧?」   翡翠早就想接手了,只因程許沒有說話,她不好自告奮勇,此時周少瑾開了腔,她笑著上前道:「大爺,讓我試試吧!」   程許嘿嘿笑了兩聲,把紅繩遞給了翡翠。   翡翠試了幾次也沒有成功。   周少瑾沒辦法,道:「讓我試試。」   翡翠把紅繩交給了周少瑾,周少瑾試了試,然後讓大蘇輕輕地轉動著賞梅,讓那鈕印換了幾次方向,在眾人的屏息中將紅繩穿了進去。   如玉歡呼:「二小姐的女紅一定很好!」   周少瑾笑了笑。   程許立刻道:「原來你的女紅很好啊!玉如是我屋裡女紅最好的一個,她若是說你好,定是十分的好。要不你幫我打幾根絡子吧?我上次見顧家表哥扇子上的香囊的絡子打得極好,讓玉如幫我打一根,結果玉如說她不會。你一定會……」   玉如聽了恨不得跳腳,急急地道:「大爺,二小姐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您怎麼能讓二小姐幫你打絡子呢?若實在是想要,也應該去求了老夫人才是正經!」   ※   oo~   第三十七章躲避   周少瑾可算是看清楚了。他們主僕是合著夥兒設了圈套讓自己鑽啊!   她甩手就走。   程許忙追了過去。   翡翠一看,暗喊了聲「糟糕」,急急地就跟了上去,誰知道玉如卻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笑道:「翡翠姐姐,大爺只不過是想和周家二小姐說幾句話而已……」   「你好生糊塗!」翡翠再也忍不住,大聲地喝斥著玉如,也藉此告誡大蘇,「大爺就是有什麼心思,也應該堂堂正正地去跟夫人、太夫人說才是。這樣糾纏著周家二小姐算是怎麼一回事?君子坦蕩蕩,你們不規勸著大爺行事磊落,反而只知道阿諛奉承地討大爺的歡心,若是有什麼不好的流言傳了出去,你們這些身邊服侍的準備怎麼辦?大爺的名聲又怎麼辦?不要說大老爺了,就是太夫人和夫人知道了只怕也不會輕饒!」   大家本不在一個屋裡服侍,太夫人屋裡的有臉面,未來程家宗子屋裡服侍的也一樣有臉面,大家彼此間向來客客氣氣的,玉如被翡翠如此一通劈頭蓋臉的喝斥,臉色飛紅,強辯道:「好姐姐,這件事你就睜隻眼閉隻眼吧!我們這些做下人,自然是主子怎麼說就得怎麼做了!」原來大爺真的是看中了周家二表小姐!   雖然早有所覺,但這樣說出來,還是讓翡翠目瞪口呆,說不出一句話來。   大蘇畢竟是在外行走的男子,比她們這些每天只在內宅裡兜兜轉轉的小姑娘有閱歷,聽著道:「我倒覺得翡翠姑娘說的有道理。我覺得我們還是跟過去好。我看周家二小姐看著柔柔弱弱的,性子卻犟,若是大爺一言不合惹惱發了那周家二小姐,肯定會不歡而散的。這院子這麼大,若是走失了就不好了!四宜樓那邊,幾位老夫人、夫人還在聽戲呢!」   玉如聞言心中一慌,拉著翡翠就和大蘇一起追了出去,可四周綠樹疊翠,哪裡還有程許和周少瑾的影子。   大蘇四處瞧了瞧,對她們說了一聲「你們等等」,哧溜一聲爬上了最高的一株樹。   翠綠掩映的青石甬道,周少瑾和程許正一前一後地走在通往四宜樓路上。   大蘇鬆了口氣,催著翡翠和玉如往東邊去。   周少瑾卻是羞憤不已。   「……妹妹為何要躲著我?之前的事我不是已經道過歉了嗎?」程許在她身後不停地絮叨著,「若是你心裡還有氣,妹妹只管開口,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我若是有半句推託,你下次再遇到我只管繞開了走就是。」又低聲下氣地問,「那天我特意去找妹妹,妹妹怎麼那麼早就走了?」所以他廣庭眾之下把自己叫出來幫他掏那個什麼鈕印,不過是要告訴自己,不管自己怎麼躲也休想躲了他去吧?   周少瑾氣得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偏生程許還在那裡道:「這鈕印原本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只不過是想找了妹妹出來走走,讓妹妹散散心。那尊『月下美人』漂亮嗎?它是我祖母最喜歡的賞瓶之一,平時都收藏在珍玩庫裡,我費了老大的勁才弄出來的。我們家還有個賞瓶,是鈞窯的,因是玫瑰紫的,所以叫『魏紫』,你覺得有趣不有趣?那賞瓶比這尊還漂亮,我娘曾想向祖母討了給我大姐做陪嫁,不過最後我爹幫我姐姐找了對定窯的梅瓶,我娘這才作罷……」…   兔子急了還咬人。   周少瑾實在是忍不住了,轉身對程許道:「你幹嘛總是陰魂不散地纏著我?你們家有什麼瓶子與我有什麼關係?我既不想看也不想得到它們,你說這些話有意思嗎?我和你早已過了男女同席的年齡,枉你是讀聖賢書的人,怎麼連這些倫理人常也不懂?你以後少和我說話,我根本就不想見到你。」   程許是誰?   程家的嫡長嫡子,程家未來的宗子,又從小會讀書,長得英俊……從他出生到現在,見到的人縱然不巴結奉承他,也沒人敢隨意得罪他,更不要說像這樣的羞辱了。   猶如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他臉色大變,心裡更像被捅了一刀似的。   可眼角的餘光看見周少瑾明明已眼中含淚卻故作堅強的樣子,他邁出去的腳步一滯,重若千斤。   「我,我沒別的意思……」他喃喃地道,不知道怎麼解釋好,只恨自己喜歡眼前這個人,在她面前失了志氣,她打了自己的左臉,自己還把右臉也給她打……   自己這樣待他了,他還賴著不走,周少瑾心裡也有了火氣,跺腳道:「你還不快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話一說出口,好像上輩子她來不及對程許的話,此刻被她都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煩躁的心緒像淤塞的河道被清理乾淨似的突然間平靜了下來。   程許勃然大怒。   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樣對自己說話?就是父親,他小時候不願意做功課,也是好言好語地跟他講道理,從來也沒有喝斥過他……   自尊心受傷讓他氣紅了眼,他的情緒凌駕於理智之上,忿然地道:「怎麼有你這樣的人?我好心好意地待你,你不僅不領情,還惡語相向,你可真是柿子挑軟得捏!難怪那程輅一會兒當著程舉說什麼他母親十分中意你,只等他金榜題名就會向周家提親,他親手做了幾個風箏給你,你喜歡得不得了,每到春天的時候就會拿出來放飛;一會兒又說什麼你父親如今已是正四品的官員,也不知道瞧不瞧得上他。可他卻和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地長大,他不能辜負了你,就算是門第有些不相當,他也總要試一試才知道……」   「你說什麼?」程許的口不擇言讓周少瑾如同五雷轟頂,耳朵嗡嗡作響,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程許眼看著周少瑾紅潤嬌柔的面孔瞬間變得蒼白如雪,如同朵被狂風驟雨吹落的花,這才驚覺到自己失言,頓時又羞又愧,道著:「我,我是胡說的?你,你別放在心上……」   胡說!   別人會胡說!   可程許不會!   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是看中了自己也犯不著以這種藉口去詆毀程輅。   原來程輅是這樣看待她的。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不曾主動和他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程輅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還有程許。   難道前世程許之所以招惹她,是因為程輅的原因?   要不然自己一個默默無聞,寄人籬下的姻戚,程許一個萬眾矚目,前程似錦的程家未來的繼承人,怎麼會注意到自己呢?   周少瑾氣得心角都是疼的,胡亂扶了路邊的一棵樹才在程許面前癱軟下去。   望著倍受打擊的周少瑾,程許又悔又恨,哪裡還敢說什麼,又是擔心又是心痛的,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走上前去,低低地喊了聲「二表妹」,道:「這事你還是跟老安人稟告一聲吧?要不你和令姐商量商量也行。總之不能再聽之任之下去。雖說是清者自清,濁著自濁,可這世上明辨是非的人少。我若不是認識二表妹,說不定也會信了他的話……」…   難道他就對自己沒有私心?   不然上輩子怎麼會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來?   周少瑾胸口就像被團棉花堵住了似的,透不過氣來……就像當初她被程輅掐住了脖子……她的淚水如露珠滾滾而下,朝著程許就大聲地喊了聲:「滾!你快滾!」   程許十分難堪。   但他不敢走。   周少瑾這樣子太嚇人了。   他怕她走後來她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周少瑾再也呆不下去了。   「好,好,好。」她擦著眼角,「你不走是不是?你不走,我走!」   她說著,提著裙子就朝四宜樓飛奔而去。   是啊,她都這樣對待自己了,自己難道還要硬跟著她不成?   那自己成什麼人了?   何況她要去的方向是四宜樓。   程許有片刻遲疑。   周少瑾的身影已消失在拐角。   程許在原地打著轉。   周少瑾眼淚止也止不住地往下落,她高一腳低一腳地往四宜樓去。   迎面走來一男一女,拉拉扯扯的,好像在說什麼。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她只要一哭眼睛就會紅腫得像核桃,非得用涼帕子敷一敷才行。   今天到處是客人,若是被人看到了,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麼是非來。   她躲到了一旁的大樹後面,定眼一看,那一男一女竟然是潘濯和潘清。   兩人不知道為什麼起了爭執,潘濯好像要去哪裡,潘清攔著不讓,兩人低聲地爭辯著。   周少瑾正猶豫著要不要出去打聲招呼,潘濯和潘清的聲音卻大起來。   只聽見潘清發著脾氣:「……我們家又不是什麼寒門小戶,難道還和程家換親不成?」   潘濯的樣子立刻變得很難看,嘴抿得緊緊的,雖然什麼也沒有說,卻能看出他的固執和堅持。   潘清哭了起來,道:「哥哥,是周家的二小姐對父親有益?還是程家未來的宗婦對父親有益?你不能只顧著自己,總要替母親想想,母親這麼多年過得有多不容易,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   他們兄妹吵架,怎麼會和自己有關?   周少瑾不禁豎了耳朵聽。   潘清的聲音卻漸漸地小了起來。   周少瑾咬了咬牙,輕手輕腳地穿行在長滿了雜草的樹叢裡。   眼看著就要靠近潘氏兄妹了,他們兄妹倆卻不歡而散。潘濯往西,和周少瑾擦肩而過。潘清往東,朝四宜樓去。   ※   有姐妹傳了貼給我,問周少瑾為什麼不帶著貼身丫鬟+媽媽等官配一起去長春館。大家可以想想當時的情況,小姐之尊的周少瑾尚只能在廂房的角落裡坐席,她貼身的丫鬟和媽媽怎麼會有一席之地?更不要說郭老夫人吩咐她去做事,又有郭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陪著,她能帶著一堆丫鬟媽媽同行嗎?古時候是很講尊卑的,這也就是「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的道理。當然,我也沒在古代生活過,但我會儘量遵照明清小說裡反映出來的社會風俗來寫文。不足之處,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第三十八章遇見   這又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周少瑾有些茫然。   先是因為程許的緣由她被人眾目睽睽地打量,接著被程許叫去長春館掏那個鬼鈕印,然後又被告知程輅在書院裡一直語氣**地說自己和他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現在又親耳聽到潘清說什麼「是周家的二小姐對父親有益還是程家未來的宗婦對父親有益」……她覺得整個世界都顛覆了,她好像就生活在一個幻境裡,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她從來沒有弄明白過……   有人從旁邊的樹林中走了出來。   胭脂紅的織金褙子,雙螺髻上規規矩矩地箍著珠花,眉心一顆米粒大的紅痣,嘴角噙著一絲不明所以的笑。   周少瑾眼睛微眯。   吳寶璋!   她在這裡幹什麼?   她是什麼時候到的?都聽到了些什麼?有沒有發現自己呢?   周少瑾思忖著。   吳寶璋卻動作輕巧地重新返回了樹林,躲在了一棵大樹後面。   周少瑾愕然,眼角的餘光卻看見程許和潘濯並肩走了過。   潘濯怎麼和程許走到了一塊!她眉頭微蹙,聽見漸行漸近的程許問潘濯:「你就沒有看見周家二表妹嗎?」   「真沒有看見!」潘濯皺著眉,神色有些嚴肅,道,「我剛剛和妹妹在這裡分的手。如果周家二表妹過來,我肯定會看見的!」   此處是條筆直的甬道,有人走過就會看見。   「難道迷了路?」程許呢喃,放慢了腳步,四處張望。   原來吳寶璋是在躲他們倆人!   潘濯和潘清的話在周少瑾腦海裡翻滾,她想也沒多想,本能地躲在了棵合抱粗的大樹後面。   空中卻傳來一聲大喝:「是誰躲在那裡?」   周少瑾向來膽小,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兩腿發軟,半晌都動彈不得。   耳邊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周少瑾的心砰砰亂跳。   萬一被人揪了出來,自己該怎麼說好?   她悄然地睃過去,卻看見程許板著臉朝著樹林走過來,潘濯站在甬道間,滿臉不解地問著程許:「出了什麼事?」   「有人躲在樹林裡。」程許沉聲道,眉宇間有著周少瑾從來不曾見過的冷峻。周少瑾一愣。   吳寶璋戰戰兢兢地從樹林裡走了出來。   「程公子,是我!」她滿臉通紅地望著程許,羞赧地道,「四宜樓裡鬧哄哄的,我感覺頭很痛,又怕掃了長輩的興,想一個人在這裡靜一靜,沒想到遇到了您和潘公子……原本想避一避的……」   這個藉口真好!   周少瑾差點為吳寶璋擊掌。   如果換成是自己,未必想得出這樣的藉口來。   她以為程許會看憐香惜玉地放了吳寶璋走,誰知道程許卻眉頭微蹙,看了眼遠處的四宜樓,笑道:「小姐是?」   「哦!」吳寶璋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忙道,「家父上吳下岫,乃金陵知府。前幾日到府上拜訪袁夫人的時候曾和公子擦肩而過,公子不記得我了,我卻記得公子!」   程許聞言深深地看了吳寶璋一眼,道:「沒想到吳小姐的記性這麼好,我下午酉時間三刻下學後才會去給母親請安,吳小姐都能和我擦肩而過,可真是緣分啊!」   通常過了下午酉時三刻還沒走的客人,都會留下來用晚膳。   程許話裡有話,顯然那天袁氏根本就沒有留客。   周少瑾很是意外。   她一直以為程許只不過是個會讀書的紈絝子弟罷了,沒想到他還有這麼細心的一面,竟然發現吳寶璋話中的破綻!   吳寶璋,她到底要幹什麼呢?   周少瑾看著她,有種舊仇未報又添新仇的感覺。   吳寶璋被揭穿,不僅沒有慌張,反而有種「事已至此你沒有證據就不能指責我說謊」的篤定,反而鎮定下來,笑道:「可不是!要不是那天我們走得晚,也不會有幸見到公子了。」   潘濯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低聲道:「吳小姐是什麼時候出的四宜樓?剛剛我怎麼沒有看見吳小姐?」   吳寶璋笑道:「我剛出來,還沒來得及四處打量一番就碰到了兩位公子,可真是不湊巧!」   「是嗎?」潘濯狐疑地望著吳寶璋,眼色冰冷。   吳寶璋依舊笑語殷殷:「不知道潘公子為何要懷疑我?」她說著,後悔道,「早知如此,我就不應該避著兩位公子了……」   周少瑾懶得聽吳寶璋胡說八道,提了裙子,準備悄無聲息地離開這裡。   可她的腳落下,樹林裡就發出了一陣清脆的踐踏之聲。   「是誰在那裡?」程許喝道。   完了!   被發現了!   周少瑾拔腿就跑。   「周家二表妹!」她身後傳來程許又喜又驚的聲音。   周少瑾心裡慌慌的。   相比被程許發現,她更怕被吳寶璋和潘濯知道她偷聽的事。   前面有樹枝橫著檔住了她的去路,可當她撩開擋著的樹枝時,卻看見綠樹掩映之下,有條蜿蜒曲折的青石小道正經過她的面前,不遠處仿佛還有水流的聲音和人說話的聲音。   她想也沒想,朝那青石小道跑去。   程許苦笑,再也顧不得什麼,草草地向潘濯陪了個不是,匆匆朝那青石小道追去。   潘濯略一思索,也跟了上去。   吳寶璋站在那裡,神色猶豫,卻看見大蘇和翡翠、玉如追了過來。   大蘇和玉如不認識吳寶璋,翡翠卻有印象,忙道:「吳大小姐,您可看見我們家大爺了?」   吳寶璋眼底閃過一絲晦澀不明的光芒,笑道:「你們到底是找周家二小姐還是找你們家大爺?我可看見你們家大爺追著周家二小姐去了那邊?」她說著,指了指小道。   翡翠神色不變,心裡卻恨不得罵程許幾句。   「勞吳家大小姐費心了。」她笑道,「我們都在找周家二小姐,我們家大爺也是。」   「哦?」吳寶璋意味深長地笑道,「這是出了什麼事?怎麼你們都在找周家二小姐?」   翡翠卻不想和吳寶璋過招,笑著向吳寶璋道謝,沒有理睬她,就和大蘇、玉如上了青石小道。   周少瑾越跑,就覺得水流的聲音越大,她心裡的希望就越大——不管是些什麼人在那裡,自己只要一口咬定迷了路,當著外人的面,程許難道還能強行地送自己回四宜樓不成?   她想著,眼前豁然開朗。   巖石疊嶂,清泉飛濺而下。有個七、八歲的青衣道童正拿著竹筒在那裡取水。旁邊一座茅草亭,三、四個男子在亭間席地而坐。一個面容青瘦,形如枯竹的三旬男子雙手攏袖地站在亭外,眼睛半張半闔,似乎沒有睡醒的模樣,但雙目一張,卻寒芒如電地朝周少瑾射過來。   她心中一顫,像掉進了冰窟裡似的,手腳發寒。   身後是程許略顯幾分焦灼的聲音:「二表妹!」   前面是群一眼就知知非同尋常的陌生的男子們。   周少瑾慌張地回頭,進退兩難。   亭間卻有人向她招手:「小姑娘,你過來!」   她定晴望過去。   朝她招手的男子看上去不過二十二、三歲的年紀,穿了件靛青色素麵細布道袍,皮膚白皙細膩,額頭光潔飽滿,鼻梁高挺筆直,明眸清亮溫暄,相貌十分出色。別人都正襟危坐在鑲綠色卷草紋襽邊的香草蓆上,只有他隨意地支肘斜靠在一個葛黃色的大迎枕上,神色慵懶,頗有些睥睨天下的放任不羈,卻又因氣質溫和並不讓人覺得討厭或是反感。   周少瑾有些猶豫。   那男子已道:「你會不會燒水?」   周少瑾這才發現亭子中間有個紅泥小爐,爐上架著個提梁紫砂壺,眾男子面前各放著個紫砂小杯。   他們顯然是在這裡喝茶。   「我會一點點。」周少瑾有些摸不清楚這些人的底細,謙虛地道。   那男子就笑了起來,扭頭對身邊一個穿著寶藍色團花杭綢袍子的三旬男子道:「別雲,通常說自己會一點的,都是高手。」說完,他對周少瑾道,「過來幫我們燒壺水!」   其他的幾個人都善意地笑了笑。   周少瑾眼眶微澀。   就算她長得像丫鬟,可穿衣打扮絕不像個丫鬟,可若說這男子認錯了人……看他那清亮的眼睛,周少瑾就不相信。   他分明就是聽見了程許的喊聲在為她解圍!   周少瑾輕聲應「是」,忙低頭走了過去。   泉濺石上,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男子衣衫身上若隱若現地傳來淡淡的沉木香。   那是京城「霍記」香鋪的鎮店之寶,叫「如是我聞」,三十兩白銀一兩,每年只售一百兩,有價無市。   穿靛青色素麵細布袍子,卻用「如是我聞」的薰香,若不是身份地位極其尊貴,到了隨心所欲不逾矩的地步,就是已深諳吃穿住行真諦的世家公子,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這個人都不可小視。   周少瑾有些拘謹跪坐在那形如枯竹的三旬男子擺在靛青色素麵細布道袍男子身邊的蒲團上,見他們喝的是鐵羅漢,遂小心翼翼地用雕祥雲銀制長箸從光滑的湘妃細篾簍中夾了塊銀霜炭放進了紅泥小爐裡。   水輕輕地響了起來。   周少瑾就聽見那個叫「別雲」的男子道:「可萬童就算是被貶到金陵城做鎮守太監,他是皇上的大伴,情分到底不同,只怕沒幾天又會被召回京!」   周少瑾的手一抖,雕祥雲銀制長箸差點落下去。   眾人卻好像沒有看見似的。   「別雲」身邊的男子道:「這次他牽扯到結黨之爭,回京,恐怕沒那麼容易。何況京裡還有個王剛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我倒覺得,萬童能在這裡安老就不錯了,怕就是怕他全身而退都不能。」   ※   姐妹們,再次聲明,女主角前世只是個浮萍似的人物,很多事她根本就不知道,或者是說,以她的層次,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包括她和程輅,程許的事,並不像大家想像中的那樣簡單,所以請大家還是暫且別站隊,先看文……   第三十九章止步   說話的人聲音低沉,卻有著春風撲面般的溫暖,周少瑾忍不住抬瞼飛快地向說話的男子睃去。那男子相貌儒雅,穿了件石青色細葛布直裰,腰間繫著布帶子,用竹簪挽發,看上去和穿靛青色道袍的男子差不多年紀,雖然氣質暖煦,雙目間卻有神光隱現。   周少瑾心中一顫,忙低下頭去注意著爐火。   她對面的男子卻朗聲笑道:「九臬這次可猜錯了!那王剛現在只怕是自顧不暇,哪有空閒盯著萬童!」   他語氣顯得有些幸災樂禍,好像這個叫王剛的倒了黴,他很高興似的。   「咦!」別雲聞言道,「竟然有這種事?我怎麼不知道?鵬舉,你快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稱為「鵬舉」的男子聞言笑道:「皇上前幾天將酒醋局的劉永擢了司禮監秉筆太監,王剛的算盤落空了!」   「還有這種事?」別雲大笑,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道,「王剛不是乾清宮大太監陳立最得意的乾兒子嗎?怎麼陳立這次沒有為他出頭?」   鵬舉不以為然地笑道:「這些無根的東西,你還能指望著他們知道忠孝節義不成?怪只怪這王剛久貧乍富,得意的忘了形——萬童和陳立再怎麼鬥,也是一起在潛邸裡服侍過皇上的人,他這樣一伸手就把萬童給拉下了馬,手段如此厲害,陳立豈能不生出唇亡齒寒之感?」他肆無忌憚地議論著朝政。   周少瑾心裡直打鼓,眼角的餘光飄了過去。   沉綠色香草蓆上一襲紫紅色織金梅花方勝工字紋的袍子,通體潔白無暇仙鶴銜朱果的玉牌溫潤蘊澤,羽翅大開的仙鶴栩栩如生,昂首飛天,仿佛要從那玉牌裡衝出來似的,袍下月白色細葛暑襪上纏著的明黃色帶子更是讓她膽戰心驚。   自本朝立國,就對服飾有著嚴格的規定,但江南富足,自孝宗皇帝之後,世風日漸奢靡,庶民時有佩戴金銀珍寶之事,穿著綾羅綢緞之時,官府責不罰眾,睜隻眼閉隻眼,此風越演越烈,卻沒有誰敢用明黃——皇家宗室專屬的顏色。   在金陵城,只有一戶人家有資格用這種顏色。   良國公府!   這位,就應該是良國公府的世子朱琨,朱鵬舉了。   周少瑾抬頭朝靛青道袍的男子望去。   他神色悠閒地靠在大迎枕上,含笑不語,好像朱鵬舉只是隔壁的鄰居似的,不必太在意。   周少瑾茫然。   「別雲」拍著大腿笑道:「『無根的東西,你還能指望著他們知道忠孝節義』,這句話我愛聽,理應大浮三白!」他說著,像想起什麼似的,面露遺憾,嘆道,「可惜九臬不能喝酒,不然我們又可以一醉方休了。」這樣說內衙門的大太監們,好嗎?   周少瑾再次望向靛青道袍男子。   這次那靛青道袍男子似有所感,微笑著扭過頭來。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忙低下了頭,耳邊卻好像聽到道袍男子的輕笑。   她想聽明白他到底笑了沒有,九臬卻頗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並道:「下次好了!下次你來金陵,我一定陪你大醉三天。」   這讓周少瑾無暇分辯,臉上的熱氣經久未散。   「別,別,別!」別雲迭聲道,「不要說你現在孝期,就是不在孝期,你們顧家的酒宴也是向來不好下喉的。我還不如去鵬舉那裡蹭飯吃,不說別的,就鵬舉養得那個小戲子,聲高處如裂雲,聲低處如細涓,聲急處如迸豆,聲慢處如殘漏……身段唱工無一不佳!」他嘖嘖地回味道,「你們家那幾株百年的老梅樹怎樣比擬?」…   眾人一陣大笑。   周少瑾訝然。   姓顧,百年老梅樹,家風嚴謹,字「九臬」,那就應該是金陵城梅花巷顧青鴻的後人了,之後累官至工部侍郎,位列小九卿的顧雲鶴顧九臬了。   他是程許的表哥。   不過,看顧九臬的樣子,應該不是隨著程許胡鬧的人,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曲折不成?   周少瑾朝路口望去。   程許正在路口的那棵合抱粗的大榕樹下打著轉,一副想過來又不敢過來的樣子。   潘濯則愣愣地望著這邊,呆若木雞。   周少瑾愕然,又有些不安。   萬一要是程許衝過來怎麼辦?   她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那靛青道袍的男子突然的道:「清風,你去問大爺一聲,不在外院待客,在這裡做什麼?」   打水的小道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把竹筒放在了一旁石墩上,正垂手立在形如枯竹的男子身邊。聽到吩咐他應聲而去。   空氣一凝,又很快散去。   在場的人好像都沒有看見清風的離去般,繼續說著話。   而在遠處徘徊的程許聽了道童的傳話之後,意外地朝這邊張望了一眼,竟然什麼也沒有做,乖乖地拉著潘濯就離開了。   周少瑾鬆了口氣,感激地撇了身邊的男子一眼。   周少瑾心中困惑卻更深。   這人到底是誰?   男子好像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微笑著聽顧九臬打趣別云:「嫂夫人怎麼受得你這孟浪的性子?」   「這你就錯了!」別雲得意地搖頭晃腦地道,「袁家十八子,你嫂嫂卻獨獨挑中了我!你說,你嫂嫂可是那種分不清楚魚目和珍珠的人?」   眾人又是一陣笑。   袁,袁別雲嗎?   程許的外家就姓袁!   程敘大壽,當朝首輔、文淵閣大學士、吏部尚書袁維昌曾派長子來賀。   袁維昌是袁氏的族叔。   難道這人是袁維昌的長子?   他不是應該在集福堂嗎?怎麼會在這裡喝茶?   給她解圍的男子到底是誰?   周少瑾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掐絲琺瑯裡的粗陶,有些不知所措。   紅泥小爐上的水卻咕嚕嚕地冒起了熱氣。   她忙收斂了心緒,小心翼翼地照顧著爐火。   朱鵬舉道:「子川,萬童就要來鎮守金陵,你準備怎麼辦?」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靛青道袍男子身上。   原來他字「子川」啊!   周少瑾看著身邊的男子。   只見他依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用大拇指摩挲著紫砂杯的杯口笑道:「我,我有什麼主意?我不過是個商賈罷了,自然是他怎麼說,我怎麼做了?」   「子川,你說這話有意思嗎?」朱鵬舉不悅地皺眉道,「我來討你個主意,你卻避而不談,這是好朋友應該有的立場嗎?」然後抱怨道,「我發現你這些年越發的古怪起來,不娶親不納妾,也不章臺楚館飛鷹走馬,你到底要幹什麼?」   周少瑾情不自禁地支了耳朵聽。   「我啊……」子川笑道,聲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唄?你們以為我能幹什麼?」   袁別雲聽著和顧九臬就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正色地道:「子川,我聽世鳴說,上九日大相國寺的第一柱香是你燒的……」   周少瑾心裡「咯噔」一聲。   佛教修來世,道教修今生。今生福祿雙全的人少,所以修來世的多,信佛的人也多。   只是袁別雲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子川「撲哧」一聲笑打斷了。他揶揄地道:「你不知道嗎?今年龍虎山的第一柱香,也是我燒的!」   袁別雲語塞。   顧九臬道:「怎麼外面都在傳你要把程家的鹽引轉賣給杜鑫同?澤老知道嗎?」   程敘別號「春澤居士」,外人常尊他為「澤老」。   「你都知道了,他還能不知道?」子川笑著,語氣裡帶著幾分促狹,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子川。」袁別雲不由撫額,道,「我們都很擔心你,要不然我也不會從京城趕過來了。澤老雖然面子大,但還不至於讓我親自跑一趟。你若是和我們這些老朋友都打太極,那就當我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在金陵城裡好吃好喝幾天,屁股一拍,各自回家好了。」他說到最後,已是橫眉怒目,面紅如赤。   「我說你們今天怎麼到得這麼齊呢?」子川笑道,「敢情早就合計好了的,這是要逼著我表態啊!好吧!你們說,想要我怎樣?我言聽計從!」   顧九臬沒有說話。   朱鵬舉卻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冷臉道:「子川,朋友貴在相知。你明知道我們不是無的放矢,卻這樣推三阻四的,我沒有別雲兄的脾氣好,我聽不下去了,我走了!」   嘴裡說著走,腳卻有沒有抬起來。   子川卻閒閒地換了個姿態,指著爐上的紫砂壺提醒周少瑾:「水已沸三遍了。」   周少瑾忙去提壺,卻讓提梁燙了手,一觸即縮,又慌慌張張地去拿帕子。   「你……」朱鵬舉臉上有些掛不住,拔腿就要走。   袁別雲起身拉住了朱鵬舉,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子川的脾氣,他不想說,就怎麼也不會說。既是朋友,就不應該計較這些,快坐下來喝茶!」   「照你這麼說,這還是我的錯了!」朱鵬舉冷笑,卻忿忿然地坐了下來。   子川像沒有看見似的,慢悠悠地燙著杯子,道:「聽說這茶長在鬼洞中,能治時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它香氣濃鬱清長,味道醇厚爽口回甘倒是真的。你嘗嘗!」說著,親自執壺倒了一杯茶。   朱鵬舉沒接。   子川笑著抬了抬手中的杯子。   朱鵬舉扭過頭去。   子川笑容漸淡。   氣氛頓時有些凝滯起來。   袁別雲眉頭一跳,剛剛站起身來,有個小道童跑了過來。   他朝著子川行禮,捧上一張大紅的拜貼,道:「老爺,浙江道監察御史洪大人求見!」   ※   姐妹們,祝周末愉快!   oo~   第四十章求見   可洪社為什麼要來拜見子川?   他是二房沂大太太的娘家兄弟,程識的堂舅。   周少瑾望著子川。   子川卻波瀾不驚地接過了拜貼。   袁別雲皺眉對子川道:「洪國珍怎麼知道你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啊!」子川笑著把拜貼交給了一旁的清風,「等見到他不就知道了?」然後吩咐來稟告的小道童,「朗月,就說我請他喝茶!」   朗月笑著一溜煙地跑了。   袁別雲站了起來,道:「茶喝得有點多,我得去趟毛廁。」然後喊了清風,「你在前面帶路。程家這麼大,我怕迷路。」   這話聽著怎麼像是不想見到洪社了?   難道袁家和洪家不對盤?   周少瑾微微有些不安。   自己能安坐在這裡,不過是因為袁別雲等人看在子川的面子上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可洪社……看到袁別雲的樣子,她不知道洪社看到她的時候會不會佯裝不知。而且她自重生之後,就對自己前世的遭遇起了疑心,總覺得前世的事並不像自己看到的那樣簡單,前世只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不想再讓姐姐傷心,父親難做,自己騙自己,掩耳盜鈴。程家前世的結局,讓今生的她,不管是想到二房程識還是三房的程證,都覺得他們並不像他們表面看上去那麼的簡單,那麼的無害。   她始終對二房和三房有戒心。   而洪社卻是二房的人,甚至可以說是二房的靠山之一。   她想迴避。   反正程許也走了,這裡離四宜樓又不遠。   只是這話怎麼跟子川說好呢?   周少瑾咬在唇在心裡琢磨著,就聽見子川笑著吩咐站在亭外那形如枯竹般的三旬男子:「懷山,你把這小姑娘送回去吧!洪國珍未必有功夫喝鐵羅漢,讓人沏壺碧螺春過來就行了。我們也就不需要人照顧爐火了。」   最後一句,他是對周少瑾說的。   周少瑾愣住。   懷山略微猶豫了一下,這才低頭應「是」,對周少瑾道:「請跟我來!」   周少瑾此時已經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了。   不管是前世今生,她所盼的,也不過是寒風冷雨的時候有個庇身之處,免她流離失所,可這個人,卻始終沒有出現……就在她已傷心絕望,早已把這個念頭默默地埋在了心底之後,卻突然有人在她的頭頂撐起一把傘,免她不安,免她悽苦,讓她有了片刻的安寧……可能於他不過是隨手之勞,不過是一時的慈悲,可對她來說,卻是從未曾有過的溫暖——前世,林世晟對她還算可以,可那是她用妻子權利換來的,那對她來說與其是個家,不如說是暫時的棲息之地,始終少了歸屬感。   她低下了頭……唯恐眼淚落下來……深深地蹲了一個福禮,然後起身跟著那個被稱作「懷山」的人離開了茅草亭。   樹木依舊碧綠,曉風依舊輕柔,可周少瑾的腳步,卻再也沒有闖進來時的慌亂和沉重。   耳邊細樂喧鬧,牡丹臺眼看就在前面。因為感激子川為她解圍,她向「懷山」道謝時非常的恭敬:「您就送我到這裡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好。」懷山從善如流,道,「我站在這裡,看著你進去再走。」   周少瑾這才卻發現他的聲音非常的嘶啞,像把陳舊的老胡琴似的。   或者是心情的緣故,她並不覺得難聽刺耳。   她再次向懷山道謝,轉身朝牡丹臺走去。一面走還一面想,看懷山的樣子,應該是子川的隨從之流。可正應了那句老話,有其主必有其僕。他看上去冷冰冰的,可實際上他和子川一樣,都心思善良、溫柔細心、寬厚體貼。   她回過頭去。   懷山果然還站在甬道的中間望著她。   她朝著懷山笑了笑,走進了牡丹臺。   臺上正在唱《四郎探母》。   翡翠焦慮不安地在通往牡丹臺的甬道旁等她。   看見她,如釋重負地跑了過來。   周少瑾想著以後還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少不得要和翡翠打交道,她既留了把柄在自己手裡,自己與其嚷得人人皆知打了翡翠的臉,還不如趁此賣個好給翡翠,方便自己以後在長房行事。   所以她沒等翡翠開口已笑道:「我們一起去見老夫人吧!大爺那邊的差事了了,我們也得去稟老夫人一聲。只是不知道那鈕印最後拿出來了沒有——我已經盡力了。」   這是不想追究囉!   翡翠看了周少瑾一眼,曲膝低聲說了句「多謝二小姐」,然後若有所指地道:「多虧了二小姐的主意,用紅繩把那鈕印給勾了出來,我正想陪著二小姐去給太夫人回句話呢!」   彼此都知道對方在說什麼。   周少瑾笑著點頭,和翡翠去了牡丹臺的二樓。   郭老夫人並沒有看戲,而是和良國公府太夫人附耳在說著什麼。   碧玉上前在郭老夫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郭老夫人和良國公府太夫人都回過頭來。   郭老夫人就朝著周少瑾招手。   周少瑾和翡翠上前給郭老夫人行了禮。   眾人也不看戲了,都望過來。   翡翠就把那「用紅繩將鈕印勾了出來」的話對眾人說了一遍。   高夫人當場就鬆了口氣,念了聲「阿彌陀佛」。   郭老夫人則連連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然後讓碧玉,「給少瑾搬個凳子過來,坐在我身邊陪我們聽聽戲。再給少瑾去沏一壺上好的龍井,雖說是四月天,走了這麼遠的路,估計也熱得夠嗆。」   關老太太看了不免與有榮焉。   周少瑾心裡有事,片刻也呆不下去,笑道:「太夫人,我風塵僕僕的,免得擾了大家的興趣,還是下去換身衣服再來陪您看戲吧?」   郭老夫人喜歡直爽之人,聞言很是歡喜,笑道:「好得很,快去換了衣裳來陪我們。」   周少瑾笑著應喏,轉身的時候卻朝著姐姐使了個眼色。   周初瑾幾不可見地朝著妹妹頷首,不動聲色地幫關老太太剝著李子。   周少瑾讓人叫了在四宜樓後院等著的施香過來,一起回了畹香居。   她剛梳洗一番還沒來得及重新換件衣裳,周初瑾就匆匆趕了回來。   周少瑾忙把屋裡服侍的都遣了,拉著姐姐坐到了內室的填漆床上,低聲把程輅在族學裡說的話告訴了周初瑾。   周初瑾驚訝之極,氣得差點昏過去,大怒道:「這個程輅,他到底想幹什麼?當著我們一副面孔,當著別人又是一副面孔,我們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他了,他要這樣敗壞你的名聲。」隨後又安撫她,「你別擔心,這件事我會跟外祖母和大舅母說的,定不能就這樣輕饒了程輅!」   周少瑾卻臉色發白,顫聲問姐姐:「若是我真的對那程輅有情,外祖母會答應我和那程輅的親事嗎?」   周初瑾嚇得跳了起來,連聲道:「你說什麼?難道那程輅說得都是真?你怎麼這麼不爭氣,喜歡上這樣一個不把你當數的東西……」   周少瑾忙拉了姐姐的手,道:「我沒有看中程輅。我就是再傻,他這樣待我,我怎麼可能看中他?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對程輅有情……」   周初瑾狐疑地打量著周少瑾。   周少瑾坦蕩地任由姐姐觀看。   周初瑾見妹妹表情真誠,目光清亮,這才相信她沒有說謊,認真地考慮起這件事來。   「應該會答應吧?」她沉吟道,「你在外祖母膝下長大,若是有這種事,外祖母和大舅母怎麼都有失察之錯,加上你性子軟弱,那程輅好歹是長輩們看著長大的,也算得上是個讀書種子,且那程輅是獨子,勢單力薄,只要他有心入仕,就得依靠程家,就算他有一天飛黃騰達了,為了名聲,也不敢虧待與你……」   這就是上輩子外祖母和大舅母為什麼那麼輕易的就默許了她和程輅的婚事吧?   周少瑾再也忍不住,眼淚籟籟而下,哽咽道:「我和他何曾有什麼情份?不過是大家都說我們好,外祖母和大舅母也都說他好,我想著長輩們吃過的鹽比我走過的橋還多,總歸不會有錯,才會待他好……那東西,也是長輩們許了我們之間的事我才拿的,之前全是詣表哥他們帶給我的。我原想,這是表哥給的,過了明路,接受了也沒什麼,誰知道他卻拿了這做文章……」   為什麼?   程輅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的名聲壞了,他就是娶了她,他豈不也跟著壞了名聲?何況他以後是要做官的人,清譽第一……不對,前世他最終並沒有娶自己,而是和吳寶璋定了親,被程家遣出家門,革了功名之後,吳家也和他退了親,他遠走寧波,娶了當地一位富商的女兒,依靠著嶽家成了一方富賈!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那麼聰明的人,難道他不明白他這麼做會置她於死地嗎?   如果沒有程許那件事,上輩子她會如何?   會被父親接回去,然後悄悄地嫁了吧!   父親當時已是正四品,她就是嫁得再差,也能保證她尊貴體面、衣食無憂地過一生……   周少瑾打了一個寒顫。   她之前怎麼從來沒有把這兩件事想到一塊去?   總覺得是程許禽,獸不如。   卻沒有想到,當時程輅在場,卻沒有救她……不,她曾經懷疑過,卻以為他是怕長房的勢力不敢得罪程許……或者,她這是在為自己找藉口,為自己看中了這樣一個人渣找藉口……   周少瑾茫然無措地在屋裡打著轉轉。   周初瑾嚇得聲音都變了:「少瑾,少瑾,你這是怎麼了?」   姐姐的聲音,讓周少瑾冷靜了下來。   她抱著姐姐,安慰著周初瑾:「我沒事,你放心,我再也不會有事了。」   周少瑾重生後第一次覺得,想救程家,必須先救自己。   ※   少瑾漸漸開始獨立起來……o(n_n)o~  第四十一章商量   周少瑾想了想,把幾次和程許相遇的事也告訴了周初瑾。周初瑾聽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過神來,磕磕巴巴地道:「你是說,你是說長房的許大爺,對你,對你………不一般?」   如果是前世,周少瑾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點頭,可經歷了程輅突然和吳寶璋定親的事之後,她已學會三緘其口,別人不把話說清楚,她絕不對會自做多情。   「我不知道。」她道,「但我總覺得這樣不好。瓜田李下的,還是離他遠點……」   周初瑾思忖了半晌,斟酌道:「我倒覺得他比程輅可靠……」   周少瑾驚出一身冷汗,忙道:「姐姐,你剛才也說了,我若是和程家的哪位表哥鬧出點事來,外祖母和大舅母少不得有失察之職。兩位長輩對我們疼愛有加,我們沒能給她們掌臉,也不能給她們臉上抹黑啊!我看這件事千萬不要再提,你得想辦法幫我離那程許遠遠的才是。」   她想到程輅和吳寶璋定親的消息傳出來之後,五房程舉對自己的糾纏,她這才知道程舉早已垂涎自己的美色,早就想意圖不軌,不過是礙著程許不敢下手罷了。她遂道:「最好是離程家的這些所謂的表哥都遠遠的。」想到姐姐出嫁之後自己的艱難,又道,「等到姐姐出嫁,我就去父親的任上。」家裡畢竟是父親做主,繼母就是待她再不好,也不敢在婚姻大事上為難她。周初瑾聞言真是又驚又愧,拉了妹妹的手道:「是姐姐糊塗了。只想著榮華富貴,卻忘了門當戶對,還好你心性持重,不然姐姐就誤了你。」   「不是,姐姐是關心則亂。」周少瑾覺得自己如果不是兩世為人,也未必能看得這樣清楚,她挨著姐姐坐下,和姐姐說著體己話:「我知道姐姐擔心我,想我能嫁個好人家。只是程家未必是誰都能嫁進去的。別的不說,就說三房的證表哥。他今年都二十二歲的,至德十七年的秀才,卻還沒有說親。我聽程笳說,她祖母覺得三房勢弱,一心想給證表哥找個在仕途上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嶽家。三房尚且如此,何況長房?   「你肯定會說。長房已貴為小九卿,父祖輩們陸陸續續出了五個進士,找個能在仕途上助一臂之力的嶽家不過是錦上添花,沒什麼必要。可姐姐你想過沒有,外面的人看著我們穿金戴銀,出入有車馬僕從,十分的豔羨,可我們還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不怎麼順心,巴不得更上一層樓才好。同理,我看許表哥已是極好,涇大舅母說不定還指望著他封相入閣,名流青史了。」話說到這裡,周少瑾自己愣住了。   她前世怎麼沒有想到?!   按理說,她和程許出了那樣的事,以袁氏的精明,應該顧著程許名聲先把自己娶進去再說,是搓磨是責罵,是生是死,她成程家的媳婦,就是父親知道了也管不著。袁氏的反應卻那麼大,完全是氣極敗壞,歇斯底裡,魚死網破的做法……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她不僅僅破壞了程家和閔家的聯姻,阻礙了程許的前程,而且還讓袁氏的希望破滅……   誰又會從中得到好處?   二房!   長房二老爺程渭的兒子程讓年紀還小,書讀的雖好性子卻十分軟弱;程池,好像沒有成親,也沒有子嗣;二老太爺那邊的程訓早逝,如果程家不出事,二房的程識碾壓程讓成為程家的家主只是遲早的事。   還有三房!   因為程證最後由洪家保媒,娶了吏部侍郎王簡的一個女兒,並先於程誥考中進士,進了庶吉士館,在刑部任給事中。   那時候程涇的身體已經不好了,據程詣說,程證中舉之後就一直跟著程涇讀書,而且當年程證的主考官是程涇的同門師兄。   現在想來,程涇可能是有所感覺,這才開始不遺餘力地提攜程證。   程證在給事中的職上不過兩年,就提了大理寺少卿,仕圖之順,讓人眼紅,就連姐夫廖紹棠也曾感慨過……   周少瑾抿了抿唇,把得了子川庇護的事告訴了姐姐。   周初瑾駭然,道:「你可聽清楚了,那些人稱他為『子川』?」   「我聽得清清楚楚。」周少瑾嚴肅地道,「的確是稱那位公子為『子川』。莫非姐姐知道他是誰??   周初瑾有些哭笑不得,道:「他就是長房的四爺程池,字子川,至德十五年的進士。」她說著,點了點周少瑾的額頭,「你啊,得了長輩的庇佑還不知道,還好今天跟我說了,不然豈不是連聲『謝』字也不知道跟誰說?」   「是,是長房的四老爺,程池?」周少瑾真的是做夢都沒有料到,「我看他待良國公世子很是隨意……還以為他是哪位來給二房老祖宗拜壽的王公貴族呢?」   她小聲地嘀咕著,想到前世是他劫法場救了程許,又突然覺得他理應是這樣的人才對,不然也不可能做出劫法場的事來。   難怪程許什麼也沒有說就拉著潘濯走了。   還有潘濯當時表情,好像傻了眼似的,他顯然是認出其中的一個人。   不過,他到底認出了誰呢?   顧九臬此時還沒有名動天下,不過是金陵城中一個詩書傳世的世家子弟而已;朱鵬舉雖貴為公卿,於讀書人的影響卻小,還不至於讓潘濯那麼的驚訝……會不會是認出了袁別雲呢?   周少瑾心裡充滿了好奇,更多的卻是感激。   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程池,就不可能是這樣一個結局。   她道:「姐姐說得有道理,池表舅那裡,不知道是不知道,既知道是他,怎麼也得去道聲謝才是。等二房老祖宗的壽筵過後,姐姐陪我去給池表舅道個謝吧?還有父親那裡,也應該說一聲才好。」   周初瑾點頭,猶豫道:「父親那裡,我看還是不要聲張了,免得橫生支節。」   是啊!怎麼解釋程池對自己的幫助呢?   周少瑾頷首,道:「郭老夫人那裡要不要說一聲呢?」   周初瑾道:「你我去說肯定是不合適的,這件事最好還是和外祖母,大舅母商量了再說。」   姐妹倆正說著話,施香隔著帘子稟道:「大小姐,二小姐,冬晚說,牡丹臺那邊的戲快要散了,問您還過不過去?」   自然是要過去的。   不然長輩們問起來怎麼回答。   周少瑾忙換了件衣服,和周初瑾一起去了牡丹臺。   好在她們進去的時候正好散場,大多數的人都以為周初瑾是等了周少瑾一起進來的,只有少數人注意到自周少瑾離開後周初瑾就再沒出現過,這其中就有程笳一個。   她拉著周少瑾的衣袖低聲地道:「你們姐妹去幹什麼了?鬼鬼祟祟的!」   「你才鬼鬼祟祟的呢?」周少瑾不悅地道,「什麼話被你一說怎麼就變得那麼不中聽呢?你若是再這樣,以後就別和我說話了!」…   程笳一氣之下扭頭走了。   周少瑾不以為然,悄然地打量著來做客的女眷們。   潘清神色自若地扶著外祖母唐老太太,吳寶璋則和穿著緋紅色織金褙子孫小姐笑語殷殷低聲說著話。   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   周少瑾朝著翡翠使了個眼色,翡翠瞅了個機會走到了周少瑾的身邊。周少瑾問她:「潘小姐和吳家大小姐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之前心裡有些發慌,並沒有注意這些。   現在卻不一樣了。   她要救自己,除了要查清楚程輅為什麼要毀壞自己的名聲之外,還要查清楚程家幾房之間的厲害關係!   翡翠有些意外,但還是道:「我回來之前吳家大小姐正和孫小姐說著話,大約過了兩刻鐘,潘小姐回來了,當時唐老安人還問潘小姐怎麼去了這麼久?潘小姐說她遇到了潘公子,兩人說了會話。」   周少瑾還以為潘清是最先回來的。   也就是說,潘清和潘濯分手之後,潘清並沒有立刻就回牡丹臺,不是去了別的地方,就是做了些別的什麼事……   周少瑾笑著向翡翠道了謝。   翡翠不動聲色地和周少瑾拉開了距離。   吳寶璋卻走了過來,笑吟吟地道:「沒想到二小姐剛認識翡翠姑娘沒幾天就這麼的投緣,兩人有說有笑的,真是羨煞旁人!」   難道只有你會佯裝!   周少瑾在心裡冷笑,面上卻很是客氣,道:「承蒙郭老夫人垂愛,特意讓翡翠姑娘照顧我,翡翠姑娘細心又體貼,和我很是投緣。」   「是嗎?」吳寶璋笑道,「我還以為是許大爺緣由呢?」   就知道吳寶璋會用這件事做文章。   周少瑾驚愕地睜大了眼睛,奇道:「許表哥?這與許表哥有何關係?翡翠姑娘可是郭老夫人屋裡的人。」   吳寶璋訝然,隨後慢慢地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二小姐,我沒有想到你這麼有趣!不止是我,好像潘小姐也看到許大爺一直追著您到了三支軒呢!」   原來池表舅喝茶的地方叫三支軒。   她還以為三支軒是幢房子,沒想到個茅草亭。   周少瑾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她怎麼會有閒心來關心這些……她道:「吳大小姐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你說許表哥一直追著我到了三支軒,潘小姐也看到了……」她高聲喊了聲「清表姐」,然後笑著低聲道,「我們不妨喊了清表姐來對質好了!」   ※   明天又是讓人淚奔的星期一……   ※  第四十二章驚退   吳寶璋沒想到在她印象裡溫順柔弱,沉默寡言的周少瑾被挑釁竟然說翻臉就翻臉,轉眼間就咄咄逼人起來。她不由臉色大變,連連後退了幾步,勉強地笑道:「周家二小姐說笑了,何必要和潘小姐對質?倒顯得我們一副小家子氣似的……」   強得怕橫得。   吳寶璋見周少瑾眉宇閃過一絲毅色,她還真怕周少瑾年幼無知,不懂人情世故,不計後果地把事情鬧到潘清那裡——潘清和潘濯的話她可是聽了個一清二楚,那潘清看著一副溫良敦厚的樣子,心裡卻九彎十曲,不是個省油的燈。在她暫時還沒想到怎麼利用這件事之時,又打草驚蛇和周少瑾把話挑明了,還不想腹背受敵,把潘清可拉牽進來。   她心裡很快就有了主意,道:「二小姐,或者是我眼花,看錯了。是我的不是,你就大人大量,別和我計較了。」她說完,還有些不放心,遂上前去拉周少瑾的手,誠懇地道,「端午節的時候,二小姐到我們家來賞花吧?有人送了我們家兩盆曇花,我爹爹就賞了我一盆,就養在我屋裡,照顧我家花木的大嫂說,端午節的時候那曇花就會開花了,我前幾日還想著要不要邀了三、五知己開個花會,可巧就遇到了二小姐。我自到了金陵,也沒有交到幾個投緣的好友。二小姐到時候一定要來賞花,給我捧捧場!」吳寶璋偃旗息鼓,一副求和的模樣。   想刺了自己就走,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周少瑾想起前世的事,心裡就有那麼股氣。   她在吳寶璋唱念作打的時候腦子也飛快地轉著,等到吳寶璋伸過手來,她任那吳寶璋牽了自己,淡淡地道:「出門的事,還得外祖母和大舅母首肯,到時候再說吧!」   並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吳寶璋鬆了口氣,心裡不免得意的想,這周少瑾畢竟年幼,喜歡聽好話,自己的姿勢這麼一低,事情也就揭了過去。只是不知道周少瑾的心性到底如何?是不是個藏事的人?以防萬一,自己還得好好奉承奉承她,讓她不好再和自己計較這件事才好。   她笑著挽了周少瑾的胳膊,道:「那到時候我給妹妹下張貼子吧?」   「好啊!」周少瑾說著,和吳寶璋往四宜樓去,「不過到時候不知道家裡會不會開燈會,你要下帖子,就提前幾天派人送過來。」   還真惦記著玩啊!   吳寶璋在心裡撅了撅嘴,徹底放下心來,笑道:「程家端午節還準備開燈會啊!那得多少開銷啊?」說著,驚覺失言,不由瞥了周少瑾一眼,卻見周少瑾四處張望,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她說了些什麼,她透了口氣,就聽周少瑾高聲喊著「清表姐」。她心裡一緊,還沒有來得及細想,潘清已走了過來。   「什麼事?」潘清問周少瑾。   她笑容溫柔,舉止大方,看上去依舊一副清雅的模樣,可在周少瑾的眼裡,她已是個戴著面具的伶人。   「吳家大小姐說,她看見我單獨和許表哥在一起,」周少瑾說著,毫不掩飾地漸漸露出個譏諷的笑容,「還說,清表姐也看見我和許表哥單獨在一起了,我就想當面鑼,對面鼓地問和清表姐問清楚:我明明沒有單獨和許表哥在一起,清表姐怎麼說看見我和許表哥單獨在一起呢?清表姐這不是造謠嗎?」…   她說著,表情已變成了滿腹的委屈,心裡卻道:你吳寶璋說事情揭過就揭過,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潘清大驚,眼底閃過一絲寒光,望向吳寶璋的目光中頓時變得銳利如鋒:「吳大小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什麼時候看見周家二表妹和許表哥在一起了?你也是官家小姐,識字斷文的人,說話可得負責任!我一直呆在外祖母身邊,中途出去一趟,也不過是奉母之命給哥哥遞句話,在座的諸位長輩都可以給我作證,你信口開河的,卻足以壞了我們表姐妹之間的關係,哪有像你這樣在別人家做客卻挑拔著別人家姐妹關係的?莫非這是你們吳家的家傳不成?」   一席話不僅置疑了吳寶璋的人品還置疑了吳家的教育,最最重要的是,她說這話的時候還沒有藏著掖著,站得筆直,正氣凜然,聲音不高不低,卻正好讓廳堂裡的人聽個清楚。   把潘清拉進來和吳寶璋過招,真再對不過了!   周少瑾悄然地向後退了一步,把主戰場讓給吳寶璋和潘清。   吳寶璋做夢都沒有想到周少瑾兩面三刀,當著自己的面說得好好的,眨眼就翻臉無情把自己給賣了。她驚駭之餘,在心裡把周少瑾罵了個狗血淋頭,卻又不得不應戰,硬著頭皮笑道:「潘小姐,這完全是周家二小姐誤會了。我在牡丹臺聽到馬班主唱『夜奔』的時候,突然有些頭昏,就出去走了走,因貪念牡丹臺的好影致,不知不覺地走進一條甬道……」   既然你不給我餘地,那就休怪我不講情面了。   她決定威脅威脅潘清。   可她卻忘了,這是程家的主場。   沒等她的話說完,得了丫鬟報信的姜氏面沉如水地走了進來,厲聲問潘清:「清丫頭,吳家大小姐說的是怎麼一回事?你母親不過是讓你去給你哥哥傳句話,你怎麼牽扯出周家二小姐和許大爺來?」   看是訓斥,實則是在為潘清作證。   吳寶璋暗叫糟糕。   她沒有想到程家三房的長輩來得這麼快,更沒有想到的程家三房的長輩竟然會這樣公然的護短。   吳寶璋進退不得——爭辯,她人微言輕,相比程家三房的長輩,在場的人會相信誰?不爭辯——就是承認了潘清對她的指責,到時候「喜歡搬弄口舌」、「吳家的姑娘沒有教養」這兩頂大帽子她是戴定了。   一心想為親生女兒結門好親事的繼母豈會輕饒了她?   只怕就算是有哥哥幫著說項,父親也會勃然大怒。   她想想就覺得通體生寒,忙低下了頭,嚶嚶地哭了起來。   廳堂裡有人皺眉,有人低語,也有人勸:「吳小姐,快別哭了!今天可是程家老祖宗的生辰……」   吳寶璋卻哭得更起勁了。   她就是讓別人看看,三房的大太太在怎麼欺負她!   姜氏心中大怒,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卻不得不笑上前攬了吳寶璋的肩膀,柔聲勸道:「你這孩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是不是清丫頭欺負你了,你快告訴我,我幫你教訓她……」   潘清愕然。   她沒有想到吳玉璋的反應這麼快,她頓時心裡生幾分悔意來。   潘清和潘濯分手之後,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哥哥,人都走到了牡丹臺,又折了回來,遠遠地就看見她哥哥跟著程許進了要中的一條小道,吳寶璋卻和程許的隨從丫鬟笑語盈盈地說著話。   潘清記得很清楚,她出來的時候吳寶璋正坐在吳夫人身後聽話,可等她回去的時候,吳寶璋卻出現在了她和哥哥說話的地方。   她之前心裡還有些不敢確定,可當周少瑾喊了她要和吳寶璋對質的時候,她明白過來,不僅吳寶璋聽到了她和哥哥的談話,就是周少瑾,也有可能聽到她對哥哥說了些什麼。   可不管怎樣,周少瑾卻是自己人。   怎麼也得打發了吳寶璋再和周少瑾計較。   所以她想也沒想,立刻站在了周少瑾這一邊。   但現在看來,這個決定也許是錯的——周少瑾性子懦弱,沒有什麼主見,她雖然沒有什麼地方救得到周少瑾,但也不喜歡身邊有個什麼事也幫不上忙還會不小時拖你後腿的。吳寶璋卻不一樣,心計,手腕,甚至是反應,都是一等一的。這樣的人縱然不能成為朋友,最好也別成為敵人。   潘清有了放吳寶璋一馬的打算。   她看了周少瑾一眼,上前拉了姜氏海,嘴角微翕,正準備說話,站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周少瑾猝然上前,順手就指了個丫鬟道:「去幫吳家大小姐拿個帕子來擦擦眼淚。」然後轉身對吳寶璋柔道:「我在程家住了這麼多年,程家的長輩並不是那不講道理的。你有什麼委屈只管跟長輩說了,長輩定會為你做主的。這樣哭哭啼啼的,別人不免要誤會瀘舅母欺負了你。吳大小姐難道這是要學御史死諫不成?」   最後一句,她是笑著說出來的,語氣裡甚至帶著幾分調侃的味道,卻錦裡藏針,頗有些暗示吳寶璋爭強好勝,一言不和,就要哭鬧不休,非要爭贏不可,沒有大家閨秀應有的順溫和忍讓。   把吳寶璋推到了懸崖邊!   潘清眼睛一亮,悄然地退後幾步,立刻打消了為吳寶璋解圍的心思。   周少瑾看在眼裡,不免有些齒冷。   潘清果然不是值得相與之輩。   不過,事情既然由自己起了頭,豈是她想退出去就退出去的?   她喊潘清:「清表姐,你也來勸勸吳家大小姐!」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潘清的身上——她可是把吳寶璋氣哭的人!   潘清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周少瑾,這還是她了解的那個周少瑾嗎?   一箭雙鵰!   不,不僅僅是一箭雙鵰。   自己是三房的人,被拖下了水不說,程許是長房的人,她自己是四房的人,今天是二房請客……程家除了五房,全都站在了吳寶璋的對面……不過,五房向來沒用,可以忽視不計……   潘清突然有些同情起吳寶璋來。   今天的事,肯定不能善了。   而且就算吳寶璋能逃過今天這一劫,她以後想在金陵城立足,想在金陵城找門好親事,那就只能指望著菩薩開天眼了!   她慢慢走了過去,心裡卻再也沒有之前面對周少瑾的輕快。   ※   鬱悶的星期一,做不完的事……   ※  第四十三章哭訴   吳寶璋則又急又氣,差點就閉過氣去。周少瑾幾句話,讓她哭也變成了錯!   她好不容易挽回了些許潘清造成的頹勢,又被周少瑾給破壞了。   女孩子家性子這麼要強,誰家還敢聘了去做媳婦?   她急中生智,扶著額頭,身子一軟,決定「昏」過去算了。   一哭二鬧三上吊。   潘直雖然沒有妾室,可**債卻不少。   一直關注著吳寶璋的潘清立刻就明白了吳寶璋的用意。   如果站吳寶璋旁邊的不是姜氏,她可能睜隻眼閉隻眼讓吳寶璋矇混過去了,可偏偏站在吳寶璋旁邊的是她嫡親的大舅母,若是此時吳寶璋昏了過去,在別人看來,豈不是大舅母恃強凌弱欺負了吳寶璋?   潘清三步並作兩步就走到了吳寶璋的身邊,沒等吳寶璋軟下去已扶住了吳寶璋的胳膊,並朝著姜氏使了個眼色,急聲地喊著姜氏的貼身丫鬟「果兒」,道:「還不快去給吳家大小姐打盆水來,你沒瞧見吳家大小姐這胭脂都哭花了嗎?」   姜氏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出身,僅庶兄妹就有七八個,這樣的場面從小見得多了,反倒是嫁到程家之後再也沒見到過。見潘清給她使眼神,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立刻半攬半扶地架住了吳寶璋。   潘清鬆了口氣。   她可沒力氣架得住吳寶璋!   吳寶璋黔驢技窮,上,上不得;下,下不去。一口氣堵在了胸口,兩眼一翻,真的要昏過去了。   姜氏在心裡冷哼,朝著吳寶璋的手掌心狠狠地一掐,硬生生地把吳寶璋的那口氣給掐了出來。   吳寶璋這下子就算是想真的昏過去也不能了。   她不由眼含淚花,柔柔弱弱地朝剛才那個勸她的婦人望去。   那婦人略一猶豫,就要上前,廳堂裡卻傳來二房老太太唐氏帶笑意的聲音:「哎呀,這是怎麼了?大家不去坐席,都站在這裡做什麼啊?」   眾人循聲望去。   就看見沂大太太洪氏扶著婆婆唐老太太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廳堂裡的女眷紛紛上前給唐老太太問好。   唐老太太一一頜首,對姜氏道:「瀘侄媳婦,你不在敞廳裡幫我待客,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又奇道:「吳家大小姐,潘丫頭,周家二丫頭,你們三個這是幹什麼呢?」潘清沒有說話。   姜氏在這裡,還輪不到她說話。   周少瑾也沒有說話。   她向來不是那喜歡出風頭的人,且多說多錯,不如看看情況再說。   只有吳寶璋,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若是沒有人通風報信,以唐老太太的身份地位,又怎麼會一眼就認出自己?   原本應該在敞廳裡招待客人的唐老太太怎會攜了兒媳婦洪氏親至?   既然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不責怪周少瑾惹是生非,不責怪潘清得罪了客人,卻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不就是想給周少瑾和潘清一個解釋的機會嗎?   潘清和周少瑾兩人都不說話,不就是仗著有長輩幫她們出頭嗎?   她惺惺作態這是在騙誰呢?   吳寶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周少瑾和潘清譏諷,唐老夫人的話就像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勃然大怒,跳起來就要和周少瑾、潘清理論,可當她看見唐老太太身後同父異母的妹妹吳寶華時,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為了讓吳寶華在金陵城裡的那些夫人太太們面前露臉,這種場合,吳寶華向來是在繼母身邊服侍,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這裡。   看來不僅是唐老太太,繼母也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   繼母慣會作戲,當著程家的人肯定什麼也不會說,可回去之後卻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來。   她不能發脾氣。   發脾氣解決不了任何事。   這件事是她失策了!   她不應該掉以輕心。   沒想到看上去溫和無害的周少瑾卻這樣的不好惹,自己給她賠了不是都不行,還非要讓她消了那口氣才罷休。   吳寶璋冷靜下來,轉眼間就有了主意。   她眼圈一紅,上前就拉住了唐老太太的衣袖,道:「都是我不好,之前誤會了周家二小姐,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您來得正好,可得幫晚輩說個情,請周家二小姐不要再生我的氣就好……」   這樣一來,周少瑾總不好和她計較什麼了吧?   唐老太太氣得夠嗆。   輕輕地瞥了一眼自己貼身的唐嬤嬤。   原本她來之前就吩咐下去了,只要自己問起三個小姑娘的恩怨,唐嬤嬤就上前和自己耳語一陣,然後自己就可以藉口「小姑娘家不懂事」,快刀斬亂麻地把這件事平息了。現在倒好,竟然被吳家大小姐搶了先機……   周家那個二丫頭也是,四房關氏那麼精明的人,她在四房養了這幾年,卻一點也沒有學會,聽見吳家大小姐這麼說,也不主動上前賠個不是,傻愣愣地站在那裡,像個木頭似的。   唐老太太腹誹著,呵呵地笑了數聲,道:「周家二丫頭,既然吳家大小姐說是誤會,你看你是不是……」   不趁著這次機會讓吳寶璋受個教訓,只怕她以後還會把自己當軟柿子捏。   周少瑾心思轉得飛快,臉上卻露出茫然之色,喊了一聲「唐老安人」,眼睛卻朝潘清望去。   廳堂裡的人之前都沒有注意到周少瑾和吳寶璋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只看見周少瑾和吳寶璋來找潘清對質,潘清夾槍帶棒說了吳寶璋一頓,之後周少瑾雖然待吳寶璋不客氣,可吳寶璋那樣不顧場合地哭泣,她做為程家的親戚,年紀又小,沉不住氣地譏諷吳寶璋兩句也是情有可原。反倒是吳寶璋,明明是來和潘清對質的,最後卻把事情推到了周少瑾的身上,也難怪周少瑾會對她不客氣。   加之周少瑾眉宇間溫馴嬌柔,就有人看不順眼吳寶璋小聲地道:「吳小姐,這明明是你和潘小姐的事,怎麼卻扯了周家二小姐?我看你有什麼事不妨直說,這樣三家扯四家的,虧得你還是大家小姐,說話行事怎麼這麼不靠譜?」   這又是哪裡冒出來的一個人?   吳寶璋氣得渾身發抖。   她不知道此人是金陵同知申青雲的姻親,而申青雲和她父親吳知府卻有些不對付。   唐老太太也不認識這個人。   她很隱晦地瞥了潘清一眼,覺得三房全是些攪事精,沒一個正經安分的人,就算是嫁了出去,也還改不掉那些壞毛病。她心裡就像吞下了個蒼蠅似的,很是難受,也不看周少瑾了,笑道:「原來是清丫頭惹得禍!你怎麼能讓周家二丫頭幫你擋著!還不快給吳大小姐賠個不是?」   姜氏聽了臉色微變,正想攔了潘清,誰知道潘清卻上前幾步朝著吳家大小姐行了個福禮,然後抿著嘴站到了一旁,頗有些「我沒有錯,但因長輩已說了話,我只好給你賠個不是」的意思。   吳寶璋臉色微變,感覺自己好像又做錯了!   全是一群狐狸。   唐老太太在心裡罵著,嘴裡卻道:「好了,好了,小姑娘們吵架,還不是今天吵,明天好的。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就不摻合了,免得越幫越忙。」隨後她吩咐洪氏,「你在這裡待客。一定要好生招呼客人,讓大家吃好喝好。」接著拉了姜氏,「你還是幫我去敞廳裡陪客去。她們小姑娘的事,由她們小姑娘自己說去。」又對廳堂裡的女眷道,「招呼不周的地方,請大家多多包涵!」   「哪裡,哪裡!」眾人紛紛笑著和唐老太太寒暄。   關老太太的貼身大丫鬟似兒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   她笑著對周少瑾道:「二小姐,老安人正到處找您呢,您快隨了我去。」   周少瑾正想脫身,笑著先姜氏和唐老太太一步去了敞廳。   潘清則隨後被姜氏拉走了。   只有吳寶璋,吳寶華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她神色間露出幾分尷尬,自己慢慢地走了過去,吳寶華才輕聲道:「母親說,怕父親、哥哥喝了酒家去無人照顧,讓姐姐先回去吩咐家裡的丫鬟婆子煮些醒酒湯。」   這就是要攆自己回家了!   吳寶璋嘴裡像含了枚破了的苦膽。   她望著敞廳,覺得自己面前仿佛有一道天壑。   這就是有母親的孩子和沒有母親的孩子之間的區別吧?   自己的妹妹對自己這樣說話,她甚至連脾氣都不能發!   吳寶璋慢慢地點了點頭。   她也不想再回敞廳了。   回敞廳做什麼?看周少瑾和潘清的家裡人怎麼愛護她們嗎?   吳寶璋由吳寶華「陪」著,離開了廳堂,離開了程家。   敞廳那邊,關老太太卻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對周少瑾道:「用了晚膳,等會還會放煙火。黑燈瞎火,煙霧繚繞,最容易生事。你們姐妹哪裡也不許去,等會就跟在我身邊。」然後讓二房的一個管事媽媽把周少瑾擠到了周初瑾的桌上。   周少瑾根本不想理睬吳寶璋和潘清。   她笑著應「是」,溫順地跟著那位管事媽媽就要過去。   郭老夫人卻喊住了周少瑾,對那管事的媽媽道:「再開一桌吧!寧願有多的座位也不能讓幾位小姐擠在一塊。」   那管事的媽媽殷勤地笑著去安排桌子去了。   關老太太向郭老夫人道謝。   郭老夫人卻嘆了口氣,道:「這原本是我考慮的不周詳,你不怪我就好。」   ※   我們這裡天氣變冷了,不知道姊妹們那裡的天氣如何?   注意保暖……   ※  第四十四章八面   「小孩子家的事,總是一會晴一會雨的。」關老太太笑著安慰郭老夫人道,「你也不用自責。就當是受了教訓好了!」郭老夫人忍俊不禁,道:「我都一把年紀了,不知道受過多少教訓,這樣的教訓,不受也罷!」   關老太太也笑了起來。   郭老夫人身後的袁氏卻眼中閃過一絲鋒芒,聲如輕風地問周少瑾:「那吳家大小姐,二小姐可了解?」   周少瑾差點就笑出聲來。   她怎麼忘了袁氏!   吳寶璋敢壞程許的名聲,袁氏就能吃了她。   周少瑾可不想摻和進去,笑道:「我和吳家大小姐算上今天也不過是見了兩面,實在不了解她的為人。」   袁氏點頭,若有所思。   周少瑾這才發現吳夫人和程賢都不在敞廳裡。   不知道她們幹什麼去了?   她思忖著,唐老太太由姜氏虛扶著走了進來。   潘清跟在她們的身後。   良國公夫人正和致仕回鄉的原吏部侍朗孫大人的夫人說著話,聽到動靜兩人齊齊扭過頭來,良國公夫人更是問道:「事情怎樣了?」敞廳裡的人都朝她們望去。   眾目睽睽之下,潘清望著安靜地站在關老太太和郭老夫人身邊的周少瑾,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件事明明就是周少瑾惹出來的,現在弄得像是她在生事似的。難怪母親對四房的關老太太推祟有加,說她精明卻不咄咄逼人,寬厚卻不膽小怕事。她不過是派了個小丫鬟提前把周少瑾叫走,就不動聲色地把周少瑾摘了出去。   唐老太太則看了潘清一眼,粉飾太平地笑道:「沒什麼事。小姑娘家口角,說清楚就沒事了!」   潘清一愣。   姜氏差點吐血。   唐老太太這一頂大帽子壓下來,潘清就是沒錯也會給在座的夫人太太們留下個心胸狹窄,不能退讓、不願隱忍,喜歡惹是生非的印象。而潘清這兩年正是說婆家的時候……   姜氏可不是那種吃悶虧的人。   她立刻嘆了口氣,無奈地道:「現在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聽風就是雨,針眼大的小事也能鬧得沸反盈天的……」她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什麼周少瑾奉了郭老夫人之命去幫程許取東西;什麼吳寶璋早不頭昏遲不頭昏,周少瑾和程許走在一起的時候她卻正巧出去透氣,看了個正著;什麼吳寶璋振振有詞地喝斥周少瑾為何單獨和程許走在一起,周少瑾又是怎麼被氣得手足無措,只好跑來找潘清做證……說得她好像就在旁邊看著似的,周少瑾成了那個被欺負的人,潘清是打抱不平,如果說有錯,那全都是吳寶璋的錯。吳寶璋不在場,她就是在場也沒幾個人認識她是誰,而周少瑾和潘清一個軟弱柔順,一個端莊大方……和姜氏所形容的都很符合,就算有人懷疑姜氏的說詞,可看到這兩個女孩子的時候,也很難再懷疑下去了。   良國公太夫人更是聽得眉頭緊蹙,搖著頭道:「真是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程笳則像聽天書似的,眼睛瞪得像銅玲,困惑地望著周少瑾。   周少瑾好生佩服姜氏。   這可真真是將活的說成了死的,將死的說成了活的。   從前她有點怕姜氏,如今看來自己卻也不冤。   姜氏能主持三房的中饋,可見也不是僥倖得來的。   當然也有人覺得這件事是周少瑾和程許的不對。   「男女七歲不同席。」致仕的原吏部侍郎孫大人的夫人對郭老夫人道,「還好是在自己家裡,又有丫鬟婆子跟著,這若是在別處,還不得鬧出大事來。」   袁氏臉一沉,挑著眉就要站出來,卻被郭老夫人一記冰冷的目光阻止。   「這算是什麼大事?」郭老夫人端起茶盅吹了吹水面上的浮葉,輕輕地喝了一口,這才道:「佛祖看見美人是堆枯骨,膏粱子弟看到美人卻以為是天仙。我只能管我自己的事,我還能管著誰成佛誰入十八層地獄不成?」   孫老夫人臉色有些不好看。   那林教諭的夫人忙笑道:「郭老夫人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一件事來。」她娓娓道,「早些年我們家老爺有個學生,家中附近有個香燭鋪子,他常看到個年輕漂亮的道姑在那香燭鋪子裡挑選香燭,有一天,那店家的兒子在那裡守店,道姑又來了,兩人說了會話,就換成家裡的一個小夥計在看店,過了快一個時辰,那店家的兒子才送了道姑出來。   「他就留了心,每次路過那香燭鋪子的時候都要多看兩眼。   「這一看,就讓他發現原來那店家的兒子每逢初一、十五就會在鋪子裡守店,到了下午,道姑就會到他們家來挑香燭,之後兩人就會去店裡,一個時辰之後,店家的兒子就會送那道姑出來。   「他就去報了官。   「說店家的兒子和那道姑有首尾。   「誰知道官衙一查,原來那道姑已年過四旬,不過因是武當弟子,習內家功夫,所以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樣子。香燭鋪子的老闆娘是那道姑的嫡親姐姐,已癱在床上好幾年了,這道姑雲遊到了金陵城,知道姐姐癱在床上,就每逢初一、十五來給姐姐按摩,那店家的兒子正是她嫡親的外甥……」   敞廳裡頓時炸了鍋,說什麼的都有。   就連年事已高,聽說過不少奇聞趣事的良國公太夫人都生出幾分興趣來,問林夫人:「後來怎樣了?」   「還能怎樣?」林夫人感慨道,「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官衙一句『誤會』也就消了案。倒是那書生,還不認錯,非說是那店家兒子的錯,男女授受不親,雖說是親姨母,也理應迴避!」   孫老夫人道:「這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有什麼道理?」那個穿著大紅色織百蝶穿花的褙子少婦一直都沒怎麼說話,此時卻突然道,「那開香燭鋪子的不過是個寒門小戶,還不知道是否會識文斷字,你讓他守這些規矩,他懂嗎?要不然現在朝廷怎麼會把『教化』作為官員歲考的內容之一呢?」   孫老夫人不免有些訕訕然,道:「劉大人不愧是『能吏』,連劉夫人對官場上的這一套都嫻熟得很。」   原來這個少婦是江寧縣令劉明舉的夫人。   聽她這說話的口氣,娘家恐怕也是有人做官的。   周少瑾打量著她,就看見吳夫人和程賢低聲說笑著走了進來,依舊還可以聽見倆人的對話:「……我也是覺得虞記的脂姻比謝復香的好,但謝復香的香粉卻比虞記得好。」   程賢道:「正是。所以我每年都會讓人從金陵城給我捎十來盒謝復香的香粉,既可以自己用,也可以送人。」她說著,抬起頭來,好像這才發現敞廳裡多了個周少瑾和潘清,遂寵溺地對潘清道,「你這孩子,跑到哪裡去了?讓我一陣好找!」隨後問周少瑾:「不是說你和吳大小姐一塊嗎?怎麼沒見吳大小姐?」…   周少瑾目光微閃,本能地感覺到了程賢的惡意。   只是她還沒有開口,吳夫人已笑道:「我讓她先回去了——我們老爺老家來了客人,說是從小看著大小姐長大的,特來拜見大小姐的。」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誰也不會煞風景地追根究底,大家笑著,也就把這件事翻了過去。   等到開席,周少瑾就坐了吳寶璋的位置。   潘清沒話找話,和周少瑾搭著訕。   周少瑾秉承一貫的沉默寡言,潘清說上十句,她才應一句。潘清累得不行,程笳卻氣得不行。沒等到散席就拉了周少瑾低道:「潘清為什麼和你那麼親熱?剛才你幫潘清說話了?」   「為什麼不能是潘清幫我說話了?」周少瑾道,「你管她想幹什麼?反正她過些日子就要走了?」   程笳半信半疑。   周少瑾從來沒有和人這樣糾纏過,此時船過波平,看到吳寶璋被長輩們嫌棄,她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深深的疲憊。   她連喝了兩碗鰣魚湯,冒了點汗,這才有了精神。   看過煙花,幫著二房送走了客人,周少瑾等人回到四房,已打了二更鼓。   關老太太面露倦容,吩咐周少瑾等人:「都去歇了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眾人曲膝行禮,退了下去。   沔大太太叮囑了她們姐妹幾句「小心燭火」之類的話,也和周少瑾姐妹散了。   周少瑾看著周圍沒人,讓施香、持香等人遠遠地跟著,悄聲把回到四宜樓之後發生的事告訴了周初瑾。   周初瑾駭然,之後又有些啼笑皆非,道:「敢情你還挺得意的啊!是無知無畏。敞廳裡坐著那麼多人,哪一個不是眼睛珠子一轉就是個主意的,你竟然還敢設計吳寶璋。這若是露了餡,你準備怎麼收場?」   說著,兩人進了畹香居。   周少瑾道:「我當時就是氣極了,也沒有想那麼多。」   現在看看,的確很兇險。   如果這事擱在前世,以她的懦弱,十之八九就忍了。   吳寶璋不是拿著這件事威脅自己就是拿著這件事討好自己,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事情都會像前世那樣,自己心虛之下只好和吳寶璋常來常往,吳寶璋會認識程笳,會認識和程笳關係緊密的鄭氏……   但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吳寶璋被良國公府的太夫人這麼一「點評」,不要說融入金陵城的仕女圈了,就是略有些門第的人家都不會允許自家的姑娘和她走得太近。   自己和她,以後應該不會有太多的交集了吧?   ※   得到了編輯的正式確認,下個月,也就是12月1日入v,請姐妹們幫著留幾張粉紅票,謝謝!   oo~   ※  第四十四章八面   「小孩子家的事,總是一會晴一會雨的。」關老太太笑著安慰郭老夫人道,「你也不用自責。就當是受了教訓好了!」郭老夫人忍俊不禁,道:「我都一把年紀了,不知道受過多少教訓,這樣的教訓,不受也罷!」   關老太太也笑了起來。   郭老夫人身後的袁氏卻眼中閃過一絲鋒芒,聲如輕風地問周少瑾:「那吳家大小姐,二小姐可了解?」   周少瑾差點就笑出聲來。   她怎麼忘了袁氏!   吳寶璋敢壞程許的名聲,袁氏就能吃了她。   周少瑾可不想摻和進去,笑道:「我和吳家大小姐算上今天也不過是見了兩面,實在不了解她的為人。」   袁氏點頭,若有所思。   周少瑾這才發現吳夫人和程賢都不在敞廳裡。   不知道她們幹什麼去了?   她思忖著,唐老太太由姜氏虛扶著走了進來。   潘清跟在她們的身後。   良國公夫人正和致仕回鄉的原吏部侍朗孫大人的夫人說著話,聽到動靜兩人齊齊扭過頭來,良國公夫人更是問道:「事情怎樣了?」敞廳裡的人都朝她們望去。   眾目睽睽之下,潘清望著安靜地站在關老太太和郭老夫人身邊的周少瑾,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件事明明就是周少瑾惹出來的,現在弄得像是她在生事似的。難怪母親對四房的關老太太推祟有加,說她精明卻不咄咄逼人,寬厚卻不膽小怕事。她不過是派了個小丫鬟提前把周少瑾叫走,就不動聲色地把周少瑾摘了出去。   唐老太太則看了潘清一眼,粉飾太平地笑道:「沒什麼事。小姑娘家口角,說清楚就沒事了!」   潘清一愣。   姜氏差點吐血。   唐老太太這一頂大帽子壓下來,潘清就是沒錯也會給在座的夫人太太們留下個心胸狹窄,不能退讓、不願隱忍,喜歡惹是生非的印象。而潘清這兩年正是說婆家的時候……   姜氏可不是那種吃悶虧的人。   她立刻嘆了口氣,無奈地道:「現在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聽風就是雨,針眼大的小事也能鬧得沸反盈天的……」她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什麼周少瑾奉了郭老夫人之命去幫程許取東西;什麼吳寶璋早不頭昏遲不頭昏,周少瑾和程許走在一起的時候她卻正巧出去透氣,看了個正著;什麼吳寶璋振振有詞地喝斥周少瑾為何單獨和程許走在一起,周少瑾又是怎麼被氣得手足無措,只好跑來找潘清做證……說得她好像就在旁邊看著似的,周少瑾成了那個被欺負的人,潘清是打抱不平,如果說有錯,那全都是吳寶璋的錯。吳寶璋不在場,她就是在場也沒幾個人認識她是誰,而周少瑾和潘清一個軟弱柔順,一個端莊大方……和姜氏所形容的都很符合,就算有人懷疑姜氏的說詞,可看到這兩個女孩子的時候,也很難再懷疑下去了。   良國公太夫人更是聽得眉頭緊蹙,搖著頭道:「真是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程笳則像聽天書似的,眼睛瞪得像銅玲,困惑地望著周少瑾。   周少瑾好生佩服姜氏。   這可真真是將活的說成了死的,將死的說成了活的。   從前她有點怕姜氏,如今看來自己卻也不冤。   姜氏能主持三房的中饋,可見也不是僥倖得來的。   當然也有人覺得這件事是周少瑾和程許的不對。   「男女七歲不同席。」致仕的原吏部侍郎孫大人的夫人對郭老夫人道,「還好是在自己家裡,又有丫鬟婆子跟著,這若是在別處,還不得鬧出大事來。」   袁氏臉一沉,挑著眉就要站出來,卻被郭老夫人一記冰冷的目光阻止。   「這算是什麼大事?」郭老夫人端起茶盅吹了吹水面上的浮葉,輕輕地喝了一口,這才道:「佛祖看見美人是堆枯骨,膏粱子弟看到美人卻以為是天仙。我只能管我自己的事,我還能管著誰成佛誰入十八層地獄不成?」   孫老夫人臉色有些不好看。   那林教諭的夫人忙笑道:「郭老夫人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一件事來。」她娓娓道,「早些年我們家老爺有個學生,家中附近有個香燭鋪子,他常看到個年輕漂亮的道姑在那香燭鋪子裡挑選香燭,有一天,那店家的兒子在那裡守店,道姑又來了,兩人說了會話,就換成家裡的一個小夥計在看店,過了快一個時辰,那店家的兒子才送了道姑出來。   「他就留了心,每次路過那香燭鋪子的時候都要多看兩眼。   「這一看,就讓他發現原來那店家的兒子每逢初一、十五就會在鋪子裡守店,到了下午,道姑就會到他們家來挑香燭,之後兩人就會去店裡,一個時辰之後,店家的兒子就會送那道姑出來。   「他就去報了官。   「說店家的兒子和那道姑有首尾。   「誰知道官衙一查,原來那道姑已年過四旬,不過因是武當弟子,習內家功夫,所以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樣子。香燭鋪子的老闆娘是那道姑的嫡親姐姐,已癱在床上好幾年了,這道姑雲遊到了金陵城,知道姐姐癱在床上,就每逢初一、十五來給姐姐按摩,那店家的兒子正是她嫡親的外甥……」   敞廳裡頓時炸了鍋,說什麼的都有。   就連年事已高,聽說過不少奇聞趣事的良國公太夫人都生出幾分興趣來,問林夫人:「後來怎樣了?」   「還能怎樣?」林夫人感慨道,「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官衙一句『誤會』也就消了案。倒是那書生,還不認錯,非說是那店家兒子的錯,男女授受不親,雖說是親姨母,也理應迴避!」   孫老夫人道:「這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有什麼道理?」那個穿著大紅色織百蝶穿花的褙子少婦一直都沒怎麼說話,此時卻突然道,「那開香燭鋪子的不過是個寒門小戶,還不知道是否會識文斷字,你讓他守這些規矩,他懂嗎?要不然現在朝廷怎麼會把『教化』作為官員歲考的內容之一呢?」   孫老夫人不免有些訕訕然,道:「劉大人不愧是『能吏』,連劉夫人對官場上的這一套都嫻熟得很。」   原來這個少婦是江寧縣令劉明舉的夫人。   聽她這說話的口氣,娘家恐怕也是有人做官的。   周少瑾打量著她,就看見吳夫人和程賢低聲說笑著走了進來,依舊還可以聽見倆人的對話:「……我也是覺得虞記的脂姻比謝復香的好,但謝復香的香粉卻比虞記得好。」   程賢道:「正是。所以我每年都會讓人從金陵城給我捎十來盒謝復香的香粉,既可以自己用,也可以送人。」她說著,抬起頭來,好像這才發現敞廳裡多了個周少瑾和潘清,遂寵溺地對潘清道,「你這孩子,跑到哪裡去了?讓我一陣好找!」隨後問周少瑾:「不是說你和吳大小姐一塊嗎?怎麼沒見吳大小姐?」…   周少瑾目光微閃,本能地感覺到了程賢的惡意。   只是她還沒有開口,吳夫人已笑道:「我讓她先回去了——我們老爺老家來了客人,說是從小看著大小姐長大的,特來拜見大小姐的。」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誰也不會煞風景地追根究底,大家笑著,也就把這件事翻了過去。   等到開席,周少瑾就坐了吳寶璋的位置。   潘清沒話找話,和周少瑾搭著訕。   周少瑾秉承一貫的沉默寡言,潘清說上十句,她才應一句。潘清累得不行,程笳卻氣得不行。沒等到散席就拉了周少瑾低道:「潘清為什麼和你那麼親熱?剛才你幫潘清說話了?」   「為什麼不能是潘清幫我說話了?」周少瑾道,「你管她想幹什麼?反正她過些日子就要走了?」   程笳半信半疑。   周少瑾從來沒有和人這樣糾纏過,此時船過波平,看到吳寶璋被長輩們嫌棄,她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深深的疲憊。   她連喝了兩碗鰣魚湯,冒了點汗,這才有了精神。   看過煙花,幫著二房送走了客人,周少瑾等人回到四房,已打了二更鼓。   關老太太面露倦容,吩咐周少瑾等人:「都去歇了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眾人曲膝行禮,退了下去。   沔大太太叮囑了她們姐妹幾句「小心燭火」之類的話,也和周少瑾姐妹散了。   周少瑾看著周圍沒人,讓施香、持香等人遠遠地跟著,悄聲把回到四宜樓之後發生的事告訴了周初瑾。   周初瑾駭然,之後又有些啼笑皆非,道:「敢情你還挺得意的啊!是無知無畏。敞廳裡坐著那麼多人,哪一個不是眼睛珠子一轉就是個主意的,你竟然還敢設計吳寶璋。這若是露了餡,你準備怎麼收場?」   說著,兩人進了畹香居。   周少瑾道:「我當時就是氣極了,也沒有想那麼多。」   現在看看,的確很兇險。   如果這事擱在前世,以她的懦弱,十之八九就忍了。   吳寶璋不是拿著這件事威脅自己就是拿著這件事討好自己,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事情都會像前世那樣,自己心虛之下只好和吳寶璋常來常往,吳寶璋會認識程笳,會認識和程笳關係緊密的鄭氏……   但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吳寶璋被良國公府的太夫人這麼一「點評」,不要說融入金陵城的仕女圈了,就是略有些門第的人家都不會允許自家的姑娘和她走得太近。   自己和她,以後應該不會有太多的交集了吧?   ※   得到了編輯的正式確認,下個月,也就是12月1日入v,請姐妹們幫著留幾張粉紅票,謝謝!   oo~   ※  第四十五章教訓   周少瑾睡了個好覺,第二天起來,神清氣爽不說,還很用心地梳了個垂掛髻,戴了赤金髮箍,鑲百寶的珠花。施香忍不住贊道:「二小姐這模樣可真漂亮!您早就應該每天都這樣好好打扮打扮了。」   璀璨的寶石把周少瑾襯得膚光如雪,明眸生輝。   「那多麻煩啊!」她理了理衣袖,手指撫在粉色萬字蓮花暗紋的杭綢褙子上,越發顯得白嫩纖細,「就這頭就梳了快半個時辰,等到中午午歇,又得散開了重梳。我有這個閒功夫,還不如去花園裡看看哪些花開了——我準備把姐姐和我的夏衣繡完之後,就做幾瓶花露。說不定還能趕上外祖母的生辰。」   「好啊!」施香喜歡看到這樣的周少瑾,仿佛清晨開在薄霧裡的第一朵花,不僅漂亮,而且有種讓人心生嚮往的勃勃生機,連帶著屋裡的氣氛都輕快起來,「到時候奴婢給二小姐打下手,您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保證不耽擱您的事。」   捧著鞋子進來的春晚聽了,來不及讓周少瑾挑選今天要穿的鞋子已急急地道:「二小姐,做花露是不是要讓工匠打個您那天畫的桶?也不知道馬總管能不能找個技藝高超的木匠師傅?」「那桶有什麼難得?」周少瑾打量著春晚手裡的鞋,挑了雙靛青色鑲銀紅色芽邊的素麵高底鞋,道,「和北方蒸饅頭的蒸籠差不多,多半的手藝人都做得好。難就難在琉璃瓶上了。那香露是個隨風走的,想把香氣封在瓶子裡,就只能找個錫匠師傅來給琉璃瓶做蓋子。這可是個手藝活,蓋子做薄了,用幾次就壞了;蓋子做厚了,壓住了琉璃瓶,顯得頭重腳輕,不好看。還有琉璃瓶,也不知道什麼地方有訂做的?」   她犯著愁,春晚卻被她的一番描述迷得兩眼發光,涎著臉問:「二小姐,做琉璃瓶的時候能不能訂幾顆琉璃珠,到時候我們可以鑲在簪子上。我前幾天就在街上看到個婦人戴著鑲了琉璃珠的簪子,太陽照在上面,閃閃發亮,比寶石還要漂亮……」   「沒想到春晚喜歡琉璃珠?」周少瑾問施香,「你喜歡嗎?要不到時候我們多訂些珠子,讓院子裡的姐妹都分點?」   「好啊!好啊!」春晚拍手稱快。   周少瑾屋裡一片歡聲笑語。   周初瑾卻後半夜才睡著,早上就起得有點晚。聽到妹妹這邊不時有笑聲傳來,她想了想,吩咐冬晚:「你去跟二小姐說一聲,就說我早上有事去了大舅母那邊,讓她辰正三刻再去外祖母那裡問安,我在那邊等她。」冬晚笑著去了周少瑾那邊傳話。   周初瑾則草草地用過早餐去了鶴鳴堂。   關老太太剛剛敬完香,見周初瑾一個人,奇道:「少瑾呢?難道昨天累著了?她要不要緊?」   「不是!」周初瑾接過丫鬟手中的茶盅放在關老太太面前,欲言又止。   關老太太喝了口茶,遣了屋裡服侍的,肅然地問道:「出了什麼事?」   周初瑾把昨天周少瑾和吳寶璋之間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關老太太。   關老太太聽了眉頭緊鎖,但隨著周初瑾的敘述,她的臉色慢慢舒緩,等到周初瑾把話說完,她已是面帶笑容,柔聲道:「你這是在擔心什麼呢?怕別人覺得少瑾心機太沉,不喜歡她嗎?」   周初瑾點頭。   關老太太笑道:「可你看昨天,少瑾可曾有事?」   周初瑾小聲道:「那也不過是僥倖……把幾房都拉扯了進去……」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她能僥倖把自己摘出去,那也是她的福氣。」關老太太笑著拍了拍自己身邊的錦墊,示意周初瑾到她身邊坐下,「以少瑾當時的情景,那吳家大小姐分明包藏禍心,還好她機敏,趁著幾房的老太太都在,把這件事給嚷開了。若是換了另一個場合,只怕她都沒有這麼幸運。可見少瑾平日裡唯唯諾諾,關鍵的時候卻知道怎樣保護自己,這可是大福氣,你就不要擔心了。」   周初瑾挨著外祖母坐下,吞吞吐吐地道:「還有一樁事……吳大小姐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她看見程許追著少瑾……」她把程許的事告訴了關老太太。   關老太太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捧著茶盅不知道是喝茶還是放下,半晌才道:「你,你說得可是真的?」   「我照著少瑾的話說給您聽的。」周初瑾道,「一個字也沒有添減!」   關老太太站起來在屋裡走了兩個來回,心情這才漸漸地平靜下來。   周初瑾道:「若是真有此事,寒碧山房那邊……是不是暫時別去了?」   「不行!」關老太太想也沒想地道,「如果就因為吳家大小姐的幾句話少瑾就不再去寒碧山房,落在有心人眼裡,只怕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少瑾不僅要去,而且還要從前怎樣現在就怎樣。」說到這裡,老太太話風一轉,道,「不過,你的擔心也有道理。我這就派人去寒碧山房那邊打聽打聽。無風不起浪,以郭老夫人的精明世故,這件事她此時應該已經知曉了才是。按理,她應該告誡程許一番。但她有事素來藏在心裡,到底會怎麼做,我還真有點拿不準。」   這才是周初瑾單獨來見外祖母的目的。   她連連點頭。   關老太太讓似兒去請了王嬤嬤過來,低聲囑咐了王嬤嬤一通,王嬤嬤去了寒碧山房。   寒碧山房裡,袁氏正低眉順目地站在郭老夫人身後,郭老夫人坐在雕紅漆萬字梅花紋的羅漢床上,慢慢地用著血糯粥,程許跪在青石鋪成的地鋪上,膝蓋硌得生痛,他偷偷地打量了母親和祖母一眼,悄悄地挪了挪身子。   屋子裡仿佛平地一聲驚雷,傳來祖母的冷哼。   程許忙直身跪好,卻忍不住拿了眼角的餘光朝母親瞥去。   袁氏心如刀絞似的痛。   從她身子裡落下的一塊肉,長這麼大還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   說來說去,都怪那個吳寶璋,造謠生事,還有周少瑾,三言兩語揭過就是了,非要嚷得人盡皆知,也不是隱忍持重的。   她抬頭朝婆婆望去。   見婆婆放下了粥碗,夾了個小籠包子,袁氏忙遞了個小泥碟過去,輕聲地提醒婆婆:「娘,您看,現在都快辰時了,大郎跪了快半個時辰了,他等會還要去族學裡上課呢……」   「他要去上學啊!」郭老夫人放下小泥碟,輕聲慢語道,「族學裡教的都是聖人教誨,他在族學裡也聽了快十年了吧?竟然一句都沒有聽進去,那還去族學裡做什麼啊?當個人影子在那裡晃?還是想掙族裡那每月八兩的筆墨銀子?」   說出來的話卻極其尖刻。   袁氏氣得指尖發抖。   婆婆怎麼能這麼說大郎?大郎與這又有什麼關係………   程許的臉卻騰地一下紅得仿佛可以滴出血來。   他高喊聲「祖母」,抬頭卻迎上了郭老夫人冷峻,銳利的眼神。   程許愣在那裡。   他還是在很小的時候見過祖母這樣,不過,那時候是父親跪在地上,他年紀尚小,但也知道祖母最疼愛他們這些晚輩,不僅沒有覺得害怕,反而很是好奇。   現在,跪在這裡的人變成了他,他才能體會父親當時的難堪。   程許把那些申辯的話全都咽了下去,低著頭,跪得更筆直了。   郭老夫人這才神色微霽,開始吃包子。   屋子裡靜無人語,輕微的碰瓷聲和咀嚼的聲音讓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袁氏焦慮地望著跪在地上的兒子。   郭老夫人視而不見,直到用完了早膳,淨了手,端起茶盅,這才道:「去上學吧!以後就免了你的昏省。」   「娘!」   「祖母!」   袁氏和許程不約而同地望著郭老夫人,滿臉的驚愕。   郭老夫人重重地把茶盅頓在了桌上,發出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   她質問程許:「怎麼?我還指使不動你了不成?」   「沒有,沒有!」程許急急地道,額頭都冒出細細的汗來,「我,我只是沒有想到……」   「沒想到,你沒想到的事還多著呢!」郭老夫人冷笑道,「我養了三個兒子,可沒一個像你似的。你父親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知道在書房裡服侍你祖父了……」   接下來,就應該說大郎這性子到底像誰了吧?   袁氏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似的,透不過氣來。   程許羞愧地低下了頭。   但出乎袁氏的意料,郭老夫人的話到此為止,沒有再繼續下去,而是朝著程許揮了揮手,淡淡地道:「你退下去吧!」   程許不敢停留,扶著膝蓋起身。   袁氏見兒子趔趔趄趄,心痛得不得了,想上前扶了程許,卻被郭老夫人的一個冷眼嚇得又退了回去。   程許一瘸一拐地出了門,他貼身的小廝歡喜忙迎了上來。   「大爺,您這是……」他一面問,一面扶住了程許。   程許揉了揉麻木得幾乎抬不起來的腿,鬱悶地道:「別提了!被祖母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歡喜可不敢再問,扶著程許慢慢地往外走。   大蘇默默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這人怎麼這麼木訥?   歡喜在心裡嘀咕著,衝著大蘇道:「還不過來扶了大爺!」   大蘇默然上前,誰知道程許卻手一揚,道:「不用了!這裡不用你服侍,你去幫我到族學裡請個假好了!」   「大爺!」兩人齊齊驚呼。   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還不得打斷他們的腿啊!   ※   前幾天有讀者在書評裡提出為,程池應該是堂舅,不應該是表舅,我查了一下,的確應該是堂舅,在此向那位讀者致謝。   若是還有什麼錯誤之處,請大家指正。   oo~   ※  第四十六章求助   「你們看我現在這個樣子,能去上課嗎?」程許指著自己的腿,不以為然地對大蘇道,「你見到了章先生就照實說,說我被祖母懲罰,不良於行,下午才能去族學上課。章先生雖然為人嚴厲,卻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你直管去幫我請假,他一定會同意的。」大蘇還有些猶豫。   程許已道:「你還不快去——再過兩刻鐘就要上課了,到時候你就算是去幫我請假,按著族學裡的規定,我也算是缺課。章先生向來秉公執法,到時候可不會管我是因何而請假!」   族學裡的規定,大蘇比程許還要熟悉。   他不敢耽擱,只好應「是」,飛奔著去了族學。   歡喜卻嚇得瑟瑟發抖,道:「大爺,您今天上午真的不去族學上課嗎?要是被夫人知道了,肯定會把我掃地出門的……」   程許輕蔑地瞥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惹了我不高興,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掃地出門?根本不用等夫人知道!」   「信,信,信!」歡喜哭喪著臉道,「我這不是怕夫人知道了……那我們現在去哪裡?回多稼閣碧玉那丫頭肯定會跟夫人通風報信的,夫人知道了,太夫人也就知道了。要不去春澤軒?家裡還有客人沒有走,二房的老祖宗最喜歡那裡了,就怕他老人家會在那裡待客……要不去聽松風處,不行,不行,二房的識大爺常在那裡出入,您去了,那裡服侍的小廝肯定會告訴他的,他揪了機會肯定會告訴太夫人的……還有哪裡能去……」程許沒好氣地拍了他一巴掌,道:「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們當然是回多稼軒去。母親聽說我沒有上課,只會擔心我的腿,哪裡會想到我沒有去上課?祖母知道了也不要緊,你別看她老人家板著臉,實際上心最柔軟不過了,知道我因為腿疼沒有去上課,定會派人悄悄的來看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要學的地方還多著呢!」   「要不怎麼大家都誇大爺聰明呢!」歡喜狗腿道,「我娘說我跟著大爺,這腦子都比從前好使了。」   「你小心馬屁拍到馬腿上去了。」程許大笑,然後低聲道,「喂,我問你,要是你得罪了一個姑娘家,有什麼辦法讓她不再生你的氣?」   歡喜愣住。   他比程許還小半歲,因是在程許身邊服侍,平日裡那些丫鬟見到他哪個不是笑語盈盈……得罪人……那也是別人得罪他。   歡喜仔細地想了想,他好像還真沒有得罪過誰!   就算是有,誰還敢給他臉色看。   難道還有人敢給大爺臉色看?   歡喜想起前幾天在玉如屋外偷聽到的話。大爺,不會是真的喜歡上了周家二表小姐吧?   這麼一想,他又覺得是應該的。   周家二表小姐那麼漂亮,誰看見不喜歡啊!   他還看見過五房那邊的那個旁支程舉偷偷地躲在樹林子裡窺視周家二表小姐呢!   不過,怎麼討周家二表小姐歡心,他還真不知道。   周家二表小姐可是千金大小姐,總不能像前院掃地的小柳似的,自己得罪了她,花了五個大錢買了兩包瓜子,小柳就又和自己歡歡喜喜了……   想到這裡,他試探地道:「要不,您給周家二表小姐買點東西?」   這次輪到程許驚愕了。   他敲著歡喜的頭,道:「你怎麼知道我得罪的是周家二表小姐?「…   「這,這,」歡喜總不能說是聽到了玉如和碧如說私房話,情急之下,他靈機一動,道,「家裡的這幾位小姐,我想了想,除了周家二表小姐,您也不可能得罪其他的人啊?」   程許知道他可能是聽了什麼風聲。   念頭閃過,他張大了嘴巴。   連歡喜都猜到了,祖母……肯定也猜到了……   但祖母卻讓他從今以後免了昏省。   也就是說,禁止他和周少瑾見面……這可怎麼辦?   程許頓時如坐針氈。   他想了想,喊了「歡喜」,道:「我們去四叔父那裡去!」   歡喜聽著畏縮了一下,道:「去,去四老爺那裡?」   「是啊!」程許喃喃地道。   周少瑾誤入三支軒,還是四叔父程池幫她解得圍。   自己的心思,四叔父肯定知道。   從小,他就很佩服他的這個四叔父。   別人都在寒窗苦讀的時候,他卻在外面遊山玩水,訪道尋仙;別人在考場奮筆疾書的時候,他卻放浪形骸,流連在**楚館……照理說,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四叔父縱然不被遣出家門,也會被懲戒訓斥,可不管是父親還是祖母,好像都管不住四叔父似的,只能拿好話哄著他。就是二房的老祖宗程敘,也拿四叔父沒有辦法——五年前,四叔父決定下場科考,當時大家都覺得這件事很好笑,三房的沂叔父更是調侃道:「若是四郎都能金榜題名,那我們這些十年寒窗苦讀的豈不是都要跳莫愁湖!」   誰也沒有料到,僅僅三年,四叔父就從秀才,舉人,一路考到了春闈,成為至德十五年壬辰科的兩榜進士。   當時家裡人的眼睛落了一地。   可更讓人意外的是,四叔父中了進士之後竟然沒有參加翰林院庶吉士的擢選,出了瓊林宴就直接回了金陵城,好像他去考個進士,就是為了堵住二房老祖宗等人的嘴,讓他們不再管束他似的。   然後,他依舊想幹什麼幹什麼……有段時間甚至梳著道髻穿著道袍讓祖母害怕他是不是要出家做道士。   這樣的一個人物,在程許眼裡,就像章回小說裡仗劍走天涯的俠客,快意恩仇,磊落不羈,令他嚮往不已。   如果他和周少瑾的事能說服四叔父,那父親和祖母那裡……肯定能事半功倍!   雖說自他啟蒙之後因刻苦攻讀和四叔父之間來往的比較少了,可他還記得小時候四叔父常帶著他到處玩耍的情景……四叔父一定會幫他的!   程許一時間覺得自己的前途又充滿了希望。   他拔腿就往程池位於九如巷東邊的宅院「小山叢桂」去,一面走還一面對歡喜道:「四叔父為什麼要住在那麼偏僻的地方,還叫什麼『小山叢桂』?太湖石壘成的小山倒不少,可桂花樹卻一棵也沒有看見。難道之前曾經種過一片桂花樹,然後全被砍了?可為什麼要砍了呢?我們族學裡的秦子安,就是那個長得高高瘦瘦的傢伙,據說他們家種了一百多棵桂花樹,就成了村裡的富戶,可見這桂花樹也是挺值錢的……既然桂花樹都砍了,為什麼不換個名字?也不知道這名字是什麼時候取的?誰取的名字……」   小山叢桂在長房和二房交界處,花園的最北面,距九如巷的后街只隔著堵牆。   他絮叨著,卻沒人回應。   程許回頭,就看見歡喜有些戰戰兢兢地跟在他身後。   「你這是怎麼了?」程許奇道,「一副死了娘老子的樣子?」   歡喜苦著臉嘀咕道:「死了我娘老子只直管辦喪事就是了……我怕什麼!」   「你這是什麼意思?」程許停下腳步,蹙著眉峰望著他。   歡喜只覺得脖子一涼,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上次五房汶大老爺身邊的多福幫汶大老爺借著程家的名義放印子錢,後來鬧到了四老爺那裡,四老爺把多福按在地上打了個半死,汶大老爺不僅不敢為多福說一句話,還得在一旁陪著笑臉,事後還要請四老爺吃飯……」   「這關你什麼事?又沒有打你?」程許微慍,道,「何況四叔父管著家裡的庶務,這種人不往死裡打一頓,殺雞給猴看,難道要等到別人告到官衙裡去了再幫汶叔父收拾爛攤子不成?」   問題是事後他被四老爺叫去問了句「聽說歡慶是你胞兄」,就被晾到了書房裡……站了快兩個時辰才出來。   如果不是四老爺身邊的大丫鬟南屏提醒了他一句「要不是這事牽扯到大爺身邊的人,我們家四老爺才不會管呢」,他還不知道四老爺這是在警告他呢!   歡喜一直沒敢告訴程許。   當時多福給他們幾房的貼身小廝都遞了話,讓他們隨個份子,有財大家一起發。他在外院管車馬的哥哥歡慶沒有跟他知會一聲就以他的名義隨了份子……   他都不知道的事,四老爺卻知道。   這幾年他頭頂就像懸了把寶劍似的,嚇得他乖乖的一點犯規逾矩的事都沒有做。   等會見到了四老爺,也不知道四老爺會不會記起當年的事來……   歡喜小腿肚子打著顫,跟著程許去了小山叢桂院。   四老爺住的地方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來的。   上次歡喜來的時候惴惴不安的,走的時候誠惶誠恐的,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小山叢桂院是個什麼樣子。這次有程許掠陣,他心中略安,才敢打量四周的景致。   正如大爺程許所說,小山叢桂院太湖石壘成的山挺多的,東一群,西一堆的,形態各異,玲瓏有之,厚重有之,輕巧有之,質樸有之,加之大樹參天,野草叢生,還有清泉潺流其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走到哪處深山老林了,卻沒看見一顆桂花樹。   他們剛踏上院子裡的青石小道,四老爺身邊的小廝清風就一身青色道袍出現在了小道上。   「大爺!」他向兩人行禮,「您怎麼過來了?請到花廳用茶,我這就去通稟南屏姐姐。」   程許停下了腳步,道:「四叔父不在嗎?」   不然為何讓南屏來待客。   清風笑道:「四老爺和顧六爺去了雞鳴山,說是後天才回來。」   程許大失所望,道:「那好,等四叔父回來了,你就派人去跟我說一聲,我要事要找四叔父。我今天就不進去了。」   清風笑著應「是」,送程許和歡喜出了小山叢桂院。   ※   轉眼又到了周末。   祝大家周末愉快!   oo~   ※  第四十七章不見   程許漫無目地走在綠樹遮日的甬道上。歡喜忍不住道:「大爺,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程許想了想,悵然地道:「回多稼軒吧!回去練幾頁字,到時候拿了來給四叔指點指點。」   程池的書法在金陵城的士子中頗有些名氣。   到時候也有機會再去拜訪四叔父。   歡喜鬆了口氣。   大爺要是不好好讀書,夫人肯定會覺得是自己慫恿著大爺玩耍的。   他殷勤道:「聽說櫻桃、李子都上了市,小的去幫大爺買些回來嘗嘗鮮吧?」   歡喜的話提醒了程許。   他喜歡吃櫻桃,家裡的人就總惦記著,小廝們會想著法子從外面買回來孝敬他,母親也會特意囑咐秦總管到果農那裡去收最新鮮的,就是祖母,到了櫻桃上市的季節,也會專程買給他。   投其所好,才能討好一個人。   「歡喜,」程許沉吟道,「你說,我要是幫她把她最討厭的人收拾了,她會不會就不生我的氣了,對我另眼相看呢?」   歡喜腦子轉了轉才反應過來程許說的那個「她」是周少瑾。他笑道:「那當然。書上不是說『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嗎?您這,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一席話說得程許高興起來,他拍了拍歡喜的肩膀,道:「你上次不是在永福盛看中了一對金手鐲?等會去碧玉那裡支二十兩銀子,就當是我賞你的。」   「真的!」歡喜喜不自禁,連連道謝。   小山叢桂院的太湖石堆成的小山頂上,紅漆欄杆圍成的美人倚旁站形如枯竹的懷山,他程許和歡喜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綠樹叢中,這才轉過身去,走進了題著「清音閣」匾額花廳,低聲稟道:「爺,許大爺走了。」   三闊的花廳梅花六稜窗扇上鑲著透明的玻璃,寬敞明亮,陽光直直射進來,落在大書案前穿著靛藍色細布道袍的男子身上,白皙的皮膚仿佛最上等的無暇美玉,潤瑩光澤,透著雍容矜貴,卻也透著冷漠疏離。   「是嗎?」他放下手中的筆,打量著攤在書案上的宣紙,淡淡地道,「不是說文德閣這次制了批好墨嗎?讓他們的掌柜送幾錠過來瞧瞧。」懷山應「是」,欲言又止。   程池靜靜地立在書案前,提腕揮墨。   清音閣裡只聽見筆落宣紙的沙沙聲和風吹過樹葉的譁譁聲。   懷山靜佇半晌,悄聲退了下去。   嘉樹堂中,周初瑾正和關老太太說起三支軒的事:「……還好遇到了長房的池舅舅,否則事情恐怕難以收場。」   「這個大郎,沒想到這麼魯莽。」關老太太有些不相信,蹙了蹙眉,道,「不過,長房的四老爺雖然冷冷淡淡的,行事卻很讓人放心——他不管是不管,若是管了,沒有事辦不成的,特別是這幾年,打理著家中的庶務,越發的幹練了。既然他插了手,你大可放心,他是絕不會說出去的。至於道謝,若是遇到了,就試探一句,他若是無意多說,你們也不要再提了。若是沒有遇到,也不用專程去道謝。他這個人,說得好聽點是目下無塵,有晉魏之風,說不好聽點那就是脾氣古怪,桀驁不馴,等閒的人根本不瞧在眼裡,和你搭上兩句話,那是瞧得上你,他瞧不上眼的,你熱臉貼過去他都不搭理你。可他又管著家裡的庶務,不理睬又不行。你看五房的汶大老爺就知道了。家裡的人都對他有些敬而遠之。你是沒有和他打過交道,等哪天打過交道就知道了。」…   外祖母還是第一次這樣評價人。   周初瑾有些驚訝,但她素來信服外祖母的見第,笑著應「是」,奇道:「長房和二房、三房不是分了家嗎?就算是不得不和池舅舅打交道,那也是長房的事,和五房有什麼關係?」   關老太太笑道:「你是不知道。池四老爺還是個財神爺。早年長房、二房和三房分家之後,三房自立門戶,長房和二房卻還在一塊兒。先前是二房的勵老太爺管著兩家的庶務,後來二房的勵老爺病逝,你沂舅舅年幼,他們這兩房的庶務就由長房的勳老太爺接了過去。可勳老太爺在京都為官,哪裡會打理庶務?又推給二房。二房的老祖宗那時候仕途正盛,根本就不願意接手。兩房的庶務就你推過來,我推過去的。後來實在沒辦法了,讓郭老夫人管了幾年。   「郭老夫人雖然是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可到底是女人,有些事情受了限制。不過三、五年的功夫,三房一家獨大,長房和二房勉強算是保住了祖業。直到池四老爺接手,長房和二房的日子那才否極泰來,烈火烹油,不僅添了幾頃祭田,還和安徽那邊的人做票號生意,所謂的『北有李蔚,南有裕泰』,這李蔚,指的就是歙縣李家的『蔚字號』票號,『裕泰』,指的就是我們程家的『裕泰』票號了。   「因『蔚字號』是歙縣李家幾兄弟合夥的,池四老爺就建議我們幾家也合夥。程家族學能不問阿堵物,一心向學,幾位老爺能安安心心地在仕途上累擢,我們幾房的日子能越過越紅火,全因有了『裕泰』票號的分成,就算是池四老爺的脾氣再古怪,又有誰敢不忍著?」話說到最後,關老太太哈哈地笑起來。   這些事周初瑾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不由面露驚訝。   「這些都是我們程家的家務事,」關老太太笑道,「你們是小輩,平時沒事,誰和你們說這些?」   民以這樣一來,說話權就落到了程家長房。   周初瑾想到這幾年三房的彆扭,懷疑道:「三房也入了夥嗎?」   「誰會和錢過不去。」關老太太笑道,「當初長房和二房佔大頭,三房,我們和五房佔小頭,結果三房說,本是親戚,還合夥做生意,怕平白地生出嫌隙來,所以他們就不入夥了。」老太太說著,笑容漸淡,感慨起來,「那時候你沔大舅舅還一心惦記著舉業,我也指望著他光耀門楣,你沅二舅舅是個愣頭青,什麼也不懂,家裡的事全壓在我身上了。我想著你沔大舅舅要進京科舉,你沅二舅舅還要拜名師,要死要活,就這一次了。遂拿出錢來認了三房的那一股。沒想到,四房就這樣興旺起來了……後來三房後悔,涎了臉去求袁老夫人,涇大老爺,五房的汶大老爺又鬧出事來,想把票號的股份盤成銀子,三房這才有機會入了股,就這樣,長房也只讓他買了半股。」   周初瑾沒想到程池這麼有本事。   程家沒人以他為榮,可能是因為他行的是商賈之事吧?   周初瑾有點為他可惜,道:「如果池舅舅去做官做官,肯定是個計相!」   文官裡數算數的不多,有一個都會被戶部視為珍寶,別的不敢說,一個侍郎是熬得到的。   關老太太笑道:「誰說不是!可池四爺說了,戶部已經有個宋景然,他就不去湊熱鬧了。還是回家管管自家的帳房好了。」…   宋景然,宋旭,戶部尚書,東閣大學士,翰林院侍讀學士,天下聞名的計相。   周初瑾咋舌,道:「他口氣可真大!」   關老太太呵呵地笑了兩聲,道:「年輕人,有本事,口氣怎可能不大……」   老人家話沒有說完,有小丫鬟通稟,王嬤嬤回來了,話題從程池身上轉移到了寒碧山房:「……許大爺跪了一頓早膳的功夫,出來的時候腿都不太利索了。袁夫人站在一旁沒敢吭聲,還免了許大爺昏省。」   關老太太不由長籲了口氣,道:「到底是在外面行走過的,做事果斷。初瑾,你把這件事悄悄地告訴少瑾,讓她不用擔心,郭老夫人那裡明鏡似的,許大爺是不敢亂來的。再就是……關於許大爺的事……她做得很好……袁夫人那裡,對許大爺的婚事只怕早有打算,不然也不會到如今也沒給許大爺說話,許大爺今年都十七了……至於她的婚事,你也別急,我會好生幫她看看的!」   周初瑾明白了外祖母的意思,趁機把程輅的事也說了。   關老太太氣得差點閉過氣去,鐵青著臉讓王嬤嬤去請程沔過來:「……敢情我們家養出了條白眼狼來。這要不趁著發現得早打發了,還不得等著被反噬啊!」   王嬤嬤也覺得茲事體大,匆匆去了外院。   誰知道程沔被二房的老祖宗叫去了聞木樨香陪客。   關老太太只好先把這件事放下,對周初瑾道:「總歸是不會讓你們姐妹吃了虧去。」   周初瑾當然知道,向關老太太道謝,等到周少瑾過來給關老太太問了安,周初瑾送周少瑾去上學。   路上,她低聲把關老太太囑咐她的話轉告了周少瑾。   周少瑾心裡的一塊大石頭這才算落了地。   過了明路,以後程輅再玩什麼花招就沒有人會相信了吧?   說起這件事,她還得感謝程許。   要不是程許告訴她,她只怕會一直蒙在鼓裡。   一報還一報。   前世的那些事也還沒有發生,她和程許,就算是兩不相欠了吧!   周少瑾笑盈盈地和姐姐在靜安齋門口分了手。   轉身卻被程笳攬住了肩膀:「你怎麼這麼晚才來?你昨天都和潘清說什麼了?怎麼潘清一大早就跑到祖母那裡,說什麼我們姐妹多時不見,想像小時候那樣,和我們一在靜安齋上課……」   ※   表舅,堂舅的問題,我問問老一輩的。   ⊙﹏⊙b汗   都可以開貼討論了……   ※  第四十七章不見   程許漫無目地走在綠樹遮日的甬道上。歡喜忍不住道:「大爺,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程許想了想,悵然地道:「回多稼軒吧!回去練幾頁字,到時候拿了來給四叔指點指點。」   程池的書法在金陵城的士子中頗有些名氣。   到時候也有機會再去拜訪四叔父。   歡喜鬆了口氣。   大爺要是不好好讀書,夫人肯定會覺得是自己慫恿著大爺玩耍的。   他殷勤道:「聽說櫻桃、李子都上了市,小的去幫大爺買些回來嘗嘗鮮吧?」   歡喜的話提醒了程許。   他喜歡吃櫻桃,家裡的人就總惦記著,小廝們會想著法子從外面買回來孝敬他,母親也會特意囑咐秦總管到果農那裡去收最新鮮的,就是祖母,到了櫻桃上市的季節,也會專程買給他。   投其所好,才能討好一個人。   「歡喜,」程許沉吟道,「你說,我要是幫她把她最討厭的人收拾了,她會不會就不生我的氣了,對我另眼相看呢?」   歡喜腦子轉了轉才反應過來程許說的那個「她」是周少瑾。他笑道:「那當然。書上不是說『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嗎?您這,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一席話說得程許高興起來,他拍了拍歡喜的肩膀,道:「你上次不是在永福盛看中了一對金手鐲?等會去碧玉那裡支二十兩銀子,就當是我賞你的。」   「真的!」歡喜喜不自禁,連連道謝。   小山叢桂院的太湖石堆成的小山頂上,紅漆欄杆圍成的美人倚旁站形如枯竹的懷山,他程許和歡喜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綠樹叢中,這才轉過身去,走進了題著「清音閣」匾額花廳,低聲稟道:「爺,許大爺走了。」   三闊的花廳梅花六稜窗扇上鑲著透明的玻璃,寬敞明亮,陽光直直射進來,落在大書案前穿著靛藍色細布道袍的男子身上,白皙的皮膚仿佛最上等的無暇美玉,潤瑩光澤,透著雍容矜貴,卻也透著冷漠疏離。   「是嗎?」他放下手中的筆,打量著攤在書案上的宣紙,淡淡地道,「不是說文德閣這次制了批好墨嗎?讓他們的掌柜送幾錠過來瞧瞧。」懷山應「是」,欲言又止。   程池靜靜地立在書案前,提腕揮墨。   清音閣裡只聽見筆落宣紙的沙沙聲和風吹過樹葉的譁譁聲。   懷山靜佇半晌,悄聲退了下去。   嘉樹堂中,周初瑾正和關老太太說起三支軒的事:「……還好遇到了長房的池舅舅,否則事情恐怕難以收場。」   「這個大郎,沒想到這麼魯莽。」關老太太有些不相信,蹙了蹙眉,道,「不過,長房的四老爺雖然冷冷淡淡的,行事卻很讓人放心——他不管是不管,若是管了,沒有事辦不成的,特別是這幾年,打理著家中的庶務,越發的幹練了。既然他插了手,你大可放心,他是絕不會說出去的。至於道謝,若是遇到了,就試探一句,他若是無意多說,你們也不要再提了。若是沒有遇到,也不用專程去道謝。他這個人,說得好聽點是目下無塵,有晉魏之風,說不好聽點那就是脾氣古怪,桀驁不馴,等閒的人根本不瞧在眼裡,和你搭上兩句話,那是瞧得上你,他瞧不上眼的,你熱臉貼過去他都不搭理你。可他又管著家裡的庶務,不理睬又不行。你看五房的汶大老爺就知道了。家裡的人都對他有些敬而遠之。你是沒有和他打過交道,等哪天打過交道就知道了。」…   外祖母還是第一次這樣評價人。   周初瑾有些驚訝,但她素來信服外祖母的見第,笑著應「是」,奇道:「長房和二房、三房不是分了家嗎?就算是不得不和池舅舅打交道,那也是長房的事,和五房有什麼關係?」   關老太太笑道:「你是不知道。池四老爺還是個財神爺。早年長房、二房和三房分家之後,三房自立門戶,長房和二房卻還在一塊兒。先前是二房的勵老太爺管著兩家的庶務,後來二房的勵老爺病逝,你沂舅舅年幼,他們這兩房的庶務就由長房的勳老太爺接了過去。可勳老太爺在京都為官,哪裡會打理庶務?又推給二房。二房的老祖宗那時候仕途正盛,根本就不願意接手。兩房的庶務就你推過來,我推過去的。後來實在沒辦法了,讓郭老夫人管了幾年。   「郭老夫人雖然是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可到底是女人,有些事情受了限制。不過三、五年的功夫,三房一家獨大,長房和二房勉強算是保住了祖業。直到池四老爺接手,長房和二房的日子那才否極泰來,烈火烹油,不僅添了幾頃祭田,還和安徽那邊的人做票號生意,所謂的『北有李蔚,南有裕泰』,這李蔚,指的就是歙縣李家的『蔚字號』票號,『裕泰』,指的就是我們程家的『裕泰』票號了。   「因『蔚字號』是歙縣李家幾兄弟合夥的,池四老爺就建議我們幾家也合夥。程家族學能不問阿堵物,一心向學,幾位老爺能安安心心地在仕途上累擢,我們幾房的日子能越過越紅火,全因有了『裕泰』票號的分成,就算是池四老爺的脾氣再古怪,又有誰敢不忍著?」話說到最後,關老太太哈哈地笑起來。   這些事周初瑾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不由面露驚訝。   「這些都是我們程家的家務事,」關老太太笑道,「你們是小輩,平時沒事,誰和你們說這些?」   民以這樣一來,說話權就落到了程家長房。   周初瑾想到這幾年三房的彆扭,懷疑道:「三房也入了夥嗎?」   「誰會和錢過不去。」關老太太笑道,「當初長房和二房佔大頭,三房,我們和五房佔小頭,結果三房說,本是親戚,還合夥做生意,怕平白地生出嫌隙來,所以他們就不入夥了。」老太太說著,笑容漸淡,感慨起來,「那時候你沔大舅舅還一心惦記著舉業,我也指望著他光耀門楣,你沅二舅舅是個愣頭青,什麼也不懂,家裡的事全壓在我身上了。我想著你沔大舅舅要進京科舉,你沅二舅舅還要拜名師,要死要活,就這一次了。遂拿出錢來認了三房的那一股。沒想到,四房就這樣興旺起來了……後來三房後悔,涎了臉去求袁老夫人,涇大老爺,五房的汶大老爺又鬧出事來,想把票號的股份盤成銀子,三房這才有機會入了股,就這樣,長房也只讓他買了半股。」   周初瑾沒想到程池這麼有本事。   程家沒人以他為榮,可能是因為他行的是商賈之事吧?   周初瑾有點為他可惜,道:「如果池舅舅去做官做官,肯定是個計相!」   文官裡數算數的不多,有一個都會被戶部視為珍寶,別的不敢說,一個侍郎是熬得到的。   關老太太笑道:「誰說不是!可池四爺說了,戶部已經有個宋景然,他就不去湊熱鬧了。還是回家管管自家的帳房好了。」…   宋景然,宋旭,戶部尚書,東閣大學士,翰林院侍讀學士,天下聞名的計相。   周初瑾咋舌,道:「他口氣可真大!」   關老太太呵呵地笑了兩聲,道:「年輕人,有本事,口氣怎可能不大……」   老人家話沒有說完,有小丫鬟通稟,王嬤嬤回來了,話題從程池身上轉移到了寒碧山房:「……許大爺跪了一頓早膳的功夫,出來的時候腿都不太利索了。袁夫人站在一旁沒敢吭聲,還免了許大爺昏省。」   關老太太不由長籲了口氣,道:「到底是在外面行走過的,做事果斷。初瑾,你把這件事悄悄地告訴少瑾,讓她不用擔心,郭老夫人那裡明鏡似的,許大爺是不敢亂來的。再就是……關於許大爺的事……她做得很好……袁夫人那裡,對許大爺的婚事只怕早有打算,不然也不會到如今也沒給許大爺說話,許大爺今年都十七了……至於她的婚事,你也別急,我會好生幫她看看的!」   周初瑾明白了外祖母的意思,趁機把程輅的事也說了。   關老太太氣得差點閉過氣去,鐵青著臉讓王嬤嬤去請程沔過來:「……敢情我們家養出了條白眼狼來。這要不趁著發現得早打發了,還不得等著被反噬啊!」   王嬤嬤也覺得茲事體大,匆匆去了外院。   誰知道程沔被二房的老祖宗叫去了聞木樨香陪客。   關老太太只好先把這件事放下,對周初瑾道:「總歸是不會讓你們姐妹吃了虧去。」   周初瑾當然知道,向關老太太道謝,等到周少瑾過來給關老太太問了安,周初瑾送周少瑾去上學。   路上,她低聲把關老太太囑咐她的話轉告了周少瑾。   周少瑾心裡的一塊大石頭這才算落了地。   過了明路,以後程輅再玩什麼花招就沒有人會相信了吧?   說起這件事,她還得感謝程許。   要不是程許告訴她,她只怕會一直蒙在鼓裡。   一報還一報。   前世的那些事也還沒有發生,她和程許,就算是兩不相欠了吧!   周少瑾笑盈盈地和姐姐在靜安齋門口分了手。   轉身卻被程笳攬住了肩膀:「你怎麼這麼晚才來?你昨天都和潘清說什麼了?怎麼潘清一大早就跑到祖母那裡,說什麼我們姐妹多時不見,想像小時候那樣,和我們一在靜安齋上課……」   ※   表舅,堂舅的問題,我問問老一輩的。   ⊙﹏⊙b汗   都可以開貼討論了……   ※  第四十八章挑明   潘清?!   周少瑾訝然,道:「我什麼也不知道啊!她來了嗎?」   程笳撇著嘴朝裡面指了指。   周少瑾默然。   潘清恐怕不是來上課的,是來打探自己到底聽沒有聽到她和潘濯說的話吧?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笑著和程笳進了靜安齋。   周少瑾的書案旁加了一張書案,潘清穿著件玫瑰色織金褙子,杭白綢素麵立領春衫,烏黑的頭髮簡單地挽了個纂,正靜靜地坐在那張新加的書案前看書。   聽到動靜,她抬起頭來,笑盈盈地和周少瑾、程笳打了個招呼,耳邊兩顆蓮子米大小的珍珠晃來晃去的,清雅中透著幾分活潑。   真是個美人!   可惜是個戴著面具,表裡不一的美人!   周少瑾在心裡感嘆,上前和潘清見了禮。   程笳則目不斜視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這樣一來,周少瑾的左邊是程笳,右邊變成了潘清,她坐在了中間。   自己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這麼矚目,這麼重要。   周少瑾在心裡自嘲著,沈大娘過來了。   看見潘清,她並不意外,笑著和潘清寒暄了幾句,就開始講課。   可見有人已經給她打過招呼了。   三個人安靜地聽沈大娘講了一章《烈女傳》。   等到中途休息,潘清給沈大娘斟了杯茶,和沈大娘說起離別後的情景。   接下來的課程是寫大字。   周少瑾攤開了宣紙,準備練字。   程笳跑了過來,和她交頭接耳:「等會放了學你去我那裡用午膳吧?我讓人燒了只野雉。」   周少瑾只覺得無力,道:「我中午答應了外祖母陪她用膳。」   程笳猶不死心,道:「要不你到我那裡去用晚膳?」   「我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那,你回來的時候讓小丫鬟去我那裡打個招呼,我去找你玩。」   「天色太晚,還是等哪天休沐的時候吧?」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的,潘清笑著走了過來,道:「在說什麼呢?這麼親熱。真是讓人羨慕。」   前世她和程笳比今生還要親熱,也沒見潘清羨慕她!   潘清一開口,周少瑾心裡就平添了些許的警惕。   「我們在商量休沐的時候去哪裡玩?」程笳頗有些挑釁地望著潘清,道,「少瑾說,到時候我們在花園裡划船。」   潘直大部分的時候都在北方任職,潘清是旱鴨子。   「是嗎?」潘清笑著,露出一副大感興趣的樣子,「我很少有機會划船,到時候我也參加一個好了。」   程笳鼓著腮幫子,想要拒絕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幾轉,甜甜地笑道:「好啊!到時候定不會忘了清姐姐的。」   潘清微微地笑,低頭打量周少瑾寫的字,然後露出驚訝之色,遲疑道:「這,這是少瑾妹妹寫的字?」   還沒有等周少瑾回答,程笳已得意洋洋地道:「當然是少瑾寫得字了!要不然郭老夫人怎麼會讓少瑾幫著她抄經書呢!所以少瑾平時都沒空——要練字。」   潘清「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看了周少瑾一眼。   程笳嘰嘰喳喳地誇獎了周少瑾一通。   很快,練字的時辰到了,靜安齋安靜下來。   沈大娘在各自的書案前看了看,各指點了幾句,就由小丫鬟陪著,去隔壁廂房看書喝茶了。   書齋裡立刻又活了起來。   程笳問周少瑾:「哥哥從外面給我帶了些蘭花的花莖回來,你要嗎?要不我讓婆子等會給你送幾株去,養在羨陽盆裡,等到春節的時候就能開花了。」   潘清笑道:「我不知道少瑾妹妹喜歡書法,我那裡新得幾錠文德閣的墨,等會讓婆子給妹妹送幾錠過去用著試試順不順手。」   周少瑾無語。   但這感覺真得不錯!   她想了想,對程笳道:「也不用那麼麻煩,我等會讓春晚去拿就是了。」又對潘清道:「多謝潘表姐了。我現在練字練得勤,就不和清表姐客氣了。」   兩邊的東西都收下了,兩邊都不得罪,可到底有點差別——她和程笳說話隨意多了。   接著周少瑾擱筆站了起來,笑道:「我要去趟毛廁。」也不約誰,徑直出了書齋。   程笳狠狠地瞪了潘清一眼。   潘清左右看了看,見程笳的丫鬟遠遠地坐在屋簷下繡花,面色一沉,冷笑道:「程笳,你別給我添亂,小心我對你不客氣。我不過是在程家做幾天客罷了,你說不定要在金陵呆一輩子。孰重孰輕,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分辯得出來才是!」說完,不屑地瞥了程笳一眼,拂袖而去。   程笳氣得直跳腳。   潘清出了書齋,朝毛廁去。   青石小徑蜿蜒曲折,兩旁青竹搖曳生姿。   穿著粉色素麵杭綢子褙子的周少瑾安靜從容地站在一叢斑駁的湘妃竹前,清雅如蘭。   潘清愣住。   周少瑾已笑著和她打招呼:「你來了!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潘清被問得一窒,神色有些晦澀地望著周少瑾。   周少瑾笑望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山澗的清泉,清澈見底。   潘清哂笑。   突然生出幾份珠玉在側的自慚形穢來。   既然大家都是聰明人,玩這種手段也就太低下了點。   她慢慢地走了過去,在湘妃竹旁站定。   「你應該知道,我父親升了山東按察使吧?」潘清說著,狠狠地拽下了一片竹葉,「可你們恐怕都不知道,我父親之所以升官,是因為走了涇大舅舅的路子吧?」   可以猜得到。   程涇是個喜歡幫人的人,特別是族親姻親,只要不是為非作歹的事,求到他面前,他都會盡力幫忙。   周少瑾沒有說話,她猜,潘清也不需要她說什麼。   「要不是我舅舅,他怎能有今天?」潘清眼底閃著寒光,「可就這樣,他還不滿足,三番兩次的要我母親給舅舅寫信,不是說他做官如何盡心盡力,就是說他在任上如何艱難,若是舅舅回信讓他略有不滿,就會作賤我母親……」   她說到這裡,欲言又止。   顯然潘直對程賢所作的事讓潘清覺得說不出口。   周少瑾很是驚訝。   前世,潘直和程賢一直是對相敬如賓的好夫妻,潘濯和潘清也是讓人羨慕的官家子女。   「這一次,父親不知道聽誰說的,涇大舅舅拿到了國子監祭酒的差事,他竟然讓我母親寫信給涇大舅舅,讓涇大舅舅推薦他出任。」潘清說著,面露幾分嘲諷,「他也不想想,他一個外放的四品知府,怎麼有可能越過那些在翰林院熬了十幾、二十的年老翰林被推薦到國子監去?他簡直……」她頓了頓,把「不知死活」這句話給咽了下去,繼續道,「這件事自然是不成!他就在家裡發脾氣,說母親沒用,不能討涇大舅舅的喜歡,到底隔著房頭,出了五服,早知道如此,他當年就應該求娶賀姑母的,至少有個同進士的舅兄,不像瀘舅舅,讀了一輩子的書,也不過是個秀才……」   程賀?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你沒有想到吧?」潘清苦笑道,「當年我母親和賀姑母都沒有出閣,他看著三房富貴,就娶了我母親……這麼多年,他只要一發脾氣,就會把這件事拿出來說一遍……」   誰家沒有一本難念的經?   潘清找自己肯定也不是為了說這些家事。   她無意在這件事上和潘清浪費時間。   不過,潘清的話卻讓當時她聽到的那些隻言片語猝然間都鮮活起來。   周少瑾明白過來。   她道:「也就是說,你們這次來給二房的老祖宗拜壽只是順帶的,想和長房的許表哥結親才是目的。這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讓你這麼緊張,在壽筵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跑來告誡我。」   「你誤會了!」潘清忙解釋道,「我沒有告誡你的意思。我只是擔心我母親……我哥哥很看重你,但我父親那個人,做事向來喜歡算計,我哥哥註定了不能如願以償……」   潘濯?!   看重自己?!   周少瑾聽了氣得手腳冰涼。   潘清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自己會和潘濯有什麼不成?   這也太荒謬了!   潘家兄妹看上去風光霽月的,沒想到行事卻如此的離譜。   潘清把她當成什麼人了?   她心裡頓時攛起團火苗,面色也不由變得冷凜起來:「自古以來,婚姻大事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倒不知道,原來你們潘家的兒女是不講究這些的。你想嫁程許也好,你哥哥想娶豪門千金也好,你都找錯人了!」她說著,轉身就走,「這件事就當我沒有聽說過。你以後也不要再提了!」   「少瑾!」潘清拉住了周少瑾的手,誠懇地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正如你所言,我和許表哥的事,自有父母做主。我只是擔心我母親,若是不能如了父親的心願,他會加倍的折騰我母親……我知道這件事與你無關,我也不應該找你,可你也知道,不管我怎麼做,程笳看見我都是副橫眉怒目的樣子,我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像程氏這樣的人家,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換親』的,哪怕是表兄妹,說出去了總歸是不好聽,我這是擔心哥哥鬧騰起來,大家都沒臉……」   周少瑾不由在心裡冷笑。   說來說去,不過是怕她看中了潘濯,影響了她和程許的婚事。   這才是潘清找她的真正原因吧!   難怪前世程賢會灰溜溜地帶著潘清和潘濯離開程家,而且在之後的十幾年裡再也沒回過金陵!   連重點都沒有分清楚,就妄想嫁到程家長房去,真真是……作死!   知道結局的周少瑾差點就笑出聲來。   ※   姊妹們,問過雁九了,是堂舅……   ps:明天就要入v了,但承諾過寫五十章的公共章節,晚上十一點左右還有一章……   ※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原創!   第四十九章再見   話不投機半句多。   周少瑾丟下潘清回了書齋。   她的心情都被潘清破壞了。   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姐姐已經和外祖母說了程輅的事,她和程輅的婚事就絕不可能了,關於潘清說的事,她得給姐姐和外祖母提個醒才是,免得外祖母和姐姐不明所以,把她和潘濯湊成對!   可當她回到嘉樹堂,看見和外祖母談笑風生的程賢時,愣了半天才把似兒拉到了一旁,悄聲地問她:「知道賢姑母過來幹什麼的嗎?」   「不知道。」似兒低聲道,「您和大小姐剛走,姑太太就來了,和老安人聊天,一直說到現在。」   周少瑾心中一動,想起幾房之間的關係。   長房和二房明爭暗鬥,此消彼長;三房一直想和長房、二房並肩而立卻又沒有能支應門庭的子弟;四房幫理不幫親,一直站在中間;五房稀裡糊塗,像扶不上牆的稀泥。   程賢若是想把潘清嫁到長房去,外祖母就是最好的媒人了。   難怪這次程賢回來對四房頗為禮待。   她問似兒:「外祖母留了姑太太用午膳嗎?」   「留了。」似兒笑道,「不過姑太太說,今天三房那邊的李老安人娘家來給二房老祖宗拜壽的客人今天下午啟程回淞江,姑太太要幫著李老安人送客,所以不能留在這邊用午膳了。不過,姑太太說了,下次等帶了表少爺、表小姐過來給老安人請安的時候再來打擾老安人。」   不用應酬程賢,周少瑾鬆了口氣。   等到用了午膳,大家移到宴息室喝茶的時候,周少瑾故作好奇地問關老太太:「外祖母,賢姑母是來請您給清表姐和許表哥提親的嗎?」   關老太太很是驚訝,道:「誰跟你說的?」   周少瑾道:「清表姐今天去靜安齋和我們一起上課了,我聽清表姐說的。」   關老太太聞言神色微凝,道:「清丫頭是怎麼跟你說的?她告訴你潘家要和程家聯姻?」   「她沒這麼說。是我猜的。」周少瑾笑道,「今天笳表姐又和清表姐鬥嘴了,笳表姐說:你還想永遠留在程家不成?若是平時,清表姐肯定會冷哼一聲不理睬笳表姐的,可今日清表姐卻臉色通紅,跳起來和笳表姐理論起來。事後,又專程來跟我說,讓我別把她和笳表姐鬥嘴的話告訴別人,還說什麼她是去是留,都是長輩們才能決定的事……那天吳寶璋說起許表哥的事,我看清表姐也很介意的樣子,就猜是不是長輩們有意『親上加親』。這次賢姑母回來,只和長房、我們走得最近,外祖母在族裡又素來有『公正』之名,我就想,要是賢姑母有意把清表姐留在程家,肯定會請外祖母出面的。」說到這裡,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我剛才看到賢姑母的時候不知怎地就有些懷疑,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關老太太聞言笑了起來,道:「你這鬼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精明了?這件事八字還沒有一撇,我也還沒有決定幫不幫她們說項,你可別亂說才是。」   周少瑾忙抿了抿嘴,做了個「閉嘴」的動作,然後才笑道:「您放心,肯定像蚌殼一樣緊。」   關老太太、沔大太太和周初瑾都笑了起來。   回去畹香居的路上,周少瑾的心情非常的好。   可見有些事不必藏在心裡,該說的時候就說,該做的時候就做。像吳寶璋,若是前世,她肯定怕壞了自己的名聲,瞻前顧後,不敢動彈,反而被吳寶璋認為心虛,捏住了她的把柄,沒事也變成有事;像這次潘清的婚事,她大著膽子問外祖母,就把程賢的來意問出來了。   以後自己的膽子要更大些才是。   姐姐前世不是常說,不管什麼事,只要動腦筋,就有解決的方法。   她就是犯了錯,也應該有解決的辦法吧?   周少瑾想著,不知不覺中哼起了小調。   周初瑾笑道:「你這嘴裡哼哼唧唧的,嘟呶些什麼呢?這麼的高興?」   這是前世周少瑾聽田莊的那些小丫鬟們哼的小調。   這些小事自然不必對姐姐說,而且說也說不清楚。   她挽了姐姐的胳膊,道:「姐姐,我們晚上煮粥吃吧?煮鹹粥吃?放點蔥花,青菜。」   「那能吃嗎?」周初瑾駭然,「你這又是從哪本書上看到的?」   周少瑾喜歡看書,看到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就喜歡照著做。當然,多數都以失敗告終。可她樂此不疲。周初瑾從前見她整日呆在家裡,除了程笳,幾乎誰也不來往,怕她呆傻了,想著不過是浪費些銀子,也不擾亂旁邊的人,就隨她了。   「廣東那邊的人都這麼吃。」周少瑾這次回答的理直氣壯,前世,她田莊裡就聘過一個廣東那邊來的廚子,「天氣這私熱,總吃甜的,更容易上火,不如換了鹹粥來吃。」   「隨你,隨你。」周少瑾好脾氣地道,「只要你別逼著我和你一起吃就成!」   周少瑾嘻嘻地笑。   覺得在自己的努力下,自己的生活也會慢慢變成自己最喜歡的狀態。又知道程許被免了昏省,所以她下午去寒碧山房抄經書的時候,心情雀躍。就連碧玉看見她發光的臉都忍不住笑著問她:「表二小姐有什麼高興的事嗎?說出來讓也我們也跟著歡喜歡喜。」   自己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周少瑾赧然,只得道:「中午外祖母那邊做了火腿筍子湯。」   誰知道郭老夫人正好從屋裡出來,聽了個一清二楚。不由地笑道:「這孩子,吃到了自己喜歡吃的就歡天喜地的,心地真是寬。」   是說她有點傻吧?   周少瑾紅著臉屈膝行禮喊了聲「老夫人」。   郭老夫人就摸了摸她的頭,吩咐碧玉:「等會把二老爺從京城送過來的糕點給二小姐裝一盒,小孩子家家的,正長著身體,時時刻刻都餓著,不像我們,什麼東西都老邁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了。」   「您好好的,」周少瑾最聽不得這樣的話,好像花凋樹枯似的,縱然繁花似錦,自己見到的也不是原來的那一花一木了,她忙道,「還沒有抱著重孫呢!」   郭老夫人能從中聽出話語中的焦急和認真,她有些意外,然後笑了起來。   難怪關氏不願意把這兩個孩子還給周家,要是換了她,她也不願意。   郭老夫人的笑容裡就比平時多了一份溫柔,語氣也變得隨和了很多,道:「重孫我倒是管不了,如果你池舅舅能讓我抱上孫子,我就心滿意足了,再無所憾了。」   周少瑾無措。   前世,她對這個舅舅知道的真的很少。   特別她離開程家之後,有意忽略程家的一些人和事,就更不知道這位舅舅到底成親了沒有,有沒有孩子……連句安慰的話都不知道怎麼說。   可這看在郭老夫人眼裡,就覺得周少瑾太實在了,要麼什麼也不說,要麼說出來的全是真心話。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   也不怪這孩子會吃虧。   這九如巷裡哪一個不是個頂個的精明厲害,不動聲色。   也就是程許這孩子,都被袁氏養歪了。   郭老夫人面露悵然,又摸了摸周少瑾的頭,一言不發地進了正房。   周少瑾被郭老夫人的這翻「慈愛」弄得不知所措,還好她並沒有非討郭老夫人歡心的心思,也就有些「榮辱不驚」,回到佛堂,就開始準備抄經書。   小檀高高興興地幫她鋪紙磨墨,把施香的事都搶做了。   周少瑾見她年紀雖小,一張小臉卻雪白,嘴角還長了顆美人痣,嬌俏可愛,很是喜歡,就逗了她說話。   小檀能在郭老夫人屋裡服侍,機敏伶俐不在話下,她從來沒見到過像周少瑾這樣柔弱無害的女子,讓她覺得很放鬆,很喜歡,因而也願意和周少瑾說話。   兩人笑語盈盈,把寒碧山房都養了些什麼花,平時誰在照顧;飯菜好不好,誰最喜歡吃什麼……都胡扯了一通,周少瑾才開始抄經書。   因為心中無事,她比平常更快地沉浸到了經文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四周雖然悄無人語,可她卻莫名地有種如針芒在背的感覺。   周少瑾毛骨悚然,猛地轉過身去。   斑管狼毫漆黑的墨汁滴在雪白的杭綢挑線裙子上。   她身後站著個身長玉立的男子。   「嚇著你了?」男子穿著靛藍色細布道袍,有雙溫暄明亮的眼睛,「我看你寫得挺認真的,就沒有打擾你。」他溫聲解釋,眼底滿是歉意,「沒想到還是嚇了你一跳!」   「沒事……是我自己沒有注意……」周少瑾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不禁長長地籲了口氣,緊繃的情緒跟著忪懈下來,她想起姐姐的話,吞吞吐吐地道,「池……池舅舅……上次的事……謝謝您了……」   「上次的事?」程池的笑容淡淡的,卻有著洞察秋毫的清明和寬容,「上次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不記得了!」   周少瑾聽著,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忙道:「是我記錯了,是我記錯了。池舅舅不要放在心上。」   程池笑了笑,轉身離開。   但在腳就要邁出佛堂的時候,他卻突然回頭,笑道:「字寫得不錯。再好好練一練,就能寫春聯了!」   真的嗎?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評價周少瑾的字。   她頓時激動起來。   若是能寫春聯了,那,那該多好啊!   一個女孩子,寫的字能貼出去,成為這個家族的臉面,那才是無上的榮耀。   廖章英曾說過,她寫字就是從寫春聯開始的。   之後廖章英出了字貼。   雖然是在閨閣之間流傳,卻在江南的士子間聲名大振,很多人都請她去指點家中的女眷,不必依靠廖家就能衣食無憂。   如果有一天她能像廖章英那樣就好了!   ※   明天入v,還欠大家一章公共章節,可能會到凌晨,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n_n)o~   ※   第五十章噩耗   周少瑾之後都心情愉快,經文抄得猶為流暢,不過一個時辰,就把預定要抄的經文全都抄完了,她竟然有些意猶未盡,又多抄了幾頁經文,看著天色不早了,這才放下筆,去向郭老夫人辭行。   上院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服侍的丫鬟婆子都低眉順目,恭敬地站在屋簷下。   周少瑾看見了小道童清風,跟著碧玉和翡翠立在廳堂的竹簾旁。   看樣子池舅舅在郭老夫人屋裡。   難怪他剛才突然出現在了佛堂。   應該是從佛堂路過,看見自己在裡面抄經書,所以很好奇地進去看了一眼。   周少瑾思忖著,猶豫著是跟上房的丫鬟婆子交待一聲先回嘉樹堂,還是等程池走後她再去給郭老夫人辭行,就看見碧玉朝著她笑了笑,轉身撩簾進了上房。   她應該是去通稟郭老夫人了。   不知道郭老夫人會怎麼說?   周少瑾莫名的心裡一陣緊張。   就看見碧玉快步走了過來。   「二小姐!」她笑著輕聲地和周少瑾打著招呼,「太夫人讓您進去。」   周少瑾「嗯」了一聲,整了整衣襟,隨著碧玉進了上房。   宴息室祥雲紋鑲大理石靠背的羅漢床上,一左一右的坐著郭老夫人和程池,中央一張黑雕鈿鏍的茶几上擺著紫檀木的棋盤,白玉黑玉做成的棋子縱橫交錯,已到了收官的關口。   郭老夫人執黑子,程池執白子。   周少瑾差點就「咦」出聲來。   尊者或棋藝高超的執白子,反之執黑子。   程池是郭老夫人的兒子,難道他的棋藝非常的高超不成?但母子之間,怎能這樣計較?就算程池棋藝高超,也犯不著讓郭老夫人執黑子啊!   周少瑾心裡總覺得有些彆扭。   她神色有些恍惚地上前給兩人行了禮。   程池微笑地朝她點了點頭。   郭老夫人則笑著問她:「今天的經文抄完了?早點回去吧?改天我再留你用晚膳!」   不管是客氣話還是真心,都給足了周少瑾面子。   周少瑾恭聲道謝,由碧玉陪著出了宴息室,卻忍不住回頭望了眼悄無聲息的宴息室。   透過細細的湘妃簾,程池像那天在三支軒似的懶懶地靠在身後的大迎枕上,白玉製成的棋子在潔白修長的指間靈活地翻挪著,透著漫不經心的隨意。郭老夫人卻眉峰緊蹙地俯視著棋盤,滿臉的嚴肅。   周少瑾不由小聲問碧玉:「池舅舅的棋藝很好嗎?」   碧玉抿了嘴笑,道:「很好——讓大爺十顆子,讓大老爺四顆子,讓太夫人三顆子。」   這麼厲害啊!   周少瑾在棋藝和算術上沒什麼天賦。周初瑾花了很大的功夫教她下棋,她的水平始終停留在五子棋上,甚至連五子棋都下不贏施香。   她不由心生佩服,問碧玉:「聽你這麼說,太夫人下棋也很厲害!」   「當然。」碧玉少見地露出與有榮焉的驕傲神色,「我聽史嬤嬤說,當初老太爺都不是太夫人的對手……」她的話還沒有說話,宴息室那邊突然傳來「咣哐」一聲巨響,緊接著是玉落石上清脆的「啪啦啪啦」聲。   碧玉臉色大變。   宴息室那邊已隱隱有哭泣聲傳來。   碧玉再也顧不了什麼,匆匆說了聲「我就不送二小姐了」,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進宴息室。   周少瑾知道,此刻於情於理自己都應該迴避才是,可她實在是好奇,想了又想,見並沒有人進來探個究竟,她還是沒能管住自己,朝前走了幾步。   碧玉站在郭老夫人身邊正低聲地勸著郭老夫人,郭老夫人則拿著個帕子擦著眼角,程池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樣子,斜斜地依在大迎枕上,棋盤掉在了地上,棋子灑落一地。   這是個什麼情況?   周少瑾還是第一次看見郭老夫人哭!   就算是輸了棋,自己的兒子,又是私底下,郭老夫人也不可能因此又是掀了棋盤又是哭泣的啊!   她有些傻眼。   然後頭頂一涼,看見程池的目光淡淡地掃了過來。   被人逮了個正著……   周少瑾忙低下頭,轉身離開了。   翡翠和清風的神色都有些焦慮,但兩人還是守在廳堂門口,並且什麼也沒有問周少瑾。   周少瑾滿心狐疑地回到了嘉樹堂,出於一種讓她自己也說不明白的原因,她在外祖母、大舅母和姐姐面前隻字未提她在寒碧山房上房裡看到的事情。   第二天,她就聽到了消息。   長房二老太爺的獨孫,和程許同年,比他只小五天的程訓病逝了。   前世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感覺,甚至重生後她都不記得程訓是什麼時候去世的。但現在,或者是因為她也曾經有過喪子之痛,聽到程訓病逝,她的眼淚止不住就落下來。   程家向來子嗣單薄,程訓病逝,二老太爺那支斷了香火,會不會從程氏本家過繼一個?會過繼誰?   郭老夫人應該比她考慮得更多。   可惜她不知道結果,連句安慰郭老夫人的話都沒有。   倒是關老太太,看見周少瑾眼睛紅紅的,把她攬在懷裡悵然地嘆了口氣,對沔大太太道:「這世間最讓人難熬的,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了。長房的二老太爺說起來還是跟著郭老夫人啟的蒙,如今二老太爺出了這樣的事,郭老夫人還不知道怎麼傷心呢?我看你得和大老爺商量一聲,看是派個管事去京城奔喪還是讓誥兒或是詣兒代表四房去趟京城?」   沔大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低聲應喏,去了外院。   周少瑾有些迷茫。   她記得前世程訓去世,程誥和程詣照樣上學練字,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怎麼今生就變了呢?   周少瑾問關老太太:「那我今天還去寒碧山房抄經文嗎?」   「去吧!」關老太太嘆道,「出了這種事,只怕郭老夫人抄經文的心更誠了。」   周少瑾點頭,和關老太太一起去了寒碧山房。   因為是孫輩,九如巷這邊還有長輩,不好戴孝,寒碧山房裡服侍的丫鬟婆子們只是除了金銀首飾,換下了紅衫綠裳。   一時間,寒碧山房處處都透著幾分寒意。   郭老夫人眉宇間透著幾分倦意,對關老太太的安慰道了謝,並道:「眼見著天氣一日日的熱了起來,孩子們也都還只有十六、七歲的年紀,就不要折騰他們了,小心橫生枝節,你們的心意我領了,派個管事過去上炷香就成了。孩子還沒成年,也別擾了他轉世投胎。」   一席話說得關老太太和周少瑾都眼淚漣漣的。   周少瑾主動道:「不知道管事們什麼時候啟程?我想抄幾章《往生咒》燒給訓表哥。」   「好孩子,你有心了。」郭老夫人說著,眼眶有些溼潤起來,「秦總管已經啟了程,二房、三房、五房也說要派人進京祭拜,我讓他們明天再走,時間太緊,只怕是趕不上了。但我明天會去甘泉寺給訓哥兒做法事,你和我一道去吧?給他在菩薩面前上炷香,也就盡了心。」   周少瑾連連點頭,但還是連夜抄了三章《往生咒》請四房的大總管帶去了京城。   郭老夫人知道後摸了摸她的頭,讓碧玉服侍周少瑾在馬車裡補個覺,道:「等會去了廟裡,還要做道場,可別把身體拖垮了。」   周少瑾很久都沒有這樣熬過夜了,也有些怕自己等會去了廟裡支持不住,遂不客氣,在馬車上睡下。   等到了甘泉寺,下了馬車,她這才發現程池也陪著郭老夫人來了甘泉寺。   不過,沒有見到程許。   周少瑾大鬆了口氣。   但程池依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好像對程訓的死沒有太多的傷心似的。不過,也許男子和女子不同,女子有什麼事都喜歡浮在臉上,男子卻藏在心裡。像沔大舅舅聽到程訓死訊的時候也很難過,可轉眼他就恢復如常,沉聲吩咐管家準備去京城祭拜程訓的事宜。   今天隨郭老夫人同來的,除了周少瑾還有程池、袁氏、程許;二房的沂大太太、程識;三房的姜氏、程賢、程證、程笳、潘濯、潘清;四房的沔大太太、程誥、程詣、周初瑾;五房的汶大太太、程諾,裕大太太、程舉,董氏、程輅。   程許和幾位從兄弟在前殿,郭老夫人和周少瑾等女眷在後院的偏殿。   周少瑾跪在蒲團上,虔誠而又認真地念著經。   就像前世很多個夜晚,她跪在大興田莊的小佛堂裡,為自己那個無緣的孩子念經一樣。   程池走進來的時候,看見了跪在香案前有些東倒西歪的程笳和跪坐在小腿上的潘清,還有筆直得像那荒蕪的原野上一棵樺樹的周少瑾。   她緩緩地撥動著手中暗紅色的紫檀木佛珠,白皙的皮膚在幽暗的大殿中仿佛發光的玉石,卷翹纖長的睫毛在輕輕合攏的眼帘下留下一道淡淡陰影,仿佛菩薩座前的蓮花,寶相莊嚴。   他有些愣神。   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怎麼會如此的安靜從容、淡定自若?   程池抬頭。   看見了觀世音菩薩悲天憫人的臉。   或者,有人天生就有佛性?   程池轉過身去,對在殿外服侍的碧玉道:「你去稟了夫人,說午膳的時候快到了,別讓老夫人太勞累。」   碧玉恭敬應喏,進殿傳話。   程池快步離開了後院。   ※   姊妹們,這是我承諾的第五十章。公共章節到此就全部結束了,從下一章開始,將是入v章節。可能會有很多的朋友離開,但還是希望會有更多的朋友留下來,繼續支持《金陵春》。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入v的第一個月會像從前一樣,30張粉紅票加一更,請大家給我一個加更的機會。   o(n_n)o~   謝謝!   ※   1月9日請假   不行啦,一直磕睡,寫得亂七八糟的,只能明天早上起來寫了,給紫霄12的加更推遲到明天的12點左右,實在是不好意思……頂著鍋蓋跑……  第五十一章祭奠(入V加更)   粉條勁道,胡蘿蔔清脆,做出來的酸溜素丸子焦香脆爽,非常的可口;百合清香,水芹菜甜脆,一道水芹炒百合清利爽口……甘泉寺使出了渾身解數做出來的齋菜,不僅讓程笳吃得津津有味,就連向來講究的潘清也滿意地多吃了半碗飯,只有周少瑾,形同嚼蠟。   程訓是夭折,按理長輩們都不應該祭拜,可正應了那句「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的話,長房顯貴,不僅姜氏等人隨著郭老夫人一起來了甘泉寺,就是五房和與九如巷走得比較近的旁支程裕、程輅家也來了。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應該答應和郭老夫人一起來甘泉寺了。   或許是那天刺了董氏幾句,或許是因為郭老夫人一直把她帶在身邊,董氏沒有像往常那樣親熱地拉著她說話,這讓周少瑾覺得心情都好了很多。   但願不要碰到程輅……還有程許……   可事情總是不遂人願。   用過午膳,眾人各自回房休息了片刻,重新回到偏殿參加程訓的道場。   程輅走了進來。   周少瑾重生之後,還是第一次遇到程輅。   此時的程輅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修竹般挺拔的身材,眉目清秀,羞澀中帶著幾分靦腆,如鄰家哥哥般可親。   誰又會想到他以後會變成個英姿俊朗卻滿嘴謊言的卑鄙小人呢?   他是來找董氏的。   母子交頭接耳地站在殿角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站在香案前的汶大太太突然陰陽怪氣地對董氏道:「聽說輅哥兒六月要下場。一個秀才恐怕是手到擒的了。」   「哪裡!」董氏有些勉強地笑道,「江南士子多,不等到公榜,誰也不知道是什麼結果。」   程輅看也沒看汶大太太一眼,和周少瑾說著話:「聽說周家二表妹前些日子病了?可好些了沒有?有沒有什麼地方能幫上忙的,周家二表妹不要客氣,只管跟我母親說。」   好像一副不屑於和汶大太太說話的樣子,招呼打得非常自然。   周少瑾有片刻的恍惚。   眼前的程輅……是那麼的陌生。   好像她手刃的那個人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似的。   一個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她笑著對程輅點了點頭。   汶大太太卻變了臉。道:「誰不知道你們家輅哥兒是個讀書的種子,以後還要做達官顯貴的乘龍快婿,柏大太太和我這麼客氣幹什麼?難道是怕輅哥兒顯赫了我們這些窮親戚找了去不成?你放心,我們程家就是爛船也有三斤鐵,討飯也不會討到你們家去的。」   董氏的臉脹得通紅。   程家的其他女眷也不知道汶大太太又發了什麼瘋。   程輅卻是一臉的平靜,恭敬地向郭老夫人等人辭行。又對周少瑾道:「聽說二表妹那裡有幾架寶瑞祥的風箏,我想借了來看看怎麼做的,不知道二表妹可否行個方便?」   前世,程輅每一次和她接觸都是那麼的理直氣壯,光風霽月,所以周少瑾從來沒有懷疑過。今生。再聽這樣的話,周少瑾只覺得好笑。   程輅。那麼謹慎小心的一個人,從借著五房的名義被四房推薦到族學裡上學,到成為族學裡人人爭相結交的人物,怎麼可能不知道男女大防,犯這樣的錯誤?   若是她沒有記錯,那些風箏好像都是程輅之前送給她的。   現在卻這樣光明正大的要了去,恐怕過幾天還會光明正大的送給她。   只是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不同。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也無意去試探程輅。   「那寶瑞祥就在存義坊,輅表哥好像也住在存義坊。」周少瑾淡淡地道。「輅表哥與其向我借風箏,不如去寶瑞祥看看。詣表哥送我風箏的時候曾說過,寶瑞祥的後院就是做風箏的做坊,輅表哥過去說不定還可以看出點做風箏的訣竅。」   她揣著明白裝糊塗,把風箏說成了是程詣送給她的,以後就算是程輅想玩什麼花樣,當著這麼多長輩的面,他既不敢挑明了風箏是他送的,以後也就沒辦法拿了這風箏做文章。   說完,周少瑾又覺得就這樣放過程輅太便宜了他,遂補充:「我們表兄妹都大了,總不好像小時候那樣玩作一堆了,只怕這風箏不太方便借給輅表哥了,還請輅表哥原諒。」   郭老夫人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笑意。   程輅滿臉通紅,低頭作揖走了。   周少瑾鬆了口氣,轉身在蒲團上跪下,準備和寺裡僧人一起念經,心裡卻像開水翻滾著。   或許是因為自己不僅捅了他那一刀,還設了個圈套讓程輅跳了下去,前世的仇恨都已經報了。她再見到程輅,已沒有了入骨仇恨,卻再一次肯定,程輅的所作所為都是有意為之。   讓別人誤會,她和他之間是與別人不同的。   程輅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雖說外祖母和沔大舅舅定會為她出頭,可求人不如求己,周少瑾決定暗中查明這件事。   只有知道了程輅的目的,才有可能避免上一世的悲劇發生。   不然以有心算計無心,她躲過了這一茬卻未必能躲過那一茬。   如果有個忠心耿耿的僕人就好了!   周少瑾思索著著,等到道場做到一半休息時,她出了偏殿,讓人找了施香過來,吩咐她去找了程詣過來:「就說我有急事找他!」   施香應聲而去。   周少瑾站在偏殿的廊廡下等。   抬頭卻看見半山的涼亭裡坐著兩個人正在喝茶。   一個穿著僧衣,一個穿著道袍。舉止都很舒閒,只是隔得有些遠,看得不十分清楚。   正好有小沙彌走過,周少瑾忍不住拉了小沙彌問:「知道是誰坐在那裡嗎?」   小沙彌看了一眼涼亭,見怪不怪地道:「是貴府的四老爺和我們藏經樓師傅在論經。」   程訓病逝了,池舅舅卻有閒心跟甘泉寺的和尚論經?   他就不擔心二房的子嗣之事嗎?   周少瑾越發覺得這個池舅舅的性情的確挺奇怪。   不一會,程詣跑了過來,喘著氣問她:「你找我有什麼事?我那邊還等著給訓表哥掛長明燈呢!有什麼事不能回了家再說?」   周少瑾沒想到正殿那麼忙,心生愧意。忙道:「我就是想問問,輅表哥怎麼會突然跑來找他母親……女眷們都在,還有客人,他這麼做挺奇怪的!」   「還有這種事?」程詣眉峰蹙了蹙,道,「輅從兄兄一直在偏殿……中途就去了趟毛廁。還跟我們說了一聲,他原來是去找他母親的嗎?可他回了正殿什麼也沒有說啊……」   周少瑾心裡有了底,笑道:「怕是有什麼不好明言的地方,你回去也別嚷了,免得輅表哥面子上過不去。」   程詣那邊正忙著點長明燈,聞言也沒有多問。一溜煙地跑了。   周少瑾在廊廡下站了良久,這才轉身進了偏殿。   之後她一直表現得很沉默。   等到法會結束。郭老夫人喊了她過去攙扶著自己,往正殿去。待給菩薩上了香,他們就該打道回府了。   路上,郭老夫人輕輕地拍了拍周少瑾的手,道:「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再去佛堂抄經書吧?小心熬壞了身子。」   周少瑾也的確感覺到了疲倦,輕聲應是。服侍郭老夫人上了馬車之後,靠在姐姐的肩膀上一路睡回了家。   樊劉氏帶著兒子樊祿和樊祺在茶房裡等她。   看到周氏姐妹。他們母子三人忙上前行禮。   周初瑾讓人扶了樊劉氏起身,笑道:「看你的樣子,家裡的事處理好了。」   「處理好了,處理好了。」樊劉氏滿臉笑容地道,「他大伯把田還給我們,還說以後會多多照應祿兒。」   樊祿看上去既老實又木訥,只在旁邊點頭。   樊祺卻「哼」了一聲,道:「娘也真是的,竟然還答應每年給大伯父五百文錢,算是他照顧了我們這麼多年,我們給他的孝敬!」   周少瑾和周初瑾愣住。   「祺兒!」樊劉氏臉一沉,喝斥道,「你也在府裡當了幾天的差,大小姐、二小姐和我說話,哪裡就輪到你多嘴多舌了。還不快給大小姐、二小姐認錯!」   樊祺嘟著嘴,跪下來給周氏姐妹磕頭。   周少瑾問樊劉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遠親不如近鄰。」樊劉氏陪著笑道,「何況他大伯父既是親戚又是鄰居的,兩家鬧不和被別人看見只會欺負樊家沒人,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買個平安。」   周少瑾聽了若有所思。   周初瑾卻道:「如此也好,畢竟是親戚,心存怨懟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樊劉氏想到自己的親人還不如服侍了一場的周氏姐妹,眼圈一紅,哽咽道:「多謝大小姐和二小姐,要不是有您們,我們孤兒寡母的,只怕是連個擋風的瓦也保不住……」說著,帶著兩個孩子就又要給周氏姐妹磕頭。   周少瑾忙上前攜了樊劉氏。   周初瑾也道:「你是她的乳娘,樊祿和樊祺是她的乳兄,理應像一家人一樣才是。以後可不要講這些虛禮了。」   樊劉氏連連點頭。   周初瑾知道樊祿是特意過來謝恩的,讓人收拾了廂房留了樊祿過夜,第二天樊祿回去的時候還賞了他二十兩銀子。   樊祿給周初瑾和周少瑾磕頭,頭都磕青了,要不是春晚拉著,他還會繼續磕下去。   送走了樊祿,周少瑾叫了樊祺。   ※   入v的加更,更新在晚上,依舊是老時間十九點左右。   o(n_n)o~   求粉紅票……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五十二章打聽   周少瑾問樊祺:「你想不想在金陵城裡到處玩耍?」   「想!」樊祺不知道周少瑾的用意,一雙眼睛怯生生地望著周少瑾,卻還是說了實話,。   周少瑾忍不住笑了起來,讓施香拿了二兩銀子給他,道:「你要是能把金陵城都逛遍了,我不管問起哪裡你都知道地方,不僅這二兩銀子歸你了,我還要另賞你二兩銀子!」   樊祺不敢接,摸著頭道:「二小姐要我做什麼?」   「你以後要跟我當差,總不能讓我告訴你東西要去哪裡買吧?」周少瑾笑道,「你去問問馬總管,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我知道!」樊祺忙道,「馬總管說過,東家只管要吩咐下來,我們就應該知道該幹些什麼?怎麼幹?而不是去問東家這個東西在哪裡買?那個東西要去哪裡找?」   周少瑾笑著點頭。   樊祺接過銀子就跑了。   施香笑道:「小姐也不用這樣貼補樊媽媽吧?」   周少瑾也不解釋,笑道:「等你找了個女婿,我也這樣貼補你。」   「小姐!」施香羞紅著臉跑了出去。   周少瑾的笑容卻漸漸斂去,坐在羅漢床上發了半天的呆。   既然不用去寒碧山房抄經書,周少瑾就好好地睡了一覺。   等到晚上去給外祖母請安的時候,姐姐悄悄地跟她說:「沔大舅舅已經和程輅說過了,說是近日流言四起。讓他還是把家裡的產業掛在五房那邊為好。不過程輅苦苦哀求,說他六月就要下場,能不能等到他下場之後再清算他家的產業。沔大舅舅不好強迫他,答應等到八月份再說這件事。」   周少瑾沒想到外祖母和沔大舅舅雷厲風行,說做就做。   實際上如果沒有什麼變化,等到六月份程輅過了府試,程輅就有了免除徭役的資格,他也就不需要四房的庇護了,但沔大舅舅這樣告誡他一番。至少表明了四房的態度,讓他心裡難受難受也好。   她很是感激,見到關老太太的時候委婉地表達了謝意。   關老太太笑道:「你們都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是我的外孫女,我不維護你們誰維護你們?」   前世,她為什麼就沒有仔細地去看這些事呢?白白地錯過了很多的機會。   周少瑾尋思著以後一定要好好地孝敬外祖母一家。   到了第二天。她依舊去寒碧山房抄經書,只是去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林教諭太太貼身的媽媽過來給郭老夫人送回禮。   程家長房門第高,並不是誰都可以隨意進出的,更何況住著郭老夫人的寒碧山房。   她好奇地問小檀:「林教諭家和老夫人很熟嗎?」   「不知道。」小檀現在在周少瑾面前很放鬆,笑道,「我只知道前天老夫人讓我給林教諭家送了些文房四寶過去。說是給林家公子下場用的。今天林教諭的太太就差了人來回禮……從前沒見過老夫人和林教諭家的來往。」   也就是說,郭老夫人這是在答謝林教諭家的那天在四宜樓敞廳為程許說話囉!   周少瑾轉眼間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過了幾天。家家戶戶開始送端午節的節禮。   周少瑾注意了一下,並沒有吳寶璋給她們姊妹的節禮。   看來經過那件事之後,前世和今生有了不同。   這讓周少瑾對未來更有信心了。   樊祺高高興興地來找她:「二小姐,你考考我,看我答不答得出來?」   周少瑾莞爾,問了他幾個地方,他都對答如流。   「既然如此。那我就交給你一樁事。」周少瑾笑道,「你知不知道有個叫存義坊的地方。程家的輅大爺就住在那裡。」   「知道,知道。」樊祺忙道,「那裡有座普賢庵,佔地不過一畝,有間三闊的正殿,東、南、北都臨著官街,西邊是梅府的花園。」說完,他又道,「梅府您知道嗎?就是家裡種幾百株梅樹的那個梅府,實際上他們家姓劉,不過因為家裡種著很多的梅花,天一冷,整個官街都聞得到梅花的香氣,大家都稱他們家為『梅府』,時間長了,反而不知道東家姓劉了……」   周少瑾雖在金陵城長到及笄才離開,卻沒有出過幾趟門,更不要說熟悉了解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了。可樊祺提到的「梅花飄香,整條街都聞得到」她卻覺得有些耳熟,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聽誰說過。但她並沒有多想,而是笑著打斷了樊祺的話,道:「好了,好了。你就說你知道的就行了。」   樊祺赧然地嘿嘿笑。   周少瑾道:「我想讓你幫我打聽一下輅大爺家的事。」   樊祺睜大了眼睛。   周少瑾悄聲道:「不過這件事,你誰也不能說,包括你娘,你能做到嗎?」   「不能告訴我娘啊!」樊祺有些猶豫。   周少瑾笑道:「若是你娘問起你在幹什麼?你就說是我不讓你說的,你娘肯定就不會問你了。」   樊祺道:「如果照著二小姐說的,我娘不再問我,我肯定不會跟我娘說的。」   周少瑾微微地笑,道:「我知道輅大爺的曾祖父和五房那邊是胞兄弟,你幫我打聽一下,輅大爺現在住的房子是什麼時候買的?他們在存義坊住了多少年?家裡平時和哪些人來往最密切?街坊鄰居又是怎麼說輅大爺和柏大太太的?你都記住了嗎?」   小孩子誰沒有好奇之心?   樊祺大感興趣,把周少瑾的話重複了一遍,道:「二小姐,我說得對嗎?」   「對,對。對。」樊祺比周少瑾預料的還要機敏,她眼睛笑成了月牙兒,又賞了他二兩銀子,「這些是給你喝茶的。差事若是做得好,還有賞!」   「二小姐,您已經賞我了!」樊祺沒有要那二兩銀子,而是不好意思地道,「二小姐,我。我想跟著施香姐姐識字……您不如就賞我這個吧?」   周少瑾愕然,隨後笑了起來,道:「行,我跟施香說一聲,讓她教你識字。等把施香認得的字都認全了,我就跟誥大爺或是詣二爺說。讓你幫他們捧紙墨,到族學裡聽那些先生講學。」   樊祺興奮得要跳起來了,不停地向周少瑾道謝,出去的時候差點被門檻給絆了一跤,惹得在外面服侍的施香掩了嘴直笑。   周少瑾的心情也因此變明亮了不少。   她晚上點了燈幫姐姐和自己趕製夏衫,還給關老太太做了條墨綠色的馬面裙。   等到各家賞花、詩會的請貼紛至沓來的時候。樊祺來給周少瑾回話:「輅大爺家的房子是輅大爺家祖上傳下來,是輅大爺的曾祖父從九如巷分出去的時候買的。到了輅大爺的父親柏老爺的時候,柏老爺把隔壁的宅子也買了下來,才有了現在七畝基地的規模。柏老爺是乙酉年,也就是至德八年去世的。聽鄰居說,柏老爺去世前在床上躺了快半年,那半年像變了個人似的,脾氣暴躁不說。還罵丫鬟踢小廝的,差點弄出人命案來。要不是九如巷這邊幫著出面,柏老爺沒等去見閻王先進了官衙。或者是因為這樣,柏老爺去世後,柏大太太覺得臉上無光,不太跟街坊鄰居走動,除了回娘家,就是到九如巷這邊串門,門戶很嚴實,左鄰右舍的提起來都覺得柏大太太堅貞守禮,是個賢惠人。   「至說輅大爺,從小讀書就厲害,平日裡除了去族學上課就在家裡讀書,就是出去走動,也是跟了族學裡的同窗或是程家的大爺們。存義坊的人都說輅大爺是讀書的料子,說不定還能中狀元。大家都很羨慕柏大太太,說她是個有後福的人。」   說完,他意猶未盡,咽了口口水又道:「我聽人說,輅大爺家從前只有一百二十幾畝水田,兩間鋪子,都是租給別人,自己吃租子。還是到了柏老爺手裡,柏老爺考中了秀才之後沒有繼續舉業,開始南貨北販,家裡這才興旺起來。不僅在浦口那裡添了個二百多畝的田莊,還在官街又置了六間門面,其中兩間租給別人,兩間做漆器生意,還有兩間是綢緞鋪子,都由從前柏老爺生前留下來的掌柜管著,每年僅幾間鋪子的收成就有一千多兩……」   周少瑾想了起來。   她生母莊氏去世的時候,她嫡親的曾外祖母,外祖父都已經去世,莊家的書畫字帖金石還有些現銀等都留給了她的生母,房產地畝等留給了那個出了五服的便宜舅舅。那時候父親周鎮還沒有金榜題名,生母去世後,便宜舅舅曾經上門來討要過她生母的嫁妝,父親不願意因此而壞了母親的名聲,拿出兩千兩銀子到官衙裡立了字據,這才算是和她那便宜舅舅了斷了此事。   但她那個舅舅不是個安分的。   就在兩年前,前世今生加起來應該是十七年前,她的舅母想著法子找到了她,說是她舅舅賭博,把祖上傳下來的家業都輸光了,如今「連老太太的陪嫁,就是那間兩闊的小宅子也要賣了……那是多好的地界,入了冬就滿街的梅花香,不知道多少讀書人想在那裡買個宅子。二小姐要是再不管管,這些老祖宗留下來的,拿錢也買不到的東西就都要賤賣了,二小姐好歹拿幾百兩銀子出來給你舅舅救救急」……   她自幼失怙,對外祖父家裡根本不了解,對莊家留下來的東西就更談不上有什麼感情了。她當時只覺得難堪,竟然敗落到了這個份上,連她這個人寄人籬下的外甥女的銀子也要哄騙,她既不願意也不知道怎麼辦,把事情全都交給了姐姐……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粉紅票的加更在明天中午12點左右。   ps:繼續求粉紅票……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五十三章生疑(粉紅票30加更)   此時聽了樊祺的話,周少瑾不由地驚出一身冷汗,心裡生出幾份疑雲來。   她打發了樊祺,迫不及待地去了涵秋館。   周初瑾正幫著沔大太太對著端午節節禮禮單,見到周少瑾,兩都很是意外。   沔大太太忙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大事。」周少瑾說著,瞥了一眼姐姐,道,「我就是來看看姐姐在幹什麼?」   這個時候,周少瑾應該去寒碧山房抄經書才是。   沔大太太聞言知雅,吩咐丫鬟上了茶點,藉口要去庫裡看看節禮,把宴息室留給了周氏姐妹。   周少瑾把周初瑾拉到了一旁,悄聲問道:「姐姐,你可還記得那年莊家舅母找來……我把舅母推給了姐姐應付……」   「記得!」周初瑾聞言警惕地道,「怎麼?他們又來找你了?你不用理會,只管讓他們來找我就是了!當初官衙判決的文書父親已經讓人送了過來,這次就是他們想鬧騰我們也不怕。」   「倒不是這件事。」周少瑾遲疑道,「我就是突然想起來,想問問當初的事怎麼處置了?」   妹妹漸漸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情,更何況莊家是和妹妹血脈相連的外家,或許她也有些放不下。   周初瑾猜測著,想了想,最終還是把勸告的話壓在了心底,笑道:「當初金陵城的父母官是父親的同窗,我寫信告訴父親。馬總管拿了父親的名帖請了官衙出面,這才把莊家舅爺給嚇住了。」   周少瑾問:「那,莊家的老宅子到底賣了沒有?」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周初瑾有些不解,委婉地道,「不管賣沒有賣,那些都是分給了莊家舅爺的,就是莊家舅爺的東西,我們就是再不願意,也不好插手的。是不是有誰在你面前說了些什麼?你想知道母親從前的事?這個你不用擔心。凡是母親用過的東西,當初父親都要了回來,現在放在周家的祖宅裡,父親那裡有一份單子,馬總管那裡有一份單子,外祖母這裡也有一份單子。等你出嫁的時候,父親說了,會一併都給你處置。你若想帶走,就全都帶走,你要是瞧不上眼,就留給父親。等到父親百年之後,父親和我生母的棺木按禮是要合葬。母親的東西就放到父親的棺木裡,做父親殉葬品。這些父親都是有交待的。」   周少瑾聽著,突然心中一酸,眼眶溼潤。   父親對母親……比對姐姐的生母還要好……她前世做得那些事,一定讓父親傷透了心……   她的眼淚止不住就落下來。   周初瑾拿了帕子給她擦眼淚,溫聲道:「怎麼了?是不是想母親了?父親實際上是很疼愛我們的,他只是沒辦法把我們帶在身邊。你不要怪他。父親雖然也是正四品的官吏。可程家從前朝起就世代為官,程家的外孫女。還有個為官的父親,身份才夠顯赫……」   「我知道!」周少瑾接過姐姐手中的帕子胡亂擦了擦眼睛,「我沒有怪父親,我還有姐姐呢!我就是有點傷心。」   周初瑾偶爾也會傷心。   只不過她選擇了不去多想。   「是啊!」她抱住妹妹,「你還有我,我還有你呢!」   姐妹倆傷感了半晌,周少瑾提出哪天去周家的祖宅看看:「……我就想知道母親都留了些什麼給我?」   前世,父親也派人將她生母的東西送去了京城,卻全都是些古玩字畫之類的,戴過的金銀首飾,用過的妝奩琴蕭卻一件沒有,來送東西的人卸了東西就走了,她也沒敢問。今生,她卻想看看母親遺物。   周初瑾道:「你別急,我來安排。」   外祖母和大舅母都對她們有養育之恩,她們若是天天念著生恩,那養她們的外祖母和大舅母又會怎麼想?   周初瑾很注意這些細節,平日裡儘量不提自己的父母親,更是很少提及周家。   周少瑾是知道的,她道:「我什麼時候去都可以,姐姐不必勉強。」   「我省得。」周初瑾道,「如果能抽得出時間,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說起來,她前世今生加起來至少有二十年沒回過周家祖宅了。如果能和姐姐一起去,當然最好不過。   周少瑾笑著頷首,姐妹倆又說了一會話,丫鬟們才進來上了茶點,等到沔大太太過來,周少瑾就起身告辭,去了寒碧山房。   到底是心裡有事,那天她用了一個下午,卻只抄了平時一半的經文。   郭老夫人什麼也沒說,等她回了四房,卻把小檀叫了過去:「知道二小姐為了什麼事心神不寧嗎?」   「不知道。」小檀低著頭,恭馴地道,「二小姐平時話很少,磨墨鋪紙都不假他人之手,奴婢也不過是守在門口通稟一聲,或是幫著二小姐跑跑腿,拿些東西。」   郭老夫人沒再問,讓小檀退了下去,吩咐翡翠:「你留個心。」   翡翠恭聲應喏,心裡卻翻江倒海似的。   老夫人是什麼人?也就是笙小姐、許大爺們能得了她老人家這樣的關注。什麼時候周家二表小姐也入了老夫人的眼?   她想到程許的所作所為……老夫人竟然只是免了大爺的昏省。   難道老夫人還有什麼用意不成?   翡翠自從二房老祖宗大壽那天之後,就有點避著周少瑾。   此時她不禁苦笑。   以後該怎麼對待周家二表小姐好呢?   翡翠心思重重地回出了正房。   周少瑾對此一無所知。   待周鎮端午節的節禮送到的時候,周氏姐妹終於找到了一個回周家祖宅的機會。   關老太太不住地叮囑她們:「那邊久無人住。只怕是蚊蟲成堆,你們站在院子的高處,看著僕婦們把屋子打掃得差不多了就回來,我等著你們姐妹倆用晚膳。」   至於祭祖,因周氏姐妹都是女孩子,還輪不到她們。   「放心。」周初瑾笑道,「有馬富山家的跟著,不會有什麼事的。」   就是這樣,關老太太還是一直把姐妹倆送到了門口。   周家的祖宅位於金陵城南的太平坊平橋街。佔地不過四、五畝,卻小橋流水,曲徑通幽,亭臺樓閣,花木繁茂,景致十分的優美。從九如巷坐轎子需穿過金陵城。走上半個時辰方至。   轎外的叫賣聲、問價聲、高呼聲、說話聲……喧囂不絕於耳。   周少瑾坐在轎子裡面,若是從前,怎麼也會撩了轎簾好奇地瞅上幾眼。可現在,她不僅沒有心情,而且還生出恍如隔世的情怯來。   如果一切如她所料,她該怎麼辦才好?   周少瑾擰著帕子。直到轎子停在周家祖宅的院內,耳邊傳來馬富山恭敬的聲音。她這才回過神來,由施香扶著下了轎子。   進門的青石板油潤卻窩窩點點,前廳黑色的六扇槅門鑲著透明的琉璃,兩旁的老槐樹樹冠如傘,把屋子擋去了一大半,巳時(早上十點)的陽光也照不進來,廳堂的黑漆香案、太師椅、茶几都看得不十分真切。倒是掛在中堂上的那幅仙人指路圖因留白處太多反而成為屋子裡顯眼的物件。   周少瑾不禁長長地吸了口氣。   院子裡飄蕩的是月季的花香。   她的心莫名就變得踏實,愉悅起來。   這裡是她的家。她有什麼好怕的!   周少瑾跟在姐姐身後,聽著馬富山恭敬而不失殷勤地向姐姐說著這些日子家裡的收益,端午節節禮的派送,父親信中的示下,僕婦們夏秋衣衫的縫製……眼睛卻不住地四處打量著,好像是第一次來似的。   周初瑾被她的樣子逗得直笑,又因有事和馬富山說,怕她不耐煩,又有心讓她單獨瞧瞧莊氏的遺物,遂吩咐馬富山家的:「你陪著二小姐去母親的庫房裡看看吧——二小姐要找幾件東西。我和馬總管去帳房裡說話。」   馬富山倆口子恭聲應喏,一個陪著周初瑾去帳房,一個陪著周少瑾去了庫房。   三闊的廂房打通了,整齊有序地堆著箱籠、桌椅、屏風等等。   馬富山家的領了周少瑾往西邊的那堆箱籠去:「這是太太留下來的。」她指著箱籠上貼著的紅箋,「這是太太留下的皮襖皮裙……這是太太留下來的筆墨紙硯,還有一張琴……這是太太從娘家帶過來的字畫古玩……」她最後從懷裡掏出一串鑰匙,「太太留下來的金銀首飾由我收著,我這就去拿給小姐。   「不用了。」周少瑾並不是來看這些的,她道,「這些我自己慢慢地看好了。家裡有沒有服侍過母親的老人?我想問問母親生前的事。」   孩子大了,自然會來尋根。   馬富山家的不疑有他,道:「有的。原是在太太屋裡服侍,太太去世後,老爺開恩,把曾經服侍過太太的都放了出去,她沒地方去,就留了下來,因夫家姓餘,我們都稱她餘嬤嬤。如今專伺著家裡的花草,耳不聾眼不花的,口齒也清楚。我這就去叫了她過來。」   周少瑾點頭。   馬富山家的轉身領了個穿著藍色粗布褙子的老嫗進來。   老嫗要給周少瑾磕頭,周少瑾忙攜了她,道:「你是服侍過我母親的人,可別折煞了我。」隨後吩咐施香給餘嬤嬤設個座,「我就是趁著姐姐有事要和馬總管說,過來看看。您別和我客氣!」   ※   轉眼就欠了好幾更……姐妹們,晚上的更新二十點左右。   ps:繼續求粉紅票……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五十四章說古   「不客氣,不客氣!」餘嬤嬤木訥地道,一雙眼睛向周少瑾身上直睃。   周少瑾想著自己還是六歲的時候父親帶著續弦李氏回鄉祭祖的時候曾回祖宅呆過幾天,倒能理解這老嫗的好奇,笑著請她坐下來說話。   餘嬤嬤連稱不敢,周少瑾道:「你剛才還說『不客氣』,怎麼轉眼又和我客氣起來!」   一句話說得那餘嬤嬤竟然落下淚來,哽咽道:「二小姐,不僅長得像太太,就是這品格,也像太太,和和氣氣的……」   周少瑾很少去想母親。   她怕自己會忍不住覺得委屈,傷心難過。   餘嬤嬤的眼淚像洪水,一下子就衝垮了那強豎起來的籬笆,讓周少瑾的眼淚也落了下來。   端著茶盤進來的施香不悅地對那餘嬤嬤道:「你這嬤嬤,二小姐好心找你說話,你倒好,不說幾句讓我們家小姐高興的話,反惹得我們家小姐哭了起來……」   「都是我的不對,都是我的不對!」餘嬤嬤迭聲賠罪,拉了衣袖擦著眼睛,「二小姐切莫怪罪。」   施香也拿了帕子過來給周少瑾擦眼淚。   周少瑾半晌才止住傷心,道:「讓嬤嬤看笑話了!」   「怎麼就是笑話了。」餘嬤嬤聽著有些激動,道,「這兒女惦記著娘,是天生的。二小姐是個心慈的人,菩薩會保佑您找個好郎君,兒孫滿堂、福壽雙全的。」   找個好郎君!   周少瑾不由在心裡自嘲了幾聲。   好郎君她是不想了。只求這輩子別再走上輩子的老路就好。   周少瑾喝了兩口茶,心情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她打發了施香,問餘嬤嬤:「你知道我外祖父莊家的事嗎?」   「您是說莊家舅老爺吧?」餘嬤嬤沒等周少瑾的話音落下,就滿臉憤慨地道,「他也太給太太長臉了。太太活著的時候就三天兩頭的來要這要那的,先前老爺還念著親戚的情面,吩咐太太不要和莊舅爺計較,能幫襯點就幫襯點,莊舅爺得寸進尺。口越開越大。偏偏他又不做個正經的營生,拿了太太的銀子就去吃喝……嗯,賭。時間長了,太太看著這不是個事,就不願意再貼補他,還請了老爺出面。舅老爺見從這裡拿不到銀子了。氣得鼻子不是鼻子的,眼睛不是眼睛的,他還嚷著要太太好看什麼的,一點也不顧忌太太的名聲。太太為這件事氣得哭了好幾回。要不是有老爺勸慰,太太只怕是尋死的心都有了……」   皇帝還有三門打秋風的窮親戚呢。就算是這樣,也不必要去尋死啊!   周少瑾覺得這餘嬤嬤的話有點誇大。但也不打斷,靜靜地聽著她講了半天。待到她的話告一落段了才道:「我聽別人說,從前莊家也是略有薄產的,後來都被莊舅爺賭博賭輸了,有這事嗎?」   「有,有,有。」餘嬤嬤又激動起來,道。「莊家的產業全都是被他賭輸了的。他還不知道從哪裡偷了幅字畫,說是莊家祖上傳下來的。一幅字畫賣了兩家,還為這件事吃了官司……」   周少瑾道:「那您還記得我母親生前住在什麼地方嗎?我想去看看。」   剛才還很是氣憤的餘嬤嬤卻一下子像打了霜的茄子,喃喃地道:「也,也沒多的宅子,到莊老太爺手裡的時候,就賣了一些……」   她不太想說的樣子,好像在給莊家粉飾太平似的。   周少瑾暗暗地嘆了口氣。   她這是怕給母親丟臉吧?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周少瑾只好道,「母親一個閨閣女子,莊家的事怎輪得到她插手?我不是想看看外祖父的家罷了。嬤嬤不必耿耿於懷。」   「是的,是的。」餘嬤嬤聽了如釋重負,笑道,「還是小姐心明,說到我心坎上去了。莊老太爺不事生產,屋裡又沒個知熱知冷的人,膝下也沒兒子,用起銀子來自然不會顧忌那麼多……」   這件事周少瑾是知道的。   自從她嫡親的外祖母去世後,她外祖父就沒再續弦,家裡的事全由曾外祖母打點。   「我聽從前太太的陪嫁丫鬟說,」餘嬤嬤道,「原來太太是住在下街庄家祖宅的,太太十歲的時候,下街的祖宅被雪壓垮了半邊廂房,莊老太爺又在無錫訪友沒有回來,老祖宗沒有辦法,只好帶著太太搬去了官街她老人家陪嫁的宅子裡住……」   官街!   周少瑾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慢了幾拍。   她打斷了餘嬤嬤的話,緊張地道:「官街,是不是存義坊那邊的官街?住著梅府的那個官街?」   餘嬤嬤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笑道:「這金陵城裡還有幾個官街?那裡因為幾個衙門都設在那裡,才得了這個名的。太太一直跟著老祖宗在那裡住到了出嫁……」   存義坊!   程輅也住在存義坊!   他為什麼從來沒有跟自己提過?   她還記得他對自己談起他對以後的打算時神採飛揚的樣子:「十五年之內考中進士。到時候我就可以帶著家眷去任上了。若是住在縣衙裡,就在院子裡種株玉蘭樹,每天用過晚膳就坐在玉蘭樹下喝茶。若是不縣衙,就買個小小的宅子,鋪著青石的地鋪,在院子裡搭一架葡萄,葡萄架下養一缸錦鯉……」   她最終被程輅打動,嚮往的也不過是他所說的這一株玉蘭樹,一架葡萄藤而已。   周少瑾覺得視線有些模糊。   原來,她以為他什麼都跟她說了,實際上,他什麼也沒有說。   他給她的,始終不過是個畫餅罷了。   莊舅爺鬧出那麼多臭大街的事。做為街坊,就算程輅一心只讀聖賢書,什麼也不知道,難道董氏也不知道?就算程輅一開始不知道,他們已經要訂親了,以他的謹小慎微,難道也不知道?   周少瑾的手指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一直疑存在心裡的念頭再一次跳了出來。   難道,程莊兩家。有什麼舊時恩怨不成?   所以程輅才會中途變卦?   所以程輅才會睛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欺負?   所以他才會冒著身敗名裂的風險棄自己於不故?   所以即使自己容顏不在了他還想哄騙自己與他私奔?   周少瑾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   就像前世最後的那一刻,被程輅掐住脖子的時候。   她深深地透了幾口氣,這才問餘嬤嬤:「你可知道當年我母親的陪房都去了哪裡?」   餘嬤嬤小聲道:「太太嫁過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個丫鬟,一個婆子。丫鬟是從小服侍的,到了年紀就放出去配了人,好像是個做棉花生意的行商。早兩年還有消息,後來就沒了信。婆子卻是太太臨出嫁的時候在牙人那裡買來的。老爺見那婆子手腳粗笨,很快就將那婆子又轉賣了,賣到了哪裡,我就不知道了。後來太太身邊服侍的,就全都是周家世僕了。像田莊頭家的。就曾經是太太身邊的大丫鬟……」   這不合常理!   父親既然對母親這麼敬重,為何還要把母親從娘家帶過來的、唯一的陪房嫁給一個外人。還是個行商,而不是嫁給家中的世僕呢?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少瑾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樊祺年紀太小,他還沒有能力打聽那些陳年的舊事。   她找誰問好呢?   周少瑾想來想去,唯一能解她心中所惑的,好像就只有那個無賴莊舅舅了!   可她真心的怕被莊舅舅沾上。   她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到莊舅舅時的情景——他長得白白胖胖,卻披頭散髮,穿了件叫花子才會穿的百納衣。手裡拿著個破碗,在程家的門房裡一面打著滾。一面哭喊著「我那早去的妹子」……就算是像程家這樣家規森嚴的人家,看熱鬧的也裡三層外三層的……她當時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   周少瑾揉了揉鬢角,覺得頭更痛了。   見事情都問得差不多了,周少瑾喊了施香進來,將先前封好的五十兩封紅賞給了餘嬤嬤。   餘嬤嬤執意不要,道:「要不是太太,老奴的屍骨都不知道在哪裡。」   施香道:「這是二小姐念著你曾經服侍過太太一場,這才賞你的。你若感恩,以後清明端午記得給太太上炷香,就是報了二小姐的恩情。」   「我每年都會去給太太上香。」餘嬤嬤忙道,「以後也會去給太太上香的。」   周少瑾笑著頷首。   在施香的推搡之下,餘嬤嬤還是接下了賞銀,但等到周少瑾走的時候卻抱了兩盆茶花過來,「這是太太在的時候留下來的,如今已經分出了十幾盆,二小姐帶回去做個念想好了。」   周少瑾見是一盆茶梅,一盆狀元紅,雖沒有到花期,卻都長得肥壯可愛,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細心照料的。她笑著道了謝,讓隨行的婆子接了,和姐姐回了九如巷。   姐妹倆先回畹香居梳洗更衣。   周少瑾對姐姐道:「擺一盆在你屋裡吧?」   周初瑾沒有客氣,笑道:「好啊!等到開花的時候你到我屋裡來賞花。」沒有問她和餘嬤嬤都說了些什麼。   周少瑾很是感激姐姐的體貼,想著若是自己能為姐姐做點什麼事就好了。   下午她去寒碧山房抄經書,雖然極力克制,但還是忍不住走神了。   一直在屋外服侍的小檀躡手躡腳地進來,悄聲地問施香:「姐姐,二小姐這是怎麼了?」   施香含含糊糊地道:「怕是到了夏季,犯困了。」   小檀認真地點了點頭,給周少瑾沏了壺濃濃的龍井,道:「二小姐喝了就不會犯困了。」   周少瑾笑著摸了摸小檀的頭,陰鬱的心情都變晴朗了。   ※   加更依舊放在明天的十二點左右。   這段時間悄悄地帶了筆記本上班,就為了能及時更新,我會儘快調整時間,爭取把時間固定下來。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五十五章一探(粉紅票60加更)   笑過之後,那些疑惑還是橫在心中。   周少瑾決定從莊家的老家開始查起。   她叫了馬富山家的進來,讓馬富山家的給馬富山傳個話:「……看看莊家的老宅子到底在官街的什麼地方?如今又在誰的手裡?什麼時候賣出去的?當時賣了多少銀子?能不能買回來?」   如果這老宅子不是在存義坊,不是和程輅家是鄰裡,她肯定會想辦法把它收回來。   可現在,她只要一想程輅就住在這老宅子的不遠處,她就渾身不自在。   她這麼說,不過是想讓姐姐和馬富山不生疑罷了。   馬富山果然沒有懷疑。   沒幾日,馬富山家的就來給周少瑾回話。   「二小姐,您猜猜那老宅子在什麼地方?」馬富山家的滿臉笑容,周少瑾頓時心裡有股不好的預感。   她警覺地道:「那老宅子在什麼地方?」   馬富山家的好像就在等著她這句話似的,興奮地道:「原來莊家的老宅就在五房輅大爺家的隔壁,兩年前,莊舅爺把它賣給了輅大爺,如今房契就在輅大爺的手裡。您若是有心收回來,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大熱天的,周少瑾卻覺得手腳冰冷。   她過了半晌才道:「你們沒有弄錯吧?」   「沒有,沒有。」馬富山家的忙道:「我們當家的做事向來穩妥,還特意裝著無意間路過進去看了看——興許是輅大爺家人口簡單。輅大爺把那宅子買下之後,一直空著,只堆放了些舊家什。倒是院子裡的那株梅樹,長得極好,聽隔壁的街坊說,到了花期還能開一滿樹花了。我們當家的說,那宅子都是合抱粗的冷松做的梁、柱,當年卻只賣了三十兩銀子,只要略一修整。就能住人。就算是再加二十兩銀子給輅大爺,也很划算。」   周少瑾眼前發黑。   去官衙變更地契,從前的屋主是誰,此時的屋主是誰,都寫得一清二楚。   程輅不可能不知道這是莊家的老宅子。   可他從到頭尾,提都沒提。   周少瑾半天才緩過神來。強打起精神對馬富山家的道:「既然這宅子這麼好,恐怕只加二十兩銀子輅大爺不會賣的。這件事就暫時放下吧,免得別人說我們佔親戚的便宜。」   馬富山家的很是意外,但周少瑾已經開了口,她也不好說什麼,起身告辭了。   周少瑾轉身就倒在了床上。   如果沒有前世發生的那些事。她還能自欺欺人地騙自己程輅只是沒有機會跟自己說。   可現在,兩年了。他若是有心告訴自己,早就告訴自己了。   他分明是要瞞著自己。   可他為什麼要瞞著自己呢?   周少瑾很想衝到程輅的面前質問他一番。可她今生更不願意和程輅有任何的交集。   看樣子,只能從莊舅舅那裡入手了!   周少瑾生出與虎謀皮之感來。   很快到了端午節。   官府像往年一樣,決定在城東放煙花慶祝。   吳知府親自上門,請程家像往年一樣捐五百兩銀子,共襄盛舉。   接待吳知府的是程池。   他說:「家裡出了白事,不好大肆慶賀。但官府的事我們程家向來是責無旁貸。何況今年還是吳大人上任後的第一個端午節,我們程家捐八百兩銀子。回頭我就讓秦大總管送過去。可今年官府能不能把放煙火的地方改在其他的地方?」   吳知府立刻就答應了。還道:「我初來乍道,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地方適合放煙火。子川不如幫我參謀參謀。」   然後放煙火的地方就定在了城南的曲清街。   小檀告訴周少瑾的時候,周少瑾正好抄完了一天的經書,在淨手。   她聞言訝然,奇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聞木樨香』那邊傳出來的啊。」小檀不以為意地道,「四老爺和吳知府說的時候又沒有避著誰,那天在『聞木樨香』服侍的人都知道了。」她說著,悵然地嘆了口氣,怏怏地道:「而且秦總管也發下話來,今年端午節不鬧燈,吃素粽子,端午節的龍舟賽程家也不參加了……不知道今年端午節的打賞會不會一併減了?我還準備等賞錢下來了給我和妹妹各買兩朵五毒絨花戴,只怕是不成了!」   程家幾個田莊每年都會挑了青壯年參加金陵官府組織的龍舟賽,每到這個時候,程家的僕婦大部分都放假,可以去看賽龍舟……   這些熱鬧的慶祝活動都取消了,等於是全府的人都在給程訓守孝……可府裡還有高壽的長輩,這樣做適合嗎?   周少瑾把這件事告訴了關老太太。   「我也得了信。」關老太太嘆道,「這些是長輩的事,你們做小輩的全當不知道好了。什麼也別說,什麼也別問,跟著我們過節就是了。」   這恐怕又涉及到長房和二房之間明爭暗鬥。   周少瑾瞭然於心,再去寒碧山房的時候,就包了二百文錢的封紅賞給了小檀:「不管賞錢發不發,我都請你和你妹妹戴花。」   照著程家的舊例,端午,中秋,春節,三個節日府裡都會按等級發一兩到五十文不等的打賞。   小檀臉紅紅的,想了想,向周少瑾道謝,收在了懷裡。   周少瑾很喜歡小檀的爽快。   但五月初一,端午節的打賞發下來了,同時過節的時候吃素粽子,田莊的青壯年不參加龍舟賽,不鬧花燈的消息也傳遍了九如巷。   程詣去給關老太太請安的時候就很是不滿,嘟著嘴道:「憑什麼讓我們給程訓守孝啊?我們都過了五服。我認都不認識他。」   關老太太「啪」地就朝著他的肩膀拍了一巴掌。道:「你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沒有半點兄友弟恭的手足之情!再讓我聽到你說這樣的話,就給我跪祠堂去。」   程詣誇張地撫摸著被關老太太拍到的肩膀,咧著嘴道:「祖母,肩膀都被你打青了。」   「活該!」關老太太笑著,又拍了程詣一巴掌。   關老太太屋裡服侍的都笑了起來。   站在門外周少瑾有片刻的猶豫。   既然程詣在,那程誥肯定也在。   她不是那種沒有眼力的人,自她重生,每次來給關老太太請安都沒有遇到程誥和程詣……從前,他們可是隔三岔五就會碰到一塊。而且還會常結了伴離開嘉樹堂。   這不是偶然。   雖然不知道外祖母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周少瑾都決定不去多想。   既然外祖母不想讓程誥兄弟倆和她碰上,她迴避就是。   周少瑾去了旁邊的茶房,等到透過茶房窗欞的縫隙看到程誥、程詣離開了嘉樹堂,她這才去給關老太太問安。並把自己做的五毒荷包送給了關老太太。   關老太太高高興興地掛在自己的床角。   周少瑾看著,剛才心裡的那一點點酸楚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去寒碧山房的時候,她也給郭老夫人送了五毒荷包。   孝敬郭老夫人的人很多,她的荷包被掛在了郭老夫人內室的落地罩上,更多的荷包則被掛在了宴息室或是上房的廡廊上。只有遠在京城的程箏、程笙和嫁到了桐城的程簫專程派嬤嬤送來的五毒荷包被掛在了郭老夫人的床角。   親疏有別。   此時的周少瑾已心如止水。   回到嘉樹堂,她和姐姐一起包粽子。   雖然是素粽。但龍船形的,方形的。菱形,三角形的……她們包了各式各樣的,然後派了丫鬟給嘉樹堂、涵秋館、寒碧山房、如意軒都各送了一小簍。   關老太太那裡自不必說,沔大太太的回禮是幾匹織錦衣料,說讓她們姐妹留著做冬衣;寒碧山房的回禮是兩枚羊脂玉的臂環,正好夏天用;程笳的回禮是小壇的雄黃酒,新式的宮花。裝了硃砂艾草的荷包,五彩手鍊。雙黃的鹹鴨蛋……林林總總,讓周少瑾有些哭笑不得。   等到端午節那天三房的小輩過來給關老太太請安,程笳還特意問她:「怎麼樣?我對你好吧?我有什麼好東西都想著你。」說完,挑著眉毛瞥了潘清一眼。   周少瑾覺得,如果程笳不瞥潘清一眼,這話就更有說服力了。   偏偏潘清還在一旁鬧騰,道:「少瑾,你既送了程笳粽子為何不送我?」   她笑語盈盈,說話的聲音卻有點大。程賢、姜氏等人都望過來。   程笳不免有些得意洋洋。   周少瑾卻含笑道:「我是還是第一次包粽子,也不知道包得好不好,就請了笳表姐先嘗。笳表姐為人大方豪爽,又很孝順,她得了粽子,肯定會請大家嘗的。不然清表姐怎麼知道我送了粽子給笳表姐?不過,如果清表姐覺得我包得粽子好吃,明年我再多包些,給清表姐也送一份好了!」   「沒誠意!」潘清抿了嘴笑,道,「你要真心想送我,等會就可以包幾個。」   如果是別人聽了這樣的話,多半會說「明年我還不知道會不會在金陵府」。   潘清,是自己想嫁到程家來吧?   周少瑾在心裡冷笑。   三房的人在四房沒坐滿半炷香的功夫就告辭了。   四房去給五房請安的人卻被汶大太太留下來用午膳。   關老太太笑道:「這也算是鐵樹開花了,我們汶大太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有三百天病著,客人去了要喝茶都得自己吭聲,誥哥兒和詣哥兒卻有福了,竟然被留了用午膳。」   ※   晚上的更新依舊老時間……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五十六章端午   關老太太的話當然有點誇張,但五房的汶大太太向來不怎麼招待客人倒是真的。   眾人聽著一陣鬨笑。   之後關老太太吩咐上午膳:「……我們就不等了。晚上大家再好好聚聚。」   程沔大清早地被二房請了過去,剛剛過來傳話說被二房老祖宗留了飯,讓他們不必等。   周少瑾和周初瑾幫著丫鬟們上菜,被沔太太一把抓住按在了凳子上:「又沒有外人,不必如此多禮。」   姐妹倆知道外祖母和大舅母都不是那麼講究的人,笑著道謝,一起坐下來用了午膳。   此時天氣已熱,喝過茶後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沒說幾句話,就各自散了。   周少瑾一覺醒來,日頭已有些偏西。   她沒想到自己會睡得這麼沉,忙問施香:「外祖母那邊開始準備晚膳了沒有?」   「二小姐有些日子沒有這樣好好睡一覺了。」施香笑道,「奴婢怕把您吵醒了,又怕遲了晚膳,所以一直盯著嘉樹堂——兩位爺都沒有回來,只怕晚膳還要等一會。」   周少瑾又問姐姐:「……起了嗎?」   「起了!」施香服侍著她喝了茶水,道,「見您沒醒,就去了大太太那裡,說是要陪大太太摸幾把牌。」   周少瑾點頭,想著若是程誥和程詣回來了理應先去外祖母那裡請安,自己不妨也去大舅母那裡,跟著姐姐。總歸不會有錯,亦可以避嫌。   她由施香給她換了件湖色芙蓉團花暗紋褙子,烏黑的青絲梳了個雙髻,戴了朵銀制的珍珠花簪,拿了把湘妃泥金白紗團扇兒就往涵秋館去。   涵秋館進門是半塘荷花,碧葉連連,小荷尖尖,景致清雅。   周少瑾站在那裡賞了片刻的荷花,才跟著丫鬟去了水榭。   和沔大太太摸牌的除了周初瑾還有沔大太太身邊一個姓何的貼身媽媽。一個喚做香蓮貼身丫鬟,四個人正好摸完了一圈,小丫鬟們上著茶點。沔大太太就朝著周少瑾招手,道:「來,幫我看看牌。今年的甜瓜特點甜,你多吃點。」   大家都知道她還不會打牌。又是常來常往的,何媽媽等人也就沒和她客氣,香蓮去吩咐小丫鬟給周少瑾上甜瓜,何媽媽則起身和她寒暄:「二小姐這件褙子真漂亮,是姑老爺派人送過來的料子吧?」   周少瑾不大記得了,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急急地道:「大太太,二位爺過來了。」   屋裡的人俱是一愣。   如果程誥和程詣給關老太太請過安了。天氣這麼熱,關老太太肯定會留了兩人在那邊等晚膳,如果是直接過來……於禮不合,兩人也很少這樣做……多半是有什麼事。   沔大太太忙道:「還不快請了二位爺進來?」   小丫鬟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周少瑾避到了屏風後面。   沔大太太等人哪裡注意到這些小事,只有周初瑾,蹙了蹙眉頭,若有所思。程誥和程詣兄弟倆一起走了進來。   程誥還好點,衣飾整齊。只是臉紅得像關公,程詣明顯的飲酒過度,走路都由哥哥扶著,目光迷離,嘴裡不知道嘟呶著些什麼,周少瑾在屏風後面都聞到一股濃濃的酒氣。   沔大太太又驚又急,連聲道著:「這是怎麼了?怎么喝了這麼多酒?等會一家人要在一起用晚膳的,這要是老爺和老安人看見了可怎麼辦?」說著,又高呼香蓮:「快去吩咐廚房的煮醒酒湯。」   程誥懊惱道:「在五房那邊遇到了程舉和程輅,也留了飯。汶五叔一直勸酒,程諾也在那裡起鬨,我們不好不喝,我還幫二弟擋了幾杯,可也沒擋住,要不是我說晚上家裡人要一起吃飯,只怕還不能抽身。娘,醒酒湯恐怕不行。我記得您這邊有醒酒藥的,快給二弟灌點,好歹能讓他清醒清醒。」   今日過節,沔大太太既怕兒子醉酒惹得丈夫生氣又怕婆婆責怪她沒有管束好兩兄弟,聞言立刻讓何媽媽去拿了醒酒的藥,然後和程誥一起扶著程詣在自己床上歇下,親自餵了醒酒藥,指揮著小丫鬟拿了銅盆在一旁服侍著。   不一會,程詣就吐了出來。   丫鬟婆子們又是拿了清水給他漱口,又是倒穢物,又是沏茶,忙得團團轉。   好不容易等程詣吐得差不多了,程詣的酒也醒了一大半,沔大太太也開始叨嘮起來:「那邊是個什麼情景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你汶五叔只要有酒,逮著誰都要喝幾杯,又喝的是慢酒,一頓飯下來,不吃個一、兩個時辰他是不放人的。你們哪裡陪得住他?你們也不長個心眼,既是如此,就應該早點溜回來才是,還留在那裡用膳?這下長教訓了吧?我就說,汶大太太怎麼突然留了你們用膳,原來是你汶五叔在家……」   今天是端午節,到處張燈結彩,以程汶的性子,竟然沒在外面花天酒地,不怪沔大太太奇怪了。   這件事周少瑾卻知道。   前世,程汶的外室這個時候懷了孩子,程汶想給外室一個名份,回家來和汶大太太商量。   汶大太太當然不同意,不僅如此,第二天還鬧到二房的老祖宗程敘那裡。   程敘煩汶大太太連丈夫納個妾室都管不住,不願意搭理她,直接把程汶叫去了春澤軒,讓他在大太陽底下水米未進地跪了一天,差點昏過去。   自此之後程汶和汶大太太就徹底的撕破了臉。   那外室不僅把孩子生了下來,而且還是個男孩。程汶除了清明、除夕祭祖,其他的年節都在外室那邊過。那外室也是個有心人。等到孩子長大,讀書識字都遠勝汶大太太生的程諾。程汶就想讓那孩子認祖歸宗,又鬧了一場。最終那孩子雖然沒能入譜,程汶卻把家中大半的產業都轉到了那孩子的名下,程詣去看周少瑾的時候,說起五房的情況:「……早就是個空殼子了!汶五叔要悄悄地賣祖產,也是為外面生的那個。」   這會兒程汶肯定還沒有對汶大太太說,所以汶大太太還能歡歡喜喜地招待侄兒。等到晚上汶大太太知道了程汶為什麼在家,只怕家裡會炸開鍋。   周少瑾最怕這些事。   想想就覺得頭痛。   等程詣能下地走路了。他們就去了嘉樹堂。   路上,程詣不好意思地對周少瑾道:「讓你看笑話了。」   若是從前,周少瑾肯定會安慰他兩句,可她現在只要一想到程詣醉酒的樣子,就覺得很是厭煩,她忍不住道:「你既然知道失態。為何還要喝那麼多?別人也不會因為你喝得多就覺得你是英雄豪傑?你這樣只會讓人覺得你沒有毅力,管不住自己的。這樣的人怎麼能成大事?又怎麼會把你放在心上。你以後還是少喝點,也別別人一勸你就喝,那樣還有什麼意思?」   她的聲音雖然輕,一直注意著程詣的沔大太太和程誥卻聽得真切。   沔大太太直點頭,覺得周少瑾真是越大越懂事。   她想著那天在婆婆屋裡聽到的隻言片語。覺得如果周少瑾能管著程詣,就算是把她留在家裡。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程誥想到自己喝酒時的情景,覺得周少瑾這話像是在說他似的,頓時臉也有些紅。   程詣卻沒想這麼多,他嘿嘿地笑,殷勤地跟在周少瑾的身後,到了嘉樹堂。   關老太太和程沔見了少不得要說程詣幾句,程詣認錯態度極好。關老太太和程沔也就沒有繼續追究,只是告誡他:「若是下次還這樣管不住自己。就再不許出門應酬。」   程詣連連應喏。   關老太太看著天色已晚,讓丫鬟們擺飯。   因都是家裡人,雖設了兩桌,卻在一個屋裡,也沒有設屏風。   吃過粽子,女眷們隨著關老太太去院子裡賞月,程誥和程詣被程沔叫去了書房問功課。   至德十八年的端午節,就這樣安靜又溫馨地過去了。   第二天,程汶的事暴發了。   前世,周少瑾只在四房裡轉悠,事後才聽到消息。   今生,周少瑾在寒碧山房郭老太太那裡抄經書。   汶大太太哭天搶地闖進二房老祖宗程敘住的澤蘭院時,靜安齋服侍的婆子已悄悄地在她耳邊嘀咕。   她比程笳更早的知道了這件事。   而潘清到了下午才聽母親程賢提起。   她問母親:「老祖宗已經罰了汶舅舅,之後應該會讓那外室進門吧?不管怎麼說,也是懷了程家的骨肉……」   程賢冷笑,道:「若是家規說改就改,想改就改,那還是什麼家族。」   潘清聽著低下了頭。   程賢沒有看見女兒眼中閃爍的光芒。   程諾來找程詣述苦:「不過是個女人,我娘怎麼就非容不下?與其這樣鬧開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還不如悄悄地把她接回家來,也免得父親總在外面遊蕩。」   程沔和沔大太太舉案齊眉,程詣實在是不能理解這樣的關係,只好道:「長輩吃過的鹽比我們走過的橋還多,哪裡就輪到我們說長道短的?你還是別管了。相信老祖宗會給你們家一個交待的。」隨後轉移話題,說起族學裡的事來,「今年哪幾個會下場?潘表哥明天就啟程回老家,輅從兄好像說要請假在家裡功讀……我們要不要給他們送行?」   程諾一聽來了興趣,道:「好啊,好啊!就在老地方好了。我來做東。這些日子我隨我娘回了趟娘家,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都有打賞。」   ※   90張粉紅票的加更依舊定在明天的12點左右。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五十七章再次(粉紅票90加更)   老地方,指的是五房的小花園。   自上次周少瑾威脅過程詣之後,程詣有些日子沒和程諾等人聚會了。此時聽了不由眉飛色舞,和程諾嘰嘰咕咕地耳語了一番才送了程諾出門。   那邊程汶已經跪在了春澤軒的院子裡。   初夏的太陽照在青石板上,雖比不上七月的太陽毒辣,可也不能小視,何況程汶這麼多年以來養尊處優,突然受此磋磨,萬一體力不支鬧出點病來可不得了。   汶大太太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很後悔把狀告到了程敘那裡。   程汶對汶大太太卻已是橫眉怒目,冷笑道:「你早幹什麼去了?這個時候倒知道裝好人!我的事,從今以後可不敢麻煩您了!這中午太陽大,汶大太太還是早點回屋歇著吧!這要是曬出病來,我可擔當不起!」   一番冷嘲熱諷把汶大太太氣得肝疼,站在那裡直抹眼淚。   得了信的姜氏過來把汶大太太勸回了五房。   程笳坐在周少瑾廂房臨窗的畫案前,粗大的老槐樹擋住了外頭的陽光,映得滿室濃綠。   她喝了口綠豆湯,舒服地嘆著氣,笑道:「還是長房的涇伯母厲害,說要服侍郭老夫人用午膳,根本不理睬這事。二房的沂伯母則是要照顧懷孕的兒媳婦,只有我娘,傻呼呼地跑了過去,現在被汶大嬸嬸給纏住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脫身。」   之前的夏衣已經做好了,周少瑾在給關老太太做秋天額帕。   她聽著抬頭笑了笑。又低下頭去縫紉。   程笳很是不滿,道:「我好不容易來一回,你倒好,坐在這裡做針線,哪有點主人的樣子。」說著,就要去奪周少瑾手中的額帕。   周少瑾手一揚,躲過了程笳,道:「這又不是什麼好事,你讓我說什麼?」   程笳語塞。然後嘟著嘴道:「反正吧,我覺汶叔父做得太不對了,汶嬸嬸與其和他這樣爭爭吵吵的,還不如和離了算了,落得個眼不見心不煩……」   和離?   那得有個強有力的娘家才行!   周少瑾有些發呆。   如果程笳沒有出事,她有疼愛她的父母。給她撐腰的哥哥,還真得有底氣說這樣的話。   周少瑾心裡有些難受。   她又想起了程笳讓翠環送給她的那封信。   她們,都是受害者。   但願此生她們的命運都會有所改變。   周少瑾低下頭,繼續縫製著關老太太的額帕。   程笳坐不住,和周少瑾草草地說了幾句話,就去尋姜氏去了。   周少瑾哂笑。   尋姜氏是假。到五房去看熱鬧是真吧?   接下來的幾天,九如巷上上下下說的都是這件事。   程汶病了。汶大太太哭得像淚人似的,但程汶就是不讓汶大太太進門,汶大太太沒有辦法,晚上就歇在廳堂的羅漢床上,家裡的事沒人管,全由著汶大太太的乳娘拿主意。   五房那邊一直在鬧騰。   周少瑾不想說三道四的,從寒碧山房回來就做針線。把關老太太的額帕繡好之後又開始給遠在南昌府的父親做冬衣,順帶著決定給繼母李氏也做條裙子。   前世。姐姐出嫁之後,她開始和程輅議親,她樣子羸弱,把她送到保定府,然後再從保定府嫁到金陵,外祖母和大舅母都覺得這是在折騰她,何況周家的祖宅就在金陵,就把她留在了程家,準備她行了及笄禮之後就定親的……她這一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程輅議親了,等到姐姐出嫁,她自然是要去保定的,這個時候向繼母表達自己的善意,是很有必要的。   潘濯走後,潘清來找周少瑾玩。   她看著寧靜的如一汪湖水的周少瑾,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道:「你就這樣每天坐在家裡,哪裡也不去?」   「我有事要忙嘛!」特別是這種多事之秋,周少瑾決定和她們都保持一定的距離。   潘清恍然道:「是啊,你外祖母馬上要過生辰了,你得給她老人家準備壽禮。」   周少瑾沒有解釋,低下頭來縫衣裳。   潘清看著是件鴉青色紫色祥雲團花直裰,奇道:「你這是給誰做的?」   「我父親。」周少瑾頭也不抬地道。   潘清拎在手裡瞧。   周少瑾笑道:「你別動,我針角要走歪了。」   潘清訕笑,放下手中裁好的衣料,道:「外面的月色這麼好,我們到外面走走吧?我這次回金陵還沒有和你好好說上幾句話呢!」   周少瑾笑道:「幾個人走在一起,蚊子總喜歡叮我,我到了晚上是不出去的。你若是要賞月,笳表姐此時只怕還閒著,你不妨邀她同去。」   潘清笑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歡我……」語氣中有幾分試探的味道。   周少瑾裝沒有聽見,笑道:「她是那脾氣。實際上心地很好的。清表妹和她接觸久了就知道了。」   潘清不相信,周少瑾和程笳在一起這麼多年,程笳又是個頤指氣使的,周少瑾對程笳就沒有一點看法。她這樣一派大家閨秀式的「非禮毋視,非禮毋言」讓潘清大覺無味。   這個周家二小姐,就是個木頭美人。大約從小就讀《烈女傳》、《女誡》,又沒母親私下指點,把那書上寫得都當了真,循規蹈矩的,沒有一點意思。   像要證實她的猜測似的,之後她問一句周少瑾答一句,半句多的話也沒有理。   潘清很是失望,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辭了。   油燈多多少少都有點燻眼睛,周少瑾又立志給父親做身線角工整。穿著服帖的衣服,早就不耐煩這豆大的燈光,不過是為了趕潘清走人才做出這副樣子的,因而潘清的前腳剛出了畹香居,周少瑾後腳就讓春晚把針線收了起來,起身揉了揉眼睛道:「我們也去院子裡賞月去,這兩天玉簪花開得如火如荼,早上起來都能聞得到花香,可惜天亮就開敗了。不然簪幾朵來戴也不錯。」   施香拿了把蒲扇和周少瑾出門,道:「這兩天的茉莉花也開得好,我幫二小姐摘幾朵茉莉花戴吧?」   「好啊!」周少瑾笑道,「多摘些,可以掛在床角,還可以做成手串。姐姐那裡送些,外祖母、大舅母、似兒她們也都送些,還帶幾朵給小檀……」   她們一面說,一面沿著畹香居的小徑散著步。   施香手中的蒲扇搖得呼哧呼哧的,清爽涼快,周少瑾的心情都好了起來。   旁邊小道上有黑影跑過。   周少瑾等人嚇了一大跳。周少瑾更是想到前世自己在花園裡遇到了程許的事。嚇得臉色發白,控制不住地尖叫了一聲。   施香忙摟了周少瑾。衝著黑影的地方大聲叫著:「是誰?還不快出來?不然我們就要叫人了?」   那黑影聞言身形微頓,轉身走了過來。   春晚去挑了盞燈籠過來。   十來歲的年紀,瘦猴般,穿著青色的細布短褐,滿臉的靈敏。   竟是程詣貼身的小廝三寶。   這個時候,他在內院幹什麼?   到底是自己熟悉的人,周少瑾拍著胸脯舒著長氣。   已有巡夜的婆子挑了燈籠往這邊過來:「二小姐。出了什麼事?」   三寶目露哀求之色,朝著周少瑾雙手合十。   周少瑾有心幫他。高聲道:「沒事,沒事。我剛才踩了個軟綿綿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嚇了一大跳。」   兩個婆子笑著走了過來。   三寶忙躲到了旁邊的柳樹後面。   兩個婆子笑道:「沒事就好。把我們嚇了一大跳。」   周少瑾向兩個婆子道了謝,讓施香去拿幾分碎銀子給兩位婆子吃酒:「等當完值,去解解乏。」   兩人不要,謝了又謝,和施香推搡了一番,這才接下銀子道了謝,轉身去了其他的地方。   周少瑾冷著臉站在那裡等三寶解釋。   三寶哆哆嗦嗦地從樹後繞了出來,磕磕巴巴地半天也沒有說句囫圇話。   周少瑾挑了挑眉,喊了聲「施香」,道:「去請了兩位巡夜的婆子過來。」   「二小姐饒命!」三寶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二小姐,是二爺,二爺輸了銀子,讓我回去拿……我尋思著這裡近些,就抄了小路……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周少瑾聽著呆住,隨後氣得差點吐血,厲聲道:「你說什麼?二爺在賭博不成?和誰賭?在哪裡賭?輸了多少銀子?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三寶見她字字句句都是關心的話,心弦一松,話也說得流利了起來:「都是族學裡幾位世交家的公子,再就是五房的諾大爺、舉大爺,玩得也不大,一百文一局,就在五房小花園的水榭裡頭,四周都用氈毯圍著,外面絕看不到燈光。今天二爺帶得銀子不多,手氣也有點背,輸了大約四、五兩銀子,原本想歇手明天再戰的,舉大爺卻不幹——他也輸了,輸了七、八兩銀子去了,二爺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就讓小的回來拿銀子。   「二小姐,您可千萬得幫二爺瞞著,這要是讓老爺和太太知道了,還不得剝了二爺的皮?」   周少瑾一口氣差點就沒上來。   敢情程詣把自己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不僅賭博,而且還是和程舉等人一起賭博。聽三寶那口氣,還不是第一次!   她絞著帕子在原地打著轉,好半天心情才平復下來,對三寶道:「你這就去跟二爺說,說我有事找他,讓他別玩了,這就來見我。我在這裡等他。」   ※   昨天晚上電腦壞了,群裡有友是軟體工程師,然後我用手機上,把界面拍下來傳過去,她告訴**作,電腦恢復了正常。今天早上把電腦拿去售後,人家告訴我,電腦沒有任何問題……這位朋友太厲害了……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五十八章賭博   三寶滿臉的糾結,磨磨蹭蹭地喊著「二小姐」,半晌沒動。   周少瑾眼睛一瞪——雖然依舊溫柔如水,全然沒有什麼殺傷力,甚至讓三寶小小地驚豔了一下,可到底是發了脾氣,三寶不敢公然違抗,急聲應「是」,一溜煙地跑了。   周少瑾鬆了口氣。   幾個人就站在柳樹旁等。   可兩刻鐘過去了,程詣的影子都沒看見,蚊子卻越來越多,施香的蒲扇扇得呼啦啦直響。   周少瑾氣得抿著嘴,使勁地擰著帕子。   施香笑著勸道:「二小姐,從五房那邊過來就算是走近道也得兩刻鐘,這一去一來的,最少也得半個時辰,要不讓春晚留在這裡,我陪著你在周圍轉轉吧?」   周少瑾想想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留了春晚在柳樹旁等,自己和施香去了園子裡散步。   前世,程許就是從五房那邊的小花園進來的,這世,她無論如何也要堵住這漏洞。不然沒了個程許,誰知道會不會又出來個程舉?   兩人在花園裡默默地走了大約兩刻鐘的功夫,程詣還沒有來。   想必是不會來了!   周少瑾心裡有著說不出來的失望,她吩咐施香:「我們回去吧!」   施香安慰她:「不要說在外面行走的爺們了,就是小姐們聚在一起,也講個面子。二爺總不能被三寶這麼一叫就下桌吧?想必是那邊留得緊,又不是二爺的同窗就是從兄弟。二爺要顧著大家的面子。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先回去歇了明天再說也好。二爺從這邊溜進來,萬一被巡夜的媽媽們碰了個正著,只怕會生出事端來,也不是什麼好事。」   周少瑾沒有說話,叫了春晚,和施香一起回了畹香居。   可回去之後,她立刻叫了守夜的婆子進來,反覆地叮囑她們:「一定要看好門戶。若是發現違不遵的。就別怪我不給她臉,一律交給秦大總管處置。」   畹香居近身服侍周少瑾和周初瑾的是周家的僕婦,粗使的婆子丫鬟是程家的。這些日子周少瑾在碧寒山房抄經書,她又開口就越過了四房直接提起了九如巷的大總管秦守禮,還以為周少瑾得了郭老夫人的青睞,在秦守禮面前也能說得上話了。個個嚇得臉色大變,爭先恐後地表著忠心,連「天打五雷轟」之類的毒誓都說了出來。周少瑾這才心中稍安,由施香服侍著上了床。   第二天一大早,周少瑾還沒有起床,程詣就過來了。   周少瑾心裡還惦記著五房的小花園。晚上根本沒有睡好,聽說他過來。讓施香去請了他到書房裡喝茶,並道:「你順道問問二爺用過早膳了沒有?若是沒有,就讓廚房先給二爺擺早膳。我這邊梳洗好了就過去。」   施香去了書房。   周少瑾氣他昨天讓自己空等,慢慢地梳妝打扮了一番,這才去了西廂。   程詣已用過了早膳,周少瑾卻還沒有來,他很是無聊。隨手翻了幾本書,都是些種花養樹的。他不太感興趣,見有小丫鬟進來餵魚,索性接過青花瓷小碟,餵起魚來。   結果周少瑾走進去就看見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她不由氣結,道:「昨天輸了多少?」   「嘿嘿嘿。」程詣轉過身來,隨意地捏著魚食,道,「不過是頓飯錢,你擔心什麼?」   周少瑾奪過他手中的魚食,道:「這些魚都笨得很,你餵它多少它就吃多少。你小心把我的魚給漲死了。」說著,她把裝魚食的小碟放在了一旁的書案上,這才道,「我昨天讓三寶去找你,你為什麼不來?」   程詣閃爍其詞,道:「我這不是來了嗎?你有什麼事?今天早上先生還要檢查昨天教的《大學》,我得早點去。」   「你還知道你要讀書啊!」周少瑾不客氣地道,「你昨天晚上要不是去和他們玩,何至於今天要臨時抱佛腳。我找你,還不是想讓你以後少跟他們來往些。怎不見識表哥、證表哥和你們一塊玩。外祖母還指望著你好好讀書,給她老人家掙一副鳳冠霞帔回來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程詣笑著認錯,語氣卻帶著些不以為然,「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跟他們廝混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程詣畢竟是周少瑾的表哥,說重了,傷他的自尊;說輕了,他又聽不進去。   她都不知道怎辦好。只好柔聲道:「也不是不讓你們聚,只是汶舅舅和汶舅母正鬧騰著,你們在五房的小花園玩耍就不太好了。而且這樣玩到三更半夜又耽擱讀書,還是少聚的為好。」   「放心,放心。」程詣嘻笑道,「大家見三寶去叫我,都知道你曉得了,決定以後再不到五房的小花園裡玩耍了。」   然後再換個地方嗎?   周少瑾不是那總把人抵到牆角的,把到了嘴邊的這句話都咽了下去。開著玩笑道:「如此甚好,也免得我去外祖母那裡告狀。」她想起程詣前世的落魄,心裡到底心痛他,道,「你昨天到底輸了多少錢?我這裡還有些銀子,若是手裡急,先從我這裡挪挪,總好過和程諾、程舉、你的那些同窗借銀子。」   四房對子嗣管得極嚴,別看程詣是二爺,吃穿用度都不一般,可手裡能隨意支配的零花錢還沒有周少瑾多。   常言說得好,吃別人的嘴軟,拿別人的手短。何況是借了別人的銀子長久不能還的?   程詣知道自己的這個表妹純善柔軟,待人真誠,見她主動提起,也不客氣,道:「那你有沒有二十兩銀子?」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沒想到他竟然輸了這麼多。   她不要程詣在程舉面前抬不起頭來。   「有!」她毫不遲疑地道。喊了香施去拿銀子,再次勸他,「你以後還是少和他們玩的好。」   程詣點頭,赧然道:「都是面子上的事,也不好一口就回了。」   這倒也是。   周少瑾遂不再說什麼。   程詣拿了銀子就告辭了。   周少瑾親自送了他出門,這才折回廳堂。   不一會,周初瑾過來了,她問周少瑾:「詣表弟這麼早來找你做什麼?」   周少瑾苦惱地道:「別提了。詣表哥昨天晚上和程諾、程舉他們賭博……」   她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姐姐。   周初瑾雖然有些意外,卻不像周少瑾那樣緊張。而是笑道:「你以後你少在詣表弟面前嘮叨,誰也不會喜歡一個總嫌棄自己的……妹妹。」   「我也不想,」周少瑾嘀咕道,「就是有時候控制不住自己。」   她並沒有注意到姐姐在說起嫌棄時那短暫的停頓。   周少瑾擔心程詣只是在敷衍她。   她叫了樊祺進來,要他注意點程詣:「特別是他每天下學如果沒有回自己住的院子,都去幹了些什麼?」   樊祺笑著退了下去。   翌日。他神神秘秘地告訴周少瑾:「二爺和五房的諾大爺,舉大爺還有幾個同窗在五房小花園裡的水榭裡賭博。」   周少瑾的血直往上湧。   程詣,根本就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隨即她又奇怪。   程詣拿什麼錢去賭博。   她想了又想,把三寶叫了過來,問他:「二爺前天晚上到底輸了多少銀子?」   三寶是知道周少瑾借銀子給程詣的事的,他想。二表小姐既然能借銀子給二爺,想必和二爺極好。二爺輸了多少銀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就算他此時不講,二小姐只要到外面去一問,也能問出來。何況也不大。因而也不瞞周少瑾,笑道:「輸了六兩銀子。」   周少瑾差點跳了起來。   難怪程詣能繼續和那幫人一起賭博了,原來是自己借了二十兩銀子給他。   三寶見她神色帶慍,忙道:「二小姐。二爺昨天贏了二兩三分銀子,很快就能都贏回來了。」   周少瑾聽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道:「敢情二爺還要和他們賭博?」   「不是,不是。」三寶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連聲道,「是我說錯了話,二爺說了,不能就這樣白白地被他們笑話了,等把銀子贏回,請他們到九香樓吃一頓,以後再也不跟他們玩了。」   一面說,還一面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少瑾的神色。   周少瑾連話都不想說了,讓施香送了三寶出門。   晚上昏省,她特意走慢了幾步,遇到了程誥和程詣。   周少瑾笑著和程誥打了招呼,拉了程詣一邊說話:「要是這次沒辦法把銀子全都贏回來,你是不是還要繼續和他們賭?」   「那怎麼可能!」程詣睃了程誥一眼,悄聲道,「我連輸了好幾場了,你把銀子一借給我,我就轉了手氣,可見還是你的福氣好,我這次肯定能把輸的銀子都贏回來的。」   周少瑾見程誥盯著他們面色不虞,不好和程詣多說什麼,笑著和程詣分了手。   晚上,她讓樊祺繼續盯著程詣。   程詣和程舉幾個又玩到三更敲才散。他們的幾個同窗更是宿在了五房。   周少瑾知道她這樣勸說程詣是沒用的了。   但除了勸說,她還能幹什麼呢?   周少瑾徘徊在靜安齋的竹林,望著對面五房的水榭發呆,連潘清什麼過來的她都一無所覺,要不是潘清笑著問她「少瑾妹妹在這裡幹什麼呢」,她只怕還沒有發現潘清就站在她的身邊。   ※   《金陵春》正在打榜,有粉紅票的姊妹們還請把粉紅票投給《金陵春》,沒有粉紅票的姊妹們請支持正版訂閱,若是實在不行,投幾張推薦票,甚至是登錄之後給《金陵春》增加幾次點擊也是好的。   不管是怎樣的支持,都是支持,我都會心存感激。   謝謝大家始終的陪伴,讓我更積極地寫書!   ps:明天的加更依舊在中午的十二點。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五十九章落水(粉紅票120加更)   周少瑾心中微微有些不虞。   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她感覺到潘清太過關注她了。   她敷衍潘清地笑道:「沒什麼。就是站在這裡吹吹風。」   湖面上吹過來的風比較涼爽。   「是嗎?」潘清笑著也朝對面的水榭望去,道,「我看那邊的景致倒是十分的宜人,只可惜是五房的小花園,不方便走動。」   周少瑾笑笑沒有作聲。   程笳搖著湘妃泥金柄大紅色繡彩蝶撲花團扇走了過來,道:「你們怎麼都站在這裡?這裡有什麼可看的?」   「只是涼快罷了。」潘清說著,笑望了周少瑾一眼。   「有毛病啊!」程笳小聲地滴咕著瞥了眼潘清,然後笑著對周少瑾道,「你明天下午能不能放半天假啊!我想約了你去花園裡划船。清溪河裡的荷花長出花苞來了,我想摘些荷葉曬了冬天好做叫花雞吃。」   「那可不行!」周少瑾笑道,「我既然答應了郭老夫人,就不能言而無信。你自己去吧,也給我摘點。」   公然的要求,就是沒有把自己當外人!   程笳立刻高興起來,道:「滿塘的荷花,多的是荷葉。我到時候給你採點荷葉,除了能做叫花雞,還能泡茶……」   兩人東拉西扯了一通,硬是沒讓潘清插上一句話,等到翠環過來報信,說沈大娘來了,程笳挽著周少瑾的胳臂去了靜安齋。   潘清目光微冷。   可惜不管是走在她前面的周少瑾或是程笳都沒有注意到,到了靜安齋兩人還不時耳語。把她撇到了一邊。   結果,程笳去採荷葉的時候差點掉到湖裡。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前世,在她出事之前,程笳都很順利,今生怎麼出了這麼大的一個紕漏?   還好程笳被婆子及時拉住,只是受了點驚嚇。   周少瑾和姐姐一起去探望程笳。   關老太太聽說後把她們叫了過去,道:「……也替我問問,看笳丫頭要不要收收驚。若是要收驚,我這裡還有上等的硃砂。」   兩人笑著應喏。和沔大太太一起去了如意軒。   如意軒位於三房的中間,東邊是程證的玲瓏館,西邊是三房老太太李氏的稻香院,前南邊是三房的上院長青堂。景致十分的優美,布置得富麗堂皇,特別是廳堂南邊有面用楠木做成的多寶閣隔斷。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金銀玉石做的如意,熠熠生輝,一眼望去,有些睜不開眼。   她們去的時候,程笳正裹著大紅丹鳳朝陽的錦被靠在床頭上和圍坐在她床前的姜氏、李老太太說著什麼,程賢和潘清站在姜氏和李老太太身後。姜氏李老太太等人的貼身的嬤嬤、丫鬟則在內室外,偌大個正房。到處是人,連呼吸間聞到的都是混合了各種脂粉的香味。   周少瑾清淡慣了,聞不得這樣的味道,不由皺了皺眉。   可能是久入蘭室而不香。程笳卻沒有任何的異樣,沔大太太和李老太太等人見禮的時候,她朝著周少瑾招手:「你怎麼來了?我沒事,你別擔心。」又高聲地和周初瑾打招呼:「初瑾姐姐!」   周初瑾朝著她笑。   周少瑾先前隔得遠還不覺得。此時走近了,這才發現她紅光滿面。笑靨如花,哪裡有半點受驚的樣子,倒是姜氏等人,神色比她更緊張。   沔大太太見笑道:「小孩子家生病,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就忘了疼。臨過來的時候我們家老安人還叮囑了又叮囑,讓我們一定要問清楚笳丫頭到底怎樣了,她倒好,沒事人似的。只可憐了我們這些做父母的。」   「可不是!把她祖母的七魂就嚇掉了三魂,」姜氏才緩過神來,聞言自然感同身受,眼圈一紅,接過丫鬟捧過來的茶,親手遞給了沔大太太,「偏她還笑嘻嘻的,把我們老安人給急的,要不是周娘子說沒事,都逼著老爺再去請個大夫來了。」   程笳赧然,嘟呶道:「哪有那麼誇張?不過是那採荷葉的婆子不小心踩在了船弦上,船搖晃了幾下,我沒想到,有些慌神,叫了一聲,她們又去拉我,打溼了衣袖罷了……」   「你還說!」姜氏瞪著程笳,「一點也不讓人省心。你要摘荷葉,吩咐下去就是了,你倒好,自己上了船……」   李老太太聽著不高興了,道:「好了,好了,你都說多少遍了。她已經知道錯了,你就不要再念叨她了。那個拉著笳丫頭的僕婦叫什麼來著,要重賞!不然誰還要做忠僕!」   姜氏雖然沒有把這個婆婆放在眼裡,可人前人後卻很是敬重,絕不讓人拿住把柄。   她起身恭身稱「是」,果然不再說什麼。   程笳就朝著周少瑾眨眼睛。   周少瑾卻在心裡嘆氣。   程笳就是這樣被慣壞了的。   不過,有人慣總比沒有慣得好。   李老太太就拉了周少瑾的手道:「你們自小玩得好,你笳表姐如今要在屋裡休養幾日,你沒事就過來陪陪她,給她解解悶。」   周少瑾微笑著應了。   五房的汶大太太過來了。   她進門沒有問程笳怎樣了,反而是拉住了姜氏的手,淚如雨下地哽咽著:「我是個苦命的人,出了這樣的事,真是沒臉在各房走動了。」   姜氏煩她不知道重點,引了她到旁邊的太師椅坐。   長房的袁氏和二房的洪大太太、鄭氏也都來了。   四房的人就提前告辭了。   姜氏親自把她們送出了如意軒。   天上已是星星點點,皓月當空。   周初瑾挽著沔大太太的胳臂。說著家長裡短,不緊不慢地往嘉樹堂去。   跟著她們身後的周少瑾卻想著程詣的事,滿腹心事。   像程詣這個年齡,正是頑皮的時候,對賭博吃酒、宿柳眠花好奇,甚至去試一試,那是很正常的事,只要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就算她把這件事捅到了外祖母那裡。外祖母多半也就是拘住程詣不再和那些人玩,卻不會去管五房的小花園裡是否還會繼續的歌舞昇平——那裡畢竟是別人家的地方,別人家的子弟,四房既不佔長又不佔嫡,又素來不輕易得罪其他幾房,既沒有資格。也不會去管,最多把這件事委婉地知會各家的長輩一聲。等過了這陣風,他們恐怕還會聚在一起……五房的漏洞還在。   如果想堵住這漏洞,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事情鬧大。讓程家的長輩們知道這其中的危害。   可她一個女孩子家,又怎麼把事情鬧到程家的長輩面前去呢?   周少瑾想到了汶大太太……她不禁苦笑。   等見到外祖母,外祖母問完程笳的事之後告訴她們姐妹以後切不可親自動手摘花採荷。小心「落到水裡或是摔到地上」時,她心中一動。出了嘉樹堂就讓春晚去叫了樊祺過來,道:「我有事要他去辦。」   周初瑾奇道:「這麼晚了,有什麼事這麼急,不能等到明天?」   「哎呀,明天上午我想請半天假,去陪陪程笳。」程笳這幾天在家休息,靜安齋就只剩下她和潘清了。與其對著時時找她說話的潘清,她還不如聽程笳嘮叨。就算潘清也請了假去陪程笳,有程笳和服侍程笳的那些丫鬟婆子在場,潘清怎麼也要夾著尾巴做人——她還要在人前扮演賢良淑德的模樣,怎能讓姜氏聽到什麼風聲?   周初瑾不再多問。   周少瑾低聲囑咐樊祺:「你繼續幫我盯著二爺,他們那邊只要有動靜,你就來告訴我。然後看看二爺他們都是怎從五房那邊過來的。」   樊祺以為她是要到長輩面前去告狀,拍著胸脯道:「您就放心好了,我保證不驚動一草一木就打聽得一清二楚。」   周少瑾抿了嘴笑,讓施香抓了把銅錢給他,道:「你再去請幾個人到花園裡摘些荷葉來。這些是給你請他們喝酒的。」   程笳採荷葉的事,她也有份,現在程笳躺在了床上,自己好歹給她送些去,也算是還了她的人情。   樊祺接過銀子高高興興地走了。   第二天中間,樊祺就搬了兩大籮筐荷葉過來。   周少瑾哭笑不得,讓春晚帶著幾個小丫鬟按照老的嫩的分摘出來,老的曬了做荷葉飯,叫花雞,嫩的制荷葉茶,送到外祖母那裡,再以四房的名義送給其他幾房。   程笳知道後感動得不得了,見著周少瑾笑得甜如蜜糖,衝著潘清道著「還是少瑾對我最好」。   潘清也請了假陪著程笳,可程笳卻對她沒有一句好言語,她卻能不動聲色,該幹什麼幹什麼,周少瑾看著都替她難受,卻也更加下定了決心離潘清遠一點。   翌日,她從寒碧山房一出來,就看見樊祺拿著樹枝無聊地蹲在路邊的樹下畫來畫去的。   「你這是在幹什麼呢?」施香問他。   樊祺立刻跳了起來。   「二小姐。」他兩眼發光,低聲道,「二爺他們今天晚上又約了在小花園裡賭博。」   周少瑾心中一喜,但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她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去小花園就是賭博呢?」   樊祺嘿嘿地笑,得意地道:「五房的廚子一大早就雞鴨魚肉山珍海味地往家裡扛,五房的午膳卻還是往常的菜。然後舉大爺身邊的小廝去了當鋪,當了一支婦人的金簪,當的是活期,十兩銀子。聽當鋪的夥計說,那小廝不是第一次去了,這些日子猶為頻繁……還有二爺身邊的三寶,腰間掛的荷包鼓鼓的,我有意撞了他一下,硬邦邦的……他們不是去賭博還會去做什麼?」   ※   這兩天感冒了,下午打了針,結果一覺睡到了半夜,今天的加更是早上寫的,還沒來得及校對,大家先將就一下,估計一個小時之後就會換上改過錯字的那一章了。   因為今天下行還要去打針,晚上的更新我儘量保證是在老時間,最遲不會超過八點,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六十章走水   這孩子,沒想到這麼機敏!   再過幾年,就能獨當一面了。   周少瑾心中歡喜,生出把樊媽媽和樊祺永遠地帶在身邊的念頭,甚至她出嫁之後,還可以讓樊祺當她的大總管,樊媽媽幫她管著內宅……不過,此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頓覺腳下生風,道:「走,我們邊走邊說。」   這裡是長房的地方,誰知道隔牆有沒有人?   樊祺高興地應「是」,歡歡喜喜地和周少瑾回了畹香居。   周少瑾讓施香守在屋外,和樊祺低語了一番,然後樊祺興衝衝地走了。周少瑾吩咐施香:「我們今天晚上早點睡。」   施香看了看外面紅日高照,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周少瑾卻自顧自地叫了春晚進來,吩咐她讓廚房早點上晚膳,又提前去給關老太太請安,給周初瑾打過招呼,回到畹香居用晚膳就上床歇了。   睡得太早,施香卻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眯了眼,卻被春晚給推醒了:「二小姐說,有事出去,讓我們跟著她一道去。」   施香揉著眼睛,好一會才清醒過來。   她想到之前周少瑾讓樊祺做事,心中有些不安,悄聲問春晚:「知道是什麼事嗎?」   「不知道。」春晚忙著綁頭髮,嘴裡還咬著根紅繩,含含糊糊地道,「二小姐只是說讓我穿深色的衣服,把頭髮都梳起來。穿平底鞋。」   難道是去堵二爺?   施香的睡意一下子灰飛煙滅,她急急地起了床,去了周少瑾屋裡。   周少瑾穿了件不知道從哪裡找了件墨綠色的褙子,像男子似的在中間纏了條同色的腰帶。因那衣服不太合身,那腰帶襯得她更是弱不勝衣。   她正由樊劉氏服侍著在打辮子。   「您這是……」施香目光發直。   周少瑾卻不管這些,直道:「你快去換衣服,我們要出門。」   「不行!」施香忙道,「就算是二爺做得再不對,我們應該去跟老安人說才是。怎麼能私下去堵二爺?您讓二爺的面子往哪裡擱?您又讓程家的長輩怎麼看您?還有大小姐那邊……」   「哎呀!」周少瑾不耐煩地道。「那麼多廢話幹什麼?你跟不跟我去?你若是跟我去,現在就去換衣服,你若是不想跟我去,就好生生地呆在屋裡,什麼話也別說,當作什麼也不知道的。你可別忘了。你是我屋裡服侍的。我可不想自己屋裡有點什麼就弄得滿城風雨的!」   這還是那個軟弱沒有主見的二小姐嗎?   施香睜大了眼睛望著周少瑾,手足無措。   樊劉氏就笑著把施香拉了出來,待出了廳堂這才輕聲勸她:「我們跟著,總比讓二小姐一個人的好!你可別忘了,二小姐已經長大了。以後她還會更有主見的。是留在二小姐身邊服侍,還是早點出去。你自己拿主意吧?免得到時候好心辦了壞事,既招了二小姐的嫌棄。又讓大小姐不喜——大小姐和二小姐畢竟是姐妹。」   她的話如當頭棒喝,讓施香清醒過來。   自己今年都十八歲了,按府裡的規矩,再過兩年無論如何都要配人了。大小姐向來看重二小姐,如果是從前,二小姐肯定不會違背大小姐的意思。可現在……若是二小姐心中不悅,執意要把自己許配給誰。大小姐難道還會為了自己和二小姐撕破臉不成?   施香不由打了個寒顫,緊緊地拽住了樊劉氏的手:「媽媽。多謝您提醒我。我這就換了衣服梳了頭跟著二小姐出門。」   「這才是個聰明人!」樊劉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進屋服侍周少瑾去了。   大家素來怕姐姐,周少瑾還有些拿不準施香會不會聽自己的,見樊劉氏進來,問道:「施香怎麼說?」   樊劉氏笑道:「她去換衣服去了,說還是跟著二小姐出門。」   周少瑾放下心來。   不一會,樊劉氏幫她綁好了辮子,施香和春晚也都換好了衣裳。   她們倆人都穿著靛藍色的細布衣服,包著頭,沒戴任何的首飾。   周少瑾滿意地點了點頭。   樊祺過來了。   他穿著褐色的短褐,背著個藍色粗布褡褳,先從衣袖裡掏出個東西:「這是火摺子,花了三兩銀子,據說是江南什麼霹靂堂產的,是最好的東西,迎風搖一搖就亮,點亮了任你是狂風暴雨都不熄。我從前在村裡聽那些閒幫吹牛的時候說起過,沒想到還真有賣的……」然後把褡褳裡的東西給周少瑾看:「我親手摸過了,全是幹的。保證一點就燃……」   施香聽得膽戰心驚。   二小姐這是要做什麼?   她想問個究竟,但再一想到剛才樊劉氏說的話,還是什麼也沒有問,跟著周少瑾出了門。   已經過了月中,雖然有月亮,卻朦朦朧朧地看不真切。   她們沒有點燈,而是靜悄悄地跟在樊祺身後,輕手輕腳在內院穿行,遇到巡夜的婆子時,還會想辦法避開。   施香越走越惶恐。   她們竟然從四房穿到了五房,還沒有人發現。   她望著身後泛著清冷波光的湖水,大熱天的,手腳發冷。   走在前頭的樊祺小聲地說了聲「到了」,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四房的人不常和五房走動,施香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只見花木扶蘇,藤蘿疊垂,對面是一半在陸地一半在湖裡的水榭,景致十分的宜人。   周少瑾指揮著她們蹲在了一株樹冠如傘,枝條如絲的銀葉柳樹下,樊祺一個人躡手躡腳地竄到了水榭的屋基旁。   他掏出了褡褳裡的東西堆放在屋基旁。搖了搖手中的火摺子,施香這才發現原來樊祺的褡褳裡裝的是枯稻草。   敢情二小姐這是要來放火啊!   施香的猜測得到了證實,頓時手心額頭全是冷汗。   她想制止,可抬頭看見蹲在自己旁邊的周少瑾目不轉眼地盯著樊祺,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泡在水銀裡的黑水晶似的,璀璨奪目,讓她的整個人都仿佛月光下的寶石,光彩照人。   施香一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樊祺那邊已是「嘭」地一聲,點著了枯稻草。   火光速度地在黑暗中燃燒起來,在夜空中明亮得讓人心裡害怕。   樊祺貓著腰跑了過來,興奮地道:「二小姐,成了。我們可以走了!」   「不能走!」周少瑾注視著那火堆,手指緊緊地絞在了一起。「我們要等有人看見這邊走水,嚷著過來救火才能走。不能讓他們真的出什麼事。不然我這輩子怎麼能心安。」   大家都明白過來。   樊劉氏立刻道:「二小姐說得對,我們等有人來救火了再走。」   眾人點頭。   看著火勢越燒越猛,在乾燥的空氣中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並且快速蔓延到旁邊的草叢中。   等候的時候好像特別的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河對面的四房那邊有人嚷了起來:「快!五房那邊走水了!快喊人救火!」   周少瑾等人齊齊鬆了口氣。   施香緊張地道:「二小姐。我們可以走了吧?」   「再等一會。」周少瑾皺著眉頭,喃喃地道。「怎麼水榭裡沒有一點動靜?難道他們沒有賭博?還是玩得忘了形,沒有聽到動靜?」她對施香等人道,「再等等。等到水榭這邊有人跑出來了也不遲。」   施香心急如焚。   二小姐跑到五房來放火……程家長輩知道了,不管會怎樣的處罰二小姐,她們這些身邊當差的卻難逃其咎……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但周少瑾開了口,她們也只能陪著周少瑾等。   水榭旁的一棵大樹燒了起來。   四房那邊已有人敲鑼打鼓地往這邊跑,東邊長房那邊隱隱約約地好像有燈亮了起來。偏偏五房這邊卻沒有什麼動靜。   周少瑾頓時有些不安起來。   她沒有想到一把火會燒出這麼大的陣勢來。   這要把四房、長房都驚動了,五房卻沒有聲響。她該怎麼辦?   難道要跳出來大喊一聲「走水」了嗎?   周少瑾猶豫間,四房的人已朝這邊衝了過來,其中還夾雜著個陌生卻頗為威嚴的聲音:「出了什麼事?怎麼五房會走水的?五房巡夜的人都去了哪裡?」   四房的人有人喊著「秦管事」,道:「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在對岸看見五房走了水,就過來救火了。」   「敲鑼。」被稱為「秦管事」的人道,「把五房的人敲醒。」又道,「火勢不大,派人去跟其他幾房的人說一聲,讓他們守好各自的門戶就行了,不要亂走動。關老安人那裡,也要去回一聲。」   有人應喏,跑走了。   那個秦管事朝這邊走過來,道:「還不快救火!」   四房有人「哦」了一聲,「哐噹噹」地敲起鑼來。   水榭的人終於被驚動了,有人撩了帘子往外瞧,周少瑾能清楚地看見屋裡燈火通明,幾個年輕男子東倒西歪地坐在一張圓桌前。   「走水了!」水榭裡的人終於喊了起來。   屋裡的亂了。   更多的人湧到了窗邊。   陌重的面孔,秦總管暴喝:「什麼人?半夜三更不睡覺,聚在水榭裡?」   周少瑾懸著的心此時才徹底地放下來。   如果他們不是在水榭裡賭博,她還真不敢放這把火。   萬一真的燒了起來可怎麼辦?   周少隱藏不住心中的喜悅,對樊祺等人笑道:「我們走!」   可沒等她鑽出出來,她就發現,她們所在的位置,變得十分的微妙——四房來救火的人都湧在他們身邊。他們要想走,就得從這些人群中穿出去!   可這怎麼能行?   周少瑾傻了眼。   ※   明天的加更依舊在老時間……我爭取不遲到……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六十一章逃跑(粉紅票150加更)   緊接著,樊祺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他抹著額頭的汗問周少瑾:「二小姐,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無恨無怨的,竟然跑到別人家來放火,而且還是姻親,這要是被逮住了,可怎麼得了!   周少瑾也不知道怎麼辦好。   照她原來的計劃,她們悄悄地放了火,再悄悄地回去,神不知鬼不曉的,只等程家的長輩發現五房的問題,整頓五房……   可現在,她們卻被困在了這裡!   她問樊祺:「我們能不能從其他的地方回去?」   五房,她統共沒來過兩回,根本不熟悉地形。   樊祺快哭了。   他來九如巷才幾天,哪裡敢隨便亂跑?要不是有周少瑾的吩咐,五房又是程家幾房中最弱的,僕婦們也不怎麼管事,否則就是給他個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隨意在五房溜達啊!   像長房和二房,他就只敢在外面打個轉,和長房二房的僕婦沒有混熟之前,那是萬萬不敢隨意走動的。   可周少瑾開了口,他也不能說不知道啊!   「二小姐,」他聲音有點發抖,道,「我們只能往南邊走,有條路,通西群房……」   整個九如巷,有兩個群房,一個在西北,靠近五房,一個在東邊,靠近三房,是僕婦居住的地方。而西群房和東群房又有些不同。世間萬物向來以東為尊,加上程氏族學就是在原來的東群房僻出來的一塊地方。緊鄰著東群房,能住進東群房的不是有頭有臉、能獨當一面的大管事,就是帳房、隨從。而西群房卻複雜得多,各房說得上話的嬤嬤、幾代世僕卻最終怎麼也混不出頭來的小管事、大爺們貼身的小廝、車夫、馬車……魚龍混雜,像個大雜院。   「不行!」樊祺的話音還沒有落下,樊劉氏立刻道,「怎麼能把小姐引到外院去?外院巡夜的可全是些護院,不比我們內院,他們厲害著呢!何況去西群房得穿過整個五房。萬一路上被人發現了怎麼辦?就算是我們順順利利地到了西群房,西群房可是什麼人都有,我們只要一露面,明天全九如巷的人都會知道。半夜三更的,我們貿然跑到那裡去了,五房又走了水……你讓我們怎麼跟程家的老祖宗們解釋?」   很多人家因為走水。燒掉了祖業,變得傾家蕩產的。   所以大戶人家家家都會在屋簷下備個大水缸,就是用來防火的。   「那,那怎麼辦?」樊祺道。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周少瑾的身上。   周少瑾手心直冒汗。   這件事既是她起的頭,關鍵的時候她就不能撂擔子……   她遲疑道:「要不,我們想辦法去靜安齋吧?」   五房內宅的小花園和程家內宅的花園隔水相望。中間有座石板九曲欄橋相通。   只要到了靜安齋,不管從哪裡走。她都能避開巡夜的人帶著大家回到畹香居。   眾人的目光都望著那黑沉沉的湖面。   九曲欄橋依稀可見。   施香不由道:「今天的月亮要是沒這麼亮就好了!」   如果沒有月亮,那邊就根本看不清楚。   來的時候嫌月色太暗,要逃的時候卻嫌月色太亮。   說來說去,都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周少瑾嘆了口氣。   譁啦啦一陣腳步聲過來,停在了離他們不遠的甬道上。   「四房那個領頭的,你叫什麼?你帶著你們四房的人去救火。」秦管事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他鎮定自若地指揮著。「你們去看看水榭那邊是怎麼一回事?」   眾人七嘴八舌地應是,噼裡啪啦地朝水榭去。   那個秦管事就帶著兩個人站在通道上。   他不是應該親自去看看水榭裡的那幫人嗎?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著。忍不住輕輕地擰頭望過去。   火光下,秦管事面容粗獷,穿了件杭綢直裰,腰間圍著布帶子,身材高大健碩,看上去不僅精明幹練,而且一看就是個孔武有力、很厲害的人。   在周少瑾心目中,管事都應該像馬富山,不說話的時候都帶著一臉的笑。   她不禁在心裡琢磨。   這人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沒想到程家還有這樣的管事!   大家都稱他「秦管事」,他難道和大總管秦守約有什麼關係不成?   周少瑾縮了縮肩膀,心裡卻有些害怕起來。   他們得想辦法快點離開這裡。   若是讓秦管總發現了,可能事情會比她想像的更糟糕。   但秦總管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她實在是不敢動彈。   還好去水榭那邊察看的人很快就回來了:「秦管事,是四房的詣二爺,五房的諾大爺、舉大爺和幾個同窗在那賭博,至於是怎麼走水的,他們也不知道。」   「賭博?」周少瑾聽見秦管事冷笑了一聲,道,「就說放火的人還沒有找到,怕是還在內院裡流竄,為了避免幾位爺遇到危險,請幾位爺暫時到五房的諾大爺屋裡歇下,別隨意走動,等天亮了,再各自散去也不遲。」然後對身邊兩個打著燈籠的人道,「走,我們過去看看。四房都發現這邊走了水,五房卻一點動靜也沒有,看樣子這五房的內務亂得很……」   幾個人隨著秦總管往水榭去。   周少瑾差點就念了聲「阿彌陀佛」。   若是程家的長輩們都這麼想就好了。   她覺得這位秦總管看著粗獷,心還挺細的。   不過,這個地方她們也不能再呆了。   那個秦總管那麼厲害,說不定他轉身就會尋來……   周少瑾沉聲道:「樊媽媽。我們從九曲欄橋上過去……只要到了靜安齋,他們就不能把我們怎麼樣了……那裡可是四房的地方,我們隨便往哪裡一躲,他們還能找到天亮不成?」   等天亮了,秦總管肯定得去給程家的長輩回話。   沒有他在場,周少瑾覺得她們逃脫的可能性很大。   幾個人都聽見了秦管事的話,也都覺得就這樣呆在這裡太危險了,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更安心,也覺得不會想到更好的辦法……都紛紛點頭。   樊祺在前。周少瑾緊隨其後,一行人悄悄地從柳樹下溜了出來。   還好江南的庭院講究的是小橋流水,曲徑通幽。   他們專找僻靜的地方偷偷往那九曲欄橋去。   此時火勢已經被撲滅,五房的人才反應過來,巡夜的人不明所以地往這邊趕過來,掩飾了周少瑾等人的身影。   望著前面的九曲欄橋。周少瑾等人都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我們快跑過去。」周少瑾道,「就算秦管事發現,我們也魚歸大海,找不到了。」   樊祺等人連連點頭。   周少瑾等人跑上了九曲欄板。   可他們剛剛跑了一半,就被發現了——水榭那邊傳來男子的驚呼:「秦管事,您看!」   完了。完了!   周少瑾心中一沉,卻也知道她繼續跑還有逃脫的可能。如果停下來就只有被捉住這一條路。   「快跑!」她朝身後的樊劉氏等人喊道,自己則加快了腳步。   但就在他們快要跑過九曲欄橋的時候,秦管事已帶人追到了九曲欄橋旁。   漫天的火把暴露了他們的身影。   秦管事冷喝道:「是幾個女人!捉活的。」   周少瑾聽著腳一軟,一個趔趄,要不是身後的樊劉氏眼疾手快,她就跌落在地上了。   「快走!」周少瑾喊著,身子像墜入了冰窟窿了似的。   樊祺也顧不得什麼了。回過頭來扶著周少瑾就一頭竄進了靜安齋的竹林裡。   大家都鬆了口氣,朝著畹香居跑去。   周少瑾聽著耳邊越來越嘈雜的聲音。她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我們往寒碧山房那邊去。」   那邊住著郭老夫人,他們就是再大膽子,也不敢這樣亂闖進去。   只要不被秦總管捉了現行,她主動去找郭老夫人坦白,就算是被郭老夫人責罰,被程家的長輩厭惡,甚至被趕出程家,壞了名聲,也好過被這群男子拉手扯衣的……   樊劉氏等人卻以為周少瑾有把握讓郭老夫人出面救他們,個個面露喜色,想也沒想,跟著周少瑾就往寒碧山房的方向跑去。   身後的嘈雜聲果然漸漸消失了。   周少瑾暗暗生喜。   前面卻突然傳來個溫醇卻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這是誰啊?大半夜的不睡覺,在林子裡亂竄,也不怕遇到什麼打家劫舍的!」   周少瑾嚇得全身僵直,腦子裡空蕩蕩的,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林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樹梢上掛了盞昏黃的瓜燈,一個青年男子正坐在燈下的石桌上喝茶,兩個隨從站在他的身後,朦朦朧朧地看不清楚樣子。   周少瑾冷汗淋淋。   她剛才看得清清楚楚,這邊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亮,怎麼會冒出個喝茶的男子來?還有那燈籠,誰沒事會掛那麼高?用什麼掛?有那麼高的竹竿嗎?   難道她……她遇到鬼了不成?   周少瑾想尖聲厲叫。   可喉嚨裡咯咯作響——她害怕得叫都叫不出聲來。   那男子卻好整以暇地朝著她招手:「來,過來幫我沏杯茶!」   沏茶?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沏茶?拿什麼沏?   她不由朝那男子周圍望去。   石桌旁只有他坐著的一個石凳,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她怎麼沏茶?   他手中的茶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   姐妹們,你們投粉紅票很快,可我更新也不慢啊!   明天就是180張哦……   o(n_n)o哈哈~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六十二章解困   難道她真的遇到鬼了?   周少瑾心裡一慌,差點就暈過去。   誰知道對面卻傳來那男子朗然的笑聲。   周少瑾愣住。   那聲音,有點熟悉,還帶著幾分讓她喜歡的暄和……   她不由睜大了眼睛。   男子身形修長,舉手投足間隨意卻顯得很是灑脫,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些許清貴,讓人很難忽視。   周少瑾兩世為人,只有一個人給過她這樣的印象。   她不禁上前兩步。   對面的男子哈哈大笑起來。   燈光下,他飛揚的眼角都帶溫煦。   「池舅舅!」周少瑾跳了起來。   程池大笑,朝著她招手:「想起我來了!」   周少瑾連連點頭,心情完全鬆懈下來,拔腿就跑了過去。跑了兩步,這才想到樊劉氏他們還跟著自己,又忙回頭,發現樊劉氏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著她,一副呆滯的模樣,她情不自禁燦然一笑,道:「是池舅舅,長房的四老爺,沒事。」   聽說是長房的人,見周少瑾又和他一副相熟的樣子,樊劉氏等人齊齊鬆了口氣。   周少瑾回頭想向程池引薦自己的僕婦,她這才發現……事情變得很奇怪……她應該怎麼向池舅舅解釋她們的出現呢?還有,半夜三更的,清風冷月的,池舅舅怎麼會坐在這裡喝茶?   她的腳步不由躊躇起來,看程池的目光也帶著幾分猶豫:「池舅舅。我……」   只是沒等她的話說出口,他們身後就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周少瑾急急地回頭。   看見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帶著兩個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是秦總管追了過來。   周少瑾嚇得心裡砰砰亂跳,朝程池望去。   程池含笑地望著她。   周少瑾腦子靈光一閃,莫名地就覺得程池肯定會、肯定能護她周全。   要不然,他為什麼會主動朝自己招手?   她想也沒想,就躲到了程池的身後。   樊劉氏等人見了,則竄到了一旁的樹林裡。   秦管事就帶著兩個隨從大步地走了過來。   周少瑾心跳得厲害,她再次悄悄地朝程池望去。   程池穩坐釣魚臺般,眼角眉梢也沒有動一下。依舊神色輕鬆愜意地摩挲著手中的茶盅。   難道他就不怕秦總管發現她嗎?就算是他管著程家的庶務,能約束秦總管,可程家不止長房一家,二房還有個老祖宗程敘呢!家裡突然走了水,這是件很嚴重的事!如果連走水的緣由都找不到,放火的人都抓不到。誰知道有了這一回還有沒有下一回?誰知道這回能發現下一回能不能發現?這就更嚴重了。萬一程敘親自過問,隱瞞自己的行蹤也是件很麻煩的事?   池舅舅心裡是怎麼想的?   她和他非親非故的……算起來加上這次才見過三面……   周少瑾暗自在心裡嘀咕著,心裡很是忐忑不安。   秦總管已在程池面前站定。   他卻像什麼也沒有看見似的,恭敬地朝著程池躬身作揖,垂手而立地恭稱了聲「四老爺」。   周少瑾有點摸不清楚狀況。   程池微微點頭,淡淡地道:「怎麼一回事?」   秦管事眼瞼微垂。恭謹地道:「五房的諾大爺引了幾位從兄弟及族學的同窗在五房小花園的水榭裡賭博,不知道誰在水榭旁放了把火。四房巡夜的婆子發現了,敲鑼打鼓地跑過去救火,誰知道五房那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直到我過去,才有幾個僕婦衣冠不整地跑出來喊著救火。如今火勢已經撲滅了,幾位爺和公子都安排到了諾大爺屋裡暫時歇著,還沒有找出走水的原因。」   周少瑾心中一窒。急急地朝秦管事望去。   秦管事正好也朝她望過來。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碰了一下,秦管事很快垂下眼帘。避開了周少瑾的目光。   她才是那個做錯事的人,應該是她害怕他,迴避他的目光才是,怎麼他反而一副害怕多看一眼自己的樣子?   周少瑾越發覺得糊塗了。   她耳邊卻響起程池依舊淡淡的聲音:「天乾物燥的,怕是幾位公子不小心把水榭外面的什麼東西點著了,這都是小事。倒是五房走火,四房都看見了,五房卻沒有動靜,這才是大事。那邊想必還亂著,你去處置一下,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見二房的老祖宗——想必他老人家今天晚上要睡不著了。」   秦管事恭聲應「是」,帶著兩個隨從轉身離開。   他的兩個隨從從頭到尾都沒有吭聲,好像兩個人偶。而秦管事臨走時好似不經意間朝周少瑾投來的那一瞥目光卻有著掩飾不住的詫異。   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秦管事就這樣走了?   像沒有看見她似的?   池舅舅還說,是那些在水榭裡賭博的人無意間點著了火……   周少瑾的腦子都有些不夠用了。   池舅舅這是在為她開脫嗎?   但今天驚動了那麼多的人,大家都看見她們跑過九曲欄橋竄進了四房,府裡從來不缺討好奉承的人,池舅舅能輕易地壓下去?   她,不能連累了他!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氣,鼓起勇氣從程池的身後走了出來。   「池舅舅,是我在五房……」   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程池已輕聲地笑了起來。   周少瑾不明所以地呆望著他。   「小姑娘家的,就算是看熱鬧也不應該就這麼跑出來,」程池笑道,清明的眼眸溫和而親切,「還好遇到了我。要是遇到了別人,豈不是要被當賊給抓了起來。時候也不早了,快回去歇著吧。你明天不是還要去學堂裡上課嗎?小心起不來被女先生打手板。」   因為程笳受了驚嚇,她這幾天都在陪程笳,不用去學堂好不好?   不過,池舅舅肯定不知道她的事了!   要不是一陣冷風吹過來,周少瑾差點就脫口而出。   她臉上頓時火辣辣地燒。   自己怎麼在池舅舅面前就那麼的不著調呢?   先是被程許當成招蜂引蝶的女子追逐,然後是做錯了事被秦管事追捕……唯一正常的一次是在寒碧山房的佛堂……但當時她還是像被什麼登徒子騷擾似的嚇了一大跳……   周少瑾覺得自己有必要向程池解釋一番,自己並不是那種頑劣的女子。只不過是情況特殊而已……但她沒來得及說話,程池已用比剛才和她說話略高的聲音喊了聲「集螢」。   一個穿著暗色衣裳的女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她身材高挑微腴,曲線玲瓏有致,一張雪白的鵝蛋臉,五官豔麗逼人,目光更是明亮如火。她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卻讓人想起盛放在陽光下的玫瑰,肆意張揚,動人心魂。   周少瑾張大了嘴巴,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女子。   不,她不是沒見過比她漂亮的女子,而是她沒見過像她這樣有個性的女子。   她望了望程池。又望了望這個被稱做「集螢」的女子,有些手足無措。   程池卻仿佛沒有看見似的。輕聲地吩咐集螢:「你把這小姑娘安全地送回去。」   既不告訴集螢自己是誰,也不告訴集螢自己住在哪裡。集螢也不問,雙手交合地放在腹問,微微低頭,應了聲喏,朝著周少瑾做了個「請」的手勢。   比宮中女官的姿勢更優美,更規範。   周少瑾的腦子已經迷糊了。她呆呆地隨著集螢往前走……但忍不住回頭朝程池望去。   程池坐在昏黃的燈光下,默默地摩挲著手中的茶盅。靜靜地望著她遠去,身後是兩個木頭般的隨從,身邊是無邊的黑暗……顯得冷清,而又寂寞!   周少瑾打了個寒顫,忙搖了搖頭。   自己怎麼會覺得池舅舅冷清而又寂寞呢?   他是兩榜進士,管著程家的庶務,又有那麼多身份尊貴的朋友,怎麼可能會冷清、寂寞?   可她為什麼越想,越覺得他很冷清、寂寞呢?   周少瑾還想回頭看看。   集螢已道:「二小姐,你看著腳下,請隨我來!」   她的聲音有些冷,這讓周少瑾很不好意思,忙留意著自己腳下的路,隨後想起樊劉氏他們……他們還躲在樹林呢!   「集螢姐姐,你等會!我還有幾個同伴。」她朝著樹林輕聲地喊著樊祺。   樊祺等衝了出來,個個臉上都流露出劫後餘生的激動。   樊劉氏更是雙手合十道:「四老爺真是個好人!二小姐,您一定要好好地謝謝他。」   周少瑾也這麼覺得,她再次朝程池望去。   樹林裡卻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了。   周少瑾眼睛瞪得大大的。   樊劉氏等人更是面面相覷。   集螢輕笑,道:「二小姐,我們快點走吧!五房那邊走了水,各房都需仔細地盤查,等會盤查的人就應該過來了……」   「哦,哦,哦!」樊劉氏聞言急急地應道,拉了周少瑾就往畹香居的方向去,「多謝這位姑娘了,我們會小心的。還請姑娘在前面帶路!」   集螢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行走間沒有任何的猶豫,可見對周圍的地勢是十分熟悉的。   程家什麼時候有這樣氣質高華的婢女了?   周少瑾心裡亂糟糟的。   又回頭望了一眼程池所在的地方。   靜悄悄的,一片漆黑。   池舅舅,真的不在那裡了!   她猝然間心生茫然,高一腳低一腳地隨著集螢回了畹香居。   樊祺等人都低聲地歡呼。   只有周少瑾,望著集螢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越發覺得心中茫然不知所措了。   ※   明天的加更還是定在中午十二點吧……定這個時間的時候我很是猶豫,這兩天打針打傻了,不過,這也是對自己人一個督促,如果不定個讓自己緊迫的時間,恐怕在更新的問題上就會更放縱自己了……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六十三章後續(粉紅票180加更)   回到畹香居,周少瑾一夜都沒有闔眼。   她一直仔細地注意著外面的動靜,偏偏卻什麼動靜也沒有,好像她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個夢般。   第二天早上,她破天荒地兩個眼圈發黑。   服侍她梳洗的施香和春晚也好不到哪裡去,不用當值的樊劉氏更是像湊熱鬧似的,早早地就過來了,幫著施香和春晚遞帕子,遞靶鏡……忙前忙後的,目光幾次落在周少瑾的身上,都欲言又止地挪開了。   周少瑾就是再遲鈍,也看得出樊劉氏這是有話要跟她說。   她索性打發了屋裡其他幾個服侍的,問樊劉氏:「媽媽有什麼話要說?」   樊劉氏聞言和施香、春晚交換了一個眼神,三人齊齊地跪在了周少瑾的面前,低聲道:「二小姐,我們昨天回去想了又想,遇到池四爺的事,只能當作沒有發生似的,爛在肚子裡,以後不管出了什麼事,誰問起,也不能說出來……」   她說著,目光殷殷地望著周少瑾,好像要周少瑾給她一個答覆她才安心似的。   周少瑾驀然明白過來。   樊劉氏她們這些內院近身服侍的僕婦,給服侍的人保守秘密這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她們怕的是自己把這件事給說出去。特別是說給姐姐周初瑾聽……   她當然要保守秘密!   不然豈不是要連累池舅舅!   不過,如果池舅舅需要她說出來。她肯定會說出來的。   但此時,卻不必讓樊劉氏她們擔心……   周少瑾示意樊劉氏等人快起來,道:「還是你們考慮得周到,我都忘了跟你們說一聲。你們能這樣想就再好不過了。昨天池舅舅的話你們想必也已經聽見了,他已經幫我們兜了這爛攤子,如果我們還把他給扯了進來,那可就太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了。這件事,以後再也不要提起了!」   三個人聞言都鬆了口氣,高高興興地站了起來。   樊劉氏下去給周少瑾安排早膳。春晚指使著小丫鬟倒洗臉水,收拾床鋪,施香幫著周少瑾換衣裳,屋裡又是一派熱鬧祥和的氣氛。   周初瑾派了冬晚過來問周少瑾:「昨天晚上五房走水,大小姐問二小姐可曾受了驚嚇?」   周少瑾此時才一陣後怕。   原來四房看見五房那邊的火光開始敲鑼打鼓,秋涵館就得了消息。因怕有人趁亂摸魚,立刻下了禁令,各房的人一律閉門不出,若有急事,需兩人同行,否則捉到的一律亂棒教訓。死活不論。   程氏是積善之家,哪能隨意打罵僕婦。   這樣的禁令好幾年都不曾發出過了。   誰也不敢違反。   她們這才能不動聲色地安全回到畹香居。   不然以姐姐對她的關心。五房那邊一發現走水就會來看她了,她那個時候就露了餡……   這種高難度的事,果然不是她能幹的!   周少瑾有些痛苦地想著,笑著讓冬晚帶話回去:「昨天聽到了動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五房走水了,有沒有大礙?」   畹香居的人都知道周少瑾是個不操心的。冬晚倒也沒有起疑,笑道:「據說是五房的諾大爺引了人來家裡賭博。不小心把水榭旁的樹燒著了,還好我們四房去得及時,立刻就把火勢撲滅了。這不,我們大老爺一大早就被二房的老祖宗叫了過去,說是要問這件事呢!」   她一臉的與有榮焉。   周少瑾心裡卻暗自喜歡。   把失火的責任說成是「程諾引人來家裡賭博」,程詣的責任相對來說就會少很多吧?   如果事情最終被這樣確定下來,四房可欠了池舅舅一份天大的人情。   不過,希望程詣經過了這件事之後能受點教訓,不要總把別人的話當成耳旁風。   等到去給關老太太問安的時候,消息就都傳開了。   關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   沒等程沔從二房老祖宗程敘那裡回來,就派人去把程詣從五房給領了回來。   「你給真給你娘老子長臉啊!」關老太太讓程詣跪到了嘉樹堂的院子中間,吩咐王嬤嬤拿了荊條在一旁問話。   「誰讓你去賭博的?」   「程家的家訓是怎麼寫的?」   「你還是不是程家的子孫?」   「你的書都讀到什麼地方去了?」   問一句,就打一荊條。   陽光下,程詣單薄白皙的背上青一條、紫一條的,觸目驚心,讓人不忍直視。   程詣趴在春凳上,殺豬般的叫。   沔大太太躲在茶房裡掩著臉低聲地哭,卻始終沒有給兒子說一句求情的話。   周少瑾不由對大舅母另眼相看。   她上前摟了沔大太太,不停地安慰她:「玉不琢不成器。外祖母這是為了詣表哥好。姐姐已經差人去請大夫了,王嬤嬤手下也是有分寸的,不會有事的。」   沔大太太淚眼朦朧地點著頭,緊緊地握住了周少瑾的手。   但程沔對這樣的處置結果並不滿意,他把程詣叫到了自己的書房裡訓斥了一頓不說,還讓程誥監督他把《春秋》抄十遍。   程詣哀號不已,從此陷入文山墨海。   關老太太叫了程沔過去說話:「老祖宗那裡,怎麼說了?」   相比程詣年少經不起誘惑賭博而言,怎樣評價這次走水的事對程詣以後的影響更大。   程沔笑道:「您不必擔心!老祖宗對我們如此的警醒十分的欣慰,誇了我治家有方,提出來讓我幫著子川管理庶務……」   關老太太聽著立刻緊張起來,忙道:「那你可答應了?」   「怎麼可能。」程沔笑道。「子川把家裡的事打點得好好的,知人善用,自己都沒什麼事做,我去了能幹什麼?去給子川打下手還是和子川打擂臺?我還沒那麼糊塗。娘放心好了。」   「你心裡明白就好。」關老太太聽著舒了口氣。   程沔道:「走水的事也查清楚了。是他們幾個不小心點著了什麼,以後小心燭火就是了。」   關老太太點頭。   周少瑾聽說後心裡的這塊石頭才徹底地放了下來。   可五房在處置子弟賭博這件事上,卻高低立現。   程汶只是把程諾打了一頓,就丟下不管了。程舉家裡就更溺愛他了,由著他的母親裕大太太帶著過來給管著程家庶務的程池賠了個不是,還說什麼「他爹沒臉來見您。讓我把人領過來,要打要罵,隨四老爺處置」。   據說程池呵呵地笑了幾聲,不痛不癢地說了程舉幾句,就把程舉母子送走了。   二房老祖宗程敘要追究的是五房走水為何沒有人及時發現和救火。   程汶被程敘罰跪之後膝蓋還痛著,正想找汶大太太的不痛快。出了這樣的事,火又是從內宅燒起來的,程汶像吃了十全大補丸似的興奮起來,把汶大太太娘家的兄弟都叫了過來,嚷著汶大太太管家無能,要休了汶大太太。   程家還從來沒有下堂妻。   這當然是句笑話。   不過是要汶大太太出醜而已。   汶大太太被捉住了把柄。連句辯解的話都沒有。長房的袁氏自恃身份,向來不和她們這些妯娌說長道短。二房的洪大太太是個悶葫蘆,四房的沔大太太是個和稀泥的,她就拉了姜氏哭訴。把姜氏弄得頭大如鬥,還不能不管。整個九如巷頗有點雞飛狗跳的感覺。   長輩們的爭端在晚輩看來就像場大戲。   程笳就喝著冰鎮梅子湯和周少瑾咬耳朵:「你說,汶五叔父會不會趁著這機會提出來把那外室接回來?」   周少瑾還沒有說話,潘清正色地道:「如果他這個時候再提這件事,那就真是腦子壞了——家裡就算是同意休了汶大太太。也不可能讓他把外室接回來的。這關係到家裡的規矩,壞了尊卑。以後就麻煩了。」   程笳很不滿意潘清的插言,嘟著嘴道:「你又知道!」   潘清沒有理她,低下頭安靜地練字。   程笳問周少瑾:「要你是汶五嬸嬸,你會怎麼辦?」   「我,」周少瑾愣了愣,認真地道,「我大概不會走到這一步吧?男人喜歡,就讓他納進來好了。這樣吵來吵去的,有什麼意思?」   了不起她去田莊裡住著就行了。   她又不是沒住過。   程笳對周少瑾的回答不以為然,但仔細想想,周少瑾還真就是這樣的人。   她低聲和周少瑾耳語:「我娘說,要是遇到這種事,最好別吵別鬧,給汶五叔父身邊安置幾個比那外室更漂亮更懂得討人喜歡的,若兩邊還是不能脫干係,那就把人接進來——遠著香,近著臭。還怕沒有辦法收拾個人。這樣吵吵鬧鬧的,把自己的臉都丟乾淨了。」   這種事,不遇到,誰也不敢說自己就處理得好。   周少瑾敷衍的頷首。   一旁的潘清眼底掠過一絲不屑。   程詣卻是另一番委屈。   他一瘸一拐地來周少瑾這裡串門:「……我問過了,那火根本不是我們放的,但走水的時候五房卻沒有人救火,那個秦勉像黑面神似的,幾句話問下來,也不怎地,就變成了我們放的火……你說冤枉不冤枉?」   程詣趴在周少瑾西廂書房的涼榻上發洩般地揪著周少瑾的狼毫筆。   周少瑾聽了卻是眼睛一亮,道:「秦勉?什麼人?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哦!」程詣懶洋洋地道,「是秦大總管的孫子,從小在池從叔身邊服侍,後來池從叔管了家裡的庶務,他也跟著開始在府裡當管事……他多半的時候都在外面收帳,只有年節的時候才回來……我也是第一次碰到他……沒想到池從叔身邊的人都這麼厲害!不過,這件事他們的確是冤枉我們了……」   周少瑾對他之後都絮叨了些什麼,已不感興趣了。   她知道了秦總管是程池的人,程池不會有事,這就行了。   不過,那個集螢又是個什麼人呢?   ※   今天的加更!   o(n_n)o~   晚上的更新在老時間。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六十四章好奇   周少瑾問程詣:「那你知道池舅舅身邊還有些什麼人嗎?」   「我怎麼知道!」程詣不以為然地繼續揪著周少瑾的狼毫筆,道,「池舅舅是長輩,哪有我們置喙的份!」   說得也是!   周少瑾的打算落空了。   她只好在心裡暗自琢磨。   程汶的腦子到底沒有徹底的壞掉。   鬧了大半個月,他跑去了寒碧山房,跪在郭老夫人面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這九如巷,也就您一個明白人了。侄兒這是八字不好,倒血黴,娶了這樣一個惡婦,可那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總不能讓兩位老人家丟臉吧!求大伯母看在一支同脈的份上,幫我整頓內院。」   眾人都大吃一驚。   就是郭老夫人自己,也沒有想到。   她委婉地推辭道:「我年事已高,早不理俗務,整頓內院的事,我看你還是委託其他人吧!」   程汶長跪不起。   郭老夫人讓人去請了程池過來:「你去跟老祖宗說一聲,看老祖宗是什麼意思?」   程池去了程敘居住的澤蘭院,很快就折了回來,道:「老祖宗說,這件事全憑母親做主!」   郭老夫人想了想,讓碧玉去叫了袁氏過來說話。   「這件事鬧得太不像話了。既然老祖宗也同意了,你就代我走一趟五房吧!」郭老夫人鄭重地交待袁氏,「你暫時把你的那些小心思收了起來。別以為這不關你的事。五房那邊挨著西群房,又和四房隔河相望,從靜安齋到我這裡不過半個時辰,到你住的蘊真堂也不過一個時辰,都是內院的腹地,若真是有人竄了進來,全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這要是出了個什麼事,程家幾百年的聲譽可就全都完了。今天就算是程汶沒有求到我面前來。過幾天我也會主動攬了這事的。」   袁氏也不是那沒有見識的人,聞言立刻向郭老夫人保證道:「您放心,我知道輕重。千裡之堤,潰於蟻穴。五房此時已好比是那蚊穴,此時不補,以後只有我們都跟著吃虧的份。您既然已下了決心讓我去。我也不會手軟,先去找汶五叔把五房的對牌拿到手裡,和他約法三章,該攆的就攆,該賣的就賣,怎麼也要把五房那邊收拾出一番新局面來。」   郭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讓史嬤嬤送了袁氏出門。   周少瑾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急巴巴地趕過去看。   程池已經走了。袁氏正由七、八個丫鬟簇擁著離開寒碧山房。   她肩膀頓時有些耷拉。   碧玉笑道:「二小姐這是怎麼了?」   周少瑾訕訕然地笑,道:「我沒看著熱鬧!」   碧玉忍俊不禁,道:「我們寒碧山房最清靜不過,二小姐要想看熱鬧,三房,五房都多的是。」   周少瑾當然不會和她議論這些,笑眯眯地聽著。轉身回了佛堂。   翡翠拉了拉碧玉的衣袖,道:「你和二小姐說這些做什麼?小心被別人聽了去。」   碧玉笑道:「我看二小姐人挺不錯的。沒事的時候說說閒話,想來二小姐也不會當真。」   是不會當真。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當真。   翡翠從心底有點悚周少瑾,遇到她自然就沒有從前那樣的隨意親切。   碧玉卻很喜歡周少瑾。   周少瑾得了郭老夫人賞的西瓜請了碧玉到佛堂裡共享的時候,碧玉就對她道:「……出了這樣的事,汶大太太哪還有臉露面。躲在屋裡裝聾作啞,五房的事全憑了我們夫人。除了汶大太太身邊服侍的兩個二等丫鬟,五房當值的十之**都換了。就是汶大太太的乳娘和貼身的大丫鬟,一個攆了出去,一個拉出去配了人,走的時候據說除了幾身衣裳,什麼都沒讓帶出去……如今汶五老爺可得意了,屋裡屋外全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五房的人都看著他的眼色行事。別人都說我們夫人這是為汶五老爺做了嫁衣。可我們老夫人也說了,就算是為汶五老爺做了嫁衣,可這嫁衣也不是那麼好穿的,以後五房再出什麼事,那就全都是汶五老爺的責任了。汶五老爺要是實在是連家裡的這些瑣事都管不了,不如開了祠堂,把五房分出去自立門戶。   「汶五老爺聽說後,臉都嚇白了。這幾天也不出去喝酒抹牌,尋花問柳了。每天晚上都回家歇著,有時候半夜還起來巡夜呢!   「只是便宜了二房和三房的人,五房換人,拼了命往裡塞人。如今五房的不是二房那邊過去的人就是三房那邊過去的人。」   那五房豈不是像個篩子似的?   長房這到底是在幫五房還是在害五房?   周少瑾咯咯地笑。   碧玉知道她聽明白了,就朝著她眨眼睛。   周少瑾心中一動,很想向她打聽打聽程池的事,話幾次到了嘴邊,都覺得有些不適宜,怕引起碧玉懷疑,最終還是沒有問成。   儘管這樣,她的心情還是很舒暢,高高興興地在佛堂裡抄經書。   郭老夫人無意間路過佛堂看到,不禁笑了起來,對貼身服侍的史嬤嬤道:「這孩子,倒是沒心沒肺,沉得住氣的。」   史嬤嬤並不了解周少瑾,但她順著郭老夫人的話說,笑道:「那也是二小姐福澤綿長,宅心仁厚。」   郭老夫人沒有做聲,站在窗欞外看了周少瑾半晌,沒有讓周少瑾知道,悄然離開。   周少瑾一路歡喜地回到嘉樹堂。   誰知道程舉的母親裕大太太卻在和關老太太說話。   周少瑾避到了一旁的茶房,等到裕大太太走後才去給關老太太問安。   關老太太神色微微有些不虞。看見周少瑾,她這才露出些許的笑容。問了問她抄經書的事,就讓她回屋歇了。   周少瑾覺奇怪,悄悄地問姐姐。   周初瑾笑道:「你別管!」但還是忍不住把事情告訴了她,「長房二老太爺那邊的訓表弟不是沒了嗎?裕大太太也不知道聽了誰的慫恿,竟然找到外祖母這裡來,想把自己的一個族妹送到京城二老太爺那邊去服侍汾舅舅……」   周少瑾目瞪口呆。   程汾,是長房二老太爺程勳的獨子。   他們這些人可真敢想啊!   她發現自己對程家越了解,就越覺得程家複雜。   前世。她怎麼就糊裡糊塗地在程家住了十幾年的。   「那外祖母怎麼說?」周少瑾問姐姐。   「外祖母怎麼會去幫她說項。」周初瑾也很是鄙視程舉母親的舉動,說話很不客氣,「人家長房的郭老夫人、袁夫人都沒有說話,哪裡就輪到我們多管閒事!」   周少瑾深以為然。   突然覺得要是五房被分了出去,好像也是件挺不錯的事!   時間轉眼間就到了六月,周鎮的生辰快到了。   周少瑾把自己親手給父親做的兩件衣裳。兩雙襪子,一個扇套,一個鏡套,還有兩個荷包,並給繼母李氏做的一條裙子,以及其他和周初瑾一起準備的壽禮讓馬富山家的送去了南昌周鎮任上。   東西寄過去不過半個月。周少瑾和周初瑾就收到了父親周鎮的回信。   周鎮在信中除了叮囑她們姐妹要孝順長輩,小心安全。不要和表兄妹們置氣之外,還提到了周少瑾寄去的衣服穿著很合適,李氏很喜歡之類的,最後還給周少瑾和周初瑾姊妹各寄了一張二百兩的銀票,說是李氏給她們姊妹的體己銀子,給她們姐妹買胭脂花粉的。   可見想和繼母和平相處,並不是那麼困難的。   周少瑾把銀票收到了箱籠裡。   周初瑾卻覺得心疼。她攬了周少瑾的肩膀,道:「你若是不願意。大可不必如此!我們籍貫在金陵,理應從金陵出嫁。」   如果說一開始周少瑾是如此打算的,可重生之後的這幾個月裡,卻讓她有另一番感觸。   她道:「姐姐,做件裙子對於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卻能讓父親高興,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周初瑾一愣,隨後眼眶有些溼潤,摸了摸周少瑾的頭,抿著嘴對她笑了笑,道:「既然是舉手之勞,那也給我做件裙子。要你上次畫的那個什麼海棠如意雙蝶團花壽字錦紋……」   「哎喲!」周少瑾跳了起來,「那是繡襪帶的,哪能繡在裙子上?豈不要把人眼睛繡瞎了?」   「你不是說很容易嗎?怎麼?我讓你繡你就推三阻四了?」   「那我給你繡個五彩雲錦團花好了,也很漂亮……」   「其他的我都不要,就要那個海棠如意什麼錦紋的……」   「姐姐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姐妹倆在屋裡嘻嘻哈哈的推搡了一番。   周少瑾卻奇怪。   按理說,程池還沒有成親,他屋裡的針線應該由母親郭老夫人管著才是。怎麼卻從來不見他的丫鬟到郭老夫人這邊來拿個花樣子或是要個裁剪的。   難道是平時自己沒有留意?   周少瑾多了個心眼。   卻發現程池不僅這些生活瑣事從來都不曾和寒碧山房這邊有接觸,就是日常的嚼用,寒碧山房這邊也不管。   如果不是知道還有程池這麼一個人,她都要以為郭老夫人只生了程涇和程渭兩兄弟。   周少瑾想起上次見到程池和郭老夫人相處的情景。   誰家的母子見了面不說些家長裡短的,噓寒問暖的,他們卻是坐在一起下圍棋的……   郭老夫人和池舅舅之間,好奇怪啊!   ※   明天的加更依舊在老時間……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六十五章針線(粉紅票210加更)   周少瑾覺得程池像霧中的山,看似清楚,可你若想仔細看清楚,卻怎麼也看不見。   而周初瑾得李氏二百兩銀子的體己,和周少瑾商量回禮的事:「總不能白得了她的吧?顯得我們很小氣似的。金銀飾品什麼的,總覺不夠誠心,吃食嚼用之類的,隔得又太遠,只怕是東西還沒有送到就壞在了路上……」   周少瑾笑道:「那就再給爹爹和繼母做幾件冬衣吧!我看爹爹很喜歡的樣子。」   周初瑾想了想,還真就沒有比這個更適應的。   只是周初瑾也好,周少瑾也好,都很少給男子做衣裳,李氏的衣裳沒什麼問題,周鎮的衣裳卻有些拿不準。   周少瑾想到程家是有針線房的,又仗著自己的女紅不錯,道:「請了常給沔大舅舅做衣衫的裁縫指點指點不就行了!」   周初瑾點頭稱好。   周少瑾就想提前從寒碧山房回去。   這是自她在寒碧山房抄書以來的第一次。   郭老夫人不禁奇道:「可是屋裡有什麼事?」   「沒有,沒有。」周少瑾笑道,「是前幾天我父親壽辰,我做了兩件衣服送過去,得了父親的誇獎,繼母還特意給我和姐姐寄了二百兩銀子過來,我就尋思著再給父親做兩件冬衣……」   她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我還當是什麼事呢?不就是要給你父親親手做兩件衣服嗎?讓府裡針線房的人幫著拿幾個樣子就行了。還到外面去請什麼人?外面的人哪有家裡的師傅手藝好。」   周少瑾知道程家有個針線房,僱了江南頂尖的裁縫和繡娘,但他們只給程家長房、二房的老太爺、老爺和太太做衣服,就是程汶也不敢麻煩他們。   至少四房就沒找過程家的針線房做衣裳……   她不由心動。   江南頂尖的裁縫和繡娘……和普通的裁縫、繡娘會有怎樣的不同呢?   周少瑾斟酌道:「這,合適嗎?」   「有什麼不適合的?」郭老夫人笑道,「要不是你們姐妹孝敬父母的,照我,就讓針線房的給你們做了。」她說著,喊了碧玉進來。「你陪著二小姐去趟針線房。看二小姐都要問些什麼,讓她們好生地告訴二小姐。」   碧玉笑著應是,帶著周少瑾往針線房去。   路上,她向周少瑾說起針線房的情景:「有個胡師傅,總管著針線房。他只給老祖宗做衣服。幾位爺的衣裳都是他的徒弟做……繡房的大娘姓章,不過二十出頭。去年才進府。夫人生辰時穿的那條大紅色百花穿蝶的馬面裙就是她繡的,那蝴蝶,栩栩如生的,像要飛出來了似的,就是老夫人看了,都說好。她這些日子奉了老夫人之命。在幫二小姐繡百子戲嬰的襁褓……」   程簫的產期在九月,程家這邊要送洗三禮。滿月禮和百日禮,這襁褓就是滿月禮外家必送的賀禮之一。   周少瑾問:「簫表姐那邊可有消息過來?」   碧玉笑道:「上次送信回來說一切都很順利,穩婆,產婆都已經請到了家裡……」   兩人絮叨著,到了針線房。   程家的針線房不大,是個佔地不過一、兩畝的小院子,四面都是三闊的廂房。天井裡一株合抱粗的老槐樹,樹冠如傘。遮陽蔽日,顯得很清涼,有點像北方四合院的格局。   她們走進去的時候,院子裡靜悄悄的,七、八個婦人正埋頭坐在老槐樹下做針線,老槐樹樹杆突起的疙瘩上還掛著做針線的荷包和小篾籃,氣氛溫馨而寧靜。   見有人走了進來,做針線的那些婦人不過匆匆地抬頭瞥了一眼,又低下頭去飛針走線,沒有人上前搭話。   周少瑾和碧玉被晾在了那裡。   碧玉歉意地看周少瑾一眼,低聲道:「針線房的事多,又瑣碎,以對於她們的脾氣也不怎麼好,二小姐您別放在心上。」說著,上前幾步,高聲道:「有人嗎?我們是寒碧山房的,有事請教。」   周少瑾莞爾。   碧玉的性子真好。   程家的針線房恐怕不是事多,而是脾氣不好吧?   不過,既然來了,少不得要看看再走。   一個穿著圍裙的三旬婦人從東邊的廂房快步走了出來。   她衣飾整潔,笑容殷勤,手上還戴著個頂針,熱情地招呼碧玉:「原來是姑娘啊!可是老夫人那邊有什麼吩咐?」她說著話,眼角瞥過周少瑾,目光中有難掩的驚豔。   碧玉暗笑,只當沒看見,說明了來意。   「原來是四房那邊的小姐。」那婦人面露詫異,打量了周少瑾一眼,把周少瑾和碧玉迎到了東邊廂房,上了茶,笑道:「碧玉姑娘領著二小姐來找我就對了。幾位老爺的衣裳現在都是我在做。不知道二小姐是要給周大人做幾件什麼樣的衣裳?準備什麼時候穿?南昌府那邊我沒去過,冬天比我們這邊是冷些還是暖和些……」   東廂房三闊的敞廳西邊放著個大案板,七、八個婦人圍坐在旁邊,一聲不吭地做著針線。   周少瑾則坐廳堂的圓桌旁。她笑道:「我也沒去過南昌府,不知道冬天的天氣如何?我想,父親那邊肯定也不缺衣服,不過是我的一點孝心罷了。師傅看著給我推薦幾個款式就行了。」   「二小姐等等!」那婦人說著,轉身就鑽進了旁邊屏風後面。   有小丫鬟在門口道:「王娘子在嗎?」   那婦人皺著眉頭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道:「什麼事?」   小丫鬟陪著笑臉道:「王娘子不記得我了嗎?我二房識大奶奶身邊的紅蕊。我們家大奶奶想給大少爺繡個步步高升的鬥篷,大太太聽說要黑色的玉石做眼睛。一時沒找到,就差了我過來看看您這裡有沒有?」   「等著!」被稱為王娘子的婦人不耐煩地道,轉身又鑽進了屏風。   紅蕊不免有些尷尬,但她還是笑著和周少瑾、碧玉打招呼:「姐姐們是哪個屋裡的?看著面生?我是二房的,在識大奶奶身邊服侍。」   也就是二房程證的妻子鄭氏的丫鬟。只是不知道是陪嫁過來的還是程家的世僕?   周少瑾笑著和她點了點頭,碧玉則小聲向她引薦周少瑾。   紅蕊一看就是個來事的,忙上前給周少瑾行禮,親親熱熱地喊碧玉「姐姐」。   王娘子找了四、五件衣服出來,道:「這個是平日裡在家穿的。衣袖什麼的都寬鬆些……這個是出客訪友的,要選些挺闊的面料,肩袖這裡,也要做得貼身些……」   周少瑾見她說得在行,不禁豎了耳朵聽。   紅蕊自然被撇到了一旁。   她也沉得住氣,安靜地跟在她們身邊聽著王娘子說話。   門外有人喊:「誰在屋裡當值?」   聲音清脆。   王娘子正講到要緊處。聽了也不搭理,繼續和周少瑾說話。   外面卻響起輕微的喧囂聲。   「鳴鶴姑娘,您過來了!」   王娘子聞聲色變,丟下周少瑾等人就跑了出去。   周少瑾等人不明所以。   屋外已傳來王娘子獻媚的聲音:「鳴鶴姑娘,您怎麼來了?這大熱天的,您有事讓小丫鬟傳一聲就是了。還親自過來。瞧您走得這一身汗。快到屋裡去歇歇……」   清脆的女聲笑道:「也沒什麼事。就是南屏姐姐說,上次你們送過去的那暑襪做得不錯。想讓再做幾雙……」   「這是個什麼事?」王娘子笑道,「是誰要穿?做多大?明一早就幫您送過去。」   這是誰啊?   周少瑾朝碧玉望去。   碧玉笑道:「若是我沒有猜錯,應該是四老爺屋裡的大丫鬟鳴鶴!」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她之前還想打聽集螢的事,竟然就在這裡遇到了程池屋裡服侍的。   周少瑾愕然。   清脆的女聲笑道:「也不用這麼急。你們這些日子不是在給二姑奶奶趕滿月禮嗎?等二姑***東西做完再給我們做也不遲。」   「不過是幾雙暑襪,哪裡就抽不出空來呢!」王娘子拍著胸,陪著來人往東廂房來。   周少瑾坐直了身子。   王娘子擁著個雙十年華。皮膚白皙,濃眉大眼。穿著件湖綠色杭綢褙子女子走了進來。   看見周少瑾等人,她愣了愣,道:「碧玉,你怎麼在這裡?」   碧玉笑著上前給鳴鶴行了禮,笑道:「我奉了老夫人之人命,陪二小姐過來找幾件衣服樣子……」   兩人打了個照面。   王娘子在一旁笑得獻媚,道:「說起來都不是外人。這位就是周家二表小姐了……這位是二房大奶奶身邊服侍的……」她指了指紅蕊。   鳴鶴朝著紅蕊點了點頭,卻規規矩矩地屈膝蹲身給周少瑾行了個福禮。   「鳴鶴姑娘不必多禮。」周少瑾客氣地和她寒暄,「你在池舅舅屋裡當差?好像很少去寒碧山房似的?」   鳴鶴笑道:「我是爺屋裡做粗活的,哪裡敢到寒碧山房去丟臉。」   她語氣是爽朗,讓周少瑾心生好感。   王娘子拿了幾雙暑襪出來,道:「鳴鶴姑娘,您要做什麼樣子的?」   鳴鶴翻了翻,指了其中的兩雙,道:「就照著這個樣子做幾雙吧?」   王娘子連聲應諾。   周少瑾發現她要的暑襪是女式的樣子。   鳴鶴這是給誰跑腿呢?   周少瑾想到一身黑衣,氣質高華的集螢……她忍不住道:「這襪子還有什麼不同之處不成?鳴鶴姑娘怎麼單挑了這兩種款式?」   「沒什麼不同的。」鳴鶴好像覺得她的話很好笑似的,道,「只是覺得這兩個款式比較好看。」   周少瑾赧然。   ※   晚上的更新依舊在老時間……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六十六章丫鬟   鳴鶴見周少瑾滿臉通紅,就是脖子也泛著淡淡的粉色,倒不好意思再笑,索性和周少瑾說起來話:「二小姐決定了做什麼樣子嗎?王娘子是行家老手,你問她一準沒錯。」又道,「可惜我們屋裡的針線是南屏姐姐管著的,我粗手粗腳的,只會端茶倒水,幫不上您什麼忙。」   交淺言深,不過都是些客氣話而已。   周少瑾向鳴鶴道了謝,鳴鶴交待好了暑襪的事,就起身告辭了。   識大奶奶身邊服侍的紅蕊望著鳴鶴遠去的背景,目光有些發直:「沒想到鳴鶴這麼出眾的姑娘竟然只是四老爺屋裡一個跑腿的。」笑道,「也不知道那管事的南屏姑娘又是個怎樣神仙般的人物?」   王娘子聽了止不住地笑,道:「你看鳴鶴那樣子,像是個跑腿的嗎?池四老爺屋裡三個大丫鬟,她就是其中一個,也屬她最瘋,這裡那裡都敢去,所以大家和她最熟!」   三個大丫鬟?   不是應該是四個的嗎?   周少瑾訝然。   她問王娘子:「除了鳴鶴和南屏,池舅舅屋裡的另一個大丫鬟叫什麼名字?」   「叫集螢!」王娘子說著,轉身去拿了幾顆米粒大小的黑色玉石出來遞給紅蕊,道:「你看這個行嗎?」   「行,行,行!」紅蕊連聲道謝,卻站著不動,一副等著聽王娘子說長道短的樣子。   王娘子見狀,也來了興致。她道:「你們別看我幫著鳴鶴姑娘做針線。有南屏在,四老爺屋裡的活是輪不到我們的。不過是鳴鶴姑娘為人豪爽大方,常來我們這裡串門,些許小事求到我們頭上來,我們總不能推了吧?這才做個順水的人情……就是這樣,這些東西也多半不是鳴鶴姑娘自己的——鳴鶴姑娘沒這麼講究,十之**是集螢姑娘交待下來的,鳴鶴姑娘嫌麻煩,就推給了我們……」   暑襪之類的小東西。通常都是小丫鬟們隨手做做,用來練手的物件。   看她那巴結奉承的樣子,這話誰相信?   周少瑾有些心不在焉。   集螢,果然是池舅舅的丫鬟?   可她卻沒有一點丫鬟的樣子。   還指使鳴鶴幫她跑腿……鳴鶴還不能不應……   難道她是池舅舅的……   一時間,周少瑾心裡冒出來許多的念頭……直到她出了針線房,紅蕊和她們道別。她才回過神來了。   「……我是大***陪房,過來已經好幾年了,這還是第一次走這麼遠的路,我以後能去找你玩嗎?」紅蕊問碧玉。   碧玉是什麼人。   紅蕊的那點小心思她哪裡看不出來。   只是她向來不輕易得罪人,笑道:「你能來找我玩,我自然是倒屐相迎。只是我平日裡多在老夫人面前服侍。等閒也難得在外面走動。你若找我,得提前讓小丫鬟給我帶個口信。不然很難找到我的。」   紅蕊乖巧地應是,笑著屈膝給周少瑾行禮,和她們在岔道分了手。   周少瑾忍不住問碧玉:「你知道池舅舅屋裡為什麼只有三個大丫鬟嗎?」   碧玉笑道:「四老爺屋裡的嘉樂姐姐配了人之後,四老爺屋裡就一直沒有添人,可能是沒有適合的人吧?」   這樣的回答等於沒有回答。   周少瑾道:「老夫人也不過問嗎?」   碧玉仔細地想了想,道:「我們老夫人好像從來都不管四老爺屋裡的事的。」   周少瑾找不到答案,有些沮喪地回了寒碧山房。   郭老夫人見了笑道:「怎麼?她們沒什麼好樣子?」   「不是。不是。」周少瑾忙道,「那個王娘子人挺好的。給我找了好幾個樣子,還說若是不懂,隨時去找她。我準備過些日子遇到不懂的,就去請教她。」   以她的眼光,這王娘子在裁剪上的確有自己的一套。   她和王娘子之間就不過差在經驗上了——可畢竟王娘子是專司裁剪的,自己不過是偶爾為之。以後有尺寸不對的地方問一聲就行了,倒也不必專程去請教。   郭老夫人笑著點頭。   碧玉道:「我們在針線房遇到了四老爺那邊的鳴鶴。」   郭老夫人道:「她去針線房做什麼?四郎那邊的針線不是向來由南屏管著的嗎?她們怎麼還要針線房的幫忙?」   「說是讓幫忙做幾雙暑襪。」碧玉笑道,「看那款式,是女子的。想必是她們自己的,又沒時間做,就拿去讓針線房幫忙。若是四老爺的東西,他們不會丟給針線房做的。」   郭老夫人輕輕頷首,對周少瑾道:「若論女紅好壞,四郎屋裡的南屏那才是一等一的。可惜她早年做得太多,傷了眼睛,這些年四郎不怎麼讓她拿針線了,不然鳴鶴她們怎麼會讓針線房幫她們做東西。」   周少瑾不好說什麼。   女紅好的女子都這樣。因為女紅好,年輕的時候就做得多,等到年輕大了,眼睛卻不行了……還好她們是偶爾為之。   周少瑾拿了王娘子給的衣裳樣子回了畹香居。   周初瑾和周少瑾開了庫房給周鎮和李氏尋尺頭。   府衙那邊傳來消息。   程輅府試位列第六,評為稟生。   周少瑾拿著針線的手遲遲沒有落下。   程輅就不用再依靠程家也能免了徭賦了。   只是程輅他到底要幹什麼呢?   周少瑾只要一想到官街的那幢宅子,心裡就像著了火似的。   而程輅也算是言而有信。   去府衙拜過老師之後,他就去見了程沔,把從前寄名在四房的房產田畝都拿了回去。   程沔私底下和關老太太不免有些感慨:「看他的樣子。只怕非池中之物。我們這樣,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糊塗!」關老太太不悅,道,「那些窮兇極惡之人,多是有才無德之人。這樣的人,離得越遠越好,有什麼可惜的!至於說到記恨,他若是君子,滴水之恩。自當湧泉以報。他若是小人,我們就算是此事上保全了彼此的情份,難免會在其他的事上得罪他,還不如趁早彼此乾淨。」並囑咐沔大太太,「以後柏大太太那邊,我們也要少走動。」   兩人齊齊應喏。開始給關老太太準備壽辰。   因是慣例,四房田莊莊頭們的賀禮來得最早,程詣也有了些許喘息的功夫,允許他每天少抄一個時辰的《春秋》,幫著管事們跑腿,算是歷練。   程詣故態復萌。趁著管事們不注意的時候跑到周少瑾的書房裡偷懶,每次都會帶個甜瓜過來。指使著施香用井水鎮了,分給周少瑾等人解暑。   周少瑾嘮叨他,他卻滿不在乎,道:「家裡有大哥就行了,我準備接父親的手,管理家中的庶務。」   有些事,自己不經歷。別人說什麼也沒有用。   周少瑾望著他不諳世事的一派天真,唯有嘆氣。   過了兩天。程賢宴客——潘濯也順利地通過了府試。雖然沒有程輅的成績好,但也白袍換襴衫,有了功名,成了秀才。   這本是前世發生的事,周少瑾看得淡,拿出銀子來和姐姐湊分子送了一份筆墨紙硯過去算是賀禮。   等到吃正席的那天,潘清和程賢在水榭裡待客,周少瑾和程笳躲在角落裡吃甜瓜。   穿著碧青色湖杭褙子的潘清笑得滿面春風。   程笳氣得把甜瓜砸在了盤子裡,拉了周少瑾就要走:「我們去如意軒抹牌去。」   「我不去。」周少瑾繼續吃著她的甜瓜,「等會坐了席,我就要回畹香居去了——這些日子我每天晚上都做針線,想早點睡。」   程笳怒其不爭,道:「你就不能有出息點?」   非要拉了她走。   周少瑾猛地把按住了程笳。   程笳被拽得暈頭轉向,扶著頭上搖搖欲墜的步搖道:「你這是怎麼了……」一句話沒說,她目瞪口呆。   一大群男子朝這邊走了過來……程識、程證、程許、潘濯還有程誥、程詣、程諾等人都在其中。   程笳只看見了潘濯。   她低呼:「潘濯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們怎麼還不走?難道還要在這裡住一輩子不成?」   周少瑾卻想著程許。   她好不容易過了幾天清靜的日子,怎麼程許又開始在內院裡走動?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卻看見潘清走了過去。   她笑語盈盈地和程許等人打招呼,指著水榭這邊說了半晌話,然後才屈膝行禮折了回來。   程笳和周少瑾都鬆了口氣。   前者不想作為陪襯出現在自家的從兄弟面前,後者是不希望被程許看到。   潘清卻望著程笳和周少瑾微微地笑,對程賢道:「識表哥在挹翠亭那邊辦琴會,讓我們也過去聽……」   她望著母親,目光滿是期許。   程賢有些猶豫。   李老太太卻道:「去吧,去吧!聽聽你哥哥們說些什麼,你們也能跟著長長見識。」   姜氏也覺得不錯。   周初瑾也很感興趣。   周少瑾和程笳勉為其難地去了挹翠亭。   程證他們席坐在挹翠亭旁的草地上,周少瑾等人則坐在四面垂著湘妃竹簾的挹翠亭內。   程識彈了首《平沙落雁》。   他指法嫻熟,曲調流暢,意境高遠。   周少瑾開始還有些擔心程許會打擾她,後來見程許目不斜視,像不認識她似的,她才漸漸地放下心來,沉浸到了程識的琴弦聲中。   ※   姊妹們,六十五、六十六章進行了大修,內容如果接不上來,大家可以回頭看看。手機的用戶重新刷下屏就可以了。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六十七章琴聲(粉紅票240加更)   萬裡衡陽雁,尋常到此回。   琴到深處,周少瑾潸然淚下。   大雁尚有落腳之處,她的歸屬又在哪裡呢?   這樣的傷感在她的心底久久徘徊,等她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聽得入神的並不止她一個人——程笳支肘託腮地坐在亭中的圓桌旁,雙眸輕闔,豎耳傾聽;潘清則倚在美人靠上,全神貫注地望著簾外的程識,滿目驚豔;只有姐姐和她一樣,眼角含淚,神色悲傷,低頭用帕子擦著眼角。   周少瑾不禁哂笑。   可見不同的經歷會有不同的感受。   她到底還是和姐姐最親近。   周少瑾擦了眼淚。   餘音嫋嫋,一曲終結,大家清醒過來。   亭外擊掌聲不斷,稱讚聲不絕。   周初瑾也感嘆:「我在府裡住了這幾年,卻不知道原來識表哥是高手!」   程笳為哥哥程證抱不平,道:「這有什麼?我們家藏龍臥虎的人多著呢!我哥哥的琴也彈得很好。不信我等會讓他也彈一曲,保證技驚四座。」   「還技驚四座呢!」潘清「撲哧」地笑,「彈琴是講技藝的嗎?那豈不是成了技師!彈琴是要講意境的,意境到了,技巧反而是輔助,不是那麼重要了……」   程笳聽不得她說話,打斷了潘清的話,笑著問周初瑾:「姐姐,你可知道識從兄的綽號?」   周初瑾搖頭。   程笳狡黠地笑道:「識從兄的綽號叫『憐花居士』……」   周少瑾等人都有些呆滯。   好一會,潘清才惱道:「笳表妹。你怎麼整天捕風捉影沒有個正經的時候?識從兄的綽號,也是你能到處嚷嚷的嗎?」   程笳哈哈大笑,道:「識從兄最喜歡的就是養花了,他養的菊花,個頂個的都開到碗口大,他養的西府海棠,花期可以到仲春,所以才得了『憐花居士』這個綽號……清表姐想到哪裡去了呢?」   潘清滿臉通紅,強辯道:「你怎知我在想什麼?是你自己想歪了。卻推到別人的身上……」   周氏姐妹不想攪和到其中。   周初瑾含笑望著兩人,周少瑾的目光則轉向了挹翠亭外的程識和程證身上。   兩人一樣的高大英俊,氣質儒雅,不同的是程識多了幾分書卷味,頗有些世家子弟的風流倜儻;而程證則更沉穩持重,顯得老成幹練。像世代耕讀傳世之家的子弟,帶著幾分質樸。   兩人正低聲說著什麼,笑容燦爛,表情真誠,神色坦蕩,就像一對知交多年的好友。   可實際上他們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只怕是誰也不知道。   周少瑾扭過頭來。   眼角的餘光看見了程許。   他正盯著挹翠亭。   周少瑾皺了皺眉。   程許收回了目光,和身邊的程誥、潘濯說笑起來。   不一會。有小廝捧了琴過來,程許席地而坐,開始調琴。   周少瑾耳邊突然傳來潘清的聲音:「不知道等會許表哥會彈什麼曲子?有了識表哥珠玉在前,不知道許表哥會不會緊張?」   她聲音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周少瑾非常的不喜歡。她淡淡地笑道:「難道清表姐知道許表哥擅長彈什麼曲子嗎?我可不知道!」   潘清笑了笑。   潘濯不知道說了什麼,程誥等人都面露驚訝地朝挹翠亭望過來,隨後又笑了起來。好像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一般。   周少瑾離開了竹簾。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高聲笑道:「幾位爺說。不能讓他們專美於前,請幾位小姐也彈幾首曲子,大家互相點評一番。」   這就是要鬥琴了!   程笳大驚失色,道:「這是誰的主意?」   小丫鬟不敢言。   潘清笑著給那小丫鬟解圍:「她不過是來傳話,你衝著她發脾氣有什麼用。」然後柔聲道,「這話是誰說的?」   小丫鬟感激地望著潘清,道:「幾位爺都這麼說……」   程笳氣得直跳腳。   挹翠亭外已傳來程識爽朗的笑聲:「既然是如此,我怎敢不從?」   周少瑾等人循聲望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潘濯已站在了程識和程證的身邊,程識正在解腰間的玉佩,道:「這玉是曾祖父所賜,算是彩頭!」說完,又悔不迭地拍了拍額頭,道,「看我,若是妹妹們獨佔鰲頭,這玉佩卻不合適了……」他想了想,喊了程許的字「嘉善」,道,「我記得你那裡有幾把好琴的,到時候拿出一把來給妹妹們做彩注。」   程許豪爽地笑道:「大從兄開了口,小弟怎敢不遵!」他高聲吩咐歡喜,「你去把我那把『凰鳴』拿過來。」   程識笑道:「還是嘉善細心,想得周到。『凰鳴』琴身輕巧,聲音清越,女孩子彈最好不過了。」   程笳恨不得上前狠狠地戳戳她的胞兄程證:「他這算是什麼哥哥?我什麼時候都想著他。他卻轉眼間就把我給賣了。我要是不到祖母面前告狀告得他罰跪,我就不是『如意軒主人』……」   她給自己取了個別號叫「如意軒主人」。   潘清不悅,道:「兄妹間開個玩笑,你也犯得著這樣攻訐證表哥?」   「我說我哥哥,與你何幹?」   兩個人又鬥起嘴來。   周初瑾看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沒有作聲。   她慢慢地站了起來。   潘清等人驚訝地望著她。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喘著氣給周初瑾和周少瑾行了禮,道:「二小姐,碧玉姐姐說有事找您,請您挪步芙蓉榭。」   程賢在芙蓉榭裡宴客。家中有頭有臉的女眷都在那邊,碧玉是郭老夫人身邊服侍的。   周初瑾問那小丫鬟:「出了什麼事?」   小丫鬟搖頭,怯生生地望著周少瑾。   周少瑾卻什麼也沒有解釋,安撫了姐姐一聲「沒事,我去去就來」,然後帶著春晚,徑直出了挹翠亭。   碧玉在芙蓉榭旁的涼亭裡等她。   見到周少瑾,她笑著迎上前去,道:「出了什麼事?你要丫鬟給我帶信。讓我中途把你找出來?」   「不過是有些人面目可憎,不想看見罷了。」周少瑾含含糊糊地道,拉了碧玉的手,「好姐姐,這次多謝你了。明天定請了你們吃酒。」   原先不過是礙著情面去了挹翠亭,但並不代表她就得坐在那裡難受!   「吃酒就算了。」碧玉笑著打量著她纖細的身材。道,「您這風吹一吹就倒的,到時候還不是哄了我們喝酒,您在一旁看著。」   兩人咯咯地笑。   碧玉道:「我還要服侍老夫人,不和您說了。您等會哪裡去?」   「就在這裡坐坐。」周少瑾道,「等到散席。我直接回芙蓉榭去。」   碧玉笑著帶了小丫鬟走了。   涼亭下鴛鴦遊水,錦鯉成群。周少瑾折了枝柳條,坐到了涼亭外的太湖石石墩上逗著那魚玩。   春晚看著太陽漸漸升了起來,芙蓉榭那邊已開始落座,便商量周少瑾:「二小姐,我去廚房裡端點吃食過來吧?」   已臨近中午,周少瑾也就早上吃了半碗白粥,芙蓉榭那邊又隱隱有飯菜的香味傳過來。她肚子也有些餓了。   「那你小心點。」她叮囑春晚,「可別讓人看出破綻來。」   春晚知道她這是要避開程家的宴請。笑著點頭,腳步輕盈地去了廚房。   周少瑾丟了柳枝,抱膝坐在湖邊,眯著眼睛想著心事。   可有些事,太巧了。   潘濯中了秀才,程賢請客……四房和程輅翻臉的事,以沔大舅舅等人的忠厚,肯定不會說出去,沒有了四房做後盾,程輅想再借著程家更進一步,不管是哪一房,都會仔細掂量掂量他和四房的恩怨,所以程輅也不會說,大家此時還不知道這件事,卻沒有請同為新科秀才的程輅……程識等人到花園裡來開琴會,全是自家人,而且全是潘清和程笳的自家人……李老太太附和……她們去了挹翠亭……她和姐姐成了某些人的陪襯……   周少瑾想到了潘清對自己的陰陽怪氣。   她和姐姐未必是陪襯,說不定還是人家的棋子也不一定。   周少瑾冷笑。   有人從太石湖壘石邊走過,低聲道:「……小姐果然搏了頭彩,也不枉我們小姐這兩天辛辛苦苦地選曲,背著人悄悄地練習!」   周少瑾起身。   看見紅綠兩道苗條的身影朝芙蓉榭去。   這裡是三房的地方,這兩個丫鬟不是三房的丫鬟就是潘家的丫鬟。   這是去給程賢還是李老安人報喜呢?   看樣子潘清是鐵了心要嫁進程家了。   可她若是因此想拿自己或是姐姐當墊腳石,只怕是沒那麼容易!   周少瑾絞著手指頭。   程識是二房的大爺,他在這裡面又扮演了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周少瑾回到芙蓉榭,眾人正在議論挹翠亭的琴會:「……那邊是許大爺得了頭彩。這邊是清小姐得了頭彩……幾位大爺還作了詩,識大爺說是要出本集子……可惜了周家大小姐,清小姐彈的是《梅花引》,周家大小姐選了首《清平調》,雖然也彈得好,曲子太簡單了……不然這次奪魁的就是周家大小姐了……」   沒有人提程笳,也沒有人提周少瑾。好像她們兩個人的不堪是意料之中的事。   程笳恨得咬牙切齒,周少瑾卻安之若素。   她想到一個主意,或者可以查清楚莊家和程家當年的關係。   ※   姐妹們,這兩天狀態不好,昨天更新後仔細把文讀了讀,改了第六十五章和六十六章,情況有些對不上的,還請回頭看看,手機用戶刷新就行了。   不便之處,還請原諒!   今天的加更。   更新可能會在晚上十二點左右,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六十八章氣憤   周少瑾叫了樊祺進來,吩咐他道:「你以後每隔兩、三天就去平橋街看看餘嬤嬤,去的時候不妨把那些梨啊、棗啊的買些去,陪著她說說話。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我感念生母之恩,要為餘嬤嬤榮養!」   樊祺不解,道:「她如今已經在周家榮養了,二小姐還要怎地?難道還要另外賞了宅子、僱了丫鬟婆子侍候她不成?她是慣在外院當差的,被人敬成了老太太,只怕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還不如像現在這樣,大家嬤嬤前、嬤嬤後的敬著,她想幹活就幹,不想幹活就歇著的隨意自在的好。」   周少瑾笑道:「那你聽過『千金買骨』的故事沒有?」   樊祺搖頭。   周少瑾忍了笑,道:「回頭自己找人去問去!我交待的事你卻要給我辦好了,不然小心我告訴你娘。」又拿出兩吊錢,「這個給你買東西用,沒有再跟我說。」   二小姐說的話他根本聽不懂。   樊祺耷拉著腦袋出了門。   迎面碰到施香。   樊祺眼睛骨碌直轉,把施香拉到了僻靜處,道:「施香姐姐,你知道『千金買骨』的故事嗎?」   「知道。」施香不知道樊祺的用意,照著書上說的講給了樊祺聽。   樊祺這下明白過來。   原來二小姐是想拿著餘嬤嬤做引子,把曾經服侍過她生母的人都勾出來……可勾出來了做什麼呢?難道也養著?供著?   樊祺就不明白了。   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提了幾個梨,半斤棗去了平橋街周家的祖宅。   程笳怒氣衝衝地來找周少瑾。自作主張地把周少瑾屋裡服侍的全都趕了出去。   「真是不要臉!」見屋裡沒有人,她立刻露出厭惡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潘清,她竟然跑到清溪湖邊去散步,而且就那麼巧的遇到許從兄,還跟許從兄談笑風生,說什麼敬仰許從兄的學識人品,想向許從兄請教彈琴的心得。問許從兄能不能把她推薦給郭老夫人,她想跟著郭老夫人學寫字……你是沒看見,她那嬌滴滴的樣子,還這樣……」她做了個含情脈脈的表情,「真是肉麻死人了……我知道她不要臉,沒想到她不要臉到這種程度!虧得許從兄。還謙和有禮地和她微笑,溫聲細語地和她說話……我的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她可從來沒有在我們面前表現得這麼溫柔……」   周少瑾愕然,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正滔滔不絕的程笳一下子卡了殼,支吾了半晌,才喃喃地道:「我,我讓人跟著她……」話說出口。她又覺得自己表現得太心虛,立刻挺直了脊背。虛張聲勢地嚷道,「這也不能怪我!誰讓她表面不一,對我總是虛情假意的,我怎麼也要揭穿她的真面目,讓我娘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溫良恭謙……也免得我娘每次看到我都拿了她教訓我……」   程笳像個孩子。   周少瑾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如果沒有程笳,她可能還不知道潘清為了嫁給程許。能把自己放得這麼低。   可這都是她潘清自己的事。   她卻不應該用姐姐周初瑾來成全她的名聲。   周少瑾想到那些僕婦的議論。   姐姐都是要出閣的人了,她們為了自己私心。卻依舊把她卷到了是非圈裡。   周少瑾在心裡冷笑,問程笳:「這件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周少瑾竟然沒有像個老夫子似的義正言辭地教訓她,程笳頓覺心花怒放,白了她一眼,嗔道:「你以為我傻啊!我不是和你最好嗎?除了你,我可是誰都沒有說。」說完,她苦惱道,「可這件事該怎麼辦呢?難道就任她這樣下去嗎?萬一要是被別人看見了,豈不是丟死人了!我怎麼這麼倒黴,和潘清做了表姐妹!」   周少瑾望著無知的程笳,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悲涼來。   清溪湖位於九如巷的後院,程家花園依湖而建,西邊是長房,東邊是二房,三房的人想到那裡去散步,得穿過二房……   如果沒有人遞話給潘清,潘清又怎麼會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散步?而且那麼巧的碰到了程許?   程笳什麼都不知道。   在自己受辱這件事上,她難道真的是幫兇嗎?   周少瑾沉聲問程笳:「那天在挹翠亭,證表哥怎麼不阻止他們鬥琴?」   「你還說。」程笳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少瑾的情緒,她憤然地道,「你那天一個人跑了,丟下我在那裡出醜,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回去就把我大哥罵了一頓。他說是因為識從兄同意了,他才不好阻止的——識從兄畢竟是大哥嘛!」   是嗎?   如果程語反對,程識會為了這麼一件無傷大雅的事而讓從兄弟難堪嗎?   原來很多事看到的和事實是兩樣的。   就像程笳,自己一直以為她是天之嬌女,有把她捧在手心的父母,有對她千依百順的祖父母,有處處照顧她的哥哥……可事實上,她卻被遠嫁!   周少瑾看著程笳,就像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只是程笳至死都沒有醒悟,而她幸運的受到了菩薩的眷顧,重生了!   她問程笳:「你想不想讓潘清早點回去?」   程笳愣愣地望著周少瑾。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周少瑾——她的聲音很低沉,目光很凝重,表情很嚴肅。   「你,你要幹什麼?」程笳有點害怕,磕磕巴巴地道,「我最多也就是很討厭她,卻不能真的讓她丟臉……不然我祖母肯定很傷心的……」   周少瑾的視線立刻模糊起來。   程笳最終也只是念著家人的好……   「你說得我好像要去殺人放火似的。」她笑道,「不過是想讓潘清丟個臉。讓她以後別這麼自鳴得意的。」   「哎喲!」程笳拍著胸,「你可嚇死我了。只是讓她丟臉,那行!」   周少瑾道:「不過,你得幫我個忙才行。」   程笳忙道:「你說,你說。」   「你得幫我打聽清楚是誰提議去挹翠亭鬥琴的。」周少瑾道。   「為什麼啊?」程笳很是失望。   「我總得知道前因後果,才能想辦法吧?」周少瑾想知道程識在這件事上的立場。   而程識也好,程證也好,三房也好,目前她都沒辦法接觸。   程笳一口答應。眨著眼睛問她:「你有什麼好辦法,說給我聽聽!」   周少瑾暫時沒有想到,她只是隱約地預感到,外祖母生辰的時候,可能是個好機會。   「等你打聽清楚了是誰提議去挹翠亭鬥琴的,我們再細說。」   程笳比周少瑾更馬虎。   她大概覺得到時候只要讓潘清丟臉就行了。至於之前要幹些什麼,之後怎麼收場,統統與她無關。   就像周少瑾在五房裡放了把火一樣。   她和周少瑾嘰嘰喳喳了半天,反覆地向周少瑾保證不會把潘清的事告訴別人,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畹香居。   周初瑾卻怕周少瑾和程笳出去胡鬧,道:「外祖母生辰那天。會有很多人來祝壽,雖比不上長房二房的長輩們。卻都是四房的至親,看著你我長大的。你這幾天別到處亂跑,小心曬黑了,別人看著還以為你性子頑劣。等過了外祖母的生辰,你想去哪裡玩都可以。」   姐姐不管什麼時候都為她操心!   周少瑾覺得以姐姐前世的行事作派,不可能對三房的心思一無所知。   她把潘清的事告訴了姐姐。   周初瑾果然沒有覺得震驚,她只是沉默良久。叮囑周少瑾:「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以後少往三房那邊走動。姐姐也沒吃什麼虧。倒是你,那天挺幸運的。被人叫走了。不然留在那裡,程笳有證表哥護著,我……只怕是護不住你。」   周少瑾緊緊地抱住了姐姐。   她聽姐姐的話,除了去靜安齋讀書和去寒碧山房抄經書,就是陪著關老太太說話或是在屋裡做針線。   期間程笳曾讓翠環給她報信:「姑太太說,濯大爺有了功名,就不比從前是個小孩子,該有自己的朋友知己,除了在芙蓉榭擺了酒,還在外院的聽雨軒擺了酒,請了識大爺,證大爺等人。是我們證大爺說,既然大家來給濯大爺道賀,不如以茶代酒,以琴會友,開個茶會。識大爺向來喜歡這些雅事,立刻響應。然後大家商量著,就把地方定在了挹翠亭……」   一個隨意起鬨,一個推波助瀾……   周少瑾想到了她離開程家之後程識和程證之間那微妙的關係。   要說程識不知道程證的用心,不知道三房的打算……她寧願去跳莫愁湖。   說不定,前世他們就是這樣聯手把自己推向了深淵!   周少瑾在屋裡走來走去。   樊祺來告訴她:「二小姐,有個討飯的老頭,說從前曾經給莊老太爺趕過馬車……他非要見您一面不可……我聽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他小心翼翼地望著周少瑾,「您看,您見還是不見?」   這麼快就有消息了!   周少瑾忙道:「見,怎麼不見!那人如今在哪裡?」   樊祺道:「我怕那人是個無賴,不敢把人領上門來,就交給了馬總管。馬總管把他安置在了平橋街的一個小客棧裡,好吃好喝地供著……」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周少瑾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   姐妹們,明天早上要做個身體檢查,加更暫時定在下午三點左右,我會儘快調整過來的。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六十九章舊怨(粉紅票270加更)   平安客棧在平橋街一個僻靜的小巷裡,二闊的門臉,三進的院子,統共不過七、八間客房,落腳的多是山東過來做炒貨生意的客商,天井裡堆滿了花米、瓜子、豌豆,遠遠的就能聞到股炒貨的味道。   馬富山不敢把周少瑾領到平安客棧去,花了一吊錢,借了隔壁家廳堂,問那老乞丐的話。   「……老太爺雖是讀書人,卻長了副魁梧的身板……喜歡喝酒,每次出去都喝得酩酊大醉,都是我攙扶著老太爺回來,服侍著老太爺茶水……和顧家的十二爺是知己,顧家十二爺出身富貴,老太爺怎麼好意思每次都讓他請吃,偶爾回請,那也是囊中羞澀,每次都是差了小的去當鋪,小的每次都會和當鋪的人拉扯許久,把那死噹噹成活當,活當多當些銀子……」老乞丐極力地誇大著自己的功勞。   站在中堂後面的周少瑾聽著心中一緊,和施香耳語了幾句。   施香點頭,出去和馬富山說了句話。   馬富山看了一眼低頭伏在地上的老乞丐,輕輕頷首,道:「你說的顧家,是不是梅花巷顧家?」   「是的,是的!」老乞丐自言自語地說了這半天,坐在上頭的人好不容易有了反應,他激動地抬起頭來。   馬富山立刻冷哼了一聲。   那老乞丐只看見黑漆太師椅旁立著的半截白色挑線裙子,知道這屋裡還有女眷,說不定還是周家二小姐身邊有頭有臉的大丫鬟。他不敢再看,忙低下頭,伏在了地上。   「問你什麼就答什麼?」馬富山沉聲道,「不要嘴裡跑馬,亂說一通。」   「是,是,是。」老乞丐小雞啄米般的點頭。   馬富山滿意地哼了一聲,道:「還有什麼,你繼續說!」   「啊!」老乞丐驚愕地抬頭。又忙低了下去。   一會讓問什麼就答什麼,一會讓他繼續說,他到底是問什麼答什麼,還是繼續說……   老乞丐在心裡嘀咕著,想到剛才提及顧家,好像周家的人挺感興趣的。遂繼續道:「莊家大小姐的婚事,就是顧家十二爺做的冰人,嫁給了程家的姑爺做續室。說起莊家的大小姐,那可真是賢惠。老安人躺在床上十幾年,大小姐人還沒有桌子高就操心家裡的柴米油鹽,等到及笄。求親的人都踏破了門檻。可惜大小姐自幼就和存義坊程家的兒子訂了親……」   他說到這裡,驚恐地打住了話題。惶恐不安地睃著馬富山。   馬富山震驚不已。   莊太太曾經和程柏訂過親,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但他經歷的事多,還不至於因此而失態。但想到周少瑾……他不由朝身後的中堂瞟了一眼。   周少瑾如遭雷擊,手腳僵直,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母親竟然和程輅的父親訂過親!   父親知道嗎?   程家難道就沒有人知道?   父親應該是知道的吧?   不然為什麼把母親貼身的丫鬟嫁了出去……   還有莊家舅舅,逼得母親差點跳了河……什麼事,才能逼得母親差點跳河……   周少瑾腦子嗡嗡作響。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手腳才恢復了知覺。   她寫了幾個字讓施香遞給馬富山。   馬富山接過條子瞥了一眼。道:「你說的這件事,我們都知道。不過你既然說起來了,我就想好奇的問一句,既然莊太太自幼就和程家訂了親,那莊太太又怎麼嫁給了程家的姑爺呢?」   「這,這我就不清楚了……」老乞丐吞吞吐吐地道。   馬富山冷笑,道:「你說你服侍過莊老太爺,可問起莊老太爺家裡的事,你又說不知道。我看你不是來投靠周家的,是來詐周家的銀子的吧?來人!」他大喝一聲,「拿了老爺的名帖去趟金陵府衙,就說有人冒認官屬,請申青雲申大人發了押籤把這人拘捕到案!」   「沒有,沒有!」老乞丐嚇得跳了起來,撲上前抱住了馬富山的腿,哀聲道,「管家大老爺,我真的沒有說謊,這件事老一輩的街坊鄰居也是有人知道的。不過程家待人厚道,那柏大老爺已經病逝了,程家小官人又是個讀書的種子,不願意道他家是非而已……」   「你還敢胡說八道。」馬富山一腳將那乞丐踢倒在地,「程家待人厚道,難道莊老太爺就是個暴虐無道的不成?大風吹了梧桐樹,自有人家道長短。程家就是再厚道,還能管住別人家的嘴不成?我看你是活膩了……快來人!把他給我拖出去!」   「管家大老爺,我說,我說。」老乞丐撲上前去又抱住了馬富山家的腿,「不是程家待人厚道,是我自己鬼迷了心竅,胡言亂語……」   「你還不說實話!」馬富山見這不是個辦法,道,「我實話跟你說了吧,這次二小姐只讓了個丫鬟跟過來。你若老老實實的,等到二小姐的賞銀下來,我自會為你周旋。你若是敢在我面前不老實,我立刻回了二小姐,說你是個騙子……」   那老乞丐原本就是衝著銀子來的,聞言腦子立刻轉了起來。   這個馬大總管原來是想和他分銀子……那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就與他不相干了。像這位馬大總管說的,到時候自會為他周旋……   他覺得自己明白了馬富山的用意。   「總管大老爺,我說,我全都告訴您!」他獻媚地笑道,「那年莊府的宅子被雪壓塌了,可莊老太爺一早就和顧家十二爺約好了去西天,哪裡來的銀子修繕?莊老太爺想著家裡老的老,小的小,就把老安人和大小姐安置在了老安人陪嫁的宅子……   「那裡離程家不過一條巷子。有什麼事,程家也能幫著照應一、二。   「開始還好好的。程家的太太常過來看看莊大小姐和老安人,程柏老爺沒事的時候也會差了小廝過來問問有沒有什麼事。可時間一長,事情就有些不對了……」他頓時頓,繼續道,「莊家大小姐,長得那可真是漂亮,宮裡的娘娘,天上的仙女。也不過如此。是個人看見了就沒有不動心的。   「程柏老爺沒看見莊大小姐的時候還好,見過莊大小姐之後,七魂就丟了六魂,還有一魂在身上,那也是魂不守舍。書也不讀了,每天睜開眼睛就往莊家跑。莊家但凡有個針頭線腦的事,都一股腦兒地攬在身上。怕別人起疑心,旁邊左右的人如果有人問起,只說是癱在床上的姑奶奶家有事。   「那時候莊家的門戶很緊,除了程家,並不和其他人家往來。左鄰右舍的倒也沒有人懷疑。   「這要是放在權貴人家。那也是樁好姻緣。可偏偏不管是程家也好,莊家也好。都是小門小戶……特別是莊家,莊老太爺一走好幾年,全靠著當東西過日子,那程柏老爺原是個不諳世事的,幾年下來,竟然是當鋪裡的熟客。莊家裡裡外外的事都落在了程柏老爺身上。程柏老爺為了這個,還耽擱了一年的科舉呢!   「程老太太看在眼裡。就不喜歡了。好幾次話裡話外的勸程柏老爺,程柏老爺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程老太太只好求了莊大小姐。莊大小姐也勸,他不僅聽不進去,還覺得這是個機會,不時地找莊大小姐搭訕,弄得莊大小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程老太太就更加不喜歡了,說莊家大小姐約束不住程柏老爺,一味的只知道嬌生慣養,不能當家理事,不能掌管家務。   「莊大小姐有苦說不出來。索性不再見程柏老爺。   「為這個,甚至鬧出個事來。」   周少瑾和馬富山等人不禁支了耳朵聽。   「程柏老爺有個同窗,姓王的,和程柏老爺好得能穿一條褲子。有一次程柏老爺實在是苦悶,就跟這個姓王的說。姓王的給程柏老爺出主意,讓他去翻莊家的後牆。   「程柏老爺也是……竟然聽了這姓王的話,去翻莊家的後牆。   「這姓王的不就見著了莊家大小姐嗎……寫了很多的歪詩給莊大小姐,把莊大小姐氣得……把程柏老爺叫來狠狠地罵了一通。   「程柏老爺倒是和那姓王的不來往了,程老太太這裡卻有了心病。不知道聽了哪個尼姑的話,說莊大小姐是狐狸精轉世,會攪得家中不寧……加上那姓王的不死心,見莊大小姐這邊沒處下手,就設了局,讓人引了程柏老爺去賭博,逛青樓。   「青樓,程柏老爺是不去的。可這賭博……開始總是贏。贏了就悄悄地貼補給莊家。時間長了,設局的人收了,哪裡還有贏的時候?不免就偷了家裡的東西去賣。   「有一次,還把莊大小姐隨身的一根金簪偷了出去……還有一次,輸了銀子,沒有辦法,竟然要莊大小姐親手置桌酒席給那些人賠罪……雖然事情最後拿銀子擺平了,但莊大小姐待程柏老爺就有些不同了……從前還當著老安人的面和程柏老爺說幾句,之後就再也沒有和程柏老爺見過面了。   「後來莊老太爺回來,知道這些事,就嘆了聲紅顏禍水。和程家老太爺說,要是程柏老爺能考中了秀才,兩家依舊還是結親,要是程柏老爺幾年之後還是白身,兩家就退親。   「程柏老爺當然不願意退親了。   「那幾年一直閉門讀書。   「莊老太爺就把女兒留在家裡,等著程柏老爺考個功名。   「結果莊大小姐二十了,程柏老爺還是白身。   「莊老太爺眼看著身體如那日薄西山,漸漸不行,怕自己活不到莊大小姐出嫁,就提出和程家退親。   「莊大小姐開始還不同意。不知道莊老太爺跟莊大小姐說了些什麼,莊大小姐就同意了。   「莊老太爺賣了祖上的產業,湊了五百兩銀子送去了程家。   「程家因和莊老太爺有言在先,倒也沒說什麼,很快就和莊家退了親,聘了城西董秀才家的姑娘做了媳婦。   「莊老太爺則搬去了梅花巷住。   「再後來,莊大小姐就嫁給了程家的女婿周大老爺。」   ※   下午要開會,更新估計在晚上十二點鐘左右……抱歉,抱歉!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七十章銀子   事情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了。   周少瑾心裡沉甸甸的,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馬富山聽了東家的秘辛,頗有些不安,想著先看周少瑾怎麼說他再附和也不遲。   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老乞丐不安地挪了挪身子,閃爍的目光一會兒落在馬富山的身上,一會兒落在中堂上,一會兒落在地上,神色間流露出幾分狡猾。   馬富山看著心中一動。   自己怎麼把這廝給忘了?   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二小姐尚且年幼,暫時被這廝的話給唬住了,等會回過神來,還不知道是悲是喜,總不能讓這廝在這裡看笑話吧?   他想著,大喝了一聲,道:「照你這麼說,程莊兩家曾經訂過親,怎麼街坊鄰居都不知道?我看你是欠收拾了,竟然敢排編莊家老太爺和莊太太……」   「我說的全是實話啊!」老乞丐立刻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了起來,「一開始是程柏老爺說老安人是他們家的姑奶奶,程老太太不好說什麼。後來程老太太聽說莊大小姐是狐狸精轉世,心中不喜。再後來兩家退親,還是莊家主動,程家就更不會提了。這件事顧家……還有周家大老爺都是知道的啊……原本庄家老太爺是想把莊大小姐嫁到顧家去的,結果顧家沒有適齡的公子,莊大小姐這才嫁了周家大老爺的……」他說著,指天發誓。「莊家舅老爺也是知道的……當初他就是拿了這向莊家大小姐要銀子的。後來還是周大老爺出面,給了莊家舅老爺銀子,封了莊家舅老爺的口……」   精明的馬富山立馬就聽出了弦外之音,他道:「那你又是收了誰家的封口銀子?」   「程,程家……」猝不及防,老乞丐脫口而出。   程家?   周少瑾目瞪口呆。   馬富山張口結舌。   「是真的!」老乞丐見事已暴露,就算是自己不說,周家人有心也能查得出來,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道。「程家向來視此事為恥辱。程柏老爺因此發奮圖強,考了秀才的功名,後來又做起了買賣,不過幾年功夫,就掙下了萬貫家財……他再也不願意提及此事……就給了小人一筆銀子,讓小人離開金陵城。做點小買賣……小的除了趕車,沒有別的本事,幾年間就把銀子敗落一空,沒有了辦法,才會行乞的……」   馬富山是什麼人?聽著冷笑,道。「你是敲詐程柏,程柏才拿了銀子給你做買賣的吧?不然莊家也是積善之家。你既然服侍過莊老太爺,莊老太爺駕鶴西去,我們家老爺又向來尊重莊太太,就是莊家不為你榮養,我們家老爺看在莊太太的面子上,也會為你榮養的,你又怎麼會流落街頭。成為乞丐呢?」   被人識破,老乞丐大驚失色。臉色發白。   馬富山卻神色微緩,和煦地道:「千裡做官為錢。你何不早說?非要我捉了你的痛腳才老實。我也不和你說別的了,大小姐的賞賜下來,你要分我一半。」   他這一時晴,一時雨,一時熱,一時冷的,把個老乞丐搓磨得再也生不出別樣的心思來。他抱著馬富山的腿大聲道:「管家大老爺,我什麼都聽您的!什麼都聽您的!您火眼金睛,我一五一十的都告訴您……我原是服侍莊老太爺的,莊老太爺家日漸落魄,我一時起了歪心,把莊老太爺的一幅字畫偷了出去,誰知被顧家十二爺發現了,莊老太爺打發了我十兩銀子,把我趕出了莊家……我做過行商,做過馬夫,做過車夫,也給人挑過腳……又沒個老婆孩子的……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就想向莊大小姐借幾兩銀子使使,再不濟,向莊大舅爺借幾兩銀子使使也行啊……不曾想莊大小姐竟然不在了,程家柏大老爺也病逝了,柏大太太對程莊兩家的事一無所知,莊大舅爺為了躲債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我原想找周家大小姐的,沒料想碰到了程家的輅大爺……」   「你說什麼?」繞是馬富山這樣經過事的人也不禁神色大變,道,「給你銀子的,是程家的輅大爺?」   「是啊!」老乞丐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有多麼的讓人震驚,他用衣袖擦著鼻涕,道,「輅大爺說,這事傳出去了,於柏大老爺名聲有礙,讓我千萬別做聲,先是給了我二十兩銀子,後來又給了我三十兩銀子……我原來還想多弄點銀子的,結果我從前給人家做馬夫的那戶人家找了來,我就沒敢在金陵城多待……這次要不是沒路可走了,又聽說二小姐善待那些從前服侍過莊太太的僕婦,我也不會回來……」他說到這裡,擔心地問馬富山,「我這樣,是服侍過莊老太爺的,應該比服侍過莊太太的更體面,也算是忠僕吧?」   還忠僕呢?分明就是個無賴!   馬富山無語,敷衍他道:「應該算是!我去問過二小姐就應該知道了。」   老乞丐大喜,涎著臉道:「那,管家大老爺,二小姐的銀子什麼時候可以賞下來?您看我這,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您能不能先借我幾文錢,等二小姐的賞銀下來了,我再還給您……」   「好說,好說。」馬富山說著,見施香從中堂後面繞了出來,遞了個紙條給他。   他匆匆地瞥了一眼,問那乞丐:「你說的這話,總得有人證。你說顧家知道,顧家還有誰知道?輅大爺給你銀子,有誰能作證?」   那乞丐想了半天,道:「顧家十二老爺……已經過世好幾年了。顧家還有誰知道……我也說不清楚了……不過周家大老爺應該知道……輅大爺的銀子,不是他親手給我的。是他身邊一個姓趙的人給我的……」   姓趙?   趙大海!   周少瑾指尖發顫。   趙大海是程輅的隨從。   程家的世僕。   是程輅最信任的人。   程輅送給她的大部分東西,都是經過趙大海輾轉到她手裡的。   不用再去求證,周少瑾已經肯定,給這乞丐封口銀子的,就是程輅。   程輅明明知道兩家的恩怨,為何還要求娶她?不對,程輅並沒有求娶她,他求娶的是吳寶璋!他不過是讓外祖母,讓沔大舅舅覺得。他鍾意於她,他想娶她……   周少瑾周身涼颼颼的。   她扶著太師椅的扶手,才勉強沒有倒下去。   「施香,」她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你去問問,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施香神情惶恐。她低聲應「是」,轉身出後堂。   「是兩年前的事。」老乞丐道,「我記得清清楚楚,第一次是用個牛皮紙封著的,是銀餅,一共有十塊……」   兩年前。她十歲。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程輅開始出現在她的眼前。   周少瑾眼圈泛紅。掩面道:「賞那老乞丐三十兩銀子,送他出去吧!」   施香屈膝行禮。   屋子裡很快安靜下來。   周少瑾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感覺到屋裡的光線漸漸暗了下來,這才站起身來,沉聲道:「我們回去吧!」   施香應喏,扶著周少瑾從後門出去,上了早已等在那裡的轎子。回了畹香居。   周初瑾正焦急地站在屋簷下等周少瑾。   看見她們回來,她急急地迎了上來。焦灼地道:「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剛剛外祖母還問起?你說的東西買到了嗎?」   周少瑾藉口要為關老太太的壽辰準備壽禮才哄了沔大太太讓她出門。   可此時,她連個安撫姐姐的笑容都沒辦法展露。   「還好東西一早就買了。」周少瑾疲憊地道,「到時候直接送給外祖母就是了。」   她跌跌撞撞地進了內室,撲倒在床上。   周初瑾追了過去。   「怎麼了?」她坐在了床邊,擔心地道。   「我還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周少瑾把臉埋在了枕頭上,「等我想好了,再和姐姐說。」   周初瑾沒有勉強她,溫柔地撫了撫她的肩膀,輕輕地走了出去。   周少瑾狠狠地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是月上柳梢頭。   她想了想,去了姐姐周初瑾那裡。   周初瑾在打絡子。   聽到動靜她抬起頭來笑道:「我尋思著你也該醒了。好了,我讓冬晚沏壺茶,你好好跟我絮叨絮叨。」   周少瑾笑著坐到了姐姐的身邊,和姐姐一起打起絡子來。   「母親,原來和程輅的父親程柏定過親……」她娓娓道來,周初瑾卻聽得驚心動魄。   案几上的燈火隨風搖曳,屋子裡時明時暗。   「那你可是有什麼打算?」周初瑾緊緊握住周少瑾的手,「你不要聽信那些閒言閒語。就算母親和程柏退親,那也是程柏太過輕浮,與母親無關。你就算是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父親才是。不然母親已經死了這麼多年,父親不可能一直這樣敬重母親。」   姐姐是怕她懷疑母親的人品吧?   周少瑾道:「我也覺得這件事與母親無關,程柏若是因此記恨母親,只能說是他心胸狹窄,憤世嫉俗。外祖父沒有把母親嫁給他,再對不過了。我只是沒辦法原諒程輅。他怎麼能這麼卑鄙地陷害我……」   周初瑾怕周少瑾因此而去報復程輅。她勸妹妹:「這件事你已經知道了,我們不理他就是了。犯不著為了他把自己給耽擱了。」   可有時候,你不犯他,他卻不放過你。   比如前世。   她已經躲到大興的田莊苟延殘喘地等死了,程輅還要追過去哄著她和他私奔……有什麼仇,把人殺了還不行,還要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才甘心!   ※   姐妹們,明天的加更依舊定在下午的三點左右……我發現這個時間更新我的壓力比較小……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七十一章忙碌(粉紅票300張加更)   周少瑾過了兩、三天才緩過氣來。   她帶了自製的佛香去見沔大太太。   沔大太太見那香製得密實緊緻,香味馥鬱,聞著讓人腦子一輕,很是清爽,詫異道:「這是什麼香?這麼好聞!真是你親手所制?」   「這叫木樨香。」周少瑾笑道,「是加了香樟在裡面,是前些日子照著古書上做的,沒想到能做成,就想借花獻佛,作為給外祖母壽辰的禮物之一奉上,也不知道行不行,先拿來給大舅母過過目。」   「很好,很好。」沔大太太遲疑道,「既是加了香樟,應該也能驅蚊吧?」   「能驅蚊。」周少瑾不由得汗顏,她原先讓施香等人幫制香的時候就是為了驅蚊,後來要去盤問那老乞丐,就拿了這做藉口,將盤香做成了佛香,「所以這香夏天用最好。若是到了冬天,就要制檀香或是百合香了。」   「沒想到你整天的不出門,竟能搗騰出這些東西。」沔大太太笑道,一副贊同她繼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在家裡搗騰這些高雅的小玩意的樣子。   周少瑾就趁機又拿了個小小的素色松木匣子出來,道:「這裡有些散香,用香爐點了最好,是給您的。您若是覺得用得好,我過幾天要開始制冬天的香,再多制一些。」   「好,好,好。」沔大太太笑眯眯地接了。   周少瑾陪著沔大太太說了會話才起身告辭。   可回到畹香居,施香卻悄悄地告訴她:「馬總管求見!」   一般有什麼事。都是馬富山家的進府跟周初瑾稟一聲。   馬富山求見……   周少瑾心中一緊,忙道:「馬總管在什麼地方?我這就去見他。」   馬富山正值壯年,這裡又是程府,總不好在內院見他。   施香道:「在門房裡喝茶。」   周少瑾點頭,讓施香領了他去二門旁的花廳,自己則換了件衣服,由春晚陪著,去了花廳。   馬富山給周少瑾行了禮,神色間露出幾分焦慮。低聲地道:「二小姐,那老乞丐,不見了!」   周少瑾訝然。   馬富山赧然地道:「我瞧著那老乞丐不是什麼好東西,您一口氣賞了他三十兩銀子,怕他人心不足,再來敲詐您。就自作主張,先賞了他十兩銀子,並和他說好了,若是他所說的話是真的,再賞他二十兩銀子。我又尋思著既然他給人家做馬夫的時候惹了是非,不如仔細地查查當年的事。縱然不把那戶人家給引來,也可以用此事要挾他不再找二小姐的麻煩。原先都說得好好的了。等我今天一大早去客棧找那老乞丐,他竟然不在。而且走得匆匆忙忙,連前幾天新置辦的衣服澡帕都沒有帶走,還欠了客棧的三天房錢——那客棧老闆說,看他不是像住的起店的人,怕他吃白食,所以一直遣了夥計盯著他。就這樣,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溜走的……二小姐。您看這件事……不會是有人知道了老乞丐回金陵的事,然後把他給驚走了……或者是殺人滅口了!」   「殺人滅口?」周少瑾駭然道,「應該不會吧?」   為了她母親的事和程家的舊怨,就殺人滅口?他就不怕被官府發現?   但周少瑾心裡又隱隱覺得,說不定有些人還真就做得出來。   不然他也不會「忍辱負重」那麼多年了,前世直到她死,也沒有弄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問馬富山:「可知道那老乞丐犯的是什麼事?」   馬富山苦笑:「他給人家做馬夫的時候,差點把人家的小少爺給拐賣了。所以那家人才這麼恨他,千裡迢迢的也要把他給找到了送官。」   周少瑾愕然,道:「這個人,如果真被殺人滅口了,倒也不冤枉。」   馬富山道:「這些都不過是我的猜測罷了。那老乞丐狡猾得很,說不定看見形勢不對,早溜了。但官府那邊的告示,我也會讓人留心的。」   如果發現了無名屍體或是出了什麼人命案,官府都會在「八字牆」上貼告示的。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周少瑾細細地叮囑了他幾句,這才讓施香送了馬富山出去。   下午在寒碧山房抄經書的時候,她一直在想這件事。   如果程輅真有這麼心狠手辣,能不能抓了他的把柄,直接把他送官,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郭老夫人見她抄佛經比平時抄少,問她:「你是不是惦記著你外祖母過壽的事?這幾天也熱,你不妨歇幾天,等天氣涼些了再過來。」   周少瑾正愁沒有功夫去查程輅的事,聞言笑著道謝,並不推辭。   郭老夫人喜歡她的爽朗,賞了她兩個甜瓜,讓小檀送她回畹香居。   周少瑾就和姐姐商量查程輅的事。   周初瑾聽聞程輅那邊說不定還有人命官司,不由得膽戰心驚,忙道:「查可以,但得讓馬富山去做,你不得插手。」   周少瑾自家知道自家的,原本也沒準備自己去查,見姐姐同意,自然喜出望外,連聲保證。   周初瑾還是不放心,正巧程笳也喊著天氣太熱,靜安齋那邊索性就停了課,周少瑾一整天都呆在畹香居,周初瑾就稟了沔大太太,讓周少瑾幫著她準備關老太太過壽的事。   沔大太太想著周初瑾嫁了,說不定她還得告訴周少瑾怎麼理家,這個時候有周初瑾幫著領進門,等到自己再接手的時候,事半功倍,也是件好事。不僅同意,還派了個心腹的媽媽協助姊妹倆。   周少瑾不是不聰明,只是從前遇事不敢拿主意,畏畏縮縮。優柔寡斷,讓人看著就替她著急。可現在,她經歷了些事,知道有些事有時候看著千難萬難,可做起來卻是船到橋頭自然直,容易得很。加上她還放了把火……最終也有驚無險地過來了。她說話不免有了底氣,這個東西入什麼帳,那個東西擺在哪裡,指使起婆子來看上去倒也有板有眼的。等到沔大太太問起來。也沒有覺得她做得不對。   她做起事來也越來越有主意。   想著關老太太的生辰是在炎夏,周少瑾給沔大太太出主意:「……中午的正席擺在嘉樹堂,還有家中的忠僕來給外祖母賀壽,自然是越莊重越好。晚上的家宴,不如把酒席安排在函秋館,一來是大舅舅和大舅母的孝心。二來,我想用竹子編個圍子,然後爬些藤蘿和牽牛花之類的上去,做個鮮花屏風,再在周圍掛了燈籠,添些情趣。等用了膳。就坐在屏風旁喝茶、聊天、賞月。萬一下雨,就將屏風搬到大廳裡。算是湊個趣兒。大舅母以為如何?」   沔大太太想著每年不過是在廳堂裡擺幾桌,放些瓜果鮮花,雖然不知道周少瑾出的這主意是不是真如她所說的那麼好,可總歸算是他們做子女的用了心思的。她不禁連聲稱「好」,並道:「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你要些什麼,只管跟我說。」   周少瑾精通花木,前世在大興的田莊。就曾在屋裡種了棵樹,修剪成參天大樹的模樣。引些藤蘿營造一處假景,對她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她笑著應了,帶著僕婦在花園裡選藤蘿。   迎面卻碰到了清風和朗月。   他們依舊穿著身青衣道袍,一個手裡捧著個陶罐,一個手裡捧著個汝窯花囊,插了一枝白色的荷花。兩人一面走還一面小聲地嘀咕:「公公不都是面白無須,長得像女人嗎?怎麼這個萬公公身材高大,威風凜凜的,像個大將軍似的……」說著,不知是誰的目光瞥見了周少瑾等人,兩人齊齊噤聲,略帶幾分惶恐地望過來,待看清楚了前面的人是周少瑾後,兩人交換了個眼神,緊緊地,把嘴巴抿成了一條縫,然後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像不認識周少瑾似的,從周少瑾身邊走了過去。   明明是小孩子,卻裝出副大人的模樣。   周少瑾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萬童……難道是那天說的那個來金陵鎮守的萬童?   聽清風和朗月的口氣,萬童來拜訪池舅舅了?   不管怎麼說,也是朝廷重臣,怎麼內院卻一點風聲也沒有?   周少瑾胡思亂想著,清風和朗月在前面的甬道拐了個彎,身影消失在了花園裡。   有嬤嬤以為周少瑾不認識清風和朗月,笑道:「長房池四老爺屋裡的人都愛穿道袍,這兩位小童子多半是四老爺屋裡服侍的。」   周少瑾笑著點了點了頭。   就有僕婦小聲地道:「我聽說池四老爺會算命,而且算得很準,是不是真的?」   「那不叫算命,那叫《易經》。」有僕婦小聲駁道,「我聽二房的人說,二房的老祖宗據說也會,那年京中大旱,皇上還請二房的老祖宗算過呢。」   「那豈不是活神仙!」   僕婦們小聲議論著。   周少瑾卻在心裡腹誹:如果真的會算,怎麼沒有算出程家會被抄家滅族呢?   她很快找好了需要的藤蘿,小心翼翼地移種到了盆裡,又吩咐施香和春晚分了兩班日夜照顧,過了幾天,藤蘿的葉子漸漸有了精神,周少瑾這才鬆了口氣,和沔大太太身邊管事的嬤嬤開了庫房,取了些應景的花燈出來,又選了幾棵高大的花樹,準備掛燈籠。   就在此時,程輅突然求見周少瑾。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晚上十二點左右。   這幾天雙更,事太多,只能暫時先這樣定下來,等過幾天單位的事忙完了,再想辦法調整。   (*^__^*)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七十二章見面   周少瑾本來不想見程輅,可她轉念間想起那個老乞丐的事,又改變了主意,決定去見見程輅。   四房會客的花廳鑲著彩繪琉璃,扇門全開時,屋外的老槐樹遮陽蔽日,花廳裡濃蔭滿綠,清涼舒爽。   周少瑾坐在中堂前的方桌旁,笑盈盈地看著程輅,道著「輅表哥找我什麼事」,語氣和從前一樣的溫順輕柔。   說起來,這是她重生之後,第一次這么正式地和程輅見面。   和她記憶中一樣,程輅總喜歡穿寶藍色的衣服。不過這次是萬字紋的杭綢單衫,鴉青色杭緞福鞋,腰間垂了塊通體無暇的羊脂玉玉牌,綰著青竹簪子,簡潔大方又不失穩重端方。   他嘴角輕翹,露出個略帶幾分靦腆的笑容,瞥了一眼立在周少瑾身後的施香,遲疑道:「我有件事,想單獨和表妹說說……」   如果是從前,周少瑾肯定考慮這是否與禮相符,可現在,她只是淡淡地笑道:「施香是我貼身的丫鬟,有什麼事話不能當著她的面說?輅表哥不必有所顧忌,我的事,她都知道。」   程輅微微一愣,不由仔細地打量周少瑾。   膚光勝雪,眉眼彎彎,依舊是一副溫柔順從的模樣兒。   他又覺得自己有些多心。   以他對周少瑾的了解,她不僅性格懦弱,而且多愁善感,又因是讀著《女誡》和《列女傳》長大的,循規蹈矩。恪守禮教,輕易不敢行差踏錯一步。他雖託了程詣給她送東西,可認真地說起,還是有些不妥當的。她身邊丫鬟婆子眾多,還有個精明厲害的周初瑾,只怕自己送東西的事落在了周初瑾的眼裡,已滿身是錯。周少瑾不理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程輅想到這些,覺得自己一見著周少瑾就讓她遣了身邊服侍的有些失策了。不怪她會婉言拒絕。遂笑道:「原是我多心了。既然表妹這麼說了,想必施香也是個讓人放心的。」隨後,他猶豫了片刻,道,「表妹可知道我把掛在四房名下的產業都收了回去?」   這是開場白。   既然想知道程輅的來意,自然得順著他的話說。   周少瑾笑道:「我聽人說了。柏伯父去世得早。輅表哥有了功名,自然想著光宗耀祖,支應門庭,把掛在四房名下的產業收回去,也是應該的。不知道表哥為何提到這件事?」   程輅頗為驚訝。   他沒有料到周少瑾竟然是這樣看待這件事的。   或者,程家其他幾房也是這麼認為……   他之前怕洩露了消息。把口捂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別人猜忌他和四房的事。說他驟然乍貴就輕狂起來,翻臉無情,和四房劃清了界線……   程輅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又做錯了一件事。   他心裡生出些許的忐忑來——他原以為見到周少瑾後他猝不及防地把這件事說出來,就能牽著周少瑾的鼻子走,可他和周少瑾見面後不過說了一句話,卻發現之前他認為胸中有數的事卻漏洞百出。   程輅看著周少瑾的目光中就透露出幾分謹慎,並半是感慨半是玩笑地道:「還是表妹知道我的心意。」   周少瑾在心裡冷笑。   前世。他說過很多這樣模稜兩可的話。   今生,他想再唬弄自己。只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想要對付程輅,就得比程輅更厲害才行。   雖然周少瑾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比程輅更厲害,但她知道,至少自己不能讓程輅一眼就看穿,讓程輅知道她在想什麼。   周少瑾儘量地微笑,像從前一樣的微笑。不說話,和程輅見招拆招。   程輅並沒有起疑。   周少瑾不擅言詞,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沉默寡言……和羞澀地笑。   他笑道:「你也知道我家裡的事……母親雖是個賢淑的人,內宅的事不用**心,可外面的事,卻全都只能靠我自己。我從前沒有考中秀才的時候,一心想著有了功名就好了。至少家的事我就能自己做主了……」   從前,周少瑾最愛聽這樣的話。   所以周少瑾垂下了眼瞼。   她怕程輅看出自己心中的不屑。   程輅沒有多想,慢悠悠地道:「我就把官街你曾外祖母陪嫁的宅子從你莊家舅舅的手裡買了下來,準備等到適當的時候再送給你的……」   如石破驚天。   周少瑾愕然地望著程輅,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程輅會這樣直截了當地承認他買了官街的宅子,更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會說這宅子買下來是準備送給她的。   程輅,是什麼意思?   前世,他可從來沒有提過官街的宅子。   他這是知道自己已經知曉了當年程莊兩家的恩怨嗎?   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只提官街的宅子而不提老乞丐的事?   或許,他只是試探自己?   看自己有什麼反應!   周少瑾心裡亂糟糟的,她猜不出程輅的用意,不禁朝程輅望去。   程輅長著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正含著笑意望著她,目光纏綿。   周少瑾打了個寒顫,腦子頓時清醒了不少,心緒也飛快地轉了起來。   程輅並不知道自己重生了,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已經看穿了他的真面目,他還是依著自己從前的性子來猜測自己。她只要像從前那樣,他就會繼續說下去……   她做出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喃喃地道:「輅表哥,你這是,這是……」   程略微微地笑了笑,道:「可不曾想你也想買下那宅子。我昨天下午聽到大海說,有牙行的人要買這宅子。才知道這件事的……你既然知道是我買了那宅子,怎麼不跟我直說?倒顯得我們表兄妹之間如此的生分……你是不是心裡有些怨我……之前我不過是個童生,什麼也沒有,怎麼好跟你說什麼……如今卻不同了。你若是想把那宅子買回去做了體己,讓馬富山跟趙大海說一聲就是,也不論錢不錢的事,我讓官府直接過戶到你名下就是……那宅子原也是準備送給你的,早一天送,晚一天送。都是一樣……」   怕是大不一樣吧!   如果自己不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告訴自己,她相信他只是無意間買下了莊家位於官街的宅子。   他這個時候告訴自己,她相信他根本就是蓄意為為。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程輅,真是好手段!   他這是知道了自己查官街宅子的事,所以先下手為強。把那宅子說成是買了準備送給自己的。   那他知道不知道老乞丐的事呢?   周少瑾道:「輅表哥,多謝你!我原也只是想著那宅子曾經是母親的家宅,所以想買了回來做個念想。後來知道那宅子是你買了去,想著也不是在別人手裡,也就打消了這念頭。輅表哥要把那宅子送給我,我看倒不必——那裡太小。我以後未必就用得上,卻正好挨著輅表哥的祖宅。輅表哥如今中了秀才,以後來往應酬肯定很多,把宅子擴大些,行事間也體面些。我看,這宅子還是輅表哥自己留著好了。輅表哥的好意,我心領了。」   「可是,那畢竟是你們莊家的產業……」程輅猶豫道。   「世間萬物。有德者居之。」周少瑾笑道,「輅表哥這麼說。程家珍藏的那些金石古玩怎麼辦?」   程輅爽朗地笑了起來,道:「二表妹言之有理,倒是我庸俗了。」   周少瑾也跟著笑。   程輅就問她:「我沒想到從前我們兩家住在隔壁,要不是這次表妹要買那宅子,怕是這一輩子都不知道。」   周少瑾和他打太極,笑道:「我也是端午節回祖宅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我聽馬富山說,我母親在的時候就和莊家舅舅的關係不太好,所以父親才讓我跟著姐姐住在程家的。我想著父親在外為官,見多識廣,他既然不願意我和莊家舅舅來往,想必是有什麼不想讓我知道的恩怨,我還是不知道的好。」   程輅卻目光閃爍,道:「可畢竟是你外家的事,你難道就不想去官街的宅子看看?」   「生恩不及養恩。」周少瑾委婉地道,「母親去世的時候,我還在襁褓中,根本不記得母親的樣子。母親的事,全是姐姐告訴我的。我現在有外祖母、大舅母和姐姐,倒也不常想起母親的事。」   程輅嘆氣,道:「總歸是生了你的人,你身上流著她一半的血……」   周少瑾沉默了好一會,低聲道:「閨閣中的女子,哪裡就能隨意走動?就算是想去看,也得等到出嫁以後,能當家作主了,再去瞧瞧。反正母親已經去世這麼多年了,留下來的東西該沒的早就沒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這才是周少瑾。   把什麼事都寄託以後,卻不知道,有些事稍縱即逝。   程輅笑著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官街的宅子我就先幫你留著,說不定……你以後想怎樣處置就怎樣處置……像你說的,也不差這一時半會……離你及笄,還有兩三年的光景……」話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充滿了憧憬,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激勵自己。   周少瑾強忍著才沒有把手邊的茶盅一股腦地朝他砸過去。   她見過卑鄙無恥的小人,但還沒有見過像程輅這樣卑鄙無恥的小人!   ※   姐妹們,明天的加更依舊定在下午三點左右……o(n_n)o~……我可以利用中午休息的時候寫文,壓力比較小。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七十三章脾氣(粉紅票330加更)   周少瑾被氣得不想說話,一路無語地回到了畹香居。   周初瑾在她的內室等她,見她面色不虞,忙道:「程輅都和你說了些什麼?」   周少瑾沒臉把程輅說的那些話對姐姐再敘述一遍。   她直接說了結果:「程輅發現我知道了官街宅子的事,先發制人的過來跟我說,那宅子是他無意間買下的,原想送給我的,因沒有合適的機會,就一直沒有跟我說這件事……然後主要是來試探我是否知道了程莊兩家的恩怨……」   周初瑾也嚇了一大跳。   看著妹妹隱忍的怒氣,她隱隱猜到了程輅的用意。   之前她心裡雖然隱隱地覺得程家不是良配,可看著妹妹每次見到程輅時都變得活潑了許多,她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了,如今妹妹和程輅並沒有像她擔心的那樣走到一塊去,對她來說,再好不過。她自然不會煞風景地去問妹妹細節。   可這些日子發現的事又讓她心裡總有些忐忑。   她沉吟道:「少瑾,你讓馬富山去打聽官街的宅在誰手裡,他知道了官街宅子的事,這也是自然。可他怎麼會試探你是否知道了程莊兩家的恩怨呢?難道他還沒有死心?他又為什麼要試探你呢?就算你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父親和外祖母怎麼可能把你嫁到程家去呢?」   這要是讓知曉內情的人聽聞,只怕會暗中諷刺周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了,非要賴到程家不可!   周初瑾雖沒有把這話明說出來。可周少瑾卻聽明白了。   她的心中一悸。   前世,程輅成功地瞞過了外祖母和大舅母。   也就是說,外祖母和大舅母要麼不知情,要麼被程輅說服了。   程輅是兩年前遇到那個老乞丐的,也是兩年前開始接近自己的。   老乞丐曾說過,程輅的母親董氏是對這件事一無所知的。   他是那個時候臨時起意?還是發現外祖母和大舅母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才開始下手呢?   周少瑾想到前世外祖母為自己做主和程家訂親,父親是極力反對的,後來不知道外祖母對父親說了些什麼。父親後來雖然沒有再反對,但曾單獨寫信問她,願不願跟著他去任上。她因為從未和父親在一起生活過,那時候繼妹周幼瑾夭逝,母親留給父親的通房丫鬟汀蘭又抓住父親迫切地想要子嗣的機會成功地懷孕生子卻被繼母留子去母,她害怕繼母。不願意跟著父親去任上……結果沒等父親答應兩家的親事,程輅就和吳寶璋定了親。   前世,所有的事都有跡可循。   只是她沒有發現。   程輅是因為知道父親會反對她和程輅的婚事才和吳寶璋定的親呢?還是吳寶璋原本就摻合了一腳?   周少瑾決定把這件事統統都查清楚。   否則,所謂的救自己,那根本就是個笑話。   她心裡也因此而生出幾分憤恨。   程輅,做得太過份了!   周少瑾敷衍了姐姐幾句。   周初瑾見她言不由衷。還以為她是一時接受不了程輅的事,暗中傷心。因而跟著裝糊塗,隨意地聊了幾句,去了沔大太太那裡。   路上,她讓人給馬富山家的帶了個口信,讓她立刻進府一趟。   等到馬富山家的進了府,她把馬富山家的拉到了一旁,悄悄地道:「以後二小姐有什麼吩咐。你們只管遵照就是,但事後不管是買朵頭花還是買根針。都要細細地告訴我。」然後又鄭重地叮囑馬富山家的,「這件事千萬不要讓二小姐知道了。」   事關莊氏和周鎮的聲譽,馬富山又是個嘴緊的,馬富山家的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心裡雖然疑惑,但還是一字不落、一句不改地把話傳給了馬富山。   而獨自呆在內室的周少瑾做了一會針線,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想知道外祖母到底知不知曉莊程兩家的恩怨。   周少瑾讓春晚去打聽關老太太都在做些什麼。   春晚回來告訴她:「……老安人和幾個田莊莊頭的太太在說話。」   周少瑾耐著性子,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結果關老太太留了那幾個田莊莊頭的太太用午膳,讓她們姐妹不用過來服侍,還留了幾個老太太抹牌。   太陽明晃晃地掛在頭頂,青石鋪地的院子熱浪翻滾,蟬鳴一聲高過一聲。   雖然有春晚幫著打扇,可周少瑾還是覺得熱得心裡發慌,翻來覆去睡不著。   春晚道:「二小姐,我給您端碗冰鎮楊梅來吧!」   金陵不像京城,冬天會蓄冰,夏天有解暑的冰塊,周少瑾最後的十年是在京城度過的,她反倒不習慣金陵的炎熱了。   或者,並不是不習慣金陵的炎熱,而是心情煩躁?   周少瑾暗忖,問春晚:「有沒有蓮子湯?沒用井水鎮過的。」   她後來身體變得很差,楊梅和綠豆之類的早已經不吃了。   春晚去了廚房,端了碗尚有些燙手的蓮子湯過來,用扇子使勁地扇著。   周少瑾心情越發的燥熱,決定去寒碧山房抄經書。   春晚望著外面火辣辣的太陽,遲疑道:「現在?」   周少瑾點頭。   也許在大太陽底下走一遭,折騰出一身汗來,她的心情會好一點。   春晚喊了個小丫鬟,打著傘,帶了帕子女、仁丹、金銀水等,陪著周少瑾往寒碧山房去。   雖然有綠樹遮蔭,但陽光還是像金箭似的,透過樹枝射了下來。   周少瑾的身上漸漸熱起來,她的心仿佛也被這陽光照得漸漸有了溫度。   等走到寒碧山房的時候,她已是滿身的汗。卻有股淋漓盡致的痛快。   寒碧山房樹蔭合地,滿耳蟬鳴,卻靜無人語。   這個時候,想必大家都在午休。   周少瑾熟門熟路地往佛堂去。   有小丫鬟揉著眼睛跑了出來,見是她們,打著哈欠屈膝蹲身行了個禮,含糊不清地說了聲「二小姐,您過來了」,又揉著眼睛一副要睡過去的模樣。   周少瑾笑道:「你去歇了吧!我去佛堂裡抄經書。等碧玉過來。你跟她說一聲就是。不必驚動郭老夫人。」   小丫鬟點頭。   上房突然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瓷器落在地上的聲音。   小丫鬟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和睜大了眼睛的周少瑾面面相覷。   屋裡子傳來郭老夫人冷峻得有些凌厲聲音:「嫌棄四郎和閹人來往,他怎麼不想想,沒有四郎,他有今天的安逸日子過嗎?你去跟他說。這日子他想過不想過,隨他的便!反正老祖宗早就把祖產分了,他要是想掌族譜,也行,我們長房分宗,要不然。就讓他把族譜交出來。別以為沒有了他程敘,程家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他想撂擔子。那也得看長房答應不答應……」   非禮毋視,非禮毋聽。   周少瑾和小丫鬟倉惶逃竄,一個去了佛堂,一個躲到茶房。   直到在佛堂坐下,周少瑾的心還砰砰砰地跳個不停。   她囑咐春晚和小丫鬟:「你們可得把嘴巴管嚴實了,若是讓我聽到了什麼閒言碎語,誰也不問。就找你們。」   倆人指天發誓。   周少瑾這才驚覺躲的地方不對。   她應該回畹香居的,跑到佛堂裡來算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寒碧山房的人問起來。她怎麼回答好?   周少瑾這個時候又不好亂走動。好在她常在佛堂裡抄經書,梳洗的東西一應俱全,還有幾件常備的衣裳,春晚和小丫鬟打了水進來,周少瑾草草梳洗了一番,換了件小衣,滿室涼風吹過,她心緒才平靜下來。   她一時間也沒心思抄經書了,坐在那裡吹著風,打算再等一會,郭老夫人那邊應該完事了,她再回畹香居也不遲。   可坐在那裡,剛才聽到的話卻鑽子似的,往她腦子裡直鑽,讓她忍不住浮想聯翩。   郭老夫人所說的「他」,顯然是二房的老祖宗程敘。郭老夫人以侄媳婦的身份毫不客氣地直呼其名,可見怨懟之深……「四郎」應該是池舅舅。他排行第四。上次浴佛日郭老夫人約外祖母去禮佛的時候,也提起過個稱呼,當時是讓池舅舅兌銅錢……長房和二房到底有什麼恩怨?程家的族譜竟然在二房手裡……程敘嫌棄池舅舅和閹人來往,應該是指萬童……讀書人多瞧不起閹人,不像京城裡的那些勳貴和外戚,喜歡和閹人來往……可萬童鎮守金陵,程家號稱金陵第一家,池舅舅管著程家的庶務,不可能不和萬童來往啊!程敘是曾經官拜九卿的人,應該知道這些才是,為什麼又會嫌棄池舅舅和閹人來往呢?   難道池舅舅做了什麼有損程家聲譽或是利益的事?   周少瑾想到他懶洋洋地依在大迎枕上喝茶的樣子!   不像啊!   不過,人不可貌相,也許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也不一定……   郭老夫人的口氣可真大,分宗的話也敢嚷……說程敘撂擔子,指的是什麼呢?程敘不早就不管事了嗎?   周少瑾覺得自己好像窺視到了什麼……心中十分的不安。   看上去一團和氣的九如巷程家,原來早已驚濤駭浪,暗流湧動。   就憑自己的幾句話,真的能救程家嗎?   周少瑾重生後第一次覺得,自己從前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   她有些不知所措。   決定還是抄幾頁經書好了。   從前,每當她心煩意亂的時候,就抄經書。   這次也不例外。   蟬鳴聲中,她的心慢慢沉靜下來。   ※   姐妹們,貌似我再加一更,就可以單更了……o(n_n)o哈哈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七十四章生辰   日頭漸漸偏西。   周少瑾一口氣抄了六頁紙。   她揉了揉有些酸脹的肩膀,碧玉端著甜瓜地走了進來:「小檀說您過來了,我還不相信,沒想到您真的在佛堂裡抄經書。我看您抄得專心致志,就沒有打擾你。這是剛切開的甜瓜,老夫人特意留了這個沒有用井水鎮過的,你試試!」   相處了幾個月,寒碧山房的人已經知道周少瑾的習慣。   周少瑾笑著道了謝,趁機打量了一下碧玉的神色。   她笑語盈盈,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是寒碧山房的丫鬟都練就了不動聲色的能耐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上房發生了什麼事呢?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著,由春晚服侍著淨了手,留碧玉一起吃甜瓜。   「不了。」碧玉笑著婉言拒絕了,「林教諭的夫人過來了,老夫人那邊還要人服侍呢!」   周少瑾有些意外。   自從二房老祖宗程敘的壽誕林教諭的夫人為程許說話之後,林教諭的夫人就和郭老夫人走得親近起來。不過三、四個月的功夫,林教諭的夫人已經來拜訪過郭老夫三次了。幾乎是每個月一次。   碧玉笑道:「林教諭的夫人是為自己娘家的弟弟過來的——她弟弟和四老爺是同窗,考中了庶吉士,在工部觀政。今年散館。按理,六月份就應該外放了,可他弟弟如今還在翰林院裡呆著,就想求了大老爺。看能不能給她弟弟謀個差事。」   官府上的事盤根錯節,有時候你根本摸不清楚誰和誰是什麼關係。   當年救她姐夫廖紹棠的人也不少,她對此事已見怪不怪。   既然郭老夫人知道她在佛堂裡抄經書,吃過甜瓜,周少瑾又坐了一會,估摸著林教諭的夫人應該告辭了,她去了上房給郭老夫人辭行。   林教諭的夫人果然已經打道回府,郭老夫人神色平靜,看不出來中午曾經發過那麼大的脾氣。   周少瑾笑道:「天氣太熱。心裡煩躁,我就過來抄經書了。」   郭老夫人笑道:「可見你是有慧根的人。」又道,「你要是想過來就過來,不必有什麼顧忌。橫豎那些經書都交給你了。等你抄完了,我們就去普陀山,把它供奉到法雨寺去。」   普陀山在舟山附近。   周少瑾愣住。道:「您要去杭州府嗎?」   舟山屬於杭州府。   郭老夫人笑道:「不是我,是我們。到時候我帶了你一起去。」   周少瑾愕然。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了起來,道:「讀萬卷書,不如行千裡路。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曾陪著我父親走遍了整個江南。你們現在……好多人都認同『女子無才便是德』,一些世代官宦的人家。竟然不讓女孩子讀書識字,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周少瑾兩世為人。還真沒有出過這麼遠的門。   她頓時興奮起來,道:「老夫人,我,我真的能跟著您一起去嗎?」   「那你想不想去?」郭老夫的心情好像很好似的,笑眯眯地問她。   周少瑾連連點頭:「想去,想去。我早就聽人說,杭州府的人每逢初一、十五都去普陀山敬佛……我沒有想到我有生之年也能去一次……」   「小孩子家家的。才多大,就敢說『有生之年』。」郭老夫人笑道。「那你爭取今年把經文抄完,我們明年開春的時候去。」   周少瑾的笑容就止不住地從眼底流淌出來。   那是不同於平時帶著幾分拘謹或是應酬的笑容,它燦爛,明媚,還帶著幾分憧憬,甜蜜,就像小孩子,突然間得到了念念不忘的糖果。   郭老夫人不由唏噓。   這孩子,也是個可憐的!   她讓碧玉給周少瑾裝了個攢盒:「拿回去慢慢地吃!」   周少瑾頗有些尷尬。   那攢盒裡全是糖食。   可她更能感覺到郭老夫人真心的關懷。   她屈膝蹲身,認真地給郭老夫行了個福禮,這才提著攢盒回了畹香居。   雖然只是個攢盒,可畢竟是郭老夫人賞的,也坐實了郭老夫人對周少瑾的滿意,關老太太十分的高興,打開攢盒看了看,見裡面還有宮中賞的杏仁糕、豌豆黃等,笑逐顏開地讓周少瑾把攢盒收好了,道:「你若是有空,也給老夫人做個像我那樣的額帕。」   「程家有專門的針線房……」周少瑾遲疑道,「我怕自己班門弄斧!」   「胡說。」關老太太笑著嗔道,「那麼鮮亮的活計,我看了都捨不得戴,準備留著過年的時節拿出來,老夫人肯定也會喜歡的。」   各示各的心意。   周少瑾應下,把郭老夫人說要去普陀山禮佛的事告訴了關老太太。   關老太太聽著笑容漸斂,慢慢皺起了眉頭,半晌都沒有說話。   周少瑾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靜心屏氣地候著。   好一會,關老太太像回過神來了似的,笑了起來,對她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地抄經書,爭取明年和老夫人一起出門見識一番。」   周少瑾笑著應「是」,問:「那這件事要不要告訴我父親一聲?」   「當然要告訴你父親一聲。」關老太太笑道,「不過也不急在這一時。等到長房那邊定下了具體的日子,再寫信去你父親的任上也不遲。」   周少瑾趁機說起端午節回周家祖宅的事:「……要不是我遇到了從前服侍我母親的嬤嬤,我還不知道莊家有幢祖宅在官街輅表哥家的隔壁,還賣給了輅表哥。」   關老太太有些意外,神色間更是閃過一絲困惑。道:「還有這種事。我怎麼沒聽說過?程家知道這是莊家的祖宅嗎?是柏老爺時買下的嗎?你父親知道嗎?」   看來,外祖母什麼也不知道。   難怪前世程輅能夠得手!   周少瑾決定暫時不告訴外祖母。   有些事,她要親手解決,如果解決不了,再求助大人也不遲。   「我只是覺得這件事好巧,」她笑嘻嘻地道,「所以說給外祖母聽聽。」   似兒進來問飯擺在哪裡。   話題被打斷。   之後關老太太和周少瑾都沒有再提這件事。   用過晚膳,關老太太請了程沔過來說話:「……今天少瑾跟我說,長房的老夫人想去普陀山禮佛。她越來越信這些了。我怕長房和二房會撕破臉。你把家裡的財產清點一遍,多買些祭田,外面的生意,能讓就讓出去,不要貪多不咽。」   程沔小心翼翼地應諾,神色有些凝重。   周少瑾卻回屋給父親寫了一封信。   她兩輩子加起來。還是第一次親自動筆給父親單獨寫信。   信中,她先是謝過了李氏的體己銀子,然後告訴父親,準備再給他做幾件冬衣,問他有沒有喜歡的顏色和面料,然後開玩笑似的把程輅買下了官街宅子的事告訴了父親……   第二天一大早。馬富山家的進府把信帶了出去。   周少瑾望著馬富山家的遠去的背景,長長地舒了口氣。覺得這些日子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了。   程笳來找周少瑾:「你說可以讓潘清丟臉的,到底準備怎做?」   她脫了外面的褙子,只穿一件杭綢單衫,躺在屋裡的涼床上讓翠環給她扇著扇子。   周少瑾道:「我看她很要面子,而且有時候會忍不住發脾氣。」從她對付吳寶璋就可以看出來——做為半個主人,周少瑾把事情推給她的時候,她應該更大度些。給吳寶璋留幾分面子才是。可她因為打心眼裡瞧不起吳寶璋,就忍不住把吳寶璋踩在了腳底。硬是讓吳寶璋下不了臺,「若是到時候有茶水潑在她的身上,或者是安排的座次不好……以她的脾氣,忍得住一次,未必就忍得住二次,只要她破了功,長輩們看在眼裡,以她的好強,肯定在程家呆不住了……特別有袁夫人在場的情況下……」   程笳聽著精神大振,「騰」地一下爬了起來,擊掌道:「你這主意好!我們到時候見機行事,無論如何也要讓她在大伯母面前『表現』一下……」她咯咯地笑,好像看見了潘清丟臉的樣子,「她為了參加老安人的壽辰,這幾天上竄下跳地準備著衣裳首飾……到時候她精心準備的衣裳穿不成了,我就不相信她能忍得住……」   「可萬一她要是忍住了,」周少瑾給程笳留餘地,「說不定幾位夫人就要贊她大度了,你可不能傻乎乎地發脾氣,那可就是自己挖坑給自己跳了。」   程笳摩拳擦掌,保證道:「我要是被我娘訓斥,潘清心裡還不知道怎樣高興呢!你放心,我絕不會讓親者痛仇者快的!」   周少瑾看她的樣子,忍俊不禁。   程笳不以為然,天天跑過來和周少瑾商量各種「意外事件」。   周少瑾覺得,潘清就算到時候不想發脾氣,被這樣的小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恐怕也沒有好臉色。   等到七月初五莊老太太的生辰,天還沒有亮,周少瑾和姐姐都穿上了周少瑾剛重生那會兒縫製的新衣服,打扮得清清爽爽,去了嘉樹堂。   關老太太剛剛起床,沔大太太、程誥和程詣都已經到了。   程誥見周少瑾穿了件淺象牙的素麵褙子,卻在右衣襟下角繡了兩塊怪石,一叢蘭花,兩隻蝴蝶。怪石嶙峋,蘭花疏淡,蝴蝶翩躚,卻是幅少見的蘭草圖,他不由多看了兩眼。   沔大太太的目光卻落在了周初瑾的身上。   她穿了件柳黃色的褙子,油綠色的馬面裙,褙子是素麵的,馬面裙上卻鑲了尺寬襽邊,襽邊上繡了粉色蓮花、白色的忍冬、玫瑰紫的芙蓉、柳黃的西番花,色彩十分亮麗卻又不落俗豔,反而有種富麗堂皇的矜貴,襯得周初瑾更端莊秀美。   沔大太太遲疑道:「這,是少瑾做的?」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哦!   o(n_n)o哈哈   我這個還有一章加更,我這個星期天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ps:明天的加更依舊在下午三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七十五章風頭(粉紅票360加更)   周初瑾笑著點頭,與有榮焉地攬了周少瑾,難得俏皮地問沔大太太:「好看嗎?」   「好看,好看!」沔大太太看著眼前如明珠朝露的兩個女孩子,情不自禁地就露出個歡欣的笑容來,「真是女大十八變,我們家的初瑾和少瑾越長越漂亮了!」   周初瑾問的是衣裳,沔大太太卻誇起她們來,周初瑾和周少瑾都羞澀地笑了起來。   王嬤嬤撩簾而出,笑著和他們打了招呼,道:「老安人聽到了動靜,請太太小姐兩位爺進去說話。」   因是孀居,又有長輩在,雖是過壽,卻也頗為低調。關老太太穿了件藏青色葫蘆寶瓶紋的杭綢褙子,雜夾著銀絲的頭髮綰成了個圓髻,戴了對銀鑲碧玉雙壽簪子,笑眯眯地坐在宴息室的羅漢床上,兩個小丫鬟在旁邊打著扇。   看見兒媳婦、孫子、外孫女,關老太太的笑容更盛了,忙問他們用過早膳沒有,知道他們都用過了早膳,又叫小丫鬟上些瓜果,並道:「我這生辰不好,在夏天,讓你們也跟著受累。不像長房的老夫人,在秋天,既可以賞花,又可以吃蟹。」   沔大太太忙道:「看您說的。這生辰是個人的八字,您看兩位老爺多孝順啊,我看著您這生辰就好。   二老爺程沅雖在任上,可早早地就送了壽禮過來,其中養生的藥材佔了大半,沅二太太親手做的衣服鞋襪又佔了一小半。程沔和沔大太太就更不用說了,想方設法尋了塊黃石。給關老太太雕刻了尊觀音。   幾個孩子都孝順,在這一點上關老太太是贊同的。   她不住地點頭,眼睛笑得眯在了一起。   幾位莊頭的太太從客房那邊過來了。   關老太太等人移去了花廳裡坐。   剛剛坐定,四房的幾戶通家之好過來了。   陸陸續續地有人過來。   周初瑾和周少瑾都幫著沔大太太待客。   從前關老太太做壽,周少瑾都是呆在畹香居,等到這邊開始拜壽了才過來。今年她跟在姐姐身後,不時看顧著丫鬟上茶上點心,不免就有人問是誰。   沔大太太就笑盈盈地把她推到客人面前,向客人引薦她。   看到周少瑾的人都誇她漂亮。有準備的給了見面禮,沒準備的也會拉著她的手說些家長裡短的。也有人注意到了周初瑾的衣裳,誇她的衣裳好看,問是誰做的?周初瑾想也不想地把周少瑾推上了前,又得了一通誇獎,有人問她花樣子是從哪裡來的。也有人低聲地打聽周少瑾有多大,說了婆家沒有。   一時間周少瑾竟然有些忙得團團轉。   程輅的母親董氏和程舉的母親裕大太太過來了。   董氏一改從前的親暱熱情,顯得有些窘然地上前給關老太太行了禮。倒是裕大太太依舊一副未語先笑,八面玲瓏的樣子,給關老太太行過禮後,就和相熟女眷契闊起來。   關老太太待她們和從前一樣。喊了沔大太太過來招待她們。   周少瑾當沒有看見,和來客說著話。倒是周初瑾過去行了個福禮。   不一會兒,長房、二房、三房也都來了。   給長輩們行過禮,周少瑾就被程笳拉到了一旁指著潘清道:「你看她!」   潘清烏黑的青絲綰成了個十分難梳的牡丹頭,戴了點翠大花,珍珠發箍,穿著件藍綠色鳳尾團花的杭綢褙子,月白色挑線裙子。肌膚賽雪,面如芍藥。非常的漂亮。   那件杭綢褙子周少瑾認得,是今年嘉興府出來的新料子,十二兩銀子一匹。前世,周少瑾也有件這樣的褙子,不過她是第二年買的。此時只怕更貴。   潘清還真的花功夫打扮了一番。   周少瑾笑道:「等會見機行事!」   程笳點頭,目光突然就落在了周初瑾的身上,嘖嘖地道:「初瑾姐姐今天穿得可真漂亮了!瞧那裙子,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繁複豔麗卻又不失端莊雅致的襴邊……少瑾,你怎麼不照著做一件?」   姐姐剛嫁到廖家的時候,因是喪母的長女,又是未來的宗婦,很是吃了些苦頭。周少瑾希望姐姐出嫁之前能在親戚間賢名遠播,這樣姐姐嫁到廖家之後,日子會好過很多,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大家會對她做的衣裳感興趣,姐姐趁機把她推了出去。   這並不是她的本意。   周少瑾決定等會和程笳呆在一起,儘量地少在親戚間露面。   「我們姐妹總不能穿一樣的吧!」她笑道,「我覺得我這身衣裳也不錯。」   程笳笑了兩聲,道:「是不錯。不過沒初瑾姐身上的好看。」   這正是周少瑾的目的。   讓姐姐成為場中最矚目的人。   可惜她還沒來得及自得,就聽見郭老夫人道:「大小姐這條裙子真漂亮!是哪位繡娘的手藝?哪裡得的花樣子?好像不是我們這邊的款式……」   周少瑾聽著要糟,拉著程笳就出了花廳。   程笳不解,道:「你慌慌張張地做什麼?」   「沒什麼。」周少瑾解釋道,「花廳裡不是長輩就是客人,我有些不自在。」   「我也覺得不自在。」程笳聞言大喜,道,「那我們去旁邊水榭餵魚吧?我上次來的時候,發現你們家有條好大的錦鯉。可翠環偏說那不是錦鯉,可能是鯰魚。可惜當時剛下過雨,水有點渾濁,看得不十分清楚……」   水榭就在花廳旁,有美人靠,可賞魚聊天。   周少瑾覺得躲到那裡去也不錯,遂留了個小丫鬟在這邊給她們通風報信,帶著施香、翠環等人去了水榭。   太陽剛剛升起來。還有些陽光照進水榭,好在婆子們一早就在水榭四周掛上了竹簾,施香等人放了竹簾,水面上吹過來的風又是涼爽的,周少瑾和程笳坐在水榭裡,看著丫鬟們準備魚食,好不愜意。   不遠處響起腳步聲及男子歡快的說話聲。   水榭裡的人循聲望去,就看見一群男子從前面的甬道路過。   有程識、程證,還有程許、潘濯、程輅……   程笳失聲道:「他們來幹什麼?不是還沒有到拜壽的時候嗎?」   周少瑾記得行程上寫著午時正(中午十二點)開席。巳時正(上午十點)開始拜壽。由程沔領著男孫和僕婦們先拜,然後沔大太太領著女眷們後拜。此時剛剛辰正(上午八點),程識他們怎麼就過來了?   她忙讓施香去問問:「……是不是有什麼變化?」   施香回來道:「沒有什麼變化。是識大爺等人過來得早,大老爺讓人把幾位爺都領到旁邊書房去坐。」   周少瑾鬆了口氣,怕程識他們等著無聊跑到水榭這邊來,和程笳商量:「我們還是回花廳去好了。免得又碰到識表哥他們。」   上次鬥琴之後,程笳對程識他們恨得咬牙切齒。聽到周少瑾的建議,她立刻附和,兩人一起往花廳去。   走到半路,她們身後傳來一陣喧囂。   周少瑾回頭,就看見程識他們往水榭去。   「真是謝天謝天。」她不由道。「不然我們得碰個正著。」   程笳就抱怨:「他們怎麼總在內院裡竄?難道外院就沒個能讓他們落腳的地方?再不濟,他們是男子。也可以到什麼廟宇、道觀的,和我們爭什麼地啊?」   周少瑾失笑,道:「這也不怪他們,要是今天是沔大舅舅的生辰,他們就不會進來了。」   程笳聞言立刻拉了她,低聲道:「你發現沒有?汶五嬸嬸到現在還沒有來。你說她今天會不會來?」   周少瑾猜不出來。   如果是她自己,明明知道輸人不輸仗。應該來,可自尊會受不了。她肯定不會來。   程笳得意洋洋地道:「我猜她今天會來——她要是再不到郭老夫人等人面前晃悠晃悠,只怕郭老夫人等人會記都不記得她了。」   「不至於吧?」周少瑾笑道,「她怎麼也是五房的太太啊!」   程笳不滿道:「我誇張地說說也不行啊!」   周少瑾無奈地笑。   程笳猝然地把周少瑾拉到了旁邊的石榴樹下,沉聲道:「你看,潘清!」   周少瑾望過去,就看見潘清站在花廳的臺階上,一個看上去面生的小丫鬟正在和她耳語。   她微微頷首,直起身來,那個小丫鬟就一溜煙地跑了。   潘清若有所思地在那裡站了片刻,起身回了花廳。   程笳道:「你說,她這是要幹什麼?」   「管她要幹什麼,」周少瑾道,「讓人盯著她就是了。」   她吩咐施香:「找個機靈的小丫鬟,最好八、九歲的樣子,看著潘清。」   施香應聲而去。   周少瑾和程笳進了花廳。   郭老夫人坐在關老太太的身邊,唐老太太則坐在關老太太的下首,眾女眷正圍著她們三個人說著話。   周少瑾和程笳悄悄地溜到了眾人的身後,站在了落地罩旁的幕帳旁。   五房的汶大太太過來了。   她臉上敷了很多的粉,打了胭脂,抹了口脂,穿了件藕色織百寶紋的杭綢褙子,兩鬢各貼了塊黑色膏藥,表情僵硬。   郭老夫人不由皺眉。   二房的唐老太太卻笑得像彌勒佛。   姜氏等認識她的人紛紛和她打著招呼。   汶大太太蔫蔫地應答。   周少瑾發現潘清悄悄地離開了程賢,出了花廳。   她不動聲色地等了一會。   施香走了進來。   「二小姐,潘小姐她,好像去了水榭!」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更新依舊在晚上十二點左右,但我會爭取儘量早點……o(n_n)o~※(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七十六章發現   程輅、程許都在水榭。   潘清去那裡做什麼?   周少瑾隱隱覺得這件事應該和程許有點關係。   可她為什麼會挑了今天去見程許?   三房的人知道不知道呢?   她朝程賢望去。   程賢正笑吟吟和裕大太太說著話,好像並沒有注意原來到一直在她身邊的潘清此時已不在了花廳。   她朝李老太太望去。   李老太太笑呵呵聽著郭老夫人和唐老太太說著話,對周圍的人物好像都沒有注意似的。   周少瑾又朝姜氏望去。   姜氏雖然滿臉是笑,可她卻不像平時那麼的熱情主動,而是靜悄悄地站在旁邊,聽著別人說話,眼角的餘光還不時飛快地朝著東邊通往水榭的門口睃去。   周少瑾明白過來。   原來,潘清得到了三房的支持,或者三房是授意的?   她在心裡冷笑,拉了拉程笳的衣袖,低聲道:「潘清去了水榭,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去,當然要去。」程笳毫不猶豫地跟著周少瑾再次溜出了花廳,「她去水榭做什麼?」   「不知道。」周少瑾道,「先去看看再做打算。」   程笳點頭。   兩人小心翼翼地朝水榭去。   很快,她們就看見了潘清。   她站在水榭外的一棵大榕樹下,表情糾結地望著水榭,一副是進去還是走開,拿不定主意的模樣。   程笳立刻跳了起來。悄聲道:「她定是來找許從兄的。你看她的那個樣子,就算是愛慕許從兄,難道就不能矜持一點?非要這樣急巴巴地追過來,這樣子要是讓人看見了,還以為她嫁不出去了……這讓祖母、姑母、母親的臉往哪裡擱啊?虧得我母親還整日地誇她,她這不是打我母親的臉嗎?真是丟死人了……」   周少瑾有片刻的沉默。   程笳……無意間說中了三房的心思……潘清就是想嫁給程許,三房的確想和長房親上加親……   她想到一直以來九如巷那些僕婦所說的話:「……別看三房蹦得歡,生意做得大,有錢。那都是水上飄的東西。他們一遇到長房和二房,立刻就歇了菜。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三房沒有出過做官的——沒有長房、二房幫著打招呼,不說別的,三房藥鋪的貨從西北至金陵的關卡稅賦,就能把三房剝一層皮下來,還說什麼做生意的話。」   這也是周少瑾沒有把這些話放在心上的原因。   三房的老太爺程勁曾經也是讀書的種子。也曾一路順風地和長房二老太爺程劭一齊考中了舉人,後來是程勁主動放棄了舉業,專心致志地打理著三房的生意,讓三房的永壽堂藥鋪成了江南最大的藥商,倒是三房的大老爺程瀘,從小就聽話。也願意刻苦攻讀,卻懸梁刺股也不過只是考中了個秀才。實在是沒有讀書的天份。按理說,程瀘早就應該放棄科舉的才是。可偏偏他手不釋捲地還在讀書,程勁也不勸他,就這樣養著他,反而讓兒子程證,也就是程笳的胞兄走在了前面,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   想到這些。周少瑾的心中一跳。   她要是沒有記錯,程證好像是十六歲中的秀才。之後就一直沒有參加科舉。   就算他基本功不紮實,四年過去了,卻不下場試試……以程氏這樣有長輩能指點晚輩舉業的家族來說,有點不合常理。   前世,程證是在程許出事之後,開始酗酒頹廢,沒有希望時才開始參加科舉舉的,而且是通過程涇的指點,很快就超過先他考中舉人的程識,金榜題名,進了庶吉士館的……   周少瑾覺得吸呼都有些困難起來。   難道,難道,長房和二房,一直聯手在壓制三房,不讓三房在舉業上有所成就……所以,在潘清和程許的婚事上他們才鋌而走險……潘清嫁入了長房,除了聯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更是一種和解的信號……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外祖母才不願意做媒人,把程賢想把女兒嫁給程許的事透露給袁氏?   當年分家的時候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呢?   周少瑾望著眼前一片錦繡輝煌,有種自己看到的都是海市蜃樓,實際她面前蹲著個巨大的怪獸,只要一不小心,他就會現出原形來,把她們統統都吞噬掉的感覺。   「少瑾,少瑾。」程笳輕輕推搡著她。   周少瑾回過神來。   程笳抱怨道:「我和你說話你都能走神,我真是服了你了!你不是說有辦法讓潘清丟臉的嗎?現在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   前世,她被程許羞辱的事三房就算沒有直接的參與,肯定在旁邊遞了刀子的。   這一世,她要揭穿三房的真面目。   至少,得讓郭老夫人知道三房的目的。   潘清的所作所為不僅有她自己的意思,還有三房的支持。   「我們回花廳去。」周少瑾道,「不能讓水榭的人發現潘清。」   前世,袁氏恨她的很大一個原因是因為她的出現破壞了程閔兩家的聯姻,壞了程許的前途。   潘清的家勢並不比她更好,把潘清嫁給程許,也同樣是阻止了程許和更顯赫的家族聯姻。程證和程識都是受益人。   水榭有程證,有潘濯,還有那個在旁邊隔岸觀火,隨時準備推波助瀾的程識,此時他們的利益是一致的,有他們幫著潘清,她不可能抓到三房的把柄的。   周少瑾拉著程笳就往花廳去。   程笳猝不及防,被她拽得跌跌撞撞,嗔道:「你要幹什麼?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大力氣了……」   周少瑾沒時間和她解釋——和她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乾脆一進花廳就自作主張地抓住在花廳裡服侍的管事嬤嬤。說起潘清來:「……出去了那麼長時間也沒有回來,我們剛去官房也沒有看見,你們快派人去找找。」   官房是文雅話,指的是馬桶,代指毛廁。   她的聲音不大,但也不算小,溫溫柔柔的,滿是關懷。   很多人都望過來,發現潘清不在花廳裡。   李老太太顯得有些不自在。道:「這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見程笳和周少瑾在一起,又道,「笳丫頭,你不是和你表姐在一起的嗎?知道她去了哪裡?」   這可真是睜眼說瞎話。   程笳分明一直和自己在一起,李老太太卻偏說程笳一直和潘清在一起。   周少瑾看見姜氏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想要說什麼,卻被程笳給搶了先:「沒有啊!我一直和少瑾在一起,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問少瑾,我們剛剛才一起從官房裡回來。」   她一副懵懵懂懂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讓李老太太語凝。半晌都沒有作聲。   周少瑾差點就笑出聲來。   潘清和個小丫鬟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見大家都看著她,她面色微紅。表情赧然地道:「出了什麼事嗎?」然後欲蓋彌彰地解釋,「我剛才去了官房,出來的時候見花廳旁的幾株蘭花開得正好,就過去看了看。這是,有什麼事嗎?」   「能有什麼事?」姜氏立刻笑道,「是你少瑾表妹,沒看見你。有些擔心你,讓我們去找找你……」   眾人都鬆了口氣。花廳的氣氛立刻又變得熱鬧喜慶起來。大家各接著各的話說,各接著各的事做。   潘清則笑著上前和周少瑾道謝,謝謝她的關心。   周少瑾卻注意到,潘清身邊的小丫鬟並不是她慣用的那個,而是剛才在水榭前面和她耳語的那個小丫鬟。   她沒有說話,朝著潘清笑了笑。   潘清卻冷冷地瞥了程笳一眼。   程笳莫明其妙。   周少瑾卻知道,潘清誤會程笳了,她以為是程笳時刻注意她,見她不在就嚷了起來。   程笳……有時候還真的挺冤的……   周少瑾垂下了眼瞼。   程笳氣得不得了,正要說什麼,被姜氏叫了過去。   周少瑾想了想,見沔大太太在花廳南邊的角落和人說話,笑著走了過去,溫聲道:「我剛才出去的時候發現水榭那邊有人,問過管事的嬤嬤們才知道,是識表哥他們在那邊乘涼。您看,我們要不要派人過去那邊服侍?離拜壽還有一個時辰呢!」   沔大太太連連點頭,吩咐了個管事的嬤嬤去辦這件事,笑著誇獎她:「還是少瑾細心,要不然我還不知道這件事呢!」   旁邊的幾個婦人聞言也紛紛讚揚她。   周少瑾不由面色發紅,喃喃地應酬了幾句,才轉身去找程笳。   姜氏身邊的婆子看著程笳,不讓她隨意走動。   周少瑾就和程笳坐在姜氏能一眼看得見的角落裡同仇敵愾地小聲說著潘清。   太陽漸漸升了起來。   來賓幾乎都到齊了。   花廳裡歡聲笑語,更熱鬧了。   原本和程賢坐在角落裡的潘清不見了。   她不動聲色,繼續和程笳說著話。   過了一會,盯著潘清的小丫鬟朝著她使眼色。   周少瑾又坐了片刻,對程笳道:「我要去官房,你去不去?」   「去!」程笳早坐得一肚子怨氣,想走動走動了。   有小丫鬟跑去告訴姜氏。   姜氏點了點頭。   三房的婆子陪著周少瑾和程笳出了花廳。   周少瑾示意那婆子站遠點,然後和程笳耳語:「你敢不敢和我去水榭!」   程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周少瑾笑著點了點頭。   「跑!」程笳猛地拉了周少瑾的手朝著水榭跑去,「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不了回來被母親打一頓板子!我寧願被母親打板子,也不願意看見潘清那假惺惺的樣子!」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我發現我明天還需要加更。   那就依舊定在老時間。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七十七章丟臉(粉紅票390加更)   風迎面撲來,心怦怦亂跳,有些透不過氣來。   周少瑾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這樣的奔跑。   姜氏的婆子在後面焦急地喊著。   程笳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周少瑾有種肆意妄為的暢快。   然後,她看見了潘清和程許。   甬道旁的大槐樹下,潘清正滿臉嬌羞地望著程許。   穿著竹青色直裰的程許英俊挺拔,玉樹臨風。   兩人說說笑笑,談意正歡。   聽到動靜朝這邊望過來,都露出驚愕的表情。   周少瑾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老天爺都在幫她!   潘清果然是來找程許的,而且還讓她得逞了——他們單獨見面,在離水榭不過三十來步路距離的地方,既沒有帶小廝,又沒有帶丫鬟。   她只要驚詫地說一句「清表姐,你怎麼在這裡,我剛才不是告訴你,許表哥他們在水榭這邊嗎」,那些曾經圍在沔大太太身邊的人就會為她作證,而留在花廳裡的施香則可以利用姜氏的婆子追她和程笳的事,讓花廳裡的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景……大家就會「知道」,原來潘清知道了程許在水榭,所以才悄悄地溜出花廳,到水榭去找程許……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周少瑾的腳步慢慢地停了下來。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潘清和程許,拉住了程笳。   程笳氣喘籲籲地站在周少瑾的身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著著潘清。   潘清心中有鬼。被向來被她壓得死死的程笳這麼看著,不免有些窘然。   程許則很是尷尬。   他顯然沒有想到周少瑾會碰到他和潘清單獨見面。他嘴角翕翕,想解釋一番,可又不知道怎麼解釋好。   花廳那邊,傳來施香有些高亢的聲音:「二小姐,笳小姐,你們別跑啊!小心摔倒。」   周少瑾嘴角微翹,眼底閃過一絲譏諷。   潘清一愣,正要說話。沒想到程笳卻跳了出來。   「潘清,你明知道識從兄他們在水榭,你還跑到水榭這邊來?你到底想幹什麼?」或許是被潘清壓製得太久了,或許這話在她心裡很長時間了,她顯得有些激動,鬢角的青筋都暴了出來。「這可不是那天鬥琴,全是自家的兄弟,今天是四房老安人的壽誕,除了程家的子弟,還有外男,你怎麼可以誰也不帶。就這麼跑出來?你可別忘了,你是在程家做客!我們程家雖然嬌縱閨女。卻不是沒有規矩的……」   周少瑾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她怎麼忘了程笳的脾氣……早知道就不應該把程笳牽扯進來的!可不借著程笳,姜氏的人又怎會追出來,她又怎麼引起花廳裡的人的注意……   周少瑾心生愧疚。   姜氏趕了過來。   「住嘴!」她白淨的臉龐此時仿佛暴風雨前的天空,陰沉沉的,「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你清表姐不過是碰巧遇到了你許從兄,你大驚小怪作什麼?她可是你表妹,你哪有一點點做姐姐的樣子!」   周少瑾轉身。   看見了姜氏身後的程賢。   她咬著唇。臉色有些蒼白,目光晦澀。   袁氏則跟在程賢的身後。   她面帶笑容。目光卻像淬了毒的刀子,閃爍著幽暗而冰冷的光芒望著潘清。   施香、果兒等人神色惶恐地跟袁氏的身後。   而花廳那邊,更是有一群人擠在廊廡下。   周少瑾長透了一口氣,手心全是汗。   終於順利地完成了……沒有出什麼岔子……   施香跑了過來,低低地喊了聲「二小姐」。   她顫抖的聲音暴露了她此時的緊張和害怕。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氣,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施香神色微安。   被母親當著眾人的面一而再,再而三說教的程笳卻是傷心欲絕。   到了這個時候,母親還在維護潘清……她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好不好!   眼淚猝然地落了下來,程笳嗚咽道:「娘您為什麼總是護著清表妹?她做得比我好,您說我我沒話可說。可這件事明明就是她的錯,您為什麼一樣的維護她?難道她才是程家的小姐,而我是從路上撿回來的不成?上次鬥琴也是這樣的,那把『鳳鳴』琴是許從兄親手做的,雖說是彩頭,可識從兄都知道如果是我們這些表姐妹間有人拔了頭籌,二房老祖宗贈給他的那塊玉佩就不合適做彩頭了,因而才讓許從兄拿把琴出來的……您總說清表妹識大體,可她若是真的識大體,就應該當場和初瑾表姐交換獎勵,而不是毫不猶豫地接了琴,然後每日在屋裡撫琴……」   周少瑾額頭生汗。   程笳,不想說話的時候不吭聲,說起話來,卻能把人傷得體無完膚。   他們誰都想到了,就是沒有想到壞事的人會是程笳!   姜氏氣得吐血,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把自己的這個傻女兒打醒。   偏偏程笳對此一無所知,繼續道:「娘,您知道我是為什麼會注意清表妹的嗎?清表妹那天散步,竟然會一直走到了清溪湖,竟然在那裡遇到路過那裡的許從兄……」   潘清目瞪口呆,這才意識到事情鬧大了!   她不由朝袁氏望去。   袁氏的目光像帶毒的刀,直擊她心底深處。   潘清打了個寒顫。   程賢卻雙眼一閉,兩腿一軟,搖搖晃晃,就要「倒」下去。   不能再讓程笳說下去……沒想到她知道的這麼多……當初怎麼就沒有防一防傻呼呼的程笳……還有姜氏,平時那麼精明能幹。這個時候怎麼就不能當機立斷地上前捂了程笳的嘴,管著她不讓她胡說八道呢!   她朝地下「癱」去。   「姑太太!」   姜氏忙去扶程賢。   程許神色焦慮地上前兩步,看到母親陰沉的面孔,他又悻悻然地退了回去。   倒是面如素縞的潘清,飛快地跑到了母親的身邊:「娘,娘,您怎麼了?您可別嚇我!」   三房的僕婦也跑了過來。   可能是聽到喧囂,水榭裡走出幾個男子。   他們一面走,還一面高聲地問道:「出了什麼事?」   一時間場面變得有些混亂。   程笳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會把程賢給氣「暈」了。   她呆呆地站在那裡。手足無措。   周少瑾忙上前抱了她的胳膊,低聲地安慰她:「沒事。姑太太不會有事的。她可能不知道清表妹的事,驟然間聽到,有些接受不了。等緩過氣來就好了。」   除了周少瑾,沒有人理睬她。   程笳像抓住了根救命的稻草,緊緊地握住了搭在她的胳膊上的周少瑾的手。   周少瑾拉著程笳避到了一旁。心裡卻暗暗祈禱,程賢可千萬不能有什麼事,不然一頂「忤逆長輩」的帽子戴在程笳的頭上,她這輩子可就完了。   程許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周少瑾的身邊。   他低聲道:「少瑾表妹,清表妹來找我,是想讓我給她說個情。讓祖母指點指點她書法。我看她的字寫得很不錯,就是差了點力道。如果能跟著祖母學寫字,應該造詣更深。所以才會……見面的……我想著大伙兒就在水榭,我嫌麻煩,就沒有帶小廝……誰知道清表妹也沒帶……」   你跟我說這些要幹什麼?你看你娘的那表情,你不是應該先跟你娘解釋解釋嗎?別到時候把怒氣發作在我的身上,我可不會站在那裡任人搓磨的……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   有人把果兒擠到了一旁,驚呼道:「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是潘濯。   他聽到動靜從水榭裡走了出來。   周少瑾抬頭。   程輅和程識站在不遠處的大樹旁。一個若有所思地望著她身邊的程許;一個關心地望著被人群圍著的程賢。   周少瑾扭過頭去。   程輅的目光卻落在她的身上。   王嬤嬤笑盈盈地走了過來:「拜壽的時辰就要到了,老安人讓我請大家回花廳去。」隨後她神色一緊,「哎呀」一聲,急道:「姑太太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沒事,沒事。」姜氏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姑太太一時不舒服……」   王嬤嬤也不細問,忙吩咐跟過來的丫鬟去拿仁丹,打些井水過來。   周少瑾上前給幾位長輩行了個禮,低聲道:「等會水榭那邊就要去給外祖母拜壽了,我和笳表姐還是先回花廳了!   姜氏真真是怕了這個女兒,萬一她又說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來,可就糟了。   她沒等其他人開口,道:「少瑾,你賢姑母這邊還要人幫忙。畢竟是老安人的生辰,你肯定很忙。你先回花廳吧!笳丫頭等會和我一塊回去。」   你們賣了程笳還讓程笳幫著你們數錢……   周少瑾不想讓程笳呆在這個地方。   她執意要和程笳一起回花廳:「這裡多的是丫鬟婆子,笳表姐又正傷心,只怕是幫不上什麼忙。」   一直沒有作聲的袁氏也道:「就讓她們回去吧!兩個小丫頭,留在這裡能幫上什麼忙?」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姜氏望著表情呆滯的程笳,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周少瑾拉著程笳走出了這是非圈。   路上,她問程笳:「你是不是覺得賢姑母是你氣暈的,所以很傷心難過?」   木然的程笳沒有吱聲,淚落得更急了。   周少瑾道:「這怎麼能怪你呢?要說是誰的過錯,那也是賢姑母和清表姐的錯——賢姑母是清表姐的母親,清表姐做了什麼賢姑母卻一無所知,難道你做了什麼瀘大舅母會什麼也不知道嗎?反正我若是做了什麼,肯定是瞞不過我姐姐的。」   ※   今天的加更!   o(n_n)o~   更新依舊在晚上十二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七十八章安慰   神情呆滯的程笳的面孔立刻亮了起來。   她抓住了周少瑾的手,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周少瑾回答得無比堅定、肯定,「你想想,是不是我說的這個道理?」   程笳陷入沉思。   周少瑾道:「說到底,要不是潘清做出這樣的事來,賢姑母又怎麼會被氣倒呢?如果說內疚,也應該是潘清內疚才是。你這樣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扯,說不定正中潘清下懷,好把責任推給你。是你的錯就是你的錯,我們認錯認罰,改正就是,可不是我們的錯,我們為什麼要認?為什麼要代別人受過?」   周少瑾的話未必是對的,可周少瑾的心意,程笳卻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由停下了腳步,握住了周少瑾的手,認真地道:「少瑾,我知道,你是對我最好的人。我會聽你的話的。如果是我的錯,我願意去跪祠堂,去抄《女誡》,可如果不是我的錯,我不能就這樣認了,給別人背黑鍋!」她越說越快,越說眼睛越亮,到了最後,朝著周少瑾笑了起來。   周少瑾心裡泛起一陣酸楚。   前世,她對程笳比今生更好。   程笳是不是也曾像這樣感受到她的好呢?   程賢昏倒,她把責任全攬在了自己身上;前世,自己被她引到了那個山洞,事後她又是怎麼想的呢?   之後,她們兩人都被程家的人看管起來。再也沒有見過面。   她還不到二十歲,就病逝了。   留下個襁褓中的兒子。   兩人相比,程笳比她更可憐。   她是糊裡糊塗,識人不清。程笳卻像個小動物,平時好好地養著寵著,可關鍵的時候,卻毫不猶豫地把她推出去任人宰割……   周少瑾抱住了程笳的胳膊,不由低聲道:「但願我們這輩子都好好的!」   沒了陰霾的程笳又變得沒心沒肺起來。   「我們當然會好好的了!」她聞言笑道,然後有些神秘地朝著四周打量了一番。和周少瑾耳語道,「到時候我們嫁到一塊去,或是嫁到一家去,依舊像現在這樣來往……我要是生了兒子,就娶你女兒,你要是生了兒子。就娶我女兒……我們老了做兒女親家!」   「啊!」周少瑾傻了眼。   程笳看著覺得有趣,咯咯地笑著跑開了。   她輕盈的腳步,像林間的小鹿,雀躍,快樂!   周少瑾忍不住笑了起來。   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程笳前世的丈夫李敬,沒多久就會來拜訪姑祖母李老太太了。   他對程笳一見鍾情。   姜氏卻嫌棄他是個商賈。不願意把程笳嫁給李敬。   那個時候,她覺得姜氏是個好母親,處處為程笳著想。   現在看來,程笳卻像個待價而沽的貨物。   前世,程笳出事,李敬聽到消息後,千裡迢迢地從洛陽趕過來。用五萬兩銀子作聘金娶了程笳。程笳去世之後,他沒有再娶。扶了程笳的一個貼身丫鬟做姨娘,主持家中的中饋,他則把程笳生的兒子帶在身邊,親自撫養,就算離家做生意,也會帶著兒子一起乘船走馬,捨不得把兒子交給別人,怕別人欺負他,更怕別人把他教壞了……   自己,要不要幫一幫程笳呢?   周少瑾猶豫著走進了花廳。   李老太太拉著程笳的手,正兩眼含淚地道著:「你這孩子,怎麼這麼魯莽?你姑母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可讓我怎麼活啊……」   就知道三房會把責任推到程笳的身上,讓這件事變成是小孩子之間的胡鬧!   周少瑾見程笳不悅地嘟了嘴,一副要反駁李老太太的樣子,忙走上前去,笑著給郭老夫人、關老太太、李老太太等人行了個禮。   「回來了!」關老太太呵呵笑道,「好好的,你們怎麼就一溜煙地跑了出去?可把我們嚇了一大跳。」   就算是關老太太不問,周少瑾也要找機會解釋一番的,不然別人還以為她和程笳是故意的。   「瀘大舅母怕笳表姐亂跑,」周少瑾赧然地道,「就派了個嬤嬤看著我們,不讓我們亂走動。我們實在是坐不住了,所以才……」   旁邊有人哈哈地笑了起來。   緊張地站在關老太太身後的周初瑾也露出了笑容。   氣氛一緩。   周少瑾鬆了口氣。   關老太太道:「那你賢姑母怎樣了?你們怎麼沒有留在那裡照顧照顧你賢姑母?」   「賢姑母沒事。」周少瑾笑道,「好像是天太熱,賢姑母走得急了,所以才會暈倒的。涇大舅母說那邊多的是人,我們倆個年紀太小,什麼也不懂,只會幫倒忙。就讓我們先回來了,給您和諸位長輩回稟一聲,也免得諸位長輩擔心。」   花廳裡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顯然大家都在支著耳朵聽周少瑾說些什麼。   周少瑾答得滴水不漏。   關老太太滿意地微微頷首。   程笳開始還怕周少瑾露了餡。   潘清的事,不管怎麼說都是程家的笑話,總不能自己把自己給捅出去吧?   聽了周少瑾的話,她悄悄地朝著周少瑾翹了翹大拇指。   周少瑾只當沒有看見。   很快,程賢就虛弱地由潘清和姜氏攙扶著走了進來。   「四嬸嬸。」程賢滿臉內疚,淚珠在她的眼眶裡滾來滾去,「真是不好意思。您的壽誕,我卻像中了暑似的……」   關老太太「哎呀」一聲,忙道:「那你還不回屋歇了!我這壽誕哪年不過?你可不能拖成大病!」又問姜氏,「請了大夫沒有?你快陪著她回去吧!我等會去看她!」   程賢也的確沒臉呆在這裡了。和屋裡的人應酬了幾句,她就由姜氏和潘清、潘濯兄妹陪著,回了三房客居的院子。   程笳就裝模作樣地深深地吸了口氣,悄悄地對周少瑾道:「你有沒有覺得整個人都暢快了不少!」   「你小心樂極生悲!」周少瑾告誡她,「這會兒是有客。等你回到了三房,看瀘大舅母怎麼收拾你!」   程笳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周少瑾咯咯地笑了起來。   管事的嬤嬤過來說吉時到了。   女眷避到了屏風後面,程沔帶著男丁給關老太太拜了壽之後,沔大太太帶著程家的女著給關老太太拜了壽。   僕婦們開始上菜。   熱鬧一直持續到月上樹捎,周少瑾的鮮花屏風。八角大紅燈籠擺出來,院子裡鮮花簇擁,燈火輝煌,細樂聲聲,笑語不絕,把關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直到打了三更敲,關老太太面露疲憊,周少瑾和姐姐服侍關老太太梳洗,關老太太臉上的笑容一直也沒有停過,私下裡賞了她們姐妹各一錠雪花官銀。   第二天,四房忙著收拾壽誕用過的東西。   程笳被禁了足。而且一禁就是三個月。誰也不許去探望。   周少瑾有點意外,但又覺得這應該是預料之中的事。   她拿了兩張澄心紙出來。裁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讓施香給程笳送過去:「給她沒事的時候寫詩、畫畫,打發時間用的。」   寒碧山房,郭老夫人遣了身邊服侍的,正和袁氏說著私房話:「……我看大郎的婚事得早點定下來了。否則這個來這麼一下,那個又來那麼一下,平白的得罪親戚。容易結下仇怨。」   袁氏苦笑。道:「我何嘗不想。可閔家那意思,許兒中了舉人再談婚事……免得耽擱了兩家的孩子。」   郭老夫人冷笑。道:「我看他們是怕耽擱了自家的孩子吧?這樁事你要想好了,免得給人鑽了空子,牽著鼻子走,結果娶進來的還不如普通人家的姑娘。這要是娶進來的媳婦不行,可是會連累幾代人的!你看你三叔的兒媳婦,當年也是侍郎家的女兒,結果怎樣,偏偏像了她那個不識字的娘親,連句話都說不清楚,生的兒子又像足了她,你二叔父親自給他啟蒙,才勉強考了個秀才……」   「我省得。」袁氏眼中閃著寒光,道,「我已經派人去福建了,姑娘家的品格怎樣,絕不會出錯的。」   郭老夫人點頭,道:「那你去看看程賢吧!這又是個肖母的,官宦世家的大小姐,連個寒門出身的丈夫都拿捏不住,還要聽丈夫的話胡鬧。看誰家的祖墳埋錯了地方,和他們家聯姻……」   袁氏恨死程賢了,不願意多說,笑著應「是」,讓貼身的丫鬟帶些藥材補品,去三房探望程賢。   到了下午,周少瑾過來,給寒碧山房的丫鬟們帶了幾個甜瓜過來。   郭老夫人看著她紅彤彤的小臉,隨手拿了把扇子給她扇了起來,並笑著問她:「家裡的事都安置好了?」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哪裡敢讓郭老夫人給她打扇,忙接過了郭老夫人的扇子,笑道:「有姐姐在,哪有我什麼事?我也就是在旁邊亂摻合。」   郭老夫人微微地笑。   珍珠端了切好的甜瓜進來。   郭老夫人笑道:「吃些甜瓜再去抄經書。」   周少瑾知道郭老夫年紀大了,這些甜的一律不吃了,笑著應了,坐在郭老夫人身邊的小杌子上吃甜瓜。   碧玉進來,笑道:「秦大總管來了。說有事求見。」   周少瑾忙站了起來。   郭老夫人見她嘴角還有甜瓜汁,笑道:「你吃你的——老秦今年都六十開外了。」   言下之意,她不必迴避。   周少瑾只好又坐了下來。   碧玉去領了秦守約進來。   這是周少瑾第一次見到秦守約。   他中等身材,紅光滿面,頭髮烏黑髮亮,腰杆挺得筆直,穿了件寶藍底紫色祥雲團繭綢直裰,很精神。看上比實際年紀要年輕十來歲。   ※   今天的更新!   o(n_n)o~   420張粉紅票,還加一更,就完成了我的承諾哦!我可是準備雙更一個月的……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七十九章離開(粉紅票420加更)   看見郭老夫人屋裡有個陌生的小姑娘,嬌嬌柔柔的,像花似的,不僅漂亮,而且可愛,秦守約有些意外,但郭老夫人並沒有讓小姑娘迴避,他也就沒有多說,而是笑著給郭老夫人行了禮,委婉地道:「大老爺從京都寫了信過來。」   如果是尋常的家信,秦守約會直接拿出來,而不是先用話提點郭老夫人一番。   郭老夫人這才覺得自己留下周少瑾有些不妥,可人已經留下了,總不能這個時候讓小姑娘出去吧?   她沒有多想,點了點頭。   秦守約從衣袖裡拿了封信出來,遞給了一旁服侍的珍珠。   珍珠將信遞給了郭老夫人,又轉身拿了把裁紙的銀剪刀過來。   郭老夫人裁了信封,珍珠拿了老花鏡,郭老夫人手執老花鏡,看起了信。   眾人都怕打擾郭老夫人,儘量的靜聲屏息,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周少瑾輕輕地咀嚼著甜瓜。   郭老夫人抬起頭來,眉峰緊緊地蹙在了一起,對秦守約道:「你知道大老爺為什麼寫信回來?」   「知道。」秦守約微微低頭,恭慎地道:「大老爺也寫了封信給老奴,還讓老奴勸勸四老爺……」   四老爺?程池!   周少瑾的耳朵豎了起來。   「老奴想,四老爺向來是有主張的,這麼做肯定深有用意。」秦守約說話的語氣中透著幾分斟酌的味道,「可大老爺久居京城。也不會無的放矢。老奴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所以自告奮勇地來給老夫人送信,也是想向老夫人討個主意,看這件事該怎麼辦好……」   郭老夫人冷笑,道:「大老爺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秦守約的頭又低了幾分,道:「二房的老祖宗給大老爺寫了封信……說給點銀子萬童不為過,可十萬兩……太多了些……」   周少瑾張大了嘴巴。   十,十萬兩銀子……送給萬童……那個宦官……   前世,她出嫁的時候有大約五千兩銀子的陪嫁。林世晟的母親每次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林老太太都非常的得意和高興,旁邊的人則是一臉的豔羨……自己的陪嫁應該是很多了……卻不到萬童二十分之一……池舅舅,也送得太多了點……這都夠得上是賄賂了……   她想到那天偶爾跑過來,郭老夫人發脾氣所說的那些話。   難怪二房老祖宗會發脾氣!   如果事情像剛才郭老夫人說的那樣,東宮空虛。那的確是有些不妥……萬一萬童身後站著哪位皇子,程家豈不提前站了隊。   前世,皇上立了皇太孫為儲君,最後卻是四皇子繼了位。   為這件事,朝廷的官員幾乎都被清洗了一番。   父親因沒有參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不僅安然無恙。還升了從一品的大理寺卿。   程家好像也沒有站隊。   所以程涇入了閣……   只是不知道前世程家有沒有像現在似的送給萬童十萬兩銀子……自己的出現,讓很多的事都和前世有了不同……   如果今生的事和前世沒有什麼兩樣就好了。   這樣她就可以知道程家到底有沒有事了……   周少瑾有些懊惱。   郭老夫人毫不客氣地道:「我就知道是他。他真是吃飽了飯沒事幹了!」   屋裡的人都裝作沒有聽見似的。珍珠等人更是輕手輕腳,自覺地退了下去。   周少瑾卻不能像珍珠那樣一走了之,只好縮了縮肩膀,儘量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如坐針氈般地繼續聽他們說話。   過了好一會,郭老夫人這才沉吟道:「不過,十萬兩銀子。對別人家來說是挺多的,可對我們家來說。也沒什麼……如今東宮空虛,大老爺的擔心也不無道理……這件事你就別管了,我去跟四郎說!」   雖然老夫人還是像從前似的什麼事都護著小兒子,但好歹答應去勸勸四老爺。   秦守約如釋重負地透了口氣,笑道:「這家裡的事,還是離不開老夫人啊!」   郭老夫人笑了起來,道:「你也不用拍我的馬屁,我自家知道自家的事,人老了,膽子小了,見識也不如從前了,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上仗著年紀大、資歷老啃點老本就行了!出去在小輩面前指手畫腳的,平白惹人笑話!」   「瞧您說的。」秦守約笑道,「二老太爺的事,要不是您親自出馬,哪能那麼快就解決了?老爺們是孝順,怕您勞心勞力,才不敢打擾您的。」   這話說得就有些獻媚了,偏偏他卻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   真不愧是九如巷的大總管!   哪天自己要是能像秦守約這樣說話就好了。   周少瑾不禁在心裡感嘆。   之後秦守約又狠狠地拍了一通郭老夫人的馬屁,這才起身告辭。   郭老夫人讓珍珠送秦守約出門。   周少瑾鬆了口氣,三口兩口地吃完了甜瓜。   郭老夫人看著她腮幫子鼓鼓的像無錫福娃似的,忍俊不禁地拿了帕子給她擦手:「別急,小心咽著!」   周少瑾根本說不出話來,不住地點頭。   珍珠折了回來,卻道:「老夫人,三房的李安人過來了。」   程笳的祖母。   她過來幹什麼?   周少瑾知道自己不適合再留在這裡,忙擦了手,起身告退。   這次郭老夫人沒有留周少瑾。   出了門,周少瑾和來拜訪郭老夫人的李老太太碰了個正著。   她忙屈膝行禮。   李老太太笑道:「是少瑾啊!過來給老夫人抄經書?」   周少瑾恭敬地應「是」,卻覺得李老太太的笑容不像平常那麼慈祥。反而顯得有些皮笑肉不笑的。   她暗暗留心,等到碧玉過來看她的時候,她問碧玉:「……三房的李老安人過來幹什麼?我在門口碰到她,她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碧玉看了看周遭,施香正和小檀在大門口坐著分線,她這才壓低了聲音和周少瑾耳語:「三房想把潘大小姐嫁給許大爺,被老夫人婉言拒絕了。說兒女是債,她再也不想管這些事,許大爺的婚事。由夫人作主。李老安人很不高興,左一句右一句的,一副老夫人就算是不管,也可以幫著潘小姐在夫人面前說幾句的樣子,惹得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   施計失敗了,就赤膊上陣了!   三房的臉皮可真厚!   周少瑾嘖嘖稱奇。趁機說起三房的事來:「……一直做生意,為什麼就不下場科舉?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再有錢,總不如做官來得體面!」   碧玉小聲道:「好像是說三房的祖上就是做買賣的,他們於做買賣上熟門熟路,有自己的一套。可這做官,需要會讀書。還要會做人,許是三房沒有這樣的人才!」說到這裡,她語氣微頓,又道,「不過我聽老夫人誇過證大爺,說證大爺要是能讀出來,倒是個做官的料子。瀘大太太就是因為聽了夫人這句話。所以直到今天也沒有給證大爺訂親,聽那口氣。好像想給證大爺找個官宦世家的女子,以後能有得了嶽父或是舅兄的提攜。瀘大太太為這事還曾經求過我們老夫人,不過老夫人有些年沒在外面走動了,一時間倒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前世,程證是娶了吏部侍郎家的小姐。   只是不清楚是誰做的媒。   難道是郭老夫人?   周少瑾思忖著,和碧玉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直到翡翠過來找碧玉要庫房的鑰匙:「……梅花巷顧家的十六小姐七月初十訂婚,老夫人說庫房裡那套黃楊木的酒器送過去做賀禮。」   碧玉起身。   周少瑾問翡翠:「李老安人走了?」   「走了!」翡翠說著,略遲疑了片刻,又道,「郭老夫人沒有答應三房,李老安人好像去了蘊真堂找夫人去了。」   看樣子還是不死心啊!   周少瑾笑著頷首,吩咐施香送了碧玉和翡翠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去給關老太太問安的時候,遇到了程賢的貼身嬤嬤。   等似兒送了那嬤嬤出去,她問外祖母:「這麼早,賢姑母身邊服侍的人怎麼就過來了?可是賢姑母那邊出了什麼事?」   「事倒是沒出什麼事。」關老太太道,「說是接到了姑老爺的信,姑老爺已經在任上安頓下來,讓他們早日啟程去山東。李老安人翻了翻萬年曆,過了這個月的初八,要到下個月的二十二才是易遠行的好日子,你賢姑母和你濯表哥商量之後,決定初八啟程去濟南府。你賢姑母就讓貼身的嬤嬤過來給我們打個招呼,明天會正式來辭行!」   潘清終於走了!   最高興的應該是程笳了!   周少瑾都跟著高興起來。   她問外祖母和姐姐:「我們送些什麼土儀好?」   「做兩塊帕子送給清表妹好了。」周初瑾知道周少瑾前些日子繡了幾方帕子,她不想妹妹再為這些事操勞,就建議送現成的東西。   周少瑾實在是對潘清親暱不起來,自然也就無心給她準備些什麼,遂點頭應下,下午從寒碧山房回來,挑了兩方帕子,四雙鞋襪,兩根金簪,一起交給了姐姐,以畹香居的名義送去了三房的客房。   她沒有特意等潘清——程賢領了潘清和潘濯去長房辭行的時候,周少瑾在畹香居做針線;他們到四房來辭行的時候,周少瑾在寒碧山房裡抄經書。   不管潘清怎麼想,周少瑾覺得這樣挺好。   她不想再處處遷就別人。   這對那些喜歡她,於她有恩的人不公平。   ※   姐妹們,今晚的更新暫定在晚上十二點左右,但我會爭取早點更新的……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八十章出門   潘清離開後,周少瑾去看程笳。   如意軒守門的婆子十分的為難。   周少瑾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她和那婆子商量:「瀘大舅母只是交待你們,不讓笳表姐出來,也不讓我們去找她玩。端人的碗,服人管。我也不是要你違背你們大太太的意思,我只是想你進去幫我通稟一聲,我就站在門口和笳表姐說幾句。我保證笳表姐不邁出這個門檻,我也不進去……這總應該可以吧?」   婆子如釋重負,歡天喜地地向周少瑾道謝:「還是表小姐心慈,我這就去給您通稟一聲。」說完,還喊小丫鬟端了幾個杌子出來擺放在了門口的大樹下,去沏壺茶,「表小姐在這裡坐一會,乘乘涼,喝杯水,可別熱著了。」   周少瑾笑著道了謝,也不客氣,在大樹下坐定。   施香幾個幫著周少瑾打扇,服侍她喝茶。   程笳一陣風似的從院內跑了出來。   周少瑾忙道:「你不能邁出這道門檻——我可是答應那婆子的,你不能讓我言而無信!」   程笳咯咯地笑,在門口站定,道:「你這主意好!以後我們每天都這樣在這裡說說話。」   「我可沒那閒功夫。」周少瑾笑著,婆子們忙把小杌子端到門口,又服侍程笳在門內坐下,上了茶點,遠遠地守在院子裡。   程笳道:「我知道潘清走了……你去送她了嗎?她是怎樣一副模樣?還是趾高氣揚的嗎?我猜她應該灰心喪氣的才是。她不是一直覺得她挺好的嗎?誰都會喜歡她似的……」   周少瑾就是來告訴她這件事的。   她想讓程笳高興高興。   不過程笳已經知道了,她就沒必要再說什麼了。   「我沒去送潘清。」周少瑾笑道。「我沒有空……」   她把事情的經過說了遍。   程笳可是一點也不相信。   她覺得周少瑾是故意的,她哈哈地笑,十分的快活。連帶著讓周少瑾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兩人東扯西拉了半天,期間有婆子在遠處探頭探腦的,周少瑾猜著可能是姜氏身邊服侍的,可她裝作沒有看見,繼續和周少瑾說了會話,才起身告辭。   程笳依依不捨的:「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   「我這些日子在給我父親趕製冬衣,」周少瑾笑道。「等有空就來看你。」   程笳聽了,兩眼發亮,道:「是不是像初瑾姐姐那樣?你也給我做一件吧!那衣裳好漂亮的。」   就知道會這樣!   周少瑾覺得自己的額頭好像冒出汗來了似的。   程笳只要看中她的什麼東西,就會直言不諱地向她討要。   前世,她吃了不少這樣的悶虧。   可今生,她決定明明確確地拒絕她。   大不了兩個人再吵一架!   「不行。我沒有空!」   「你怎麼能這樣?我們不是最好的姐妹嗎?我不過是讓你給我做件衣服而已……」   「做衣服不累嗎?我又不是繡娘,憑什麼你需要我就得給你做衣裳?我們既是最好的姐妹,不是應該互相體諒的嗎?你看我姐姐,覺得做針線壞眼睛,就不讓我給她做衣裳。」   程笳語凝。   周少瑾柔聲叮囑看門的婆子收拾好杌子茶盅,回了畹香居。   但在回畹香居的路上。經過嘉樹堂的時候,她遇到了沔大太太。   沔大太太見她穿著件月白色素麵杭綢褙子。丫髻上插了排茉莉花,清新靈秀,讓人有些挪不開眼睛,心中一動,道:「你明天跟郭老夫人告個假吧?我明天帶著你和你姐姐去親戚家吃酒!」   「啊!」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前世,可沒有這件事。   她清澈的眼眸像泉水,倒映著沔大太太的身影。   沔大太太笑了起來。道:「梅花巷顧家十六小姐明天訂親,下了帖子給蘊真堂。你外祖母的意思,上次你沅大舅舅高中的時候,顧家曾送了賀禮過來,如今顧家十六小姐訂親,我們也應該去湊個熱鬧才是。」   去顧家!   梅花巷顧青鴻的那個顧家……外祖父曾經在顧家住過一些日子,還想把母親嫁到顧家去……不知道顧家現在有沒有人知道當年的事……說不定自己還能因此而打聽到些什麼……就算是什麼也打聽不到,顧家是金陵城士林之首,能去顧家看看,也是件十分難得的事……   周少瑾想想就覺得很激動,立刻應了下來,並道:「那我和姐姐明天都穿什麼過去?要不要準備些小賀禮?手帕、荷包、扇袋什麼的我那裡還有幾個繡工頗為新奇的,要不等會我拿去涵秋館給您看看什麼東西適合吧?」   她的積極主動取悅了沔大太太。沔大太太笑道:「晚上我們再商量。」   周少瑾笑盈盈地應喏,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周初瑾正在和持香說話,看見周少瑾,笑道:「你回來得正好,明天是梅花巷……」   「我知道!」周少瑾笑著打斷了姐姐的話,道,「大舅母說,要帶我們一起去顧家吃喜酒!」   之前大舅母並沒有提起帶周少瑾去的事,不知道是外祖母的意思還是大舅母臨時起意?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周初瑾都無意讓妹妹傷心,她笑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就不多說了。」   周少瑾連連點頭,並將沔大太太晚上讓她們姐妹去涵秋館的事告訴了周初瑾。   可能是怕妹妹出錯吧?   這畢竟是妹妹第一次跟著大舅母走親戚。   顧家又是儀禮詩書傳世之家,據說規矩很多。若是失了禮儀給別人笑話那可就麻煩了。   周初瑾在心裡琢磨著,笑著應了。   周少瑾就問姐姐:「我聽大舅母說,顧家還是沅二舅舅高中的時候來送過賀禮,顧家這幾年都沒有婚喪嫁娶嗎?」   人情是有來有往的。   四房人丁單薄,沒有什麼喜慶的事這可以理解。可顧家僅小姐就排到了第十六,肯定人丁興旺,不可能這幾年都沒有請過客。   前世,在她的記憶裡四房和顧家並沒有來往。   周初瑾道:「顧家是郭老夫人那邊的姻親,和長房走得近。上次沅二舅舅金榜題名。走的是長房那邊的路子,顧家就順手送了份賀禮過來,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顧家那邊有什麼事,也就沒有給我們這邊下帖子。這次是袁夫人有事找大舅母,大舅母見了顧家的請帖。想著人家當時給長房的面子送了賀禮過來,我們也應該給長房捧捧場,隨個份子去顧家才是。」   難怪!   周少瑾恍然大悟。   周初瑾笑道:「說起來,這件事也與你有關。」   「我嗎?」周少瑾很是詫異。   「是啊!」周初瑾笑道,「袁夫人請大舅母過去,是想請你幫著畫幾個花樣子。」她語氣微頓。又道,「繡活自有人做。只要你出花樣子。」   如果不是這樣,估計姐姐也不會跟她說吧?   周少瑾笑道:「我聽姐姐的。」   周初瑾摸了摸她的頭,道:「說是簫表姐快要生了,袁夫人想給簫表姐家的小毛毛繡個戲嬰圖案的襁褓。針線房的人怎麼說也只是個工匠,拿了幾個樣子袁夫人都不滿意,上次見你給我做的裙子,就想讓你給畫一個——簫表姐嫁的是她的外家桐鄉袁氏。我想著這件事於你也有好處。就幫你答應了。」   這於周少瑾也不是什麼難事。   她笑著答應了。   關老太太知道沔大太太也帶周少瑾去梅花巷的時候,拉著她的手叮囑了半晌。到秋涵館的時候。沔大太太從周少瑾的繡品中挑了兩對荷包,然後拿出自己貼己的金錁子裝到了荷包裡:「用這個做賀禮。」   「這怎麼能行!」周初瑾連連拒絕,「這隨禮的金子,我們自己出就是了。」   沔大太太笑道:「既然跟我出去,自然就得聽我的。你們要是有這個孝心啊,等嫁了如意郎君,大舅母也老了,記得逢年過節的時候寫封信來問候大舅母一聲,大舅母也就心滿意足了。」   再說下去,就有些生分了。   周初瑾拉著周少瑾給沔大太太道了謝。   沔大太太笑眯眯地送了兩姐妹出門。   翌日,周少瑾穿了件湖綠色素麵湖綢褙子,周初瑾穿了件藕荷色素麵湖綢褙子,和沔大太太上了轎。   轎子在側門的時候停下。   周少瑾不明所以,撩了轎簾朝外看。   袁氏的轎子漸行漸近。   原來她們是在等袁氏。   周少瑾不由長嘆了口氣。   她怎麼這麼傻。   四房既然是因為長房的緣由才去顧家隨禮,那定是跟了長房的人一起去。   不知道程許會不會也跟著。   可別遇到了程許。   沔大太太已招呼周氏姐妹下轎,和袁氏見禮。   周少瑾跟在姐姐身後見了袁氏。   袁氏笑盈盈地點頭,前所未有的親切地和周少瑾說話:「……今天戴的這珠花很漂亮,是在哪家銀樓裡打的?」   這是因為求著自己給她女兒畫戲嬰圖吧?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著,客氣地笑道:「不知道——從小就放在我的妝奩裡。」   或者,是莊氏的遺物?   袁氏思忖著,不好再問,和沔大太太寒暄了兩句,各自上了轎。   梅花巷在金陵城東,和郭老夫人的娘家石頭巷很近,離周家的祖宅也不過一射之地。   她們到的時候,梅花巷的巷子裡已停滿了轎子。   有人跑過來問了一聲,開了側門,讓她們直接進了內院。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ps:我感覺粉紅票就像吊在我面前的胡蘿蔔,當我以為吃完了的時候,又冒出來了……明天繼續加更……呵呵……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八十一章顧府(粉紅票450加更)   落轎的地方是個不大的院子,青石磚鋪地,粉牆灰瓦月亮門,玉蘭、石榴、夾竹桃、美人蕉競相開放,穿著青色比甲的僕婦進進出出,不遠處紅漆扇門大開的廂房裡女眷們或三五成群地站在廡廊下,或坐在圓桌旁說笑著,笑語闐喧,一片繁榮熱鬧的景象。   接待她們的是個年約三旬的婦人,她笑容滿面,殷勤地領著她們往月亮門裡去:「袁夫人,這邊請!」   周少瑾前世每年的大年初一都需要進宮去給太后、皇后朝賀,曾經專門請宮裡出來的姑姑教過禮儀。知道初來乍到,最忌諱的就是東張西望,或讓人覺得輕浮,或讓人覺得沒見過世面。   她眼觀鼻,鼻觀心地跟在姐姐身後。   沔大太太看了心中鬆了口氣。   進了月亮門,穿過一道兩旁植滿了石榴樹的青石甬道,迎面一間三闊的花廳。   和剛才的院落不同,花廳雖然也是扇門大開,卻只坐了七、八個女眷,大家輕聲細語地說著話,頭上的金飾、身上的織錦,在射進花廳的晨曦中不時閃爍著明亮的針芒,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嬸嬸過來了。」有個花容月貌的年輕婦人笑盈盈地迎出來和袁氏打著招呼。   「七奶奶。」袁氏笑著和她見禮,為沔大太太和這婦人互相引薦:「這是我們四房的大太太……這是顧府長房七爺顧錦城的太太,浦口鬱家的姑娘。幫著老安人管著家裡的中饋,為人最是爽朗大方、八面玲瓏不過了,這次訂親的顧家十六小姐,就是他的胞妹。」   「不敢當,不敢當。您每次來都這樣的抬舉我……」顧七奶奶笑得燦若春花,謙虛了幾句,屈膝蹲身和沔大太太見禮。   沔大太太見了禮,含蓄地笑道:「原來七***娘家在浦口,我的娘家也在浦口。三眼橋何家,不知道七奶奶可聽說過?」   「哎呀!原來您娘家姓何啊!」顧七奶奶又驚又喜,親熱地拉了沔大太太的手,「怎麼沒聽說過?三眼橋何家,狀元府第,那可是我們浦口鼎鼎有名的人家。沒想到竟然會遇到您……我有個從妹。就嫁到了何家,何家三房的五爺……」   「知道,知道。」沔大太太笑道,「是隔著房頭的侄兒……」   兩人寒暄著,立刻就熟了起來。   袁氏在一旁笑。   顧七奶奶就嗔道:「嬸嬸還笑,明明知道我和大太太的娘家都是浦口的。也不早點把我引薦給大太太,這事都怪您。等會侄媳婦敬您酒的時候。您可不能推託!」   「你這是想趁機灌我的酒吧?」袁氏笑著,三人寒暄了片刻,顧七***目光就落在了周初瑾和周少瑾身上。   她目露驚豔之色,道:「這是?」   「四房的兩位表小姐。平橋街周家的千金。」袁氏笑道,「周大人在外為官,兩位小姐就暫時住在程家。」   三年一取士,每科三百人。金陵城有幾戶進士及第的人家。那都是有數的。   顧家是讀書人,袁氏一說顧七奶奶就知道是誰了。   她笑吟吟地拉了周初瑾的手道。道:「我說是誰家的姑娘,這麼漂亮,原來是周大人家的兩位千金,這可真是稀客。」她說著,吩咐身邊的僕婦,「去請了十七小姐過來,說平橋街周家的兩位小姐過來了,讓她過來陪陪。」   「不用這麼客氣。」袁氏笑道,「老安人的身子骨還好吧?我還是過年的時候來給她老人家請過安。」   「看我這記性人!」顧七奶奶聞言拍了拍額頭,笑道,「老安人早上起來的時候還問起嬸嬸……我這就陪您過去。」   她說著,招了個管事媽媽模樣的婦人低聲的囑咐起來。   袁氏想了想,對沔大太太和周氏姐妹道:「你們和我一塊去吧——她老人家是如今顧府的當家人顧梅珍的母親,按輩份,比我們家老夫人還高一輩,等會見我,你們就隨著大郎喊『太祖母』就是了。」   最後一句,卻是叮囑周少瑾和周初瑾的。   周少瑾和周初瑾輕聲應「是」。   顧七奶奶過來了,笑道:「我們過去吧!」   袁氏笑著點頭,一行人上了西邊的一條甬道。   穿湖過亭,她們來到一個僻靜的小院。   院裡的人顯然早已得了信,有嬤嬤在門口等她們。   那嬤嬤熟悉地和袁氏打著招呼,袁氏告訴她們:「……這是老安人身邊最體己的人,夫家姓苗。」   沔大太太和周少瑾、周初瑾笑著喊了一聲。   「折煞老奴了!」苗嬤嬤側過身去避了避,謙虛地和她們說了幾句,帶著她們進了院子。   院落不大,小巧精緻,服侍的都是中年人。   老安人滿頭白髮,精神矍鑠,笑容慈愛,歡歡喜喜地坐在羅漢床上受了她們的禮,讓人端了凳子給她們坐。   袁氏代郭老夫人問候老安人。   老人家有點不高興,道:「她自己怎麼沒來?要你幫她傳話?」   郭老夫人是孀居之人,今天是顧家十六小姐訂親,自然要迴避。   可這話卻不能這麼當著老人家說——老人家老了,就和小孩子一樣,不認理了。要是這麼說,只會惹了老人家不高興。   「原本是要來的。」袁氏笑道,「可前兩天四叔藻園的亭子突然塌了,我們家老夫人擔心得不得了,一早去了藻園。十六小姐這邊,只有委屈她了。等到她出嫁的時候,我和我們家老夫人再早點過來,給十六小姐添箱。」   周少瑾愕然。   有這樣找藉口的嗎?   說人家的亭子塌了!   不過,這個藻園又是怎麼回事?   大家族裡的規矩。不是不準置私產的嗎?   怎麼好像大家都知道,還對此不以為然的樣子?   她在心裡嘀咕著,卻見老安人不僅釋然,而且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連聲道:「那是得去看看,是得去看看。」然後又關切地問,「四郎沒什麼事吧?」   「沒事,沒事。」袁氏連聲道,「四叔當時在府裡呢!」   「那就好。那就好!」老安人聽了滿臉的慶幸,感慨道,「你們都沒有四郎孝順。四郎前兩天還來看過我呢!還給我帶了蓮子糕。說是宮中的貢品。好吃得很!」   池舅舅,竟然會買了東西來孝敬顧老安人!   周少瑾想著程池的模樣,有些不敢相信。   原來池舅舅和顧家的關係這麼好?   怎麼前世顧九臬沒有救程家呢?   或許是顧九臬曾經為程家奔波過,只是沒有成功罷了。   她在心裡琢磨著。   老安人已指了苗嬤嬤。嘴角翕翕,半晌才道:「那個誰,你去把四郎送給我的蓮子糕裝幾塊給她們嘗嘗。」   好像一時間想不起怎麼稱呼苗嬤嬤似的。   苗嬤嬤不以為意,笑著應喏,轉身去了旁邊的茶房。   老安人就道:「我打小就喜歡吃蓮子糕。可那會兒乳娘管得緊,不讓多吃。說吃多了胖,胖了不好嫁人。等嫁到了顧家。是玄孫媳婦,怕別人笑話我饞,還是不敢吃……再後來,做了太太,大家都看著我,就更不敢吃了……」   大家都笑著聽老安人絮叨著。   苗嬤嬤端了糕點進來。   雪白的蓮子蓉做成了蓮花模樣,中間點了個紅。樣子非常的普通。   老安人催著她們:「快吃吃看,是不是比齊芳齋的好吃——我覺得比齊芳齋的好吃!」   苗嬤嬤朝著眾人使眼色。叫小丫鬟打了水進來。   她們剛淨了手,一人拿了一塊蓮子糕。還沒有吃到嘴裡,老安人已迫不及待地道:「是不是很好吃?比齊芳齋的好!」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比齊芳齋的好吃。   老安人就呵呵地笑。   眾人就吃著蓮子糕。   的確比齊芳齋的好吃,甜而不膩,香而不鬱。   周少瑾吃完了糕點,示意丫鬟拿了帕子過來淨手。   老安人突然指了她,道:「這是誰啊?我看著怎麼這麼面善?」   周少瑾的心驟然間就漏跳了一拍。   袁氏已笑著介紹她:「……平橋街周家的二小姐。」   「不對,不對!」老安人搖著頭,表情困惑,朝著周少瑾招手,「你過來,讓我看看。」   周少瑾的心怦怦亂跳,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笑著走了過去。   老安人拉了她的手。   白皙的手滿是皺褶,卻溫馨乾燥。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周少瑾,嘟呶道:「不對啊……怎麼這麼小……身量應該比十九娘還要高才是啊……」   苗嬤嬤忙低聲向她們解釋:「十九娘是我們家老太爺最小的女兒……十年前就過世了。老祖宗怕是認錯人了……」   周少瑾長得是少有的漂亮,就算是認錯人,對方也要有相當的美貌才是……顧家的十九娘,難道長得很漂亮?   可怎麼沒有聽說過?   袁氏和沔大太太都在心裡暗忖著。   周少瑾心裡卻有點明白。   很多人都說她長得像母親。   顧老安人十之**把她錯認成了她的母親。   她看了沔大太太一眼。   沔大太太有些懵懂。   她又看了姐姐一眼。   周初瑾正緊張地望著她。   周少瑾有些忐忑的心就安定下來。   她笑道:「太祖母怕是把我認成了我母親——外祖父和顧府的十二爺是知己,據說我母親出嫁之前,我外祖父曾帶著她在顧家住過一些日子,想是來拜見過太祖母……」   顧七奶奶和袁氏等人還是很茫然,   苗嬤嬤卻低聲地驚呼,笑了起來:「我就說看著怎麼這麼面熟呢?原來還想,美人都是一樣的,沒想到二小姐是莊家老太爺的外孫女!莊家大小姐,那也是驚才絕豔的女子。我們一時倒沒有想到。」   ※   姐妹們,510張粉紅票,又可以加一更,大力努力一把,我明天繼續雙更!   o(n_n)o哈哈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八十二章意外   提到莊氏,袁氏和沔大太太頓時恍然大悟。   老安人也想起來了。   「我就說,這小姑娘怎麼這麼面善呢!」老人家嗔怪道,「你們還說我認錯人了。我根本沒有認錯人。是莊家的小姑娘,我記得清楚著呢!那會兒莊老爺還想把莊家小姑娘嫁到我們家來呢!可惜十五郎、十六郎都訂了親,十七郎、十八郎的年紀都太小,後來還是十二郎做的媒……嫁給了誰家的呢?好像是和姬天子一個姓……」   苗嬤嬤就在老安人耳邊提醒她:「姓周!」   「對,姓周,就是姓周的。」老安人道,「我當時還送了對平安瓶給莊家小姑娘做添箱……只可惜了我們家十九娘,和莊家小姑娘玩得那麼好,莊家小姑娘順順利利地嫁了出去,她臨嫁的時候卻得癆病,最後卻落得個孤家寡人,連個奉承香火的人都沒有……」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苗嬤嬤忙道,「您總提這些做什麼?老太爺又該傷心了!」   「哎!」老安人嘆氣,道,「我不提了,我不提了。」   「這才是。」苗嬤嬤笑著,拿了塊蓮子糕給老安人,「您也吃一塊,是程四老爺的一片心意呢!知道您喜歡,特意託人從京城裡帶回來的。」   「好,好,好。」老安人又歡喜起來。   「對不住!」苗嬤嬤歉意地悄聲道,「老安人年紀大了,總喜歡說從前的事。」   「七十隨心所欲不逾矩。」袁氏忙道。「老安人這是赤子之心,我們替她老人家、替你們顧家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裡會怪罪?」   「我想起來了,」一直沒有吭聲的顧七奶奶突然道,「莊家老太爺,就是那個很喜歡做木工的老爺子……我剛嫁進來的時候,他老人家還曾送過我們家大郎一架他老人家親手做的風箏,到如今還掛在我們家大郎的屋裡,誰家的風箏也不及它放得高。放得遠。我們家大郎像寶貝似的,誰也不讓動一下。」她說著,流露出他鄉遇故知的激動拉住了周少瑾的手,「原來你是莊家老太爺的外孫女……這可都不是旁人!」   外祖父居然有這樣的愛好……周少瑾不知道。   她想去看看外祖父做的風箏。   但今天不是合適的機會。   「誰說不是。」沔大太太也沒有想到莊家和顧家是通家之好,笑道,「可見我們家少瑾也是和你們家有緣的人!」   「正是。正是。」顧七奶奶笑盈盈地道。   老安人問周少瑾:「你的閨名叫少瑾,那你姐姐是不叫叫元瑾,或是初瑾?」   「老安人您可真厲害。」周少瑾哄著老人家,「我的姐姐就是叫初瑾。」   老安人得意地笑,對周初瑾道:「你走過來,我瞧瞧!」   周初瑾走了過去。   老安人仔細地端詳了她一會。笑著對袁氏、顧七奶奶等人道:「這姑娘也長得俊俏,應該有十八歲了吧?說了婆家沒有?我們家的二十一郎和她年紀相當……」   這老太太!   沔大太太道:「說了婆家。說了婆家。就是鎮江的廖氏。廖氏的老安人去世了,過了孝期就要出閣了。」   老安人點頭,道:「原來說給了鎮江的廖氏了,我們家好像有誰嫁到他們家去了……」   苗嬤嬤就道:「是十五娘。」   「對,是十五娘……」   不過眨眼的功夫,老安人就給周初瑾找了個本家的妯娌。   周少瑾覺得自己和姐姐都不虛此行。   前世,四房和顧家沒有走動。她無處打聽生母的消息,姐姐也是一個人也不認識地嫁進了廖家。現在有了顧家的這位十五娘。姐姐還沒有嫁進去就有了一個「同鄉」,以後在廖家的日子肯定比前世要輕鬆。   幾個人在老安人屋子裡走坐了好一會,顧家的十七小姐過來了。   她十五、六歲的年紀,中等個子,穿了件水綠色的湖綢素麵褙子,皮膚白淨細膩,桃臉杏目,還帶著幾分嬰兒肥,雖不十分的漂亮,卻和藹可親,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顧七奶奶就趁機帶著她們告辭:「……花廳那邊的客人應該來得差不多了,等我們用過了午膳,再來陪您聊天!」   「不用了。」老安人道,「我知道你們吃了酒會去抹牌,我也要睡午覺了,你們不用過來了。四郎說等他有空了,會來看我的。」   眾人窘然。   苗嬤嬤小聲賠禮。   袁氏客套了幾句,眾人一起出了正房往花廳去。   路上,袁氏和沔大太太由顧七奶奶陪著走在前面,顧家的十七小姐陪著周少瑾和周初瑾走在後面,悄聲地和她們說著話:「兩位是第一次來顧家嗎?從前家裡來了客人都是十五姐、十六姐幫著待客,這是我第一次幫著嫂嫂們招待客人,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你們多多包涵!」   和從前一樣,周初瑾代表她們姐妹倆說話:「我和妹妹都是第一次過來。貴府真是漂亮!聽說十六小姐的婚期定在了九月十六?」   這是昨天晚上沔大太太告訴她們的。   顧家十七小姐點頭,笑道:「十六姐的公公三年前金題提名考中了庶吉士,今年六月散館,任了大理寺主薄。寫了信回來讓她婆婆帶著他們去京城寓居,所以婚期才定得這麼急。」   三個人說說笑笑的,很快就到了花廳。   有婆子笑著迎了上來:「七奶奶,金陵知府吳大人的夫人過來了。」   周少瑾看見顧七***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隨後笑著點了點頭。不改初衷地陪著她們不緊不慢地往花廳去。   顧十七小姐低聲對周初瑾道:「我們家的兄弟姐妹多,除了親戚朋友、街坊鄰居,一般不搭情隨禮的……」   言下之意,是沒有給吳家下請帖。   周初瑾笑道:「吳大人畢竟是金陵的父母官,治下的名門望族家裡有喜事,他怎麼能不來呢!」   顧十七小姐沒有吱聲。   大家一起進了花廳。   吳夫人正在和人說話,聽到動靜回頭,立刻打住話題走了過來:「袁夫人,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您。沔大太太。我們還是上次二房老祖宗生辰的時候見過,您可還好?我姑母可還好?」   她一副熟人的模樣和她們搭著話,身邊站著的依舊是她的親生女兒吳寶華。   可周少瑾一抬頭,卻看見了站在花廳中堂旁花幾前的吳寶璋。   她梳著雙螺髻,戴著珍珠發箍,穿著大紅色的焦布比甲。映得她皮膚欺霜賽雪般的白皙,端莊秀麗。   吳寶璋怎麼會出現在顧家十六小姐的訂婚宴上?   周少瑾很是驚訝,卻忍著沒表現出來,而是笑著挪開了目光,像沒有看見吳寶璋似的。   吳寶璋有些意外。   她咬了咬唇,最後還是沒有過來。   袁氏和吳夫人寒暄了片刻。就藉口看見了熟人帶著周少瑾等人往東邊的小廳去。   沒想到吳夫人卻一直跟著她們,直到進了小廳。袁氏看見了一位四旬的美婦,向沔大太太引薦說這是官街梅府的劉太太時,吳夫人竟然不顧臉面地上前自我介紹了一番。   劉太太看著就是個好脾氣的,一直笑著沒作聲,等到開席的時候,卻不動聲色地坐到了袁氏身邊。吳夫人見桌上沒有了空位,這才訕訕然地去了隔壁的桌子。   周少瑾看見吳寶華眼底閃過一絲寒光。   她心裡咯噔一下。   覺得吳家的人都不好惹。最好還是離遠點。   可等到用了午膳,顧家十六小姐的婆家人給她插釵。袁氏等長輩被請到了顧家十六小姐的閨房,周少瑾等小姑娘則被留在院子裡。   她們這些小姑娘不可避免地擠到了一塊。   周少瑾嫁給林世晟的時候也是三書六禮,對定親的儀式不像其他的小姑娘那麼感興趣,就站在院子的石榴樹下等沔大太太。   旁邊有兩個小姑娘在那裡竊竊私語:「你看見沒有,那個就是吳家的大小姐。聽說上次在程家鬧了笑話的,怎麼沒幾天又在外面行走?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另一個人語帶譏諷地道,「吳家又不是什麼講規矩的人家。你們可能不知道吧?吳家就她還長得有幾分姿色。吳大人放出話來了,要在金陵給她找個婆家,而且不問年齡家勢,有才者為婿。你們想想,不問年齡家勢,那就是說,要選做官的了,只要是做官的就行,也不管是死了老婆還是品行不端的嘍?這哪裡是要選女婿,這是在選同僚?」   周少瑾很是意外。   吳寶璋是因為程家的事所以才落得這樣一個下場?還是吳大人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拿吳寶璋出去聯姻呢?   怪不得吳夫人又帶了吳寶璋出來交際應酬,想必想給她儘快找個婆家嫁了吧?   有人也聽到了兩個小姑娘的話,道:「看不出來,她這麼可憐!」   也有人反駁:「可憐什麼?這是她的命。誰讓她攤上了這麼個爹呢!」   有人輕輕地拉著周少瑾的衣袖。   周少瑾回頭,看見張白淨的臉。   她有些不解。   那人道:「周家二小姐,你不認識我嗎?」   她的聲音細細的,帶著幾分怯弱,周少瑾覺得她說話的模樣有點像自己前世的模樣,可她實在是不記得這小姑娘是誰了。   小姑娘很是失望,道:「我,我是孫侍郎家的……」   周少瑾記起來了。   她是那個和吳寶璋在程家廂房裡說話的小姑娘。   後來自己和吳寶璋爭起來的時候,跑了的那個姑娘。   ※   今天的更新,明天的加更依舊定在老時間,下午三點左右,我盡力爭取早一點。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八十三章變化(粉紅票480加更)   「是你!」周少瑾笑道,「對不住,我不怎麼記得住人……」   小姑娘笑了起來,為她解釋道:「我知道,吳家大小姐委屈了你……你當時顧不得其他……」她問,「你是和誰來的?我和我祖母來的,我祖父曾經是顧家的學生。你們呢?」   周少瑾簡潔地說了說自己的事。   有人喊她:「周家二小姐!」   周少瑾回頭,看見吳寶璋朝她走了過來。   孫小姐忙低著頭,頗有些躲閃吳寶璋的味道。   吳寶璋的注意力全放在周少瑾的身上,並沒有注意到孫小姐。   「周家二小姐,」她笑吟吟地屈膝給周少瑾行了個福禮,道,「上次的事真是我不對,是我捕風捉影,亂說話,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我來金陵城之後認識的第一個人,我希望我們還能像從前那樣,成為好朋友。你能原諒我嗎?」   語氣十分的真誠。   周少瑾發現周圍的人都豎著耳朵在聽。   她不由在心裡冷笑。   看著哄騙不行,就改變了策略裝愧疚了?   不管吳寶璋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在這種情況下她若是拒絕了吳寶璋的道歉,不免會給人得理不饒人、心胸狹窄的感覺。   既然要比大方,那就看看誰更大方吧!   周少瑾索性笑道:「吳大小姐言重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又何談『原諒』之說?事情過去就過去了。還請吳大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我每天除了上課,抄經書,就是做針線,吳大小姐有空的時候不妨去家裡坐坐,我是很歡迎吳大小姐去做客的。」   「這就好!」吳寶璋長舒了口氣,一副懸著的心終於落下的模樣兒,笑道,「我還一直擔心你在責怪我,再在看來。倒是我多心了。」她說著,上前幾步,想去挽周少瑾的胳膊。   周少瑾像沒有看見似的,轉過身挽了孫小姐的胳膊,笑道:「孫小姐,這位是金陵府父母官吳大人家的千金。上次二房老祖宗做壽的時候,你們曾經見過,你還記得嗎?」   周圍傳來細細的竊語聲。   孫小姐硬著頭皮和吳寶璋打招呼。   吳寶璋十分熱情,問起兩人別後的情形。   孫小姐磕磕巴巴地應了幾句,就朝周少瑾投去求救的目光。   周少瑾正要給孫小姐解圍,擠在顧家十六小姐門前的人突然像被洪水衝洗似的分成了兩邊。顧家大太太陪著顧家十六小姐的婆家人走了出來。   孫小姐在周少瑾耳邊道:「我祖母不讓我和吳家的人玩。」   周少瑾訝然。   孫小姐已轉移了話題,指了顧家十六小姐的閨房道:「二小姐。你看。」   周少瑾望過去。   大熱天的,顧家大太太陪著的那婦人穿著三品夫人的服飾,花釵、花樹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婚喪嫁娶,請了家裡最有地位的人出來撐場子,這很平常啊!   周少瑾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孫小姐已感慨:「顧家的姑娘都嫁得很好。上次十四小姐出嫁的時候,來插釵的雖然沒有誥命,可戴的一串十八子的羊脂玉手串。我祖母說,那是有傳承的古物。價值連城……」   周少瑾笑了起來,低聲道:「放心,你也會有的。」   孫小姐羞紅了臉。   一旁的吳寶璋則打趣孫小姐:「看來孫小姐這是想要嫁人了吧?」   孫小姐聞言卻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晌才道:「吳大小姐好生奇怪,女孩子家,竟然和我說這樣的話……我可真不知道怎麼回答!」   吳寶璋的臉「騰」地一下通紅。   她從小在鄉下,小姐妹間常這樣說笑的……   「我,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吳寶璋額頭冒汗。   同樣的話,周少瑾說得,她卻說不得。   那次在程家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她是聰明人,自然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繼母罰她禁足,拿了厚厚的一本佛經讓她抄,還美其名曰地要她清心反省,像寺院裡似的,每日只供應兩餐素食,過午不食,她餓得暈過去幾次,要不是哥哥偷偷地送些吃食給她,她能不能活著見到父親恐怕還要兩說。而父親之所以放她出來和繼母應酬,也不過是想把她嫁個能對父親仕途有所幫助的人而已……她和在場的這些小姐們不一樣,她們犯了錯有人包容,她犯了錯,卻只有死路一條!   「孫小姐,」吳寶璋不由抓住了孫小姐的胳膊,「我,我真是無心的……」她眼底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哀求之意。   孫小姐並不是那種刻薄的女孩子,見吳寶璋的姿態擺得這麼低,有些慌張起來,忙道:「你別,我沒有怪你……」   吳寶璋鬆了口氣。   周少瑾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   被吳夫人禁足之後再出現的吳寶璋,相比前世,骨子裡的那份清高自傲已經不見了,反而更加卑躬屈膝了!   一個人,如果沒有了自尊心,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旁邊有人「撲哧」一聲笑。   吳寶璋臉色驟變,循聲望去。   周少瑾也好奇地望了過去。   是個和吳寶華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穿著件茜紅色焦布比甲,細白布挑線裙子,眉目清秀,胸前卻戴了個赤金鑲百寶的瓔珞,明晃晃的,十分耀眼。   小姑娘見她們望過來,不僅沒有躲開,而且還十分大方地朝她們笑了笑。   周少瑾不由得愕然。   院子裡一陣喧譁——顧家大太太和顧家十六小姐的婆家人出了院子,顧七奶奶招呼著大家去花廳裡抹牌。聽女先生說書。   周少瑾看見沔大太太站在臺階上找她。   她問孫小姐:「你是和我去花廳還是在這裡等你祖母?」   「我還是在這裡等我祖母好了。」孫小姐柔聲道。   周少瑾朝著吳寶璋點了點頭,快步朝沔大太太走去,和袁氏、姐姐聚到了一起。   幾個人往花廳去。   周少瑾忍不住回頭朝那小姑娘站的地方望去。   那小姑娘已不見了蹤影。   顧家的姻親很多,周少瑾前世幾乎不出來應酬,今生也不認得幾個人,只是覺得那小姑娘特別的大方,這才多看了幾眼,既然別人已經走了,她也沒再放在心上。   來的女眷分成兩撥。一撥抹牌,一撥聽女先生說書。   袁氏和沔大太太原本想去聽書的,結果被人拉去了抹牌。顧七奶奶看見周少瑾和周初瑾落了單,把顧家十七小姐叫了過來陪她們。   十七小姐就問她們:「我們去哪裡好?要不,也去聽書?」   周初瑾無所謂,周少瑾見吳寶華陪著吳太太在花廳裡打牌。吳寶璋和一個她不認識的女孩子站在廡廊聽書,她想了想,笑道:「能不能到院子裡走走?」   「好啊!」十七小姐笑道,「離這裡不遠是我們家的水榭,那邊的風吹著特別的涼爽。」   周少瑾跟袁氏和沔大太太說了一聲,跟著十七小姐去了水榭。   雖然是假山河水營造而成。可到底是湖光山色,一眼望過去。也挺養眼的。   周氏姐妹和十七小姐坐在水榭的美人倚上聊天:「……十九娘,是你們的姑姑嗎?」   十七小姐點頭,笑道:「我們的上一輩,全叫『娘』。我們這一輩,全叫『姑』,我的閨名就是十七姑。」   周少瑾很驚異。   十七小姐哈哈地笑,十分的爽朗。道:「我們家的人太多了,不這樣排名。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水榭外就有人道:「十七姑,是你嗎?我聽著聲音就像是你!」   十七小姐跳了起來,探出頭去叫道:「阿朱,我十六姐插釵之前還問起你,說你怎麼沒來?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剛才去了哪裡?我怎麼沒有看見你?」   周少瑾順著十七小姐的目光望過去。   看見了個珠光寶氣的瓔珞項圈。   原來是那個笑吳寶璋的小姑娘。   沒想到她們又撞到了。   聽這口氣,這小姑娘叫「阿朱」,和顧家的小姐們都很熟。   湘妃簾一撩,阿朱帶著個年約四旬的僕婦笑嘻嘻地走了進來:「我一早就跟著我娘過來了,結果被你們家大太太拉著說了半天的話,好不容易脫了身,結果十六姐姐婆家的人已經來了,我只好趴在窗戶看了半天。」她說著,得意地道,「我就知道十六姐姐會問起我,所以等插釵的人走了,我就跑進去跟她說了一會話。後來聽說你們在這邊,就帶著宮嬤嬤過來了。」她自來熟地和周少瑾、周初瑾打著招呼:「這兩位是周家姐姐吧?你們長得可真漂亮!剛才大家都說顧家來了兩位大美女,我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你們兩個。還好我聰明,想到了十七姐。」她自我介紹道,「我閨名叫朱朱,今年十二歲,應該比你們都小,你們叫我阿朱就是了。我們家裡的人都這麼叫我。」   周少瑾和周初瑾都是比較沉靜的性格,阿朱開朗活潑又熱情大方,兩人都對她挺有好感的。周少瑾和周初瑾上前和朱朱見了禮。周初瑾笑道:「我的確比你大,那我就託個大,叫你一聲『阿朱』了!阿朱,我妹妹今年也十二歲,不過她是冬天生的,應該比你小!」   「真的!」阿朱頓時喜笑顏開,道,「我是四月份生的,那我就是姐姐了!」她讓周少瑾喊她姐姐,並道:「姐姐要給妹妹見面禮的。」   周少瑾窘然。   跟著阿朱進來的宮嬤嬤就咳了一聲,溫聲道:「初次見面,大小姐您也沒有準備見面禮,還是等下次再說吧!」   「也是!」阿朱眼兒笑成了彎月,道,「我還是第一次做人姐姐,是得好好準備個見面禮才行。」說著,她去拉周少瑾的手,「你什麼時候有空了,去我家做客。」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求粉紅票……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八十四章認識   宮嬤嬤又咳了一聲。   阿朱立刻不耐煩起來,道:「難道因為我出身良國公府,就不能交朋友了嗎?」   宮嬤嬤尷尬。   周少瑾恍然。   難怪她行事如此自信大方,原來是良國公府的大小姐。   她要是沒有記錯,良國公沒有妾室,只有一兒一女,都是嫡出。兒子應該是那個朱琨,朱鵬舉了,女兒就應該是這個朱朱了。   周少瑾笑道:「以姓為名,倒也少見。」   阿朱嘿嘿地笑,道:「我原來叫珍珠的『珠』,我後來瞧著這名字不好,就改了朱紅的『朱』。是不是比珍珠的『珠』字好聽點?」   周少瑾點頭:「頗有特色。」   「我也這麼覺得!」阿朱得意洋洋地道,不再提做客之類的事,讓周少瑾長籲了口氣。   有婦僕過來,看見她們「哎喲」一聲,道:「十七小姐,老安人正在找你們呢!」   「找我們?」周少瑾指了自己胸口。   婦僕點頭,笑道:「老安人說,她那裡三缺一,讓我或找了兩位周小姐,或找到阿朱小姐……」   眾人目瞪口呆。   十七小姐問那僕婦:「是打馬吊還是打葉子牌?」   那僕婦笑道:「打葉子牌。」   十七小姐問周少瑾姐妹:「你們會玩嗎?」然後道,「我不會玩,從前都是我十六姐陪老安人打牌的。」   「我也不行!」阿朱叫了起來,「我坐不住……」   周少瑾會玩。   在她的記憶裡。姐姐也會玩。   她想把這個機會讓給姐姐——給老安人留下許些的印象,以後也好和顧家的那位十五小姐搭訕。   周少瑾朝姐姐望去。   在周初瑾的印象中,周少瑾是不會的。她猶豫了片刻,道:「我會倒是會,就是玩得不好……」   十七小姐和阿朱都如釋重負,十七小姐更是拉著周初瑾就走:「不會才好……不會你就會輸……我們家老安人,嘿,那是高手……你贏了她,她不高興;你有意輸給她。被她看出來了,還是不高興……不會,正好!」   周少瑾駭然,讓那婦僕派個人去跟袁氏和沔大太太稟一聲,這才跟著周初瑾等人去了老安人那裡。   阿朱躲在門口不願意進去。   她對周少瑾和十七小姐道:「我就在這裡等你們……我們等會去花園裡撲蝶去。」   周少瑾很是詫異。   阿朱訕訕然地道:「老安人每次見到我都要我陪她老人家抹牌……」   雖然剛剛認識,周少瑾已經看出來了。阿朱是個好動的性子,以她的年紀,讓她陪著個老人家抹牌,的確很難受。   周少瑾和姐姐瞭然地笑了笑,和十七小姐進了屋。   牌桌子早已支好了,老安人正坐在鋪了猩紅色氈毯的牌桌前一個人翻著牌玩。看見她們進來。非常的高興,對身邊一位穿著鴉青色湖綢比甲。白色挑線裙子的婦人道:「你可以走了,我現在有人陪了……」接著笑眯眯地朝著周少瑾招手,「二丫頭,坐到我身邊來。」   周少瑾忙道:「老安人,我不會打牌!我姐姐陪您打牌!」   「這樣啊!」老安人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高興起來,讓那婦人和周初瑾。「你們都坐下來。我們趁著她們在聽書多打幾盤,等會戲散了場。你們又都要回去了。」   兩人笑著應「是」,坐了下來。   又有小丫鬟端了凳子過來給周少瑾和十七小姐。   另一個牌角是個丫鬟,看著也有二十出頭了,十七小姐悄悄地告訴她:「這是我曾祖母身邊的大丫鬟。」   周少瑾猜著也是,不然不可能陪著老安人打牌。   苗嬤嬤則坐在老安人的身後幫老安看著牌。   十七小姐就指了指那婦人和周少瑾耳語:「……是我姑姑,排行十三,姑父去世後,太祖母就把十三姑姑接了回來。我們姐妹都跟著她讀書。」   又一個廖章英。   周少瑾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   打牌的老安人突然對周初瑾道:「四郎剛過來了的,你們知道嗎?」   周少瑾立刻反應過來老安人指的是程池,周初瑾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笑道:「我們在前面看十六小姐插釵,不知道池舅舅過來過了。他過來有什麼事嗎?」   老安人聞言眼睛就笑成了一道縫,道:「他聽見我嘮叨,就留了心,幫我們家十九娘找了樁冥婚……」   池舅舅……給人介紹冥婚……   周少瑾覺得自己都有點繃不住了。   周初瑾更是瞠目結舌。   姐妹倆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   老安人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還自顧自地道:「對方也是讀書人,十九歲的時候死的,頗有家資,還準備過繼個兒子給他們供奉香火……」   十分滿意的樣子。   周氏姐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十三娘就柔聲道:「祖母每次見到你們的舅舅都會說起這件事……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我們只能由著她老人家高興了。」   周少瑾表示理解。   可池舅舅幫著做這件事……她怎麼都覺得有股違和感。   阿朱在窗外朝她們招手。   周少瑾和十七小姐坐了一會,就找藉口溜了出來。   阿朱咯咯地笑,道:「我們去花園去。」   今天顧家來了很多的客人,這其中有吳寶璋這樣讓她心生提防的,也有像孫小姐這樣主動示好的,去了花園,誰知道又會遇到誰呢?   她道:「我們不如就坐在院子裡聊天吧?」   這樣姐姐找起她來也不費勁。   阿朱一看就是那種很少有玩伴的人,只要有人陪著。怎樣都好。   她立刻應了。   周少瑾就朝十七小姐望去。   十七小姐的性子也很隨和,立刻笑道:「好啊!那我就讓丫鬟們給我們端幾把竹椅子過來,沏壺茶,上些點心瓜果。」   阿朱連聲稱「好」。   周少瑾就想到了程笳,道:「我有個表姐,和阿朱的性子很像,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好啊,好啊!」阿朱笑眯眯地點頭。   丫鬟們上了茶點,十七娘就把程池給自己夭折的十九姑姑介紹了一樁冥婚的事告訴了阿朱。   阿朱驚呼:「程子川可真厲害啊!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他似的。」   程池字子川。   阿朱既然知道他的字。就算是不認識他的人,也應該聽說過他的名聲。   周少瑾道:「你認識池舅舅?」   「嗯!」阿朱笑道,「有一次我哥哥要去秦淮河玩,我爹爹知道了,不準。可我哥哥說,是跟程子川一道去的。我爹爹立刻就答應了。我娘知道了,就跟貼身的嬤嬤說:我說鵬舉怎麼轉了性,去秦淮河,不偷偷的去,還跟國公爺說一聲,敢情是打著程四爺的招牌啊!」她繪聲繪色地學著良國公夫人說話的樣子。笑容可掬地道,「我當時就留了心。等哥哥回來的時候,就跑到大門口去瞧了瞧。長得沒我哥哥英俊,可他人很好,很和氣,又有耐心,從來不發脾氣,不像我哥哥。動不動就說要把我丟出去,再就是讓我跪祠堂……」   周少瑾想到程池的樣子。不禁點了點頭。   她也覺得程池是個很溫和的人。   「不過,」阿朱託著腮道,「冥婚哦……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她問周少瑾,「你說,我要是託你舅舅把我帶去看熱鬧,他會不會答應啊?」   「應該不會吧!」周少瑾沉吟道,「我們看著這件事挺熱鬧的,說不定舉辦冥婚的兩家人挺悲傷的。這樣大大咧咧地去看,我總感覺到有些不敬!」   十七小姐贊同,道:「我聽家裡的人說,十九姑姑很聰明,我祖父不止一次的說,如果十九姑姑是個男孩子就好了。十九姑姑去世的時候,我祖母一夜之間白了頭……」   阿朱點頭,但還是忍不住道:「到時候我讓人問問程子川,說不定他會帶我去呢?」   十七小姐不以為然。   阿朱看了看四周,見丫鬟婆子都隔得遠遠的,湊到她們倆人面前道:「過幾天我爹要帶著我哥哥進京了!」   周少瑾和十七小姐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自然知道藩王無詔不得進京的規矩,兩人都很驚訝。   阿朱就道:「我聽我娘說,有個叫劉永的做了司禮監秉筆太監,你們知道秉筆太監是做什麼的嗎?就是幫皇上批紅的,內閣的大學士們都得看他的眼色……他當了秉筆太監之後,就跟皇上說,各地的藩王都有十幾年不曾入京朝拜了,皇上恐怕都不認識藩王府長大的世子們了。所以皇上就讓各地的藩王分批入京。我爹和我哥哥排在了頭一批裡,九月份就啟程。我娘說,我爹爹覺得,程家在京城的生意能做得這麼大,你舅舅肯定和朝中的大小官員都很熟悉,想請了你舅舅同去……也不要他做什麼,只要他遇到什麼事的給我爹報個信,讓我爹有個準備……」   這恐怕不好吧?   皇上最忌諱京官結交藩王,一樣也忌諱藩王結交當地官紳。何況程家既有人在廟堂為官,又是金陵百年的世家……前世,程氏被抄家,不會就與這件事有關吧?   周少瑾道:「程家在京城的生意那麼大,應該是涇大舅舅的功勞吧?與池舅舅應該沒有太大的關係吧?」   阿朱愣住,隨後哈哈大笑起來。   就好像她說了什麼非常好笑的話似的。   笑得前俯後仰。   十七小姐也笑,比阿朱好一點,她只是用帕子掩了嘴笑。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八十五章或許(粉紅票510加更)   自己哪裡說錯了?   周少瑾望著阿朱和十七小姐,神色茫然。   阿朱笑得更厲害了。   十七小姐怕周少瑾臉面上過不去,忙拉了拉阿朱的衣袖,道:「你怎麼笑起來就沒完沒了的,少瑾妹妹一看就是個不怎麼出門的,程家的人也不可能自己誇自己,她又怎麼會知道程四叔的事?」   阿朱點頭,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一面拿了帕子擦了眼角的淚,一面道:「我聽我娘說,你舅舅小的時候就很孝順,有膽量,有一次龍虎山張天師奉詔進京,你們長房的老太爺那時還活著,但已病入膏肓,你舅舅讓人領路,去了張天師落腳的三清觀。可那張天師豈是隨隨便便就是能見的?你舅舅用一本據說是天一教派開派祖師張道陵親手抄錄的半本《老子想爾注》請了張天師為程家老太爺治病,程家老太爺才多活了半年。   「後來他接手程家的庶務,河道總督谷景玉奉詣治理淮河,結果戶部和工部打嘴仗,銀子怎麼也撥不下來,眼看著就要春耕了,那些河工都要回去務農,谷景玉急得團團轉,你舅舅那時候剛剛把裕泰票號做起來,就敢借銀子給谷景玉。谷景玉借了裕泰的銀子,第二年,他上書朝廷,皇上讓兩淮鹽運使幫著河道還銀子,整整兩年,兩淮的鹽引全都給了你舅舅……裕泰票號就是這麼把生意做起來的。」   這麼厲害!   周少瑾額頭冒汗。   阿朱壓低了聲音,道:「不過。我哥哥說了,皇上之所以讓兩淮鹽運使幫河道還銀子,是你舅舅走了萬童的路子。」   周少瑾非常的驚訝。   照阿朱這麼說,池舅舅很早就認識萬童了。   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池舅舅才會給萬童十萬兩銀子呢?   她忙道:「你會不會弄錯了?涇大舅舅不是在京城為官嗎?說不定是涇大舅舅幫的忙!」   阿朱嘿嘿地笑,道:「當初你們府上長房的大老爺和黃理爭都察院左都御使的時候,人家黃理的曾祖父、祖父都曾是內閣大學士,你們長房的大老爺硬生生地把別人給踢開了,憑的是什麼?就是因為你舅舅和萬童交好。萬童赤膊上陣,親自幫你們長房的大老爺在吏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申敏之面前說項,申敏之沒有辦法,正好你們長房的大老爺又夠資歷,申敏之只好讓黃理去了通政司……直到今天,黃理都不和你們長房的大老爺說話……」   周少瑾忙道:「如今萬童不是貶到金陵。由劉永任了司禮監秉筆太監嗎?池舅舅如果早年間和萬童私交莫逆,他這次陪著你父親和哥哥進京,不被劉永忌恨就好,又怎麼能幫上你父兄的忙呢?」   見她言之有物,阿朱頓時覺得自己遇到了知音——她對這些朝野之事很感興趣,但不管是寵愛她的父親還是對她言聽計從的母親、風流倜儻的哥哥。都不喜歡她過多的關注這些事。沒想到來顧家做客,竟然交到了個志同道合的朋友!   她咯咯地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萬童是皇上在潛邸時的大伴,那劉永難道就不是?你舅舅既然和萬童關係不錯,和那劉永的關係當然也一樣的不錯,所以我父兄才會佩服你舅舅,說他有朱陶之能,是個能幹大事的人,我爹爹更是希望我哥哥能近朱者赤。能學到你舅舅的些許手段,把良國公府打理得花團錦簇。一片熱鬧繁榮!   左右逢源?   腳踏兩條船?   難道當初程家被抄家的原因是因為池舅舅腳踏的兩條船翻了?   周少瑾覺得自己知道得地越多,好像就越糊塗似的。   阿朱見她還懵懵懂懂的,「哎呀」一聲,笑道:「你別多想了,反正你池舅舅很厲害。你若是有什麼事求他,不管上天入地,他肯定能幫你辦好了。」說到這裡,她長嘆了口氣,道,「不過,他和那張天師似的,你想得他一句應諾,那可是比登天還難!」   池舅舅原來這麼的厲害!   所以前世程家被抄,他卻跑了,最後還請綠林好漢劫了法場……上輩子自己到底去幹什麼了?這麼有手段的舅舅,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了呢?如果早點知道,前世她的命運會不會就不一樣呢?   想到這裡,周少瑾自嘲地笑了笑。   前世就算是她知道有這樣一個舅舅又能怎樣?還不是遠遠躲著。與程家的未來又有什麼關係呢?   念頭閃過,周少瑾愣住。   她怎麼就沒有想到?   既然在涇大老爺面前說得上話,自己又有機會接觸的,不是還有程池嗎?   如果程池真的像阿朱說得那樣,自己只要得了他的一句承諾,就算是他懷疑自己,一樣可以把消息遞給涇大老爺,而且涇大老爺還有可能誤會這是程池得來的消息……那可就再完美不過了!   至於之後的事,就算池舅舅要殺要砍,她該做的已經做了,問心無愧,隨他怎麼處置去!   周少瑾想起程池溫和的眼眸,心裡隱隱覺得,就算是他發脾氣,也不會做出什麼特別暴虐的事來……並不覺得害怕。   可她怎麼才能和池舅舅說上話呢?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姐姐周初瑾關切地問她:「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或者是誰說了什麼讓你不喜歡的話?」   「沒有啊!」周少瑾道,想起牌局結束後她們要離開時顧家老安人拉著周初瑾的手不住地誇周初瑾是個好孩子,以後沒事的時候要常去顧家串門,她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悄聲地問姐姐,「你輸了多少錢?」   「老安人的牌打得不大,」周初瑾笑道,「不過輸了七、八百文錢罷了。」   周少瑾怕姐姐擔心,就把阿朱邀請她七月半一起去逛廟會的事告訴了姐姐:「……說若是我們這邊不好跟長輩說,她讓她娘給我們發帖子。」關於程池的事,她隻字沒提。   「那你想去嗎?」周初瑾柔聲地問。   「不想去。」周少瑾很怕那些熱鬧嘈雜的環境,「我正為怎麼推脫阿朱苦惱——我又不想讓她傷心。」   「我來跟阿朱回信吧!」周初瑾笑道,「就說七月半的時候我們可能要回周家祖宅祭祖。不能跟她逛廟會了。」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   把這些事交給姐姐,果然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了。   回到九如巷,袁氏問周初瑾:「老安人怎麼突然想到把你們姐妹倆叫去陪她老人家打牌?顧家的姑娘多,她老人家向來喜歡找顧家的姑娘打牌的。」   或許是因為前世和袁氏的那些糾結,周少瑾對她始終都沒辦法毫無芥蒂,袁氏這麼說。聽在她的耳朵裡只覺得袁氏語氣不善,好像在懷疑她和姐姐使了什麼手段所以得到了顧家老安人的喜歡似的。   她不由道:「或者這件事與池舅舅有關!」   袁氏有些意外。   周少瑾是那種典型的妹妹,只要有姐姐在場,她是很少說話,表達自己的意願的。   她挑了挑眉。   周少瑾笑道:「我聽老安人說,池舅舅給顧家的十九娘找了樁冥婚……」她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並道,「涇大舅母沒有遇到池舅舅嗎?我們過去的時候老安人說池舅舅剛走沒一會?」   袁氏愕然。道:「我沒有遇到四叔……或許他只是專程為這件事去的也說不定。」隨後她就轉移了話題,和沔大太太道,「我們若是定好了給十六小姐添箱的東西,會抄一份禮單給你的,你們看著準備就行了。用不著和我們一樣。顧家和郭家是幾代人的交情,自然會與其他人不同些。」   一副不願意多談的樣子。   沔大太太笑道:「我知道了。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梅花巷。」   袁氏笑著頷首,她們在聽雨軒分了手。一個前行,一個往西北的方向。   第二天。周少瑾去寒碧山房抄經書。   郭老夫人問她:「顧家好不好玩?」   「好玩。」周少瑾乖巧地道,「我還認識了顧家的十七姑,良國公府的阿朱小姐。」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聽說你池舅舅給顧家的十九娘安排了一樁冥婚?對方是哪戶人家的公子?是怎麼死的?死的時候多大的年紀?家中的父母可還主持家中的事務?」   問得非常細緻,像尋常人家結親似的。   周少瑾暗暗奇怪。   袁氏是長房的媳婦,婆婆會關心些什麼,她應該很清楚才是。為什麼聽到程池給顧家十九娘安排了一樁冥婚的時候卻不仔細地問問她呢?   周少瑾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聽後很欣慰的樣子,道:「倒也勉強算得上是門戶對了。」   這也講究門當戶對的嗎?   周少瑾冒汗。   郭老夫人嘆道:「這是老安人的一塊心病,如今四郎能幫老安人除了這塊心病,老安人心裡肯定很高興。四郎能代我們在老安人面前盡孝,我很高興。」然後郭老夫人和周少瑾說起顧家從前的事來:「……老安人這麼心疼十九娘是有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她聰明,她還特別的孝順……別人都想不到的,她想得到,說的又是老安人娘家的堂侄孫……」   周少瑾安靜地聽著。   翡翠進來稟道:「老夫人,四老爺過來了!」   ※   姐妹們,粉紅票我又快趕上了哦!   o(n_n)o~   今天的加更……更新依舊在老時間!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八十六章接近   周少瑾正愁沒有辦法和程池搭上話,程池就到寒碧山房來見郭老夫人,周少瑾心中一陣欣喜。   她以後豈不是有機會在寒碧山房遇見池舅舅?   周少瑾習慣性地站了起來,準備迴避。可她剛站起來,就覺得有些不妥。如果每次池舅舅來她都避開,又怎麼能和池舅舅說上話呢?可若是不迴避,又有些與禮不合。   她一時間有些猶豫。   郭老夫人卻沒有想這麼多,她忙吩咐翡翠:「快請了四老爺進來!」   翡翠笑著應「是」,出了宴息室。   郭老夫人長籲了口氣,這才發現周少瑾還站在自己的旁邊。   她原想讓周少瑾迴避的,可看著周少瑾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她又決定讓周少瑾留下——畢竟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遇到長輩突然來訪,自己又沒有明確的示下,她不知道怎麼好也是正常。至於說到男女大防,兩人既差著輩份,還差著年齡,又是親戚,也不必那麼的拘謹。   「坐下來說話!」郭老夫人招呼周少瑾,笑道,「來的也不是別人,是你池舅舅。長房的四老爺。」   周少瑾鬆了口氣,笑了笑,溫馴地坐了下來。   要是郭老夫人讓她迴避……她還真沒有什麼好辦法能留下來。   不一會,翡翠打簾,程池走了進來。   他今天穿的是件月白色細葛布道袍,青竹簪子。石青色細布福鞋,手上掛著串紫檀木的一百零八子佛珠,身上「如是我聞」淡淡的雅香若隱若現地傳過來,高華中帶著些許的矜貴,氣度雍容。   周少瑾不由站了起來。   程池就朝她笑了笑,上前給郭老夫人行了禮。   郭老夫人沒等他彎腰就上前攜了程池,溫聲道:「這幾天越發的炎熱起來,你吃得可好?睡得可香?」   程池也沒有勉強,順勢就站了起來。笑道:「我那邊綠樹叢蔭,又臨近清溪湖,涼爽得很。倒是母親,早晨晚上多去荷塘邊走走,一來避暑,二來可以強身健體。」他說著。想了想,道,「要不,您去藻園住幾天?那邊湖光山色,景致更好。」   「不用。」郭老夫人呵呵地笑著,和程池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圓桌旁。「出一趟門太麻煩。我在這裡住習慣了,要什麼旮旯拐角的東西順手就都能找得到。到了那卻只能將就,我還是住在寒碧山房的好。不過,倒像你說的,應該早晚去荷塘邊上走走。」   小丫鬟端了茶點上來。   周少瑾機靈地幫著擺點心。   程池又笑著看了她一眼。   郭老夫人見了,這才想起來,笑道:「人老了,這記性就越來越不好了。這是四房周家的二小姐。我請了過來給我抄經書。」   周少瑾像不認識他似的,屈膝蹲身行了個福禮。   程池笑著點了點頭。道:「來的是客,我和母親在這裡說話,就不用你服侍了。」   啊!   仿佛晴天霹靂。   周少瑾張口結舌。   她原以為她想和程池搭話的阻力來自於郭老夫人或是世俗的禮教,卻沒有想到程池會避開她。   那她怎麼能和程池說上話呢?   周少瑾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程池看她呆呆傻傻的,像被拋棄的小狗似的睜著黑黝黝、溼潤潤的大眼睛,嘴角不由得翹了起來。   第一次他是為了給她解圍,才掩耳盜鈴般地讓她冒充丫鬟給自己斟茶的,第二次是看著她像小老鼠般誠惶誠恐地到處亂竄,這才開玩笑似的像第一次見面時一樣的吩咐她給自己斟茶的……沒想到這小丫頭居然當了真,見了自己就認認真真當起小丫鬟來。   他笑著,語氣變得更溫和:「下去吧!這裡有丫鬟服侍就行了。你快去抄經書吧!」   周少瑾的臉頓時通紅。   竟然被人這樣的攆……她哪兒還有臉繼續呆在這裡!   周少瑾匆匆行了個禮,出了郭夫人的宴息室,眼睛卻忍不住有些溼潤。   像程笳常常嘮叨的那樣:真是太丟臉了!   翡翠一開始還沒有注意,見她出來,忙過來低聲問道:「老夫人和四老爺在幹什麼?需不需要我們進去加點茶水?或是有其他什麼吩咐?」   「沒有。」周少瑾眨了眨眼睛,努力地讓視線恢復了原有的清明,「老夫人和四老爺有話要說……我才出來的!」   「那就好。」翡翠笑著,心裡卻不由狐疑。   二小姐眼睛溼溼的,像要哭了似的,難道是被郭老夫人或是四老爺訓斥了?   她和周少瑾不像碧玉走得那麼近,裝作沒有看見,繼續站在帘子外面豎了耳朵關切著屋裡的動靜。   周少瑾去了佛堂。   施香正在磨墨,小檀在點艾香。   周少瑾抄了一頁紙,心情才漸漸地平靜下來。   池舅舅剛才的舉動極尋常,不過是自己從來不曾低頭求過人,突然被拒絕,就有些受不了……如果是太平盛世,順風順水的時候,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從此再也不理池舅舅就是。可十年之後,程家會被滅族,自己重生的時候也曾立誓,一定要改變前世的命運。那就不能像從前似的,一點點委屈也受不得。想想姐姐,那麼出眾的人,剛嫁到廖家的時候也有些不順利,可後來,姐夫慢慢地了解到姐姐是怎樣的人,對姐姐就非常的敬重了,姐姐也被廖家的人接受,融入到了廖家。自己應該學姐姐才是,遇到事時不能一味的只想著自己的感受,還要想想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   書上不也說,天降大任於斯人。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志……自己就當是上天要考驗自己,不然又怎麼會讓自己重生呢?   這麼一想,周少瑾的心情又好了起來,覺得未來未必像自己想的那樣黯然無色。   她喊了小檀,悄聲地吩咐她:「你幫我去看看池舅舅走了沒有?他來找老夫人幹些什麼?」   小檀愕然,磨磨蹭蹭的,一副不敢去打聽的模樣。   周少瑾不由嘆氣。   畢竟是寒碧山房的人,讓她去做這些的確有些為難。但除了小檀。其他人去打聽就更不合適了。   她笑道:「我就是很好奇。也不一定要打聽清楚了。你去隨聲問問好了。我原想著我最多在寒碧山房呆三、四個月就行了,但老夫人說,這經書是要供奉到普陀山的,還可能帶了我一起去,我就想給自己抄一部《阿彌陀佛》經供奉給菩薩,想跟老夫人說說這件事。我知道上房那邊的事,我也好尋個機會跟老夫人提。」   周少瑾畢竟是打著給郭老夫人抄經書的幌子才進的寒碧山房。   而且人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總喜歡把周圍的事打聽清楚,也不一定就是要說三道四地論長短,更多的是讓人覺得安心。   小檀聽懂了周少瑾的話,笑眯眯地應了。去了上房。   施香奇道:「小姐,既是您自己要用的。您可以回去了再抄啊!等到秋天,天氣轉涼了,每天這樣來來回回的,很冷的。」   周少瑾笑道:「既是供奉給佛祖的書,表相也很重要——寒碧山房這邊用的是紅筋羅紋紙,我問過了,這紙是十年前的。現在的紙都找不到和這一模一樣的紋路了。如果郭老夫人同意我用這紙抄一部經書豈不是更好?到時候我多還些紙給郭老夫人就是。」   施香覺得周少瑾的話有些牽強,可她見周少瑾一副我意已決的樣子。她只有把勸慰的話咽了下去。   大約兩炷香的功夫,小檀回來回話:「老夫人叫了四老爺過來,原是想問顧家冥婚的事,沒想到小姐您都知道,所以老夫人和四老爺說了會家長,就和四老爺下起棋來。如今棋局都還沒有散呢!老夫人留了四老爺用晚膳。」   又下棋……   周少瑾已不覺得奇怪。   也許人家母子間相處,就是下棋。   就像外祖母和沔大舅舅,每次都會說起家中的庶務……   她笑著向小檀道了謝,安心地抄起經書來。   施香和小檀就坐在佛堂的門口就著外面的光線開始分線。   晚上回去,周少瑾還要做會兒針線活。   眼看著太陽落下山,西邊燒起了片雲彩,往日的這個時候她們已經走在回家的路上,但今天,周少瑾還沒有停筆。   施香的眼睛已經有點吃力,只好輕手輕腳地先把線收拾好了。   翡翠過來傳來:「老夫人說,讓二小姐用了晚膳再回去。」   從前,周少瑾都會覺得不自在,回四房用晚膳。   施香正要幫周少瑾婉言拒絕,誰知道周少瑾卻笑著道了聲「好啊」,問翡翠,「不知道這邊的晚膳有沒有什麼其他的講究?」   翡翠顯然也沒有想到周少瑾會答應,愣了愣才笑道:「也沒有什麼講究,只是老夫人不吃肉,四老爺不吃魚罷了。」   一個不吃肉,一個不吃魚……還不算是講究?   周少瑾「嘿」了一聲,請翡翠派人回去跟四房說一聲,免得那邊等自己用晚膳。   翡翠笑著出了佛堂。   施香小聲地道:「我們這樣留在寒碧山房用晚膳,好嗎?」   從前,是周少瑾說不太好的。   「常常留下來用晚膳就不好了。」周少瑾泰然自若地道,「偶爾一次不打緊。」又道,「總是拒絕老夫人也不好。」   施香想想也有道理。   幫周少瑾收拾好了筆墨,又服侍她洗手淨臉,簡單地整了整頭髮衣飾,跟著去了上房。   ※   姊妹們,今天的更新。   求粉紅票……   (*^__^*)嘻嘻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八十七章失策(粉紅票540張加更)   晚膳就擺在宴息室,或者是因為郭老夫人和程池的習慣不同,桌子上的菜餚有魚有肉,全用粉彩的小碟子裝著,擺了滿滿的一桌子。   郭老夫人笑著招呼周少瑾:「來,到我身邊來坐!」   這樣一來,她就和程池坐了個面對面。   周少瑾心裡直打鼓,捏著拳頭為自己打著氣,這才有勇氣落座。   丫鬟擺箸,上飯。   吃不言,寐不語。大家各自進食。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碗勺發出來的清脆碰擊聲,卻越發顯得屋子裡靜謐無聲了。   周少瑾很緊張,眼睛不敢隨意亂瞟,更不要說打量程池的表情了。   她知道這樣不行。   為了消除自己的緊張,她只好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吃食。   老鴨湯濃鬱,小黃魚鮮美,雞丁嫩滑,櫻桃肉酸爽,青菜清淡……周少瑾漸漸吃出味道來,暫時忘記了坐在自己身邊的郭老夫人和對面的程池,專心地吃著飯。   坐在對面的程池微微有些驚訝。   對面的女孩子優雅又不失暢快地吃著東西,表情愉悅,好像她吃的不是飯菜而是什麼山珍海味似的。   有這麼好吃嗎?   他在心裡嘀咕,忍不住夾了一筷子櫻桃肉。   酸甜宜中,沒什麼特別的。   他又夾了一筷子雞丁。   肉質嫩滑,但也只是嫩滑而已。   他喝了口老鴨湯……然後他不得不承認,對面的小丫頭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兒。卻有副好胃口。   不過,更難得的是性子好,沒有裝模作樣地做出副西子捧心樣兒,能吃就吃……估計也是個能睡就睡的主!   程池笑著放下了筷子。   郭老夫人擔憂道:「菜不合你的胃口嗎?」   「不是。」程池道,「我上次聽了您的話,覺得晚飯是應該少吃點。」   「又哄我!」郭老夫人嗔道,「我只求你晚上少出去喝點酒就阿彌陀佛了……」   「哪能呢!」程池笑道,「自從您上次說了我之後,我晚上就再也沒有出去喝過酒了。您是知道的。我向來最聽您的話了。」   這樣普通的一句話,居然讓郭老夫人神色微黯,突然沉默下來。   程池也沒有說話。   屋子裡落針可聞。   周少瑾不收地放輕了手腳。   真不應該留在寒碧山房吃飯的……這飯吃得可真難受……吃飯的時候又不能說話,等池舅舅吃完了飯,在外面堵他也是一樣啊……那樣就顯得有些故意了……還是應該留下來吃飯的……   周少瑾胡思亂想著,感覺到對面的程池好像瞥了她一眼。   她飛快地用眼角睃了程池一下。   發現程池正笑著吩咐小丫鬟給他沏壺茶上來。並沒有看自己。   難道是自己感覺錯了?   周少瑾思忖著,三下兩下吃完了碗底的飯,不敢再添。   正好郭老夫人也放下了筷子,丫鬟收拾桌子,端了茶進來。   程池卻站了起來,對郭老夫人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您若是有什麼事,讓小丫鬟們給我傳個口訊就行了。」   咦!   周少瑾愕然。   他這就要走了!   不留下來喝喝茶?和郭老夫人聊聊天?   周少瑾只好跟著站了起來。   「你這孩子。」郭老夫人嘆道。「我也有些日子沒看見你了,讓你過來,也不完全是有事,也是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程池笑道:「小山叢桂那邊一大堆丫鬟、婆子、小廝,我有什麼過得不好的?」   郭老夫人見留不住他,吩咐史嬤嬤關了程池出去。   周少瑾猛地想起來,自己不是要想辦法和池舅舅搭上話嗎?   如果兩個人同路。不就能很自然地說上兩句話嗎?   「老夫人,」她立刻道。「我也告辭了……您正好早點歇了!」   又不是冬天,歇那麼早幹什麼?   郭老夫人有些哭笑不得,但兩人相處了一段時間,她知道周少瑾並不是那種八面玲瓏的性子,又喜歡她溫順有禮,倒也沒有計較,笑著點頭,道:「我讓翡翠送你回去。你路上要小心點!」   寒碧山房離嘉樹堂怎麼也有半炷香的路程,天色又漸晚,她怎麼也要叮囑兩聲。   周少瑾笑著應是,和翡翠出了門。   外面晚風習習,吹動著樹枝沙沙作響,哪裡還有程池的影子!   自己出來晚了,跟丟了?   可就這麼會功夫……   周少瑾的肩膀耷拉下來,有些怏然地對翡翠笑道:「翡翠姐姐不必送我了,這裡離四房又不遠,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翡翠還是堅持把她送出了寒碧山房才折回去。   周少瑾無精打採地往嘉樹堂去,想著程池好不容易才去寒碧山房一趟,她卻找不到機會和程池說上一句話,以後她就算呆在寒碧山房裡抄經書,恐怕也難得遇到他一面……還好沒有說自己想抄部《阿彌陀佛經》供奉給佛祖的事,不然她就算是在寒碧山房抄經書,一樣見不著程池。   得想個辦法再打聽打聽池舅舅的事才行。   不然像她這樣什麼也不知道,憑機會運氣亂竄,說不定還會誤事!   她想到阿朱說七月半請她去逛廟會。   雖然當時她已經婉言拒絕,但如果阿朱還是堅持給自己下了貼子,她還是去一趟吧……怎麼也能打聽點池舅舅的事。   想到七月半離此時只有兩、三天了,周少瑾心情如雨過天晴般又明朗起來。   她和施香說著話:「……現在買河燈還來得及嗎?」   逛廟會,通常會放河燈。   施香笑道:「讓馬總管想想辦法吧?」   馬總管是個能幹人!   周少瑾點頭。猝不及防地停住了腳步,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的詫異。   施香心中一跳,順著她的目光就望了過去。   剛才走得不見人影的四老爺此時卻站在離她們不遠的大樹下,一個穿著青葛細布的小道童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旁邊,像個泥塑的菩薩。   這,是怎麼一回事?   施香忙朝周少瑾望去。   周少瑾神情茫然。   池舅舅不是回小山叢桂了嗎?   他怎麼會站在這裡?   是在等誰還是有什麼事?   念頭閃過,這麼好的機會。周少瑾反而有些猶豫了。   池舅舅有點……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味道。   他要是真的在這裡等什麼人或是有什麼事,自己這麼硬闖過去,不知道池舅舅會不會生氣?   她是滿心地想和池舅舅搭上話,可她的目的是希望他能相信她說的話,通過他給程涇示警。   如果因此引起池舅舅的反感,豈不是弄巧成拙?   但如果她就這樣和池舅舅擦身而過。那她什麼時候才能和池舅舅說上話呢?   周少瑾猶豫不決,進退兩難。   程池卻突然笑了起來,道:「你急巴巴地趕出來,不是有話對我說嗎?怎麼?見著我又一句也不說了。難道我會錯意了?」   周少瑾呆住,隨後喜出望外。   原來池舅舅是在這裡等她啊!   她忙走上前去。   可待她在程池的面前站定才發現,她只齊程池的肩膀。她要仰著頭才能看清楚程池的表情。   這讓她很不自在,仿佛……她在他面前變得很渺小。很柔弱一般……   她有些手足無措。   暗暗後悔靠程池太近。   她希望他能像大人般的對待她……而不是在他面前像個孩子似的……誰會把個孩子的話放在心上?   周少瑾忙向後退了幾步,挺直了脊背。   程池看著,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小丫頭真是有趣。   一會兒喜,一會兒憂,七情六慾上面,分明還是個孩子,卻偏偏要裝大人。   想到她吃飯的樣子……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周少瑾早就想好了怎麼說。   但這和她設想中見面的場景有些不同……在她的想像中,他們應該在郭老夫人的宴息室裡喝茶。池舅舅和郭老夫人聊天,她在一旁服侍,等到郭老夫人問起家中的庶務時,她趁機把萬童的事說出來,水道渠成,雁過無聲……可現在……她總不能因為場景不同就什麼也不說吧?   她情不自禁地咳了一聲,道:「我在顧家的時候遇到了阿朱,就是良國公府的大小姐,她說,池舅舅會陪了她爹和哥哥進京,還提到萬童……阿朱說,劉永現在很厲害……池舅舅,你要小心點才是!」   程池一愣,朝周少瑾的眼睛望去。   清澈的大眼睛,明亮又不失潤澤,仿佛水浸的寶石,不帶一點雜質。   程池哂笑。   自己……已經習慣想得太多……她不過是個小姑娘,知道了隻言片語,就想向他示警……   「我知道了!」他的語氣不由自主地溫和起來,笑容也變得明朗起來,「良國公曾經跟我提過這件事,不過我覺得水太深,婉言拒絕了。」   周少瑾放下心來,長透了口氣。   這就好,這就好!   程池笑了起來。   那笑容,如拔開烏雲的晨曦,璀璨奪目,讓周少瑾有片刻的晃神,不禁跟著也笑了起來,以至於她回去的路上眉眼都帶著笑。   周初瑾奇道:「出了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   周少瑾嘻嘻地笑,摟了姐姐的肩膀,道:「你還想要什麼?我都幫你做!」   「哎喲,我們的二小姐要當財神爺了!」周初瑾打趣她,「還要什麼有什麼?」   「就算是當次財神爺又怎麼了?」周少瑾和姐姐開著玩笑,「我有兩百兩銀子的私房錢。」   周初瑾笑不可支。   畹香居裡一片歡聲笑語。   ※   數學的確有點不好……把粉紅票算錯了……這是今天的加更……o(n_n)o   繼續求粉紅票……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八十八章來客   笑過之後,周少瑾找了樊祺過來,悄悄地叮囑他:「你沒事的時候不妨和長房池四老爺那邊的人多走動走動,打聽打聽小山叢桂院的消息。」   向來對這種事躍躍欲試的樊祺居然露出幾分遲疑,道:「二小姐,池四老爺那邊,巴結奉承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我怕,我怕我擠不進去啊!」   周少瑾有點傻眼。   還有這種事?   但她轉念一想,程池管著家裡的庶務,那些管事、婆子、小廝豈有不拼命巴結的道理!   她只好道:「這件事你先放在心上,等有了機會再說。」   二小姐這是要幹什麼啊?   樊祺點頭,滿心狐疑地退了下去。   看樣子,僅僅指望樊祺是不行的,還得想其他的辦法。   周少瑾支肘在圓桌旁坐了良久。   第二天,周少瑾和姐姐都接到了良國公府的帖子,請她們中元節的時候去逛廟會,放花燈。   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都非常的驚訝,沔大太太更是含笑望著周少瑾,神色間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道:「沒想到少瑾跟著我出去了一趟,就和良國公府的大小姐交上了朋友。可見你以後要跟著我常出去轉轉。」   周少瑾覺得與其坐在那裡和那些小姑娘們說長道短的,還不如在家裡做做針線,抄抄經書更讓人舒服。   可這話她不能跟大舅母說。   大舅母都是為她好,為她著想。想讓她在親戚間有個名聲,以後不管是說親還是嫁人,都有好處。   周初瑾聞言不住地點頭。笑著問沔大太太:「那我們就給良國公府回個信?」   「那是當然。」沒等沔大太太說話,關老太太已笑道,「你們不僅要去,還要穿得漂漂亮亮地去,讓別人都知道我們程家有兩朵花。」   老人家一時激動,忘記了周氏姐妹都姓「周」。   可誰會去煞風景呢?   老太太向來把她們姐妹當親生孫女似的。   沔大太太見氣氛好,趁機哄關老太太開心。道:「人靠衣裳馬靠鞍。這漂漂亮亮可不是拿嘴說說就成的。除了要做新衣裳,還得打新首飾。我也不為難您,只要您把那體己的銀子拿點出來給兩姐妹打對金簪子,其他的,都由我包了。您看怎樣?」   「敢情你們是打起了我體己銀子的主意!」關老太太指了沔大太太,呵呵地笑道。「我知道你是個皮裡秋陽,我也不刺你了,你只管帶著她們姐妹倆去做衣裳打首飾,這費用我全包了!」   周少瑾和周初瑾嘻嘻地笑,也跟著湊趣,沒等沔大太太開口。就急急地上前給關老太太道謝。   關老太太笑得合不擾嘴,乾脆對沔大太太道:「我出五十兩銀子。除了給她們姐妹倆做衣裳打首飾,你還給誥哥兒、詣哥兒各做兩件衣服,過幾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節了。」   沔大太太就笑著攬了周少瑾和周初瑾的肩膀,道:「我們誥哥兒和詣哥兒這次可是沾了你們兩姐妹的光,我到時候讓他們給你們姐妹倆道謝。」   周初瑾笑道:「道謝就不用了。我們這也是順水的人情。不如讓兩位表弟過些日子給我們畫幾幅九九消寒圖,我們也好沒事的時候在屋子裡點幾朵梅花。」   眾人哈哈大笑。   沔大太太就叫了裁縫進來給她們做衣裳。   周少瑾推了:「您都給姐姐做吧。我還有沒有上身的新衣裳,到時候您幫我挑一件。若是沒有適合的。再做也不遲。」   周初瑾自然不答應,周少瑾費了半天的口舌才說服了姐姐。   說好的裁縫遲了半刻鐘才進府。   她氣喘籲籲地擦著額頭的汗,不停地解釋道:「原本早來了,誰知道遇到了三房的表少爺,幾大車箱籠,把轎子都堵在了外面,我只好在那裡等表少爺卸了箱籠……」   「三房的表少爺?」沔大太太皺眉,「是誰啊?」   她有點懷疑是洪家的人……   誰知道裁縫卻道:「聽說是三房老安人娘家的人,在廣東做生意發了大財,這次返家特意來探望老安人。」她說著,用手比劃道,「聽說三尺來高的赤色珊瑚就有一對……」   糟糕!   她怎麼把李敬進府的這件事給忘了!   周少瑾跳點就跳了起來。   前世,天氣炎熱,李敬去給李老人請安的時候,程笳正喝著綠豆湯,陪著李老安人抹牌消磨時間,李敬對程笳一見中意,再見傾心。   現在李敬來了,程笳卻被禁足,他們怎見面啊?   這就是她重生之後引起的變故——前世,她和程許沒有交集,吳寶璋也沒有和她起爭執,她也沒有算計潘清……現在,事情統統都變了。   李敬,雖然出身商賈,地位卑賤,卻是程笳的救命稻草。   萬一……程笳還有個李敬善待她。   就算她自私好了。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程笳錯過了李敬。   何況這件事全是她引起的。   周少瑾瞅著個機會吩咐施香:「三房的李家表少爺過來了,你去打聽打聽,看李家表少爺什麼時候走?笳表姐是依舊被禁足還是暫時被叫去認了親戚?」   施香悄然退下。   等到周少瑾量完了身量,選好了料子,送走了裁縫,施香也折了回來:「李家表少爺說過兩天就走,笳小姐依舊被禁足,沒有出來認親戚。」說完,語氣停頓了一會,又道,「聽三房的人說,那李家表少爺雖然送了厚禮,可瀘大太太依舊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李家表少爺既然能做那麼大的生意。也是個有脾氣的。原準備多留幾天的,看到這個樣子,直接住進了官街的平安客棧,說見過幾個經商的朋友之後,就會啟程回老家日照。」   和前世一樣。   李敬因為姜氏的慢怠,甚至沒有住在九如巷。   他走的時候曾來程家辭行。   在程笳出事之後,他只是個過客,見過程笳兩次,誰都不記得他。等到程笳出事。他才冒出來。   真是太糟糕了!   周少瑾在屋裡打著轉。   當務之急,得把程笳放出來。   不然等李敬離開金陵城,程笳和李敬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周少瑾去了程笳那裡。   相比上次她來時那些婦僕們的尷尬,這次守候程笳的婦僕們顯得鎮定從容多了。   端凳子的端凳子,沏茶的沏茶,通稟的通稟。井然有序。不過片刻的功夫,門口布置成了個臨時會客之所。   周少瑾心裡明鏡似的。   這些婦僕若是沒有得到姜氏的首肯,怎敢如此行事?   姜氏雖然有意要拘一拘程笳的性子,可到底心疼女兒,怕她寂寞難熬,睜隻眼閉隻眼地讓程笳胡鬧。偏生程笳不領情。見到周少瑾的時候不是質問她這兩天為什麼沒有來看她就是抱怨她母親心狠,潘清已經走了好些日子。還不讓她出門。   周少瑾望著茶盅裡沉沉浮浮的明前龍井,淡淡地笑了笑。   她希望程笳的生活中永遠只有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抱怨。   好不容易等到程笳的話告一段落,周少瑾問她:「你七月半有什麼打算嗎?」   「不知道。」程笳喪氣地道,「我也跟我娘說過,能不能讓我七月半的時候去廟會逛逛,然後再回來繼續禁足……時間就從我禁足的日子裡扣。娘沒有答應。」她嘆氣道,「如果祖母這兩天過來就好了。有祖母幫著說項,娘肯定會答應的。可惜上次祖母來看我的時候。我把這件事給忘了。」   「那你想不想出去?」周少瑾問她。   「想啊!」程笳更加沮喪了,道,「可我想有什麼用啊,得我娘同意才行!偏偏我哥哥和我娘現在又沆瀣一氣,我根本出不去啊!」   周少瑾抿了嘴笑,把阿朱給她下帖子的事告訴了程笳:「……雖然不知道能不行,但我們可以試著向阿朱要張帖子!」   程笳的臉都亮了起來,緊緊地抓住了周少瑾的胳膊:「能行嗎?這樣合適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周少瑾笑道,「只是萬一沒辦成,你可不能怪我!」   「怎麼會?」程笳白了她一眼,「這事又不是你能決定的……」   她能明白就好!   周少瑾趕去了沔大太太那裡,道:「舅母,我們能不能帶了笳表姐一起去良國公府做客?」   沔大太太訝然,道:「她不是被禁了足嗎?」   「是啊!」周少瑾笑道,「中元節,留她一個人在如意軒,多可憐啊!如果您能同意,我就讓人去問阿朱一聲,看能不能補張帖子。」   沔大太太很喜歡程笳的活潑開朗,又覺得這是周少瑾與人為善之舉,點頭派了婆子去良國公府送信。   下午,送信的婆子拿了帖子回來,還道:「良國公府的大小姐說了,二小姐有多少姐妹都可以帶去。」   周少瑾沒想到阿朱竟然親自見了這婆子。   沔大太太就告訴她們姐妹:「這花花轎子人人抬。既然阿朱小姐如此抬舉你們,你們去見阿朱小姐,不妨帶些小禮物過去。」   姐妹倆齊齊應是。   周初瑾去準備禮物,周少瑾再次去了程笳那裡。   程笳正眼巴巴地眼著,看到紅色的帖子,抱著周少瑾就親了一口,興奮地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又大方的承諾,「你以後看中了我什麼東西,儘管拿去好了。」   周少瑾哈哈地笑。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哈哈   求粉紅票……嗚嗚……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八十九章回信(粉紅票570加更)   程笳十分狗腿地喊翠環沏壺明前的西湖龍井來。   周少瑾打趣她:「原來你這裡還有這麼好的茶!怎麼我上次來的時候你用大紅袍招待我?還說什麼我看中你什麼東西只管拿,茶葉都捨不得,還說這種大話!」   並不是西湖龍井比大紅袍就好,而是西湖龍井喝春茶,大紅袍喝秋茶,現在已是夏天,去年秋天的大紅袍自然不如今年春天的西湖龍井。   程笳嘿嘿地笑,道:「沒有,沒有。那些都是婆子們自作主張。你也知道,我被拘在這裡,哪有心思喝茶啊!」話說到最後,語氣裡已帶著幾分幽怨。   周少瑾不相信。   「你怎麼能懷疑我?」程笳佯裝生氣地撲了過去。   周少瑾起身逃避。   兩人嬉鬧了一會。   程笳問起周少瑾去顧家做客的情景。   周少瑾知道她很無聊,就把去顧家做客的事很詳細地告訴了她。   程笳聽得津津有味。一會兒道「照你這麼說,那吳寶璋被孫小姐她們排斥了囉」,一會兒道「那個阿朱小姐長得什麼樣?項圈上都鑲了些什麼」,一會道「顧家到底有多少位小姐?那十七小姐真有你說得那麼好」……等到說到老安人叫她們去打牌的時候,程笳大笑起來,道:「看來牌藝不精也有不精的好處。老安人肯定會記住初瑾姐姐的,說不定哪天想起來了,會專程下了帖子請初瑾姐姐去抹牌!」   如果這樣就好了。   顧家在南方士林的名氣極大。廖家同為詩書傳世之家,姐姐和顧家的人走得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周少瑾想了想,到底沒有把冥婚的事告訴程笳,而是趁機打聽起程池的事來道:「……據老安人說,池舅舅經常去拜訪她老人家……你知道池舅舅的事嗎?」   「不知道。」程笳並不上心,笑道,「我只聽我爹說池從叔非常的厲害,很會做生意。還有船北上南下。我們家鋪子裡若是收到了好藥材,都是託池從叔的船運回來。」她說著。朝周少瑾眨了眨眼睛,道,「反正,長房很有錢。郭老夫人更有錢。你好好幫郭老夫人抄經書,她老人家不會虧待你的。」   周少瑾哭笑不得。   程笳招了婆子過來。把請帖遞給了那婆子,道:「你快去拿給我娘看,問我娘,我到底去還是不去?」   三房,向來熱衷於權貴。   周少瑾有十足的把握姜氏會同意程笳去良國公府做客,這也是她為什麼向阿朱討要請帖的緣由。   婆子飛奔而去。   周少瑾不想和姜氏碰面。她起身告辭。   程笳卻拉著她不放,道:「這帖子是你幫我弄來的。怎麼也得見過我娘再走。」   在她看來,母親向來有些愛慕虛榮,周少瑾能幫她弄到一張良國公府的請帖,對母親來說,是極體面的事,理應向周少瑾道謝。而在周少瑾看來,姜氏這人不僅好面子。喜歡爭強好勝,而且心腸很硬。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對程笳千好萬好,有利益衝突的時候卻毫不手軟,她不喜歡這種人,還是少接觸的好。   「誰知道瀘大舅母會怎麼說?」她開玩笑道,「我可不想留在這裡看你們母女置氣。到時候我是幫你還是幫瀘大舅母?我還是先回畹香居,等你決定好了,派丫鬟去跟我說一聲就是。」   程笳覺得周少瑾說得也有道理,只好放她走。   可是在路上,她還是碰到了由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的姜氏。   「少瑾!」姜氏遠遠地就和周少瑾打著招呼,「聽說你幫笳丫頭弄了張去良國公府的請帖,你可真是有心了!難怪我們家笳丫頭總說你是她的好姐妹,有了好事也沒有忘記她。」等她走近,更是滿臉笑容地拉了周少瑾的手,「也不知道良國公府有些什麼規矩?我們給她準備些什麼東西?可別到時候丟了九如巷的臉才好。」又道,「少瑾,舅母前幾天得了幾對玉石簪子,雕工玉質也還看得過去,等會我就讓丫鬟送過去,給你和你姐姐戴著玩。」   周少瑾微愣。   前世,她和程笳那麼好,為程笳做了那麼多的事,姜氏也不曾對她道一聲謝,送她一針一線。   她突然有點理解關老太太不怎麼喜歡和三房打交道的原因了——在三房的眼中,只有利益,沒有親情。就算是有親情,那也是屈居於利益之下的。給人的感覺太冷酷。   周少瑾覺得自己和姜氏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笑著向她道了謝,道:「我和姐姐的衣飾是我大舅母在幫著準備,我也不知道有什麼規矩。」   讓大舅母和她去打交道好了,她自認沒這本事。   「是這樣啊!」姜氏笑道,「那我等會去問問你大舅母去。」   周少瑾和姜氏分了手。   回到畹香居,姐姐還沒有回來,馬富山家的卻為她送來了父親給她和姐姐的信。   六月中旬寄的信,七月中旬才到。   來回花了快一個月的時間。   可平時,姐姐給父親寫信,最多半個月就有回音。   難道是因為父親覺得這封信讓他難以回答?   周少瑾摩挲著信封,半晌才用剪刀剪開了封口。   父親很簡短地回答了她喜歡穿什麼顏色、什麼款式的衣服,卻花了三分之二的篇幅說起莊家在官街的老宅子。   他沒有提莊程兩家的糾葛,只是告訴周少瑾,莊家的哪些財產由莊家舅舅繼承,哪些留給了莊氏,是她的外祖父莊老太爺決定的,莊老太爺雖然只是個秀才,卻走南闖北。胸有錦繡,這麼做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做為晚輩,不應該質質疑莊老太爺的決定。所以不管莊家舅舅最終怎樣處理了這幢宅子,周少瑾都不適宜插手,也不適宜將宅子再買回來。而莊家舅舅是個品行不端之人,她最好不要接觸,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告訴他。也可以直接問他,流言止於智者。   父親應該是聽懂了她的話,所以讓她不要管官街的宅子……   也就是說,父親是知道母親的事的。   母親對父親是坦誠磊落的,這讓周少瑾覺得心頭一松,目光落在了父親給姐姐的那封信上。   父親會對姐姐說什麼呢?   周少瑾躍躍欲試。很想看看那封信。   她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最終想了個兩全齊美的方法——她把父親給她信收了起來,等到周初瑾回來,她就可以和姐姐一起看父親給姐姐的回信了。   想到自己對姐姐的隱瞞,她很是不安。周初瑾卻沒有懷疑,笑著和她一起看信。   信中。周鎮對這件事又是另一副口吻。   他叮囑周初瑾不要讓周少瑾隨隨便便出府,更不要買官街的宅子,最後說,等過了秋收,衙門裡不那麼忙了,他會派自己的一個幕僚回金陵,有什麼事。到時候再說。   周初瑾和周少瑾面面相覷。   不過是個臨近程家的宅子,父親竟然要派了自己的幕僚回金陵。   周初瑾很不理解。周少瑾卻知道,父親這是起了疑心,要派自己的心腹回來親眼看一看。   這樣也好。   說不定能通過父親的幕僚查清楚一些事,也免得她沒頭沒腦地亂竄。   周少瑾笑著收了信,勸慰姐姐:「既然如此,那就交給父親好了,也免得你**心。」   周初瑾恨鐵不成鋼,道:「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交給別人算什麼?你啊,就是得過且過,什麼事也不操心。」   周少瑾嘿嘿地笑,轉移話題,問起了送給阿朱的禮物:「……是什麼?」   「文德閣一套孤版的筆墨紙硯。」周初瑾拿給她看,嘆道,「是從沔大舅舅的書房裡找出來的。說當時只賣了一百套,每套都不一樣。沔大舅舅這套原是準備傳給誥表弟,選的是君子三友,這次拿出來給我們送禮,說我們是詩書傳世之家,送這些東西最好。」   「這不太好吧?」周少瑾很是感激舅舅、舅母,道,「豈不是奪了誥表哥的東西?」   「我也這麼說。」周初瑾頗有些無奈地道,「可大舅母說了,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讓我以後再找個更好的送給誥表哥。」   周少瑾擔心道:「從哪裡去找?要不寫信封給父親,讓父親想想辦法!」   姐姐的臉卻紅了,含含糊糊地道:「這件事你別管,我已經應下了。到時候你直管拿著東西去送禮就是了。」   心裡卻想著大舅母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話:「今天我們送別人,明天就未必沒有別人送我們。只要你們能嫁得好夫婿,一套筆墨紙硯算什麼,就是古玩金石大舅母也不心痛。」   周少瑾卻想,實在是不行,就想辦法高價從別人手裡買一套回來。   兩姐妹各有各的主意,一時間倒誰也沒有再提這個話題,請了沔大太太過來幫她們姐妹挑選中元節那天戴的首飾。   果兒奉了姜氏之命來送玉簪,並笑道:「……說是大小姐兩對,二小姐兩對。」   雕紅漆的盒子,刻著精美的蓮花紋,讓人一看就覺得盒中的東西非常的貴重。   周少瑾笑著道了謝,留果兒喝茶吃點心。   果兒不肯,笑道:「大太太那邊正在給大小姐挑選中元節的衣裳首飾,還等著我回去開庫房呢!」   周少瑾沒有強留,讓施香拿了個裝著一對步步高升的銀錁子的荷包送果兒出門。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粉紅票啊,粉紅票……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九十章中元   屋裡的沔大太太就笑道:「難怪三房由你瀘大舅母當家,就她那份伶俐勁,闔府就沒人比得上她。」說著,她打開了匣子。   一共有八隻簪子,全是金填玉的。兩對羊脂玉,鑲著祥雲簪頭;兩對和田玉,鑲平安葫蘆;兩對翡翠,鑲寶瓶簪頭;兩對瑪瑙,鑲玉蘭花簪頭。羊脂玉通體無暇,和田玉溼潤細膩;翡翠碧綠欲滴;瑪瑙明豔妍麗,無一不是精品。   沔大太太倒吸了口冷氣,道:「好大的手筆!」   周少瑾猝然就想起了李敬。   她不由笑道:「怕是瀘大舅母做的順水人情,借花獻佛!」   沔大太太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周少瑾就指了指三房所在的東邊,道:「那裁縫不是說了的嗎?老安人的侄孫來看望老安人,僅禮品就有好幾車……」   沔大太太笑道:「你這個鬼機靈,別人說一句話就放在了心上。」   周少瑾嘻嘻地笑。   沔大太太蓋上了匣子,道:「收起來吧!不管怎樣,都是好東西,以後做嫁妝就是了。」   兩人紅著臉收了匣子。   到晚上,翠環過來給周少瑾送信:「我們家大太太已經同意小姐去良國公府過中元節了,衣服首飾也都準備好了。我們家小姐說,到時候她過來約您和大小姐。」   周少瑾點頭,中元節那天早上起來祭了祖,她們就在屋裡等程笳。   可等了半天也不見她的蹤影。周初瑾道:「不會是改變主意,不讓去了吧?」   周少瑾讓晚香去看看。   晚香回來道:「笳小姐去給老安人辭行,正巧老安人娘家的表少爺也過來給老安人辭行,翠環說,笳小姐以為沒她什麼事,所以也沒有派個人來給您遞個話,誰知道老安人有快二十年沒見到娘家人了,拉著表少爺的手說個不停,她也不好就這麼走了。讓您和大小姐再等她一會,她馬上就過來了。」   「表少爺?」周少瑾問,「李敬?」   「不知道叫什麼名字。」晚香道,「肯定是姓李,身邊跟著的人都喊他『大爺』。」   周少瑾樂不可支地倒在了床上,弄皺了衣服。弄亂了首飾。   她處心積慮地想讓程笳和李敬碰上,甚至讓人打聽出了李敬住在什麼地方,可程笳和李敬就這樣猝不及防地相遇了。   雖然是在辭行的時候。   如果他們有緣份,自然還會再見。   自己也算是把這個漏洞給圓了回來。   周少瑾在心裡念著阿彌陀佛。   周初瑾過來一把拽住了她:「快起來,馬上要出門了,你看你。像什麼樣子。」   心頭的大石頭落了下來,周少瑾如釋重負。人也變得懶洋洋起來。   她順著姐姐的力道站了起來,脫了衣服給晚春重新熨燙,腦海裡卻閃現出程池穿著月白色細葛布道袍的樣子。   池舅舅肯定不用像她這樣每時每刻都要注意衣服是否皺褶,也不用像她這樣頻繁地熨燙衣服。   ※   那天她們在莫愁湖旁放花燈。   月亮倒映在湖面,湖面上的花燈仿若星子,莫愁湖變成了銀河。   程笳和阿朱不過說了幾句話,兩人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手拉著手一起去放河燈。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嘻嘻哈哈地打趣周少瑾。你一文我一文地給路邊行乞的乞丐丟錢,一個扮鬼臉一個笑盈盈地逗著少婦懷中的孩童……周少瑾和姐姐周初瑾,顧家的十七小姐反而成了陪襯,好在是她們三個都是嫻靜的性子,看著她們鬧騰,看著她們歡聲笑語的,也覺得挺歡暢的。   良國公府的人卻不這麼想。   宮嬤嬤不住地抹著額頭的汗對周初瑾道:「程小姐可真是跳脫……」   周初瑾當著外人的面素來是維護自家人的,只當是沒有聽懂她話裡的意思,溫溫柔柔地淺笑,道:「我這個表妹活潑開朗,不僅我們姐妹都很喜歡,家中的長輩也把她當掌中寶似的。偏生她又是個大大咧咧的,有什麼好東西家裡的兄弟姐妹喜歡,都大手一揮讓拿去,得了個綽號叫『女孟嘗』……性子自然有些跳脫。」   宮嬤嬤只好閉上了嘴巴。   突然「嘭」地一聲,照亮了東邊的夜空。   「快看,快看!」程笳和阿朱不約而同地高聲叫道,「那邊有人放煙火。」   周少瑾、周初瑾和顧十七姑循聲望去,就看見一朵朵或紫或紅綠或藍的煙火在半空中綻放,五彩繽紛,煞是美麗。   「真漂亮!」   幾個佇足觀看。   其他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地發現東邊有人在放煙火,大家互相轉告著,行人如織的莫愁湖喧鬧了一陣子之後,不管是像她們這樣由一群護衛嬤嬤們圍著出來放河燈的高門大戶的女眷,還是父母牽著,兄弟護著的普通人家,都佇足觀看,不時發出一聲聲的讚嘆。   周少瑾閉上了眼睛,只求菩薩保佑,她們能永遠生活在這樣的好光景中。   旁邊有人嘿嘿地笑,道:「表妹,好巧,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了你們!」   周少瑾張開眼睛,轉過身去,看見了程許笑嘻嘻的面孔。再定睛一看,他身後不遠處還站著程輅、程諾、程舉及幾個她並不認識的青年男子。   程許居然和程輅攪到了一起!   周少瑾非常的驚訝。   前世,程輅曾經提到過程許,說程許是天之驕子,不僅出身高貴,相貌英俊,而且還慧穎過人,別人要讀幾遍才記住的內容,他只要讀一遍就能記住,有過目不忘之能。且精通君子六藝,又有位居九卿的父親為他鋪路,以後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   程輅還開玩笑說,像程許這樣的人,太完美,如「金過鋼則易折,玉過硬則易碎」,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她隱隱聽出程輅對程許有些「既生瑜,何生亮」的味道。還擔心程輅是不是在書院裡受了什麼委屈,特意讓人去打聽,回來的人說,程輅和程許根本是兩個圈子裡的人。程許因為早早就有了秀才的功名,還是案首,雖然年紀小。但結交的都是那些和他身份地位相當的人,很少和族學裡的人來往;程輅與他恰恰相反,為人謙虛謹慎,寬和大度,和族學裡的先生、學生走得都很近,人緣很好。頗有些威望。   當時她還為程輅抱不平,覺得程輅腳踏實地。不驕不躁,比程許好多了,程許不過比程輅多了個好爹……可現在回頭再仔細想想,程輅對程許恐怕更多的是妒忌羨慕……   但怎麼她重生了,事情也發生了變化——上輩子,程輅和程許像鵬鳥和鳳凰,始終隔著距離。可今生,他們竟然湊到一塊去了……到底又發生了些什麼?事情為什麼總是起變化?讓她應接不暇!   她可以想辦法把程笳拉回原來的路上來。可沒能力去管程許的事呢?而且,就算她有這能力,她也不想管……   周少瑾掩耳盜鈴般地喊了姐姐上前,自己躲到了一旁。   程許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他不明白,周少瑾為什麼總是躲著他。   不要說他對周少瑾有好感,就算是沒有好感,他們也算是姻親,她也不用防他如防賊似的啊!何況他出身清白,一表人才,又甘心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她怎麼能這樣的心硬?難道她真的和程輅說得一樣,年紀還太小,不懂這些?   程許皺了皺眉。   程輅笑著走上前來,恭謹地給周初瑾行禮,喊了聲「大表姐」,道:「今天是中元節,族學裡放假。我們幾個玩得好的同窗就約了一起出來逛廟會,放河燈。沒想到會遇到你們。」   他的笑容溫和,舉止優雅,如謙謙君子,帶著濃濃的書卷味。   周初瑾笑著和他寒暄了兩句,程輅就拉著程許走了。   阿朱拉了拉周少瑾的衣袖,問:「那人是誰?」   不管她問的是誰,周少瑾都覺得膽戰心驚。   程輅狼子賊心,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卻已不言而喻。而程許更是浮躁輕挑,隨意就能對別人動心,也不是良配。   她正尋思著怎麼回答阿朱,程笳已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地道:「是我的兩個從兄。高的那個,是我大伯父家的獨子,你說不定聽說過,程許,程嘉善,至德十六年,癸巳科的案首。瘦的那個,也就是後來和大表姐說話的那個,叫程輅,字相卿,今年的稟生,五房的旁支。」   「哦!」阿朱目光閃閃的。   周少瑾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幾拍似的。   阿朱卻像嫌她還不夠驚悚似的,問程笳:「他們都訂過親了沒有?」   「沒有。」程笳嫌棄地道,「一個看誰都先問出身,一個是看誰都不問出身,都不是什麼君子。」   這下子不僅阿朱奇怪,就是周少瑾等人也奇怪起來。   程笳嬌笑,道:「這是我娘說的——許從兄的外祖家是桐鄉袁氏,所以他喜歡和同是詩書禮儀傳世之家的子弟交往,輅從兄是五房的旁支,所以他待人非常的寬和。所以我娘說,許從兄這樣,不免給人高傲之感,讓那些出身寒門的人心生妒忌;輅從兄這樣也不好,讓人覺得誰都可以和他交好,更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姜氏,真是慧眼如炬。   三房成為最終的贏家,不是沒有道理的。   周少瑾正感慨著,阿朱卻莫名其妙地拉了程笳就跑,一面跑,還一面對周少瑾、周初瑾和顧十七姑道:「快走,我看見我哥了!」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九十一章緣分(粉紅票600加更)   阿朱的哥哥?   朱琨,朱鵬舉?   可這與她們有什麼關係?   周少瑾、周初瑾和顧十七姑面面相覷。   宮嬤嬤苦笑道:「我們家大小姐原準備趁著這次出來到鼓樓看看,要是和世子爺湊到一起,這鼓樓肯定是去不成了……」   原來如此!   周少瑾、周初瑾和顧十七姑忍俊不禁,快步朝阿朱追去。只是她們剛走幾步,身後就傳來侍衛的聲音:「大小姐請留步!世子爺在這邊。」   阿朱聞言不僅沒有停步,反而跑得更快了。   有侍衛幾個起落就停在了阿朱和程笳的前面,低頭躬身,沉聲地道:「大小姐,世子爺請您留步!」   阿朱叉著腰不甘心地跺了跺腳。   程笳哈哈大笑,因為奔跑通紅的臉上露出如孩童般頑皮的表情。   大概她覺得很好玩吧?   周少瑾笑著搖頭。   阿朱由宮嬤嬤陪著,被侍衛帶去見她哥哥,周少瑾等人就站在莫愁湖旁的樹下等她。   不一會,有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過來給她們問好。   周初瑾和顧十七姑大驚。   程笳則好奇地打量著他。   周少瑾知道這應該是朱鵬舉身邊的太監了,見三個人都不說話,只好笑盈盈地上前答謝。   那太監頗有些意外,笑道:「咱家姓楊。您應該就是周家二小姐了,您表舅池四老爺和我們家世子爺在一起逛廟會呢!」說著。他抬頭望著周初瑾等人,道,「不知道哪位是周家大小姐?哪位是顧家十七小姐?顧家的六爺也和我們家世子爺在一起逛廟會,我們家世子爺有表禮送上!」說著一口流利的官話。   周少瑾沒想到程池會逛廟會……他那種人,不是應該很高冷的坐在山頭吹著冷風喝著茶,孑然而孤立的嗎?   不過,如果他真的跑到山頭吹冷風,如今已是暮夏和初秋交迭之時,晚上已沒了夏天的燥熱。不知道他會不會被凍得瑟瑟發抖……   一想到程池也會從仙境跌入凡間,周少瑾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   大家的目光全都困惑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完了!   周少瑾臉色緋紅,忙站直了身子,急中生智地道:「我沒想到會有表禮……」   楊公公但笑不語,程笳卻向她投來一個鄙視的目光,好像在說「你騙誰呢」。倒是顧家的顧十七姑。畢竟底蘊深厚,又多與世家子弟聯姻,此時已反應過來,又有意為周少瑾解釋的意思,忙上前道:「公公,我姓顧。在家排行十七。」   她一說「公公」,周初瑾和程笳也都明白過來。   周初瑾笑著屈膝給那太監行了個禮。學著顧十七姐的口吻道:「我姓周,在家排行第一。」   程笳則是打量了那楊公公兩眼,才道:「我姓程,從姐妹裡行四。池四老爺就是我從叔。」   周少瑾恨不得上前去捂了程笳的眼睛。   她前世曾和宮裡的公公打過交道,他們看上去都挺正常的,有些還玉樹臨風,文質彬彬。可私底下,卻是有各種嗜好。像程笳這樣知道了他們的身份還好奇地打量他們,多半是要被記恨的。   楊公公卻不以為然,笑著揮了揮手,有小廝託了個小小的雕紅漆海棠花的託盤上來。   周少瑾看著,心中很是忐忑。   有些公公,心裡越是記恨,表面看著就越是平靜無波。   也不知道這楊公公是什麼樣的人?等會和阿朱提提,看能不能揭過這一茬……要不跟池舅舅說一聲?畢竟關係到程家,誰知道這太監會不會多事的在良國公面前陰程家一把,池舅舅和朱鵬舉的關係不錯,應該能說得上話。   她思忖著,朝著託盤看了一眼。只見那託盤上鋪著深紅色的絨布,絨布上整整齊齊地放了四塊玉佩,分別刻著梅、竹、蘭、松的圖案。玉質尋常,雕工匠氣,一看就知道是臨時從哪家商鋪買來應景的。   但畢竟是朱鵬舉的一片好心,她們道了謝。   周初瑾最大,按道理應由她先挑,她想到自己和周少瑾、程笳是一家人,讓了顧十七姑先挑。   顧十七姑沒推來讓去的,而是頗為爽快向周初瑾道了謝,挑了塊刻松的玉佩,然後周初瑾讓程笳挑,程笳也沒有多說,看了看,挑了塊刻著梅花的。周初瑾就把刻著蘭花的給了周少瑾,自己留了那塊刻著竹子的。   期間楊公公一直在旁邊看著,見她們挑好玉佩,這才笑著拱手作揖,帶著小廝走了。   顧十七姑低聲對程笳:「那些太監,都是身體有殘疾的人,你不應該那樣看他的,他會記恨在心的。」   「還有這種事!」程笳詫異地道,並沒有放在心上。   周初瑾聞言卻有些擔心,問顧十七姑:「那要不要緊?有沒有化解的辦法?」   顧十七姑和周少瑾是一樣的想法,道:「還是跟家裡的長輩說一聲吧?池四叔和良國公府的世子爺關係就很可好,萬一……可以請他出面。」   程笳卻一沒有點闖禍的自覺,反而道:「哎喲,不管怎麼說,也不過是個服侍人的,我等會跟阿朱說一聲,不要緊的!」然後她拉著顧十七姑問起良國公府的事來,「……他們家不是個國公爺嗎?怎麼能用太監?」   顧十七姑也算看出程笳的性子來,知道多說無益,也不和她去計較了,道:「良國公府就是原來的良王,太宗皇帝同胞的弟弟,正經的皇親國戚。後來被牽扯到劉藍玉案件中去,被降為了國公,但還享有王爺的配給……」說到這裡。她看了周少瑾一眼,「那些近身服侍的公公,全是內衙門裡派過來的。好像是三年一換還是六年一換的,我記不清楚了,要回去問問我六叔。」   周少瑾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顧十七姑是在告訴她們,良國公府在皇室尷尬的地位吧?而那些公公明著是來服侍良國公府的,實際上是來監督良國公府的……   她朝著顧十七姑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懂了。   顧十七姑鬆了口氣。   偏偏程笳還一無所覺,道:「沒想到這些公公這麼牛……」   周少瑾簡直哭笑不得。尋思著早點告訴池舅舅才行。   阿朱垂著腦袋回來了,她抱歉地對程笳道:「對不起,鼓樓恐怕是去不成了……我哥哥派了人跟著我們。他要是告到我娘那裡,我今年過年之前都別想出來了。我還想九月的時候請你們去家裡吃螃蟹宴呢!」   程笳忙道:「沒事,沒事,這次去不成。我們下次再去。總有機會的!」   這說得是什麼話?   周少瑾等人不由撫額。   阿朱卻立刻精神起來,拉著程笳的手笑眯眯地道:「對,對,對!還是你最了解我。」   這兩,真是,沆瀣一氣……   周少瑾都有些同情宮嬤嬤了。   阿朱就問程笳:「那我們再去哪裡?」   程笳沉吟道:「聽說勝棋樓有太祖皇帝的手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阿朱笑道。「我小的時候曾隨我爺爺去看過……笳姐姐想去看嗎?那我們去勝棋樓好了!」   「不行!」宮嬤嬤想也沒想地攔住了阿朱,勸道。「大小姐,今天是中元節,也有很多士子出來逛廟會的,勝棋樓是他們必去的地方,我們去那裡,不太適合。不如改天跟國公夫人說了,讓那些閒人迴避。您和笳小姐仔細地逛逛莫愁湖。您看如何?」   周少瑾現在只想回家。   她多多少少也看出了點阿朱的性子,道:「宮嬤嬤說得有道理。今天人太多了。就算是我們去了。也只能看個匾額,不如哪天我們專程去逛逛。何況七月半亦是鬼節,回去晚了也不好。」   女孩子沒有不怕鬼的。   阿朱和程笳齊齊打了個寒顫,異口同聲地道:「那我們改天再去。」   宮嬤嬤感激地望了周少瑾一眼。   大家準備回去。   前面有人問:「請問是不是九如巷三房的程家大小姐在此遊湖?」   找程笳的?   大家都驚訝地望著程笳。   程笳自己也莫名其妙。   阿朱讓侍衛放了人進來。   來的是一主一僕。主人二十來歲的樣子,身材高大,穿了件竹青色湖綢直裰,腰間纏了青色葛布腰帶,左右各墜著個青色五彩的荷包,五官很尋常,卻鼻梁筆直,略帶鷹勾,透著幾分颯爽。僕人十五六歲,穿著藤黃色細布短褐,黑色布鞋,綁著腿,一雙眼睛骨碌碌直轉,非常機敏的模樣。   這是誰啊?   周少瑾朝程笳望去。   程笳滿臉的茫然,顯然也不認識那男子。   那男子遠遠地站定,笑著給程笳行了個禮,道:「表妹,我是你李家表哥,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早上還去府上辭行了……」   李敬!   他居然是李敬。   他竟然追到這裡來了。   周少瑾忍不住從宮嬤嬤身後探出頭去。   朦朧的燈光下,她嬌顏如花,燦爛奪目,李敬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掃了過來。但他不過停留了兩息的功夫,就轉移了目光,放在了程笳的身上,就好像突然間看到了非常漂亮的東西,仔細地看了一眼……也不過仔細地看了一眼而已。   周少瑾一下子就對李敬滿是好感。   太多的人看到她就挪不開眼睛,眼中充滿了貪念……   程笳若是能嫁給他,那才是修來的福氣!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ps:這章是昨天晚上寫好的,早上起來一看,不行,又大修,接下來的一章可能也要大修,今天晚上的更新可能會推遲到十點左右,但我儘量會早一點。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九十二章變遷   「啊!」程笳驚喜地指著李敬,道,「我想起來了……你是李家表哥!你不是走了嗎?怎麼還在金陵城?   李敬見她認出自己,眼底閃過一絲光亮,笑道:「我原本已經準備走了,可在客棧收拾東西的時候店家卻告訴我,今天是中元節,莫愁湖和秦淮河邊都有很多的人放花燈,很靈驗的,我想著我來了一趟金陵城,還沒有到過莫愁湖,就帶了個小廝過來了……不曾想遇到了良國公府的護衛們,聽著旁邊的人說是護了良國公府和程家的幾位小姐一起出來放河燈的。就問了一聲……居然真的遇到跡表妹!」   程笳嘻嘻笑。   李敬就道:「表妹多久家去?我還帶了幾個護衛,要不要送你們回去?」   「不用,不用。」程笳笑道,「有良國公府的護衛就行了。表哥沒什麼事就去逛自己的好了,莫愁湖除掛著太祖皇帝手跡的勝棋樓,抱月樓、湖心亭都值得一遊,表哥不妨去看看。」   李敬笑著應了一聲,略略猶豫了一會,才作揖告辭。   程笳就如釋重負地長籲了口氣。   周少瑾不解地道:「你透氣幹什麼?」   程笳奇道:「你不覺得嗎?」   「覺得什麼?」周少瑾問。   「你不覺得他看人的眼神非常的銳利嗎?」程笳道,「不知道為什麼,我見到他看我的時候我心裡就很緊張,生怕做錯了什麼似的。巴不得他快點走。」   怎麼會這樣?   周少瑾啞然,想李敬到底是像他說的想逛逛莫愁湖呢?還是見了程笳之後突然決定不走了呢?   程笳已嚷道:「我們別說他了,今天是七月半耶……半夜鬼門開……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好了。」   阿朱連連點頭,幾個人約了九月份再聚,各自打道回府。   程笳被姜氏拉著問遊湖的情景不說,周少瑾這邊正思尋著怎麼找個機會跟程池說說楊公公的事,程池卻派了人來見她。   那女子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明明是個年輕的姑娘,卻像婦人似的綰了頭髮。內裡穿了件月白色湖綢立領衫,蓮子米大小的珍珠扣子,外面罩衣了件藕荷色的鑲寶相花芽邊的比甲,容長臉,柳葉眉,一笑左嘴角邊有個酒窩。雖也有幾分姿色,卻遠遠不及集螢,但相比集螢,又多了幾分溫柔和俏麗。   她自我介紹說她叫南屏。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道:「南屏?負責池舅舅屋裡針線的南屏?」   周屏笑著點頭。   周少瑾不由仔細地打量她。   她笑眯眯地站在那裡,任由著周少瑾打量。不僅穩重,而且神色大方。   哪裡像個丫鬟。尋常人家的大小姐也沒她這樣的氣派。   周少瑾在心裡暗暗嘀咕,問南屏:「不知道池舅舅找我有什麼事?」   南屏就看了她身邊服侍的施香一眼。   周少瑾聞音知雅,藉口讓施香去洗些葡萄進來,支走了施香,請了南屏坐下說話。   「奴婢不敢!」南屏笑道,執意不肯,垂手立在周少瑾的面前。恭謹地道,「我們家四老爺讓我來問問二小姐。昨天您和良國公府的朱大小姐遊湖,除了令姐和顧家的十七小姐,是不是還有三房的笳大小姐?」   「是啊!」周少瑾不知道程笳是不是闖了什麼禍,忙道,「她一直跟我在一起,哪裡也沒有去……就算是去哪裡,我也很快就能知道……最多不超過二十息功夫。」   南屏笑盈盈地點頭,道:「二小姐不要誤會,四老爺沒有別的意思。」然後她沉吟道,「是這樣的,二小姐,昨天四老爺和良國公府的世子爺在一起遊湖,後來聽侍衛說,碰到了良國公府的大小姐,世子爺就追了去,可等世子爺帶了大小姐回來,卻吩咐楊公公買了四塊玉佩,說是要給四位小姐做表禮。開始四老爺也沒有注意,可楊公公對著世子爺一陣耳語之後,世子爺突然對四老爺大獻殷勤,還問起程家的事來……四老爺一時也不好查當時出了什麼事,想著二小姐在場,就讓奴婢過來問問。」   如果只是這樣,程池不可能專程派人來問她。   周少瑾不由地道:「池舅舅就只說了這些嗎?還有沒有其他的話帶給我?」   南屏聞言深深地看了周少瑾一眼,笑道:「四老爺只是讓我來問問那天跟著大小姐和二小姐過去的是不是還有笳小姐,其他的倒沒有說。」   周少瑾總覺得南屏沒有說實話,但她也不好強迫別人,兩人寒暄了幾句,周少瑾就把程笳打量楊公公的事告訴了南屏,並道:「也不知道要不要緊,還請池舅舅幫著從中周旋周旋。」   「讓二小姐費心了。」南屏笑道屈膝行禮,向周少瑾告辭。   周少瑾讓施香送了南屏出去。   南屏出門的時候看見堂屋的羅漢床上丟著繡了一半的襴邊,目光微凝,腳步頓了頓才跟著施香出了門。   周少瑾越想越覺得奇怪。   如果池舅舅只是想知道有誰和她一塊去了良國公府,只要問門房的一聲就是了,為何還要特意差了南屏過來問自己?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其他的深意不成?   池舅舅為什麼要問跟著她去的是些什麼人?   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百思也不得其解,只好把這件事先放下,關心起李敬的事來。   周少瑾問程笳:「你那個李家表哥走了嗎?」   程笳已被解除了禁足,但姜氏並沒有讓她去上課,靜安齋依舊放假。   「誰知道。」程笳懶洋洋地躲在床上呻、吟著,「我的肩膀酸死了。腿都要斷了,我不要學規矩。」   姜氏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個宮裡出來的姑姑,讓她教程笳規矩。程笳不過學了一上午,就像丟了半條命似的。   周少瑾眉頭微蹙。   姜氏肯定是看見程笳和阿朱交上了朋友,覺得程笳的婚事可選擇性的範圍會更廣了,所以才會火急火燎地請人教程笳規矩。   這樣一來,李敬就更不可能求娶到程笳了。   可她要是不用這個法子,程笳也放不出來啊!   好歹現在李敬像前世一樣看中了程笳,至於程笳喜歡不喜歡李敬……反正誰喜歡誰多一點。就得吃虧一點。在程笳和李敬這件事上,李敬吃虧總比程笳吃虧好些……   她安慰著自己,關老太太叫了她和姐姐過去說話。   周少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些不安地和姐姐去了嘉樹堂。   程沔和沔大太太也在,大家臉上都一片喜色。   周少瑾和周初瑾茫然不知所措。   關老太太拉著周初瑾的手對周少瑾道:「你們的父親寫了信過來,說他已接到吏部的調令。任保定知府,七月底交接,八月下旬就要到任。如果時間來得及,他想回金陵給祖宗上炷香。」   前世,她是在父親已任保定知府的時候知道這個消息的。今生,卻在父親接到調令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外祖母是不是覺得她也和姐姐一樣。是個持重可信的姑娘了呢?   周少瑾非常的高興。   沔大太太還怕她不明白,向她們姐妹解釋道:「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可想留在翰林院,那就得到考中庶吉士才行。你們父親當年外放,想再回京城為京官,就得庭推。可若想庭推,就得有資歷,想有相應的資歷,就得在像保定、金陵這樣的地方做為知府。而只要進京做了京官。以你父親的能力,怎麼也可以熬個小九卿做做。初瑾。少瑾,你們的父親雖然品階上沒有升,可做官的地方不同,以後的造化也會有所不同的。」   周初瑾喜笑顏開,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周少瑾卻知道,前世,父親並沒有入京為官,而是去了廣東,做了布政使……再也沒回過金陵城。   是因為覺得她的事讓他太丟臉了,他沒辦法若無其事的面對從前的同僚、同年;還是心有芥蒂,不願意接受程家的幫扶……對她來說,永遠都是個迷。   可今生,父親不會再走從前的老路了吧?   周少瑾忍不住淚眼婆娑。   沔大太太笑著攜了她的肩膀,嗔道:「傻孩子,這是喜事!哭什麼哭?」   周少瑾笑著用帕子擦了眼角,哽咽地問:「那父親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原來少瑾是想父親了!」關老太太呵呵地笑,道,「說儘快會和新任南昌知府交接,能趕著回來過中秋節就再好不過了。」   周少瑾不住地點頭。   晚上,她睡在了姐姐屋裡,問周初瑾:「你還記得爹爹的樣子嗎?」   她已經不記得父親的五官,只記得父親蓄了一把非常漂亮的鬍鬚。   「記得。」周初瑾睡不著,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床頂,回憶道,「和沔大舅舅一樣高……皮膚白淨,穿得很素淨……很嚴肅……家裡的僕婦怕他……但看見我們的時候就笑……教我寫字的時候喜歡把你抱在腿上坐著,一邊看我寫字,一邊逗你玩……還會買了風箏帶我們去莫愁湖邊放風箏……告訴我認街上的那些招牌……買松子糖給我吃……」   周少瑾趴在枕頭上大哭起來!   周初瑾也淚流滿面。   今生和前世,一定會大不相同的。   周少瑾在心裡暗暗發誓。   雖然四房沒有張揚,但各房有各房的渠道,很快,周鎮調任保定知府的消息就在九如巷傳開了。   ※   o(n_n)o哈哈……終於能及時更新了!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九十三章禮物(粉紅票630加更)   周少瑾卻還是和從前一樣,晨昏定省,安靜從容,早上做會針線,下午去寒碧山房抄經書。   但九如巷畢竟是世代官宦之家,周鎮調任意味著什麼,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猜測,對周氏姐妹自然也就更殷勤了。   周初瑾一開始還擔心妹妹會表露出些許的志得意滿,讓尖酸的丫鬟婆子說三道四,後來見周少瑾不動聲色,這才鬆了口氣,放下心來。   良國公府的阿朱派人給她們送了禮物過來。   程笳是一套十八羅漢的玩偶,肚子上有個機會,按下去之後羅漢會打拳。周少瑾是本花樣子,記載著這兩年蘇州和京都流行的新樣子,蓋著私人的印章,顯然是哪家的小姐或是太太的私人印製刊行的,十分的難得。送給周初瑾的是一套琉璃燒琺瑯的一百零八頭的餐具,大內燒制,用來作嫁妝,再體面不過了。   周少瑾和程笳還好,雖然東西貴重,但好歹算是兩人的喜好,想了辦法謀來也不為過。可送給周初瑾的這套餐具,不要說周少瑾了,就是四房的關老太太,也覺得太過稀罕了。   老人家特意叫了周初瑾和周少瑾過去,問起她們和阿朱遊湖的情景。   周少瑾和周初瑾不敢隱瞞,一五一十,任何細枝抹節的事都跟關老太太說了。   當關老太太聽說良國公良世子爺曾送給她們四塊玉佩做表禮的時候,沉默的半晌。等到她們姐妹講完,問道:「那阿朱小姐可曾給顧家十七小姐送了禮物過去?如果送了禮物,送的是些什麼?」   她們還真沒有往這上面想。   周少瑾和周初瑾交換了一個眼神,齊齊道:「我們這就差了人去打聽。」   關老太太點頭,雖然面上帶著笑,卻看不出一點高興的樣子。   到了下午,顧家那邊回了信過來,說阿朱派婆子送了一對內造的鑲銀珍珠珠花。   雖然也非尋常,可比起送給周少瑾姐妹和程笳的東西。就遜色多了。   關老太太拔弄著佛珠,沒有說話。   沔大太太的目光卻不停地在周初瑾和周少瑾之間徘徊,神色不見一絲輕鬆。   周少瑾直覺地感到出了什麼事。   她問姐姐,周初瑾笑道:「可能是良國公府的禮物太貴重,不知道還什麼禮好。」   若是前世,周少瑾自然信了。可今生。她卻沒有辦法相信——再貴重的禮物,四房百年的傳承,爛船還有三斤鐵,也不至於為難成這個樣子!   周少瑾突然間想起程池讓南屏來問她的那幾句話……現在仔細想想,更覺得意有所指了。   她想了想,去了如意軒。   程笳正要玩阿朱送給她的禮物。十八個箔金的羅漢一字排開,或一馬平川。或金雞獨立,或仙鶴展翅……她正玩得不亦悅乎。看見周少瑾,她開心地朝周少瑾招著手,道:「快來看我的羅漢……好玩吧?我娘去庫房裡找回禮去了。這次我定要讓阿朱也大吃一驚才好!」   無憂無慮的像個孩童。   周少瑾問她:「瀘大舅母都說了些什麼?」   她眼睛盯著那些羅漢,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沒說什麼啊……就是把我叫去問了問當時的情景……然後關起門來和祖母商量了半天送什麼回禮好……照我說,把前幾天李家表哥送的那條紅色珊瑚珠子的項鍊送給阿朱就好,既有朱色的寓意。那珠子個頂個的蓮子米大小,還鑲著碧璽之類的。品相很好,再合適不過了……」   周少瑾第一次嫌棄程笳沒心沒肺。   她一把將羅漢掃在了旁邊的木匣子裡,正色地道:「我和你說正經的,你能不能也嚴肅點。」   程笳不悅地嘟了嘴,但看見周少瑾含怒的眼睛,忙收斂了脾氣,端正地坐好,道:「你說吧!找我什麼事?」   周少瑾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過了好一會,她心情平靜下來,才道:「你說了良國公世子給我們送表禮的事嗎?」   「說了啊!」程笳道,「我娘聽了很高興,還仔細地問了問我們都各選了什麼樣的玉牌,今天早上還讓人去顧家打聽,顧十七姑得了什麼樣的禮物。後來知道顧十七姑的禮物沒有我們的貴重,我娘好像更高興了,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又犯起愁,還讓人去打聽了你外祖母準備送什麼給阿朱做回禮,不過好像沒有打聽到……」   也就是說,姜氏也覺得阿朱的行為舉止有些不對勁!   周少瑾覺得腦子不夠用。   她絞著手指頭在程笳的屋裡來來回回地走著。   程笳小聲道:「少瑾,你走得我頭都暈了……」   「那你就閉著眼睛好了!」周少瑾不客氣地道,又走了幾個來回,像來時一樣風似的走了。   程笳目瞪口呆,忙吩咐翠環:「你去看看少瑾幹什麼去了?」   翠環追了出去,大約過了快半炷香的功夫才折回來,道:「大小姐,二小姐去了小山叢桂院!」   「啊!」程笳睜大了眼睛,滿臉困惑地道,「她去找池四叔幹什麼啊?」   翠環不知道怎麼回答。   周少瑾也正猶豫著要不要去找程池。   萬一池舅舅只是隨口這麼一問,她怎麼辦呢?   可萬一若是池舅舅知道了些什麼,有意讓南屏去給她示警,她卻沒有聽懂怎麼辦呢?   周少瑾手指頭都快絞到了一起了。   有小道童走了過來,低首給她行禮,道:「小姐,您找誰?」   周少瑾定睛一看,差點笑出聲來。   來的是清風。   他一身青色細葛的道袍,板著小臉。一本正經地望著她,好像不認識她似的。   她開玩笑般地給他還了一禮,道:「你們家四老爺在嗎?」   清風肅然地道:「我們家四老爺外出訪友了,您有什麼事,可以留個言或是明天再來。」   像個隨著世外高人修行的小道童。   周少瑾忍俊不禁。   清風不悅挑高了眉毛,一副想怒不敢怒的模樣。   周少瑾笑得不行。   有個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想起:「清風,不要頑皮了,還不請二表小姐進來坐坐。」   周少瑾抬頭,看見南屏穿著身月白色的焦布比甲走了過來。   她烏黑的頭髮緊緊地綰成了髻。更顯得她眉目柔順。   周少瑾忙笑著喊了聲「南屏姑娘」。   南屏微微地笑,解釋道:「四老爺不在家,清風今天當值,我們這裡來的客人少,他不擅長待客,失禮之處。還請二小姐不要怪罪。」   「哪裡!」周少瑾見她一副當家人的口吻,客氣地道,「是我不請自來,要請南屏姑娘不要怪罪才是。」事到臨頭,她反而鎮定下來——反正已經來了,總不能就這樣退回去吧?易反易覆的。豈不讓人笑話。她索性道:「不知道池舅舅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我有事找他,南屏姑娘可否給我遞個話?」   「好啊!」南屏爽快地道。「遞個話沒什麼問題。」她說著,歉意地道,「只是我們真不知道四老爺去了哪裡,更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南屏再怎麼,也不過是個丫鬟罷了。   周少瑾也不過是這麼一問,並沒有指望著他們真的知道程池的行蹤,笑著道了謝。讓南屏提供筆墨:「……我給池舅舅留幾句話。」   南屏沒想到是留言,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就恢復了常態,笑著把她帶到了小徑旁的一間暖閣般大小的廂房,親自幫她磨了黑,然後帶上門退了下去。   周少瑾很直截了當地把這兩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問程池,讓南屏給她遞信是什麼意思,請他有什麼事就直言,她猜了好幾天也沒有猜出來。還說了姜氏的反應,道:「池舅舅不可敷衍我,我雖不聰明,可看瀘大舅母的樣子就知道這件事不簡單……」最後封上了信封,遞給了南屏。   南屏笑著送她下了山,看著她走遠,這才轉身往小山從桂院的深處走去。   穿過林蔭甬道,轉過假山亭閣,九曲十八彎的山路旁橫生出截只留個虯鬚根莖卻重新長出新樹的老桂樹。   南屏繞過老桂樹,旁邊突然閃出個人來。   「你去做什麼?」來人身穿件黑色的衣服,閃電般地抓住了南屏拿著書信的手,笑盈盈地道,「這是什麼?給四老爺的嗎?還是我送過去吧?」   南屏白皙如玉的手腕上立刻紅了起來,額頭上也冒出豆大的汗珠,但握著信的手卻絲毫不松,淡淡地道:「集螢,你我雖然都是四老爺的大丫鬟,但我比你早服侍四爺,論資排輩,我就為長,你得聽我的。你若是覺得委屈,我這就稟了四老爺,讓四爺送你家去……」   來人正是集螢,她聞言冷豔的面孔閃過一絲惱怒,冷哼著甩了南屏的手,身如鬼魅般地消失在了樹林裡。   南屏長籲了口氣,輕輕地撫了撫手腕,然後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擋住腕間的紅腫,神態自若地朝前走去。   不一會,前面就出現了個小小的亭閣。   灰色的簷角高高地翹起來,碗大的銅鈴紋絲不動。   懷山依舊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手抄在衣袖裡站在屋簷下。   「懷山大叔。」南屏恭敬地給他行了個禮。   懷山的目光卻落在了南屏曾經被集螢捏過的手腕上,過了一會,才向後退了一步。   南屏笑了笑,推開了鑲著琉璃的扇門。   ※   姐妹們,大家是不是覺得馬上是聖誕了,所以決定放我幾天假,所以明天不用加更了……o(n_n)o哈哈……那我是不是可以去逛街了……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九十四章回禮   亭閣裡有些亂,到處堆放著木料,程池穿著件青蓮色細葛布道袍,正拿著把寒光四射的鑿刀在鑿琴槽。   空氣中隱隱浮動著檀木的香氣。   南屏屈膝行禮,恭謹地道:「四爺,剛才四房的周家二小姐過來了,給您留了封信。」   「放在那裡吧!」程池神色冷淡,仔細地打量了手中初具雛形的琴身片刻,慎重地又鑿了幾刀。   「是!」南屏恭聲應著,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亭閣裡發出輕輕的鑿刻聲,一聲又一聲,不快也不慢,不高也不低,每一聲都沒有任何的變化,像是重複著上一聲,開始聽的時候只覺得單調,時間長了,就像夏天的蟬鳴,讓人心生煩燥,再多聽幾聲,就恨不跑上前去大喝一聲,讓這聲音停止才好。   懷山眉頭緊鎖,神色間越來越冷峻,就在他快要忍受不了的時候,亭閣裡突然安靜下來。   他不由鬆了口氣。   程池正拿著琴身左看右瞧,好一會,他有些懊惱地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琴身,喃喃地道了聲「又失敗了」,然後把鑿刀丟在了一旁的長案上。   他的目光不由掃過放在長案上的信。   信封是小山叢桂院的灑金紙。   他想起剛才南屏說的話,撕了信封。   驚愕,詫異,懷疑……他睜大了眼睛,把信又從頭到尾地讀了一遍。   還是那幾個字,還是同樣的內容……程池卻忍不住大笑起來。   她竟然就這樣赤、裸、裸地告訴自己。她聽不懂!   有多少年沒有人在自己面前這樣說話了?   有多少年沒有人在自己面前這樣直白了?   他哈哈大笑。   懷山探頭,見程池只是拿著南屏送來的信大笑,然後面無表情地縮了回去。   程池把信放在了長案上。   有風吹進來,信箋譁譁作響,如乘風而去。   程池隨手拿塊木頭壓住,喊了南屏進來,道:「你再去趟畹香居,就跟周家二小姐說,不妨派了人親自將回禮送給阿朱小姐。然後再告訴她。朱鵬舉五年前就已經成親了,不過在成親的第二年妻子小產傷了身體,之後藥石無效,一直臥床不起,因為這個,她至今沒有受封。今年三月。京城來的太醫已言明她活不過今年冬天了。良國公府早已為她準備好了棺材孝衣。」   南屏大驚。   四爺,不是向來不管府裡的這些事嗎?   怎麼……   她抬頭,卻看見程池清明的雙眼。   南屏忙低下頭,恭敬地應了一聲「是」,退了下去。   只是快要走到亭閣門口的時候,又被程池叫住。   她靜聲屏氣地等著程池的吩咐。   程池笑道:「你把集螢叫進來吧!我要制琴。需要個人端茶倒水。」   「四爺!」南屏望著程池,雙眼閃動著水光。   程池的聲音突然柔了下去。低聲道:「你退下去吧!」   「是!」南屏沉聲應著,出了亭閣。   程池陡然間覺得心煩意亂,他背著手走出了亭閣。   懷山低下頭去。   程池長籲了口氣,道:「你陪我在附近走走。」   懷山沒有作聲,默默地跟在程池的身後,沿著一旁的小徑住南下去。   集螢出現在了亭閣旁。   她四處看了看,沒有發現程池和懷山。露出了個釋然的笑容,躡手躡腳地進了亭閣。   信箋像被釘在長案上的蝴蝶。譁譁地舞動著翅膀。   她飛快地打量了亭閣一眼,再次確定沒有人,然後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信箋。   不敢相信的,她把信又看了一遍……   集螢忍俊不禁,得意又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地道:「程子川啊程子川,你也有今天!我讓你曲曲彎彎地說話,我讓你鬼鬼祟祟地算計人,被人直言不諱地說聽不懂了吧……要是傳了出去,我看你程四爺的臉往哪裡擱……」   她說著,神色驟然間一緊,回過身去。   剛才還不見蹤影的程池和懷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站到了亭閣的大門前。   「四,四爺!」集螢神色間流露出些許的懼色,慌張地道,「我,我……」她的目光落在自己還拿在手中的信箋上……立刻像捧著個燙手的山芋般把信箋放在了長案上,還用塊木頭壓在信箋上,還原成了剛才一模一樣的場景,道,「我看見它飛了出去,就幫著撿了回來……」   她眼也不眨地說著瞎話。   「多謝!」程池微笑著點頭,好像對她的話深信不疑似的,道子,「我剛才又失敗了,心情有些不好,就出去走了走,準備回來再繼續制琴……我看這樣好了,你既然過來,也別急著走,看看我制琴,說不定會發現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對……實在不行,幫我端端茶,倒倒水也行……我剛才才發現,原來制琴也是個體力活……」   「不!」集螢剎那間臉色泛白,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轉,一副找著機會就會拔腿跑掉的模樣。   程池笑道:「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集螢嘴角翕翕,卻是連剛才那聲「不」也不敢說了,望著程池,目光中隱隱透著幾分求饒,和剛才面對南屏時簡直判若兩人,哪裡還有一絲冷豔的模樣,如是第一次見到她的人,會覺得她好像是個受盡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   程池卻好像沒有看見,笑著走了進來,在木料前站定,開始挑選木材。   集螢哀求地朝懷山望去。   懷山眼底掠過一絲同情,卻什麼也沒有說。低頭走開。   集螢怨恨地盯著懷山的背影,好一會才呢喃地對程池道:「四爺,我……奴婢就在屋外候著,您有什麼事,招呼奴婢一聲就是了……」   「你在這裡就行了。」程池繼續挑著木料,頗有些漫不經心地道,「外面風大,要是讓你著了涼可怎麼辦……」他說著,莫名就想起周家的那個小丫頭。   眼睛清柔亮得像一汪春水。偏生滿臉的緊張卻又故作鎮定……「阿朱說,劉永現在很厲害……池舅舅,您要小心點才是」……聲音又軟又糯,像過年時吃的釀酒圓子……她寫信給自己說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也像這樣緊張卻又強裝自若……他的表情就溫和起來,笑容也變得親切。道,「正好,我這裡正好有一塊做廢了的松木,你拿了去就在這裡給我沏壺茶好了……」   集螢看著膽戰心驚。   程子川笑得越是溫和心裡就更惱怒……她不過是悄悄地跑進來看了他一封不要緊的信而已,自己不會那麼倒黴地就撞在了他的槍口上吧?   一聲聲的鑿刻聲響起來。   集螢巴不得死了才好!   畹香居的周少瑾,目瞪口呆地望著南屏。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朱鵬舉成沒有成親,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池舅舅這是什麼意思?   朱鵬舉的妻子沒有受封……前世她在京城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情景,可也沒有說因為小產生病就不受封的啊?   池舅舅這是要告訴她良國公並不像她們看到那樣風光榮耀還只是單純地告訴她朱鵬舉的妻子沒有受封?   不過這樣一來,如果朱鵬舉的結髮妻子去世,他再續弦的妻子就可以立刻湊請禮部,得到誥命了……   想到這裡,周少瑾一下子跳了起來。   難道池舅舅是要告訴她……朱鵬舉看中了她不成?   好像一個巨浪打過來,讓她頭暈眼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怎麼會這樣?   肯定是自己會錯意了!   中元節那天。她根本就沒有看見朱鵬舉……不對,她第一次看見朱鵬舉。是池舅舅和她在三支軒裡喝茶的時候……如果他看中的是自己,怎麼會到了今天才送她禮物,姐姐又是訂過親的人……難道是程笳……那李敬怎麼辦?   她打了個寒顫。   想仔細地問問南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看著南屏眼中含笑的嫻靜模樣,她又覺得池舅舅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要是還問……也太蠢了點。   周少瑾只好向南屏道了聲多謝,遣了丫鬟送她出門。   但等南屏一出門,她立刻順手抓了一對荷包派了樊劉氏給良國公府的阿朱送去,並反覆叮囑她:「別人問你你什麼也不要說,見了阿朱本人再親手把東西給她。」   樊劉氏還以為是她們小姐妹們間的什麼秘密,笑著應了,帶著荷包去了良國公府。   周少瑾坐立不安地等著,好容易熬到了傍晚,樊劉氏回來了。   她有些不解地道:「我把東西親手交給了阿朱小姐,阿朱小姐很奇怪,還問我為什麼要送兩個荷包給她,我說這是小姐的吩咐,阿朱小姐就高高興興地收下了。還讓我帶了兩筐新上市的水梨回來了,說是有人孝敬良國公府的,讓我帶回來給您和大小姐、笳小姐,家裡的長輩親戚們嘗個鮮。」   也就是說,禮物不是阿朱送的。   周少瑾心裡拔涼拔涼的。   她想也沒想,就朝小山叢桂院跑去。   攔她的依舊是清風。   周少瑾道:「你別說不認識我……我要見南屏姑娘。」   她這樣去找程池,他們肯定說他不在。   清風臉上露出憤然之色,正要說話,周少瑾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兇巴巴地道:「你要是不去通稟,我就站在這裡大聲的喊……我就不相信,你還能把我的嘴堵了?」   名義上,她是客,清風是僕。   清風氣得嘴角直哆嗦,拂袖而去。   周少瑾不由擦了擦額頭的汗。   清風要是真的不跟她通稟……再借她一個膽,她也不敢在這時亂嚷亂叫啊!   那,那也太丟人了。   她以後還要不要見池舅舅……   ※   我的聖誕節購物活動泡湯了……明天繼續加更……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九十五章是誰(粉紅票660加更)   很快,南屏跟著清風疾步朝周少瑾走來。   「二小姐,」她不安地道,「您怎麼過來了?您找我有什麼事?」   周少瑾看了清風一眼。   清風忿然地瞪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周少瑾拉住了南屏的衣袖,低聲道:「南屏姑娘,我要見池舅舅……你別告訴我他不在。他若是不在,你不可能這麼快就又傳話給我……就算是剛才他不在,此刻也應該回來了。我有很要緊的事,真的很要緊!」話說到最後,她言語間已不知不覺地有了些許哀求之意。   南屏沉默了片刻,猶豫道:「那您在這裡等我一會。」   周少瑾連連點頭,感激不己。   南屏去通稟。   周少瑾站在門廳前,忐忑地等著。   跑過來的時候一腔熱血,站在這裡等候的時候,她卻猶豫起來。   如果池舅舅不見她怎麼辦?   見了面不理她怎麼辦?   她應該怎麼才能打動池舅舅?   周少瑾的手指絞在了一起。   南屏匆匆走了過來。   「二小姐,」她聲音裡帶著幾分讓周少瑾不明白的詫異,「四爺說,讓您去清音閣。」   周少瑾不知道清音閣在哪裡。   她跟著南屏走。   繞過一棵半截發新枝的老桂樹,看見一個亭閣。   灰瓦白牆,不過一闊,四面門扇鑲著透明的琉璃,簷角掛著碗大的銅鈴。門口掛著黑漆鎏金的匾額,龍飛鳳舞地寫著鬥大的「清音閣」三個字。   周少瑾長長地籲了口氣。   終於到了。   她們走了快兩炷香的功夫,她的腳都有些痛起來。   這裡應該是小山叢桂院的最裡面了吧?   南屏推開門扇。   周少瑾看見了正在收拾鑿刀等物的程池。   她一眼就看見了個初具模樣的琴身。   難怪池舅舅不見客,原來他在制琴。   周少瑾釋然,心情莫名的放鬆下來。   她上前給程池行禮。   程池笑道:「你來了!這裡亂糟糟的,我們去外面說話。」   亭閣裡的確有點亂,木屑、木渣、刨花、木料滿地都是,池舅舅的身上也滿是木屑和木渣。   周少瑾笑著應是,表情卻微微一滯。   她看見了集螢。   凌亂的亭閣裡。她冷豔的面孔像明珠,就算是一時間沒有看見,過了一會也會被注意到。   只是她此刻穿了件黑色的焦布比甲,大汗淋漓地頹然地癱坐在髒亂的地上,神色疲倦,目含驚恐。好像經歷過什麼大劫難似的,讓周少瑾非常的不解。   程池看著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既沒有解釋,也沒有說明,拍了拍衣襟,徑直走了出去。   周少瑾也只好當沒有看見。跟著走了出去。   朗月和懷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一個沏著茶。一個端著桌椅,很快,亭閣的廡廊下就有了個坐的地方。   程池將盛著熱氣騰騰的茶的茶盅朝她推了推,笑道:「明前的碧螺春,你嘗嘗。」   香味清冽,湯色清澈,回味生津。   茶是好茶。可她哪有心思喝茶。   想著自己就算有比幹的心竅只怕在程池面前也不夠看,她索性丟開那些虛頭假腦的。直言道:「池舅舅,這茶很好,可我惦記著良國公府的事……來找您,也是為這事……那朱鵬舉到底為什麼會送這麼貴重的禮物給我、姐姐和笳表姐?您讓南屏我帶些話,是因為知道了什麼吧?」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目如清泉,眉若遠黛,神色間隱隱透著幾分期盼,仿佛除了他,她再無所依。   程池的心猛地就跳了一下。   這傻丫頭!   朱鵬舉突然變得殷勤備至,他就起了疑心。只是一來他不耐管這些,二來是朱鵬舉到底有什麼打算,他還有些摸不清楚,這才靜待事態的變化。之後猜朱鵬舉不是看中了周少瑾就是看中了程笳……程笳他不管,若是周少瑾,無依無靠的,好歹在寒碧山房裡呆過,走了出去,在別人眼裡就是他們長房的人……若她真和程嘉善有那麼點小女兒的情愫,他怎麼也要指點她兩句……免得鬧出什麼讓人難以收場的事來……就算是嫁去了良國公府,也不至於兩眼摸黑,著了別人的道……   誰知道這孩子卻是個傻呼呼的。根本不知道順著他的話去查一查。還大大咧咧地跑到小山叢桂院來問他……   想到這些,他就有些牙痛。   他長這麼大,生平可是第一次拙了眼。   看上去這麼聰明的小姑娘,竟然是個沒心竅的。   他只好讓南屏把話給她說明了。   她倒順著自己提點去查了那禮物的來源,可落到實,還是跑到這自己這裡來討主意了,還威脅清風,不給她通報她就在門口大喊……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怎麼就長了副朝露明珠般靈秀的面孔呢?   程池在心裡嘆息,不由又看了周少瑾一眼。   烏黑的頭髮不算濃密,卻順滑亮澤,大大的杏眼,眼角上挑,讓她天生就帶了幾分嫵媚之色,若不是目光清澈,只怕就成了別人所說的桃花眼。鼻子挺直秀氣,嘴唇粉粉的,小巧紅潤,像花瓣似的,偏巧又生了張巴掌大的瓜子臉,襯得她嬌嬌柔柔的……不怪程嘉善和程相卿都追著她跑。   若他是程嘉善或是程相卿,只怕也難過這美人關!   程池就有些走神。   程嘉善不是不知道輕重的孩子,卻為了周少瑾把程相卿帶到了自己的圈子裡,原來不是打算讓程相卿出醜就是想讓程相卿知難而退的。誰知道程相卿卻不簡單,程嘉善不僅沒能讓程相卿出醜或是知難而退,還被程相卿一席長談說得改變了心意,把那程相卿當成了朋友,有來有往起來……周少瑾若是嫁人,程嘉善且不說,相貌家世人品都足以相配,就是那程相卿也未必就不是個好人選。反倒是朱鵬舉,受身份地位的限制。不僅幫不到周鎮,而且還會因為和功卿之家聯姻有了攀龍附鳳之嫌,反而會讓周鎮的仕途受制,是不是個好人選。甚至是程家都會有所牽連。   可小姑娘家,通常都不會仔細地去想這些。   只覺得良國公府是世代的公卿,嫁過去就有了超品的誥命。以後子孫後代,福澤延綿,什麼都有了,什麼心都不用操了,只等著榮華富貴就好……   沒有人語,風吹過來。樹枝沙沙作響,四周一片寂靜。   程池的沉默。讓周少瑾心裡沒底,她絞著手指頭,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不屬於清音閣常有的窸窣聲讓程池回過神來。   他看見了周少瑾絞在一起的指頭。   纖細,修長,白皙,指尖泛著淡淡的紅,像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她竟然能把幾個指頭亂七八糟的擰在一起,難道她就不痛?   還是她的骨頭還沒有長成。所以特別的軟?   程池沒有和周少瑾這種小姑娘接觸的經驗,念頭在他的腦海裡轉了轉就被拋在了腦後,他笑道:「若是朱鵬舉看中了的是你……」   他的話剛說出口,周少瑾已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臉色煞白,目露惶恐:「不會的,不會的,他肯定沒有看中我……上次我在三支軒的時候見過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她身子都開始止不住地發起抖來。   被朱鵬舉看中了有這麼可怕嗎?   程池不解,卻看得出周少瑾是真的害怕。他不由放柔了聲音,道:「我只是說如果……」   「如果也不行!」他的話再一次被周少瑾打斷,「我不嫁給他……」她只要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就慌了神,道,「我爹爹說,八月份的時候會回來的,我爹爹肯定不會把我嫁給他的……對,我還有爹爹給我做主,他老人家肯定不會把我嫁給他的……」她喃喃地道,與其是在說給程池說,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給自己打氣。   周鎮只要腦子沒有被驢踢,都不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朱鵬舉。而以他對周鎮的了解,周鎮不僅腦子沒有被驢踢過,而且還城府頗深,精明厲害得很!   怎麼他的女兒卻和他一點也不像。   也不知道周鎮了解到自己的這個女兒是怎麼樣的性子後會是副什麼樣的表情?   程池在心裡嘀咕著,卻也無意去嚇唬一個小姑娘家,忙道:「好,好,好。沒有如果,沒有如果!」   聽到他的保證,周少瑾的心緒慢慢地平靜下來。   程池看著暗暗搖頭,想了想,道:「兒女的婚事雖然是由父母做主,可也沒有哪個父母不想孩子能嫁得好的。你不用擔心,你好歹是程家的姑娘,程家就是再落魄,也不可能不顧你們的意願就把你們隨便嫁人。」   她姓「周」好不好?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可又不得不承認,這麼多年了,不管是程家還是外面的人,甚至是她自己,都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就是程家的姑娘!   不過,長房肯定不會隨意把女兒嫁出去的。   程箏她不知道,可程簫出嫁之前卻是見過丈夫袁鳴的,還斷斷續續見過幾面,兩人都滿意了,這門親事才定下來,所以程簫出嫁頭幾年沒有動靜,袁鳴也沒有嚷著要納妾收房之類的,兩人一直非常的恩愛。就是程笙,最先去京城的時候,當著外面的人說是姑娘大了,還是跟著親娘比較好,實際上是因為程涇為程笙看中了一門親事,想讓程笙和對方接觸一些日子,看能彼此都滿意不滿意……   她前世有些孺慕程涇,覺得他是天下最好的長輩之一,開明又通情達禮,甚至前世她出了事,有些自暴自棄,也是覺得,她如果做了程涇的兒媳婦,程涇肯定對她也會很好的。   可如果程鵬舉看中的是程笳,三房的姜氏會放過這門顯親嗎?   三房是做生意的?   生意人可是「利」字當頭的!   ※   姐妹們,抱歉,單位裡有事,更新的有點晚,貼上校對過的稿子。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原諒。   今天的更新也會推遲到晚上的十二點左右,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九十六章說穿   周少瑾的手又絞在了一起。   她擔心地道:「可瀘大舅母那裡……」   程池強忍著才沒有撫額,他道:「那也得程證答應才行啊!」   程證答應?   他為什麼不答應?   周少瑾突然就明白過來。   程證是士子。士子以科舉取仕,攀上皇親國戚又有什麼用?難道還指望著親家能在仕途上助上一臂之力不成?皇上最忌諱皇親國戚參與朝政了,所以駙馬們都只能拿幹祿在家裡玩……   「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啊!」她目光如星,面龐隱隱發光,「三房還指望著證表哥金榜題名,光宗耀祖呢!如果程笳嫁了朱鵬舉,還是個續弦,僅言官的唾沫星子就能把證表哥給淹死了……」想到這裡,她如釋重負,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興奮地跳了起來,「我這就去告訴笳表姐去……反正不管朱鵬舉是看中了誰,都是娶不成的!」她說著,又有些不確定起來,遲疑地問程池,「池舅舅,我,我爹肯定也不會答應的吧?」   就算她爹爹答應了,四房的外祖母和大舅母也不會答應的吧?   萬一,如果萬一他們都應答了,她能不能求池舅舅把這件事給攪黃了?   後面這句話,她不敢問,怕交淺言深,得到的是個完全相反的答應。   這種事,他怎麼敢肯定?   可看著周少瑾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他心中微酸。倒不好打擊她,笑道:「應該不會吧!」   周少瑾就笑了起來。   她眉眼彎彎地笑著屈膝蹲身給他行了個福禮,道:「池舅舅,那我就先走了。我改天再來謝謝您!」然後像只歡快的小鳥般腳步輕盈地離開了小清音閣。   程池愣住。   就這樣走了……她對他所說的話就這樣的深信不疑?   程池目露困惑,望著隱隱的青山樹林,半晌都沒有說話。   懷山低著頭,嘴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縫,肩膀卻輕輕地聳了兩下。   ※   周少瑾一路往東,去了如意軒。   程笳正在翻著三房小廚房裡送過來的菜單。見周少瑾過來,她高興地把她迎到了內室坐下,把菜單推到了周少瑾的面前,問她:「你就留在我這裡用晚膳吧?我讓翠環去嘉樹堂說一聲。你想吃什麼?今天廚房裡有水晶蝦仁,蒸比目魚,三杯雞。松鼠魚……我讓翠環去廚房看看,別像上次似的,點了盤水晶蝦,結果那是蝦仁還沒有河螺大……」她嘟嚷著。   三房和四房不同,三房是每天由廚房上菜單子到各屋裡點菜,四房是統一安排。像周少瑾姐妹和沔大太太那就是四菜一湯,程誥兄弟就是六菜一湯。關老太太是三菜一湯,周少瑾姐妹和沔大太太是兩個人用飯,程誥兄弟是男孩子,飯量大,老太太吃得少,就減一道菜,一點也不浪費。   長房好像又不一樣。至少她那次在寒碧山房吃飯,不僅葷素搭配得好。好像廚子的手藝也特別不同,菜品特別的多,估計是講究精細。   周少瑾胡亂想著,點了點頭,道:「我今天還真有事跟你說。就留在你這裡用晚膳了。你讓翠環去說一聲。」   從前她們也常在一起吃飯,不過是周少瑾留在如意軒吃飯的時候多,程笳去畹香居吃飯的時候少——四房的菜是早就定好的,三房的菜卻是可以臨時點的,如意軒就顯得更自由自在。   翠環笑著應「是」,不用程笳吩咐,就退了下去。   程笳就拉了周少瑾上了胡床,悄聲地問她:「你有什麼事跟我說?」   周少瑾就把自己送荷包試探阿朱的事告訴了程笳,但她把找程池的事瞞了下來,她心裡不踏實,總覺長房、二房和三房的關係錯綜複雜,能不提程池,儘量不要提程池。   程笳大驚失色,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問完,神色間卻有片刻的恍惚,臉上一時喜,一時憂。   周少瑾看著擔心不已。   金陵城的姑娘家,只怕多半都想嫁到良國公府去,做金陵城的第一夫人。   可這件事,卻由不得她做主。   若是程笳也這麼想,她就是想辦法把程笳留了下來,程笳說不定還會覺得她斷了她的幸福。   她的語氣不由緩了下來,徐徐地道:「我騙你做什麼?不管那良國公府打的是什麼主意,反正我是打定了主意,回去就和我外祖母商量……你想想看,就因為世子夫人沒有生孩子,為了將來的子嗣打算,良國公府就不給世子夫人請封,這樣的人家,就算是再顯赫,我也不嫁!何況是去給人做續弦。」   程笳不明白。   周少瑾解釋給她聽:「不請封,就不能上族譜,以後續娶的夫人生下孩子,就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   程笳頓時打了個寒顫,忙道:「我,我也不願意嫁過去。」說完,她眉頭緊鎖,又擔心地道,「可若真是我,我母親那裡……」   她目光清明,再也沒有剛才的恍惚。   周少瑾鬆了口氣,心裡暖暖的。   這才是我的好姐妹。   不會因那權貴就迷了眼。   她不禁換了個方向,挨在了程笳身邊坐下,說起了程證:「……他是要走仕途的,未必就覺得這是件好事。」   說起耕讀世家的事,程笳不需要周少瑾多說就聽懂了。   她不由緊緊地抱住了周少瑾,笑道:「少瑾,你還是我妹妹呢,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顯得我像草包似的!」   周少瑾聽了臉上火辣辣的。   池舅舅會不會也這麼想她?   他派人跟她說了兩句,她還親自跑過去問了兩次。才把這件事弄清楚……在池舅舅眼裡,自己只怕也是個草包……   ※   用過晚膳,周少瑾回了嘉樹堂。   沔大舅母和姐姐都還陪著關老太太說話喝茶呢。   等她給長輩問過安,姐姐拉了她到身邊坐下,嗔怪道:「既然留在如意軒吃飯,怎麼不早說?飯都擺好了,你又突然差了翠環說不回來吃飯了!」   前世,姐姐也曾這樣嘮叨她,她只覺得惶恐。今生再聽,才發現這其中還另有深意。——姐姐這麼先發制人地訓斥她一番,外祖母和大舅母就不好再生她的氣了。   她挽了姐姐的胳膊嘻嘻地笑,撒著嬌道:「我是有急事和笳表姐商量啊!」   沔大太太看著她一副嬌俏的樣子,笑道:「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麼急事?還商量呢?我看是在一起淘氣吧?」   從前大舅母可從來不曾和她這樣的開玩笑。   周少瑾眼睛微溼。把自己怎麼在家裡收東西,發現了兩個應景的荷包,又怎麼讓樊劉氏送去了良國公府,回來又是怎麼稟的……把程池的告誡全說成是自己的發現,一股腦地全告訴了屋裡的幾個人。   幾個人又驚又喜。驚的是良國公世子正應了她們的猜疑,喜的是她們都瞞著周少瑾。周少瑾卻能通過些許的蛛絲馬跡猜到良國公世子的用意。   關老太太拉了周少瑾的手對周初瑾感慨道:「這下你放心了吧!以後就算沒有你處處看著,少瑾也不會過不下去了!她只是心底純樸。有些事,不往那上面想而已,卻並不傻!」   周初瑾連連點頭,眼中有淚光閃爍。   周少瑾聞言心裡咯噔一下,恨不得把自己說的話全都收回來。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就算是再活十年,她也沒辦法像姐姐那樣的精明幹練……若姐姐真的不再管她了。她該怎麼辦啊?   周少瑾下意識地就去拽姐姐的衣袖。   可當那柔軟的湖綢捏在她手中的時候,她心裡又是一緊。   自己重生的時候就發過誓。以後再也不要給姐姐添麻煩,換成自己保護姐姐,孝敬外祖母,大舅母,舅舅,父親……怎麼轉眼間又把忘了!   姐姐以後就算是不管她了,她還有兩年,姐姐兩年以後才出嫁,兩年的時間,她肯定能管好自己的事的!   周少瑾暗暗地握了握拳。   關老太太問她:「……那笳丫頭怎麼說?」   周少瑾笑道:「吃過飯,笳表姐就去找證表哥了。她說,與其打草驚蛇,和瀘大舅母說得口乾舌燥,還不如去和證表哥商量。要是再不行,就把這件事告訴二房的識表哥好了,識表哥肯定不願意自己有個從妹嫁到良國公府做了續弦。」   關老太太點頭,笑著對沔大太太道:「別說,這兩個小孩子還就真商量出了一個章程來!這個主意好。我們程家可丟不起這個臉。」   沔大太太笑眯眯地點頭,溫順地應「是」。   周少瑾忙道:「外祖母,那,那我爹爹會不會……」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關老太太臉一沉,喝道:「他敢!看我不打斷了他的腿。」   周鎮不管怎麼說也是做父親的,沔大太太怕關老太太這麼說周少瑾姐妹臉上抹不開,忙笑道:「你們放心,你父親最敬重你外祖母了,你外祖母既發了話,他不會不聽的。」又道,「少瑾,這件事你不要管了,就當不知道,你外祖母和你沔大舅舅會為你做主的。」   周少瑾直到此刻,才落下心來。   隨後在心裡想:以後還是呆在家裡的好。去了趟顧家,認識了個阿朱。認識了個阿朱,惹出了個朱鵬舉,還好家裡的長輩明理,這要是遇到那攀龍附鳳的,她就是哭瞎了眼睛只怕也沒用。   她後怕不已。   又想,還是池舅舅厲害。   要不是他,自己恐怕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有機會,可要好好地報答報答池舅舅。   ※   姊妹們,今天的更新。   ps:我發現我還是蠻勤勞的……o(n_n)o哈哈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九十七章謠言(粉紅票690加更)   良國公府的事有長輩們出面,那天晚上,周少瑾安安穩穩地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早上起來,她神清氣爽,前所未有的輕快。   「施香,」她坐在鏡臺前,笑盈盈地吩咐自己的大丫鬟,「用過早膳,你就把燙鬥燒起來,等我給外祖母請安回來,我們趕緊把父親和繼母的衣服燙出來。父親若是能趕回來過中秋節,就沒幾天日子了,我下午還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呢!」   施香笑著應是,幫周少瑾戴上珠花,吩咐小丫鬟擺了早膳。   周少瑾剛拿了筷子,程笳過來了。   她穿了件銀紅色焦布比甲,神色顯得有些疲倦。   周少瑾忙招呼她坐下來,問她用過早膳沒有。   程笳蔫蔫地搖了搖。   施香已眼明手快地幫程笳拿了碗筷進來。   程笳看了一眼桌子,嫌棄地道:「你怎麼每天都喝白粥?就不能換點別的?」   「白粥好啊!」周少瑾笑眯眯地道,「白粥養胃。」   「你是有胃病還是年事已高?」程笳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吃得跟老太太似的。」   周少瑾微愣。   這話還真讓程笳說對了。   她自重生之後,好像還保留著原來的生活習慣……   周少瑾哂笑。   程笳已吩咐施香:「給我來碗豆漿,三個湯包,不,來五個,我要大吃大喝一頓。」   施香抿著嘴笑,退了下去。   周少瑾打趣她:「你這是要下田收莊稼不成?」   「收什麼莊稼!」程笳恨恨地道。「我這是吃飽了好和我娘吵架。」   周少瑾就猜是朱鵬舉的事出了岔子。   她困惑地道:「難道證表哥……」   「不是!」程笳說著,紅了眼睛,「哥哥說暫且觀望觀望,人家良國公府又沒有點名道姓地說這東西是世子爺送的,又沒有專程送給我一個人,就算是有什麼小心思,還不知道是看中你還是我。我們這麼急巴巴的,像防賊似的,惹人笑話罷了。我覺得哥哥說得也有道理。反正我們只要不答應,水來土掩,兵來將當,總歸不會出事。可我娘卻像被豬油蒙了心似的,一大早的,竟然讓人去打聽良國公府的事去了。還跟教我規矩的姑姑說,讓她用點心,教得好了,賞她一百兩銀子。那姑姑鬼精鬼精的,原先不過是讓我頂了本書走路,現在走路。書換成了碗……我懶得理她,索性跑到你這裡來了。」   周少瑾嘆了口氣。   還好她沒有生在三房。還好父親沒有娶程賢!   兩人靜靜地用了早膳,周少瑾要去給關老太太請安。   程笳挽了她的胳膊,道:「我也一起去!」   周少瑾覺得也行,和程笳一起去了姐姐那裡,等周初瑾收拾好,三個人去了嘉樹堂。   在門口,她們遇到了剛剛給關老太太問過安的程誥和程詣。   看見程笳。兩人都頗為意外。大家見了禮,程誥的目光落在了周少瑾的身上。程詣卻打趣程笳:「你這一大早的,居然跑到我祖母面前來獻殷勤,莫非是有事相求?」   程笳聽著卻心中一動,笑道:「怎麼,你來問安就是孝順,我來問安就是心懷叵測,這是什麼道理?」   「我可沒有說你心懷叵測。」程詣和程笳鬥著嘴,「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程誥卻背了周初瑾朝著周少瑾使了個眼神,指了指嘉樹堂大門口的那株百年老槐樹,然後拉了弟弟:「大清早的,不見你背書卻知道和人吵架,趕緊和我去學堂,小心遲了被先生罰站。你這個月是第幾次被先生罰站了?」   「哥哥,哥哥。」程詣求饒,「姐姐妹妹都在這裡,你多多少少給我留個面子。」   幾個人都哈哈地笑了起來。   屋裡的關老太太聽了,也不由地笑了起來。   等到周少瑾幾個進來給她請安的時候,她拉了程笳的手,興致勃勃地問起她這些日子的生活起居來。   周少瑾惦記和程誥的約定,坐了一會,藉口要上官房,從息宴室出來。   程誥正在樹下等她。   她氣喘籲籲地跑了過去,道:「誥表哥找我什麼事?」   程誥沉默了片刻,斟酌道:「姑父調任保定知府的事,家裡都傳遍了,你可知道?」   周少瑾不解地點了點頭。   程誥沉吟道:「族學裡也傳遍了,還有人專門就哪幾個職位更容易擢遷京官做了篇文章。以後若有人和你套近乎,你自己多留個心眼,別那麼相信那些人的話。」   「誰這麼無聊!」周少瑾不喜歡這種把心思都放在怎樣鑽營的人,她皺了皺眉,道,「誥表哥放心,我會注意的。」不過,程誥既然專程和她說這些,事情肯定不僅僅像他說的,會有人和她套近乎,她直截了當地道,「誥表哥,是不是族學裡出了什麼事?你還是直接告訴我吧!免得我從別人嘴裡聽到些道聽途說變了樣的話。」   程誥訝然,笑了起來,道:「二表妹,你變了很多。都敢直接問我話了!」   原來自己連這話也不敢說的嗎?   周少瑾臉紅。   程誥笑道:「有些事只是我自己的猜想……相卿他這些日子有些奇怪……和嘉善在一起的時候還好,獨自一人的時候總是悶悶不樂的,別人問他,他也不像從前那樣和別人說些心裡話,而是笑容慘澹地說些什麼喪氣話……」   「都說些什麼了?」涉及程輅,周少瑾慎重地問。   程誥看著,還以為她在擔心程輅,猶豫了好一會。這才下決心道:「說什麼有時候人不能不服軟,還說什麼大丈夫不功成名就,什麼嬌妻美妾,都是鏡中花,水中月……我還聽到傳聞,說嘉善很維護你,為了你,曾經為難過相卿,還好相卿急中生智。學識過人,不僅沒有被嘉善難住,還讓嘉善心生佩服,和嘉善成了好朋友……」   周少瑾愕然。   敢情自己成了腳踏兩條船的紅顏禍水,和恃強凌弱的程許一起成就了程輅的好名聲?   她氣得臉色通紅,渾身發抖。   程誥看著心中不忍。忙道:「不過,你也別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如今要緊的是別理他們兩個人。秦子安,嗯,就是我在族學裡的一個同窗,他曾悄悄地告訴我,說相卿告訴他。嘉善的母親一心想為嘉善找個世代官宦人家出身的姑娘,好在仕途上助嘉善一臂之力……」   「他怎麼知道的?」周少瑾心一沉。   她以為只有像她這種重生了的人。經歷過袁氏歇斯底裡的人才會知道袁氏的固執和堅持。   「是相卿私下告訴他的。」程誥的神色間多了些許的沉重,低聲道,「我總感覺到這些事有些蹊蹺……大家都知道你是我表妹,卻把這些事告訴我。好像我們上趕著要和長房攀上關係似的……」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周少瑾的神色,輕聲道,「我覺得這話,好像是想讓我傳給你聽似的……而且這話。是在姑父調任保定知府之後傳出來的……秦子安說,大家都知道。可我試著問了幾個同窗,不知道大家是瞞著我還是怎麼著,大家都很茫然……」   程輅,卑鄙小人!   不用問周少瑾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前世,他就是這樣對自己的。   她紅了眼睛,道:「誥表哥,這件事你就別管了。外祖母說,我爹爹可能會趕回來祭祖,過中秋節。到時候我會跟我爹爹說的。」   「別,別,別。」程誥赧然,道,「有些也不過是我的猜測,姑父問起來,我又拿不出什麼證據來。我只是想跟你說,這件事鬧成這樣,最好的辦法就是你誰也別理……」   他委婉地勸周少瑾,兩個都別嫁。   周少瑾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道:「誥表哥,我知道了。他們兩個,我都不會理睬的。」   程誥的神色鬆懈下來,道:「可惜沒有合適的人,不然你訂了親,事情也就過去了。」   程輅既然有心害她,就算她訂了親,他就會放手嗎?說不定還會變本加厲,讓事情更糟糕。   周少瑾再次下定決心,等姐姐一出嫁她就離開金陵城,程輅不結婚生子,她絕不回金陵省親。可她也不能任程輅這樣亂說,誰惹出來的禍誰解決。   她出主意:「誥表哥,你能不能像跟我說似的,把這些話也告訴許表哥?被程輅這麼一說,弄得我好像和許表哥有什麼似的,既壞了我的名聲,也壞了許表哥的名聲……」   程誥苦笑,道:「我何嘗沒跟嘉善從兄說過,可他不相信,我有什麼辦法?」   以程許的聰明,程誥都看出了這其中有問題,程許不可能看不出來。   他為什麼會任由事態這麼發展下去?   周少瑾想不明白。   她不由在心裡暗暗嘆息。   如果池舅舅知道這件事就好了,他肯定是腦子一轉就能想清楚前因後果……可惜池舅舅已經幫過她很多次了,她怎麼好意思再去找池舅舅。何況這求人的事,一次兩次,別人還看著面子幫你,總是相求,而且還不管是大事小事的,脾氣再好的人也會覺得麻煩。她還要把人情留著請程池給程涇示警呢!不能把人情用在這上面。   周少瑾只好道:「那就只有等我爹爹回來再說!」   程誥欲言又止。   周少瑾嗔道:「這都什麼時候了,誥表哥還顧忌什麼?」   程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在想,萬一要是姑父不回來呢?我們怎麼辦?告訴我爹嗎?或者是跟祖母說?」   就算是告訴了兩位長輩又能有什麼用?   周少瑾沉默好一會,道:「萬一我爹爹不回來……」她心一橫,「我就告訴袁夫人……」   她就不相信了,袁夫人聽了會無動於衷!   ※   姐妹們,今天是平安夜啊,大家有什麼活動?   ……嗚嗚……我在家裡寫稿子……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九十八章袁氏   程誥聽著沉思了半晌,無奈地道:「也只能這樣了。柏叔父死得早,柏大太太又是個不管事的人,家裡的事全由相卿說了算。他如今有了功名,是秀才,在外面也被人尊稱聲『老爺』了。我們去找他理論,一來沒有證據,二來也未必有用。請了家裡的長輩出面,我們是嫡支,他們是旁支,傳了出去,不免有恃強凌弱的嫌疑,最好的辦法,就是請宗房出面。不過,我們去跟袁夫人說,好嗎?總感覺像是告狀似的!」   程誥從小就被祖母和父親教導,自己的事自己解決。   「有什麼不好的?」周少瑾咬著牙道,「他們鬧出來的事,難道還要我們給他們收拾殘局不成?不過,」她低聲叮囑程誥,「你再去和許表哥談談,把這些厲害關係都說給他聽,他要是還無動於衷,你就來告訴我。我只有請袁夫人出面了。」   程誥點頭,去了族學。學   周少瑾回到嘉樹堂。   程笳正抱著關老太太的胳膊撒著嬌:「……少瑾是您的外孫女,我就不是您孫女了?您去跟我娘說一聲唄!我娘她最尊重您了,只要是您說的話,她都會想了又想的。我真的不想嫁給那個什麼良國公世子做續弦,何況他們家對兒媳婦那麼無情。」   關老太太被她搖得頭都暈了,心裡也憐惜起程笳來,道:「現在不是八字還沒有一撇嗎?等到你娘真的下定了決心把你嫁過去的時候,我再去幫你說項也不遲。」   「等到我娘下了決定。」程笳眼淚都快要出來了,「恐怕到時候已經晚了!」   「不晚,不晚。」關老太太笑道,「還有長房的池四爺呢!良國公府既然想和程家結親,不跟池四爺知會一聲是說不過去的。」   程笳眼珠子亂轉,有些心不在焉地道:「真的嗎?有池四爺就行了?」   「我還騙你不成?」關老太太笑道,「結親,可是結得兩姓之好。你就放心好了。」   程笳甜甜地笑,端了關老太太手邊的茶盅:「叔祖母。笳丫頭給您敬茶。」   關老太太嗔道:「就是一張嘴!」但還是高高興興地接了茶盅。   程笳就跑到關老太太身後給關老太太捶肩膀。   關老太太呵呵地笑,道:「好了,好了,和少瑾去玩吧!再給你這麼捶幾下,我這把老骨頭就要散架了。」   程笳嘻嘻地笑,屈膝給關老太太行禮。和周少瑾、周初瑾姊妹一起出了上房。   周初瑾交待了她們幾句「不要貪玩」、「注意安全」之類的話,去了涵秋館。周少瑾和程笳則回了畹香居。   程笳靠在床上看書,吃瓜果,周少瑾和施香幾個給周鎮夫妻趕製衣裳。   有三房的人過來,說:「大太太讓大小姐快點回去,姑姑還等著教大小姐規矩呢!」   程笳丟了蘋果核。道:「你回去跟大太太說,這邊二小姐留了我午膳。我午膳過後再回去。」   那婆子不敢強求,苦笑著告辭了。   周少瑾趁著燒熨鬥的時候和她道:「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還是回去和瀘大舅母說明白的好。」   程笳不以為然,道:「反正也說不明白了。我這樣,她至少知道我的決心。」   周少瑾兩世為人也沒有任性的時候,她任由程笳胡來,自己做自己的事。   快午膳的時候。姜氏親自過來把程笳「接」走了。   周少瑾笑著把程笳送走,用了午膳就去了寒碧山房抄經書。   過了兩天。程誥面色鐵青地來見周少瑾,告訴她:「你還是想辦法告訴袁夫人吧!我嘴都說幹了,他竟然覺得我是無中生有……真是……」   他氣得在屋裡走了兩個來回才消氣。   周少瑾很是惱火,想了想,去蘊真堂。   但她沒有進去,而是在附近徘徊了半晌,轉身回了畹香居,到了下午,則依舊去寒碧山房抄經書。可她的經書抄到一半的時候,院子裡有了動靜。   小檀告訴她:「夫人過來拜訪老夫人。」   周少瑾點頭,不動聲色地繼續抄經書。   不一會,袁氏只帶了一個捧著東西的丫鬟笑著走了進來。   「少瑾,在抄經書啊!」她熱情地和周少瑾打著招呼。   周少瑾恭敬地站了起來,喊了聲「夫人」,吩咐施香上茶。   袁氏也沒有和她客氣,坐了下來。   跟她進來的丫鬟就把手上兩個用紅絲綁著的紙匣子放在了旁邊的茶几上。   袁氏指了紙匣子,笑道:「我前兩天去劉家吃喜酒,正巧路過齊芳齋,見她們家新出的什錦點心做得不錯,就帶了幾匣子回來。這是給你和你姐姐的,你們嘗嘗味道如何?」   周少瑾笑著道了謝。   袁氏帶來的那丫鬟就朝小檀和施香使了個眼色,退了下去。   小檀猶豫片刻,跟著退了下去。   施香卻像沒有看見似的,依舊在屋裡服侍著。   袁氏看著,眼底閃過一絲欣賞,笑道:「少瑾,我聽婆子說,你昨天去了蘊真堂,可是有什麼事?怎麼沒有進去?」   周少瑾緊緊地捏著茶盅,很慌張的樣子,欲言又止。   袁氏的表情就更和緩了。   她笑道:「什麼事竟然連舅母也不願意告訴?要不,我去問你姐姐?」   「別,您別問我姐姐。」周少瑾捏著茶盅的指甲發白,神色也更慌張了。   「少瑾,」袁氏就拉了周少瑾的手,柔聲道,「這裡也沒有別人,你有什麼話直管跟我說就是。」   周少瑾眼圈一紅,像受了很大的委屈終於有了個能說話的人似的。哽咽著讓施香退了下去,眼淚簌簌地就落了下來,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好?」   袁氏面色一冷,又很快地變得和煦起來,笑道:「是不是你許表哥……」   「不是,不是。」周少瑾忙搖了搖頭,道,「是。是輅表哥。」   「程相卿?」袁氏愕然。   這關她什麼事?   她還以為是程許想著法子纏著周少瑾,周少瑾沒有辦法了,來找她解圍又不敢聲張,不敢明說,這才藉故來和周少瑾說體己話的。   袁氏道:「他怎麼了?」聲音裡帶著些許的意興闌珊。   周少瑾像是沒有意識到似的,喃喃地道:「他。他說許表哥為了我,為難他……」   袁氏一聽,勃然大怒,頭髮都要豎起來:「他真這麼說?是誰告訴你的?」   周少瑾道:「是,是誥表哥告訴我的。他讓我再也不要理許表哥和輅表哥了……還說,許表哥明明知道。也不阻止……我想讓您跟許表哥說說……許表哥是案首,他的話。輅表哥肯定會聽的……」   袁氏覺得自己的肝都是疼的。   可此刻卻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周少瑾像個琉璃似的,一不小心就會碎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儘量地讓自己的聲音溫和些,道:「少瑾,這件事你做得對——你許表哥犯了錯,你就應該來告訴我。我會說你許表哥的。你也別害怕。以後程相卿肯定再也不會這麼說了的。」   周少瑾點頭,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聲音也變得歡快起來,道:「我。我誰也不敢說,怕別人聽信了輅表哥的話,說許表哥欺負他……許表哥的學問那麼好,怎麼會做這種事呢?」   「不錯。」袁氏笑著點頭,道,「你許表哥的學問那麼好,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周少瑾聽了,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   袁氏看著心中跳了跳。   這周少瑾,長得可真像莊氏,都漂亮得不像真人似的。不知道她的命運會不會也像莊氏,早早的就病逝了……   她心裡突然泛起些許的同情來,聲音變得更柔和了,道:「你安安心心的抄經書,以後有什麼為難的事不好跟你外祖母和姐姐說,就來找大舅母,大舅母為你做主。」   周少瑾羞澀地笑,向她道了謝。   袁氏又和她說了幾句話,這才離開佛堂。   周少瑾長籲了口氣,癱坐在了太師椅上。   施香擔心地道:「袁夫人都和您說了些什麼?」   「沒事,沒事。」周少瑾卻答非所問,如劫後餘生般疲憊地呢喃道,「原來袁夫人也不是鐵打的金剛,只要用對方法,一樣很好說話。」   施香沒有聽清楚。   周少瑾笑著坐了起來,大聲道:「好了,我們快點把經書抄完,好抄我自己的《阿彌陀佛經》,然後跟著老夫人去普陀山。」   施香嘻嘻地笑。   周少瑾這才發現自己背心溼漉漉的。   她忙叫了施香打水進來服侍自己換件衣裳。   袁氏卻滿身是汗地回到了蘊真堂,人還沒有站定,已怒不可遏地對身邊的婆子喝道:「去,給我把那小畜生叫來!聖賢書,他可真是白讀了!我把他當眼睛珠子似的供著,他倒好,心甘情願地給別人糟蹋。就他這樣,還想青史留名?我看,他能從翰林院裡走出來就不錯了……」   丫鬟婆子個個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敢吭聲。   袁氏的茶盅就摔在了漫地的青石上:「怎麼,你們連我的話都聽不懂了?」   丫鬟們瑟瑟發抖。   袁氏的乳母厲氏小心翼翼地上前,柔聲地說了句「我這就去喊大爺」,輕手輕腳地退了了下去。   袁氏貼身的丫鬟這才敢重新沏了杯茶捧上。   袁氏喝著茶,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樹不剪枝長不直。   看樣子,她得伸伸手了。   ※   姐妹們,你們在幹嘛?   寫文的日子,聖誕節,春節,情人節……都與我無關,我的日子裡只有雙更、單更……嗚嗚……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九十九章母子(粉紅票720加更)   等見到程許的時候,袁氏已經完全的冷靜下來。   她笑著吩咐丫鬟們上了茶點,語氣溫和地問起程許的衣食住行來。   袁氏的乳娘看著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   她就知道會這樣。   袁氏不管心裡有多憤怒,只要一看見大爺,就什麼脾氣都沒有了,所以每當袁氏說要管教大爺的時候,她們這些身邊伺候的沒有一個敢當真的。   她朝著屋裡服侍的丫鬟、媳婦子使眼色,大家躡手躡腳地退了下去,留了袁氏母子說著體己話。   袁氏看著,對乳娘的識趣暗暗點頭,然後用牙籤叉了一塊甜瓜給了兒子,笑道:「說是市面上已經沒有賣的了,你打小就喜歡吃,多吃點。」   程許是長房嫡孫,是九如巷未來的宗子,他不需要做什麼,就自有人往他跟前湊,把關於他的消息主動地遞給他。只是這次袁氏立刻就差人叫了他來,他並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找他,笑著接過了甜瓜吃了起來。   袁氏就問他:「聽說你這些日子和程相卿走得很近?你平時不是不怎麼和他這種人來往的嗎?怎麼又改變了主意?」   在袁氏看來,程輅早年喪父,由寡母獨自撫養長大,竟然能八面玲瓏,無人不誇,如果不是大聖大賢之人,就是大奸大惡之人,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不是能做朋友的人,還不如敬而遠之。   程許沒想到母親會問起這個,他含糊地道:「他不是中了秀才嗎?前些日子有朋友宴請。他也在場,同是程家的人,就多說了幾句話,覺得他還不錯,偶爾會在一起說會話。」   「既然是如此,」袁氏也不揭穿,皺著眉道,「你應該和他還不錯才是。怎麼他當著別人到處說什麼你為了四房周家的二小姐為難他……你聽聽這是什麼話?」   程許很是詫異。   他知道程輅看中了周少瑾,可周少瑾對程輅卻沒有什麼好感。如果程輅是個人品端方的人他也就罷了。偏偏程輅野心勃勃,為了前途,在自己為難他的時候,他居然暗示自己,可以幫自己得到周少瑾,而且還和周少瑾撇清了關係……那一剎那間。自己的確動了心,可更多的,卻是對程輅深深的顧忌——一個連自己中意的女人都能出賣的人,又怎麼可能真心的對待朋友!   程許想知道程輅到底想幹什麼?同時心裡還隱隱有種想法,如果自己不跳進這個坑裡,以周少瑾的美貌。程輅肯定還會誘惑其他的人往這個坑裡跳的。   與其再出現一個中意於周少瑾的人,還不如自己親自和程輅周旋。   所以他默許了程輅造謠。也想看看周少瑾的反應。加上周鎮快要回來了,如果聽到了這樣的謠言,直接就會否定程輅……未必不是件好事。   至於他自己,只要請了長輩出面,這些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但他沒有想到事情不過發生了兩三天,就有人告訴了母親。   他想了想,立刻就有主意。   「母親。」程許真誠地道,「有件事您可能不知道——程輅。一直想娶周家二表妹。」他把發生的一些事告訴了袁氏,並道,「如果他人品不錯,我自然不會去管。可您想想,以他的性子,怎麼會是真心求娶周家二表妹?他這麼說,不過是因為周家二表妹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不願意和他私相授受,他惱羞成怒,才敗壞周家二表妹的名聲的。」   袁氏雖然意外,但兒子的那點小心思,也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由道:「就算如此,他為何要拿了你做幌子?定是你言行不檢點,讓那程輅覺得有機可乘才是!不管那程輅是為了什麼,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娘也不妨跟你說實話。你爹爹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可二房的老祖宗還是諸多藉口,怎麼也不願意把族譜還給我們。他如今死撐著每年都花兩三個月的時候四處走動,就是怕從前留下的那些人脈隨著日子漸漸淡了,指望著你識從兄能早日金榜題名好在仕途上幫他一把,你父親能有今天,他可是沒有出過一點力,反而還因為他身居要職,你父親為了迴避,這麼多年都只能在六部之外徘徊……你只要趕在你識從兄之前考中進士,二房老祖宗就是再有本事也沒了轍。他還有幾年好活?就算是他像彭祖似的活個八百歲,可他從前的那些同科、同僚能像他這樣長壽嗎?到時候他就只能眼睜睜地把族譜交到我們長房的手裡來……想當年,你祖父病重,你父親和你兩個叔叔還年幼,他就是拿這個做藉口,把族譜借走的,而且還一借不還了……」   程許不明白,他不以為然地道:「娘,我們是長房,這是誰都知道的。就算他拿了族譜又能怎樣?大不了一拍兩散,我們長房重新立宗好了。以我們長房現今的煊赫,說不定重新立宗還是件好事……」   「這件事你不懂。」袁氏神色慢慢地變得肅然,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得問你爹。好像是程家的祖宗有族規,誰掌了族譜,誰就當家,誰就能動公中的錢物。你看你爹,憑他的俸祿怎麼能養活得了我們?又怎麼和上峰交際應酬?怎麼救濟同僚朋友?要不是有公中的銀子貼補,我們一家早就喝西北風去了,你爹又憑什麼能在京中掙下偌大一份名聲的,這可都是用銀子堆起來的!」   程許還是第一次聽說。他道:「娘,現在不是四叔父管理庶務嗎?」   「那也要他們二房有人能打理庶務才行啊!」袁氏譏諷道,「程識去管理庶務了,怎麼有時間和精力去參加科舉呢?要不然你四叔父堂堂一個兩榜進士,那樣的才識學問,又怎麼會窩在家裡呢?你四叔父,這是在成全你父親和你二叔父呢!」   所以祖母,父親,叔父,甚至是在京城的二叔祖父,三叔父都覺得對不起四叔父?   程許喃喃地道:「四叔父不是創立了裕泰票號嗎?大不了把公中的產業都給二房,我們分開單過好了。憑四叔父的本事,我就不相信我們會過不下去!」   「事情要是有你想的這麼簡單就好了!」袁氏想起自己剛嫁進來時,還沒有裕泰票號的時候就這麼建議,丈夫卻苦笑的模樣,心生無奈,道,「你現在還小,有些事還沒到告訴你的時候。你只要聽娘的話,好好讀書,考取功名,把家中的族譜拿回來,娘就高興了。」   「你只要聽娘的話,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娘再給你說一個能在仕途上助你一臂之力的妻子,娘就高興了」這句話從小到大,母親不知道跟他說過多少回,只不過今天加了句「把家中的族譜拿回來」。   他從前聽了會很激動,甚至是有些志得意滿,想著母親是閣老之女,父親若是沒有意外,也能入閣封相,母親是閣老之妻,若是自己也像父親似的能入閣,母親就會成為古往今來的第一人……這份榮耀,他很想給母親。   可今天,他有了別的想法。   「娘!」程許笑道,「什麼事都有好有壞。妻族官宦世家,雖然能在仕途上助我一臂之力,可同樣紈絝子弟也多,麻煩也多。像我們家,不就有個五房嗎?我想您還不如給我找個身世清白,人口簡單,父親在朝為官的姑娘家,至少不會拖累我……我自己努力上進,未必就不能給母親掙個誥命回來。」   袁氏心裡一驚。   兒子開出來的條件,完全是照著周少瑾的家勢說的。   看樣子,兒子是真的瞧中了周少瑾!   可她卻不願意為這件事和兒子翻臉。她不僅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色,還笑道:「我看你說得頭頭是道,你是不是看中了誰家的姑娘?快跟我說說?是誰?長得怎麼樣?你是怎麼認識的?」   程許不敢說。   他知道,自己只要漏出一點口風,周少瑾就有和他私相授受的嫌疑。他可以不能乎程輅說什麼,因為以程輅的身份地位,只要程家否定,根本就沒有人相信他說的話。可他不能讓家中的長輩懷疑周少瑾。不然就算他和周少瑾的婚事成了,周少瑾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說不定還會讓母親不滿,婆媳不和……   他若無其事地笑道:「娘,我是那種人嗎?私下偷窺別人家女孩子?我只是這麼一說,這麼一想罷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最終還不是得聽母親的。」   「那好!」袁氏正等著兒子這句話,她笑道,「娘看中了福建閔家的大小姐,就是就是壬辰科的狀元閔健行的胞妹。他們家你應該聽說過才是,一位帝師,兩位狀元,一個榜眼,十二位進士……」   程許腦子「嗡」地一聲,母親說了些什麼,他模模糊糊的有些聽不清楚,心裡卻知道,這件事要糟糕了。   母親打閔家的主意肯定不是一天兩天了。只要母親決定的事,很少有人能讓她改變主意的。   他「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你要幹什麼?」袁氏的臉一沉,目光如刀般落在了程許的臉上,「娘正跟你說著話呢!你這是發什麼牛脾氣?」   如一瓢冷水從頭淋下,程許頓時清醒過來。   他在心裡不斷地告誡自己。   要沉住氣,一定得沉住氣,不然事情肯定得搞砸,而且還會不可收拾!   ※   姐妹們昨天都有什麼收穫啊?   o(n_n)o哈哈!   今天的更新!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章母親   程許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衝著袁氏喊了一聲「娘」,道:「我都坐半天了,想起來伸伸腰而已!您怎麼……這脾氣像炮竹似的……」他說著,湊到了袁氏的面前,嘻笑道,「您跟我說說,到底是誰得罪了您?我給您出氣去!」   「除了你,還有誰敢得罪我!」袁氏趁機道,「閔家大小姐小的時候,我也曾見過。不僅冰雪聰明,而且還長得明眸皓齒,非常的漂亮……」   程許眉峰蹙了蹙,打斷了袁氏的話:「娘,現在說這些都有些早。小時候聰明長大之後平庸的人多的是,您也別總是拿著老黃曆看人……」   雖然極力壓制,但親手把他撫養長大的袁氏卻依舊從他的聲音裡聽到了些許的不耐煩。   袁氏沉默了片刻。   常言說得好,兒大不由娘。如今兒子不僅長大了,而且還中了秀才,是案首。這要放在普通的人家,早已當家理事,能在祠堂裡說得上話了。只是兒子生在了九如巷程家,秀才、舉人根本不算什麼,就是進士,也要看是幾品的官,這才依舊像個孩子似的任由她呵斥。但物極必反,他現在心裡裝著個周少瑾,無論她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不如先放一放,以後有機會再和他詳談。何況周鎮就要回來了,以他的個性,只要自己稍稍流露出嫌棄周少瑾的態度,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女兒嫁過來的……到時候,有些事可就由不得兒子。   自己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做壞人。惹兒子不高興,壞了母子間的情份呢?   袁氏心中微定。   「你看你,比我一個老太婆還囉嗦。娘說一句,你回十句,非得說過我不可。有哪家的孩子像你似的,一點也不服輸的?」她笑著轉移了話題,「不過,程輅這麼說太不妥當了。這聽在別人的耳朵裡,還以為是你和程輅爭風吃醋呢?可不能任程輅這麼胡說八道下去了。你是男孩子還好說。周家二小姐是女孩子,還沒有及笄,等著說婆家呢,這話要傳了出去,誰家還敢娶周家二小姐啊!可你是當事人,出面說什麼也不好……我看這件事就交給我吧!你只管安安心心把你的書讀好就是了。」又道。「下個月是你恩師的生辰,我讓管事給你準備了一套黃楊木的文房四寶,一對梅花賞瓶,東西雖少,但都很貴重。過兩天你著東西去看看你恩師。   程許參加府試的主考官是當時的金陵知府,如今已升了浙江布政使。   袁氏這是要把兒子支到杭州去。   程許心裡也明白。卻知道此時不宜違背母親的意思,不然母親下了狠心要揪了周少瑾說話。他還真攔不住。   不如聽母親的話暫且去杭州府看望恩師,等回來再說。   他笑著應了。   袁氏鬆了口氣。   兒子向來重承諾,他既然答應了,就肯定會去杭州探望恩師。如果因此錯過了和周鎮的見面,那就更妙了。   母子倆相視而笑,彼此都知道這不是最終的結果,可彼此也都知道。話不能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只會讓母子生分。   袁氏吩咐管事給程許準備車馬。   程許卻吩歡喜:「你盯著二小姐那邊,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派人通過驛站給我送信。別怕使銀子,一切都等我回來了再說。」   歡喜連聲應是。   兩天後,袁氏送走了程許,然後吩咐小丫鬟去請了程輅的母親董氏過來喝茶:「……就說老爺從京城送了些六安瓜片,我請她嘗嘗。」   小丫鬟應聲而去。   接到信的董氏卻惴惴不安。   她請小丫鬟在廳屋裡坐了,藉口要更衣,吩咐自己的乳娘派了小廝去給在族學裡上課的程輅送信:「我們和長房根本沒有什麼交往,我和袁夫人更是一年也說不上兩句話。她突然請了我去喝茶,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你快去相卿那裡討個口信,看我應該不應該去?去的時候帶些什麼東西好?」   乳娘悄悄溜出了正房,找到了程輅的貼身小廝松清。   松清一聽,拔腿就往程氏書院跑。   可程家離九如巷的程家還隔得很遠,沒等到松清的回話,董氏就怏怏然地跟著小丫鬟去了長房的蘊真堂。   袁氏熱情地招待董氏坐下,笑著和她寒暄了幾句,就開門見山地說起程輅的事來:「……我聽了大吃一驚,既怕是孩子有口無心說錯了話,又怕是有人別有用心以訛傳訛。想著我們同是做母親的人,對孩子的期盼都是一樣,這要是傳到了相卿恩師的耳朵裡,會怎麼看他?」   董氏比袁氏更驚訝。   她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反應過來,臉色發白地哭了起來:「袁夫人,您可得給我們家相卿作主啊!我們家相卿從小就老實,除了讀書,什麼也不知道,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肯定是有誰要陷害我們家相卿。看著他考中了秀才,還吃了稟糧,所以心生妒忌……」   就這就心生妒忌?若是你兒子考中了進士,豈不是人人看你是塊金似的!   袁氏強忍著才沒有目露不屑。   她示意丫鬟遞了個帕子給董氏,然後遣了屋裡服侍的,促膝談心般地低聲和董氏道:「我還聽人說,你們家相卿很中意四房周家的二小姐,可有此事?」   「沒,沒有!」董氏直覺地否定,又想到前些天九如巷傳出來的消息,說周鎮調了保定知府,馬上就要進京做堂官,入六部為侍郎了,她又覺得自己這話答得快了點,目光不由閃了閃,神色間帶著幾分遲疑。   在她看來,兒子向來看重周少瑾。她也樂得有周少瑾這樣出身好、性子卻柔順的姑娘做兒媳婦,周鎮又馬上要回來了,如果和周家結了親家,那就是再好不過了。可如今外面的人都在傳兒子和程嘉善為著周少瑾爭風吃醋,這個時候提出和周家結親,豈不是坐實了傳言。可若是自己否定,以後就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   袁氏看得真切。   她在心裡冷笑。   看來兒子的話也不全是偏頗周少瑾。   周少瑾嫁去了程家,只怕是那小雞入了黃鼠狼的窩,有去無回了。   她佯裝不知。笑道:「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等會我就去拜訪二房的老祖宗,請了他老人家出面,把那些胡言亂語的都教訓教訓。免得他們以為我們長房是好欺負的。」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董氏也不好提周少瑾的事了。   她乾笑道:「那就麻煩夫人了!」   「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袁氏笑道,「這也關係到我們家大郎。」又邀請她,「不如我們一起去吧?這事。你們家相卿也有份啊!」   董氏聽著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什麼叫「你們家相卿也有份」,可仔細再一想,這話又沒有錯。   她拿不定主意,只想快點回到家裡見到兒子,聽兒子怎說了再行事。   「我見著老祖宗就兩腿打顫。」董氏婉言拒絕道,「還是您自己去吧!這件事許大爺不也有份?我還是回家去等您的消息好了。」   聽到董氏拿了自己的話反駁自己。袁氏心裡頓時窩了一團火,似笑非笑地道:「弟妹既信得過我,那這件事我就全權處理了。」   董氏見她沒有強拉著自己去二房,透了口氣,忙笑道:「那是自然。」   袁氏笑眯眯地頷首,請了她喝茶,然後去了二房。   董氏急急地趕回了家。   程輅已在家裡等著董氏。聽到動靜,他立刻迎了出來。   「母親。」他沒等董氏開口,道,「我們有話屋裡說。」   董氏連連點頭,和程輅去了書房。   松清守在書房外面,董氏悄聲地把去長房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程輅,最後可惜道:「要是沒有這些傳言就好了。我還準備為你向周家提親呢!」   程輅笑道:「娘,有些事是講緣分的,怕是我和周家二小姐沒這緣分。」   語氣有些無可奈何。   董氏守寡守著這個兒子,兒子就是她的一切,且兒子這麼有出息,小小年紀就已經可以支應門庭了,她還有什麼好說的。所以聽程輅這麼一說,她想了想,也跟著改變了看法:「我覺得你和周少瑾是沒什麼緣分。你想想,從前什麼都好好的,自從今年三月她生病之後,就漸漸地和我們疏遠了,對我也沒有從前那麼恭敬了,想必是姑娘家大了,心思多了,嫌棄我們家基業單薄起來。現在周鎮要回來了,又有這樣的謠言傳出來。」她慶幸道,「好在是我兒考中了稟生,想說門好親事也不難。不然我這心裡可真不好受!」   「娘,您放心,以後我會更勤奮的,考舉人,考進士。」程輅溫聲地安慰母親,「您就別為**心了,等著享福好了。」   「我現在已經在享福了。」董氏很滿意,牽了兒子的手,道,「你把我們掛在四房的產業拿了回來,又有了功名,以後娘也不用常去看程家人的臉色了,我們能像你爹爹在世的時候一樣,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了。等過些時候,娘再託人給你說門好親事,你再給娘生幾個孫子,娘也就能閉眼了。」   程輅臉色沉了沉,但瞬間又變得溫和起來,笑道:「娘,我的親事您先別忙。我的舉業越好,就越容易說到能幫我一臂之力的嶽父,還是等幾年為好。」   「娘聽你的,娘什麼都聽你的。」見兒子對她去長房的事沒有過多的評價,董氏覺得自己應該沒有出什麼紕漏,心情鬆懈下來,笑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肚子餓不餓?我讓廚房給你端碗蓮子羹進來吧?天氣漸漸轉涼了,這酸梅湯不能再喝了……」   ※   不知不覺居然寫了100章……好多粉紅票,明天繼續加更……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零一章手段(粉紅票750加更)   程輅耐心地聽母親絮叨了半天,答應了讓丫鬟送碗蓮子羹過來,這才送走了母親。   他一個人靜靜地在廡廊下,望著天井裡那父親當年親手種下來的、已經枝葉繁茂的石榴樹連連冷笑。   說什麼怕是他有口無心說錯了話,說什麼怕是有人別有用心以訛傳訛,實際上心裡卻早已認定這話是他說的,還威脅他說這話要是傳到了恩師的耳朵裡會對他不利……偏生母親卻連一句為他辯解的話都沒有,還把這件事的處置權全都交給了袁氏……真是蠢得……簡直都不知道怎麼形容好……從來都不用腦子……他怎麼會有個這樣的母親!   他想起袁氏。   姿容端秀,舉止大方,八面玲瓏,長袖擅舞……程許和他相比,也不過是比他會投胎而已……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陰鬱起來。   穿著青布短褐,腰間繞著玄色布帶的趙大海走了進來。   他二十來歲的年紀,身材不高,但很壯實,國字臉,紫紅色的皮膚,看著像個田莊上的漢子,老實敦厚。   「大爺!」他恭敬地朝著程輅行了個禮。   程輅微微頷道,低聲道:「書房裡說話。」   趙大海默默地跟著程輅進了書房。   程輅指了自己對面的太師椅,道:「一路上辛苦了,坐吧!」   趙大海道了謝,卻不敢坐下,接過丫鬟捧上的茶一口氣喝了個精光,見丫鬟退了下去。他這才低聲道:「您讓我打聽的事我都打聽清楚了。許大爺被袁夫人支到杭州府去了,說是要給他的恩師拜壽。識大爺這幾天除了參加了一次同窗的詩會,其他的時間都消磨在了花行。聽花行的夥計說,識大爺好像要在家裡舉辦一次賞菊會,正滿大街的淘那些珍貴的菊花品種。   「證大爺倒是去了幾趟廣東會館,和廣東十三行的二爺吃過兩頓飯,喝過一次花酒,聽服侍的小廝說,好像三房想和十三行的人一起做海上的生意。不過最終到底談成了沒有,小的沒有打聽到。我想過幾天去三房的藥鋪看看。證大爺要想和十三行的人做海上生意,一股最少也得五萬兩銀子。這可不是個小數目,我估計會從藥鋪裡拿銀子,只要盯住了幾個藥鋪,就能知道證大爺的生意成了沒有。   「誥大爺和詣二爺自從上次走水之後。除了去書局買書或是去文德閣買筆墨紙硯,幾乎不出來。   「諾大爺還是和原來一樣,常常被舉大爺慫恿著去秦淮河附近的妓家賭錢。」說到這時,他微微一頓,道,「還有一件事。五老爺在外面養的那個,昨天生了個兒子。五老爺那邊還壓著沒讓人吱聲。」   「哦!」程輅挑了挑眉,笑道,「看樣子九如巷又有熱鬧看了。」   趙大海也跟著笑了起來。   程輅吩咐他:「三房的事,你仔細盯著。一有消息就來告訴我。」他自言自語地道,「池四當年開裕泰的銀子,就是跟十三行做海上貿易掙的,看樣子程證這是想學池四。」   趙大海無從判斷。不好回答。   程輅親自給他續了杯。   趙大海忙彎腰道謝。   程輅再次示意他坐下來說話。   他這才坐了半邊椅子。   程輅轉移了話題:「能打聽得到周鎮什麼時候回來嗎?」   趙大海想了想,不敢肯定地道:「小的試試看。」   程輅就籲了口氣。表情有些鬱鬱寡歡。   趙大海就大了膽子道:「爺,是不是周家二小姐那裡……」   程輅沒有作聲。   趙大海見他沒有阻止談論這個話題,逐關心地問道:「爺,難道您真的要把周家二小姐讓給程許嗎?如今周鎮可是調到保定做知府去了……就算爺能找到和周家二小姐出身相當的,可未必有周家二小姐的性子好;性子好的,又未必有周家二小姐這樣好的出身……」   這個家裡,能和程許說得上話的,能讓他放心的,也就是趙大海了。   程許心裡十分的鬱悶,不免有些縱容趙大海,道:「你以為,我不把周少瑾讓給程許,我就能娶到周少瑾了嗎?你做夢去吧!他是絕不會把周家二小姐嫁給我的。周少瑾都能查出當年的事來,更不要說他了。我若是不買隔壁的宅子,或許能在他面前打個馬虎眼,可現在宅子掛在我名下,我再說不知道當年的事就說不過去了……可就算是這樣,她周少瑾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袁氏不會答應程許娶周少瑾,可程許卻對周少瑾一往深情。周少瑾在周家大小姐出閣之前肯定會陪姐姐繼續住在程家的。有了程許的睜隻眼閉隻眼,只要程許的名字和周少瑾連在了一起,周少瑾想擺脫和程許『私相授受』的名聲恐怕不那麼容易。   「如果程識和程證在這個時候做點什麼,那就有意思了!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   「我現在反而是擔心周鎮。他一介書生,卻能讓莊家那個敗家子再也不敢找他的麻煩,只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程許看不出我的用意,池四爺不屑管這些,周少瑾是周鎮的女兒,他若是有心,肯定能看出來……」說到這裡,他海腦裡浮現出周少瑾那張嬌柔動人的面孔。   如果她不是莊良玉的女兒該有多好……不,就算她是莊良玉的女兒,沒有一副和莊良玉一個模一樣的面孔,他也許還能裝著不知道……好生生地把她娶了回來,像周鎮對待莊良玉似的,把她如珠似寶的寵著……可現在,每當他看見那張臉的時候,就會想起莊良玉。   想起父親珍藏在書房裡的那張小像,想起那年跟著父親去甘泉寺上香。父親遠遠地指了那個風姿綽綽的美人問他「她當你的母親好不好」……想起父親臨死前那痛苦而又絕望的表情……   他閉上了眼睛。   開弓沒有回頭箭。   從兩年前他偶然遇到周少瑾開始,他就已經沒有了退路。   程輅吩咐趙大海:「那幾戶人家,你再跑去送些米糧,若是他們問起,就說是中秋節的節禮,讓他們少出門,如果有人問起當年的事,不要亂說話。」   趙大海恭聲應是。   程輅問:「那個乞丐?」   「已經判了斬立絕。」趙大海忙道,「我是裝成幫閒給那戶人家送的信。還佯裝著勒索了那戶人家二百兩銀子,那戶人家根本沒有起疑。你就放心好了。」   程輅頷首,送走了趙大海,跪在了父親的遺像面前。   「爹,您放心,我不會讓您的苦白受的。只恨周鎮寧願戴綠帽子也不願意把當年的事抖出來。」他望著父親含笑的臉。喃喃地道,「我找不著莊良玉,可我能找周少瑾。我要讓莊良玉在黃泉也不安生,我要讓周鎮後悔當初娶了莊良玉……」   他咬牙切齒地說著,陰森的聲音回落在小小的耳房裡。   ※   周少瑾也得了程許去杭州給恩師拜壽的消息,她不由在心裡念了聲「阿彌陀佛」。   看樣子找袁氏還是有效的。   沒過兩天。程誥過來悄悄地告訴她:「二房的老祖宗說族學裡的風氣不好,士子們不用心向上。苦刻攻讀,反而關心些內宅大院裡的事,把沂三伯叫去訓斥了一頓,讓他有空的時候別總是和人遊山玩水,既接手了族學,就應該好好管管族學裡的事。」   周少瑾莞爾。   誰知道程誥這話沒說兩天,程氏族學裡又發生了一件事。   鑑於程氏族學裡的學風不好。長房決定資助族學裡二千兩銀子,由族學的授課先生推薦。選十名有秀才功名的學子到四大書院之一的嶽麓書院去遊學兩年。   每人平均二百兩銀子的費用。   不要說去嶽麓書院裡遊學了,簡直都可以在金陵城的內城買個一進的小院子了。   程氏族學的學子個個躍躍欲試,九如巷裡不管走到哪裡都可以聽到僕婦們在議論這件事。   程輅卻臉色發白。   他知道,這件事十之**是針對的他。   釜底抽薪。   只是不知道這是池四爺的主意還是袁氏的主意?就算是池四爺的主意,如果沒有袁氏從中周旋,池四爺會管這些瑣事?   程輅沒有報名,但他的名字還是出現在族學壁影的大紅紙上。   族學裡的人或真誠或忌妒地恭喜他。   他得體地微笑,一一作答,心裡卻像颶風在刮。   袁氏,程許,你們等著!   程輅回家收拾行李。   董氏哭得像個淚人似的,拉著兒子的手問:「你能不能不去?」   「不行!」程輅柔聲道,「會得罪長房的。」   董氏聽了,更傷心了,哭起了程柏:「你怎麼就捨得丟下我們母子倆走了。要是你在,我兒怎麼會中了秀才還要看人臉色……」   程輅望著撲在床上的母親,只覺得很煩。   就知道哭!   如果哭有用,他會比她哭得更傷心。   父親一直想努力給莊良玉看,讓莊良玉後悔,可父親的目標還沒有達成,莊良玉就死了。父親了無生趣,自然就去了……母親,真是蠢透了,連枕邊人在想些什麼都不知道……但母親有句話卻說對了,如果父親在,他們有房有產,他又何至於看九如巷的臉色……他有什麼事,自然有父親出面……父親會像老鷹一樣護著他!   他想到父親寬厚的背,溫暖的手,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又到了周末,祝大家周末愉快!   ps:錯字改了……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零二章父親   程許去了杭州府,程輅去了嶽麓書院,周少瑾覺得天都藍了幾分。   她時斷時續地哼著不知名的小曲,給父親和繼母李氏趕製衣衫。   春晚歡快地跑了進來:「二小姐,二小姐,老爺那邊來人了,說老爺和太太兩天之後到。」   「真的!」周少瑾喜出望外,丟下手中的針線,問,「來的是什麼人?在什麼地方?姐姐知道了嗎?」   「來的是老爺身邊的一個隨從,叫什麼李長貴的,大老爺正在書房裡問他話呢!大老爺讓人稟了老安人,說等會就去給老安人問安。大太太那邊,也差人去報了信,大小姐應該也知道了。」   「走,」周少瑾草草整了整衣襟,笑道,「我們也去看看。」   春晚「嗯」了一聲,陪著周少瑾去了嘉樹堂。   周初瑾和沔大太太還沒有來,關老太太正在更衣,見到周少瑾笑道:「你來得正好,我正想讓人去叫你——你父親兩日後到金陵城,具體是怎麼安排的,等你大舅舅過來就知道了。」   周少瑾笑著應是,上前給服侍外祖母更衣的丫鬟幫手。   不一會兒,沔大太太和周初瑾過來了。   沔大太太沒等關老太太說話,已喜不自禁地道:「聽說姑老爺過兩天就會回來?」   關老太太吩咐丫鬟上茶點,笑道:「等大老爺過來就知道了。」   正說著,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大老爺過來了。」   眾人忙去了宴息室。   李長貴在院門口給關老太太磕了三個頭。就算是問了安了。   關老太太讓人賞了李長貴五兩銀子,四房的大總管送了李長貴出門。   宴息室的人這才坐定。   程沔笑道:「妹夫說,他們初二的上午進城,更衣之後就過來給您請安。估計是會在我們這邊用午膳。下午他會接了初瑾姐妹回去,第二天早上祭祖,初七就啟程去保定。」   大家都很意外。   關老太太道:「不在家過中秋節了嗎?不是說八月底到任就行嗎?」   「好像是保定那邊出了什麼事。」程池笑道,「具體的,李長貴也說不清楚。我想著還有兩天的功夫妹夫就回來了,也沒有多問。」   眾人都很失望。   關老太太就道:「好歹能回來見上一面。我之前還擔心回不來。不過中秋節就不過,以後有的是機會。」老人家吩咐程沔和沔大太太,「初二的午宴,你們好生準備著。」又道,「有沒有探探李長貴的口氣,姑老爺是想過來簡單的吃頓飯。還是過來拜訪程家。若只是簡單的過來吃頓飯,長房、二房、三房和五房那邊,想必姑老爺早已準備好了土儀,我們提前過去說一聲就是了。若是過來拜訪程家,只怕得請了幾房的老爺們過來作陪。」   程池笑道:「問過了。李長貴說,妹夫的意思。好久都沒有看見初瑾姐妹了,您這些年來代他撫養她們姐妹。恩重如山,他過來主要是給您磕個頭,等用過了午膳,他再去拜訪老祖宗和幾位老爺也不遲。」   「既是如此,那你就安排晚膳吧!」關老太太沉吟道,「等他們用過晚膳了再回去。」   程沔笑著應了。   周少瑾和姐姐牽著手,止不住地笑。   關老太太就嗔道:「兩個傻丫頭。還不快去收拾行李,難倒要等到你父親來了再收拾箱籠?」說著。眼眶裡已有淚光閃爍。   周少瑾福至心靈,突然聰明了一回,笑道:「反正我們只在家裡住幾天,馬上就回來了,又不用收拾那麼多的東西,過幾天再收拾有什麼打緊的。」   這話關老太太愛聽,把周少瑾摟在懷裡喊了聲「心肝」,道:「難怪別人都說女兒是娘的小棉襖。我這臨老了,還多兩個小棉襖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   但回到畹香居,周少瑾和周初瑾都有些迫不及待地開始收拾行李。   自己做的香露胰子,虞記的胭脂謝復香的粉……樣樣都想要帶過去,樣樣又都覺得不必帶回去,周少瑾這才發現自己在這個小屋裡留下了無數的痕跡。   難怪前世林世晟說她,每每回憶起從前,都是與程家有關的,在程家的那些日子裡,她是最快活的。   周少瑾摩挲著謝復香的八寶琉璃香粉盒子,半晌才讓人把她放繡品的箱籠打開。   她從裡面拿出幾套小孩的衣裳。都是上好的綾羅綢緞,衣衫、鞋襪、抱裙、鬥篷……一一俱應,或繡著祥雲,或繡著宣草,或繡著戲嬰,十分精美。   在她的記憶中,妹妹周幼瑾就是今年年尾出生的。   這個時候,李氏應該已經懷孕四個月了。   父親非常的失望,到了三月份才寫了封信回來淡淡地說了幾句。   她和姐姐都無緣見到這個妹妹。   這一次,她希望能保住這個妹妹。   也許父親就沒有那麼容易接受汀蘭,李氏也不至於使出雷霆手段,引起父親的反感,最終和李氏反目成仇了。   施香見她拿了小孩的衣裳站在箱籠邊看,奇道:「這些不是給長房的二姑奶奶做的嗎?現在就要送過去?」   周少瑾笑道:「她只是求給簫表姐繡個襁褓而已,這些我別有用處。」   她把東西重新放進了箱籠裡。   程笳跑了過來:「少瑾,少瑾,我聽說了,你父親要回來了。還要帶你們姐妹回去住幾天。你很高興吧?我到時候能去找你玩嗎?」   周少瑾哭笑不得。   這個程笳,什麼時候都惦記著玩。   她笑道:「你不擔心良國公府的事了?」   前兩天,良國公府那邊又給她們送東西過來了。   程笳得的是一對走馬燈的琉璃琺瑯花燈。周秒瑾得的是對能拖著走的兔子燈,周初瑾得的是對綃紗五珠燈。說是送中秋節的節禮。   周少瑾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程笳和周少瑾低語:「我聽你說的,回去想了好幾天,然後藉故去留聽閣,把這件事告訴了識從嫂。」她得意地眨著眼睛,「所以,識從兄跑去和我爹說了半天,然後我爹就發話了,說把我嫁給誰也不嫁到良國公府去給人做續弦。你也知道。我爹這個人說話向來是不算數的,可這次我爹卻鐵了心,說要是誰敢違逆他的話,他就請了老祖宗出面,趕出門去。」   周少瑾非常的吃驚。   在她的心裡,程笳的父親程瀘膽小怕事。性格軟弱,是個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人。沒想到他在程笳的事上竟然有這樣的氣魄。   或者,前世程笳之所以能嫁給李敬,也是程瀘做的主?   但程笳能在她的提點之下想辦法擺脫困境,周少瑾還是很高興的。   程笳告訴她:「反正不管我娘是怎麼想的,我現在不可能嫁到良國公府去了。不過。我覺得我們應該裝作不知道的,給阿朱再回個禮才是。」她嘰嘰喳喳地道。「送花燈?她已經送了花燈給我們,我們再用花燈做回禮,也太不用心了。送金銀首飾什麼的,太俗了些……送扇面筆墨之類的,又好像不應景……「   「我準備送阿朱自己繡的一對帕子。」周少瑾道。   程笳不滿地嘟了嘴,道:「你太沒義氣了,怎麼能只顧著自己?那我送什麼好?」   周少瑾給她出意:「我送帕子。你可以送荷包啊?還可以在荷包裡裝點玉牌之類的,既貴重又不顯眼……」   程笳就去拍打周少瑾:「你明明知道我不會繡東西。還讓我送荷包給阿朱……」   周少瑾咯咯笑著側身避開。   兩人在屋裡子笑鬧著。   周少瑾就在這溫馨而又寧靜中等來了八月初二。   雖然知道父親中午才能到,但周氏姐妹還是天剛亮就起了床,梳頭洗臉換衣服,她們花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等到姐妹兩碰了頭,周初瑾一會兒問周少瑾東西收拾好了沒有,一會兒問冬晚昨天說的那件海棠花茶盤帶上了沒有,一會兒問持香打賞的銀子都收拾好了沒有……很緊張的樣子。   周少瑾更多的卻是期盼。   前世她不懂事,沒有好好孝順父親,今她她希望都能補償給父親。   她握住了姐姐的手。   姐姐的手心裡有汗,潮潮的。   周少瑾卻覺安心。   用過早膳,她們一起去了嘉樹堂。   嘉樹堂的角角落落都纖塵不染,就是花樹的葉子,也比往日的碧翠,一看就是裡裡外外很用心地清掃了一遍的。   周少瑾和姐姐陪著關老太太上了香。   來報的婆子不斷。   「大老爺已經接到了姑老爺了!」   「大老爺陪著姑老爺去了平橋街!」   「大老爺和姑老爺往這邊來了!」   周少瑾和姐姐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裡的歡喜抑制不住地冒了出來。   最後一個來報的是似兒,她氣喘籲籲地道:「老安人,大太太,大小姐,二小姐,大老爺和兩位爺陪著姑老爺過來了。」   原本端坐在胡床上的關老太太一下子激動起來,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來就朝外走去。一面走,還一面道:「初瑾,少瑾,你們隨我去迎迎。」   周少瑾和周初瑾一左一右地虛扶了關老太太,急步地朝外走去。   程沔正陪著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朝這邊來。   他看上去不過二十七、八的樣子,穿了件寶藍色的湖綢直裰,腰間纏著絲絛,皮膚白淨,五官俊逸,神色溫煦,目光平和。   程誥和程詣兄弟恭謙地跟著兩人的身後。   周少瑾愣住。   這是她爹?   她記憶中的鬍鬚呢?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零三章重逢(粉紅票780加更)   周少瑾對父親的印象,還停留在她最後的一次見面。   那時候,父親已經不管她了。她卻每到朝廷大查的時候就格外的關心朝廷邸報。有一年,她聽到父親會進京述職的消息,在通州等了四天,才等到父親。她躲在馬車裡,看著父親被人前呼後擁地上了馬車,剛剛不惑之年的父親,留著鬍鬚,身材消瘦,神色疲憊,眉宇間帶著幾分愁苦。雖然在人群中,卻看著十分的落寞、孤單。   她這才知道繼母李氏去母留子之事,知道父親和李氏反目的事,知道同父異母的弟弟叫周家瑾……   可再見面,父親卻變成了風度儒雅,是個看上去比程識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   這反差也太大了!   周少瑾心裡有些拿不準。   那男子卻已朝著她和周初瑾望了過來。   「初瑾,少瑾。」他喊著姐妹倆的閨名,笑容就止不住地從他的眼裡溢出來。   是父親!   只有父親才可能看見她們就從心底裡笑出來。   可周少瑾……還是覺得有些窘然。   周初瑾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她哽咽著喊了一聲「爹」。   周少瑾不免有些躊躇。   自己要不要也跟著說點什麼。   誰知道她的念頭閃過,周鎮已上前幾步,撩袍屈膝就朝著關老太太跪了下去。   「你這是做什麼?」程沔忙上前去拉周鎮,「快起來。快起來!」   周鎮跪地不起,道:「初瑾和少瑾有今天,全是靠嶽母、舅兄、大衿子的悉心照顧,我無以為報,想給嶽母磕幾個頭!」   「使不得,使不得。」關老太太一聽,忙側身避開,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的心意我領了。你還不快扶姑老爺起來!」最後一句。卻是對程沔說的。   周鎮執意要給關老太太磕頭:「男兒膝下有黃金,卻也跪天跪地跪父母恩師。嶽母您對我,就如那再生的父母一樣。」說完,也不管地上的灰塵,在青石鋪成的甬道上「咚咚咚」地給關老太太磕了三個響頭。   「哎喲喲!」關老太太的眼圈都紅了。   老人家辛辛苦苦了一場,雖不求回報。但能得到真心的感激,又有誰不歡喜呢!   關老太太親自上前扶起了周鎮,見他額頭髮紅,還沾著塵土,雪白的膝褲也髒了,連聲吩咐沔大太太:「還不讓丫鬟打了水過來給姑老爺更衣。」   周鎮的低姿態。讓沔大太太對他的好感蹭蹭直漲,關老太太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她已吩咐丫鬟去打水,還細心地囑咐那丫鬟:「把老爺前幾天剛做的那件新膝褲也拿過來。」   丫鬟笑著應聲而去。   周鎮側過身去,朝門外招手。   一個花信年紀的婦人帶著個婆子走了過來。   她身材高挑,看上去比周鎮矮不了幾分,白色的湖綢立領衫外面套了件銀紅色的焦布素麵比甲,戴著南珠首飾,眉目端秀。神色謙和。   那婆子看上去四十來歲的樣子,人有些胖。滿面帶笑,穿了件丁香色繭綢褙子,戴著鎏金的首飾,看上去和藹可親,很是整潔。   周鎮指了那婦人對關老太太道:「這是內人李氏。」   那婆子就扶著李氏給關老太太磕頭。   關老太太一眼就看出她有了身孕,眼明手快地上前扶了李氏,對周鎮嗔道:「既是一家人,講這麼多客氣話幹什麼?你子嗣艱難,我每每想起就覺得心痛。我看太太的樣子,應該只有三、四個月,你怎麼能帶著太太這麼急的趕回來。」然後對李氏道,「快別這麼多禮了!長途跋涉,應該累了吧?你快隨我回屋歇歇。指望他們這些男人心痛你,你只有幹忍著。」   老人家目光慈愛,語氣真誠而善良,讓李氏懸著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定。   她笑道:「我們家老爺常念著您和大衿子的恩情,初次見面,我怎麼也得給你行個禮心裡才安生。」   到了關老太太這個年紀,都喜歡化繁為簡。她笑道:「既是如此,你就給我行個福禮好了,也免得你不自在。」   李氏不免也十分的歡喜。   她知道丈夫敬重嫡妻的娘家人,更敬重為他教養兩個女兒的嶽母,能和丈夫嫡妻娘家人相處得好,丈夫就會更看重她。   李氏就認認真真地給關老太太行了個禮。   輪到沔大太太的時候,沔大太太笑道:「我這裡你就免了,等你生下了肚裡的小公子,帶著小公子回來祭祖的時候我們再見禮也不遲。這個,就先記在帳上了。」   李氏心花怒放,對沔大太太好感十足。   丈夫已經有兩個女兒了,現在盼的就是兒子,她求神拜佛,甚至許願為菩薩鍍金身,也都是為了求個兒子。   她親熱地上前挽了沔大太太的胳膊,笑道:「多謝太太,這帳我認了,等孩子出了生,我定帶著他來好好給太太磕幾個頭。」   她語氣輕快,帶著幾分打趣的味道,讓氣氛變得輕鬆了起來。   關老太太就招了周少瑾姐妹:「你們也給你們的父親和繼母磕個頭。」   早有手腳伶俐的婆子拿了兩個蒲團放在周鎮的面前。   周鎮和李氏站著,受了周初瑾和周少瑾的禮。   李氏的見面禮是兩個匣子。   當著眾人的面,自然是不能打開的。   兩人屈膝行禮,向李氏道謝。   李氏笑著說了幾句客氣話。   周鎮伸手想摸摸女兒的頭,這才發現兩個女兒都已經長成了大姑娘,不太適合讓他摸頭了。   他訕訕然地縮回了手。笑著不住地打量著兩個女兒。   大女兒梳著雙螺髻,插著金簪,戴關點翠大花;小女兒梳著垂髻,只戴著珍珠髮簪,一個穿柳綠色的衣裳,一個穿著粉色的衣裳,並肩站在一起,春花秋月般……小女兒卻穩穩地壓了大女兒一籌。   周鎮不禁在心裡深深地嘆了口氣。   少瑾,越長越像莊氏了。   他忍不住就攬了周少瑾的肩膀。問周初瑾:「你們姐妹沒有頑皮,惹得老安人和大舅母生氣吧?」   周少瑾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男子這麼攬著她的肩膀。   她不由身子微僵,看見姐姐抿了嘴笑,道:「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裡會頑皮惹了外祖母和大舅母生氣?」   關老太太也呵呵地笑了起來。道:「早幾年還興許有,這幾年,兩個孩子既懂事又貼心,以後兩個孩子若是嫁了出去,我這日子……還不知道怎麼地難熬呢?」話說到最後,已唏噓著紅了眼睛。   「看您老人家!」沔大太太一面給關老太太遞帕子。一面嗔怪道,「好好的。又說起這事來,平白的惹得姑老爺也跟著傷心。您快別說了,姑老爺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是高興事,您應該高高興興才是。」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關老太太接過帕子,笑了起來。對周鎮和李氏道,「我們進屋說話。」   眾人齊齊應是。周鎮就這樣攬著周少瑾進了嘉樹堂的宴息室。   李氏和自己帶來的婆子交換了一個眼神。   丈夫不僅為莊氏守孝三年,而且書房裡一直掛著莊氏的遺像。不言而喻,丈夫最喜歡的是莊氏。但對莊氏留下來的女兒這麼的偏頗,李氏還是有些意外。   她以為,到了丈夫這個年紀,應該期盼她能生下兒子才是。   看樣子,她得對周少瑾好一點才行。   李氏不動聲色地隨著眾人進了宴息室,分主次坐下。   然後她發現周少瑾站在丈夫的身邊,周初瑾則站在關老太太的身邊。   在別人看來,周初瑾年紀大了,與父親就不能那麼親暱了,可在李氏看來,丈夫這分明就是喜歡小女兒更多一些。   丫鬟們上了茶點,打水的丫鬟和拿膝褲的丫鬟也到了,程沔親自陪著周鎮去涵秋館更衣,李氏等人則在嘉樹堂陪著關老太太說話。   李氏向關老太太引薦跟過來的婆子:「……從前服侍我母親的,後來跟著我到了周家。夫家也姓李。」   李媽媽給關老太太等人磕頭。   關老太太等人都打了賞,關老太太讓她在屋裡服侍:「……你們家太太正懷著身孕,你是近身服侍的,你們家太太的喜好你也更清楚。」   李媽媽恭謹地應了,低眉順目地站在李氏的身後。   大家並不熟,這還是第一次見面,說來說去,也不過是各地的風土人情,日常的生活起居。等到周鎮更衣過來,到了用午膳的時候。飯就擺在宴息室,男一桌,女一桌,沒有設屏風。又因等會還要去給二房的老祖宗問安,周鎮等人沒有喝酒。就算這樣,小碟,冷盤,熱茶,湯,甜點……這一路下來,也花了快一個時辰,又到了去給二房老祖宗問安的時候。   草草地喝了口茶,程沔陪著周鎮去了二房。   沔大太太安排李氏去涵秋館歇息,道:「各房的土儀已經送過去了。你趁著這個機會先躺一會,姑老爺那邊見過老祖宗,我再陪著你去見各房的老安人,太太,奶奶們。」   李氏笑道:「我倒不累,只是不好打擾老安人午歇。」她說著,笑吟吟地望了周少瑾姐妹,柔聲道,「要不,我們去涵秋館說說話吧?」   這是李氏的善意,想和周初瑾、周少瑾多多接觸,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自然樂見其成。   周氏姐妹跟著沔大太太、李氏去了涵秋館。   ※   今天的加更。   o(n_n)o~   ps:衿子,是古時代對舅舅妻子的稱呼。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零四章回家   暮夏初秋,涵秋館的荷花已經過了花期,但桂花樹油綠色的葉子間綴滿了初露黃色的花苗,給人四季更迭,常開不敗的欣欣向榮之感。   李氏不住地稱讚。   沔大太太笑道:「你可能多留些日子?等再過幾天,這些桂花就全都開了,說是十裡飄香也不為過。」   李氏可惜道:「我也想。可保定知府出了貪墨案,已被押解進京。如今保定府的大小事務都由同知打理……」說到這裡,她目光微轉,見服侍的丫鬟婆子都遠遠地跟著,只有周少瑾姐妹在她們的身邊,她想了想,壓低了聲音,道,「據說這件事涉及幾位皇子,朝廷不日會派了特使過來,皇上的意思,是保定府還有和前任知府狼狽為奸的人,讓老爺快點趕過去,好配合著特使主持大局,清理政務。我們家老爺也是沒辦法了。」   涉及的事級別太高,沔大太太不好說什麼。   一行人到了客房。   沔大太太笑道:「你就在這裡歇會。等老爺那邊事完了,我再來叫你。」說完,她的目光落在了周初瑾和周少瑾的身上,頓時有些遲疑起來。   按道理,李氏是周初瑾和周少瑾名義上的母親,她們倆姐妹應該在這裡服侍李氏才是。可李氏是繼弦,還是商賈出身,又如此的年輕,比周初瑾大不了幾歲,她把周初瑾和周少瑾捧著手上養大的,實在是捨不得端莊大方的周初瑾和嬌滴滴的周少瑾在李氏面前伏低做小。   還好李氏是個聰明的。忙笑道:「那大小姐和二小姐也去歇了吧?我這裡有李媽媽服侍就行了。」她問沔大太太,「等會大小姐和二小姐也和我一起去拜訪各房的老安人、太太和奶奶嗎?」   沔大太太沒打算讓周初瑾和周少瑾去服侍李氏,但之前關老太太說過,這是禮數,不能缺了禮數讓別人對她們姐妹有機可乘。她只好道:「要跟著去的,正好幫你認認人。」   李氏笑道:「我看我自己去就行。中午一直陪著我,晚上還有晚宴要準備,大太太這邊也要人幫忙吧!」   她的識趣讓沔大太太的笑容更親切了:「那我就把她們姐妹留下來好了!」   周少瑾聽了卻另有打算。她笑道:「可也不能讓母親一個人去。我看姐姐留下來,我陪著母親去各房請安好了。」   周鎮會不會覺得四房厚此薄彼?   沔大太太還有些猶豫。   李氏笑道:「那好。就請二小姐陪我一起去各房請安好了。」   周少瑾見大舅母並不是十分願意的樣子,索性笑道:「我年紀最小,我不跑腿誰跑腿?姐姐還是留在家裡,我跟著大舅母和母親去給各房的長輩們請安。」又道,「我想吃炸藕丸子,姐姐記得讓廚房裡給我做一份。」   一副想跟著長輩出去玩的小孩子模樣兒。   大家都笑了起來。   周初瑾保證:「你放心。忘了什麼也不會忘了你點的炸藕丸子。」   眾人又說了一會話,周初瑾跟著沔大太太去了上房,周少瑾則在李氏的隔壁歇了。   李媽媽十分殷勤地拿了吃食過來:「這是齊雲的酸棗糕,江南的特產,太太路上做零嘴吃的,味道很好。太太特意讓奴婢拿些過來給二小姐嘗嘗。若是好吃,太太再讓家裡給您帶點來。二小姐也可以送些各房的太太小姐們。」   李氏是南昌人。   周少瑾笑著道了謝。只覺得這李媽媽待她未免太熱情了點,卻也沒放在心上,送走了李媽媽,睡了個午覺,陪著李氏、沔大太太和周鎮、程沔碰頭。   周鎮看見周少瑾頗有些驚訝。   李氏一副怕周鎮誤會的樣子,忙道:「大小姐跟著大太太學管家,如今已經能自己應付了。大太太等會要陪著我。所以就請大小姐留下來主持晚上的家宴。」   周鎮釋然,高興地點了點頭。問周少瑾:「你等會想去哪裡玩?」   好像她跟著李氏就是想去各房串門似的。   周少瑾笑道:「爹爹這話好生奇怪,我自然是跟著大舅母和母親了!」   周鎮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他嘿嘿地笑,先去了長房。   長房大老爺和二老爺,甚至是程許都不在家,接待周鎮的是程池。   兩人會面是怎樣一副情景,周少瑾不知道,她跟沔大太太和繼母先去了袁氏那裡。   袁氏把她好好地表揚了一通,然後帶著她們去了寒碧山房。   剛剛走近院子,正和幾個小丫鬟踢著毽子的小檀就丟下同伴跑了過來。   「夫人,二小姐!」她的臉紅撲撲,臉上閃爍著愉快的光芒,曲膝給袁氏等人行禮。   周少瑾笑著和她點頭。   翡翠和碧玉已得了信,迎了過來。   「夫人,二小姐,沔大太太。」兩人笑著和她們打招呼,服侍她們進了正房。   郭老夫人一身藏青色的焦布比甲,花白的頭髮整整齊齊地綰了個圓髻,只戴了兩隻碧玉簪。   等她們行過禮之後,郭老夫人請她們坐下來喝茶。   沔大太太和李氏都上的是明前的龍井,袁氏上的六安瓜片,周少瑾上的是老君眉。上果盤的時候,那小丫鬟衝著周少瑾笑了笑,特意把放著甜瓜的那一面擺在了周少瑾的身邊。   周少瑾就朝著那小丫鬟微笑。   郭老夫人和李氏寒暄起來,李氏就提到現任的江西教喻,是金陵人,和周鎮的關係很好。郭老夫人就問是誰,李氏就說起對方的履歷來,郭老夫人想了想,竟是熟人:「……我弟弟的學生。他是舉人出身,所以我記得。」   郭老夫人只有一個弟弟。舉人出身,郭父去世後,他就接手郭父的私塾,收的多是寒門子弟,考中舉人、進士的雖然鳳毛麟角,卻因不講門第出身,入學的人很多,是金陵城學生最多的私塾,不比顧家的學院。非秀才不收,也不比程氏的族學,只收程氏親戚朋友、門生故舊推薦的學生,因而在金陵城的百姓中有很高的聲望。   李氏趁機就和郭老夫人攀談了起來。   郭老夫人有意抬舉她,笑著聽她說著江西官場的事。   聽到一半,她順手把面前的果盤推了推。   碧玉會意。輕手輕腳地出去,端了一小碟子甜瓜放在了周少瑾的面前。   周少瑾又羞又窘。   她聽著實在是無聊,所以看著大舅母沒有客氣地吃了塊桔子,她也跟著叉了幾塊甜瓜吃。沒想到郭老夫人居然看著她,還讓碧玉另給她專程又端了一小碟進來。她抬頭,見郭老夫人正和李氏說著話。也不好說什麼,只好低了頭。捻著手裡的牙籤。   李氏來前周鎮曾經跟她說過九如巷程家,對於長房這位生養了三個兩榜進士的老太太,她是心存敬畏的,進門之後自然是耳聽八面,眼觀六路,親眼看見郭老夫人這麼寵溺周少瑾的,她暗暗吃驚。等回到周家,她在更衣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把郭老夫人怎麼對周少瑾的事告訴李媽媽。並道:「你可都打聽出來了些什麼?」   李媽媽也有些訝然,道:「我只聽說二小姐得了長房郭老夫人的青睞,幫著郭老夫人在抄經書,卻不知道郭老夫人如此的喜歡二小姐。」   李氏的神色就有些恍惚。   她想起去二房。   不同於在長房的輕鬆,周少瑾顯得有些緊張。   她不僅仔細地打量了二房一番,而且對二房的識大奶奶客氣中帶著幾分疏離,不同於在三房的沉默和五房的冷漠,好像帶著幾分有意和二房親近的意思。   九如巷程家,周氏兩姐妹,可遠比自己想像的要複雜得多!   她捏著梳子手有些用力,指尖發白。   李媽媽就小聲地提醒李氏:「你看,要不要吩咐僕婦給大小姐和二小姐送些甜點消夜?」   在程家用過晚膳之後,周少瑾姐妹就隨著她們回了平橋街的周家,周鎮卻把上房讓出來給了周少瑾姐妹歇息,她和周鎮歇在了書房。   看得出來,周少瑾姐妹對這樣的安排非常的驚訝,李氏卻隱隱有點明白,這是莊氏住過的地方,丈夫是想繼續保留著……所以她不僅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還乖順地勸周氏姐妹:「你父親既然回來了,少不得要和同窗朋友聚聚,我和你父親住在書房,也方便些。」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周初瑾是從心裡喜歡這樣的安排的。   這是她和莊氏,妹妹住過的地方,家裡的陳設也都保持著莊氏在的樣子。她還記得,莊氏剛生病的時候,父親在書房裡歇息,她和妹妹就在這裡陪著母親。父親這樣的安排,就好像母親還在世似的,只是有事被絆住了,她要帶著妹妹先歇息似的。   她笑著向父親和李氏道了晚安,拉著周少瑾就去了上院,指揮著丫鬟婆子開了箱籠,布置陳設。   周鎮笑著搖了搖頭,再看李氏,目光就比平時多了幾分溫和,柔聲地道:「你這幾天也跟著辛苦了,早點歇息,我和馬富山、李長貴說幾句就過來了。」   李氏安靜賢淑微笑著稱「是」,由李媽媽扶著到了書房。   李媽媽替自家的小姐委屈,可她卻是一點也不敢表露。   當初和周家結親的時候周鎮就說過了,他是成過親的人,娶妻一是為了子嗣,二希望能善待他前面的兩個女兒。當時自家老爺和太太可都是點了頭的,甚至做好了準備把周家的兩位小姐接到任上供起來,不曾想程家不放人,自家小姐這才沒有進門就給人當娘。不過,若周鎮前面的妻子留下來的是兩個兒子,或是其中一位是兒子,只怕自家的老爺和太太也沒有這麼爽快地把小姐嫁過來了。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零五章祭祖(粉紅票810加更)   女兒出了閣就是別人家的人,兒子卻是要支應門庭,當家作主的,自然會和繼母產生不可調和的利益衝突。   因此李媽媽也覺得自家小姐應該忍著,等到兩位小姐出了閣就好了。   她來之前也做好了心理的準備,不管周家兩位小姐是怎樣的脾性,就是唾沫星子都吐到她的臉上,她也得笑著、忍著、無怨地敬著兩位小姐。   不曾想兩位小姐都是大家閨秀,說話行事無一不大大方方的,客客氣氣的。難怪老爺願意把小姐嫁進來——就憑兩位小姐的這氣度,比通常的舉人、進士家的小姐還要有涵養。這讓她不由生出幾分感慨來。   而李氏聽了李媽媽的話,忙道:「那是自然。只是也不知道兩位小姐都喜歡吃些什麼?你等會去問問馬富山家的,她常年和兩位小姐打交道,周家最熟悉兩位小姐的,恐怕就是她了。」說著,她想了想,道,「你過去的時候再帶兩根金簪子過去,禮多人不怪。」   這門親事,李家非常的滿意。僅陪嫁,就有兩萬兩銀子,更不要說李父每年還貼補李氏三千兩銀子的私房錢——李氏手裡從來不缺銀子,這次回來,僅賞人的銀錁子,她就鑄了五百兩銀子。   李媽媽會意,去了馬富山家的去處。   因而等到周初瑾和周少瑾都安頓好,盥洗一番之後,廚房那邊送了冰糖雪梨過來。   「廚房裡說了,」端冰糖雪梨進來的春晚道。「今天太晚了,做其他的怕兩位小姐不克化,明天晚上換蓮子百合紅豆羹。」   周初瑾點了點頭。   周少瑾端起碗就喝了幾口。   她這幾天正感覺嗓子有點幹。   冰糖雪梨清甜,溫度適中。   「好喝!」周少瑾贊道,見姐姐坐著沒動,道:「姐姐也快喝,等會涼了就沒現在這樣好喝了。   周初瑾一指就點在了周少瑾的額頭上,嗔道:「真是個傻丫頭,白長了副聰明的面孔。」   咦!   周少瑾有十幾年沒有聽到姐姐這樣說她了。   前世。她若是做錯了什麼事,姐姐總會這樣的說她。   這次她又做了什麼錯事?   周少瑾把今天的事仔細地回憶了一遍,除了到二房的時候她有點像鄉下人進城似的在二房到處看了看,她好像沒做錯什麼啊!   周初瑾見她還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嘆氣搖頭,又見屋裡除了給她們鋪床的持香沒有旁人。遂低聲道:「你想想,我們這才剛回來,廚房裡就知道我們平日裡都用的些什麼,如果說太太沒有跟著父親回來,馬富山家的主事,這也不稀罕。可如今太太跟著回來了,馬富山家的做不了主。廚房裡卻反應這麼快……我們家這位新太太,只怕不簡單。」   周少瑾放了碗,笑道:「姐姐且放寬心,只要父親向著我們,太太就不會生事。就算是生事,憑我們兩人,難道怕她不成?說不定太太只是想和我們好好相處呢?家和萬事興。有誰願意家裡雞飛狗跳牆的。她對我們好,我們承她的情就是了。以後姐姐去了鎮江。我也最多在家裡呆個兩、三年,想必太太是個明白人。」   周初瑾聽得愣住,然後笑了起來,道:「也不知道你是真傻還假傻。你說得對,反正我們只和她相處幾天,大家面子上過得去就是了。免得父親傷心。」   「正是,正是。」周少瑾笑盈盈地催周初瑾喝冰糖雪梨,「這冰糖很好,說不定是太太從南昌那邊帶過來的呢!」   周初瑾喝了一口,甜而不膩,的確是上好的食材。   她吩咐持香:「我記得外祖母讓大舅舅給我們裝了兩盒蘇式點心回來的,你去送給太太。說我們姐妹倆謝謝她。」   持香笑著去了。   周少瑾和姐姐漱了口,就歇下了。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就被馬富山家的叫醒了:「要去祭祖,兩位小姐可別遲了。」   周少瑾和周初瑾起來穿衣。   周鎮的祖父在金陵城東的青龍山腳下買了塊墓地,把自己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的墳都遷了過來,也算是周家的祖墳了。   她們得先坐轎子到白下橋,再坐船從燕雀湖到青龍山。   用過早膳,天已經亮了,周少瑾和姐姐去書房給父親和李氏請安。   周鎮早已準備好了,在書房前的花圃一面和馬富山閒聊,一面等著她們姐妹。看見她們姐妹,頓時就笑了起來,道:「你們穿得這麼多,等會小心熱。」   現在已是早晚涼爽,中午熱的天氣了。   周少瑾姐妹一個穿著了青蓮色四柿紋的褙子,一個穿了月白色忍冬葡萄紋的褙子。   周初瑾笑道:「妹妹身子弱,受不得涼。我們還帶了比甲,中午熱的時候就換上。」   周鎮點頭,道:「來,我有東西送給你們兩姐妹。」   周少瑾和姐姐跟著周鎮去了書房。   周鎮拿出兩個小匣子,黃梨木雕花,十分的精美。   周少瑾想到昨天李氏送給她和姐姐的見面禮——一套紅寶石的首飾,一套藍寶石首飾,不由道:「這是什麼?」   周鎮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道:「你們猜猜看!」   像個頑皮的大孩子。   周少瑾突然間覺得父親很可親,剎那間拉近了距離。   她輕輕地掂了掂盒子,想了想,沉吟道:「難道是一方印章?」   前世,她不知道聽誰說過,父親好像有點喜歡收集印章,而且擅於篆刻。   周鎮見她歪著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和莊氏想事情的時候一模一樣,已是十分的歡喜,又聽她猜對了,想到莊氏生前喜歡金石古玩,心裡更是高興,一把將周少瑾抱了起來,道:「你這鬼機靈,什麼也難不住。的確是方印章,是我給你和你姐姐刻的。一方印著端儀,一方印著希妍。給你們以後用。」   周少瑾兩世為人也沒有被人這樣抱起來過,她身子僵直,紅著臉,一動也不敢動。   好在周鎮很快也感覺到了不妥。   少瑾已經十二歲了,不是二歲。   他把周少瑾放下。   周初瑾看著嘻嘻笑。歡歡喜喜去開了匣子。   雞血石印章,鮮豔的沁色像潑上去似的,雕著祥雲印鈕,用秦隸刻著「端儀」兩個字,字跡渾穆雄奇又婉通流暢,不管是印章還是篆刻都非凡品。十分難得。   周初瑾非常的喜歡,連聲向周鎮道謝。拿在手裡看了又看。   周少瑾那枚和周初瑾的一樣,不過是雕著「希妍」兩個字。   她不太喜歡雞血石,覺得顏色紅得像血,有點駭人,但那印章正正方方不過三分,長卻有兩寸,讓她想起廖章英掛在身上的那方私章。覺得要是自己哪天也像廖章英那樣出了字帖,就用這方私印蓋在字帖上也是挺不錯的。也高高興興地向父親道了謝。   馬富山家的走了進來,道:「太太已經用過早膳了。」   周鎮就道:「那我們就啟程吧!」   馬富山家的去傳話,周鎮就領著兩個女兒出了書房。   李氏由李媽媽扶著站在廡廊下,見周鎮父女三人過來,忙上前給周鎮行禮。   周鎮扶住了李氏,沒讓她行禮,道:「沒有外人,你不必客氣。」   李氏笑著應是,和周少瑾姐妹打了招呼,低眉順目地跟在周鎮的身後,去了轎廳。   周鎮常年在任上,周家雖然有頂轎子,很多年沒用,已年久失修,他原本想僱幾頂轎子,程沔卻已經想到,體貼提出讓九如巷的轎子送他們去來返。   馬富山給那些轎夫打了賞。   周鎮就問周初瑾和周少瑾:「你們是坐一塊還是各坐各的?」   「自然是坐一塊!」姐妹倆異口同聲地道。   周鎮又笑了起來,吩咐馬富山:「把我昨天讓你準備的攢盒放到大小姐和二小姐的轎子裡。」   馬富山家的笑著應是。   她們上轎子。   等起了轎,周少瑾打開攢盒,有酥糖、冬瓜條、蜜棗、米糕、福柿、玫瑰餅……滿滿一攢盒,全是齊芳齋的東西。   周少瑾覺得父親真心……很不錯。   她撩了轎簾朝前望。   父親的綠呢轎子一晃一晃地走在前面,卻讓她覺得很安心。   上了船,周鎮指著沿途的風景給她們講些典故,不僅周氏姐妹,就是李氏也聽得津津有味。   周少瑾就問父親:「昨天您去長房的時候見到池舅舅了嗎?怎麼他下午沒有過來用晚膳?」   周鎮有點奇怪小女兒會問起程池,但他轉念想到小女兒這些日子都在寒碧山房裡抄經書,想必和程池接觸得很多。倒也沒有多想,笑道:「見是見到池四爺了,不過池四爺好像很忙,我和他說了幾句話就告辭了,倒沒有想到你們會在長房呆那麼長的時間。聽說還見著郭老夫人了?」他有意在李氏面前抬舉女兒,笑道,「郭老夫人好幾年前就不會客了,看樣子我這次回來是沾了初瑾和少瑾的光啊!不然哪有這麼好的船坐?」   她們坐的船也是程家的。   周初瑾看出了父親的用意,抿著嘴笑。   周少瑾卻想著程池為什麼沒有參加嘉樹堂的宴請,只是父親沒有明確的告訴她,她也不好再問……難怪前世程池像個隱形人似的,她在程家住了十幾年卻從來沒有碰見過他。   難道他也不祭祖?   周少瑾想著,一陣汗顏。   程家祭祖,好像與她沒有關係,她自然不知道程池出現了沒有。   待到祭完祖,已過了午時,周少瑾等人在船上草草的用了午膳,回到金陵城已是夕陽西下。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零六章相處   一天的行船坐轎,讓周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很疲憊了,用過晚膳,就各自回屋歇了。   第二天早上,周氏姐妹像往日一樣在卯正(早上六點)時分醒過來,還沒有等她們起身,值夜的持香聽到動靜走了進來,笑道:「大小姐,二小姐,剛才老爺差了馬富山家的過來傳話,說兩位小姐昨天辛苦了,今天好好歇歇,不用去給老爺和太太晨省了。」   也就是說,她們今天可以睡個懶覺了。   周少瑾聞言眉眼都笑了起來,道:「還是家裡好!」   周初瑾看她海棠花般的嬌憨,笑著擰了擰她的鼻子,道:「什麼家裡好?偶爾這樣還行。若是天天這樣,只怕會被縱容得沒個規矩。」   周少瑾嘻嘻笑,倒頭去睡回籠覺。   周初瑾問持香:「太太呢?」   持香不愧是周初瑾的體己人,笑道:「太太也沒起來。」   周初瑾這才放下心,打了個哈欠,繼續睡覺。   等到姐妹倆睜開眼睛,已是紅日當頭。   「糟糕!」周初瑾忙催著妹妹起床,問服侍的持香:「書房那邊可差了人來問?」   「沒有。」持香一面手腳麻利地掛起了帳子,一面笑道,「老爺出去了——老爺的幾個同窗知道老爺回來了,把老爺拉出去喝酒去了。」   「啊!」周初瑾有些傻眼。   那她們豈不是要單獨面對李氏?   周初瑾不由皺了皺眉,神色躊躇地朝周少瑾望去。   周少瑾卻不以為意。低聲和姐姐耳語:「說不定人家也正犯愁呢!」   周初瑾笑了起來,摟了周少瑾的肩膀,道:「難怪父親說你是個鬼機靈!」   周少瑾抿了嘴笑。   姐妹倆不慢不緊地梳洗打扮,用了早膳,去給李氏請安。   李氏十分的熱情,留了她們姐妹說話。   周初瑾這才知道,李家原來是江西的首富,李氏是家中最小的女兒,她上面還有四個哥哥。娶的都是商賈之家的女兒,其中大哥最穩重,跟著李父打理著家中的生意,三哥膽子最大,自己在外開了家窯場,專燒青花瓷。還笑道:「……等你們出嫁的時候。我讓我三哥給你們燒一套出嫁瓷。」   出嫁瓷,按家資不同從一對至一百零八對不等,特點是每樣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所有的花樣子都寓意著多子多壽或是夫妻和美。   周初瑾臉色微紅,心中卻有些不喜,覺得李氏到底是商賈出身。說來說去也就只知道拿些小恩小惠的賄賂人。   這或許對別人是恩惠,可對出身九如巷的周初瑾來說。卻有些膈應。   她有些敷衍地笑道:「那可多謝太太了。」   李氏也不是那種沒有眼色的人,恰恰相反,她在家裡雖然是最小的,可母親年事已高,家裡當家的是大嫂,她知道自己就算是出了嫁也要娘家的哥哥嫂嫂撐腰,因而很會看人眼色。   周初瑾骨子裡隱隱流露出來的不屑。讓她的心一抽一抽的。   丈夫不在家,她盤算著正好可以趁機好好地巴結兩個繼女。李氏這才留了姐妹倆說話的,誰知道人沒有巴結上,反而讓人輕瞧了。   李氏的臉漲得通紅。   周少瑾希望父親晚年能享福。   自己和姐姐遲早要出嫁的,父親的晚年,還得靠李氏照顧。   她忙笑道:「太太,我喜歡粉彩,我能不能讓李家三舅爺給我燒一套一百零八對的彩粉。」   李氏一愣,心裡頓時一暖。   難怪程家的老太太都喜歡周少瑾,這孩子,可真是又乖巧又漂亮又貼心。   她忙笑道:「好,好,好。我三哥是做這一行的,就是他窯廠裡不燒,也能尋到高手,到時候我讓他們拿了花樣子給你挑,一定給你燒套頂好的出嫁瓷,能留給子孫們用。」   周初瑾也看出了妹妹的用意,她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低了頭喝茶。   李氏見周少瑾天真爛漫,周初瑾卻精明厲害,趨利避害的本能讓她不敢和周初瑾再多說什麼,一心一意地和周少瑾搭腔。   周少瑾天生不是個會應酬的,幾句話下來,她也覺得頗為吃力起來。   她朝著姐姐投去求助的目光。   周初瑾見她和李氏說得火熱,心裡不悅,裝著沒看見。   周少瑾沒有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和李氏繼續東扯西拉,眼看著話說完了,冷了場,周少瑾眼角的餘光掃過花几上的藤籃,發現裡面放著件做了一半的小兒衣裳,她眼睛一亮,指了藤籃道:「這是太太給弟弟做的衣裳嗎?」   雖然知道李氏這胎是女兒,可前世的李氏,做夢都想生個兒子,她並不想自己去捅穿這個美夢。   李氏聞言果然幸福地笑了起來,聲音都柔了三分,道:「是啊!是件小衣衫。」   周少瑾就走過去看。   李氏起身也湊了過去。   兩個人說起刺繡裁剪來,終於熬到了用午膳的時候。   和李氏一起用過午膳,周少瑾和姐姐回了上房。   周初瑾進門就一指點在了周少瑾的額頭上,嗔道:「你個小白眼狼,母親好不容易生了你,你卻和那個女人說得火熱,你倒是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啊!」   原來姐姐是沒有辦法接受別的女人做她們的母親啊!   周少瑾汗顏。   她真的沒什麼感覺……就像家裡多了個客人似的,過幾天就要走了,做為東道,她自然得客客氣氣的。姐姐從小在母親膝前長大,自然沒辦法像她這樣輕易地接受李氏……從這點上來說,姐姐好像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   周少瑾既為母親感到開心。又有些心酸。   她根本不記得母親的樣子。   母親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個名字,還不如姐姐親呢!   她緊緊地抱住了周初瑾,撒著嬌道:「我不是看著她挺可憐的嗎?我以後肯定再也不理她了!」生怕姐姐生氣。   周初瑾無奈地嘆氣。   下午,她帶著周初瑾去了莊氏生前打理的暖房,沒想到遇到了餘嬤嬤。   餘嬤嬤十分高興,煮了種水果茶給她們喝,說這是她母親生前最喜歡喝的,還告訴她們哪些花是她母親留下來的。哪些花是後來重新分的盆,哪些花是從她母親留下來的花樹裡架接的,哪些是後來添置的……周少瑾原本就喜歡蒔花弄草的,不僅聽著有趣,而且遇到些不懂的,還會問餘嬤嬤。   餘嬤嬤見周少瑾問的都是些內行話。覺得周少瑾不愧是莊氏的親生女兒,連性子都一樣,說得就更起勁了,領著她去挑了幾盆蘭花,道:「……全是些罕有的品種,等秋風一起就可以陸續開花了。」怕她不知道。還吩咐年過六旬的花匠去尋些紅紙條來,「我寫上一。二,三,四,大小姐和二小姐照著擺放,這幾盆花就可以從仲秋一直開到立春。等花開過了,那邊要是沒有人照顧,二小姐就把花再送過來。等過了立春。我再給二小姐送一批過去。」   周少瑾連連點頭。   等老花匠尋了紅紙條來,周少瑾姐妹幫著寫條子。   餘嬤嬤感嘆道:「這幾個字還是當年莊太太告訴我的。她怕我把她的花弄混了,就在花盆上貼了這幾個字告訴我認,我從此就再也沒弄錯過。」   周初瑾和周少瑾聽了悵然了一陣子,才開始動手寫字條。   等字貼寫好了,周少瑾見餘嬤嬤年紀大了,想讓施香去找個小廝來幫餘嬤嬤把這幾盆花搬到花架子上去,可一轉身,卻看見了父親周鎮。   他靠在暖房的門框上,靜靜地看著她們,目光有些傷感,好像通過她們看到了什麼讓他傷心的畫面。   父親是什麼時候來的?   周少瑾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爹!」   周初瑾也發現了周鎮。   她頗為詫異地也喊了聲「爹」。   周鎮如大夢初醒似的「哦」了一聲,站直了身子,眼中傷感全無,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的笑意,夏日陽光般開朗的表情。   「你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他說著,走了進來,愛憐地觸了觸那株母親留下來的惠心蘭的葉片,道,「沒想到這花還長得這麼好!」   周初瑾和周少瑾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餘嬤嬤忙屈膝蹲身行禮,這才打破了頗此間的沉默。   周鎮問周少瑾:「喜歡養花?」   周少瑾笑道:「沒事的時候亂養,沒母親的花養得好。」   「那是因為你住在程家的緣故。」周鎮笑道,「你母親剛嫁我的時候也這麼說。後來這裡成了她的家,她的花就越養越好了。」   難道母親一開始沒有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也沒有把莊家當成自己的家嗎?   周少瑾狐疑地望著父親。   周鎮卻已把這句話拋到腦後,道:「少瑾,你在這裡玩一會,我有話對你姐姐說。」   周初瑾和周少瑾都非常的驚訝。但還是乖乖地應喏,一個隨著周鎮去了書房,一個在暖房裡等著。   周少瑾支肘坐在暖房裡,看著太陽漸漸落下,卻不感覺到寂寞。   這裡是自己的家。   怎麼看也不厭。   姐姐已經十八歲了,如果能說服父親讓她和姐姐搬回來住就好了!   她在那裡天馬行空的亂想著,周初瑾面如朝霞地走了過來,羞赧地對她道:「爹爹讓你去書房!」   父親都對姐姐說了些什麼?   她好奇地挽住了周初瑾的胳膊。   周初瑾卻怎麼也不肯說,只是催她:「你快去書房,爹爹還在書房裡等著你呢!」   周少瑾嘿嘿地笑,決定等晚上睡覺的時候再問姐姐。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零七章書房(粉紅票840加更)   周鎮的書房不大,兩闊的敞間用冰裂紋的落地罩分開,西邊是內室,放了張小小的填漆床,桌椅花幾,腳踏盆架,都一一俱應,是周鎮臨時落腳的地方。東邊讀書寫字的地方,整塊梨花木做成的大書案放在屋子的正中,四周是頂到了承塵的書架,臨窗放著張羅漢床。   周少瑾走進去的時候,周鎮正坐在羅漢床上泡茶。   「過來了!」他笑著和小女兒打了聲招呼,指著自己對面的空位道,「這是我從江西帶過來的廬山雲林茶,你嘗嘗!」   周少瑾想了想,笑著給父親行了個福禮,坐到了父親的對面。   周鎮就遞了個紫砂杯給她。   周少瑾見湯色明亮,聞了聞,幽香如蘭,嘗了一口,回甘香綿,不由贊了聲「好茶」。   周鎮就笑了起來,又給她斟了一杯。   周少瑾這才覺得不對勁,忙去拿燒水的壺,道:「我來吧!」   「不用,不用。」周鎮笑眯眯地道,「這裡又沒有別人,我是你父親,我們父女間不用講究這些。」   可周少瑾還是有些不自在。   周鎮也就隨她去。   周少瑾給父親斟了幾杯茶。   周鎮贊道:「沒想到你還會沏茶。」以為小女兒在程家學的,倒也沒有在意。   周少瑾自然也不會去解釋。   喝過幾杯茶,周鎮道:「你給我寫的那封信,是因為發現你母親曾經和程家訂過親吧?」   周少瑾嚇得手一抖。茶水差點濺在手上。   周鎮柔聲道:「你別怕,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做得很好。有什麼事,既沒有一味的相信別人的話,也沒有到處亂打聽,而是寫信問我。」   周少瑾臉色一紅。   如果不是兩世為人,她肯定會相信程輅所說的。   周鎮道:「說來說去,這件事都是我不好,讓你們姐妹從小在程家長大,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可我實在是沒有精力照顧你們姐妹,更不想隨隨便便娶個女人回家,萬一她對你們疏於管教,我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你心裡別怨恨我就好!」   「沒有,沒有。」周少瑾忙道,「我從來沒有怨恨過父親。我知道父親把我們交給外祖母撫養,是對我們好。」   前世出了那樣的事,她也沒有怨恨過父親把她放在程家長大。   她知道父親的難處,也能理解父親的心情。   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她的生母那樣會善待前妻留下來的兒女,父親一旦續娶,就得由新太太主持中饋。他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續弦,她們年紀都還小。若繼母有了歪心,很容易就會把她們養歪,還能讓他抓不到把柄。所以父親寧願讓她們姐妹受點苦,也不願意她們姐妹不知天高地厚,嫁了人之後被人蹉磨。   所以她說「還是家裡好」的時候,姐姐才會說「偶爾這樣還行。若是天天這樣,只怕會被縱容得沒個規矩」。   周少瑾把早上和姐姐的對話告訴了父親。並笑道:「您看,姐姐也知道您的一片苦心。」   女兒們的懂事讓周鎮心裡酸酸的。好一會才收斂住了情緒,道:「實際上我這次回來,主要是想和你說說你母親的事。」   周少瑾訝然。   周鎮點頭,道:「我知道,若不是出了什麼事,你肯定不會專程寫信給我,也不會提及莊家位於官街的老宅子。我之後也讓人問了馬富山,他把你怎麼知道官街的老宅子,又怎麼派他去查程家的事,怎麼『千金買骨』找到了從前曾經服侍過你外祖父的僕從的事……都告訴了我。」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   她以為自己做得隱秘,沒有想到馬富山居然事無巨細把事情的經過全都告訴了父親。   「我,我不是有意的……」她喃喃地道。   「我知道。」周鎮的聲音越發的柔和,道,「當年的事,我是知道的——你外祖父把你母親許配給我之後,你母親曾寫了一封信給我,把當年發生的事都告訴了我,她在信中還說,她覺得自己沒有錯,若是我不能接受,趁著兩家還沒有下定,不如就此揭過不提。你姐姐當時還小,我沒想過這麼早續弦,聽你母親這麼一說,我反而有點好奇起來,就借顧去了顧家,見到了你母親……」   他突然停了下來,目光充滿了溫柔繾綣。   父親想起當初見到母親時的情景吧?   周少瑾又唏噓又羨慕。   唏噓母親去世得太早,羨慕母親就算不在了,父親心裡也有她。   她沒有吱聲,怕打擾父親的回憶。   過了一會,周鎮回過神來,略有些窘然地朝著周少瑾笑了笑,道:「你母親是個善良敦厚卻又不失自我的人,那老乞丐說的多是實話,你母親從來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以後若是有人說你母親的不是,你不必覺得心虛,只管挺直脊背狠狠地回擊過去就是了。」   周少瑾的眼眶立刻溼潤起來。   被人這樣護著……真好!   「我知道了。」她不禁哽咽地道,「我不會讓別人抵毀我母親的名譽的。」   「這就對了!」周鎮很是欣慰地望著小女兒,不知道從哪裡摸了條帕子遞給她,道,「有些人做錯了事,不僅不知道反省,反而覺得全是別人的錯,是別人瞧不起他,是別人嫌貧愛富,貪圖享受,攀龍附鳳……這種人,你什麼也別和他說,你和他說也說不通,離得遠遠的就是了。知道了嗎?」   父親是在說程柏吧?   周少瑾不住地點頭。   周鎮的表情明顯的鬆懈下來。   周少瑾就大著膽子道:「爹,等姐姐出了閣。我想和你去任上,行嗎?」   周鎮頗有些驚訝,道:「怎麼,你在程家住著不舒服嗎?」   「不是。」周少瑾想了想,道,「輅表哥……好像很恨我似的……他遇到我,看起來對我很好,可沒人的時候,卻待我很壞……您要說具體做過什麼錯事。好像又沒有。就是我的感覺……」   她沒辦法把前世的事說出來,今生程輅又只是對她態度曖、昧,不足成為證據,她只好說些模稜兩可的話。   父親既然如此關心她和姐姐,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果然,周鎮聽著神色大變。思忖片刻,道:「是不是說話有些陰陽怪氣聽了不舒服在別人看來又沒什麼?」   「正是,正是。」周少瑾的目的是讓周鎮去查程柏臨死前都對程輅說了些什麼或是交待了些什麼,所以程輅才會這麼地恨她,「可是又不好對外祖母她們說。」   「我知道了。」周鎮神色淡淡的,目光卻有點冷。「這件事我來處置,你別管了。」   周少瑾重提跟著父親去任上的事:「那我到時候能不能去保定府?」   「只是為了這件事嗎?」周鎮斟酌道。「你外祖母……或是你大舅母,對你好嗎?」   「很好!」周少瑾真誠地道,「像親生的孫女、女兒似的。上次大舅母去梅花巷顧家喝喜酒,還帶了我和姐姐一起去。」   周鎮鬆了口氣,笑道:「如果只是因為程輅,你大可不必這麼急著跟我去任上!」   周少瑾不解。   周鎮想了一會,道:「你知不知道程家在江南士林中的地位?」   周少瑾搖頭:「不知道!」   周鎮笑了起來。組織了一下語言,沉吟道:「九如巷早年間是兩房。長房程輔,二房是程弼。程輔有三個兒子,長子程制,次子程列,三子程則。其中長子和次子是嫡子,三子是庶子。二房程弼有兩個兒子,長子程刊,次子程剛。其中程剛是庶子。   「長房的長子程制是前朝最後一個探花。烈帝時,他任翰林院學士、行人司司正。京城淪陷,是他背著烈帝逃出京城的,又是他指揮禁衛軍與當朝的開國大將林天德幾番番血戰,護送烈帝南下。後來烈帝由信王、廣王、衛王迎至泉州,建立『祥興』王朝。程制被封為宰相。後來朝廷圍困崖山,信王、衛王戰死,廣王悄悄打開大門迎接朝廷重兵。程制眼看著君臣難保,建議烈帝自刎。烈帝不敢,他陪著烈帝跳海身亡。」   周少瑾非常的驚愕。   兩世為人,她從來沒有聽說過程家這段歷史。   但想想這些都是前朝的事了,為什麼沒有人提起就可以理解了。   難道這就是程家被抄家滅族的緣由?   不對!   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太祖皇帝那會兒就把程家給抄家滅族了,還會等到現在?   周少瑾不由道:「您說的都是真的嗎?」   這已是百年前的老黃曆了,女兒又長在深閨內院,多半沒有聽說過。   「是真的。」周鎮點頭,道,「後朝修前史。我聽你涇大舅舅說,皇上已命禮部和翰林院開始修前史,給程制的評語是『博通經史,持重有謀略,忠勇有大節』。」   這麼高的評論?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周鎮道:「程家長房的次子程列當時是舉人,在京城跟著哥哥讀書,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聽到朝廷攻打京都的消息,就自告奮戰地參加了右僕射王青組織的義軍,京城淪陷之後,他和哥哥程制一起護送烈帝南下,後戰死在了崖山。」   兄弟兩個都死在崖山!   周少瑾驚異道:「那時候程制已經成親了吧?那他的孩子……」   周鎮眼神微黯,道:「程制有三子兩女,京城淪陷的時候,程夫人帶著兒女逃到了通州,正巧遇到朝廷大軍在追剿烈帝,有人告密。程夫人知道自己逃不了,要帶兒女投寰自盡。有個叫秦大的忠僕不願意程制絕了後嗣,就拿自己最小的兒子悄悄地換下了程制的幼子程備,程制這才得以留下血脈!」   ※   姐妹們,看樣子我這個月不僅要加更到底,下個月還要「還債」了……   ps:粉紅票翻番,姐妹們,求粉紅票!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零八章程家   姓秦的忠僕,難道是秦大總管的先祖?   周少瑾思忖著,心裡非常的難過。   她因為自己的遭遇,非常的喜歡小孩子,最聽不得這種事了。   周鎮道:「程列年紀小,成親沒多久夫人就懷了身孕。他要去京城求學,夫人就留在了老家,次年生了兒子程敘。因一直留在老家,這才逃過了一劫。   「程列死的時候,程敘才三歲。」   程敘,程家的老祖宗。   周少瑾愕然,道:「那程備多大?」   周鎮苦笑道:「不到兩歲。」   二房的孩子比長房的年紀大……   周少瑾問:「那是誰撫養他們長大?」   「是程敘的母親,二房的老太君。」   程敘擢升正一品之後,給母親請封了一品的誥命,家裡人會尊她一聲「老太君」。   周少瑾奇道:「不是應該三房的撫養他們嗎?怎麼會是二房的老太君?」   周鎮猶豫了半晌,道:「這些事本不應該跟你說,但你現在住在程家,有些事告訴你,你也好見機行事。」他斟酌道,「說起來,這件事很有些蹊蹺,只是程家的人不說,別人也不好蓋論。   「長房的三子程則只比次子程列小三個月,程列去京城的時候,程輔已經去世,家裡的庶務交給程則在打理。秦大抱著程備回到金陵沒多久,程制和程列就去世了。程家就由程則當了家。期間,秦大曾經和程則有過爭執。秦大差點被趕出了程家。最後還是程弼出面平息了這場風波。大家都猜,可能是程則在錢財上苛刻了長房。可讓大家奇怪的是,等到程備和程敘成年之後,程則不僅將祭田還給了長房的程備,而且還按照族中的規矩把家產平分了。」   周少瑾想到長房、二房和三房的微妙關係,覺得這其中肯定還發生了什麼讓外人都不知道的事。   她後知後覺地道:「那程家豈不是在江南的士林中有很高的聲望和地位?」   「那當然。」周鎮笑道,「要不然江南地傑人靈,名士輩出,詩書禮儀傳世之家多如牛毛。怎麼就輪到金陵九如巷程家為牛耳?程家靠的就是祖先的忠節之名!」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   周鎮道:「程家不僅名聲煊赫,而且你涇大舅舅是個喜歡幫人的。所以我才把你們姐妹留在程家的。不然你姐姐怎麼會說了這麼好的一門親事?那廖紹棠,我親自見過,不僅書讀得好,人品、相貌也都相當的出色,配你姐阻。和你姐姐倒也相配。」   周少瑾想到姐姐那紅若朝霞的面孔。   難道父親像和自己這樣直白地說了姐夫的事?   「你的事,我也仔細考慮過。」周鎮道,「我之前還怕你姐姐出嫁了把你一個人留在程家不好,如今你姐夫要守孝,你姐姐的婚期推遲到了後年,到時候你也快及笄了。又得了長房郭老夫人的青睞,在寒碧山房裡抄經書。正好趁著這機會請郭老夫人、袁夫人給你說門好親事。等到你姐姐嫁了,你也該定日子了……」   也就是說,父親壓根沒有想過要把她帶去任上!   周少瑾非常的吃驚,喊了聲「爹爹」。   周鎮沒想到小女兒說起自己的親事來臉不紅心不跳的,不像大女兒似的,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但他又覺得理所當然。   小女兒既能通過程輅的隻言片語就查到程莊兩家的恩怨,想必是個膽大心細的。婚姻大事關係到她後半輩子的幸福,她主動地為自己盤算倒也符合她的性子。   「少瑾。」周鎮對女兒也就越發的寬和縱容,沉吟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家有房有地,我又是四品官吏,你在周家好歹是正經的嫡小姐,在程家卻是寄人籬下的表小姐,與其看人眼色,不如呆在家裡更好?」   周少瑾的確是這麼想的。   周鎮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留意長房袁夫人的出身?」   「我知道。」周少瑾道,「她是桐鄉袁氏的姑娘。父親曾是閣老,兄弟中也有很多做官的。」   周鎮點頭,道:「不僅如此,袁夫人的母親,是舒城方家的姑娘,舅母則是廬江李氏的姑娘。舒城方家不僅在前朝出過忠士節婦,本朝更是子弟輩出,每隔幾年就有人金榜題名,在北方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族。廬江李氏是本朝才崛起起來的,卻勢頭很勁,保和殿大學士、工部尚書就是袁夫人舅母的胞兄。   「而二房的洪太太娘家雖然只出了個洪繡,可他們的母親卻是賽陽黃家的姑娘。賽陽黃家僅本朝就出過兩位國子監祭酒。在江西籍官員中享有盛名。而江西又是官員最多的省份之一。」   說到這裡,周鎮意味深長地看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明白過來。   他們周家往上數好幾代,自打有了族譜也不過只出了祖父和父親兩個進士。祖父官至四品知府,父親目前也只是個四品官員……如果和前世一樣,會在三品止步。   周家和這些人家相比,是寒門!   不過,父親說這些做什麼?   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周鎮看著有些好笑。   明明很聰明,卻喜歡躲起來。   這個小女兒,長得像莊氏,性情卻一點也不像,反而是大女兒,長得像程氏,卻和莊氏一樣的性子。   他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道:「女孩子家,沒有個好出身就得有個好名聲,才可能嫁個好人家。如果你生母在世,我何必把你們姐妹放在程家?就憑你母親和我,怎麼也能給你們姐妹找個如意郎君。偏偏你母親去得早……關老安人守節多年,若是在商賈之家。早就請朝廷下令表彰了。不過程家是正經的讀書人家,不屑用這樣的名聲為家族錦上添花罷了。你們姐妹跟著她,我在外做官,也就放心了。」   周少瑾默然。   程家既有忠義之名,外祖母更是節婦,她們姐妹在這樣的人家長大,誰也不會懷疑她們的品行。而程家的女孩子又少,所以姐姐雖然是程家的外孫女,生母早逝。但因是跟著外祖母長大的,由程涇做主,也能嫁到像鎮江廖氏這樣的人家去做宗婦。   而父親的打算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周鎮看她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樣,忍俊不禁地站起來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怎麼?你還想跟著父親去任上?」   「嗯!」周少瑾忙不迭地點頭,道。「我不像姐姐……我要是嫁到像廖氏那樣的人家,應付不來!」   什麼事都要試試才知道,怎麼還沒有開始就說自己不行嗎?   周鎮見女兒清澈的目光中滿是憂鬱,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每個人都不一樣,也許少瑾真沒有初瑾的心性,更適應嫁個普通的人家。   英雄不問出身。   並不是每個世家子弟最後都能拜相入閣。也並不是所有寒門子弟與內閣首輔就無緣。   也許。找個寒門出身、人口簡單的士子更適合小女兒!   周鎮心中一軟,溫聲道:「不是還有兩年嗎?若是你還是想跟我去任上。等你姐姐出了嫁,我就派人把你接過去。」   周少瑾喜不自勝。   周鎮看著也忍不住高興起來。   周少瑾要和父親拉勾:「就這樣說定了!」   「好!」周鎮和小女兒拉勾,「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周少瑾歡天喜地的出了書房。   周初瑾問她:「爹爹都和你說了些什麼?」   「不告訴你。」周少瑾少有的活潑俏皮,道,「你不也不肯告訴我。」   「你這小丫頭片子!」周初瑾要擰周少瑾的鼻子。   周少瑾嘻嘻躲開,道:「你告訴我爹爹跟你說了些什麼,我就告訴你爹爹跟我說了些什麼。」   「你想得美!」周初瑾不依。繼續去擰周少瑾的鼻子,「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有辦法讓爹爹告訴我。」   「那你去找爹爹問好了!」周少瑾一點也怕,笑著跑開了。   周初瑾生氣地踩著腳。   周少瑾的笑聲像銀鈴般落在院子裡。   在書房做針線的李氏若有所思。   等到第二天周鎮受同窗之邀去了秦淮河,李氏拿了小孩的衣衫來找周少瑾。   「昨天聽二小姐的話就知道你是個女紅的高手,」她拿了個花樣子給周少瑾看,「你覺得我在衣袖和衣擺鑲上這樣的芽邊怎樣?」   周少瑾覺得挺好看,笑道:「太太不妨試一試。」   李氏笑盈盈地點頭,說起了蘭汀:「……她聽說我們要回金陵,高興得不得了。不曾想老爺把她留了下來,讓她隨著我們的箱籠一起去保定。不然她也能見見大小姐和二小姐了,到莊姐姐的墳上給莊姐姐磕個頭了!」   若是沒有前世的那些事,周少瑾肯定不會多想。可有了前世的那些事,李氏的話讓她不由多想。   她心生警戒,笑道:「等太太生了弟弟,再帶了她回來祭祖也不遲。到時候她一樣能見著我們。」   「我也是這麼想的。」李氏笑道,「就怕蘭汀心裡不舒服。她常和老爺說起當年莊姐姐是怎麼待她的,我想,莊姐姐不在了,這麼多年來,她心裡肯定很難受。我想跟老爺說一聲,等我們到了保定,讓人護送她回來一趟,給莊姐姐掃個墓,也好全了她的一片孝心。不知道二小姐覺得妥否?」   也就是說,蘭汀打著母親的旗號和李氏爭寵,因蘭汀是母親留給父親的人,她又不能處置,所以想借了自己的手收拾蘭汀囉?   周少瑾笑道:「家裡的事我一概不管的,這得問我姐姐。」   ※   沒想到有人會打賞我靈獸蛋,還一下子兩枚。謝謝「cadyss」和「紫宵12」,我很像很少收到靈獸蛋,從前看見別人的都只默默敲鍵盤的份,今天自己也有了……o(n_n)o……不過,據說蛋到靈獸蛋是要加更的……按照時間順序,我今天先給「cadyss」的靈獸蛋加更……肯定要到半夜,大家別等……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零九章打算(給CadySS的加更)   「是這樣啊!」李氏笑道,「有二小姐這句話就行了!」   自己說了什麼話?   自己好像什麼也沒有說啊!   周少瑾心中警鈴大響,送走李氏就跑去了暖房。   姐姐正在那裡跟著餘嬤嬤學習怎麼養蘭花。   她要把莊氏留下來的幾盆蘭花都帶回程家。   周少瑾自告奮勇幫著姐姐照顧這些蘭花。   周初瑾卻信不過她,道:「你從前最多也就養過兩盆茶梅。若是這幾盆蘭花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哭都哭不回來。這可是母親留下來的。」   周少瑾只好放棄。   周初瑾聽了妹妹說的話,冷笑了一聲,道:「我就知道她沒安好心。這件事你別管了,等爹爹回來了,我自會去跟爹爹說的。」   周少瑾擔心道:「會不會太晚——如果是我,把語氣變一變,一個字不漏,就能把整件事賴到我的身上,說是我讓她來找你商量的……」   「你也知道說錯了話啊!」周初瑾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嗔道,「看你以後還亂不亂說話?」   周少瑾嘿嘿地笑。   周初瑾搖頭,無奈地柔聲道:「好了,好了,別擔心,這件事交給姐姐了。」   周少瑾道:「那姐姐準備怎麼做?」   周初瑾原不想和她多說的,轉念想到周少瑾這沒心沒肺的性子,覺得告訴她也好。不能讓她轉性,至少能讓她多個心眼,遂低聲道:「聽李氏的口氣,蘭汀仗著是母親留給父親的,就算是沒有為難李氏,恐怕也讓李氏心裡非常膈應。不管怎麼說,李氏是父親明媒正娶的,以後要和父親過一輩子的人是她。如果李氏說的話只是李氏為了對付蘭汀的手段還好說,若是蘭汀真的利用母親的名義這樣為難李氏。母親的聲譽也會受損。不如就順水推舟,讓蘭汀回來一趟。若是李氏所說是真的,李氏奈何不了她,你是母親的親生女兒,卻可以處置她。若李氏所言不實,只怕蘭汀在父親那裡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不如問問蘭汀的意思——她想留在父親身邊。那她以後的事我們也管不了。她想離開,我們就請大舅母作主,為她許門好親事,風風光光地把她嫁出去。」   「這個主意好!」周少瑾心頭的石頭落地,眉眼彎彎地朝著姐姐笑。   「就知道傻笑。」周初瑾真是拿這個妹妹沒有辦法,她道。「我還告訴你一句話,這件事於父親有利。於李氏更有利。既然李氏敢打我們的主意,我們也不能就這樣白白地被她當槍使,怎麼也要讓她付出點代價。不然她還以為我們是軟柿子,她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對於這些事,周少瑾一點概念也沒有。   她以姐姐馬首是瞻。   周初瑾也沒指望周少瑾能幹什麼。吩咐馬富山家的去門口等著:「父親一回來你就差人來告訴我。若是太太在我之前知道父親回來的消息,像上次似的突然端了冰糖雪梨給我們當宵夜,你不如跟馬富山一起去保定服侍我父親去。」   馬富山家的嚇得「噗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小姐。我原想……」   「好了!」周初瑾沒等她解釋就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你當好你的差事就是。是忠是奸。我心裡自然有數。」   馬富山家的哪裡還敢說什麼,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   周少瑾很是佩服。   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哪天也像姐姐似的鎮得住人就好了。   她在這邊羨慕著,李氏坐在書房裡,心裡卻打著鼓。   李媽媽寬慰她:「話已經說出了口,就像潑出去的水似的,再後悔也沒有用了。太太不妨往寬了去想。兩位小姐都是有教養的人,太太又沒有冤枉那蘭汀一句,只是因為敬著前頭的莊太太,所以不好處置蘭汀罷了。您好好地跟大小姐說說,大小姐不是那不懂道理的人。」   「我就是有點悚她。」這裡也沒有別人,李氏說話也就沒有了顧忌,道,「我剛給她端了碗冰糖雪梨,她就給我回了盒點心;我好心說給她置辦一套出嫁瓷,她一副不屑的樣子……你再看看家裡的那些僕婦,哪個不看大小姐的眼色行事。」她說著,撫了額,頭痛地道,「我也沒辦法了。要是這都不能治了那蘭汀,去了保定府,只怕就更沒有機會了。她如今也是二十八、九的人了,我這胎要是個女兒,總不能再壓著不讓她生吧?」   李媽媽哪裡不明白,所以李氏去找周少瑾的時候,她才沒有攔著。   「還是二小姐好!」李氏嘆道,「長得漂亮,性子又綿柔……」她說著,心裡突然冒出個主意來,對李媽媽道,「你說,把二小姐說給我們家大姑***兒子怎樣?」   李氏的大姑母嫁給了賽陽黃家,雖也是填房,卻是嫡支,且兒子長得一表人才,品性純良,書也讀得好。   李媽媽神色大變,忙道:「我的姑奶奶,您可千萬別出這主意。我看著老爺把二小姐當眼珠子似的,這要是嫁過去了過得好還好,這樣若是有個什麼不順心如意的地方,您就等著看老爺的臉色吧!」   李氏不由嘆了口氣,道:「我也知道。我這不是病急亂投醫嗎?如果二小姐能和我一條心就好了。」   兩人正說著話,有小丫鬟稟道:「太太,老爺回來了。」   李氏大喜,忙梳裝打扮了一番,迎了出去。   周鎮喝了點酒,人還很清醒。用過醒酒湯,他道:「我聽初瑾說,你為蘭汀的事去找她了?」   李氏嚇了一大跳,忙道:「沒有……」   周鎮笑道:「你也別急。我知道蘭汀的事在你心裡一直是個疙瘩。可她跟我這麼多年。又是莊氏的貼身丫鬟,我也不好就這樣把她丟下。初瑾說得對,後娘難為。你年紀輕輕的跟了我,的確受了不少委屈……」   「老爺,我不委屈。」李氏急了起來,連聲道,「真的,我從來沒有覺得委屈……」   她還沒找周初瑾,周初瑾就倒打了她一耙。   可這話她不敢說。   她覺得周鎮肯定不會相信她所說的。反而會得罪了周初瑾。   周鎮安慰般地拍了拍李氏的手,和煦地笑道:「不過初瑾說得也對,蘭汀的事不管是交給你來處置還是交給我來處置都不好。你的主意不錯,就讓蘭汀回來一趟,有什麼話,請了馬富山家的去問她。是留是走,也好有個定論。」   李氏心時涼涼的。   這說了和沒有說有什麼區別?   那蘭汀要走早走了,這麼多年跟著周鎮熬著是為什麼?   還不是想讓周鎮抬了她做姨娘。   她不是容不得周鎮有姨娘,她容不下的是那蘭汀總打著莊太太的名義在旁邊指手畫腳的,讓她總覺得胸口堵著氣似的。   男人不像女人那麼細心。   周鎮說完就把這件事放下了。   他吩咐李氏:「你明天準備準備,我們去九如巷做客。」   李氏愣道:「不是去過了嗎?」   「那天是我們去拜訪。」周鎮道。「明天他們宴請我們。」   李氏只好把這件事壓在心底,次日跟著周鎮。帶著周少瑾姐妹去了九如巷。   二房的老祖宗程敘親自出面款待周鎮,程沂、程瀘、程沔、程汶、程識、程語、程證、程誥、程詣、程諾等幾乎程家所有在金陵的男丁都作了陪客,卻獨獨少了個程池。   程敘的解釋是程家的一批貨在臨安出了點問題,程池去了臨安。   周鎮笑著點頭,想到上次來時程池疏離冷漠的樣子,心裡不免有些困惑。   回到家裡,他悄悄地問周少瑾:「你在寒碧山房給郭老夫人抄經書。常遇見池四老爺嗎?」   周少瑾心裡一跳,道:「怎麼了?」語氣有些緊張。   「沒什麼。」周鎮見狀笑道。「聽澤老說,池四老爺去了臨安,我今天沒有碰到。我原想請他對你們姐妹多多關照關照的。」   程敘別號「春澤居士」,官場上的人多尊稱他一聲「澤老」。   池舅舅不在家?   周少瑾想到自己去小山叢桂院見他的情景……很是懷疑。   如果她還住在九如巷就好了,可以藉口去找南屏,就立刻知道他到底在不在家了!   周少瑾想打聽些程池的消息,拉了父親說話,道:「池舅舅好像很少參加這些宴請的。要不是我在寒碧山房抄經書,恐怕都不認識他。他是個怎樣的人?父親可曾聽人說起過?」   「是這樣啊!」周鎮呢喃道,有些心不在焉的,沒有回答周少瑾的話。   周少瑾直覺父親有什麼事瞞著自己,而且好像還和程池有關。   她直言:「爹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呢沒有。」周鎮回答得很快,很乾脆,卻沒有更多的解釋。   周少瑾更加肯定父親有事瞞著自己,索性道:「爹,您就是不告訴我,等我回了九如巷一打聽,也能知道。」   她佯作出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帶著幾分挑釁地望著父親。   周鎮哈哈大笑,調侃她道:「那你說說看,你怎麼打聽得到?」   「我去問郭老夫人啊!」周少瑾唬弄著父親,「郭老夫人無聊的時候,也會和我說些事,我若是瞅了機會去問郭老夫人,郭老夫人肯定會告訴我的……」   周鎮見過郭老夫人兩次。   那是個比男子還要堅強的婦人。   可再堅強的婦人也有軟弱的時候,特是對著像小女兒這樣活潑可人的小姑娘的時候。   周鎮思索了片刻,正色道:「少瑾,這件事你還是別問郭老夫人了。」   「為什麼?」周少瑾非常的詫異。   ※   姐妹們,給cadyss的靈獸蛋的加更。   o(n_n)o~   ps:我好像做錯了件事……應該下個月發文的……月底粉紅票翻番,我發現我的加更之路更加漫長了……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一十章告訴(粉紅票870加更)   「這件事只怕有些不對頭。」周鎮斟酌道。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怎麼不對頭了?」   如今女兒幫著長房的郭老夫人抄經書,他還想通過郭老夫人提高一下女兒的身價,相比二房和三房,周鎮自然更傾向於長房。   讓女兒幫著給長房傳個話也行!   周鎮打定了主意,正色道:「不管多顯赫的家族,財力、物力、人脈都是有限的,只有這個家族最優秀的子弟,才能得到家族傾力的支持,可就算是這樣,因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緣故,其他優秀的子弟家族也不會放棄的。長房的池四老爺,之前我只見過兩次,沒說過話。可這次見面……」他皺了皺眉頭,「先不說他有功名在身,就這行事作派,穩重而不失變通,細緻而不失爽朗,是個極為妥貼周全的人,比我見過的很多同齡人,甚至是比他年長很多的人都要優秀,程家怎麼能讓他打理家中的庶務而不是出仕為官?這豈不是浪費?」   要知道,家裡供出個進士來,是很不簡單的。   「父親也這麼覺得?」周少瑾聽著眼睛都亮了起來,道,「我也覺得很奇怪。可聽九如巷的人說,是因為長房的大老爺和二老爺都在外為官,家裡的庶務沒人打理。」   「不是還有個程嘉善嗎?」   「可程嘉善是案首啊!」周少瑾小心嘀咕道。   周鎮不以為然,道:「他到如今也不過是個案首。可池四老爺的功名卻已實實在在的拿到了手裡。」   是啊!   與其等程嘉善考中舉人、進士不知道要多少年,程池這裡卻已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肯定是袁氏為了自己的兒子所以想著法子把程池留在了家裡。   周少瑾不無惡意地猜測,但還是憑良心道:「程嘉善是長房嫡孫,他要打理庶務,那等到涇大舅舅他們致仕,誰來支撐長房呢?」   周鎮笑道:「照你這麼說,那我們周家豈不是要喝西北風?」   周少瑾語凝。   她們周家,父親在外為官。兩個女兒寄養在外祖母家,家中的大小事務全依仗馬富山,不僅沒有短了她們姐妹的吃穿,家中的資產反而逐年遞增,等到姐姐出嫁的時候,父親已有能力在湖州給姐姐置辦了三百畝的水田做陪嫁。   要知道南方不比北方。人多地少,家裡有七、八畝地已是富足之家,三百畝水田,抵得上北方幾傾的大田莊了。   周鎮道:「程池今年才二十五歲,若是沒有什麼意外,等到他致仕。最少也是三十年以後的事了,說不定是四十年以後的事了。那時候程嘉善恐怕孫子都有了吧?就算是覺得程嘉善是個讀書種子,捨不得耽擱了他的前途,渭二老爺不是還有個兒子嗎?怎麼不把他送回老家來跟著池四老爺學著打理庶務,家中有得力的大管事頂著,又有郭老夫人在一旁協理,他就是個爛泥,也能糊弄個幾年。何況官宦之家的根本不在於此。只要長房三兄弟仕途長久,程家的庶務就不會倒。這個道理我都明白。程家二房的老祖宗、郭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啊!」   他說著,心情有些沉重地站了起來,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兩圈這才站定,問周少瑾:「郭老夫人和袁夫人知道池四老爺沒有出席今天的宴請嗎?她們是什麼反應?」   周少瑾奇怪地望著父親,道:「您不知道嗎?郭老夫人根本就沒有出席,袁夫人過來坐了一會也走了。是二房的李老安人領著瀘大舅母等人陪的太太。」   郭老夫人以孀居為由,多年前就已經不見客了,所以來拜訪程家的人才會以見到郭老夫人為榮。上次她們去拜訪長房的時候,大家都以為見到袁夫人就為止了,沒有想到郭老夫人居然親自招待了李氏。所以周鎮才說,他們都是沾了周少瑾的光。   「原來如此!」周鎮聽著,若有所思地道,「有件事,恐怕你也不知道。中午的酒宴過後,澤老把我叫去了他的書房,很正式地把你識表哥程有儀介紹給了我,還讓他在一旁服侍,和我手談了幾局。其中不僅提到了他老人家在京城的一些門生故舊,還提到了洪家和黃家的人……」   這是什麼意思?   拉攏父親?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程敘才會親自出面款待父親,還用了那麼高的規格,讓九如巷在家的有所男子都作陪。   可父親不過是平調的保定知府,離九卿的位置還遠著呢……程敘這麼做,就不怕偷雞不成倒失一把米?   「那,那您怎麼說?」周少瑾乾巴巴地道。   程敘放著好好的一個程池不用,卻急吼吼地為自己那個只有秀才功名的親孫子到處賣人情!   郭老夫人不是巾幗不讓鬚眉嗎?怎麼也不管管!   程池那麼傲氣的人,肯定不屑為自己爭這些。可他若是不爭,前有程許後有程識,旁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程敘,他這輩子就得窩在程家打理庶務了。   那麼辛辛苦苦地考了個進士出來有什麼用?   難怪前世她對這個池舅舅一點印象也沒有!   最後程家被抄家滅族,池舅舅逃都逃了出去,還轉過頭來劫了法場……肯定是因為程許是程家長房長孫的原因。不然他一個人隱姓埋名,肯定過得安安穩穩,又何至於被朝廷追殺?程輅說,程許斷了一條臂膀,那池舅舅會不會也受了傷……只恨自己那時候根本不知道池舅舅是誰,也沒有問一聲……   周少瑾想著,心裡很為程池抱不平,嘴也不知不覺地嘟了起來。道:「爹爹,您別上二房老祖宗的當,他這是呂不韋『奇貨可居』呢!等下次朝廷大考,您若還是在保定知府職上,您看二房的老祖宗還會不會這麼看重您?」   「胡說八道。」周鎮笑著喝斥周少瑾,「『奇貨可居』是這麼用的嗎?」   周少瑾朝著父親嘟了嘟嘴。   周鎮看著不免有些好笑。   看來這小丫頭和自己猜的一樣,程家的幾個房頭,除了四房,她頗為偏向長房。   「傻丫頭。」周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有些事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澤老不可能當著我的面說這是我曾孫,你若是承諾以後多多照顧他一些,我讓我的那些親戚朋友、門生故舊多照顧你一下,讓你的仕途更順利。我也不可能說你放心。只要我有那一天,我一定照顧你的曾孫……什麼事都為時過早。不過,」他說著,語氣微頓,神色也變得肅然起來,「程家幾房亂象雜生。你和你姐姐以後行事要小心點,別把自己給牽扯進去了。」   程家這麼早就亂了嗎?   姐夫從前曾經說過。什麼事都是先從裡面開始爛起,裡面爛了,外面的人通常輕而易舉地就能攻進來。   程家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會難逃覆家滅族的命運呢?   周少瑾道:「爹爹,我有件事要跟您說!」   周鎮挑了挑眉。   周少瑾把自己發現長房和二房好像聯起手來在壓制三房似的告訴了父親:「……好像從很久之前就開始了。您說,會不會程則做了什麼對不起程備和程敘的事?」   周鎮非常的意外。他仔細地想了想,道:「說不定還真讓你猜對了。三房的程則如果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長房和二房的事。長房和二房壓制他就說得過去了——只要三房一日不出個進士、庶吉士支應門庭,三房就得依靠長房和二房的人過日子。還得日夜擔心會被長房和二房打壓報復。」   但最後三房卻贏了。   如果說現在有人告訴周少瑾說前世她被害的事與三房沒有什麼關係,打死她她都不會相信!   周少瑾默然。   周鎮只當是周少瑾在為程家擔心,笑道:「小孩子家的,別想這麼多。程家的事還有你涇大舅舅和渭大舅舅呢?再不濟,你回周家就是了。橫豎父親都會保你的平安。」   周少瑾相信。   她點頭,拉了父親的衣袖,道:「爹爹,若是您查出了程輅的事,就告訴我一聲。程輅這個人很狡猾的,他雖然被涇大舅母支使到了嶽麓書院,可誰知道他會不會又有什麼陰謀詭計的,我們得防著他一點。」   「行啊!」周鎮笑道,「有什麼消息,我到時候一定告訴你。」語氣雖然關切,卻少了重視,顯然沒有把周少瑾的告誡放在心上。   周少瑾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   她就知道會這樣。   大家都不怎麼相信她。   如果池舅舅在這裡就好了。   他肯定會認真聽她說了些什麼的。   想到這裡,周少瑾突然發現程池好像特別的……謹慎。   對一些小事情、小細節都很注意。   是不是說,如果她能取得程池的信任,就能挽救程家?   看樣子,自己應該多在池舅舅面前晃晃才是。   好歹也能混個面熟啊!   不然池舅舅憑什麼相信自己呢?   周少瑾心裡有了主意,也不糾結父親不帶自己去任上的事了,而是關心起父親來:「您明天還出門嗎?去幹什麼?」   「有回鄉守制同科邀了我去廟裡吃齋菜,」周鎮說著,想到小女兒難得出趟門,道,「你和你姐姐要不要和我同去?」   周少瑾的頭搖得像撥浪鼓,道:「我不去,您帶姐姐去吧!」   她就中元節去了趟莫愁湖,就惹出許多事端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做針線好了。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改了錯字,不過常有漏之魚,會請朋友看第二遍的。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一十一章上任   「你真不去!」周鎮逗著小女兒。   「真不去!」周少瑾非常的堅決,「您帶姐姐去吧!」   周初瑾還真有點想去,但周少瑾不去,她猶豫片刻,也決定不去。   「姐姐,」周少瑾極力地勸周初瑾出去走走,「爹爹難得回來一趟,以後這樣的機會不可能再有了。我是真心不喜歡出那麼遠的門,你和爹爹好好地出去玩吧!要是你不放心,我去跟爹爹說,把太太也帶去,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和她在一起有什麼玩的?」周初瑾嘀咕道。   「她懷著身孕,肯定不會跟著父親走動。到時候她在屋裡歇著,你跟爹爹到處看看,你也不用擔心我了。」周少瑾親自幫周初瑾收拾出門的東西,周初瑾拗不過她,心裡也的確想和父親一起出門,帶了李氏,囑咐了周少瑾一千遍,才不放心地上了馬車。   周少瑾大力地朝著姐姐揮手,等馬車駛出了大門,她這才轉回了上房。   春晚道:「小姐,我們真的在家裡做針線嗎?」   「當然是真的啊!」周少瑾打趣著春晚,拿出明紙攤在了書案上。   她答應給程簫未出生的孩子畫襁褓的花樣子,算算日子,再過一個月程簫就該生了,她也要早點動筆把花樣子畫出來,針線房的人也好早日開始動針。   春晚有些不相信,可周少瑾卻一動未動地在家裡坐了一整天,直到點燈時分。周初瑾隨著周鎮回來,她才揉了揉肩膀,放下了筆。   周鎮帶著周初瑾去了位於雞鳴山北麓的雞鳴寺。   「非常的壯觀!」周初瑾顯得有些興奮,「據說比報恩寺還要大……你也應該去看看的……我還看見了尊坐南朝北的觀世音像,佛龕上的楹聯寫著『問菩薩為何倒坐,嘆眾生不肯回頭』……和父親同去的王伯父說,除了雞鳴寺,就只有正定的隆興寺裡有尊和這差不多的觀世音菩薩像了……」   她給妹妹講著去雞鳴山的見聞。   周少瑾笑盈盈地聽著,覺得自己今天也頗有收穫——她把給程簫孩子襁褓用的戲嬰圖畫好了。等回去就可以給袁氏了。   李氏卻有些無趣。   周鎮和人吟詩作對,欣賞美景,她只能坐在寺裡的廂房裡等著。   周初瑾還能跟著到處看看。   還好從次日起周鎮就沒有再和朋友出去遊玩,而是帶著李氏、周初瑾和周少瑾拜訪了幾位朋友。   周少瑾這才知道父親在金陵城還有好幾個知交好友。   這樣過了幾天,就到了初六。   周鎮先是去了九如巷辭行,中午的時候一家人圍在一起吃了頓飯。下午開始收拾行囊。   周少瑾望著臺階前母親親手種下的西府海棠,很是不舍。   周初瑾心裡也充滿了離別悲傷。她攬著妹妹的肩膀,順著妹妹的目光望著那株枝葉茂盛的西府海棠,沉默良久。   晚上,周鎮把兩個女兒叫去了書房,想說些什麼。看著懂事的大女兒和乖巧的小女兒,又不知道說什麼好。親自沏了壺茶,請周少瑾和周初瑾品了次茶。   初七那天天還沒有亮,周家祖宅的燈就依次地點燃了。   李長貴指使婆子小廝搬著周鎮夫妻的箱籠,馬富山在馬房裡檢查周鎮的馬車,馬富山家的則幫著周少瑾姐妹收拾東西。   乾糧早已經準備好了,等周鎮用過早膳,程沔和程瀘到了。   他們是來送周鎮的。   三個人站在院子裡說了會話。周鎮的幾個好友也過來了。   大家說說笑笑間,時辰到了。   馬車停在了大門口。馬富山過來請周鎮上車。   周初瑾和周少瑾送李氏上了馬車,周鎮和送行的人寒暄了幾句,坐上了李氏的馬車,程沔和周少瑾等人則上了轎,把他們送出了城。   周鎮和同幾個朋友辭行之後,囑咐兩個女兒:「有什麼事就給我寫信。銀子不夠就跟馬富山說。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等我在那邊安定好了,若是時間允許,你們就去我那裡住些日子。」   周初瑾和周少瑾忍不住落起淚來。   李氏忙勸道:「兩位小姐快別把妝哭花了。等過些日子去保定府玩。」   周氏姐妹點頭,目送父親和繼母的馬車漸漸遠了,這才和程沔、程瀘及周鎮的幾個朋友一起回了金陵城。   程瀘有舉人的功名,又打理著程氏族學,在金陵也算是小有名氣。而周鎮的幾個朋友也都是讀書人,有兩個和程瀘還很熟,另幾個或和程瀘只有幾面之緣或只聽說過程瀘的名字,但有了周鎮的這層關係,大家也都很快熟悉起來。程瀘就請了他們去江東樓喝酒。   幾個人也都沒有客氣,爽快地應了。   程沔要送周少瑾姐妹回九如巷,笑著向他們告罪:「……改天我請。」   眾人不依,催著他快去快回:「……我們等你過來再開酒。」   程沔沒有辦法,答應送了周氏姐妹就趕去江東樓,這才得以脫身。   周少瑾抿了嘴直笑。   程沔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回到畹香居,還沒來得及更衣,聽到消息的關老太太就由沔大太太攙扶著過來了。   「可算回來了!」老人家拉著姐妹倆的手左瞧右瞧,不住地道,「新太太待人可還和氣?你們在周家住得可習慣?平時廚房裡都做了些什麼菜?今天早上用過早膳了沒有……」好像她們走了十年八年,或是被後母虐待了似的。   周少瑾心裡暖暖的,笑嘻嘻地抱了關老太太的胳膊,道。「我們什麼都好,就是很想念外祖母和大舅母。」   「看這小丫頭,就知道哄人!」沔大太太笑道,嘴角卻止不住地翹了起來。   難怪前世樊劉氏總是教她嘴巴甜點,可惜前世她覺得那是卑躬屈膝,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今生聽了樊劉氏的話,果然就逗得沔大舅母開心。沔大舅母開心了,她身邊服侍的也都變得輕快,氣氛也跟著好了起來。對她們姐妹也更熱情周到了。   看來有時候嘴巴還是要甜一點。   周少瑾笑著親自給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沏了杯雲林茶。   關老太太喝了一口,道:「不錯。沒想到幾天沒見,我們少瑾都學會泡茶了。」   「是跟爹爹學的。」周少瑾眉眼彎彎地笑道,「爹爹還讓帶了好幾包回來,說是給外祖母,大舅母、舅舅和表哥們的。我已經裝好了。等會就讓人送過去。」   關老太太笑眯眯地點頭。   程笳過來了。   「你一走就是好幾天,」她抱怨道,「也沒有想到請我去家裡坐坐!」   周少瑾哭笑不得,道:「我每天跟著我爹到處串門,哪有空請你去家裡坐啊!你要是實在想去,十月初一的時候我和姐姐要回家祭祖的。你到時候跟著我們去就是了。」   「你可要說話算話啊!」她要和周少瑾拉鉤。   關老太太等人一陣鬨笑,笑得程笳臉都紅了。   見她們這邊還要收拾。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坐了一會就走了,讓她們晚上去嘉樹堂用晚膳,並道:「笳丫頭也別走了,等會一塊過來。」   程笳高高興興地應了,和周少瑾姐妹一起送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出了畹香居。   周初瑾丟下滿屋的箱籠不管,去督促婆子們搬花。   程笳奇道:「這是什麼?從周家搬過來的嗎?你們在這裡又住不長,樹挪死。人挪活,把花搬過來做什麼?」   所以這麼多年來。周少瑾都沒有好好地布置布置自己住的畹香居。   「是我母親留下來的。」她突然就有了個想法,道,「等我姐姐出嫁以後,要帶去廖家的。」   周初瑾大吃一驚,道:「這怎麼能行……」   周少瑾沒等姐姐說完就打斷了姐姐的話,道:「這有什麼不能行的!這些花在你手裡肯定比我照顧得好。」   雖然她比姐姐會養花,可姐姐卻比她更有心。   她緊緊地握住了姐姐的手,道:「這個事就這麼說定了。等我以後嫁了人,這些花也應該可以分盆了,到時候姐姐記得分我幾盆就是了。」   「少瑾!」周初瑾眼睛微紅。   程笳卻在一旁怪叫:「周少瑾,你好厲害……說起嫁人來臉都不紅一下!」   周少瑾無語。   第二天,她拿了兩包茶葉和給程簫孩子襁褓畫的戲嬰圖去了寒碧山房。   郭老夫人笑著讓翡翠收了茶葉,問起她這些日子的日常起居來。   周少瑾恭敬地一一作答。   珍珠跑了進來,道:「老夫人,大爺回來了!」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都非常的驚訝。   郭老夫人忙道:「出了什麼事?怎麼他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說要到八月初十才回來的嗎?」   「不知道。」珍珠笑道,「我看大爺笑容滿面的,比出門的時候還要精神,想必是那邊沒什麼事,就提早回來了吧!」   郭老夫人狐疑地點了點頭。   周少瑾避去了佛堂。   碧玉就端了茶點過來招待她。   見她桌上攤著幅畫,歪了腦袋瞧過來:「這是……戲嬰圖,畫得真好……每個孩子手裡都捏著塊玉佩……這玉佩好像還有圖樣……」   周少瑾笑道:「是馬上封猴的圖樣。討個喜慶。」   「真好看!」碧玉連誇了好幾句。   周少瑾就問碧玉:「老夫人正和許表哥說話吧?」   碧玉笑著點頭。   周少瑾忙把圖樣折起來交給了碧玉:「你幫我交給袁夫人,我先回去了。」然後不顧碧玉的挽留,匆匆地離開了寒碧山房。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ps:今天靈獸蛋的加更有點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再看吧!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一十二章茶葉(給紫霄12的加更)   周少瑾朝北走去。   施香忙拉了她:「二小姐,您這是要去哪裡?嘉樹堂在那邊呢!」   周少瑾微微地笑:「我們不回嘉樹堂,我們去小山叢桂院。」   施香愕然。   周少瑾打開施香提著的竹籃,笑道:「父親帶了些茶葉來,我既然連二房都送了些去,於情於理,怎麼也應該給池舅舅送些去吧?」   「可是……」池四老爺那麼厲害的人物,不是應該少接觸為妙嗎?為什麼還要往前湊。要是萬一惹煩了他,他連五房走水的事都能推到諾大爺的身上,還有什麼事不能隨心所欲的,施香深深地覺得二小姐應該離池四老爺遠一點,可看周少瑾一副的高興樣,這話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應不應該說。   周少瑾才不管施香怎麼想呢。   父親說的那些話,她得想辦法告訴池舅舅才是。   她丟下施香就往小山叢桂去。   施香哪裡敢不跟著。   兩人一前一後爬上了山丘。   出來應承的竟然又是清風。   兩人同時瞪大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清風敗下陣來,懊惱地說了聲「還請二小姐稍等片刻」,轉身往裡走去。   周少瑾看著不由冷哼了一聲。   還說池舅舅去了臨安,這才幾天,怎麼就趕了回來。   是池舅舅的推脫之詞,還是二房的老祖宗有意打壓池舅舅找的藉口呢?   周少瑾覺得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池舅舅畢竟是晚輩,看他那樣子。雖然總是帶著笑,也不是那任人搓揉的性子,二房的老祖宗只要透點口風出來,以他的性子,又怎麼會厚著臉皮去吃吃喝喝呢?   她站在涼亭裡等著,很是無聊,打量起小山叢桂院來。   小山叢桂院建在一個山丘上,她站的這個地方在山丘的半腰,一個涼亭。幾塊大石頭,身後是片樹林,地勢漸高,綠樹掩映間,能清楚地看到一片屋脊連綿的庭院,瞧那面積。竟然不比四房小。再往上,是山頂,有個亭閣,她上次去過,叫清音閣,一路上小溪流水。古樹野花,山石嶙峋。頗有些山間情趣。   不過,江南的山水都這樣,十之**是人工建起來的,是假的,不像北方的山水,雖然粗曠,卻實打實的。是原來的樣貌。說起來,她還是更習慣北方。特別是冬天,有地龍,暖暖的,一點也不冷。不像金陵,要用火盆,屋子裡總有股子氣味。   偌大個庭院,難道只住了池舅舅一個人?   小山從桂院的山林好像連著寒碧山房似的。   只是不知道他們後面是哪裡?   如果哪天有機會,她怎麼也要繞著九如巷走一圈,看看九如巷西到哪裡,東到哪裡……就這麼看過去,她們好像住在山裡似的,哪裡看得到一點金陵府的繁華。   周少瑾在那裡胡思亂想了半天,清風連個影也沒有,她就坐在涼亭的美人靠上等著。   「二小姐,您小心著了涼。」施香忙拉住了她,拿出自己的帕子墊在美人靠上,嘀咕道,「這要是能有個坐墊就好了。」   周少瑾猜著這清風是不是有意冷著自己,因而笑道:「等我們下次來的時候,自己拿個坐墊來。」想了想,又道,「還帶套茶具來,帶本書。反正要等著,不如喝喝茶,看看書,我就不相信了,那清風還敢不給我通稟。」   施香忍不住扶額。   人家這是明著趕二小姐走,二小姐卻……要賴在別人家門口。   這要是讓大小姐知道,還不得氣得半死啊!   她勸周少瑾:「要不,我們明天再來?帶了茶具和坐墊……」   「再等等吧!」周少瑾看了看天空,太陽已經升了起來,照在身上已沒有夏日的燥熱,「若再過半刻清風不來,我們就直接進去好了。」   「這,這恐怕不妥吧?」施香說著,覺得自己額頭上好像有汗冒出來似的。   周少瑾卻不以為然,道:「你說誰家的小童膽敢怠慢客人?小山從桂院的小童就敢。可見天下之大,無奇不用。他們院的小童既然敢私自作主不給客人通報,我就是闖了進去,那也是有樣學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與其是說給施香聽的,不如說是在給自己打氣。   施香無奈。   周少瑾見清風還沒有蹤影,心一橫,走了進去。   「二小姐,二小姐,您三思而後行!」施香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著。   周少瑾只當沒有聽見。   清風卻從旁邊的樹林裡跳了出來,怒目道:「二小姐,我們家四老爺不在家,還是請您先回去吧!」   「是嗎?」周少瑾不為所動,繼續往前走,「我怎麼看著你根本沒有去通稟啊!」   清風攔在了周少瑾的面前。   周少瑾從他身邊繞過,繼續往前走。   清風只好又攔住了她,道:「周家二小姐,我們家四老爺真的不在……」   周少瑾煩死了,站在那裡高聲喊著「南屏姑娘」。   清脆的聲音帶著幾分甜糯,軟軟地迴蕩在樹林間。   清風神色大變。   周少瑾警告他:「你要是再敢攔我,我就告訴郭老夫人去。就算池舅舅護著你,你的名聲也完了。你就等著一輩子做小道童好了。」   清風氣得直跺腳。   周少瑾抿了嘴笑。   清風小大人似的,實際上卻是個孩子,很好玩!   有人婀娜多姿地走了過來。   高挑的身材,玲瓏的曲線,玄色的衣裳,賽雪欺霜的肌膚。冷冷的表情,豔麗的面孔。   居然是集螢。   不知道為什麼,周少瑾總覺得集螢不像婢女,給人感覺……有點不好惹。   她不由斂了笑容,站直了脊背,微笑地朝著她點了點頭,完全一副大家閨秀端莊的姿儀。   集螢挑了挑眼角,笑道:「我說是誰在喊南屏姐姐呢?原來是二表小姐啊!不知道二表小姐來有什麼事?我可否代為通稟?」   她的話音還沒有落,周少瑾就感覺到清風身子一僵。整個人都變得充滿了警惕。   她們之所以認識,是因為五房走水。   程池雖然沒有叮囑自己讓自己保密,可這不是常識嗎?   就像清風,見到自己就像不認識似的。   集螢為什麼會一點也不避嫌地和自己打著招呼呢?   難道清風也和自己一樣感覺集螢不好相處嗎?   周少瑾思忖著,笑道:「多謝集螢姑娘了,我剛好碰到了清風。讓清風給我通稟一聲就是了。」   清風聞言好像鬆了口氣似的。   他恭敬地給周少瑾行禮,道:「二表小姐,您在這裡等一會,我這就去給你通報。」   好像真如周少瑾所說的那樣,周少瑾剛剛到,清風也是剛剛碰到她似的。   集螢冷笑。甩著衣袖和他們擦肩而過。   清風長透了口氣。   周少瑾就不滿地喊了聲「清風」,道:「我可是幫了你一個大忙。你要是還像剛才那樣推三阻四的,我見了池舅舅肯定狠狠地告你一狀。」   「就知道告狀!」清風氣得夠嗆,卻不知道怎地,沒有像剛才似的對她橫眉怒目,而是不愉地朝那片庭院走去。   不一會,他折了回來,道:「四老爺在繡綺堂等小姐。」   繡綺堂是個什麼地方?   不過。九如巷凡是稱之為「堂」的地方,都是一房的上房。   長房已經有了個住著袁氏的蘊真堂。怎麼又出了個繡綺堂?   周少瑾按捺著心中困惑跟清風往前走。   不遠處就是個五闊的敞間,黑漆柱子,門扇上鑲著玻璃。   清風帶著她上了敞間的廡廊,朝右邊的遊廊去。   周少瑾趁機朝敞間瞥了一眼,見敞間的中堂上掛著塊黑漆匾額,匾額上「繡綺堂」三個鬥大的鎏金行草非常的醒目,旁邊還有幅黑漆鎏金的對聯,可惜她走得匆忙,沒有看清楚上面寫得什麼。   遊廊拐個彎,是條長廊,左邊是美人倚,右邊是花牆,盡頭是個三闊的敞廳。   透過花牆,可以看見竹林、芭蕉樹和湖面,只是不知道那邊是哪裡。   敞廳門扇開著,可以看見左右都用萬字不斷頭的落地罩隔了,掛著湖色的帳子。雖然帳子用銀鉤鉤著,但還是看不清楚落地罩後面的情景。   中堂是幅《錢塘江觀潮圖》,圖下是張黑漆長案,長案正中擺著象牙山水桌屏,兩邊各置尊牡丹花開的粉彩梅瓶。   長案前放了張黑漆四方桌,左右各放一張黑漆太師椅,下首是一排黑漆太師椅,用黑漆茶几隔著。   好普通的陳設啊!   周少瑾踮起腳來朝裡看了看。   沒有人。   清風站在門口恭謹地稟道:「周家二小姐過來了。」   與剛才和周少瑾說話的態度有天壤之別。   周少瑾也不由地緊張起來。   程池從右邊的落地罩後面走了出來。   他像上次一樣,穿了件月白色細葛布道袍,玄色福頭鞋,雪白的襪子,烏黑的頭髮用根象牙簪子綰著,神色暄和,面帶笑容。   「你過來了。」他指了指旁邊的太師椅,笑道,「找我什麼事?」   好像很忙,抽了功夫才能和她說句話似的。   周少瑾就更緊張了。   忙拿過施香手中的竹籃,道:「我父親從南昌回來,我回家住了幾天,這是父親帶來的茶葉,老夫人也說好喝,我就給您拿了點……我記得您是喝茶的!」   程池笑了起來,道:「我是喝茶。多謝你了。」他說著,示意清風接過了竹籃。   周少瑾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不說讓她坐嗎?   池舅舅是主人,為什麼不先坐下來?   他這樣站在那裡,好像隨時送客,拔腿就走的樣子……她難道要告辭不成?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一十三章誤會(粉紅票900加更)   如果她就這麼走了,豈不是白來了一趟?   這次她要是不厚著臉皮留下來,下次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有藉口來找他。   而且二房老宗祖和父親說的那些,也得要及早告訴他才是。   周少瑾握了握拳頭,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笑盈盈地坐在了太師椅上。   程池很是意外。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卻根本不懂。   難道是他和顧九臬這樣的人打交道久了,行事作派太過含蓄了?   程池輕輕地咳了一聲,遂在周少瑾的對面坐下。   這樣,這孩子總歸知道他的意思了吧!   正經的主人家待客,都會請了客人和自己一起坐在四方桌旁,如果有長幼尊卑之分,身份高的人,又是主人,通常都坐在四方桌前,身份低的人或是客人則會坐在下首。   程池這是沒有把周少瑾當客人看待,頗有些「你有什麼話就說,說完了快走」的意思。   周少瑾最敏感不過了,哪裡感覺不到他的態度。   她心裡有點難過,可想想又釋然了。   池舅舅本來就和她沒有什麼交集,不是池舅舅好心救了她一回,她也根本不會認識池舅舅。她這樣貿貿然地找過來,若換成了她,她也會覺得有些煩人。   周少瑾又有點小倔,覺是自己既已經坐到了程池的面前,就不應該半途而廢才是。是好是壞,不去做,永遠不會知道。   她努力地微笑著,讓自己看上去落落大方。卻不知道她略帶幾分窘然的笑容和清澈的眸光中流露出來的慌張落在程池的眼裡卻是那麼的明顯。   小姑娘不是不懂,是有求於他吧?   程池思忖著。   可能還是第一次這麼求人,所以明明知道自己在趕她,卻硬著頭皮裝作不知道。   望著周少瑾雖然柔美卻青澀的臉龐,他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出遠門。   大冬天的遇到了下大雨,他執意冒雨前行。結果秦子寧淋病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戶鄉紳,想借住一晚,結果別人見秦子寧病得厲害,怕秦子寧有個三長兩短的晦氣,怎麼也不願意。他好說歹說,那鄉紳才勉強同意把柴房借給他們住一晚……他那是生平第一次求人,除了憤怒,還有一絲的窘然。   小姑娘家的,能有什麼事求他?   不過是些「你喜歡我,我喜歡他」之類的男女之情而已。   看在她竟然有膽量找到自己幫忙的份上。自己就幫幫她好了!   反正對於自己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解決了,她應該也就不會再來找自己了。   程池思忖著。笑著指了指自己下首的太師椅,道:「你是為程相卿的事來找我的嗎?他不是去了嶽麓書院嗎?」   程相卿程輅?!   自己來找池舅舅,與他有什麼關係?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反應過來。   她的心怦怦地亂跳,道:「這件事是池舅舅插手的嗎?」   「不是。」程池笑道,「是袁夫人的意思。她出的錢,聯繫的書院。」   原來是這樣啊!   周少瑾的心平靜下來。   程池卻道:「既然程相卿那邊沒有什麼事。你難道是為程嘉善過來的?」   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周少瑾瞪大了眼睛,道:「許表哥的事。與我有什麼關係?」   程池聞言皺了皺眉,道:「你不知道嘉善回來了嗎?」   「知道!」周少瑾道,「我剛剛知道——他去給老夫人問安了。」   程池有些不解。   周少瑾心裡卻隱隱作痛。   程許總是纏著她,覺得他總有一天能打動她……   難道池舅舅也認為她和程許有糾葛不成?   想到這些,她又自我安慰。   程嘉善出身名門,年少英俊,還有個案首的功名在身,仕途可望,是很多名門望族眼中的金龜婿,又願意在她面前伏低做小,池舅舅誤會她被程許感動,也是人之常情。   周少瑾想到自己第一次和程池接觸,就是為了躲避程許。   難不成池舅舅一直以來都以為她在程輅和程許之間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不然他怎麼一開口就問起程輅,之後又問起程許?   周少瑾非常的委屈,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既不想嫁給程許也不想嫁給程輅……為什麼大家都不相信她!   程池看著眼眶突然紅紅的小姑娘,有些莫名其妙。   他又沒有說什麼,怎麼就突然哭了起來呢?   「既然不是為了程嘉善,那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程池正色地道。   周少瑾心中一驚。   萬一池舅舅真的以為她和程許有什麼瓜葛,那可就糟糕了!   池舅舅的厲害,她是見識過的。   五房走水那麼大的事,他說壓下去就壓下去了,事後還沒有一點點痕跡。   偏偏程許又做出許多讓人誤會的舉動,如果池舅舅以為她和程許是兩情相悅,以為她來找他是為了讓他成全自己和程許……以池舅舅的手段,說不定真的有辦法讓她嫁給程許。   到時候她可是……跳進莫愁湖都洗不乾淨了!   「池舅舅,」周少瑾急得臉色通紅,忙道,「我留在程家是為了陪姐姐。等到姐姐出嫁,我就會跟著父親去任上。程家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難忘。在我心裡,他永遠是我的外家,我以後若有機會,逢年過節都會回來看外祖母、舅舅們的。」   程池有些意外。   小姑娘這是在告訴她,她無意嫁給程許呢!   不過。她怎麼會這麼想呢?   但程池轉息就明白過來。   他笑了起來,問周少瑾:「你知道程嘉善回來了嗎?」   周少瑾一愣。   這已經是程池第二次問她了。   她不知其意,傻傻地點了點頭。   程池笑道:「那你知道他是去給他的恩師拜壽的嗎?」   「知道!」周少瑾老老實實地道。   「你父親先前說過會回來過八月十五,他恩師壽誕在八月初七。他可能盤算著給他恩師拜了壽,正好趕回來見你父親一面。」程池淡淡地道,「可沒想到你父親八月初七就要走。聽到消息連他恩師的壽宴都沒有參加,就日夜兼程地趕了回來。不曾想還是晚了一天,你父親已經走了……」   周少瑾聽了臉色發白,失聲道:「他。他要見我父親做什麼?」   「你不是說你知道嗎?」程池看她的手指頭又絞在了一起,猜著她可能一緊張就會絞手指頭,笑道,「估計是想娶你,不能想辦法向你父親提親,能在你父親面前留個好印象也不錯……」   周少瑾駭然。尖聲道:「我,我不要嫁給程許!」又怕程池不相信,道,「我死都不會嫁給程許的。」   連名帶姓地稱呼程嘉善,可見是多麼地不待見他。   程池望著周少瑾仿若落入獵人陷阱般惶恐不安的目光,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起身倒了杯熱水給她,溫聲地道:「來。坐下來喝杯茶!」   周少瑾止不住地打顫,直到茶盅暖暖地溫熱了她的手,她這才緩過神來,抬頭朝程池望去。   「沒事了吧?」程池笑望著她,明亮的眼眸像冬日的陽光般暄和。   周少瑾有片刻的恍惚。   池舅舅的笑容,真的很暖人心。   然後她想起剛才程池說的話,不由一個激靈。神色大變。   因為知道她和程輅沒有關係,所以池舅舅才會說「程輅不是去了嶽麓書院嗎」。   因為知道自己是真心不想嫁給程許的。所以才池舅舅才會問「你知道程嘉善回來了嗎?。   池舅舅,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她!   他一直都相信自己   反而是自己誤會了他!   覺得他和那些人一樣,聽見程輅說那些話,就覺得她和程輅曖、昧不清;看見程許中意她,就覺得她應該興高採烈地嫁給程許。就是姐姐,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只是擔心她和程許門第有別,怕她了嫁過去受委屈,卻從來沒有想過她願不願意嫁給程許。   猝然間領悟到這一點,周少瑾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池舅舅……」她低著頭,抿著嘴小聲地哭泣著,不能自己。   程池覺得頭痛。   不是沒有女人在他面前哭過。   可沒有誰像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一樣,哭得這麼……痛快,這麼的……認真。   仿佛天地間就只剩下哭泣這一件事似的。   現在的小姑娘,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你說東,她指的卻是西。   讓人摸不清頭腦。   程池輕輕地咳了一聲。   懷山無聲無息地從右邊的落地罩後面走出來。   程池輕聲吩咐她:「去叫了南屏過來。這種事得交給她。」   懷山強忍著笑意,恭聲應「是」,退了下去。   周少瑾隱約間感覺到有人進來了,又出去了。   她不由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四處打量。   屋裡只有她和程池。   或者是自己感覺錯了!   周少瑾暗忖道,立刻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程池卻鬆了口氣。   見她眼睛、鼻子紅紅的,像個小娃娃似的,想了想,掏了塊帕子遞給了周少瑾:「把眼淚擦擦。」   周少瑾赧然地接拉過了帕子。   她沒想過在池舅舅面前哭的。   她原打算好好地和池舅舅說說話,讓池舅舅知道她雖然年紀小,卻也頗有幾分見識的……現在,全泡了湯。   周少瑾十分的懊惱。   悄悄地打量程池的神色。   程池姿態隨意地坐在太師椅上,神色依舊很溫和,好像對她的哭泣並沒不耐煩似的。   她如釋重負。   見程池側身去端茶盅,周少瑾忙跳了起來,道:「池舅舅,茶冷了吧?我給您重新換一杯。」然後奪過桌上的茶盅,一溜煙地跑了。   ※   抱歉,抱歉,今天晚了。   o(n_n)o~   今天的加更!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一十四章敬茶   程池望著空空如也的桌子,哂然失笑。   而周少瑾直到進了茶房,耳朵還火辣辣的。   希望等會她再進去的時候,池舅舅已經忘了這件事。   周少瑾滿臉通紅地走到了爐子前,根本沒有注意到坐在角落裡吃著炒胡豆的清風和朗月。   清風和朗月看見周少瑾卻很是驚訝,兩人不由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周少瑾的眼睛紅紅的,一看就是哭過了的。   朗月用手肘拐了拐清風。   清風輕輕地冷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朗月沒有辦法,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從兜裡掏出把炒胡豆遞到了周少瑾的面前。   「二表小姐,」他笑盈盈地道,「您吃豆子。」   周少瑾從小佳餚美饌,口味偏軟,像炒胡豆這樣堅硬的食物,她通常都不吃的。但她還是笑著道了謝,接過炒胡豆裝進了兜裡,自然也就看見了坐在牆角小杌子上的清風。   她笑著朝清風點了點頭。   清風面無表情。   周少瑾也就懶得理他了,提了水壺去注水。   朗風忙道:「二小姐,我來,我來。」   「不用了。」周少瑾笑著拒絕了。   她現在需要做點事讓自己忘掉剛才的窘然。   周少瑾打了水,把壺放在了爐子上,順手拿了蒲扇,坐在爐子前的小杌子上給爐火扇起風來。   「二表小姐,還是我來吧!」朗月去拿周少瑾手中的蒲扇。道,「我們家四老爺可講究了,沏茶是沏茶的人,燒水是燒水的人,您就別和我客氣了。要是揚起來的炭灰把您的手弄髒了可怎麼辦?您還是在一旁坐著,等我把水燒好了喊您好了!」   「是嗎?」周少瑾有些猶豫。   她上次在三支軒遇到池舅舅的時候,好像是她燒的水,她沏的茶……池舅舅也沒有說什麼啊!   難道他是為了給她解圍?   她思忖著,見爐子裡有燒白了的灰屑飄出來落在了她的手上。於是把蒲扇遞給了朗月。   朗月就笑指著旁邊的一個銅盆,道:「二表小姐去淨淨手吧!那邊有把小杌子,南屏姐姐喝茶的時候喜歡吃些茶點,那邊的悶戶櫥裡放了梅子、橄欖什麼的,您別客氣,喜歡什麼就吃什麼。等我把水燒好了。再喊您沏茶。」說完,喊著「清風」,道:「你去拿個攢盒過來,看二表小姐都喜歡吃些什麼?裝個攢盒。」   清風默默地從朗月說的那個悶戶櫥裡拿了個攢盒出來,沉聲問周少瑾道:「二表小姐,您要吃些什麼?」   周少瑾什麼也不想吃。她只盼著程池把剛才的事忘記。   「你們不用管我。」她委婉拒絕道,「我要是想吃什麼茶點。跟你們說就是了。」   兩人正說著,南屏走了進來。   她烏黑的青絲梳了個圓心髻,插了根碧玉簪,穿著件水綠色的湖綢比甲,面帶笑意,顯得溫柔而嫻靜。   「二表小姐,您過來了。」她笑著朝周少瑾福了福。道,「這裡炭味重。您還是到廡廊上坐會吧!等水燒開了,清風再來喊二小姐也不遲。」   周少瑾見南屏說得誠懇,倒不好堅持,由南屏陪著,出了茶房。   南屏見她眼皮紅紅的,一張臉卻雪白雪白的,不僅不見狼狽,反而有種弱不勝衣的楚楚動人之姿。   她不由暗暗讚嘆。   四房的這位二表小姐長得可真是漂亮!   不僅僅是漂亮,眼角眉梢、舉手投足之間還帶著股讓人憐惜的柔順嬌美,好像那花似的,略一用力就會被折斷般。   難怪她哭起來四老爺也不好大聲訓斥她。   以後也不知道誰家的兒郎有這福氣把她娶了去。   這些念頭也不過是在南屏的腦子裡一閃而過。   她笑著和周少瑾寒暄:「您這些日子閒了的時候還做針線嗎?我上次去的時候見您正做著件女子的裙子,若是我沒有看錯,好像是條月華裙。沒想到二小姐的女紅如此的好,連月華裙也會做。」   周少瑾謙虛道:「不過是看得過眼罷了,比不得針線房裡的諸位師傅手藝高超。」   「她們是吃飯的本事,」南屏笑道,「要是比我們還差,那還得了。」   兩人說著話,朗月探出頭來:「二表小姐,茶沏好了。」   周少瑾笑著應了一聲,去茶房拿了茶,對南屏道:「我們等會再說。」   南屏笑著目送周少瑾進了敞廳。   懷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低聲道:「周二小姐沒事吧?」   「沒事。」南屏笑道,「我看周二小姐挺懂事的……」   言下之意是怎麼哭得了起來。   懷山道:「我也不知道……她突然就哭了起來……」他說著,摸了摸下巴,幽幽地道,「不過,有幾年沒有看見有人敢在四爺面前哭了……我也嚇了一大跳……」   南屏語凝。   周少瑾佯裝出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把茶盅放在了程池的手邊,甜甜地喊了聲「池舅舅」,道:「您喝茶。」   程池看她眉眼彎彎的模樣,如果身後還有條搖啊搖的尾巴,就活脫脫像只討好主人的波斯貓了。   他笑著「嗯」了一聲,端起茶盅來喝了一口。   周少瑾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   喝了她的茶,就算是既往不咎了吧!   周少瑾坐到程池下首的太師椅上。   程池問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問我?」   在周少瑾去沏茶的功夫,他想了想,既然她不是為了程相卿的事來找他,也不是為了程嘉善的事來找他。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像上次似的,因為遇到了弄不明白的事來問他了。   周少瑾怎麼好開門見山地說二房老祖宗的事。那謠言不總是當事人最後一個才知道嗎?池舅舅雖然厲害,但若是二房的老祖宗做得很隱秘,池舅舅尊敬他是長輩,根本沒有察覺到,她就這樣直截了當地說出來,池舅舅肯定不會相信的。   與其費心地去解釋,還不如委婉地提醒池舅舅。池舅舅自會去查證的。   「沒有啊!」周少瑾把早就想好的話說了出來,「上次我父親回來的時候二房的老祖宗不是作東宴請了我們家嗎?我當時在內院,回去後才聽父親說您去了淮安,還說家裡有批貨出了問題,您去淮安處理去了。我有些擔心,想著還要送茶葉給您。就順道過來了,想問問南屏姑娘您的事辦得怎樣了?沒想到遇到了清風,說您已經回來了……」   既然如此,茶葉已經送到了,他的人她也看到了,她為什麼還要橫了心留下來呢?   程池不相信她的話。   總覺得她還有下文。   果然。周少瑾不出他所料地笑道:「池舅舅,淮安那邊的事您已經處置好了嗎?不知道是什麼事。居然要讓您親自跑一趟?我爹爹走的時候一直在惋惜,說池舅舅學識淵博,談吐文雅,之前他為了舉業和您只見過兩面,如今有機會和您長談,您又太忙,沒說幾句話就被管事們叫了去。他原以為會在宴席上見到你。沒想到您去了淮安。結果被二房的老祖宗叫去書房下棋,還把識表哥也叫去了。讓他在一旁端茶倒水的……」她說著,嘻嘻地笑,好像在看程識的笑話似的,道,「我爹爹還說,沒想到洪大舅母的外家竟然是賽陽黃家。池舅舅,賽陽黃家很有名嗎?比九如巷還有名嗎?我爹爹說,九如巷是金陵第一家,是真的嗎?」   程池心中微震。   這小丫頭,是來告誡他小心二房的老祖宗的嗎?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這種事,也是她一個小丫頭能摻和的嗎?   程池笑道:「金陵城是六朝古都,藏龍臥虎,九如巷怎能算得上是金陵第一家?那人家梅花巷顧家又擺在哪裡呢?還有石頭巷的郭家,哪家不比我們程家有底蘊。這話可不能在外面亂說。」   「我知道啊!」周少瑾抿了嘴笑,道,「我就是在池舅舅面前說說。」   她心裡很是焦急。   池舅舅到底有沒有聽懂自己的話啊!   她要不要說得再直白點?   周少瑾有些拿不定主意。   程池卻發現她左手握著右手,指頭好像又要絞在了一起似的。   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人發現她這個毛病?   還好她只是個深閨女子,如果在外行事,只怕三下兩下就被人算計了。   不過,就算是個深閨女子,以後嫁了人,還不是要上應對婆婆,下應對妯娌,還是一樣很容易就被人摸清楚底細。   他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你心裡一有事指頭就絞在了一起?」   「啊?!」周少瑾張大了眼睛。   不是說他的事嗎?怎麼突然說起她的事來?   她有些不知所措。   程池已道:「有人跟你說過你有這毛病嗎?」   這算是毛病嗎?   周少瑾半晌才回過神來,道:「我,我姐姐跟我說過,可我怎麼也改不過來……」她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後來我就儘量地少出門,呆在家裡……」   屋子裡一時間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池舅舅,不會因為這個就生氣了吧?   周少瑾惴惴不安地抬頭朝程池望去。   只見程池眉峰微蹙,好像在想什麼似的。   周少瑾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好安靜地坐在那裡,儘量讓自己的呼吸聲輕一點,不要打擾到他。   也不過幾息的功夫,程池突然道:「你坐著的時候,能不能養成把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的習慣?不管是什麼時候,你的兩隻手都緊緊地握在一起。」他說著,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不要讓人察覺你是在緊張,而是讓人以為你就是這樣的舉止。」   ※   姐妹們,今天是2014年的最後一天哦……還有沒有粉紅票,求粉紅票哦……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撞到(粉紅票930加更)   程池的視線,比夏日的陽光還要灼熱地落在了周少瑾的手上。   周少瑾的手不由地朝袖子裡縮了縮,但她轉念想到程池說這些話都是為她好,她又挺直了脊背,把手伸了出來,然後照著程池說的,把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小聲地道:「是,是這樣的嗎?」   「大致上就這樣。」程池道,「等到冬天的時候,你把衣袖做得長一點,這樣別人就更加看不出來了。」又道,「這個動作你要好好地練習練習,養成習慣,就自然了。一旦成了自然,別人也就看不出你的異樣來。」   周少瑾連連應喏。   程池道:「你父親陪二房老祖宗下棋的事,是你父親告訴你的嗎?是單獨說的,還是大家一起聊天的時候說的?」   周少瑾頓時有些猶豫起來。   她如果說是父親單獨和她說的,池舅舅不知道會不會覺得父親是要借她的口給他傳話,讓他誤會父親這是在他和二房的老祖宗之間挑撥離間啊?   程池突然就笑了起來,溫聲道:「還是你自己想告訴我的?」   周少瑾眼睛都亮了,忙道:「是我自己想告訴您的。」   這樣,就不會拖累父親了吧?   程池哈哈地大笑起來。   這小丫頭,是怕把父親拖下水吧?   不過,周鎮若是無心,又怎麼會當著女兒說這些話呢?   他看周少瑾的目光又溫和了幾分。   外面傳來腳步聲。   周少瑾循聲望去。   看見清風走了過來,隔著帘子恭敬地稟道:「四老爺。大爺過來了。」   周少瑾差點就跳了起來。   程許……他來這裡幹什麼。   她朝程池望去。   程池滿臉的平靜,吩咐清風:「讓他進來吧!」   周少瑾這才想到,程許既然出了趟門,走的時候辭別長輩,回來的時候給長輩問安,原是禮節,是她自己考慮不周詳,沒有想到這些,卻怪不得程許。   她忙站了起來。緊張地道:「那,那我告辭了。」話音剛落,又覺得不妥。她這個時候離開小山叢桂院,有可能和程許碰個正著,以程許的脾氣,說不定匆匆地和程池說上兩句話就會追出來……她還不如等程許走了再告辭。她又忙改口道:「您讓我到您的茶房裡喝杯茶再走。行嗎?」說完,周少瑾目含期盼地朝程池望去。   程池心中微訝。   小丫頭帶著些許的驚惶的目光像被獵人逼到了角落的小獸般恐慌而無助。   她為什麼這麼怕程許?   這已不是簡單的不待見或是討厭,而是害怕了。   程池心存疑惑,面上卻不顯,笑道:「你去吧!茶房裡還有茶點,喝杯茶。吃了點心再回去也不遲。」   周少瑾感激地朝他投來一瞥,轉身就跑了出去。可帘子還在晃動。她又跑了進來,滿臉通紅地道:「池舅舅,我,我能到您……」她指了指左邊的敞間,「那裡坐坐嗎?」   她進來後就注意到了,右邊的敞間是個書房,大書案上還攤著書和宣紙。左邊是個宴息室,只擺了些桌椅香案多寶閣瓷器之類的。而且程池是從右邊的敞間走出來的,她怕書房裡有什麼東西,她不方便看,所以才想去左邊的宴息室避一避。   繡綺堂的茶房在兩個敞廳之間。   程池猜著她可能是看見程許走過來了,去茶房會被程許看見,只好又折了回來。   「行啊!」他笑著應了,問她「要不要我讓丫鬟給您上杯茶?」   「不用,不用。」周少瑾連連搖手。   她要是大大咧咧地坐在那裡喝茶,程許一進來就能看見,那她又何必折回來?   程池也沒有勉強她。   周少瑾剛躲到落地罩的帳子後面,程許就走了進來。   他穿著件湖藍色的素麵湖綢直裰,腳下穿著玄色掐祥雲紋的臉面鞋,神採飛揚,笑容滿面。   「四叔父!」他歡快地和程池打了招呼,沒等程池說話,已笑嘻嘻地坐在了程許的下首,原來周少瑾座的位置。   程池神色冷淡地點了點頭,道:「回來了?你恩師怎麼樣了?還每天都寫詩嗎?」   「寫詩,寫詩。」程許笑道,「不僅寫詩,還每天都會背誦一首杜、李的詩選。」看得出來,程許的恩師不僅和程池認識,而且兩人的關係還很好。   然後程許就笑著開始講起自己在杭州的經歷來:「那個五芳齋,還是小的時候跟著母親去過一次。一點樣子也沒有變,我就進去買了些桃酥、梅菜餅之類的。給祖母和您都帶了些回來……恩師的兒子陪著去了西湖,遇到了福建閔家的閔健強和幾個同伴。」他說著,興奮起來,道,「就是您那一科的狀元郎閔健行的胞弟。比我大十歲,去年考中了舉人,跟著家中的族兄到杭州來遊歷。他那族兄的妻舅在杭州府任同知。他知道您和他的哥哥是同窗,對我非常的熱情,還留了地址,讓我有空的時候去福建找他玩。他過些日子會去嘉興。嘉興知府,是他的另一位從兄。我們已經約好了在嘉興碰頭,到時候我會請他到家裡來做客的。   「他的同伴領我們去了西湖旁邊的一個小飯館。那館子雖小,做的叫花雞和炸響鈴卻十分地道,叫什麼『聚英會』的,哪天您去杭州,可以去嘗一嘗……」   桃酥、梅菜餅什麼的,對於周少瑾來說,都如輕風過耳,可「福建閔家」四個字卻重重地落在了周少瑾的心裡。   兜兜轉轉,福建閔家,還是出現了。   前世,她有段時間常想。那個本應該嫁給程許的女孩子是誰?就有那麼的好?讓袁氏寧願和她兩敗俱傷也不願意接納她。   今生,她疏遠程輅,引來了謠言,程許被打發去了杭州,遇見了福建閔家的人……是不是冥冥早就註定,閔家的那位小姐才是程許真正的有緣人呢?   周少瑾默默地靠在落地罩房,輕輕地嘆了口氣。   程池安靜地坐在那裡,慢慢地喝著茶,卻淵渟嶽峙。氣度雍容,好像可以一直這樣天荒地老似的。   程許看著就有點心慌起來。   他起身告辭:「四叔父,那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您。」   程池頷首,喊了清風送程許出門。   周少瑾長籲口氣,從帳子後面走了出來。向程池告辭。   程池見她已不復剛才的蒼白脆弱,道:「我讓集螢送你回去吧!」   剛才已經讓程池看笑話了,周少瑾哪裡還好意思讓程池派人送她回去?   她婉言拒絕道:「這裡離嘉樹堂不遠,走一會就到了,就別麻煩集螢姑娘了。」   程池不置可否。   周少瑾不敢多做留停,屈膝行禮。辭了程池,叫了施香。離開繡綺堂。   可她沒想到的是,程許和他的小廝歡喜以及隨從大蘇竟然站在小山叢桂院門外的涼亭裡。   程許的表情顯得有些茫然,好像有什麼事困惑著他似的。大蘇和喜歡則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身後,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   他怎麼還沒有走?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著,只好折回了繡綺堂。   施香問:「小姐,我們怎麼辦?」   周少瑾無奈地道:「只有等他走了我們再走了。」   她們等著程許離開。   朗月不知道有什麼事經過走廊,笑著和她打招呼。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忙朝外望去。   還好程許正在和大蘇、歡喜說話,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周少瑾透了口氣。朝著朗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朗月笑著拐進了長廊右邊的如意門。   周少瑾覺得站在這裡太不安全了,吩咐施香:「我們去池舅舅那裡。」   萬一程許發現她在這裡也有個躲的地方。   她們又去了後面的敞廳。   程池正和懷山站在廳堂裡說著什麼,看見了周少瑾卻神色如常地瞥了她一眼,繼續和懷山把話說完,這才抬起頭來。   周少瑾忙屈膝行禮,面如朝霞地喃喃地道:「許表哥在門口……」   程池什麼也沒有問,聞言道:「那就進來坐會吧!」   周少瑾喜出望外,向程池道謝,進了敞廳。   懷山微微點頭,退了下去。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還了個禮,見屋裡只有程池,不禁悄聲地道:「池舅舅,您是不是知道許表哥會在半路上等我?」   「沒有。」程池簡明地道,「我是看見剛才程嘉善坐在我面前,眼珠子卻骨碌碌地直轉,一副找人的樣子,才猜想他可能是得了消息來找你的。」   所以池舅舅才讓集螢送她回家的!   周少瑾心裡五味雜陳,輕聲道:「池舅舅,那您讓集螢姑娘送我回家吧!」   她不知道程池為什麼讓集螢送她回家,但她相信程池的決定。   他說讓集螢送她回家,集螢就肯定能順利地讓她回到四房。   程池「嗯」了一聲,吩咐清風去叫集螢過來。   清風應聲而去。   程池就指了剛才周少瑾坐的太師椅,道:「你先坐會,集螢應該馬上就會到的。」   周少瑾笑著道謝,重新坐了下來。   她發現方桌上多了本藍皮的冊子。   周少瑾想到剛才廳堂裡的情景,不安地道:「池舅舅,我是不是打擾您了?要不,我就在廡廊裡等好了。」   程池「哦」了一聲,瞥了一眼四方桌上的藍皮冊子,道:「沒事,是淮安那邊的帳冊,我早已經看完了。」   ※   昨天姐妹們在群裡祝我不卡文,結果今天我就卡文了~~~~(第一百一十六章護送   是嗎?   周少瑾想起右邊敞廳書案上攤著的宣紙和冊子,有些不相信。   可程池已經說了不要緊,她也不好堅持去廡廊等,那樣好像顯得有點小家子氣。反正自己已經欠了池舅舅很多,也就不在乎這些了,自己只有等以後有機會報答池舅舅就是了。   周少瑾問程池:「淮安那邊的貨,真的出了問題嗎?」   「嗯。」程池道,「翻了艘船,好在是沒人傷亡。損失了幾千兩銀子,要和貨主商量賠償的事。」   周少瑾不禁念了聲「阿彌陀佛」,道:「銀子沒有還可以賺,沒有人丟了性命就好。」   程池點頭。   心想,我這麼說,你應該不會再來找我了吧?   集螢過來了。   她穿了件葡萄紫的比甲,梳著個纂兒,神色冷淡,舉止卻恭敬地向程池行了個禮。   周少瑾不由在心裡嘀咕。   這個集螢……怎麼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都穿這麼深顏色的衣服啊,難道她就不熱嗎?   腹誹間,她聽到程池吩咐集螢:「你把周家二小姐送回畹香居去。」   集螢恭順地應「是」,朝著周少瑾做了個「請」的手勢,率先走了出去。   周少瑾匆匆地給程池行了個禮,追了出去。   程池搖了搖頭,走回了右邊的敞廳,坐在大書案前,輕輕地撫著書案上的冊子思考著。   懷山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稟道:「四爺。我們明天就出發嗎?」   「後天走吧!」程池道,聲音有些低,顯得懶洋洋的,「明天我去見見廣東十三行的二當家,他已經給我下了兩次帖子了,說有要緊的事找我。我原以為是為了三房程識的事找我,不想管的——他們想和三房做生意就去做好了,天下這麼大,誰還能吃獨食不成?可他把廣東會館的商大老闆拉了出來。說是和商老大一起請我吃個飯,我猜可能是為了漕運上的事,我去聽聽他們怎麼說。」   「漕運上的事?」懷山皺眉道,「他們想怎樣?」   「還能怎樣?」程池不以為然地笑道,「若是朝廷疏通了通順河,南來北往的貨物就可以直接從京杭運河走了。不用從廣東沿福建到浙江再到天津了,他們廣東十三船的船隊恐怕就要散了,十三行的二當家這次來金陵城,多半也是為了這件事。」   「您是說,萬童?」懷山有些不敢確定地道。   「嗯。」程池把攤在面前的冊子都攏到了一起,道。「說動了萬童,就等於說動了皇太孫。說動了皇太孫,就說動了皇帝。這本帳他還是算得過來的。」   「您準備插手這件事嗎?」懷山吞吞吐吐地道,「如果以後南來北往的貨物可以走京杭運河,兩岸的百姓得利,九邊的糧食也可以少些損耗……」   程池笑道:「咦,你什麼時候也關心起朝廷大事來?」   懷山沒有表情的面孔突然一紅。   程池不好繼續打趣他,道:「我就是去看看。」說著。他嘴角微翹,露出個略帶幾分嘲諷的笑容。懶懶地道,「這天下的事都與我無關,我只管睜隻眼閉隻眼把九如巷粉飾成個太平景象就行了。至於誰生誰死,誰好誰壞,與我何幹?」   懷山低下頭去,不敢搭腔。   程池望著窗外院子角落的一叢方竹,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   周少瑾和集螢出了繡綺堂,已不見程許等人的影子。   她鬆了口氣,帶了施香,和集螢往四房去。   半路上,她們遇到了程許。   程許滿頭大汗的,拿了把紙扇「呼啦呼啦」地扇著風,大蘇和歡喜低頭站在他的面前,大氣也不敢透一下的樣子。   看見周少瑾,程許的眼睛一亮,忙道:「周家二表妹,你怎麼會在這裡?」聲音裡帶著難掩的喜悅。可他的目光落在集螢身上的時候,他眼中又充滿了困惑,道:「集螢姑娘,你怎麼會和周家二表妹在一起?」   「許大爺!」集螢淺淺地行了個禮,冷豔的面孔毫無表情,道,「四老爺命我送周家二小姐回畹香居。」   「你,」程許盯著周少瑾,驚愕地道,「你剛才在小山叢桂院?」   周少瑾心中一緊,正要開口說話,集螢已道:「許大爺,不好意思,請您讓一讓路。我還要回去給我們家四老爺復命。若是您有什麼要問的,或再去趟小山叢桂院,或等我把周家二小姐送回畹香居之後您再仔細和周家二小姐絮叨。我卻不便在此地久留。」   這是個丫鬟應該有的態度和應該說的話嗎?   程許和周少瑾等人都驚呆了。   集螢卻已拉著周少瑾和程許擦肩而過。   「等等!」大蘇攔在了集螢的面前。   集螢冷笑,道:「秦大蘇,您可別忘了,我是服侍四老爺的人,難道你想以下犯上嗎?」   周少瑾這才知道原來大蘇姓「秦」。   那他與父親所說的「秦大」有沒有什麼關係呢?   還有五房走水的時候遇到的那個管事,也姓「秦」……九如巷的大總管,也姓「秦」。   周少瑾只覺頭暈腦脹的。   對程家的事了解的越多,越覺得程家讓人摸不清,看不透了。   秦大蘇聽集螢這麼說,面露遲疑。   集螢冷哼一聲,看也沒看大蘇一眼,拽著周少瑾徑直往前去。   施香急急跟上。   她們身後傳來程許的聲音:「你們等等!」   集螢不僅沒有停下腳步,反而越走越快了。   周少瑾和施香小跑著勉強跟上了她的腳步。   可再一回頭,程許等人已被她們甩到了腦後。大蘇正攔著程許在說什麼,程許的臉色很難看。   兩世為人,這還是周少瑾第一次這樣乾淨利落地甩了程許,她不由心情愉悅,向集螢道著謝。   集螢不以為然,道:「我只是奉四老爺之命行事罷了!」   「可還是要謝謝你。」周少瑾一邊跑,一面喘著氣道,「就算你是奉了池舅舅之命,可若是你站在一旁任許表哥攔著我說話。也不算是違反池舅舅的意思啊!」   集螢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   周少瑾覺得集螢走得好快,有點跟不上,可一想到程許就在她們的身後,她又覺得走快點也好。就可以快點回到畹香居了。   就這樣走了大約兩盅茶的功夫,周少瑾籲籲地喘著粗氣。   集螢突然停下了腳步。   周少瑾奇道:「為什麼不走了?」   集螢定定地望了周少瑾片刻,又猝然地朝前走。   這次,她走得比較慢。   周少瑾剛才走得太快,雖然依舊有點累,卻不像剛才似的一路小跑了。   她問集螢:「你幾歲進府當的差?是程家的世僕嗎?娘老子都在幹什麼?有兄弟姐妹嗎?」   集螢沉默了一會才道:「我十八歲進府當的差。娘老子都在家裡種田。有兩個哥哥。沒有弟弟妹妹。」   「十八歲才進府當差?」周少瑾有些目瞪口呆,「你們家怎麼捨得把你送進府來?你長得這麼漂亮。都可以嫁人了……」   既然不是世僕,通常只有家裡太窮,養不活兒女的才會把孩子賣給別人家做小廝或是丫鬟。像集螢這樣的,完全可以找個有點家底的人家嫁了,一樣會衣食無憂。   難道,集螢進府不僅僅是給池舅舅當丫鬟?   周少瑾被自己的這念頭嚇了一大跳。   集螢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道:「你覺得我漂亮?」   「是啊!」周少瑾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道,「難道沒有人說你漂亮嗎?」   集螢目光中閃過一絲迷茫。半晌才道:「有啊!有人說我漂亮。」   那為什麼還要懷疑呢?   周少瑾覺得集螢和這九如巷一樣,處處透著不解。   既然看不透,那就暫時不要琢磨好了。時候到了,自然就看透了。   周少瑾學了幾年禪,心態比從前寬了很多。   她們一路無語地到了畹香居。   周初瑾正在門口翹首以待。   她忙拉過周少瑾打量了一番,見她好好的,嗔道:「你去送個茶葉而已,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   周少瑾嘿嘿地笑,把集螢引薦給姐姐。   周初瑾聽說是程池身邊服侍的大丫鬟,又送周少瑾回來,客氣地請她喝杯茶再走。   「多謝大小姐。」不同於對待程許的冷淡,集螢嘴角帶著絲微笑,冷豔的面孔如冰雪融化般,顯露出美豔炫目的本色,「四老爺還等著我回話,下次再來拜訪大小姐。」   周初瑾沒有勉強,親自送集螢到了門口,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這才攜了周初瑾的肩膀往屋裡去,並道:「她真的是池舅舅身邊的大丫鬟嗎?不僅長得漂亮,這通身的氣派,哪裡像個丫鬟,我都沒好意思打賞她!」   周少瑾恍然,道:「我說呢,姐姐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原想提醒姐姐一聲的,集螢走得太快了,我也沒顧得上。還好我沒有說,不然這臉丟大了。」   姐妹倆腦海裡不約而同地浮現同一個念頭。   這集螢,不會是被送給池舅舅做通房大丫鬟吧?   真是太可惜了!   她完全可以正正經經地嫁給別人做太太。   兩人都在心裡嘆了口氣。   回到屋裡,周初瑾這才低聲地問妹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許表弟剛才來過了。親自送了份土儀,說是從杭州帶回來的。你又是被池舅舅的丫鬟送回來的……」   周少瑾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周初瑾道:「爹爹也真是的,讓你傳什麼話?你也是的,說給郭老夫人聽就成了,還跑去小山叢桂院……」   ※   姐妹們,我又得了cadyss打賞的一枚靈獸蛋,謝謝cadyss!因為這兩天有點卡文,今天沒辦法加更了,視情況安排在明天或是後天吧。   謝謝大家的支持。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一十七章來人(粉紅票960加更)   周少瑾只是笑,不做聲。   周初瑾只當是妹妹頑皮,嘮叨了幾句,也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下午,周少瑾去寒碧山房抄經書,碧玉和翡翠幾個正在商量送什麼壽禮給郭老夫人。周少瑾這才想起來九月初九是郭老夫人的生辰。   自己也應該湊個興才是。   周少瑾問碧玉:「往年大家都會送些什麼?」   「針頭線腦的小東西。」碧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老夫人是極體諒我們的,賞的賞錢比我們買壽禮的錢還要多,我們也不好意思送很貴重的東西。」   周少瑾想到上次關老太太說讓她給郭老夫人繡條額帕的事,就尋思著給郭老夫人繡兩條額帕,兩雙鞋襪做壽禮。   周初瑾也覺得好,道:「長房什麼好東西沒有?你送再稀罕的東西也不稀罕了。自己動手做幾件小東西,卻是禮輕情意重。」   四房卻不能馬虎。   關老太太道:「往年我過壽的時候,長房的禮都很重,今年少瑾在寒碧山房裡抄經書,兩房走得比平時還要勤,老夫人的生辰要比平日裡加一成才行。」   沔大太太就有點犯愁。   今年關老太太的生辰,長房除送了四套衣裳之外,還送了一串楠木佛珠,一根紫檀木的拐杖,四房加一成,加什麼好?   周初瑾給沔大太太出主意:「送個祝壽的屏風吧?上次二房的老祖宗過壽,我看有客人送了對彭祖拜壽圖的屏風。我們不如送對壽姑拜壽的屏風。」   沔大太太也覺得不錯,叫了管事進來去尋那屏風不說,程許這邊卻很是苦惱。   他去杭州府的時候還悶悶不樂的,待到了杭州府,有朋友給他接風,期間說起時聞秩事,莫過於朝廷要疏浚通州河的事了,有人說好有人說不好,最後誰也說服不了誰。就打起賭來。   程許當時心中一動,覺得若是自己用前程和母親打個賭……說不定就能順利地娶了周少瑾!   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等聽到周鎮初七就要啟程去保定的消息時,就再也坐不住了,匆匆辭了恩師就趕了回來。雖說到底是遲了,可他已打定了主意。倒也沒有多失望。只是心裡像揣了個小鳥似的,忍不住想看看周少瑾,想和她說上兩句話。   沒想到她還是和從前一樣避著他。   周少瑾到底是於他無意,還是顧忌著男女大防呢?   他覺得他得想辦法弄清楚才是。   只是她總避著自己,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好好地和她說上一句話呢?   程許在家裡坐立不安。   歡喜素來有察顏觀色的本領,很快就琢磨出程許的惱煩來。他低聲道:「大爺,老夫人的壽辰要到了!」   程許明白過來。不由得大喜過望,重重地拍了拍歡喜的肩膀,賞了他五兩銀子,躺在醉翁椅上想著到時候自己該怎麼辦好。   各房都開始送中秋節的節禮。   良國公府卻差了人到九如巷來報喪。   朱鵬舉的妻子病逝了。   關老太太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   沔大太太卻警覺地道:「往年這樣的事不是送了外院的管事就行了嗎?怎麼今天卻給我們房頭也送了一份喪報過來?」   關老太太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吩咐沔大太太:「外院管事那裡你派人盯著點,少瑾姐妹倆那裡,你也要留心。」   沔大太太點頭。   阿朱派了嬤嬤過來。說嫂嫂病逝,原來說好的賞花會辦不成了。讓她們多多包涵。   周少瑾姐妹和程笳都寫了信過去安慰阿朱。   因是有長輩在,良國公府只準備停靈七天就下葬。   程笳和周少瑾說起來不免有些忿忿不平:「……怎麼也要停個三七二十一天吧?這樣也太草率了些?難道朱夫人的娘家就沒一個出來說話的?」   周少瑾昧著良心安撫程笳:「可能是要過中秋節了。而且過了中秋節良國公父子就要進京了,想必是沒有心情操辦喪事。」   程笳到底還是鳴不平,嘀咕道:「就算是這樣,不是還有長史嗎?難道還要他們父子親自摔盆打靈不成?」   周少瑾只好轉移了話題,道:「我聽說中秋節洛陽那邊送了很多節禮過來,是不是真的?」   程笳不感興趣地點了點頭,道:「李家表哥送來的,說是為了答謝上次對他的款待,還說過些日子會再來拜訪的。」   周少瑾在心裡笑。   李敬肯定像上一世似的看中了程笳。   程笳有人喜歡,不管以後怎樣,總算是有個依靠了。   這樣想雖然有點自私,可程笳是從小和她一起玩大的夥伴,李敬卻是只見過一面的陌生人……菩薩就原諒她厚此薄彼吧!   周少瑾慫恿著姐姐做月餅:「……每家都送一點,是我們一番心意。」   周初瑾的烹飪和女紅前世就不如周少瑾,可她卻做得一手好點心,其中應景的粽子、月餅、春卷之類的更是拿手的好戲。   她不由得怦然心動。   過兩年自己就要出閣了,要是把這些東西教會了周少瑾,以後周少瑾逢年過節的時候就能自己做著送人了,多多少少能討長輩們些許歡心,妹妹的日子也好過些。   姐妹倆就吩咐馬富山家的買了食材進來,五仁冰糖餡、豆沙蓮子餡、梅菜芝麻餡、玫瑰紅糖餡……林林總總地,做了一籮筐。然後周少瑾又畫了「桂樹飄香」的圖案讓馬富山家的印在紙匣子上,除了給各房都送去一份,還給良國公府的阿朱和小山叢桂院也送了一份。   程笳吃了覺得好吃,派了翠環過來討那梅菜芝麻餡的月餅。   周少瑾讓春晚給程笳包了一匣子。   關老太太差了似兒來請周少瑾和周初瑾去嘉樹堂說話。   「知道是什麼事嗎?」周少瑾悄聲地問似兒。   似兒笑道:「鎮江廖家那邊過來送節禮。說是順便給大小姐請個安。」   姐夫家?   周少瑾不由皺眉。   前世鎮江廖家送節禮的人可從來沒有來給姐姐請過安,難道那邊出了什麼事?   可千萬不要是因為她的重生引起的。不然她可要後悔死了。   周少瑾不安地去了嘉樹堂,在耳房裡等了一會,才等到了和沔大太太一起過來的周初瑾。   周初瑾顯然已經在沔大太太那裡梳洗打扮了一番,銀紅色湖綢比甲,白綾挑線裙子,耳朵上墜了南珠耳丁,臉上淡淡地敷了粉,塗了胭脂。原本就如芙蓉般嬌美的面龐更添了幾分豔麗,光彩照人。   周少瑾不禁抿了嘴笑。   還好自己心亮,沒有打扮,正好給姐姐做陪襯。   周初瑾臉「騰」地一下飛紅,輕輕地擰了擰妹妹的臉,道:「笑什麼笑?」   周少瑾頑皮地朝著姐姐眨眼睛。道:「姐姐小心點,屋裡坐著的可能是廖家有體面的媽媽,可指不定茶房裡還坐著廖家跟過來的粗使婆子。」   周初瑾的臉更紅了,道:「伶牙俐齒的,看以後誰敢討了去!」   周少瑾咯咯地笑,挽著在一旁笑個不停的沔大太太進了廳堂。   周初瑾只好跟了進去。   周少瑾聽到宴息室那邊有人說話。忙放開了沔大太太,站在姐姐身後。   沔大太太看著暗暗點頭。帶著兩姐妹進了宴息室。   關老太太坐在羅漢床上,一穿著鸚哥綠焦布比甲的婦人坐在關老太太的下首。   聽到動靜,她扭過頭來。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來的居然是姐姐婆婆身邊最體己的鐘嬤嬤。   鍾嬤嬤看到她們姐妹倆,眼睛一亮,忙站了起來。   周初瑾猜著這是廖家的人,不由打量一眼。   那婦人五十來歲,白白胖胖的一張圓臉。未語先笑,看上去非常的親切。   她心中一寬。和妹妹給關老太太行了禮。   關老太太就指了鍾嬤嬤,道:「這是廖家過來的,夫家姓鍾。」   「不敢,不敢。」鍾嬤嬤連聲道,屈膝給周少瑾姐妹行了個福禮。   周初瑾側了側身,朝著鍾嬤嬤點了點頭,算是全了禮。   周少瑾姐妹就坐在了關老太太身邊,鍾嬤嬤親切地和周初瑾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辭了。   周少瑾朝著施香使了個眼色。   施香會意地跟了出去,等四房打了賞,就湊過去把周少瑾準備的兩錠雪花銀塞到了鍾嬤嬤的手裡,笑道:「嬤嬤辛苦了,這是我們大小姐給您買酒喝的。」   鍾嬤嬤沒有客氣,笑著道謝,帶著兩個婆子離開了嘉樹堂。   周少瑾問:「廖家派人來幹什麼?怎麼就這樣走了?」   關老太太呵呵地笑,道:「不過是來看看初瑾。」   「為什麼要來看姐姐?」周少瑾有些不解。   「傻丫頭!」沔大太太點了點周少瑾的額頭,道,「他們廖家的娶媳婦,總要派個人來看看吧?」   前世就沒派人來看!   周少瑾嘟呶道:「下定的時候不是看過了嗎?」   「那時候你姐姐幾歲?」沔大太太笑道,「現在你姐姐幾歲?」   「你啊!就別逗孩子們了。」關老太太笑道,眼睛看著周初瑾,卻對周少瑾道,「是聽顧家的人說,你姐姐不僅性情好,而且端莊大方,長得非常漂亮,廖家的人好奇,忍不住派了人過來相看。」   「那這應該是好事吧?」周少瑾求證道。   「當然是好事了!」關老太太笑道,「沒嫁進去就先有個好名聲,以後比較容易在夫家站穩腳。」   這就好!   周少瑾眯眯地笑。   覺得自己重生後總算是有了件值得高興的事!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集螢   過了八月十五,良國公府那邊送葬。   程家也在街上擺了路祭。   周少瑾有些傷感,靜靜地坐在窗前繡著給郭老夫人的額帕。   程笳過來找她,一改從前的嘰嘰喳喳,只是坐在那裡看周少瑾做針線。   過了幾天,兩人的心情才好了些。   周少瑾沉下心來抄經書。   有人在佛堂外打量她。   周少瑾抬頭,看見站在院子中央的集螢。   她朝著集螢笑了笑。   集螢想了想,走了過來,隔著窗欞問她:「你就每天下午這樣抄經書啊?」   「是啊!」周少瑾笑道。笑容像溫柔的湖水般的安靜從容。   集螢彼有些意外,道:「看樣子你是真的喜歡,不是假裝。」   前世,很多人都認為周少瑾的安靜是被逼的,不以為意。   周少瑾莞爾,不想和集螢去爭辯這些,她問:「你怎麼過來了?池舅舅回來了嗎?」   上次她派了施香去給小山叢桂院的送月餅,清風卻告訴施香程池去了淮安還沒有回來。過中秋節的時候家裡有燈會,也沒有見著程池的蹤影、   集螢聽到她提起程池,撇了撇嘴,道:「四老爺還沒有回來。我是跟南屏一起過來的。老夫人留了南屏說話,我閒著無聊,四處走走,就走到你這裡來了。」   周少瑾奇道:「老夫人找南屏姐姐有什麼事?」   集螢道:「誰知道!十之**是為了四老爺的事,除了這件事。我也想不出還有其他的事了。」   「老夫人不是不管池舅舅屋裡的事嗎?」周少瑾問道。   「雖說是不管,」集螢一副不願意多談的樣子,道,「可也會叫了南屏過來問問的。」   周少瑾不好多問。   集螢道:「上次送來的月餅,據說是你自己親手做的?」   「我和我姐姐一起做的。」周少瑾誠實地道,「我灶上的婆子幫著和的麵皮,姐姐調的餡,我就幫著包了一下。」   集螢聽了微微點頭,評論道:「那月餅還不錯。」   周少瑾想著程池是男子。多半不愛吃甜食,還特意多裝了些梅菜芝麻餡的月餅。沒想到大家都覺得梅菜芝麻餡的月餅好吃,可惜池舅舅沒吃過。   兩人正說著話,有小丫鬟過來請集螢:「……南屏姑娘說要回去了。」   集螢和她告辭。   周少瑾不由地想。   不知道池舅舅什麼時候會回來?   沒過兩天,集螢就找上門來。   她來得很突然,周少瑾在做針線。她隔著窗欞問周少瑾道:「聽說你女紅很好?」   周少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待反應過來,先是四周瞧了瞧。   集螢過來,怎麼也沒有個通稟的人。   施香和春晚都不在,當值的小丫鬟正坐在門檻上打瞌睡。   這大清早的,怎麼會打瞌睡?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著,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請她進來喝茶。   「不用了。」集螢眼底閃過些許的窘然,道。「我有東西想請你幫著做做,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周少瑾愕然。   她看了一眼藤籃裡的布頭,道:「不知道你要做什麼?如果不著急要還行,若是著急要,只怕一時半會做不了。」   周少瑾感覺到集螢好像鬆了口氣般的,雖然神色依舊有些冷冷的,但整人卻比問她之前輕快了很多。   「不等著用。」她說著。拿出一塊月白色的淞江三梭細布,道。「你幫我做兩雙男子的襪子就行了。既不用繡花也不用鑲邊,簡簡單單的就行了。」   「啊?!」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哦!」集螢反應過來,忙道,「不是我私下給別人做的,是南屏分給我的活,是你池舅舅的。」   周少瑾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集螢不得不解釋道:「這不立了秋嗎?各房都在趕製冬衣。你池舅舅的冬衣是南屏負責的,她每年都會分給我些小活計,我原本想讓幾個小丫鬟做的,結果南屏說你舅舅有兩年沒添新皮襖了,今年收了些好皮子,要給你舅舅趕製兩件皮襖。那些什麼棉襖、袍子什麼的都分給了那幾個小丫鬟。我去針錢房,針線房也在忙著趕活。除了二房的冬衣,還添了簫小姐、識大爺孩子的東西,而且還全是些繡活,針線房的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休息了。我說出錢給外面的人做,南屏又不同意,好像我把你池舅舅的東西偷偷給別人用了似的,我只好拿到你這裡來了……」她說著,目光在周少瑾面前的藤籃上掃了掃,道,「我也知道你挺忙的,估計是在給郭老夫人趕製壽禮。也不用你親自動手,你隨便交給個女紅差不多的小丫鬟動手就行了。到時候我帶你去六畜場吃好吃的。」   周少瑾半晌才理清楚集螢說了些什麼。   「怎麼好隨便找個小丫鬟給池舅舅做襪子呢?」她不解地瞪著集螢,「你不會女紅嗎?南屏姑娘若是知道你不會女紅,為何非要你給池舅舅做襪子?南屏姑娘看著不是那種為難人的人啊?」   集螢聞言冷哼一聲,道:「你怎麼和南屏一樣?程子川是皇帝嗎?他的襪子怎麼就非得近身服侍的人做?別人做了他穿了難道會身上癢嗎?」   周少瑾聽了臉色一紅,忙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近身的東西交給不相識的人做有些不好……」   「他又不是女人!」集螢不以為然地打斷了周少瑾的話,「我看,程子川就是給你們這些人慣壞了。這也不吃,那也不喝的。一點也不像男人!」   有這樣說自己東家的丫鬟嗎?   周少瑾張口結舌。   集螢看著就輕輕地咳了一聲,道:「我也就是私底下說說你池舅舅,沒別的意思。」   「哦!」周少瑾覺得她肯定不止一次這樣私底下說池舅舅。   集螢在周少瑾仿佛映著她倒影的清澈眼眸的注視下有些不自在地又輕輕地咳了一聲,道:「那我們就這樣說好了。你幫你池舅舅做四雙襪子就行了。過年之前做好就行了。」說著,丟下手中的布就要走。   周少瑾忙喊住了她,道:「你為什麼不幫著池舅舅做?你要是女紅不好,我可以告訴你啊!你不能總這樣把池舅舅的東西差了這個再差那個。要是郭老夫人知道了,該多傷心。她那邊的碧玉、翡翠的女紅都很好,不過是幾雙襪子而已。她老人家放心地把池舅舅交給了你們服侍,你們這邊居然連雙襪子都沒有人做……」   集螢要走的身子一頓,慢慢地轉過身來,道:「你剛才說什麼?」   周少瑾見她目光灼灼,心裡不由一驚,吐吐吞吞地道:「我說。郭老夫人把池舅舅交給了你們服侍……」   「不是,不是。」集螢搖了搖頭,「你說,你可以告訴我做……」她說著,雙手擊掌,竟然笑了起來。「不錯,不錯。這主意不錯。從明天開始,我就到你這裡來跟著你學女紅好了。這樣一來,我看南屏還說什麼?」   可這樣一來,她豈不是攪入了南屏和集螢的矛盾之中?   周少瑾連連擺手,道:「我看你還是跟南屏說一聲的好!你不能給池舅舅做襪子,不代表別人也不行……」   集螢卻根本不聽她說了些什麼,自顧自地道:「那就這樣決定了。你每天下午不是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嗎?那我以後每天巳時(早上九點)過來。那個時候你姐姐也應該去涵秋館了。」說著,她拍了拍手。「這件事就這麼定了!」轉身走了。   這,這算什麼事?   周少瑾追了出去。   集螢已不見了影子。   她望著集螢留下來的月白色淞江三梭細布感覺像是燙手的山芋。   待周初瑾回來,她忙將這件事告訴了姐姐。但她又怕姐姐惱怒集螢,沒敢細說,簡單地說了說集螢要跟著她學女紅,好給池舅舅做襪子。   周初瑾很是意外,道:「池舅舅身邊的丫鬟不會女紅嗎?」   「我也不知道啊!」周少瑾想到上次去針線房曾遇到池舅舅屋裡的鳴鶴要章娘子幫著做暑襪的事,道,「可能是真不會做。」   反正也不是什麼壞事,說不定能討了郭老夫人的喜歡,周初瑾想了想道:「那你就告訴她好了。」   她不告訴集螢,難道集螢就不來嗎?   周少瑾點了點頭。   等上了床,她忍不住琢磨起給池舅舅做個什麼樣的襪子來。   看池舅舅那個人,就是極講究的,不繡花、不鑲邊,恐怕不是集螢嫌麻煩,而是池舅舅不喜歡……那就得做得合腳,穿著舒服。可若是得做得合腳,穿著舒服,就得量一量腳……   想到這裡,周少瑾猛地坐了起來。   她總不能去量池舅舅的腳吧?   剛才怎麼就忘了讓集螢帶雙舊襪子來做樣子。   念頭閃過,她失聲而笑。   集螢既要給池舅舅做襪子,肯定有池舅舅的尺寸。池舅舅屋裡的南屏,不是女紅的高手嗎?就算是集螢忘了,南屏也應該記得才是。   想通了這些,周少瑾才重新躺下。   第二天早上,集螢果然依約前來。   她給周少瑾帶了幾籠蝦餃過來:「你嘗嘗,今天一大早從新橋那邊送來的活蝦做的。大家都有份。」最後一句,卻是對施香等人說的。   施香尷尬地望著周少瑾。   周少瑾見那蝦餃晶瑩剔透,蝦子的紅色淡淡可見,十分的誘人,索性吩咐施香:「擺了碟,大家都嘗嘗。」   施香提著食盒退了下去。   集螢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   ※   姐妹們,這個月月頭七天的粉紅票也是雙倍,請粉紅票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一十九章襪子(粉紅票990加更)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   吃了集螢帶過來的蝦餃,施香等人看集螢的目光都親切了幾分。   自己當初怎麼會認為集螢冷漠高傲,不懂得與人相處呢?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著,將昨天集螢留下來的月白色淞江三梭布攤在衣案上,然後拿出了畫粉和剪刀,問集螢:「樣子呢?」   集螢一愣,反問她:「什麼樣子?」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道:「你讓我告訴你怎麼給池舅舅作襪子,你不拿個樣子給我,我怎麼知道尺寸大小呢?」   集螢面色微黑,道:「你等會,我這就去找雙舊襪子來。」   周少瑾默然。   集螢飛快出了門,卻和正端著茶點進來的施香碰了個正著。   施香望著和她擦肩而過的集螢,不解地道:「這是怎麼了?集螢姑娘怎麼剛來就走了?」   「沒什麼。」周少瑾慢慢地將裝著畫粉的小匣子擺放在了衣案邊,道,「馬上就回來了。」   施香「嗯」了一聲,將茶點放在了旁邊的小几上,道:「二小姐,您喝茶。」   周少瑾點頭,喝了口茶,尋思著今天早上算是泡了湯,明早估計集螢還會來,自己就只能晚上趕製送給郭老夫人的壽禮了,這樣算來,時間就有些不夠,鞋襪什麼的就算了,只做兩條額帕送過去好了。再來就是自己的針線,還是少做為禮物送給別人為妙。之前有袁氏求她幫著畫戲嬰圖。現在又有集螢求她幫著作襪子,誰知道明天還會引了誰來?她又不是繡娘。而且姐姐快出嫁了。前世,姐姐子嗣艱難。她想繡一副觀音送子圖給姐姐做陪嫁。這樣比較大的繡品,她最少也要繡半年,若是有事耽擱,繡上一年也不稀奇。仔細算算,現在就得準備了。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時間不夠。   乾脆叫了施香進來,讓她給自己準備幾張大一點的明紙:「……要四尺見方的。」   小塊的明紙都是由大塊的明紙剪裁而成的,這件事很簡單。   施香笑著應聲而去。又和進屋的集螢碰了個正著。   周少瑾不由「咦」了一聲,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集螢面色不太好看,沒有回答她的困惑,而是把用兩根指頭拎著的一雙鞋子丟在了周少瑾的面前:「喏,你池舅舅的鞋子。」   周少瑾望著地上一正一反的玄青色細布繡祥雲的胖頭鞋,愕然地道:「你不是讓我告訴你做襪子嗎?你帶雙鞋來幹什麼?難道南屏姑娘還讓你幫著池舅舅做鞋不成?」   集螢比她更驚訝。睜大了眼睛道:「不是要照著鞋子的尺寸做襪子嗎?」   「誰告訴你的!」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我在家的時候,家裡的嬤嬤都是照著我的鞋子做襪子的。」集螢的眼睛比周少瑾瞪得更大,「你不照著鞋子的尺寸做襪子,那你照著什麼的尺寸做襪子?難道還讓我去量你池舅舅的腳不成?」她一副嫌棄樣子,繼續道,「要是這樣。我寧願去問南屏你池舅舅到底穿多大的襪子。」   那是因為你是女孩子,所以你們家的嬤嬤不能拿了你的舊襪子給別人做樣子。   周少瑾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閉了閉眼睛,好一會才道:「你要麼找雙池舅舅的舊襪子來,要不請南屏姑娘畫一張襪樣子過來。」   南屏管著小山叢桂院的針線,池舅舅尺寸她肯定了如指掌,畫張襪樣子也就是那順手一下的事。   不過,周少瑾估計集螢不會找她。   要不然剛才就不會鬧那麼大的一個烏龍了。   但集螢說,她在家的時候家裡的嬤嬤都照著她的鞋子給她做襪子。這是講究的大戶人家作派……難道集螢家是被沒籍的官宦?不對,她不是說她父母都在老家種地嗎?還有兩個哥哥……那她到底為什麼會進府服侍池舅舅的呢?   周少瑾越想越覺得糊塗。   集螢已風一樣的折了回來。用兩根手指拎著雙襪子……「囉,給你!」   周少瑾只看一眼心裡就有數了。   她指了指衣案旁邊的小藤筐,道:「放那裡就行了。」   集螢把襪子丟在了藤筐裡。   周少瑾拿了畫粉就開始在布上畫襪樣子。   集螢奇道:「你都不用量的嗎?」   「這還用得著量?」周少瑾頭也不抬地道,「我從前學針線的時候,不知道做過多少雙襪子。」   集螢更好奇了,道:「為什麼要做襪子。」   「為了練習走針線啊!」周少瑾拿起剪子開始咔嚓咔嚓地剪布,「針線做得好不好,主要的是看針走得均勻不均勻,平整不平整,這要經常的練習才行。不然你的衣服裁得再好,縫上之後卻因為針腳大小不一皺巴巴的,那衣服看上去也不好看。所以繡花的新手都繡帕子,做衣服的新手都做襪子。」她看集螢對針線上的事一點都不知道的樣子,又對集螢的來歷頗感興趣,不由問道:「你小的時候沒有學過針線嗎?」   集螢含含糊糊地道:「我娘是想讓我學的,可我爹說我這樣,不學也沒什麼關係,反正多的是女人會做針線,到時候請人給我做衣裳鞋襪就行了。」說到這裡,她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周少瑾看著,在心裡嘆了口氣。   集螢是沒有想到她家裡最終卻讓她池舅舅做了丫鬟吧?   而做丫鬟,針線卻是最基本的技能。   針線做不好,你就是再厲害,也難以出頭。   周少瑾手一頓。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有些女孩子天生會算帳。不會做針線,但會算帳,一樣可以在東家站得住腳。   「那你是不是術數很好?」她問集螢。   「與別人比自然是好的。」集螢說著,臉上閃過一絲陰霾,道,「可和你池舅舅比……就不算好了。」   周少瑾釋然。   敢和男子比,想必在女孩子中算是非常強的了。   不怪她父親說她不會女紅也不打緊,還最終把她送進了程家。也不怪她的氣焰這麼高,技高人膽大嘛!   「那已經很厲害了。」她安慰集螢。「像我大舅母,一直想找個幫她算帳的丫鬟,結果到今天也沒有找到,只好一直拉著我姐姐幫忙。前幾天我大舅母還說,等我姐姐出了閣,她可怎麼辦好?你能管著池舅舅屋裡的帳目。很多人羨慕都來不及呢!」   集螢卻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我怎麼會幫你池舅舅管屋裡的帳目呢?你池舅舅屋裡的帳目都是南屏在管。她的數術雖然很一般,但她對你池舅舅的話又如奉綸音,只要是你池舅舅說的話,再枯燥無味的事都能樂此不疲,我可比不上她。」   這不是應該的嗎?   周少瑾望著集螢不以為然的神情。真心無話可說了。   好在是她很快就把襪子裁好了,告訴集螢哪塊布是襪底。哪塊布是襪筒:「……你明白了沒有?把這兩塊縫到了一起,再把這一塊接上去,就好了。」   集螢很聰明,幾乎在她拿起其中的一塊時集螢就立刻明白了另一塊的作用,而且還看出來她一共裁了十雙襪子,並道:「南屏只讓我做四雙,你裁這麼多做什麼?」   周少瑾笑道:「其餘給你練習。」   實際上是她把布料疊在一起。一雙也是三剪刀,兩雙也是三剪刀……十雙也是三剪刀。並不費什麼事。   集螢也看出來了,她「哦」了一聲,沒有說什麼。   周少瑾就告訴她怎麼拿針,怎麼拿線。   集螢學得也很快。   只是等到要縫的時候,她猶豫道:「你先做雙我看看,總覺得我會把這料子廢了似的。」   周少瑾剛開始學做針線的時候也一樣,不敢下針。   她笑著讓集螢看著,開始縫襪子。   周少瑾的手又穩又快,針腳平整密實,還像繡花似的,走的是十字針,這樣一來,襪子雖然什麼花樣子也沒有,但接頭的地方卻像繡了邊似的,又是同色的線,看上去竟然有種低調的華麗。   集螢不由贊道:「你的針線比南屏的還要好!」   周少瑾覺得她這是客氣話,笑道:「南屏姑娘的針線連針線房裡的章娘子都讚不絕口,我怎麼能和她比?」   「我覺得你的針線真的比南屏的好。」集螢認真地道地,「她是丫鬟,每年不知道要做多少東西。你卻是小姐,最多也就給自己做兩件小衣裳,針腳卻比起南屏來毫不遜色,所以我說你的針線比南屏要好。」   周少瑾決定再也不說話了。   施香笑眯眯地走了進來,道:「二小姐,南屏姑娘過來了。」   周少瑾訝然。   集螢皺著眉道:「她來幹什麼?」   「不知道。」施香笑道:「南屏姑娘什麼也沒有說。」   集螢對周少瑾道:「她要是問起我,你別說我在這裡。」   周少瑾看出來了,集螢和南屏之間有些不對頭,她也不希望兩人在自己的地方鬧騰起來。   「我知道了。」她笑著答應了集螢,和施香去了會客的小花廳。   「真是對不住!」南屏見著她就滿臉抱歉地給周少瑾陪不是,「集螢大大咧咧的,不太懂規矩,她這樣冒冒失失地來找您,給您添麻煩了。」她說著,指了指桌子上擺放的紙匣子,「這是齊芳齋的點心,給二小姐壓壓驚。還請二小姐原諒集螢的無心之過。」   集螢一會鞋子一會襪子的,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做為小山叢桂院的大丫鬟,肯定是瞞不過南屏的。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二十章針線   周少瑾覺得南屏太客氣了。   她笑道:「也還好,集螢姑娘只是讓我告訴她怎麼做襪而已。也說不上打擾。」   南屏聽了像是鬆了口氣似的,道:「二小姐也和集螢打過交道了,她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太耿直,受不得一點委屈。可人在世上走,哪能事事都順心呢?所以我才讓她幫著四老爺做些針線的,也可以趁機拘著她,免得她亂跑——四老爺去了淮安,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呢!」   周少瑾相信南屏的話,要不然也不會只讓集螢給程池做四雙襪子。   對於不會女紅的人來說,做四雙襪子很難,對會女紅的人來說,也就是一天的功夫。   周少瑾不知道南屏和集螢之間有什麼罅隙,但聽說程池還沒有回來,也有點怕兩人鬧起來。她思索片刻,道:「要不你就讓集螢跟著我學幾天女紅吧!等池舅舅回來了,你再教她也不遲。」   南屏知道自己指使不動集螢,想了想,感激地向周少瑾道謝,道:「那這幾天就麻煩二小姐了。四老爺最多還有三天就回來了。」   周少瑾笑著點頭,送走了南屏。   回到屋裡,集螢正在那裡拿著針線練著呢。   周少瑾看著很高興,覺得集螢為人雖然高傲,卻是個把事當事的人。   集螢問她:「南屏走了?」   「是啊!」周少瑾坐下來繼續縫襪子,道。「說是你在這裡跟著我學女紅打擾我了,特意過來道謝的。」   集螢冷哼了一聲,丟下了手中的針線,道:「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個樣子。好像只有她對你池舅舅忠心耿耿的,別人都是有二心似的。」   周少瑾仔細一想,還真別說,南屏和集螢還真是兩種不同的人,或者這也是她們之間有矛盾的主要原因。   她縫起了一隻襪子,見集螢還在那裡發著呆。不由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順手?」   「哦!」集螢回過神來,道,「沒哪裡不順手的,就是不太習慣。」說著,拿起針線,照著周少瑾剛剛教的。慢慢地縫著兩塊零頭布。   周少瑾笑了笑,很快就把另一隻襪子縫好了。   她拿起來仔細地看了看,滿意地笑了笑。   集螢湊了過來,道:「真看不出來,就這小小的一點改變,這襪子看上去去好看多了。」她又道。「你很喜歡做女紅吧?我爹說,只有喜歡一樣東西的時候。才可能把這件事做好。」   周少瑾有些意外,笑道:「你爹還挺有見識的。」   「那是!」集螢頗有些與有榮焉地挺了挺脊背,道,「我父親年輕的時候走過很多地方,還曾出海找過蓬萊仙島。不過沒找到……」她說著,淡淡地笑了起來,俏皮得像個小姑娘。哪裡還有一點倨冷的模樣。   周少瑾也笑了起來,對集螢的出身就更好奇了。   她把襪子放在了一旁。道:「你先練著,等差不多的時候,我告訴你怎麼走這十字針。」   集螢道:「我這最基本的平針還沒有學會呢!」   周少瑾笑道:「什麼東西看似最簡單,實際要做好卻是最難的。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要選用十字針給池舅舅縫襪子啊?是因為這十字針有個牽牽扯扯的也不大看得出來,正好合適你這樣的。」   「是嗎?」集螢有些不信相,卻也沒有反駁,低下頭去繼續練習縫紉。   周少瑾拿了沒做完的額帕出來繡花。   集螢問她:「這是給郭老太太的嗎?我瞧著好像是寶相花……可別人都用大紅大綠寶藍,你怎麼用丁香色黃藤色鴉青色啊?」   「顏色也要適合人的年紀。」周少瑾笑道,「你看郭老夫人的樣子,繡個大紅大綠寶藍色的額帕,你覺得她會喜歡嗎?」   集螢笑了起來,神色間少了幾分冷豔,多了幾分溫柔。   周少瑾就問她:「怎麼沒見鳴鶴姑娘?」她把上次去針線房遇到鳴鶴的事說了,並道,「我去了小山叢桂院兩三次都沒有遇到她。」   集螢道:「她快要做新娘子了,所以這些日子躲在屋子裡做針線呢!」   周少瑾非常的吃驚,道:「鳴鶴要嫁人了嗎?怎麼沒有聽寒碧山房裡的人說起?她嫁的是什麼人?在哪裡當差?」   「她是小山叢桂院的丫鬟,要嫁人自有你池舅舅做主,嚷得大家都知道幹什麼?」集螢道,「你池舅舅把她許配給了湖州一個姓沈的捕快,那姓沈的世代都是捕快,家裡還略有些資產,應該還不錯吧?我沒見過。」她接著抱怨道,「要不是連鳴鶴也沒有空,我也不至於這麼狼狽了!」   周少瑾流汗。   鳴鶴的丈夫,集螢要見著幹什麼?   她總覺得和集螢接觸越多,就越覺得集螢說話行事都有點古怪。   可池舅舅竟然把鳴鶴嫁給一個捕快……也夠奇怪的了!   兩人又說了些家長裡短的,有的時候周少瑾只問了一句,集螢卻呼啦啦地說了一大通,有時候周少瑾問了半天,集螢一句話就把她給打發了,可不管是誰的話長誰的話短,幾番下來,周少瑾覺得和集螢相處起來沒有什麼負擔,對集螢的的印象也越來越好。   集螢的脾氣卻越來越不好,她丟下手中的碎布,道:「我要歇會!」   周少瑾抿了嘴笑,讓施香去給她重新沏了杯茶進來,溫聲地道:「那你喝口茶吧!」   集螢冷冷地「嗯」了一聲。   周少瑾繼續繡自己的額帕。   集螢道:「你再縫幾針給我看看吧!」   周少瑾放下了手中的額帕,拿起裁好的布料。很快就把腳底縫好了,只要把襪筒縫上去就又是一雙襪子了,略一猶豫,把襪筒也給縫上去了,然後遞給集螢道:「你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集螢說著,拿起另一隻襪子的布料就要開始縫紉。   周少瑾忙攔了她,道:「你重新再縫一隻——就是習慣一樣,縫紉時的鬆緊也不一樣,另外一隻……還是我縫好了。」   集螢點頭。沒有和她客氣,重新拿了雙襪子開始縫紉。   周少瑾把另一隻襪子縫好了。   集螢才開了個頭,而且針腳歪歪扭扭的,非常的醜,但針法的先後順序卻沒有出錯。   周少瑾鼓勵她:「還不錯!你繼續努力,過幾天就可以做一雙頂數了。」   集螢看著自己手中的針線。滿意地點了點頭,很自信地道:「我也這麼覺得。」   周少瑾不禁莞爾。   集螢就站起身來:「天色不早了,你下午還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我先走了,明天再來打擾你。」說完,她揚了揚手中的襪子。「這個我先帶回去,晚上好好地練練。爭取快點上手。」   周少瑾笑盈盈地頷首,送了集螢出門。   中午,她和姐姐正陪著關老太太用午膳,二房那邊來報信,說識大奶奶鄭氏生了個兒子,六斤六兩,母子平安。   前世不是吃螃蟹的時候生的嗎?今生怎麼提前了些日子?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著。   關老太太卻極歡喜。不停地說「好」,吩咐沔大太太用過午膳就去看望識大奶奶:「……我們程家的子嗣向來單薄。你們這輩裡,只有你和洪大奶奶兩胎都是兒子。如今識大奶奶算是開了個好頭,以後程家肯定會人丁興旺的。」   沔大太太笑著應「是」,要帶了周氏姐妹過去看新生的小毛頭。   周少瑾覺得二房和三房都很偽善,不想和他們多接觸,委婉拒絕了,去了寒碧山房。   周初瑾卻很想去看看,跟著沔大太太去了二房。   周少瑾一路上遇到的幾個僕婦都喜出望外的,有兩個還悄聲地議論著這次二房的二少爺做滿月的時候二房會怎麼打賞她們,遠遠的都能感覺到她們的喜悅。只是時間久遠,她也想不起鄭氏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二房都打賞了那些僕婦什麼了。可等到她到寒碧山房,院子裡地靜悄悄的,沒有人一個談論鄭氏生子的事,眾人神色平靜,該幹什麼依舊在幹什麼,遇到周少瑾也只是像往常那樣點頭微笑,好像不知道鄭氏生子的事。   沒想到長房和二房的關係已經到了這麼緊張的地步,就連面子上的事也不願意掩飾了。   不過這樣也好,池舅舅就不會上二房老祖宗的當了。   周少瑾笑著進了佛堂,淨了手,開始抄經書。   可她沒抄兩頁,小檀興高採烈地跑了進來,道:「二表小姐,簫小姐,哦,是二姑奶奶,生了個兒子,袁家來報喜了,人還在跟袁夫人說話,已經有人跑來給老夫人報信了。」   啊?!   兩家竟然同一天得了喜訊。   周少瑾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外面已傳來一陣腳步聲。   小檀忙跑了出去,又很快地折了過來,道:「二表小姐,夫人過來了。」   周少瑾朝著她笑了笑。   不管是誰家生了兒子,都與她關係不大。大不了等會去向郭老夫人辭行的時候道一聲恭喜,等到長房派人去給簫表姐的兒子送滿月禮的時候把存在箱底的小孩子衣物拿一套出來作賀禮……   她蘸了墨,繼續抄經文。   但沒等她向郭老夫人辭行,長房這邊就熱鬧起來。   袁氏給長房所有有頭有臉的管事、嬤嬤們都打賞五兩銀子,有等級的丫鬟按照三至一兩不等,尋常丫鬟小廝婆子各五百文。其他房頭只要是來道賀的僕婦,每個四百文。   沒多久,二房那邊傳來消息,打賞比照長房。   ※   姐妹們,下午的時候微薄的號被盜了,發了很多垃圾廣告,氣死我了……~~~~(第一百二十一章爭吵(給CadySS的加更)   前世長房和二房好像沒有這麼針尖對麥芒的……也許有,但自己沒有發現。   周少瑾微微地笑,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很好,翌日見到集螢的時候,主動和她打招呼,問她:「用過早膳了沒有?我們廚房今天做了水晶糕和什錦豆腐澇,兩樣都是我喜歡吃的。你要不要加一點?」   「好啊!」集螢道,「你給我來兩塊水晶糕,半碗什錦豆腐澇就行了。我已經吃過了。」又抱怨,「早知道這樣就不在小山叢桂院用早膳了。」她說著,指了指手中的紙匣了,道,「這是荊州府的雲片糕和酥糖,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施香笑眯眯地接了,去給集螢端水晶糕和什錦豆腐澇。   集螢拿出了自己做的襪子。   只比昨天多縫了幾針,而且針腳還亂七八糟的,根本不是十字針法了。   前世,周少瑾也曾教過莊子上的小姑娘們拿針線,有些小姑娘對拿針拿線就很不在行,要教很長的時間才略有收穫,有些則是怎麼教也教不好。可這些小姑娘做其他的事卻非常的在行。   也許集螢也是這樣的人。   集螢這麼聰明,若是知道了自己是這樣的人,肯定會很傷心吧?   周少瑾不忍說她,笑道:「沒事,沒事,我再重新教你,你慢慢學,沒多長時間就能學會了。」   集螢點頭。   周少瑾把她之前縫的仔細地拆了,又手把手地教了她一遍。看著她縫了幾針。   集螢道:「我總覺得你縫得比我好。你陪著我縫幾針吧!」   周少瑾善意地對著她笑了笑,拿起裁好的襪子,告訴著集螢縫了幾針。   集螢看得很仔細。   周少瑾想著反正線都穿了,不如把這根錢縫完。   她飛針走線,三下兩下把個腳底縫完了。   集螢就照著她說的,在那裡慢慢地縫著。   施香端了水晶糕和什錦豆腐澇進來。   周少瑾招呼集螢吃東西。   集螢也不客氣,笑著謝道,坐下來吃東西。   周少瑾在一旁閒著,乾脆把那隻襪子縫完了。   集螢丟下碗。道:「哎喲,吃得太多了,我得消消食才好。」   周少瑾笑著繡起了額帕。   集螢就在屋裡走著消食。   春晚跑了進來,道:「二小姐,笳小姐過來了。」   程笳三天兩頭的往這邊跑,周少瑾早已習慣了她的不請自來。對春晚道:「請她進來吧!」   春晚應聲而去。   集螢挑了挑眉,問周少瑾:「三房的笳小姐?」   「是啊!」周少瑾笑道,「你認識她?」   「不認識!」集螢很乾脆地道,「但聽說過這個人。」一副很不屑的樣子。   周少瑾沒有說話,想到集螢第一次見到自己時的情景。   集螢是對大多數人都瞧不起還是僅僅因為程笳是三房的人所以才瞧不起呢?   可程笳見到集螢卻大吃一驚,忙道:「這是誰啊?怎麼長得這麼漂亮?」   集螢面色微沉。挑了挑眉。   周少瑾忙向程笳引薦集螢。   集螢頗有些高傲地朝著程笳點了點頭。   程笳根本不以為忤。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集螢,一面打量。還一面道:「原來你是池從叔屋裡的人,我之前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你怎麼會跟著少瑾學做針線啊?你手上的這鐲子可真好看?是瑪瑙的嗎?成色這麼好的瑪瑙鐲子可是很少見的!」   初次見面,有這麼大大咧咧地說話的嗎?   周少瑾恨不得捂了程笳的嘴,忙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程笳「啊」了一聲,把周少瑾拉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道:「我娘想讓我過了九月初九去靜安齋上課,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靜安齋如今只有她和周少瑾兩個女學生。如果周少瑾不去,她一個人有什麼意思。   周少瑾道:「這件事我要與外祖母和大舅母商量。」   程笳點頭。嘆道:「我好想出嫁,這樣就不用每天都被我娘管東管西的了。」   這是什麼鬼話。   周少瑾瞪了她一眼。   程笳卻不以為然,隨手翻了翻周少瑾衣案上的東西,道:「你這是給誰做的襪子?怎麼做了這麼多?」她說著,還把周少瑾剛做的那隻襪子拿起來看了看。   周少瑾心中一跳,捂著胸口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程笳不解地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周少瑾道,「集螢帶了荊州府的雲片糕和酥糖過來了,你要不要嘗嘗?」   「算了,我剛喝了碗蓮子羹出來的。」程笳道,「等我餓了的時候再說。」   周少瑾沒有勉強。   春晚送了茶點進來,程笳見她還有針線要做,喝了茶,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辭了。   集螢坐過來和周少瑾一起做針線。   周少瑾卻沉默下來。   她默默地把另一隻襪子做好了,把它和另外五隻襪子擺在了一起,對集螢道:「還有一雙襪子,你自己慢慢地做,總能做好的。」   集螢看著她,目光閃了閃。   周少瑾拿出給郭老夫人做的額帕,低下頭,靜靜地繡著花。   集螢咬了咬唇,看了周少瑾好一會,見周少瑾始終都沒有抬頭,這才開始照著周少瑾教的那樣縫襪子。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聽見周少瑾針穿綢布的聲音,越發顯得屋子裡靜謐無聲,也讓人覺得有些沉悶。   集螢「啪」地一聲把手中的襪子丟在了衣案上,煩躁地道:「這個事我承認是我不對。我給你賠不是。我和南屏打了賭,只要我能給你池舅舅做四雙襪子,她就再也不對我指手畫腳的了。我原來也是想和你直言的,可我知道程家的規矩大,你一個尚在閨中的小姑娘,竟然給男子做襪子,就算是你的舅舅,我想你可能也不會答應,所以我才會出此下策的……」   「你不用跟我解釋。」周少瑾依舊低著頭。集螢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聽到她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哭過了似的,「這是你和南屏姑娘的事。我卻是最恨別人騙我了。請你現在就離開,再也不要到畹香居來了!」   集螢非常的尷尬,喃喃跟她賠著不是。不安地試探道:「你,你是不是哭了?」   「我沒有!」周少瑾抬起頭來,雖然眼睛紅紅的,卻沒有落淚,「你這樣的人,不值得我哭。」   集螢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喃喃地道:「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想贏了南屏……」   「不管怎麼說。你有心哄騙我是真的。」周少瑾站起身來,冷冷地看著她,「你走吧!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   「朋友?」集螢震驚地看著周少瑾。   周少瑾已扭頭叫了施香進來,道:「你送集螢姑娘離開畹香居。」說完,頭也不回地進了內室,閂上了門,撲在了床上。   她怎麼那麼傻?   就那麼輕易地就相信了集螢?   周少瑾心如刀絞地痛。   是不是在池舅舅的眼裡。她也是個讓人幾句話就哄騙了的笨蛋?   不然他身邊的丫鬟怎麼會這麼對待她?   這念頭一起,周少瑾又覺得有些羞愧。   是集螢騙她。關池舅舅什麼事?自己不能因為輕信了集螢就遷怒池舅舅。   集螢看上去那麼的冷豔雍容,誰知道她卻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真是人不可貌相。   周少瑾委屈極了。   「二小姐,二小姐,」集螢拍著她的門,「這件事是我不對,我給你賠不是了。你就別生我的氣。要不,你打我兩下得了……或者是你覺得怎麼做才能讓你消氣,我任你處置就是了……二小姐,二小姐……」   周少瑾被她吵得頭都痛了,她衝著門外大聲地道:「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的氣就消了。」   拍門聲就突然停了下來。   周少瑾無力地伏在了床上。   不一會,施香在門外小聲地道:「二小姐,集螢姑娘走了。」   「哦!」周少瑾躺在床上,全身的骨頭像散了似的,不想起來,直到施香叫她起來用午膳,她這才草草地梳洗了一番,去了嘉樹堂。   可等她從寒碧山房回來才發現集螢並沒有把她給程池做得三雙襪子帶走。   夕陽的餘光照在雪白的襪子上,留下斑斕的色彩。   她慢慢地坐在了衣案前,戴上頂針,把剩下的六雙襪子都做好了,然後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吩咐施香:「你明天幫集螢姑娘送過去。就告訴她,我不生她氣了,但也請她以後當不認識我。」   施香黯然地點了點頭。   周少瑾很早就睡了。   可第二天早上醒來,施香卻神色忐忑地告訴她:「集螢姑娘過來了!」   周少瑾有些不解。   施香小心地道:「我還沒來得及去送襪子,集螢姑娘卻先過來了,她帶了很多吃食過來,說是要給您賠不是。我怎麼說她也不走,我又攔不住……她正坐在廳堂裡等您起床呢!」   周少瑾氣得夠嗆。   她這是算準了自己好說話,好欺負不成?改用軟刀子磨人了!   周少瑾怒氣衝衝地衝了出去,抬眼就看見了坐在桌子邊的集螢和滿桌子的點心。   「二小姐,」集螢立刻站了起來,道,「昨天的事是我不對。我想了一夜,還是決定要請你原諒……」   「我原諒你了!」周少瑾打斷了集螢的話,道,「你可以走了!」   「二小姐……」集螢皺眉,神色有些不悅,帶著些許懾人的冷意。   周少瑾心裡咯噔一下。   她怎麼忘記了集螢是個連程許都不怕的主,又怎麼會怕她?   可讓她意外的是,集螢垂眼瞼對她說了句「對不起」,居然乖乖地離開了。   周少瑾鬆了口氣。   ※   姐妹們,給cadyss的加更!   這幾天粉紅票翻番,有粉紅票的姐妹還請多多支持《金陵春》。謝謝大家了!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二十二章賠禮(粉紅票1020加更)   下午,周少瑾從寒碧山房回來,施香告訴她,襪子已經送去了小山叢桂院:「……集螢姑娘收下了,還送了我兩方銷金帕子。」   一方銷金帕子也要大幾兩銀子,集螢出手倒是大方。   周少瑾在心裡冷哼一聲,覺得這樣兩人也算互不相欠了。   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集螢就差人送了水晶糕、什錦豆腐澇來,並找了送東西的小丫鬟遞話:「……水晶糕是從醉仙樓買的,什錦豆腐澇是從南市樓買的。」   周少瑾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既不知道醉仙樓,也不知道南市樓,可聽小丫鬟的話,估計醉仙樓的水晶糕有名,南市樓的什錦豆腐澇有名。   小丫鬟都是跑腿的,她也不想為難人家小丫鬟,讓施香收下:「……全倒到溲水桶裡去。」   「這麼好的東西……」施香有些可惜。   水晶糕晶瑩剔透如美玉,頂上一點紅又透著幾分俏皮,不吃已讓人先流口水。什錦豆腐澇的佐料十足,榨菜、肉絲、黃花菜……香味撲鼻。   她打量著周少瑾的臉色,道:「要不,送給值夜的婆子,多少是份人情。」   周少瑾沒有作聲。   如果集螢覺得這樣就算是給她賠了罪,那就讓她賠罪好了。   施香籲了口了,把東西賞了值夜的婆子,得了婆子的一通感激。   次日,集螢又派丫鬟送了蘿蔔糕、鴨血粉絲。   周少瑾依舊讓施香倒了。   施香這次沒有問周少瑾,把送來的東西賞了過來給畹香居修剪花木的婆子。   第三天。集螢送的是桂花鴨和狀元豆。   第四天,送的是小籠包和煮乾絲。   第五天……驚動了周初瑾。   周初瑾喊了施香過去問話。   施香自然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都說了。   周初瑾雖然不喜集螢這樣哄騙周少瑾,可見她有錯認錯,倒也不乏光明磊落,想到周少瑾平日裡只悶在家裡,若是能多經歷些事也好,遂裝作不知道,讓她自己去處理。   這樣過了七、八天。集螢突然送了只小狗過來。   是只剛出生不久的哈巴狗,巴掌大小,雪白的毛髮,黑溜溜的大眼睛,脖子上系了個大紅色綢帶,掛著小鈴鐺。窩在鋪著猩紅氈毯的竹籃裡,歪著腦袋衝著周少瑾細聲細氣地「汪汪」直叫。   周少瑾的心頓時就化成了一汪水。   她把小狗抱了起來,看見籃子下面有張紙,寫著「你若是抱了小狗,就算是原諒我了」。   周少瑾又氣又急,把小狗遞給了施香。道:「把它給我抱走。」   施香只好把小狗抱了出去。   周少瑾低下頭來繡額帕。   院子裡傳來小狗「嗚嗚」的聲音,像小孩子哭似的。   周少瑾如坐針氈。繡了幾針,終於忍不住了,叫了施香進來,道:「那小狗怎麼了?」   施香擦著額頭的汗道:「我們送回去了,不一會集螢姑娘又送了過來。來來回回的,我瞧著那小狗的精神都不怎麼好了……」   「真是卑鄙無恥!」周少瑾嗔道,卻不忍心因為自己和集螢的緣故把這小狗給折騰病了。讓施香把那小狗抱了進來。   小狗費力地從籃子裡爬出來,在周少瑾的腳邊蹭來蹭去的。   周少瑾把它放在籃子裡。它又爬了出來。   施香道:「這小狗怕是餓了。」   周少瑾沒有餵過狗,道:「那它吃什麼?」   施香想了想,道:「我記得前幾天來給我們修剪花木的一個婆子是從田莊裡抽過來的,我去問問她。」   那婆子聽說是周家二小姐養的狗,,自然不敢說田莊的狗都吃什麼,又合計著那狗應該很珍貴,自己只管往好了說就是了:「……是個小狗啊,那就喝些肉湯,吃點細糧什麼的。」   施香回去就讓廚房裡給那小狗熬了點肉骨頭湯,泡了點梗米飯。   小狗吃得津津有味,嘴上到處都是。   周少瑾就隨手給它裁了個兜兜。   施香幾個都爭著幫它縫兜兜,還出主意:「別人家看門的狗都有個名字,我們也應該給它取個名字才是。」   周少瑾見那狗雪白一團,笑道:「那我們的狗就叫『雪球』好了,你們覺得呢?」   大家都說好,就「雪球」、「雪球」地叫它。   雪球左看看,右看看,趴在籃子裡睡覺。   眾人都覺得它很是可愛,哈哈地笑。   周少瑾就覺得屋裡都熱鬧了幾分。   可等她從寒碧山房裡回來,施香幾個眼淚巴巴地告訴她:「雪球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拉起肚子來。我們已經去請大夫了,可大夫說了,他只能看人看不好狗,讓我們趕緊派了管事去找會給狗看病的。管事到現在還沒有回音,雪球已經趴在籃子裡不動了。」   周少瑾覺得自己的心都像被什麼東西給抓住了似的。   她三步並作兩步就回了屋。   雪球果然趴在籃子裡一動不動的,周少瑾叫它,它抬頭看了周少瑾一眼,「嗚嗚」了兩聲,又無力地趴了下去。   周少瑾的眼淚都出來,道:「管事的怎麼說?」   施香抹著眼淚道:「說家裡從來沒養過狗,不知道誰會給狗看病,只能慢慢地問。」   等他們問到,雪球都沒命了!   周少瑾愛憐地把雪球抱在了懷裡。   她很少和人深交,就怕到時候要分離,更不要說養什麼小貓小狗小鳥之類的。   周少瑾想到始作俑者,不由恨得咬牙切齒,對施香道:「你去跟集螢說。她送給我的小狗生病了,讓她想辦法快點找個大夫來給它瞧瞧。」   要是雪球有個三長兩短的,她這輩子都不會理睬集螢了。   施香聽了眼睛一亮,道:「哎喲,我們怎麼就沒有想到。集螢姑娘既有辦法買了這狗回來,肯定知道怎麼養狗。我這就去。」話還沒有落音,已提著裙子往外跑。   周少瑾也是這麼想的。   她一面走來走去,一面輕輕地撫著雪球毛茸茸的背安慰著它:「沒事,沒事。大夫馬上就來了。你很快就能好了!」   集螢來得很快,她到的時候施香還沒有影子。   看見周少瑾的樣子,她先是愣了愣,然後才道:「買回來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怎麼突然病了?」   「我怎麼知道!」周少瑾瞪了集螢一眼,「讓你去請大夫,你去請了嗎?」   「請了!」集螢道。「馬上就來。」   周少瑾心中微安。   集螢也有些焦急,過去摸了摸雪球的背。   兩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一個抱著狗在屋裡走,一個不安地坐在太師椅上等著。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施香跑了進來。   「二小姐,二小姐。」她面露喜色。「給雪球看病的人來了。」   周少瑾和集螢二話不說就迎了出去。   來人是個模樣兒有些猥瑣的小老頭,六十來歲。穿了件秋香色的粗布短褐,由先前給周少瑾送東西的丫鬟領著,站在院子裡殷勤地朝著周少瑾等人笑直笑。   這人能行嗎?   周少瑾朝集螢望去。   集螢也有些懷疑,但她還是道:「是賣狗的那個介紹的。說叫安大,金陵城裡的狗生了病,都找他的。」   周少瑾「哦」了一聲,把懷裡的狗遞給了施香。讓她抱過去給安大看病。   安大就問起雪球的情況來。等他聽到施香說今天一早雪球還喝了一碗肉骨頭湯裡,他很誇張地大叫了一聲。道:「這才斷奶的哈巴狗,你們怎麼能給它餵肉湯,它就像個剛出生的孩子,只能吃清淡的東西,如果有羊奶之類的餵它,就更好了。」   大家都非常的意外。   周少瑾更是身子一僵。   原來是她害得雪球這樣的。   她心裡很難受。   集螢看在眼裡,輕輕地拍了拍周少瑾的肩膀,問安大:「那現在怎麼辦?」   「我先給它餵點我祖傳的藥,三天之內都只能餵白粥給它吃。」安大有些不確定地道,「三天以後我再來複診,若是好了,就不用再吃藥了,若是不好,我再給它換個藥試試。」   大家的心都提了起來。   施香領了安大去給雪球餵藥。   周少瑾望著無精打採的雪球,不由哽咽:「都是我不好……」   集螢安慰周少瑾:「你餵它肉湯,也是對為他好嘛。誰知道它不能吃肉湯呢……而且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雪球以後肯定無病無災,長命百歲的!」   周少瑾卻沒有她那麼樂觀。   送走了安大,她抱著雪球默默地給雪球疏理著毛髮。   雪球舒服的「嗚嗚」叫。   周少瑾總算是有了點笑容。   集螢看著心裡很不好受,她歉意地道:「我原想送個小狗讓你開心的,沒想到會弄成這樣。真是對不住。我等會回去的時候再讓人找找,看看金陵城裡有沒有其他會給狗看病的,都找來給雪球看看。我想總有一個是高手能把雪球治好的。」   「先讓安大給雪球看兩天再說吧!」周少瑾道,「總給雪球換大夫也未必是件好事。可為了以防萬一,會給狗看病的人也得找。」   「嗯!」集螢點頭,想到明天周少瑾還要去給寒碧山房抄經書,道,「要不,我明天幫你照顧雪球吧?你不是還要抄經書嗎?」   周少瑾有些猶豫。   集螢忙道:「你就讓我儘儘心吧!不然我心裡總有個疙瘩的。」   周少瑾看著她充滿內疚的面孔,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前世那個無緣的孩子。   雪球也是條性命,如果出了什麼事,集螢心裡也會很難受的吧?   周少瑾輕輕地點了點頭。   ※   有姐妹們說文的進度很慢,之前開篇推倒重寫,是因為我想加快進度,可一旦加快進度,文章就會顯得有些浮躁,實在是沒辦法再加快進度了,每一個事件都是為了帶動文章的走向啊……嗚嗚……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二十三章和好   那安大的確還有些本事。一顆藥丸下去,一個時辰之後雪球就不拉肚子了,第二天一大早已經可以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了。   周少瑾大喜過望,親自餵了雪球幾口米湯。   雪球汪汪地叫,親暱地磨擦著周少瑾的裙擺。   周少瑾把它抱起來,放進了竹籃裡。   雪球就乖乖地趴在籃子裡,睜著雙黑漆漆、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周少瑾,把周少瑾的一顆心都看化了。   進來收碗的施香看到這情景,笑道:「不虧二小姐花了大力氣救了它,它也知道感恩圖報。」   周少瑾點頭,拿了繡花繃子坐在雪球的竹籃邊繡額帕:「要不怎麼有人說這狗是最忠貞不二的呢!」   施香笑吟吟地答「是」,忍不住摸了摸雪球的頭,這才端著碗碟走了出去。   等用午膳,周少瑾和施香又餵了雪球一顆藥丸。   集螢過來了。   她問周少瑾:「雪球好些了沒有?我又讓人找了幾個會給狗看病的,你就別擔心了,雪球一定會好起來的。」   周少瑾向她道了謝,道:「已經可以站起來了,今天再吃一顆藥丸,明天應該就能走了。」   「那就好!」集螢聽著心裡的大石頭也跟著落下來,道,「時間不早了,你快去寒碧山房吧!這裡有我看著就行了。」   周少瑾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交待了集螢些注意的事項。就去了寒碧山房。   因心裡一直惦記著雪球,周少瑾一開始寫得有些潦草,寫了兩頁紙心才跟著靜下來,又把那兩頁紙重新寫,結果花了一個下午,才抄了原定的一半經文。   碧玉關心地問她怎麼了,她只說是沒有睡好,比往常早了半個時辰回去。   集螢把雪球抱在懷裡坐在羅漢床上,正一面給它梳理著毛髮。一面看著書。   一連三天都是如此。   周少瑾很是意外。   她以為集螢只是看見雪球病了,心存內疚,所以抽空給她照顧一下雪球,沒想到她竟然每天下午都來。   算算日子,池舅舅也應該回來了。   她這樣,難道就不怕池舅舅責怪嗎?   那襪子明明是自己做的。以南屏的眼光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來才是。或者她已經認輸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和南屏鬧翻了?   到第四天,周少瑾問集螢:「你屋裡沒事嗎?你這樣每天過來,南屏姑娘那裡沒說什麼吧?」   這是明晃晃地要趕她走啊!   集螢很是不自在,道:「你放心。等雪球好了,我不會再來打擾你的。」   周少瑾之前和集螢吵架。那是有口氣堵在胸口。如今時間長了,集螢又送給了她這麼乖巧可愛的雪球,她胸口的那股氣也就消了。   她不由道:「我不是要趕你走。我是怕你在池舅舅面前不好交待。」   「沒事。」集螢聽著鬆了口氣,不以為然地道,「有南屏在,你池舅舅身邊不會少了服侍的人。」   她依舊是那副冷豔樣子,可莫名的。周少瑾就覺得她的樣子有些寂寞。   或者相貌太過出色的人都會這樣,不像相貌尋常的人那樣容易融入眾人。   前世的周少瑾也曾吃過這樣的苦頭。   她心中一軟。道:「你和南屏打賭打得怎樣了?以她的眼光,只怕是瞞不過她。」   集螢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道:「我認輸就是。她還能把我怎樣?不過就是讓我給你池舅舅端茶倒水燙腳,我把心一橫,有什麼做不得的!」   還燙腳嗎?   看集螢傲氣的樣子就知道了,她肯定像前世的自己一樣,把這種事視為奇恥大辱。   周少瑾遲疑道:「要不,你還是的跟我把十字針法學會吧?南屏姑娘只是讓你做四雙襪子,又沒有說一定要做怎樣的?只要池舅舅覺得你做得不錯,南屏姑娘總不能說你做得不好吧?」   集螢愕然,看了周少瑾半晌,道:「你,你還願意教我針線?」   「有什麼不願意的。」周少瑾笑道,「你不都送我雪球了嗎?我也可以幫幫你。」   集螢好一會都沒有說話。   周少瑾把壓在心裡好多日的話說了出來:「我看你那麼聰明,不像是學不會女紅的人。是不是你……不太喜歡學?」   「不太喜歡學……」集螢愕然,道「你是說,我,我不願意做丫鬟?」   「是啊!」周少瑾真誠地道,「笨鳥先飛還早入林呢!你那麼聰明,如果真的有心,什麼學不會。你之所以不會,我覺得還是因為你不願意學的緣故。」   集螢表情顯得有些晦澀難明,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周少瑾覺得這件事可能與集螢的出身有關。但集螢不說,她也不好挑明。只好含含糊糊地勸她:「除非你不做丫鬟了,不然這些東西遲遲早早要學會的。你又何苦自己為難自己?」她想到自己那次去清音閣,集螢頹頓於地的狼狽模樣,覺得池舅舅待她可能也很一般,想了想,又道,「現在池舅舅屋裡是南屏當家,我看她雖與你有些罅隙,卻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可她不可能總呆在池舅舅屋裡。等到哪天她嫁出去了,你這個樣子又當不成大丫鬟的職責,難道還等到比你資歷晚的來指使你嗎?你總得為自己以後打算才是。」   集螢沒有作聲。   周少瑾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有些事,只能自己琢磨。   她不再多說話,繼續繡著額帕。   等到她繡了快半朵花的時候,集螢突然開了口。道:「二小姐,我其實是因為父親和程子川……打賭打輸了,被迫給程子川做婢女的。」   「啊!」周少瑾手一抖,手指被繡花針刺了一下,滾出血珠子來。   她忙把指頭含在嘴裡吸了吸,這才道:「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覺得池舅舅,不像是你說的那種人啊?」   集螢冷哼了一聲,道:「你池舅舅不是這樣的人?那他是哪樣的人?」說完。她又戛然止住了這個話題,道:「反正這事說來話長,最終就是我父親打賭打輸了。按我父親之前和程子川說好的,我二哥要給程子川做十年的小廝。可當時我二哥已經成親了,二嫂正懷著身孕,十年。等我二哥回去的時候,他們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何況我二嫂還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更不能看著我二嫂和我二哥勞燕分飛了……所以我就說服我父親,讓我進府給程子川做了婢女。」   「十年?」周少瑾瞪大了眼睛,「你十八歲才進府,呆十年。豈不是……」   二十八歲!   成了老姑娘了!   周少瑾語凝。   「是啊!」集螢悵然地道,「十年……等我回去。都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   周少瑾默然。   池舅舅為什麼要和集螢的父親打這麼個賭呢?   集螢的父親輸了,他甚至讓集螢入府也要集螢的父親踐約……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蹊蹺不成?   周少瑾心中一動,道:「池舅舅為什麼和你父親打賭啊?」   集螢欲言又止。   周少瑾如釋重負。   如果是池舅舅的錯,集螢又豈會保持沉默。   她就知道,池舅舅不是那種欺負女孩子的人。   周少瑾不由道:「這件事也不能全怪池舅舅吧?一個巴掌拍不響,何況是打賭這種事,若是一方不應。這賭又怎能打起來?」   「所以我也沒有怪程子川啊!」集螢有些忿忿不平地道,「他交給我的事。我哪件沒有完成?我就是煩南屏,整天在我耳邊嘮叨著婢女應該怎樣,不應該怎樣,我哪裡又犯了忌諱,我哪裡又做得不對……好像我不對著程子川頂禮膜拜,就不是忠心耿耿似的……」   南屏,還真有點像集螢說的性子。   周少瑾忍不住「撲哧」一聲笑。   「是吧?是吧?」集螢立刻像找到了同盟者似的,高聲道,「你也覺得吧?不是我冤枉她吧?」   自己要是說集螢是對的,集螢的豈不是更要同南屏對著幹?那池舅舅屋裡就別想消停了。   周少瑾道:「可你也有不對的。不過是讓你給池舅舅做些針線,你就學也不願意學。你既然進了府,就得有婢女的樣子,不然就是沒有南屏,你遇到其他人,也一樣會受人非議的。」   集螢悶悶地哼了兩聲,道:「我就是不想學。程子川和我爹打賭的時候,是讓我二哥進府做小廝。我做小廝的事就行了,為何要把我當婢女?他雖然缺婢女,為何還要我二哥進府做小廝?」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那你能幫池舅舅牽馬趕車、淨身值夜、打塵問路嗎?」   集螢聞言睜大了眼睛瞪著周少瑾,好不容易從牙縫裡擠出了「不能」兩個字。   周少瑾大笑,順手拿了兩塊碎布遞給集螢:「那你還是好好地和我學女紅吧?」   集螢咬著牙,不耐地問周少鄞:「頂針在哪裡?給我根針!」   周少瑾不僅給她找了根針,還笑著把線穿好了才遞到她手裡。   集螢就恨恨地跟著周少瑾學針線。   周少瑾立刻就感覺到了集螢的變化。   她不僅很快就學會了十字針法,而且還能舉一反三,周少瑾略一提她就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了,不過半天的功夫,她的針法至少已經在一條線上,接下來就是怎樣讓針法一致的問題了。   周少瑾鼓勵她:「你比我那會可強多了——我那時可學了快三個月才把十字針法學會!」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謝謝janeuwoo的靈獸蛋。今天來不及了,明天補上加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二十四章私語(粉紅票1050加更)   誰知道周少瑾的話音剛落,集螢就冷「哼」了一聲,道:「你就忽悠我吧?你今年幾歲?一個十字針法就讓你學三個月,這一套針法學下來,還不得你七、八年?你看你現在做的東西,竟然能和南屏不相上下……」她說著,舉起自己繡的東西仔細地看了幾眼,然後頗有些得意的道,「不過,我覺得憑我學針線的時間而言,我做得也真是挺不錯的!」   周少瑾哭笑不得。   集螢就催她:「你快裁雙襪子我試著做做!」   周少瑾也不和她客氣了,道:「你現在還得練段時間才能行。」   「我給我自己做雙襪子也不行嗎?」   「行啊!」周少瑾笑道,「只要你穿得出去。」   「有什麼穿不出去的。」集螢不以為然地道,「難道誰還會看我的腳不成?」   周少瑾嘻嘻地笑,就給她裁了雙襪子。   集螢很認真地低下頭做針線。   周少瑾也笑著坐了下來繡給郭老夫人的壽禮,一轉頭就可以看見雪球乖乖地趴在籃子裡,正用它黑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她。   她心裡只覺得暖暖的,笑容一直掛在嘴邊歇不下來。   周初瑾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和集螢和解了,也暗暗替妹妹高興。   集螢性子直爽,妹妹有這樣一個玩伴,性情應該也開朗一些。   她還特意選了個集螢過來的日子去了周少瑾的廂房,和集螢說了會話。還賞了很多的糖果糕點給集螢。   集螢禮數周到,笑語嫣然,可不知道為什麼,周少瑾直覺集螢不怎麼喜歡她姐姐。等姐姐走了,她問集螢:「你這是怎麼了?我姐姐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沒有!」集螢聳了聳肩膀,無奈地道,「你姐姐很好。可我總覺得你姐姐和南屏挺像的,都太規矩了。我通常和這樣的人都合不來。」   「這是什麼鬼話。」周少瑾瞪了她一眼,道。「難道我就不規矩?」   集螢當著周少瑾的面就把剛才周初瑾賞給她的點心匣子給撕開了,拿了塊酥糖塞進了嘴裡,道:「你那不是規矩,那是笨!」   周少瑾氣得不行了。   集螢哈哈大笑,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笨有笨福』這句話?我這是在誇你有福氣呢!」   如果有福氣,前世怎麼會被人害得那麼慘!   周少瑾訕訕然。   集螢就小心地道:「生氣了?」   「沒有!」周少瑾悵然地道。「就是想起些從前的事,有點感慨。」   集螢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道:「我給你講個故事。」然後也不等周少瑾說話,自顧自地道,「有個小孩子很傷心地坐在臺階上,有路過的看見就問他。你這是怎麼了?你猜那小兒怎麼回答?那小孩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我在想我小時候的事。」   這算是什麼故事?   周少瑾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敢情集螢這是在笑話她啊!   她不由推了推集螢的肩膀。道:「好啊!你居然笑話我,我以後再也不讓廚房裡做你喜歡吃的鍋貼了。」   集螢哈哈直笑,道:「你這反應也太慢了點。當初程子川給我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我立刻就反應過來了……我說你笨,你還不承認。」   周少瑾愣住,道:「原來這故事是池舅舅給你講的。不過,池舅舅為什麼要給你講這個故事啊?」   她想像不出來池舅舅講故事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集螢聞言竟然臉一紅。輕輕地咳了一聲,道:「程子川這人動不動就喜歡刺人。我哪裡還記得那麼清楚。」   周少瑾根本不相信。   要是記得不清楚,怎麼會拿了這個故事來笑話她?   不過,集螢當那時肯定很狼狽。   周少瑾不是那種喜歡揭人傷疤的,沒有追問,只是抿了嘴笑。   集螢就輕輕地嘆了口氣,摸了摸周少瑾的頭,道:「你脾氣真好,也不知道誰家的公子有這樣的福氣娶了你去。」   周少瑾不想說這些,岔開了話題道:「池舅舅應該從淮安回來了吧?淮安那邊的事還辦得順利嗎?」   「程子川親自出馬,還能不順利?」集螢毫不在意地道,把縫了寸長的襪子遞給周少瑾看,「怎麼樣?應該還可以吧?」   針腳雖然還是參差不齊的,但也算得上是有模有樣了。   周少瑾感嘆道:「你學得真快!」   「那當然。」集螢不客氣地道,「我從前……手很穩的,所以學這些東西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真是的!」周少瑾扶額。   很想問問她從前怎麼了,才會手很穩,但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問。   集螢道:「我明天給你帶些茶饊來吃。」   周少瑾道:「茶饊是什麼?」   「淮安的一種小吃。」集螢笑道,「我覺得還挺不錯的。」   周少瑾笑道:「是池舅舅帶回來的?」   集螢撇了撇嘴,道:「你覺得你那位池舅舅是幹這種事的人嗎?」   不像!   周少瑾搖頭。   「那不就對了。」集螢道:「是秦子平帶回來的。他和程子川去了趟淮安,程子川先回來的,秦子平是昨天回來的。」   秦子平?   周少瑾道:「他和秦子安是什麼關係啊?」   集螢知道周少瑾見過秦子安,笑道:「是他的弟弟啊。秦家三兄弟,老大叫秦子寧,老二叫秦子安,老三叫秦子平。是秦大總管秦守約的孫子。」   周少瑾道:「那你有沒有聽說過個叫秦大的?」   集螢想了想,道:「沒聽說過。不過。如果你想知道,我幫你去問問。」   周少瑾連聲道謝,道:「沒想到秦子平還挺細心的,去了淮安還給你們帶東西吃。」   「他哪是給我們帶的,他是給南屏帶的。」集螢一點不領情,道,「他帶了四匣子過來,其中兩匣子是給南屏,其他兩匣子是給我們分的。」   周少瑾很是意外。道:「秦子安有多大了?他送南屏東西,池舅舅知道嗎?」   集螢撲哧一聲笑,道:「你想哪裡去了!南屏是秦子安的嫂子。」   周少瑾訝然。   集螢就嘆了口氣,道:「南屏和秦子寧青梅竹馬,可惜訂親沒多久秦子寧就去世了。程子川和秦大總管的意思,等過幾年秦子寧的事過去了。再給南屏找個好人家。可南屏不願意,說是要給秦子寧守著。你舅舅也不好勉強她,就這麼一直拖著了。秦家見了,少不得要照顧她一二……有時候我想想,覺得她也挺可憐的。我應該讓讓她,可我實在是和她說不到一塊去。最多兩、三刻鐘就會不歡而散。」   難怪南屏那麼大年紀還沒有嫁人。   周少瑾在心裡唏噓了一番,想到集螢進府的時候都有十八歲了……她不由道:「那你。在家的時候有沒有訂親?」   集螢神色一緊,拿針的手微微地顫了顫,笑道:「小姑娘家的,管這麼多做什麼?」笑容卻有些勉強。   周少瑾隱隱有些明白。   集螢在家裡的時候肯定定過親了,可她要在池舅舅身邊當十年的丫鬟……那邊就算不跟她解除婚約,恐怕也難以守身如玉地等她十年……集螢雖然是自願代哥哥進府的,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她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顯得非常的浮燥呢?所以才會那麼拒絕做婢女應該做的事呢?   周少瑾道:「你中途難道就不能回去看看嗎?我身邊的丫鬟除了那些從小就被父母賣了,根本不知道家在哪裡。或是路途遙遠家中已沒有了什麼至親的,每年都會給幾天假讓她們回去探望父母的。小山叢桂院是誰管事啊?你可以跟他說說啊!再不濟,你也可以跟池舅舅說說。我覺得池舅舅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   「真是個笨丫頭。」集螢聽了笑著要去捏周少瑾的臉,周少瑾想避開,集螢的手卻快如閃電,立刻就把她給捏住了,「要是我能隨時回去探望父親,那還是什麼賭約啊!你不會是想替我向你池舅舅說情吧?我看你上次闖進清音閣的時候就挺理直氣壯的。」   周少瑾生氣地打落了集螢的手,道:「你再捏我的臉,我以後做了好吃的都不留給你了。」   集螢哈哈大笑,道:「你每次威脅我都是不給我吃的,你就不能換點別的?」   周少瑾訕然,道:「我才不會去幫你求情呢!自池舅舅管了九如巷的庶務,九如巷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他肯定是個很厲害的人。他既然和你父親打了這樣的賭,一定有他的用意的。我才不中你的激將法呢!」   「看不出來你有時候還挺聰明的!」集螢又損她。   周少瑾不理她。   集螢又哈哈大笑起來,哪裡還有一點點她和周少瑾剛見面時的冷漠和孤傲。   施香進來給她們換過茶,重新換了果盤。   集螢就挑了個秋梨吃。   周少瑾就問她:「那你父親和哥哥能來看你嗎?」   集螢沉默了一會,道:「那得看程子川的心情好不好了……」   周少瑾很想說那你就聽話點,乖點,說不定池舅舅心一軟,就讓你回去探望你父母了。可念頭從腦海裡掠過,她又及時地打住了。   以集螢的性子,要讓她像那些性格柔順的丫鬟一樣低眉順目,恐怕比殺了她都讓她難受吧?   周少瑾只好道:「要不,你多寫幾封信給家裡人……寫信應該可以吧?」   ※   姐妹們,抱歉抱歉,這兩天事太多,時間有點不能保證。   今天的加更!   o(n_n)o   ps:這兩天粉紅票都翻番,求粉紅票支持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二十五章初九   集螢不置可否。   周少瑾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難道寫信也不行?   那豈不是成了拘禁?   池舅舅為什麼要這樣對待集螢家的人呢?   她隱隱覺得這答案可能會影響到她和集螢之間的友誼,遂改變了話題,道:「我釀了幾壇桂花酒,過了初九就能開封了,你帶些回去吧?埋在樹下,吃螃蟹的時候喝最好不過了。」   集螢沒有客氣,拿了兩壇走了。   周少瑾和集螢東家長西家短的這麼閒聊一通,心情變得輕快了很多。待去了寒碧山房,見碧玉正指使著幾個媳婦子、婆子在換正房的陳設,她還跑過去瞧了瞧。   原先掛著的「仙人指路」的中堂換成了「麻姑獻壽」,原先擺放在花几上的文竹變成了萬年青,原先鋪著的祥雲圖案的坐墊換成了五蝠捧壽……總之,所有的陳設都變得與「長生」有關了。   周少瑾笑著問碧玉:「到時候在這裡給老夫人拜壽嗎?」   「嗯!」碧玉笑道,「老夫人說她老人家年紀大了,來來去去的,不僅折騰她還折騰那些給她老人家來祝壽的人。說是散生,不請老太爺在世的門生故舊,只請平日裡走得近的幾家女眷。晚輩們在這裡給她老人家磕了頭之後,就去蘊真堂喝酒聽戲、抹牌遊玩,只留幾位老妯娌在這裡陪著她老人家說說話兒就行了。」   「這麼簡單啊!」周少瑾笑道。   就是四房的關老太太過壽,也比這熱鬧些。   碧玉含蓄地道:「老夫人早年間可是進過宮給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問過安的人。再大的排場。又怎麼比得過宮裡的排場。」   周少瑾笑道:「登泰山而眾山小?」   「正是這個理!」碧玉和她說笑著,幾個丫鬟、媳婦簇擁著袁氏走了過來。   「少瑾!」遠遠地,袁氏就笑吟吟地和她打著招呼。   因為隔得遠,早在八月中旬,袁氏就派人把程簫孩子的洗三禮帶去了桐鄉,只等著程簫的孩子落地。今天早上她收到了嬤嬤的來信,說用周少瑾的花樣子為程簫孩子繡的襁褓不僅讓袁家的女眷讚不絕口,而且在孩子洗三禮的時候,程簫的婆婆親自選了那塊襁褓包孩子。讓程家送去的東西大出了風頭。   袁氏倍覺臉上有光。   她去拉周少瑾的手。   周少瑾卻捋了捋頭髮。、   袁氏也沒有在意,笑著把情況告訴了她,道:「這次多虧了你,給你簫表姐長了臉。你蕭表姐還特意寫了信回來,讓我向你道謝。還說讓去送洗三禮的婆子給你帶了些小玩意回來,讓你千萬不要客氣。」   禮物就不用了。只要別麻煩我再給你們設計什麼花樣子就好。   周少瑾微微地笑,讓她稚嫩嬌美的面孔顯得有些靦腆。   袁氏就呵呵地笑,要拉了她去見郭老夫人。   碧玉忙道:「老夫人去了四老爺那裡,要等一會才能回來。夫人進屋去喝杯茶吧!」   袁氏笑著點頭。   周少瑾趁機辭了袁氏,回了佛堂。   她問小檀:「你知道老夫人為什麼突然去了小山叢桂院嗎?」   「因為老夫人要過壽辰了!」小檀笑道,「大老爺和二老爺都不在家。老夫人過壽,自然希望四老爺能來參加啊!」   「難道老夫人的壽辰。四老爺不參加嗎?」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我聽碧玉姐姐她們說,好像前幾年都沒有露面。」小檀道,「說是裕泰票號有事。老夫人那幾年都不高興。為這件事,有一年老夫人的生辰,大老爺還專程從京城裡趕回來了一趟都沒能哄得老夫人高興……還是老夫人親自去了趟小山叢桂院,四老爺才過來給老夫人拜了壽。老夫人這兩年每到過壽的時候就會去看看四老爺。」   這,這也太奇怪!   周少瑾不敢評論。去給郭老夫人辭行的時候。就小心翼翼地觀察郭老夫人的表情。可惜郭老夫人神色端肅,她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第二天她就問集螢:「池舅舅會參加老夫人的壽宴嗎?」   「壽宴不知道?」集螢道。「但肯定會去拜壽的。」   周少瑾猶豫了好一會,道:「那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集螢奇道,「一屋子的女眷,他一個男子,拜了壽不走難道還在那裡陪著嫂嫂、嬸嬸們抹牌不成?」   這話也太犀利了。   周少瑾決定以後少問集螢這樣的話。   ※   到了初九那天,周少瑾跟著關老太太、沔大太太、周初瑾早早就去了寒碧山房。   不曾想還有人比她們更早。   一位老太太,帶著兩位四十來歲的婦人和四個花信年紀的少婦及七、八個十七、八歲到十二、三歲的女孩子,看那氣度,穩重內斂,絕非普通人家,可看穿衣打扮,卻都很樸素,又不像是權貴之家的女眷。   周少瑾一個沒見過,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卻認識,忙笑著上前和對方打招呼。她這才知道這些人原來是郭老夫人的娘家——石頭巷郭氏的女眷。   老太太是郭老夫人的弟媳,看上去卻比郭老夫人大幾歲的樣子,笑容厚和,談吐文雅,一聽就知道是會斷文識字的女子。老太太說話的時候郭家的其他女眷都微笑著聽著,規矩很大。   在周少瑾之後到的是顧家的女眷。   她們有十七、八個。顧老安人沒來,領頭的是顧家的大太太,顧七奶奶和顧十七姑也在人群裡。   顧家的女眷和郭家的很熟,見過禮之後。就互相問候起來。   顧七奶奶笑著朝周少瑾和初瑾點了點頭,顧十七姑則跑了過來,笑吟吟地和周少瑾和周初瑾打招呼。   三個人正說著話,三房的人過來了。   屋裡又是一番歡聲笑語。   程笳一眼就看見了周少瑾和顧十七姑。她給長輩行過禮之後刺溜一聲就跑到了周少瑾這邊來了。   「十七姑,你是什麼時候到的?」她熱情地挽了顧十七姑的胳膊,「等會我們吃席的時候坐一塊。」   「好啊!」顧十七姑高興地應了。   又有人來。   屋裡開始有些擁擠。   管事的媽媽就笑眯眯地請了太太、小姐們去旁邊的廂房喝茶,留下了陪著郭老夫人說話的幾位老太太。   程笳就攛唆著周少瑾等人在院子裡說話:「等會來的人更多,行禮都要把腰行酸了。」   顧十七姑掩了嘴笑,道:「我是客隨主便。」   周少瑾是素來不喜歡交際應酬的。不僅沒有異議,還指了指院子裡一叢竹子:「我們去哪裡說話——竹叢後面有個長條石凳。」   周初瑾卻不能把沔大太太一個人撇在廂房裡,笑道:「你們在那裡說話就說話,可別到處亂跑,小心拜壽的時候找不到你們的人。」想著程笳是個不靠譜的,對顧十七姑道。「我可把少瑾交給你了。」   周少瑾臉色一紅,顧十七姑則連聲保證:「一定,一定。」   周初瑾這才放心地去了廂房。   三個人就笑嘻嘻去了竹叢後面。   那裡本是碧玉等人乘涼的地方,石凳很乾淨。只是還沒有等到周少瑾等人拿出帕子來擦試,持香抱著幾個坐墊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二小姐,大小姐讓我送這個來。說是天氣轉涼了。不比夏天,還是墊著坐好些。」   三個人都很意外。   周少瑾心裡仿佛有暖流流過。忙接過了坐墊。   程笳叫道:「還是初瑾姐姐最好!」   顧十七姑迭聲讓持香代她向周初瑾道謝。   持香應喏,笑著走了。   程笳和顧十七說了會周初瑾的溫柔體貼,題話就漸漸地轉移到了上次還一起放河燈的阿朱身上,又從阿朱身上轉移到了良國公府……話題越扯越遠,最後竟然說起了官街梅府劉家大姑奶奶和離,帶著一雙兒女搬回了娘家居住的事:「說是劉家大姑爺寵妾滅妻,劉家大姑奶奶不願意過了。劉家的幾位老爺帶著人過去把劉家的大姑爺狠狠地打了一頓,打得劉家大姑爺差點去了半條命。不僅把大姑***嫁妝全吐了出來,而且還倒貼了幾千兩銀子,劉家大姑奶奶這才籤下了和離書。」   還有這種事!   周少瑾聽得津津有味。   外面突然傳來婆子高亢的聲音:「四老爺和大爺過來了!」   院子裡傳來一陣喧譁聲。   想必是女眷們急著迴避。   周少瑾想到除了她們,還有些女眷三三兩兩地站在廡廊和院子裡在說話。   很快,院子裡就安靜下來。   周少瑾扭過頭去,透過竹林看見程池和程許走了進來。   程池看上去比程許還要高一點,穿了件寶藍色素麵湖杭直裰,腰間纏了深藍色布帶,左邊掛著靚藍色素麵荷包,右邊掛了方小印,一手背在腰後,身姿如松卻表情淡漠地走了進來。   程許落後他幾步,穿了著件紫紅色蒲菖紋暗花直裰,腰間繫著真紫色絛帶,顧盼間神色飛揚,更顯得他面如冠玉,鬢如刀裁。   顧十七姑看著頗有些驚豔地「啊」了一聲,道:「程嘉善越長越好看了。」   周少瑾的目光卻落在了程池的身上。   池舅舅居然沒有穿道袍……可見也不是像小檀她們說的那樣不重視郭老夫人的壽辰。   程笳卻哼哼地趴在了她們倆人的肩頭,道:「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顧十七姑的眼睛盯著程許,道:「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也有不同啊!程嘉善的眼睛鼻子就是比別人長得好看。」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ps:給janeuwoo的加更會有點晚,大家明天起來看吧!   繼續呼喚粉紅票……一張抵兩張……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二十六章桃花(給janeuwoo的加更)   周少瑾流汗。   程笳趴在她們的肩頭「嘖嘖嘖」地譏諷著顧十七姑:「只知道看外表的傢伙!」   「腹有詩書氣自華。」顧十七姑反駁道,「外表不是由內在決定的嗎?」   兩人在那裡鬥嘴,周少瑾卻感覺程池好像朝這邊瞥了一眼似的。   她不由睜大了眼睛看。   程池身姿如松,目不斜視地由碧玉服侍著撩簾進了正房。   周少瑾籲了口氣。   可能是自己看錯了吧?   程笳道:「應該要拜壽了吧?我們要不要去廂房裡等?」   顧十七姑道:「還是等程四叔和程嘉善走了我們再出去吧,免得碰著了。」   周少瑾非常的贊同,道:「碧玉之前也說過,池舅舅他們拜過了壽才到我們。」   三個人就在竹林後面等著。   廂房那邊卻走出來兩個小姑娘。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個穿著湖水綠的杭綢褙子,梳著雙螺髻,帶了著珍珠珠花;一個穿著豆綠色的杭綢褙子,梳著雙丫髻,戴著赤金丁香髮簪。長得眉如遠山,目如秋水,有幾分相似,非常的漂亮。   程笳道:「這誰啊?」   周少瑾也沒印象。   顧十七想了想,道:「好像是孫侍郎夫人娘家的侄孫女。叫什麼的我不記的了。上次我十六姐訂親的時候,孫夫人帶她們來喝過喜酒。兩人是從姐妹,湖州人。祖父剛升了刑部任侍郎。」   那天顧家人很多。周少瑾也不記得自己是不是見過了。   她們正說著,廂房外當值的丫鬟已走到了兩人的面前,一陣低語之後,丫鬟領著她們往官房的方向去。   周少瑾道:「怎麼沒見林家小姐?」   顧十七姑笑道:「怎麼你不知道嗎?孫家小姐和梅府劉家的七公子訂了親。怕是被拘在家裡學規矩去了。」   程笳嘟呶道:「學規矩什麼的,真是太讓人討厭了。我以後嫁人,一定要找個疼愛媳婦的婆婆,免得要立規矩。」   顧十七姑捂了嘴笑。   廂房那邊又有人走了出來。   這次出來的是位年輕的少婦和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婦人低聲和小姑娘說著話往周少瑾她們這邊來。   周少瑾等俱是一愣。   那婦人和小姑娘卻越走越近。   周少瑾這才發現那少婦竟然是江寧縣縣令劉明舉的夫人。   那小姑娘她不認識。穿了件粉色的褙子,眉如新月。面若桃花,嬌嬌柔柔的,像朵花似的,姿容十分出眾。   周少瑾非常的意外。   劉夫人……這是要幹什麼?   她們要不要出去打個招呼呢?   周少瑾朝顧十七姑和程笳望去。   兩人的神色也很茫然。   她們正猶豫著,劉夫人已經和那小姑娘走近了,她們就聽見劉夫人對那小姑娘道著:「……你既然跟了嫂嫂出來。自有嫂嫂為你做主。就是說到了老安人那裡,也有嫂嫂幫你頂著,與你何幹!」話音未落,劉夫人已繞了過來,目光落在了她們三人的身上,露出了驚愕的表情。話音也隨之戛然而止。   三人忙上前給劉夫人行禮。   劉夫人半晌才回過神來,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向她們引薦身邊的女孩子:「這是我的小姑子,家中的姑娘她行九。」然後又向劉九小姐引薦了周少瑾等人。   幾個小姑娘見了禮。   劉夫人笑道:「你們不在廂房,站在這裡幹什麼啊?剛才嚇了我一大跳。」   她看上去既大方又親切,可不知道為什麼,周少瑾總覺得她的身子繃得有點緊。   難道剛才她和劉九小姐說的話裡有什麼乾坤不成?   周少瑾思忖著,顧十七姑已笑著上前道:「之前我們在院子裡說話,後來程四叔他們過來了。一時避之不及,就躲在了這裡。」   「是嗎?」劉夫人笑著。眼底閃過一絲困惑。   那劉九小姐卻低下了頭,很是羞澀的樣子。   程笳在她耳邊低聲道:「你看劉家九小姐,和你像不像?」   周少瑾仔細一瞧,怎麼也看不出來哪裡像。   「劉家九小姐很漂亮。」她低聲地道。   「沒你漂亮。」程笳悄聲道,「不過,和你從前一樣害羞。」   周少瑾無語。   顧十七姑已經和劉夫人聊上了:「……您見到我們家大太太了沒有?上次您去家裡喝喜酒,也沒多坐坐就走了。我們家大太太到今天還念叨著,說您每次都那麼客氣,我們卻沒能好好地招待您。也不知道您什麼時候得閒,等到家裡的菊花都開了,想請您過去喝杯薄酒,聽兩曲折子戲呢!」   劉夫人笑道:「我剛才還和你們家大太太說這事呢。想九月十六的時候到你們家去喝酒賞花聽戲……」   兩人在那裡你一句我一句的應酬著,絕不冷場。   這才是八面玲瓏的高手啊!   周少瑾望著顧十七姑,十分的佩服。   劉家九小姐安靜地站在劉夫人身邊,不時地睃著周少瑾。   周少瑾就朝著她善意地笑了笑。   劉家九小姐卻面色緋紅地低下了頭。   周少瑾、程笳,劉九小姐站在那裡聽劉夫人和顧十七姑寒暄著,正房那邊有聲響傳了過來。   幾個人齊齊望過去。   只見門帘晃動,程池和程許走了出來。   程池依舊錶情淡然,程許和剛才相比卻多了幾分笑意,讓他顯得更為俊雅。   只是兩人剛走下臺階,孫侍郎夫人娘家的兩位侄孫女正巧從通往官房那邊的小道出來。   兩拔人就碰了個對面。   兩位小小姐面紅耳赤地屈膝行禮,其中有個聲若蚊蠅地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程池瞥了兩個小姑娘一眼,微微頷首,面無表情地徑直朝前走去。程許跟在程池的身後,和兩位小姐擦肩而過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正巧和其中那位穿著豆綠色杭綢褙子的小姑娘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那小姑娘朝著程許展顏一笑。   燦爛的笑容,如夏日綻放的花朵,明豔動人。   程許訝然,腳步微頓,朝著小姑娘點了點頭。匆匆跟上了程池的腳步。   這是個什麼情況?   周少瑾、程笳和顧十七姑面面相覷。   可更讓她們吃驚的是,劉夫人見狀輕輕地笑了一聲,對劉家的九姑娘道:「沒想到你程四哥過來了,你跟著我過去給人程四哥請個安吧!」隨後回對周少瑾等人笑道,「你們要不要跟著我過去問候一聲。」   三個人齊齊搖頭,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什麼時候這位劉小姐比她們高了一輩了?   或者本來人家就比她們高一輩?   周少瑾的腦子有點迷糊。看著劉夫人帶著劉家九小姐笑著朝程池和程許迎過去,看著程池神色微霽地和劉夫人打招呼,看著劉家九小姐嬌羞地給程池和程許行禮……直到劉夫人領著劉家九小姐進了正房,程笳用手肘拐了拐她,她這才回過神來。可她一回過神來就看見顧十七姑捂著嘴巴無聲地笑個不停。   「這,這是怎麼了?」她不解地問。   「笑。笑死我了!」顧十七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岔著氣道。「程嘉善竟然被女孩子堵了……我敢和你們打賭,他在正房的時候,肯定有更多的姑娘盯著他……孫侍郎的夫人明天若是不帶著她娘家的兩位侄孫女過來拜訪袁夫人,大後天準會來……」   周少瑾和程笳恍然大悟。   程笳更是跳了起來,道:「那孫夫人不是說起別人都義正嚴詞的嗎?怎麼她自己娘家的侄孫女倒做出這樣的事來?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要是知道,不知道會不會連夜把兩個侄孫女送回家去?」   顧十七姑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一面掏了帕子擦著眼角。一面道:「她肯定知道了!說不定還是她自己想出來的主意呢!我就說,她怎麼不帶了三小姐出來。敢情是怕被人瞧了出來,壞了三小姐的名聲。這兩個小姑娘也夠糊塗的,怎麼就任那孫夫人指東往東,指西往西的呢!」   周少瑾欲言又止。   程笳見了不悅道:「我最不喜歡你這個樣子了!我們姐妹一場,你有話就說嘛!就算是說錯了,那也沒什麼要緊的!」   「那倒不是。」周少瑾望著顧十七姑,斟酌道,「那,劉家九小姐,難道是來堵池舅舅的?」   「多半是。」顧十七姑的情緒比剛才平和了些,笑道,「不然劉夫人之前怎麼會去廂房坐了,以她的身份地位,應該坐在正房才是。你沒見她剛才和劉家九小姐去了正房。」她猜測道,「多半是正房的姑娘太多,為了給程四叔留個印象,所以才特意領了劉家九小姐『碰巧』遇到了程四叔的。」   「可劉家九小姐和我們差不多的年紀,」周少瑾困惑地道,「池舅舅要找,也應該找個大一點的吧?」   「妥妥一個現成的金榜題名的進士女婿,別說是大個十來歲了,就是二十來歲,又有什麼打緊的?」顧十七姑笑道,「何況程四叔是頭婚,嫁過去好歹也是結髮夫妻,總比給人填房的好吧?」   「對哦!」周少瑾道,「可池舅舅為什麼一直沒有成親啊?」   「是啊,是啊!」程笳興奮地道,「池從叔為什麼一直沒有成親啊?」   侃侃而談的顧十七姑卡住了,半晌才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從來都沒有聽長輩說起過!」   三個人都朝程池離開的方向望去。   兩旁鬱鬱蔥蔥的樹枝婆娑起舞。   程池早已不見了蹤影。   有管事的嬤嬤過來請她們:「吉時快到了,小姐們回廂房用些茶點吧!」   ※   給janeuwoo的加更。   o(n_n)o~   ps:鄭重的通知大家:從明天起,加更的時間改在了下午兩點左右。   中午十二點更新,壓力太大了,而且有時候還做不到,然後請假,影響大家的心情……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二十七章議論(粉紅票1080加更)   嬤嬤是在委婉地提醒她們,拜壽的時辰到了,讓她們別亂跑,快去廂房坐好。   周少瑾三人聞言知雅,笑著應是,去了廂房。   三闊的廂房,太太、奶奶們坐了東間,雅靜內向些的小姐們坐了西間,還有些活潑好動的三三兩兩或站或坐地在明間說著話,衣香鬢影,好不熱鬧。   顧十七姑就抿了嘴笑,揶揄地對周少瑾和程笳低聲道:「你們看,太太、奶奶們都帶了小姐過來。」   而且比周少瑾在顧家十六小姐的訂婚宴上來的還多。   可那個時候顧家十六小姐訂婚的時候席開三十桌,郭老夫人的壽辰卻只請了二十桌。   難道這些人都是有「備」而來的?   周少瑾有點懷疑,又覺得自己太多心了,正想和顧十七姑說這事,已有人看見了顧十七姑,熱情地和顧十七姑打著招呼:「你去了哪裡?剛才到處都找不到你的人?」   那女孩子和程笳差不多年紀,中等身材,略帶著幾分嬰兒肥的桃子臉,蛾眉大眼,皮膚白皙細膩,穿了件大紅色葡萄纏枝暗紋的褙子,一說話眉眼都彎了起來,像個無錫娃娃似的,很喜慶,是那老一輩人所說的福相。   顧十七姑為周少瑾和程笳引薦:「這是梅府劉家的十九小姐。」   她們互相見了禮。   緊接著又有四、五個人過來和顧十七姑打招呼。   大家互相見過,契闊起來。   顧十七姑認得好多人!   周少瑾有些羨慕。   劉家十九小姐對周少瑾卻特別的親熱。   周少瑾有些不解。   劉家十九小姐笑道:「我剛才見過令姐了——我外家是鎮江廖氏的旁支。」   周少瑾恍然。看劉家十九小姐也覺得親切了幾分。   那劉家十九小姐見了,突然把她拉到旁邊的花几旁,低聲道:「你剛才不在,顧家的十八小姐、二十小姐,郭家的三小姐、四小姐,孫侍郎家的兩位表小姐、林教喻家的侄小姐……都被叫去了上房。」她一面說著,一面注意著周遭的動靜,「其他幾位小姐都去了,孫侍郎家的兩位小姐卻說要上官房。等到迎賓的媽媽走了。兩個人又說不去了。過了一會,又說要去。你說就這麼巧,回來的時候就碰到了程家的四老爺和長房的許大爺……這其中要是沒有鬼,我願意輸你二兩銀子!」   這樣的自來熟,周少瑾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卻忍不住瞧了瞧屋裡的人。   姐姐和大舅母一塊陪著顧家大太太說著話。郭家的幾位小姐好像真的少了兩個人……   劉家十九小姐看了忙道:「我沒騙你吧?孫家的兩位表小姐都去了上房——她們已經在許大爺面前露了臉,還留在這裡做什麼?真是……不知廉恥!」她氣鼓鼓的,仿佛她自己受到了什麼不公平的待遇似的,又道,「聽說浙江按察使胡大人的女兒、江寧知縣劉大人的妹妹、金陵知府吳大人的女兒、同知申青雲的妹妹……都在上房裡呢!」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劉家十九小姐卻誤會了,解釋道。「申青雲的母親,是廬江李氏的女兒。所以申青雲的妹妹也在上房。」   周少瑾注意到的卻是「金陵知府吳大人的女兒」。   吳寶華比她大一歲,吳寶芝比她小一歲,而且德言容工也沒有什麼出彩之處……難道來的是吳寶璋?   可吳夫人怎麼會帶了吳寶璋去上房?   郭老夫人又怎麼會允許吳寶璋在上房?   她忍不住問劉家十九小姐:「吳知府有三個女兒,你說的是他們家的哪個女兒?」   「還能有哪個?」劉家十九小姐不以為然地道,「當然是那個眉心長了顆觀音痣的!最近金陵城裡都在傳,說吳家大小姐是菩薩面前的玉女轉世,是宜家宜室。旺夫旺子的命格……長了顆痣就能宜家宜室、旺夫旺子,這話也就只有那些沒有讀過書的市井潑婦相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吳家安得是什麼心……」   原來如此!   郭老夫人也信這些嗎?   周少瑾默然。   顧十七姑在那邊朝著她招手。道:「周家二小姐,劉家十九小姐,你們快過來,我向你引薦嘉興方家的大小姐!」   嘉興方家,方鑫同家。   不知道是方鑫同的什麼人?   周少瑾和劉家十九小姐走了過去。   方家大小姐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高挑,五官娟秀,難得的是舉手投足間有種讀書人的儒雅,初看時只覺得她溫文爾雅,大方從容,可越看卻越覺得她很漂亮,而且有種不同一般女子的漂亮。   顧十七姑道「方家大小姐的哥哥是嘉興首富方鑫同,曾在我們家的書院裡讀過書。」   「我說怎麼這麼面善呢!」劉家十九小姐笑道,「我有個姐姐嫁去了嘉興,聽我姐夫說,他的外家是花溪方氏,應該就是姐姐家了……」   她嘴很甜地和方家大小姐說著話。   顧十七姑就看著劉家十九小姐朝著周少瑾使了個眼色,悄聲道:「你別理她,她這個人,很喜歡傳話的。你這刻跟她說的話,下一刻大家都知道了。」   真看不出來!   周少瑾望著笑語盈盈的劉家十九小姐,有些悶悶的。   相比顧十七姑的八面玲瓏,劉家十九小姐的如魚得水,方家大小姐的恬靜宜然,甚至是程笳活潑開朗,她顯然很不適應這樣的場合。   她有點想在姐姐身邊呆著。   周少瑾在人群中找周初瑾。   姐姐正笑吟吟地和郭家人說著話。   她頓時猶豫起來。   江南的世家拐著彎都是親戚,特別是像郭家、顧家這樣開書院的。姐姐若能在兩家的女眷面前露臉,對她以後在廖家站穩腳根很有幫忙。   周少瑾又收回了目光,站在那裡聽劉家十九小姐神色得意低聲說著話:「我覺得肯定是郭老夫人著急四老爺的婚事了。若是為許大爺說親,袁夫人應該到場才是。可袁夫人一直都在忙著郭老夫人壽筵,剛才四老爺和許大爺在上房的時候,袁夫人都沒有進去!而且許大爺今年十七,你看那些小姐,最小的十五、六歲,最大的二十歲……」   「誰二十歲?」程笳低聲驚呼。   方家大小姐臉一紅。   顧十七姑狠狠地咳嗽一聲。   「哦!」程笳明白過來。目光落在了方家大小姐的身上。   方家大小姐窘得臉色通紅。   顧十七姑忙道:「咦,不是說吉時快到了嗎?怎麼還沒有開始拜壽?四小姐,吉時到底是什麼時辰啊?」   她問程笳,把話題岔開了。   周少瑾卻越發的覺得沒趣。   還好不過半刻鐘的功夫,迎賓的媽媽就過來請了程笳、周少瑾、郭家、顧家這樣的至親去上房。   上房果然有好幾位容貌氣度都極其出眾的女孩子,她也看見了吳寶璋。   吳寶璋笑著朝周少瑾點頭。   周少瑾低眉順眼。裝沒有看見。   等她們這些親眷給郭老夫人拜過壽,送了祝禮之後,就輪到了像孫侍郎、劉夫人這樣親朋了。   周少瑾把廳堂讓出來,去了東邊的宴息室。   周初瑾過來握了握妹妹的手,道:「你怎麼了?看樣子精神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   周少瑾知道等沔大太太還要領了姐姐去和那些太太、奶奶們應酬。   「我沒事。」她忙道,「就是肚子有點餓!」   周初瑾笑了起來。道:「我讓你多吃點你不聽,現在知道厲害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聽姐姐的話!」隨後柔聲道。「你和寒碧山房裡的人熟,隨便讓誰給你弄兩塊點心填填肚子。馬上就要開席了。」   周少瑾笑著點頭,道:「姐姐你去忙你的吧!我等會和笳表姐一起坐席。」   周初瑾點頭,去了沔大太太那邊。   周少瑾只覺鬧哄哄的,很想去茶房裡躲到開席了再出來,可她知道,自己若是這樣躲去了茶房。那和前世又有什麼區別?   她微笑著挽了程笳的胳膊,聽顧十七姑和那些小姐們說著家長裡短。詩琴書畫。   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襟。   周少瑾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周邊的人已露出驚豔之色。   劉家十九小姐更是直言道:「周二小姐,這是誰家的小姐?」   周少瑾後知後覺地回頭,看見了穿著件深紫妝花褙子的集螢。   集螢正目含笑意地望著她。   周少瑾心中一喜,隨即想到身邊站著的這群小姐,忙拉了拉程笳的衣袖,笑道:「是我的表姐,九如巷程家的旁支。」   程笳沒有作聲。   眾人笑道:「「難怪我們沒見過。」就連顧十七姑也沒有懷疑。   周少瑾鬆了口氣,拽住集螢的衣袖就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回頭對顧十七姑等人笑道:「我和她有點事,馬上就來。」   顧十七姑等人自然不好跟著,周少瑾就拖著集螢去了茶房。   或許是上房正是要人端茶倒水的時候,茶房沒人,只有沸水在爐子上「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   集螢面沉如水,道:「我什麼時候姓程了?還九如巷家的姻親呢?」   周少瑾心頭一慌,可她想到集螢乖乖地跟著她學針線的樣子,心頭又一松,腦子也變得靈活起來,道:「你從來都沒有告訴我你姓什麼?這能怪我嗎?」   集螢有些生氣,瞪了她一眼,但還是道:「我姓計,閨名一個『瑩』字。」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昨天晚上家裡的絡出了問題,快九點鐘才弄好,真是痛苦的一夜……   ps:要錯字,等會才能改。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二十八章聽戲   周少瑾恍然大悟,道:「所以池舅舅給你取了個名字叫『集螢』?」   集螢沒有作聲。   也就是默認了。   周少瑾想到她剛才不開心的樣子,猜測定是自己介紹也是程家的姻親讓她覺自尊心受到了傷害,遂道:「那些都不過是不相干的人,你和又何必向她們交待底細?難道你走到路上遇到個人問你姓名你就要據實以告不成?」   集螢面色微緩。   周少瑾心中輕快起來,笑道:「你怎麼過來了?是來給郭老夫人拜壽的嗎?怎麼不見南屏姑娘、鶴鳴姑娘她們?」   按禮,服侍長房的那些僕婦也要給郭老夫人拜壽。   「嗯!」集螢道,「她們在那邊廂房和史嬤嬤等人說話,我懶得候著,就過來看看你在不在。」   周少瑾有些意外集螢會來給郭老夫人磕頭。   集螢道:「我父親和程子川的恩怨是他們的事,郭老夫人又沒有得罪我?她是長輩,過壽我自然要來給她老人家磕個頭啊!」   周少瑾笑眯眯地連連點頭,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集螢這麼想,可見她父親和池舅舅不是什麼生死之仇了!   她道:「我剛才已經給郭老夫人拜過壽了,等會應該就輪到你們了。」   她的笑容恬靜舒展,和剛才在宴息室裡的禮貌客氣完全不同。   集繭不由道:「有人欺負你了嗎?我怎麼看你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周少瑾想了想,坦然地道:「我就是不習慣她們說話行事的作派。」   她把那些小姐們的舉動一一告訴了集螢。   集螢聽得很認真。道:「我小的時候,父親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故事。他說,有戶人家裡有兩個寡婦,其中一個寡婦姓李,一個寡婦姓王。她們都是靠族中供養。其中姓李的寡婦生怕自己年老之後沒有照顧,所以誰家有什麼事她都很熱心的幫忙,大家都很喜歡她,常常送些吃食給她,在族裡的名聲也很好。而那個姓王的寡婦恰恰相反。除了族中的供給,她在自己家的屋前屋後種了菜,還養了小雞,想出去走走就進城,想偷懶了就到鄰村去買兩個包子饅頭,別人家有事若是不叫她。她是絕對不會出面的,就算是出面,也要看是什麼樣的人家。相比之下,大家都說這姓王的寡婦為人淡漠,不知道感恩圖報,大家都不怎麼喜歡這王寡婦。久而久之,族中的人甚至開始疏遠她。   「李寡婦問對王寡婦。你這樣不討族中人的喜歡,難道就不怕自己年老了躺在病上的時候沒人照顧?   「王寡婦就道:你讓我花幾十年的功夫討好他們,就為了讓他們在我最後的那幾年裡有個照應?我覺得划不來,不幹。   「李寡婦只搖頭走了。   「然後李寡婦辛苦了一輩子,背也駝了,發也白了,臨終前族裡的人輪流照顧她。大家都去看她,沒幾日。她死了,族裡的人都哭得很傷心。   「王寡婦卻逍遙了一輩子,臨終前只有兩個人奉了族長之命去照顧她,也沒有什麼人去來探望,沒幾日,她也死了,族裡的人很快就把她忘了。」   集螢回憶道:「我還記得,當時父親問我,是學那王寡婦逍遙一輩子後受最後幾天的苦還是學那李寡婦操勞一輩子享最後幾天福呢?」她抬頭望著周少瑾,「我說,我寧願像李寡婦似的,用最後幾天的苦難享一輩子的福。二小姐,若是你選,你會選哪一條路呢?」   周少瑾非常的震驚。   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這樣的話。   在她所受的教導裡,都是告訴她做人要如何的恭儉禮讓,贏得別人的贊同,獲得別人的好感。過自己的日子,讓別去說去……她想都沒有想過。   周少瑾望著集螢,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集螢卻笑道:「二小姐,我是想告訴,有些事,你就算是勉強了你自己,別人也未必會顧忌你的感受,感激你的忍讓。」   周少瑾若有所思。   架在爐子上的銅壺發出嗚嗚的水聲。   有婆子闖了進來。   「哎喲!二表小姐。」她抹著額頭,道,「碧玉姑娘那邊的一個小丫鬟把剛剛提過去的熱水打翻了,我只好又送了一壺過去……就怕水燒開了漫出來把爐子給淋熄了,還好您在這裡……」   集螢就推了推周少瑾,笑道:「走吧!馬上要開席了。」   周少瑾有些心不在焉地和集螢回了廳堂。   等到集螢等人給郭老夫人拜過壽,送上壽禮,打了賞之後,丫鬟婆子端了桌子進來,大家按照尊卑之序坐下,郭老夫人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端了酒杯。   壽宴就正式開始了。   太太、奶奶那邊有袁夫人一桌一桌的勸酒,笑語殷殷,倒也熱鬧。小姐們這邊卻是個個自恃身份,坐得端正,吃得也斯文。   周少瑾想著集螢跟她說的那個故事,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越想越覺得計瑩的父親不是尋常之輩。   若是有機會,要好好問問集螢家裡的事才是。   用過了壽宴,大家隨著郭老太太去聽戲。   周少瑾這才發現原來離上房不遠的地方有個戲臺子。   郭老夫人點的是一折《六郎探母》,領銜的是長高班的高惠珠。   他聲如銀瓶乍破,高亢清亮,扮相俊美,引得一幫老安人、太太、奶奶、小姐們不時給他喝彩。   周少瑾卻嫌太吵。   她趁著程笳和顧十七姑等人不注意的時候悄然擠到了戲臺的最外面,望著寒碧山房滿眼的濃綠,長長地籲了口氣。   有人在她的背後說話。   她耳尖地聽到對方提起「四老爺」。「大爺」什麼的。   周少瑾不由豎了耳朵聽。   可戲臺上鑼鼓的聲音壓住對方的聲音。   周少瑾轉過身去,見說話的是剛才壽宴的時候坐在她隔壁的兩個小姑娘,怎麼稱呼卻忘了。   她不動聲色地靠了過去,就聽見其中一個對另一個道:「……我覺得還是四老爺好。桂榜春闈這麼一路考下來,誰知道會是什麼結果。要不然劉大人的妹妹為何要討好郭老夫人呢!」   另一個嗤之以鼻,道:「若是我,寧願陪著許大爺一路考過來,也好過守著個冷冷清清的宅子過日子——剛才四老爺一眼掃過,我打了個寒顫。我總覺得他那麼大年紀不成親。肯定有什麼問題。不然郭老夫人為何做出這樣的安排?」   周少瑾很是意外。   沒想到池舅舅在別人的眼裡竟然是這副模樣?   她還想再聽聽兩個小姑娘會說些什麼,戲臺那邊一陣高聲喝彩——《六郎探母》唱完了。   周少瑾鬆了口氣,重新回到廡廊下坐下,眼角的餘光卻看見了嬌嬌柔柔地坐在郭老夫人身邊劉小姐。   郭老夫人和幾位老安人的眼神都不太好了,她正拿著戲單子在那裡報折子戲的名字。   郭家的兩位小姐則坐在郭老夫人的另一側,一個約十八、九歲。一個約十六七歲,都很端莊秀麗。   郭老夫人好像有些拿不定主意似的,轉過頭去和郭家的兩位小姐說了幾句話,年紀略輕的那個沒有作聲,年紀略長的那個則笑著和郭老夫人答了話,表情很是恭謙。郭老夫人就把戲單子遞給了坐在旁邊的郭家老安人。   郭家老安人說了幾句話。將戲單子遞給了二房的唐老安人……   坐在周少瑾身邊的劉家十九小姐就有些不耐煩起來,低聲嘀咕道:「這還不耽擱時辰。怎麼不事前把戲就全都點好了。」   周少瑾莞爾。   有婆子笑著走了過來。道:「老夫人,四老爺過來了。」   眾人俱是一愣。   郭老夫人卻水波不瀾,道:「都不是什麼外人,他年紀雖輕,卻也是長輩。讓他進來吧!」   幾位原本準備迴避小姐只好紅著臉又重新坐下。   不一會,程池走了進來。   他神色輕快而自在,眾目睽睽之下卻鎮靜自若地給郭老夫人行了禮。   周少瑾很是佩服。   如果是自己。恐怕早就兩腿發顫了。   郭老夫人招了程池到身邊說話。   因隔得有些遠,兩人的聲音又不大。周少瑾聽不清楚郭老夫人都和程池說了些什麼,只看見端莊的郭家小姐都露出了幾分嬌羞的神色,而她身邊的人不知道是想聽清楚郭老夫人和程池說了些什麼,還是想看熱鬧,或朝郭老夫人身邊張望,或朝郭老夫人身邊擠去。   周少瑾差點被人撞著。   她有些不悅,乾脆出了廡廊。   程笳還在那邊和顧十七姑耳語:「……嘖嘖嘖,池從叔成了唐僧肉。」   周少瑾忍不住「撲哧」一聲笑,抬頭看見了集螢。   「你怎麼過來了?」她快步走了過去。   小山叢桂院的僕婦給郭老夫人拜過壽之後就走了。還好當時周少瑾她們都在宴息室,若是被劉家十九小姐看見,只怕會有閒言閒語傳出來。   集螢道:「我陪著你池舅舅過來的。」   周少瑾道:「那你站在這裡幹什麼?」   集螢冷笑道:「我只是你池舅舅的婢女,又不是他的護院,郭老夫人要他陪著看戲,他是想拉了我做擋箭牌呢!我這個時候給他擋了,郭老夫人要收拾我的時候,誰替我擋著啊!我才不做這種傻事呢!」又道,「你怎麼在這裡?」   周少瑾道:「我從前總是睡不好,這鑼鼓喧天的,吵得頭有點痛。」   集螢笑道:「那我們去茶房裡坐會好了,這次程子川沒那麼快折回來。」   ※   姐妹們,池舅舅的爛桃花。   哈哈哈……   ps:大家有粉紅票的別忘了支持一下《金陵春》,好久不發文了,需要在首頁上佔個位置啊!而且七號之前的粉紅票都是雙倍。   拜託拜託!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二十九章擋箭(粉紅票1110加更)   這次?   難道還有「上次」不成?   周少瑾道:「你就這樣走開了,池舅舅那裡不要緊嗎?」   「有什麼打緊的?」集螢有些不高興,道,「他不是程子川嗎?這種小事怎麼會難得倒他?」然後去拉周少瑾,「走了,走了!站在這裡做什麼?」   周少瑾還有些猶豫。   集螢道:「你知道不知道上次發生了什麼事?郭老夫人突然要去老太爺一個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家住來安的同僚家裡吃喜酒,還說什麼路途遙遠,多有不便,非讓你池舅舅送她老人家去不可。你池舅舅倒是滿口答應了,臨走的時候突然說要帶上我。當時我還不像現在這麼了解你池舅舅,還以為你池舅舅轉了性,看著我被拘在家裡都要長苔鮮了,心裡一軟,決定帶我出去走走全,我興奮得不得了,還做了幾件新衣裳,高高興興地隨他去的來安……」   她說到這裡,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的。   周少瑾忙道:「後來怎樣了?有人欺負你了嗎?」   「誰敢欺負我啊!」集螢「呸」了一聲,罵了一句粗話,咬牙切齒地道,「別人都把我當你池舅舅的通房了!」   難道你不是?   周少瑾差點就脫口而出。   她忙捂住了嘴巴。   想到之前對集螢的懷疑,不由汗顏。   集螢以為周少瑾是太過吃驚,根本沒有懷疑。繼續道:「你說郭老夫人非要把你池舅舅叫去來安幹什麼?原來是去相親的。你池舅舅心裡明鏡似的,卻獨獨瞞著我一個人,我像個傻瓜似的,被他支使的團團轉。知道別人誤會我也不解釋,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才會做了程子川婢女……」   周少瑾窘然。   集螢看著有些訕然。   自己這樣當著周少瑾說她的舅舅到底有些不好。   她忙打住了話題,道:「我們去茶房,我們去茶房。」   周少瑾也不想在這裡待著,她笑道:「我去跟我的同伴說一聲。免得她們見我不見了到處找我。」   集螢頷首。   戲臺那邊「鏘鏘鏘」,戲又開演了。   還好周少瑾這些日子和寒碧山房的丫鬟婆子都混了個臉熟。她轉身就找了個人幫忙給程笳和顧十七姑帶信,和集螢去了茶房。   茶房有兩個婆子看著爐火,兩個婆子雖然不認識集瑩卻認識周少瑾,紛紛殷勤地上前和周少瑾見禮。   周少瑾賞了兩個婆子幾百文錢,讓她們幫自己和集螢沏杯茶。   兩個婆子慣會看眼色行事。知道今天家裡來了很多的小姐,又見集螢穿著打扮都不是凡品,還以為周少瑾和集螢是要避開其他人找個地方說話,笑眯眯地道了謝,沏了兩杯茶,上了兩盤小點心。藉口要去戲臺那邊看看有沒有誰要添熱水的,提著兩個大銅壺出去了。   進了茶房。鑼鼓聲陡然間就變小了很多,周少瑾耳根一靜,心頭都輕快了幾分。   她坐下來喝茶。   集螢卻有些坐不住,在茶房裡走來走去,四處打量著,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小碗胡豆來。   她興致勃勃地道:「二小姐,我們來烤蠶豆吃嗎?」   周少瑾見那胡豆是用五香煮的。奇道:「這胡豆也能烤著吃嗎?」   「怎麼不能?」集螢笑道,「我們小的時候。父親就常會在火盆裡烤五香胡豆給我們吃,比一般的胡豆都要好吃,只是每次胡豆埋在了火盆裡,熟的時候就會噼裡啪啦地蹦出來炸得滿屋都是炭灰,要花很大的力氣清掃,把我娘氣得不行,不讓我們在火盆時烤東西吃,每次我爹都要背著我娘才行。」   她是想找回那時候的感覺而不是僅僅為了吃烤過的五香胡豆吧?   周少瑾莞爾。   集螢把爐子上的銅爐提下來,用火鉗夾了些木炭出來,然後把豆子埋在了木炭灰裡,拍著手裡的灰笑道:「好了,很快我們就有胡豆吃了。」   周少瑾想著集螢剛才的話,道:「郭老夫人既然專程帶了池舅舅去相親,怎麼就沒成呢?」   在她看來,程池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性情溫和,又有功名在身,如果想成親,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集螢撇了撇嘴,不屑地道:「那時候你池舅舅一把年紀了還是個秀才,別人又看見有我這樣一個『通房』在身邊,那些心痛兒女的父母還會把女兒嫁給你池舅舅嗎?」   周少瑾乾笑了兩聲。   「所以說你池舅舅這個人非常的狡猾。」集螢說著,神色漸漸變得有些恍惚起來,悵然地道,「偏偏那次,我還碰到了焦子陽……」   焦子陽,一聽就是男孩子的名字。   周少瑾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忙道:「焦子陽是誰?是你在家裡的時候認識的嗎?」   集螢沉默了好一會,輕輕地點了點頭。   有戲!   周少瑾試探道:「難道是你的未婚夫不成?」   集螢沒有作聲。   周少瑾頓時急了起來,道:「你難道沒有跟他解釋?」   「怎麼解釋?」集螢說著,眼圈突然就紅了起來,道,「他當時一看見我就跑了。我追了兩條街都沒有把人給追著。」她說著,突然哭了起來,「程子川這混蛋,我讓他幫我解釋解釋,他聲都不吭一聲……我這一輩子都會記得他對我的『好』的……」   周少瑾不相信池舅舅是這樣的人。   他連自己這個陌生人都會維護,又怎麼會有意傷集螢的心呢?   周少瑾想到了程輅。   如果前世有人告訴她程輅是騙她的,她恐怕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她問集螢:「你之後就再也沒有和那個焦子陽見過面嗎?」   「沒有。」可能是覺得在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面前哭太過失態了。集螢很快控制住了情緒,擦了擦眼淚,嗡聲道,「你舅舅不同意,我是不能離開金陵城的。而且我也不可能每天都在外面轉……」她說到這裡,頓了頓,聲音更加低落了,「別人不知道,焦子陽肯定應該知道我在金陵的……他若是有心。早就找了來。還要我去向他解釋?」   這也是!   周少瑾不禁道:「會不會是那焦子陽有問題,所以池舅舅才會這麼做的?」   集螢聞言忿然地瞪了她一眼,道:「焦子陽有什麼問題?焦子陽能有什麼問題!我看有問題的是你池舅舅!這麼大年紀了也不成親,還整天讓母親擔心。別人還出去尋個花問個柳的,他倒好,天天窩在家裡哪裡也不去。有人來見他他還裝模作樣的說自己不在家……」   周少瑾很是尷尬。正想勸勸她。   集螢卻臉色一白,望著茶房的門口戛然止住了話語。   「怎麼了?」周少瑾問著,轉身順著集螢的視線朝門口望去。   程池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自然地垂落在身邊,筆直地站在茶房門口。   下午的陽光斜斜地落在他的背後,讓他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金光。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池舅舅!」,周少瑾忙站了起來。情不自禁地豎著耳朵聽戲臺那邊的動靜。   高惠珠清亮的嗓音和女子們的喝彩聲時大時小的傳來。   戲臺那邊的戲還沒有散,池舅舅怎麼就過來了?   郭老夫人留不住他?還是他找了個藉口出來透透氣?   周少瑾想著,屈膝給程池行了個禮。   程池走了進來。   他背後的金光消失了,俊朗而不失儒雅的面容也顯露在周少瑾的眼前。   集螢地騰地站起來連連後退,貼牆而立。   那種備防的姿態,好像程池是洪水猛獸似的。   周少瑾困惑地望了望程池,又望了望集螢。   程池微微一笑。道:「你們怎麼沒有去聽戲?」   周少瑾正尋思著找個什麼藉口,爐子裡「噼啪」一聲響。有顆豆子迸了出來,落在了程池的腳下。   「原來你們在這裡烤胡豆吃啊!」程池望了眼腳下炸開的胡豆,淡淡地笑了笑。   周少瑾的臉騰地一下通紅。   池舅舅好像把她當成了偷吃的孩子。   「我……」她喃喃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爐子裡的胡豆「噼裡啪啦」地響了起來。   周少瑾的臉更紅了。   程池輕笑,道:「快把豆子撈出來,小心都糊了。」   「哦!」周少瑾七手八腳地拿了火鉗去夾。   集螢這個時候好像才回過神來,也去幫忙。   沒多時,胡豆都夾了出來。   程池就對周少瑾道:「外面在唱《遊園》,你不去聽嗎?」   周少瑾感覺到集螢好像輕輕地拉了她一下。   她笑道:「我不喜歡聽戲。池舅舅怎麼過來了?您不喜歡聽《遊園》嗎?」   程池笑道:「我正準備走。沒看見集螢,所有過來找找。」   集螢「哦」了一聲,和周少瑾告辭。   周少瑾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集螢跟著程池離開茶房。   她一個人在茶房裡坐了良久。   聽集螢的口氣,應該和池舅舅相處的不錯才是,怎麼見到了池舅舅卻怕成了那個樣子?   池舅舅發起火來很兇嗎?   周少瑾想了想,去了戲臺那邊。   臺上正唱得熱鬧,臺下的人都看得入神,和她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   周少瑾問程笳:「池舅舅怎麼走了?」   「不知道。」程笳目不轉睛地盯著高惠珠,心不在焉地道,「好像是有什麼事,就走了。」   周少瑾心中有些不安。   她叫了施香,低聲道:「你陪著我去趟小山叢桂院。」   施香看了一眼戲臺,愣道:「現在?」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ps:姊妹們,今天是粉紅票雙倍的最後一天,請有粉紅票的姐妹多多支持,《金陵春》這個月能在粉紅票排行榜上排第幾,就看您的了!   拜託拜託了!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三十章探望   「是啊!」周少瑾很肯定地道,「我們現在過去,趕在晚宴前回來。」   唱完這折戲就應該到了晚宴的時候。   施香尋思著,不敢耽擱,和周少瑾去了小山叢桂院。   和寒碧山房的喧鬧相比,小山叢桂院安靜而清冷,甚至帶著些許的孤寂。   門口當值的是朗月。   他看見周少瑾臉上一喜,道:「二表小姐怎麼過來了?聽說寒翠山房在唱戲,二表小姐不喜歡聽戲嗎?」   「還好。」周少瑾無意把自己的喜好告訴和自己不熟的人,她笑道,「集螢姑娘回來了嗎?」   「回來了。」朗月笑道,「和四老爺一起回來的。二表小姐過來是找集瑩姐姐的嗎?要不要我通稟一聲。」   池舅舅沒有責罰集瑩?   這讓周少瑾心裡一松,笑道:「那就煩你去說一聲。」   「二小姐您稍候。」朗月笑著請了周少瑾到涼亭坐下,沏了杯過來,這才退下去。   施香笑道:「這朗月可比清風對人熱忱多了。」   周少瑾笑著點頭。   喝完了茶,朗月也過來了:「二表小姐,集螢姑娘請您去她屋裡坐坐!」   施香訝然。   按禮,周少瑾要見集螢,跟管事的媽媽一說,管事的媽媽就會領了集螢去畹香居。二小姐之所以這樣尊重集螢,一來是與她交好,二也也未嘗不是看她是服侍四老爺的人。如今周少瑾已經到了門口,她不僅不親自迎接。還讓周少瑾去她屋裡坐。   這成什麼體統!   施香正要勸周少瑾,誰知道周少瑾道:「那好!只是我不知道集螢住什麼地方,還要煩請你幫著帶個路了!」   朗月欣然應允,帶著她們繞過了繡綺堂,往後面的廂房去。路上,還告訴她:「最高的是清音閣了,不僅可以看到九如巷的全貌,還可以看看九如巷外面的街道。不過,它卻不是府裡最高的。府裡最高的是二房老祖宗那邊的飛白亭,據說連整個金陵城都看得見。繡綺屋後面是立雪齋。集螢姐姐和南屏姐姐她們就住在立雪齋的後面……」   周少瑾猜:「齊雪齋是四老爺的書房嗎?」   「嗯!」朗月笑道,「四老爺也歇在那裡。」   周少瑾見他很活潑,笑著問他:「你為什麼總穿著道袍?是因為四老爺是道家居士嗎?」   「不是!」朗月笑道,「是因為這樣穿簡單。」   周少瑾呵呵地笑了兩聲,道:「你家是世僕嗎?你是什麼時候進的府。」   「我不是世僕。」朗月說著。神色微黯,道,「我是那年永定河發大水的時候被四老爺從河裡撈起來的。」說著,他語氣頓了頓,「清風也是。清風是先撈起來的,我是後撈起來的。四老爺說。我們倆家的村子應該隔得不遠。」   周少瑾訝然。   永定河在北方,就算是發大水。對於江南的百姓來說,還不如隔壁誰家嫁女兒來的印象深刻。她要不是在京城住過,京城很多下人都是那年自賣到為僕的,她也不會記得至德十五年永定河曾潰過堤。   那年,正巧池舅舅進京趕考。   可能是那個時候救的清風朗月。   周少瑾琢磨著,笑著安慰他道:「大難不死,必要後福。你以後肯定會平平安安的。」   「我也這麼想。」朗月很是樂觀。「我們現在吃得飽、穿得暖,還能跟著懷山大叔讀書寫字。說不定我們以後也能像秦管事那樣,當上九如巷的管事呢!」   周少瑾嫣然一笑,道:「你肯定能行的。」   兩個人說著話,很快到了集螢住的院子。   二層的小樓,紅漆柱子,綠漆窗欞,糊著白色的高麗紙,剛剛換上的軟簾繡著寶相花的紋樣,廡廊上一溜白瓷盆的菊花,含苞欲放,牆角的兩株芭蕉樹,已齊屋簷高。   「二小姐!」集螢撩著帘子站在門內朝著周少瑾微笑,道,「你是怕我被你池舅舅責罰嗎?」   「不是。」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過來看看你。」   「知道了,知道了。」集螢眯著眼睛笑,招呼她,「快進來坐……我被你池舅舅禁足了,不能踏出這個門檻。還要寫五百遍《女誡》。」   「啊?!」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沒什麼的。」集螢笑道,「我寫字還是挺快的。你們快進來坐。」   周少瑾聞言忙帶著施香進了屋。   清一色黑漆家俱,鋪著秋香色繡五蝠捧壽團花的坐墊,長案上供著官窯的雙枝大梅瓶,桌屏是酸枝木的,鑲一副花開牡丹的蘇繡,東邊是如意門的內室,西邊是落地罩隔成的書房,還有個端茶倒水的小丫鬟。   施香嚇了一大跳。   這個集螢,不僅行事作派不像丫鬟,就是吃穿用度也不像丫鬟。   不知道小山叢桂院裡的丫鬟都是這樣呢?還是只有集螢獨一份呢?   她思忖著。   周少瑾也打量著屋子裡的陳設,道:「你這可真不錯!」   比繡綺堂都要好。   也不是說擺的東西要好……就是繡綺堂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集螢住的地方卻充滿了和氣。   她看到書房臨窗放著張葡萄牡丹纏枝的矮榻,榻中間還放了張彭牙祥雲紋的榻幾。   周少瑾微微一愣,上前摸著榻几上鑲著的象牙雕花,問集螢:「你是北方人?」   「咦!」集螢親自將小丫鬟捧進來的果盤放在了榻几上,笑著請她在短榻上坐,「你怎麼知道?」   周少瑾含含糊糊地道:「我聽人說,北方人的炕都徹在窗戶下。我看你屋裡的短榻在這裡放著。」   「你心真細。」集螢笑著指了指果盤,道,「你嘗嘗,新上市的石榴,秦子平帶回來的。」又道,「我家是滄州的,你聽說過嗎?」   周少瑾心中一跳。   滄州,她當然聽說過。   離京城很近。   京城很多護院就是滄州人。   「我在書上看到過。」周少瑾沉著地道,「不過沒去過!」   集螢聽著笑了笑。淨了手幫周少瑾剝石榴。   周少瑾這才發現對面牆上掛著把劍。   三尺長,綠鯊皮,紅流蘇,看上去古樸大方,不像那些鎮宅用的劍,鑲著寶石或八卦之類的。   她問:「這是?」   集螢笑道:「是我從家裡帶過來的。專鎮小人的!」   周少瑾看著不像,不過集螢不說,她也不好多問。   集螢招了施香過來一起吃石榴。   施香看了周少瑾一眼,見她並無異色,這才笑著道了謝,端了張小杌子坐在了榻前。   周少瑾問集螢:「池舅舅是不是很生氣?除了讓你禁足、罰你抄五百遍《女誡》之外。還有沒有懲罰你?」   「沒有。」集螢鼓著腮幫子道,「你池舅舅還不至於這麼小氣……不過。」她嘿嘿笑了兩聲,道,「你池舅舅接下來的日子肯定有些不好過……不是,就算他相安無事,可也得費一番周折——明天,郭家的老安人會請你池舅舅過去吃飯,你池舅舅已經答應了。我看他這次怎麼逃?」   周少瑾道:「你怎麼知道的?」   「這事是四老爺當著眾人的面答應的。我怎麼會不知道?」集瑩笑道,「這次郭家過來的幾位小姐雖然年紀不大。卻和你池舅舅是一個輩份的。從前郭家的老安人是逮不著他,這次既然碰上了,還請你池舅舅去吃飯,肯定是要再接再厲,繼續要給你池舅舅做媒了。」   她怎麼就不知道呢?   周少瑾愕然,突然有點同情程池起來。   程箏、程簫出嫁都能選個合意的,到了池舅舅這裡卻是要壓著牛頭喝水……   不一會,南屏過來了。   她帶了些茶點過來,笑著和周少瑾應酬道:「不知道二表小姐過來了,讓廚房匆匆做了些點心,不成敬意。也不知道合不合二表小姐的口味?」又道,「前兩天聽夫人說,二表小姐給簫姑奶奶畫的那幅戲嬰圖讓袁家的人讚不絕口,我好生後悔,早知道就應該去針線房瞅瞅的。」   這樣的客氣,反而讓周少瑾有些拘謹,覺得沒有和集螢在一起的時候自在。   她和南屏寒暄了幾句,又見集螢這邊沒什麼事,起身告辭。   南屏親自送周少瑾。   周少瑾推辭了又推辭,好不容易讓她在大門口止了步。   可剛走了幾步,她佇足想了想,轉身朝繡綺堂去。   施香忙道:「二小姐,您這是要去哪裡?」   「我去看看池舅舅。」周少瑾頭也不回地進了繡綺堂。   今天的事,估計池舅舅心裡也不好受。   誰願意被人逼迫呢?   而且安排好的事又被集螢給攪和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周少瑾的腳步越來越快。   繡綺堂依舊關著,四周不見一個人。   周少瑾去了後面的敞廳。   敞廳的門開著。   周少瑾就站在走廊上喊了聲「屋裡有人嗎」。   她的話音還沒有落,懷山就走了出來。   看見周少瑾,他並沒有流露出驚訝之色,而是平靜地問她:「二表小姐找誰?」   周少瑾耳朵微熱,道:「我找池舅舅。他在嗎?」   懷山猶豫了片刻,道:「四老爺在立雪齋……二表小姐進來喝杯茶,我這就去幫您通稟。」   周少瑾耳朵火辣辣地在敞廳的明間坐下。   懷山親自給她斟了杯茶,這才去請程池。   施香低聲道:「二小姐,怎麼小山叢桂院裡這麼冷清,連個丫鬟小廝也不見。」   ※   謝謝天外仙仙的靈獸蛋o(n_n)o   ps:加更會有點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粉紅票的姊妹們卻別忘了支持支持《金陵春》,給《金陵春》投上您寶貴的一票——粉紅票翻番零點就結束,離它結束也不過幾個小時了,《金陵春》這個月的成績如何,就靠大家了!   謝謝!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三十一章相信(給天外仙仙的加更)   「別胡說。」周少瑾低聲道,「這是在別人的院子裡。別人院子裡的事,與我們何幹?」   施香禁聲。   實際上周少瑾也感覺到了,可她總覺得那是因為小山叢桂院裡沒有女主人,隨從、小廝進入頻繁,丫鬟、媳婦子、婆子們不方便隨意走動的原因。可聽施香這麼一說,她不由留心起來。   很快,懷山折了回來。他道:「四老爺請二表小姐到立雪齋說話。」   周少瑾「哦」了一聲,站起來整了整衣襟,隨懷山出了敞廳。   立雪齋在敞廳的西北邊,周邊遍植黃楊樹,樹幹虯屈,枝葉繁茂,形態各異,全是有些年頭的古樹。   周少瑾一眼望去,三闊廂房後面不時露出高翹的灰色屋簷,可見立雪齋面積不小。   懷山在廂房的軟簾前站定,恭敬地稟了一聲,程池說了聲「進來」,懷山才撩了帘子請周少瑾進門。   立雪齋和繡綺堂一樣,門扇和窗欞都鑲著透明的玻璃,因而屋裡的光線要比一般廂房明亮。   周少瑾走進去就發現程池換了衣裳。   原本的寶藍色素麵湖杭直裰換成了花青色淞江三梭細布道袍;玉石簪子取了下來,烏黑的青絲很隨意地綰了起來,穿了雙青色粗布臉面鞋,看上去既簡潔又舒服大方。   他不準備再出門了嗎?   那戲臺那邊怎麼辦?   周少瑾思忖著,屈膝給程池行了個禮。   程池笑道:「你找我什麼事?」   他坐在一張大書案的後面。書案兩旁堆著高高的幾摞帳冊,他面前還攤了一本,右手邊的筆架上還擱著蘸了墨汁的湖筆,而花青色的道袍卻映襯著他的皮膚細膩如瓷,光潔如玉,優雅而雍容,哪裡有一星半點的憂心忡忡或是焦慮不安。   周少瑾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冒失。   池舅舅是大人,掌管著九如巷這麼大一片產業,什麼事沒見過。什麼事沒有經歷過,說句不好聽的話,他走的橋恐怕比自己走過的路還多,就算集螢攪和他的安排,以他的能力,想必也有很好的辦法解決。倒是自己。聽風就是雨,聽集螢說池舅舅因此有麻煩,就尋思著自己是不是來給池舅舅道個歉……不管怎麼說,自己當時和集螢在一起。   可現在看來,池舅舅好像根本不像集螢說得那樣……   周少瑾面色如緋。   程池笑道:「你是來給集螢求情的吧?」   「不是,不是。」周少瑾忙道。「集螢姑娘現在挺好的,您既然這樣安排。想必有您的道理,我不是來給集螢姑娘求情的。」   程池聞言眉角微挑,表情顯得有些狹促,道:「真不是來給集螢求情的?」   周少瑾頓時呆住。   持重的池舅舅……也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嗎?!   她搖了搖頭,把這個念頭拋到了腦後,坦誠地道:「我聽集螢說,您明天要去顧家吃飯。我以為我們給您惹了麻煩,想向您說聲抱歉……」   程池微微一愣。隨後又笑了起來,道:「結果看到我這個樣子,所以決定不向我道歉了?」   「沒有,沒有。」周少瑾臉更紅了,道,「還是要道歉的……」怎麼道歉,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程池哈哈地笑了起來,道:「這件事我會處理的,只要你不和集螢一塊在我背後說我的壞話就行了。」   周少瑾恨不得把頭埋到沙子裡去。   程池的聲音卻陡然間如春風撲面般的溫和起來,道:「戲要散場了。快回去吧!小心你姐姐找不到你。」   周少瑾這才想起戲臺那邊還唱著戲,「哎喲」一聲跳了起來,慌慌張張地對程池說了聲「對不起」,落荒而逃。   程池望著那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不禁微笑著搖了搖頭,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她坐在茶房裡,面帶困惑地歪著小腦袋,聲音甜糯而困惑地問集螢「會不會是那焦子陽有問題」時的情景。   小姑娘家還是經歷的太少,自己不過伸了兩次手,她連他是個怎樣的人都不了解,就開始盲目地相信他!   相信!   可跟了他好幾年的秦子平卻覺得是他拆散了集螢和焦子陽……還有南屏,嘴上不說,心裡卻認為他做得不對……   一個人完全的相信一個人……是容易?還是很難?   程池望著門外被修剪成仙鶴模樣的黃楊樹,面容冷峻。   ※   周少瑾趕回寒碧山房的時候,正好戲散場。   她和施香都長長地籲了口氣。   程笳挽著她胳膊嘰嘰喳喳地和她低語:「高惠珠唱得可真好,扮相也標緻。我原來以為他只會唱武生,沒想到他的小生也唱得好。我看最多兩年,長高班就要取代馬家班成為金陵第一了……」   周少瑾恍恍惚惚地聽著,問顧十七姑:「聽說池舅舅明天要去郭家做客,是真的嗎?」   「是啊!」顧十七姑笑道,「說是郭老先生有些日子沒有看見程四叔了,請程四叔去家裡坐坐。」   那明天自己要不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呢?   周少瑾決定等會讓碧玉幫著問問。   迎面卻碰到了程許屋裡的丫鬟玉如。   「二表小姐,笳小姐。」她恭謹地給周少瑾和程笳行禮。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她怎麼會在這裡?   玉如笑道:「老夫人這邊有些年沒請客了,今天驟然間來了這麼多人,夫人就讓我們過來給長房的搭把手。」   周少瑾根本不相信。   袁氏把程許當眼睛珠子似的,就算是調了自己屋裡的丫鬟、媳婦子過來幫忙也不可能會動程許屋裡的人。   她心中生警。   和程笳形影不離。   好幾次玉如望過來。周少瑾都像沒有看見似的。   她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不落單,不管程許打得什麼主意都沒有用。   可她心裡到底有些煩燥,草草用過了壽宴,沔大太太因要幫著袁夫人送客,周初瑾決定留下來等沔大太太一起回去。   若是平時,周少瑾也就一個人回去了,可今天見到了下午突然冒出來的玉如,她決定還是和大舅母、姐姐一起回去。   只是送客的事她幫不上忙。   周少瑾送走了顧十七姑。就坐在廂房裡等。   眼看著廂房裡的人紛紛告辭,周少瑾心裡有些著急起來。   她問來收拾東西小丫鬟:「郭老夫人在哪裡?」   小丫鬟認識她,笑道:「在上房。」   周少瑾道:「上房還有誰?」   小丫鬟道:「還有郭家的人。」   那就過去避一避吧!   在郭老夫人面前程許都不敢亂來,更何況一個玉如。   周少瑾往上房去。   因已是華燈初上,上房臺階旁的大樹旁有人在說話。   身影罩籠在大樹的陰影裡,只能依稀看出說話的是兩個婦人。   周少瑾沒有在意。待走近了才聽有人道:「……從前聽別人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我還不覺得。可輪到自己才知道這話說得有道理。早幾年我就應該逼著四郎成親的。現在他大了,就更不會聽我的了。」說著,長長地嘆了口氣。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她沒有想到是郭老夫人在樹下說話。   不知道另一個人是誰?   周少瑾思忖著,另一個人就開了口:「姻緣天註定。也許四郎的緣份還沒有到呢。等明天他去了我那裡。我會讓他大表哥好好地勸勸他的。他素來敬重他大表哥,他大表哥的話他怎麼也能進聽去一點。」   看來另一個人是郭家的老安人了。   「弟妹。」周少瑾就聽見郭老夫人道,「這件事我就全指望著你們了。我也不拘對方是什麼出生門第了,只要是四郎他瞧得上眼,我都睜隻眼閉隻眼地讓他娶了回來,大不了我撐著這把老骨頭手把手地教她好了。」   「您就放心吧!四郎心裡有分寸的。」郭家的老安人笑道,「一定會給您娶個滿意的兒媳婦回來的。」   郭老夫人並沒有因為這樣的安慰而舒心,而是道:「我滿意有什麼用啊!要不是怕四郎以後成對怨偶。我早幫他把婚事定下來了。」   周少瑾意識到自己聽了不該聽的,忙輕手輕腳地折回了廂房。   廂房裡還有四、五個人坐在一起說話。   周少瑾挑了個角落坐下。想著剛才郭老夫人的話。   池舅舅為什麼不成親呢?   不知道這次他有沒有看中的人?   然後她看到玉如走了進來。   周少瑾有瞬息的慌張。   可她很快就鎮定下來。   只要她不跟著玉如走,她還能大庭廣眾之下強拉了自己不成?   周少瑾穩妥妥地坐在了太師椅上。   如玉笑著走了過來。   周初瑾卻出現在門口:「少瑾,我們要回去了。」   如玉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周少瑾恨不得抱著姐姐親上兩口才好。   她迫不及待地抱了姐姐的手,笑盈盈地和姐姐回了畹香居。   第二天,施香告訴她:「碧玉說,郭老夫人辰正(早上八點)出門,酉正(晚上六點)左右回來,二小姐若是想在家裡抄經書,她等會就把筆墨紙硯和經書送過來。」   那多麻煩啊!   周少瑾讓施香去回碧玉:「……我今天還是寅初(中午一點)過去。讓她別費那個勁了。」   施香笑著應了。   周少瑾早上試著設計了個新的花樣子,下午去了寒碧山房。   或者是因為沒有主子在,寒碧山房的氣氛顯得比平時活潑了很多。   ※   謝謝大家的粉紅票,也謝謝夢閒66、紫霄12、cadyss、言果qq的靈獸蛋,我會努力加更還債的~~~~(第一百三十二章爭執(粉紅票1170加更)   周少瑾一進門碧玉就笑著迎了上來,道:「早上珍珠幾個下五子棋有了輸贏,差了小廝去齊芳齋買點心,等會兒二表小姐和施香姑娘也過來和我們喝杯茶吧?」   入鄉隨俗。到了哪裡就要守哪裡的規矩。既在寒碧山房做客,就要好好地和碧玉等人相處,何況周少瑾和碧玉還很談得來,脾氣也相投。   她欣然應允,笑道:「誰贏了。」   碧玉掩了嘴笑:「除了翡翠,我們全都是贏家。」   周少瑾笑道:「那豈不是輸了很多錢?」   碧玉伸了個手掌:「快五兩銀子。」   施香咋舌:「翡翠姑娘真闊綽。」   「闊綽什麼啊!」碧玉笑道,「輸掉了她大半年的月例,可把她心疼的,中午飯都沒怎麼吃。」   幾個人說說笑笑地朝佛堂去。   有小丫鬟過來請碧玉示下:「……來了三車銀霜炭,兩車柴炭。往年都是堆在後面的庫房裡。可去年冬天暖和,到了過小年的時候才下了一場雪,庫房裡還堆了半屋子的炭。只怕是放不進去了。王嬤嬤讓我來問姐姐怎麼辦?」   過了九月初九的重陽節,各房就要開始準備過冬的炭火。四房還沒有開始,沒想到長房這邊已經開始分炭了。   周少瑾忙道:「你去忙吧。施香陪我過去就行了。」   碧玉有些猶豫。   周少瑾笑道:「齊芳齋的點心來了你記得叫我們一聲就是了。」   碧玉和她也相處了這麼段時間,多多少少知道些她的秉性。想了想,爽快地道:「那好!我就不陪你過去了,等會請了您吃點心。」   周少瑾點頭,和施香去了佛堂。   供桌上紅彤彤的蘋果和金燦燦的佛手散發著果實特有的清香,衝淡了佛香的味道,讓人精神一振。   周少瑾淨了手,沉下心來開始抄經書。   不一會,碧玉過來:「您還有多少經抄?點心送進來了。還熱氣騰騰的。除了最有名的馬蹄糕、雲片,那小廝還買了些齊芳齋新上市的糖炒板慄、核桃酥、山楂片。」   周少瑾去了京城之後。愛上了糖葫蘆,而糖葫蘆是用山楂串的。   她聞言心喜,擱了筆道:「齊芳齋什麼時候開始做山楂片的?我怎麼不知道?」   碧玉笑道:「聽小廝說,金陵城裡如今開了家米記的糕點店,做得酥餅和油果子特別的好吃。據說搶了齊芳齋不少的生意。齊芳齋今年就從北方請了個師傅過來,這山楂片的手藝就是那北方師傅帶過來的。」   兩人邊說邊收拾了東西。去了茶房。   珍珠等人早就等在了那裡,幾個小丫鬟也都是平時相熟的,見她們進來紛紛行禮讓座,小檀更是不知道從哪裡拿了個蝶戀花的粉彩八角杯來遞給周少瑾:「二表小姐,這個給您喝茶!」   周少瑾連聲道謝,坐了下來。   碧玉等幾個大丫鬟都圍著周少瑾坐下。只有翡翠,坐在最外面。離周少瑾最遠。   眾都沒有在意。   瑪瑙動作嫻熟而優雅地開始沏茶。   周少瑾暗暗點頭,又見那茶湯清綠明澈,蘭香撲鼻,喝到嘴裡回味綿長,不由笑道:「你們沏的是什麼茶?味道很好!」   「是太平猴魁。」瑪瑙笑道,「是老夫人賞碧玉姐姐的茶。」   「好茶!」周少瑾贊道,「你的茶也泡得好。兩相得宜。」   瑪瑙面色微紅。謙虛道:「哪是我的茶泡得好,是二表小姐抬舉我。」   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誇瑪瑙的茶泡得好。   碧玉見翡翠笑得有些勉強。忙笑著出來打圓場,道:「老夫人的茶好,瑪瑙的手藝也好,二表小姐說得有道理。不過,這點心都冷了,等會你們可別說人家齊芳齋的東西不好吃啊!」   大家鬨笑,喝茶的喝茶,吃點心的吃點心,還有小丫鬟趁著這個機會問碧玉:「姐姐,府裡的冬衣什麼時候能回來?我今天可是等著府裡的冬衣過冬的!」   就有小丫鬟舌尖嘴利地道:「誰讓你把舊棉襖都捎了回去?我聽乾娘說了,去年的冬天短,按理,今年的冬天就會很長,你還是趕緊想想別的辦法吧?」   那小鬟苦著臉道:「你們也知道的,我爹如今眼裡只有繼母,哪裡還會管我兩個妹妹,我要是不把舊棉襖讓人捎回去,我爹不是賣了我一個妹妹就是由她們凍著。」說到這裡,她問碧玉,「姐姐,我聽說四老爺屋裡的鶴鳴姐姐要嫁人了,能讓我妹妹入府嗎?」   有小丫鬟道:「你做夢吧!小山叢桂院是什麼地方?就你妹妹,大字不識一個,一天規矩都沒有學的,怎麼可能去四老爺屋裡當差?」   「我又沒有說讓我妹妹去四老爺屋子裡當差。」那小丫鬟立刻駁道,「我是想鶴鳴姐姐出嫁以後,不管哪位姐姐頂了鶴鳴姐姐的差事,總會空出個缺來。我妹妹只要能進府,就算是在外院掃地,也比呆在家裡強啊!好歹有口飯吃……」   周少瑾正聽著,有人過來給她續茶,道:「二表小姐,您別見怪!她們平日裡難得見到碧玉姐姐,不免有些聒噪。」   她一臺頭,看見了珍珠那雙波光流轉的眼睛。   周少瑾和珍珠接觸得不多。   「沒事,沒事。」她忙笑道,「我覺得你們像姐妹似的,這樣很好!」   珍珠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我們這樣,也算是緣分了。能幫就幫著點。」   周少瑾連連點頭。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氣喘籲籲地道:「碧玉姐姐,老夫人和四老爺回來了。」   屋裡頓時一陣兵荒馬亂。   「不是說酉時才回來的嗎?」碧玉一面問。一面去看窗欞上的漏鬥,「這才剛過申初。」   「不知道。」小丫鬟喘著氣,道,「聽二門的王婆子說,老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太好,她讓我們小心點。」   幾個丫鬟更是慌張了。   周少瑾忙道:「從二門到這裡最少也要兩刻鐘,你們留兩個人在這裡收拾茶盅,其餘的人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自亂陣腳。」   短暫的慌亂之後。珍珠幾個也鎮定下來。   她們和周少瑾想到了一塊。珍珠就道:「聽二表小姐的安排。小檀,你留下來,其餘人跟當值的人打聲招呼,都回屋歇了吧。等到酉時過來換班。」   有人拿主意,其他的人立刻安靜下來,開始遵照珍珠的話行事。   碧玉歉意對周少瑾道:「二表小姐。真不好意思。原是想讓你歇歇的,不曾想遇到了這樣的事……」   周少瑾能理解碧玉的心情,忙道:「看你說的是什麼話?我茶也喝了,點心也吃了,哪裡還有比這更好的事?你們只管忙你們的,等有了空。我們再聚在一起喝茶。」   碧玉點頭,送周少瑾出門。   周少瑾笑道:「你別管我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回佛堂的路……」只是她話還沒有說話,就看見郭老夫人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不緊不慢的程池。   這麼快!   周少瑾和碧玉都嚇了一大跳。周少瑾更是本能躲進了茶房。   碧玉欲言又止。   周少瑾和她們不同,她們是下人,雖然不當值,但主人不在家的時候吃吃喝喝,到底有些不好。周少瑾是寒碧山房的客人。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上前給老夫人行禮,說是到茶房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好茶的。也就把這件事給揭了過去……不過,周家二小姐年紀還輕,恐怕是經歷的事少,又有些心虛,所以才會躲進茶房裡的吧?   她也只好跟著退到了茶房裡。   進了茶房的周少瑾卻暗暗後悔。   今日不同往昔。   她應該不卑不亢地上前給郭老夫人行禮才是?怎麼就躲了進來。   不行!她得改掉這懦弱的壞毛病才行。   想到這裡,,周少瑾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挺直了脊背走了出去。   院子裡發出一聲「哐當」響聲。   周少瑾循聲望過去,看見正房的簾板正打在門檻上,差點就砸在了神色帶著幾分窘然地站在門前的程池身上。   這,是出了什麼事?   周少瑾正尋思著自己是不是要迴避一下,程池已經撩簾進了正房。   她鬆了口氣,低聲對碧玉道:「那我先回佛堂了。」   碧玉大氣不敢吭,重重地點頭。   周少瑾的腳剛抬起來,東邊郭老夫人的內室已傳來咆哮聲:「……你到底想怎樣?先說有了功名再說親,可以找到更好的妻族,我依了你。後來說不想像五房那樣整天的爭吵不休,想找個溫柔嫻靜的姑娘家,我也依了你。現在呢?說什麼年紀大了,和這些小姑娘家說不到一塊去……我一把年紀了,還有幾天好活?你就不能為了娘,睜隻眼閉隻眼嗎?你難道要讓我死不瞑目不成?我不管你怎麼想的,反正今年你一定要成親,明年我一定要抱孫子!」   她忙把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   院子裡當值的更是躲的人影全完。   內室傳來程池溫煦的聲音,可惜隔得太遠,聽不清楚他說了些什,周少瑾只是聽到程池的聲音落下之後,郭老夫人就痛哭了起來,一面哭,還一面說了句「你是不是還在怪你父親?這全是娘的主意,你要怪就怪娘,娘就是拼了這條老命、舍了這偌大的家業,也不會讓那老匹夫得逞的」……   程池一陣溫柔的低語。   郭老夫人的哭泣聲漸漸小了下去。   周少瑾望著郭老夫人內室的雕花窗欞,很是茫然。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謝謝大家的鼎力相助,粉紅票暫時領先,o(n_n)o   ps:我想快點還債,晚上的更新暫定在11點左右,靈獸蛋的加更凌晨二點左右,大家先將就著看吧,我儘快地把時間調整過來。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三十三章困惑   周少瑾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她決定快點回佛堂去,免得又聽到了什麼不應該聽的話。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剛剛離開廡廊,正房的門帘子一撩,程池走了出來。   周少瑾大驚失色。   他不是在和郭老夫人說話嗎?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院子裡靜悄悄的只有自己一個人,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懷疑她是在偷聽他和郭老夫人說話?   她忐忑不安地上前給程池行了個禮,喊了聲「池舅舅」。   程池的神情有些恍惚,好像之前並沒有注意到她,等她給他行禮問安的時候他才發現周少瑾的存在似的。   「你來了!」他一改往日的溫煦,淡淡地和周少瑾打著招呼,眉宇間透著幾分疲憊。   是因為和郭老夫人的談話不順利嗎?   周少瑾在心裡猜測著,笑道:「我在佛堂抄經書,剛剛過來喝了杯茶!」   雖然沒有把事情的經過全都告訴程池,可也沒有隱瞞。   「是嗎?」程池很隨意地應了一聲,顯得心不在焉的。   周少瑾聞言知雅,忙向他告辭:「那我回佛堂抄經書了。」   程池點了點頭,可周少瑾走了幾步之後,他又叫住了她,遲疑道:「老夫人在內室,心情不好,你既然過來了,不妨陪著老夫人說說話!」   她?   說話?   周少瑾愕然。   她和郭老夫人能說什麼啊?   而且這個時候,她又能和郭老夫人說些什麼呢?   周少瑾正為難著。沒想到程池已改變了主意,道:「算了……你性子恬淡,不像笙姐兒那麼活潑,恐怕就是陪著老夫人也難以讓老夫人開懷……你回佛堂去抄經書去吧!」   她臉漲得通紅,低聲應喏,快步朝佛堂走去。   但拐過屋角的時候,周少瑾還是忍不住回頭。   程池一個人身姿筆直地站在正房廡廊的臺階下,背著手,靜靜地望著蔚藍色的天空。安詳,卻充滿了寂寥。   他和父母之間都發生過些什麼事?   他為什麼不成親?   在郭家,又發生了些什麼呢?   老匹夫指的又是誰?   周少瑾腦子裡像有個走馬燈似的,譁啦啦地轉個不停,直到她向郭老夫人辭行,心情也沒能平靜下來。   郭老夫人卻比她想像中的更強硬。從外表看。她和平日裡沒有什麼兩樣。若不是周少瑾很肯定自己下午的時候曾經聽到過郭老夫人的咆哮,她會以為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可這也只是外表而已。郭老夫人一反常態地問起了周少瑾抄經書的進度,當她聽周少瑾說年前能完成的時候,她非常的滿意,甚至露出了些許的笑容。   在周少瑾看來,與其說因為她抄經書的進度順利而讓郭老夫人高興。還不如說是因為這件事按照郭老夫人的要求順利地在實施而讓郭老夫心中稍微好受了些。   回到畹香居,她問姐姐:「您知道池舅舅小時候的事嗎?」   周初瑾奇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今天在寒碧山房遇到池舅舅了。」周少瑾道。「我很好奇。他為什麼考中了進士都不入仕。」   周初瑾不疑有它,笑道:「這有什麼稀奇的。做官要離鄉五百裡,天下又有幾個地方比得上金陵城的富足?與其到那苦寒之地做個七品小官,還不如留在金陵做個風流的名士!」   周少瑾抿了嘴笑,隱隱覺得程池不做官的原因只怕沒有這麼簡單。   周初瑾給妹妹出主意:「你若真想知道池舅舅小時候的事,不如問問長房那些年長的僕婦。他們肯定知道。」   周少瑾讓樊祺去打聽。   樊祺第二天就給她回了話:「四老爺是在京城出生的,永昌十五年長房的老太爺去世的時候。四老爺才六歲,回鄉守了一年的孝。就被二老太爺接去了京城,之後多數的時候都在京城跟著二老太爺讀書,偶爾會回金陵城探望一下郭老夫人。直到至德十三年,四老爺二十歲,要下場了,才回來的。如果想要知道四老爺小時候的事,那得問京城二老太爺身邊服侍的才行。」   「啊?!」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也就是說,程池大部分的時間都呆在京城,回金陵也不過是這幾年的事。   難怪之前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   但這也不對啊!   他什麼時候開得裕泰票號呢?   既然跟著長房的二老太爺讀書,長房的二老太爺又怎麼讓他「不務正業」呢?   樊祺又壓低了聲音,神神叨叨地道:「二小姐,我還聽他們說,四老爺在城西北三十裡的石灰山有個別院,叫什麼『藻園』的。四老爺剛回來的那會,也不住府裡。住在藻園。後來是老夫人發了話,四老爺才搬回來的。」   程池有個別院的事周少瑾早聽說過了,只是不知道在石灰山而已。   她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問樊祺:「你幫我打聽一下裕泰票號是什麼時候開的。」   「我知道,」樊祺很肯定地告訴她,「是至德八年,九月初九。」   周少瑾困惑道:「你怎麼知道?」   樊祺嘿嘿地笑道:「我在村裡的時候,隔壁的小秀才一心想去裕泰票號當學徒,是他告訴我的。他還告訴我,每到九月初九,裕泰票號都會施米,很多人都排隊去領米。」   九月初九,既是重陽節,也是郭老夫人的生辰。   難道這其中沒有一點關係嗎?   正德八年,也就是十年前,池舅舅十五歲……他那麼小。家中富足,他怎麼會想到撇開家裡的生意去創建一家票號?   家中管理庶務的,通常都是仕途無望的,那個時候,家裡應該還沒定下由他打理庶務才是?而且事後證明,池舅舅雖然下場的晚,他卻一科也沒有耽擱,沒有非常紮實的基本功,就算是有翰林院學士的叔父、兩榜進士的哥哥提攜。也不可能這麼順利。   太夫人讓池舅舅不要怪已經去世的長房老太爺,會不會是因為過早定下了讓池舅舅管理庶務而耽擱了池舅舅,直到他二十一歲才下場考試呢?   這也不對!   早些年郭老夫人不是也管過家中的庶務嗎?池舅舅若是個讀書的種子,以郭老夫人的剛強,她肯定會繼續管著家中的庶務,怎麼會為此耽誤兒子的前途呢?   周少瑾越想越覺頭大如鬥。   她揮了揮手。讓樊祺下去歇了:「以後若是有什麼事,再來告訴我。」   樊祺卻笑道:「還真有件事要告訴二小姐——小山叢桂院的鶴鳴姑娘要出閣了,而且還是遠嫁到了湖州,小山叢桂院裡就空出個大丫鬟的名額來,很多人都想通過秦大總管去小山叢桂院,可秦大總管說了。小山叢桂院不添人……這算不算是件事呢?」   周少瑾非常的驚訝,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再真不過了!」樊祺保證。「您要是不相信,最多再等兩天,秦大總管那裡就有話放出來。」   好小子!   周少瑾差點去摸樊祺的頭。   早上她在寒碧山房的時候那小丫鬟問碧玉的時候碧玉還沒個準音,可這才幾個時辰,樊祺已經得了信。   她高高興興地賞了樊祺一兩銀子。   樊祺笑呵呵地揣在了懷裡,道:「二小姐,還有件事。不過與小山叢桂院無關,是二房事。您要聽嗎?」   敢情這還有奉送的啊!   周少瑾對二房的事不感興趣,不過,她覺得對程家的事知道的多一些,以後她行事起來也方便,因而笑道:「你快說說是什麼事?」   樊祺見周少瑾感興趣,也來了興致,道:「前些日子長房的二姑奶奶不是生了個兒子,二房的識大奶奶也生了位少爺嗎?結果長房和二房賽著打賞,長房因為送給二姑***洗三禮得了婆家的讚揚壓了二房一頭,二房不舒服,聽說這次二房的唐老安人拿了私房銀子出來讓人送去識大***娘家,讓識大***娘家送兩件看得上眼的滿月禮過來……」   周少瑾聽了覺得啼笑皆非,道:「識大奶奶娘家的人不生氣嗎?」   她沒想到唐老安人那麼精明厲害的人也會做出這麼糊塗的事來!   樊祺嘿嘿地笑道:「我聽別人說,識大***娘家是個空殼子。」   他說完,等了周少瑾繼續問。   周少瑾卻沒有作聲。   他狐疑地抬頭,卻看見周少瑾滿臉驚駭地坐在那裡。   樊祺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有點害怕,小心翼翼地喊了聲「二小姐」,道:「您,您這是怎麼了?」   「我沒事!」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想起來了。   二房的老祖宗程敘,就是正德八年因病致得仕。   也就是說,池舅舅是在程敘沒有作官之後開得裕泰票號。   為什麼?   因為程家是空殼了嗎?   周少瑾不相信。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關聯!   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周少瑾的腦子裡亂成了一團麻。   她旁敲側擊地向家中的老僕問起當年程家的吃穿用度。   老僕笑道:「莫愁湖的水都沒有幹,九如巷怎麼會少了嚼用?不要說這太平盛世了,就是改朝換代那會兒,我爺爺說,金陵城外有人易子而食,程家也沒有少了吃穿,三房的老太爺生辰,下人們照例有賞銀。」   程家有這麼有錢嗎?   周少瑾覺得自己知道了些什麼,可仔細再想想,又說不清楚自己到底知道了些什麼?   在她略有些焦慮的心情中,蘭汀奉了周鎮之命給兩個女兒各送來了一匣子東珠。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哦!   ps:我相信在評論區裡留言的姊妹都是因為希望我能寫得更好。   今天有姐妹給我連結,說到男女大防的問題。我想,相比男女大防,周少瑾應該覺得怎樣讓程池相信自己更重要。不然她的這些親人也許最多只有十三年可活。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三十四章求助(給紫霄12的加更)   讓蘭汀給她們姐妹送東珠是假,借姐姐的手安置蘭汀才是真吧!   周少瑾把滿匣子的東珠倒在了大紅色丹鳳朝陽的錦鍛被子上。   蓮子米大小的東珠光澤圓澤,和錦鍛朝輝相映,讓人挪不開眼睛。   周初瑾在床邊坐下,攏攏了珠子,笑道:「多大的人了,還喜歡玩這些。還不快收起來,小心掉了一顆,害得施香要到處找。」   周少瑾嘻嘻笑,把珠子裝進了匣子裡。   周初瑾就問她:「你真不和我去見蘭汀?」   「真不去!」周少瑾撥弄著匣子裡的珠子「噼裡啪啦」直響,笑道,「有什麼話姐姐跟她說就是了。」   前世,蘭汀是被李氏賣給了個路過的行商。   她被賣之前,可能有所感覺,曾寫信向姐姐求助。   姐姐卻沒有理睬她。   那時候周少瑾自顧不暇,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等她知道的時候,周鎮已經和李氏形同陌路。   她問過姐姐這是怎麼一回事。   姐姐告訴她:「母親留了她是讓她照顧你的,雖然後來我們被外祖母接進了府,但父親守孝期滿之後,她卻跟著父親去了任上。但凡她還感念母親的一絲恩情,父親守孝的時候,怎麼也應該跟著我們進府才是。」   她不知道姐姐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可她相信姐姐。   既然前世都沒有被蘭汀蒙住眼睛,她相信姐姐今生一樣能看清楚蘭汀的為人。   周少瑾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前世。她是十六歲的時候嫁給林世晟的。那個時候沐家已經出事有一年多了。算算日子,最多三年,沐姨娘家就要被沒籍了。而三年一眨眼就過去了,留給周少瑾的時間並不多了。她卻始終沒有什麼好辦法讓沐姨娘躲過這一劫。   所以當她聽集螢說老家在滄州的時候,她心裡就隱隱有個念頭,只是還沒有等她找到機會和集螢說這件事,集螢就被池舅舅禁了足。   抄完五百篇《女誡》才被解禁……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還有池舅舅那邊,她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才能見著他,可他要麼不見。要麼三言兩語就把她給打發了,她原以為了解的越多就越有辦法靠近池舅舅,但當她真的了解了一鱗半爪之後,心裡卻越發的迷茫了。   她怎麼才能在池舅舅跟前說得上話呢?   周少瑾把自己關在了書房……   施香不免有些擔心,和樊劉氏道:「二小姐這是怎麼了?自她三月份摔了一跤之後,不是在屋裡做針線就是去寒碧山房抄經書。像現在這樣在書房裡一呆就是幾個時辰的事還是頭一次。您看,要不要派個人去跟大小姐說一聲?」   「暫時別說。」樊劉氏也有些擔心,道,「你也說了,二小姐已經很久沒有這個樣子了。說不定二小姐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想在書房裡一個人靜一靜。想一想呢?」   施香和樊劉氏都比較喜歡現在的周少瑾。   倒不是從前的周少瑾不好,不過從前的周少瑾不怎麼說話。有事喜歡自己在心裡琢磨,不像現在的周少瑾,不僅和她們有說有笑,還會議論些家長裡短,讓人倍感親切。   施香就派了個小丫鬟守在門口,道:「二小姐一出來你就立刻喊我。」   小丫鬟就一直坐在書房的臺階上。   周少瑾直到午膳時才從書房出來,用過午膳。又關了書房的門在裡面一個人呆了很久,以至於她比平時晚了兩刻鐘才到達寒碧山房。   寒碧山房裡靜悄悄的。當值的丫鬟們都垂手恭立,宴息室那邊不時傳來一陣歡聲笑語。   碧玉悄聲告訴她:「是福建閔家的公子,大爺去杭州府時交的朋友,過來探望大爺,特意過來給老夫人問安的。」   應該就是那個閔行強了。   周少瑾拐了個彎,直接去了佛堂。   晚上,程許設宴招待閔行強,二房老祖宗程敘破天荒地出席了宴請。   周初瑾奇道:「福建閔家很厲害嗎?怎麼老祖宗會如此禮遇那個閔公子?」   閔行強只是個舉人。   可如果程敘有意為程識鋪路搭橋,就什麼都解釋得通了。   周少瑾笑了笑。   第二天去了小山叢桂院。   當值的是清風。   清風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可也沒有像上次似的把她晾在那裡,沉聲的說了句「您等會」,就轉身去通稟了。   很快,他就折了回來,和他一塊來的,還有南屏。   「二表小姐,」她滿臉的歉疚,「真是對不住!集螢的《女誡》還沒有抄完了,只能煩請您跑一趟了。」   按禮,集螢應該來見她才是。   周少瑾笑道:「我特意來看她的,正好到她屋裡喝杯茶。」   南屏陪著她去了集螢的住處。   集螢興高採烈地把周少瑾迎進了門,親自端了茶點招待她,還指了紅漆海棠花攢盒裡的酥餅道:「你嘗嘗,米記的。」   周少瑾一愣,哈哈大笑起來。   集螢瞪大了眼睛。   周少瑾很少這樣笑。   「我昨天在寒碧山房和碧玉她們喝茶……」她把當時的情景跟集螢說了一遍,「我們還說起米記的酥餅和油果子,沒想到今天就吃到了。你們長房,可真是會吃東西。」   集螢也笑了起來,得意地道:「那是當然。人活在世上,總有點愛好嘛,我的愛好就是吃!」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道:「你不是被禁了足嗎?誰給你去買的點心?」   「我只是被禁了足,又不是被禁了嘴。」集螢不為以意地笑道。「秦子平去買的。」   這已經是周少瑾第三次聽到秦子平的名字了,而且每次都是與吃有關。她不由笑道:「秦子平也很喜歡吃嗎?」   「還好啦!」集螢笑道,「他主要是方便——程子川這些日子正在操練他,他幾乎每天都在外面跑。」   周少瑾嘗了塊酥餅。   果真是酥脆可口。   她問集螢:「你的《女誡》抄得怎樣了?」   集螢聞言肩膀立刻塌了下去,道:「不怎麼樣……」她說音未落,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並湊到了周少瑾的面前,道,「要不。你幫我也抄幾遍吧?」   周少瑾一把推開了她,道:「別想!我每天都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哪有空幫你。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做。」又道,「何況我們筆跡不同,你就不怕池舅舅再罰你抄五百遍嗎?」   集螢聽了歡喜的跳了起來。伸手就摸了摸周少瑾的頭,道:「你可真聰明!我怎麼沒有想到。程子川只是讓我抄五百遍《女誡》,可沒有說讓我親自抄。我這就找秦子平幫忙去,讓他給我僱個人抄五百遍好了!」   「這也能行嗎?」周少瑾張口結舌。   「行不行總得試試。」集螢一副債多不愁模樣,大大咧咧地道,「大不了他再罰我抄五百遍。」   周少瑾冒汗。   集螢道:「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玩?你的針線活做完了嗎?」   「針線活哪有做完的時候。」周少瑾想了想。道,「實際上我今天來。是有事要求你……」她問,「池舅舅允許你和家裡人聯繫嗎?」   「不知道。」集螢道,「我自來這裡之後,就再也沒和家裡人聯繫了。我怕我忍不住會偷偷跑回去……」   那就不能讓集螢幫忙了。   周少瑾道:「那,你能不能讓秦子平幫幫我……不過,這件事得保密。」   集螢聽著略略思索了片刻,道:「你是不是要送什麼東西去哪裡?或者是送什麼人去哪裡?」   周少瑾沒想到自己不過說了幾句話就被集螢看穿了心思。   她訕訕然地笑了笑。道:「是想送個人去京城,然後再平安地把他帶回來。」   「不想被家裡人知道?」   周少瑾頷首。道:「這件事對我很重要,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集螢笑道:「秦子平是你池舅舅的人,讓他幫你辦事,你池舅舅怎麼可能不知道?」   這樣說來,又不成了!   周少瑾難掩失望。   集螢笑道:「你這麼快就放棄了幹什麼?沒有秦子平,不是還有我嗎?」   周少瑾擺手:「還是算了,我再想其他的辦法。」   「你能想出什麼辦法來?」集螢斜睨著她,「你的性子我還不了解,要不是走投無路了,怎麼會向我開口?你放心好了,我雖久不和家裡聯繫了,但我爹爹還是挺擔心我的,告訴我有事就讓人帶信封到金陵東江橋旁邊的茂記米鋪,你有什麼事,我讓他們辦就是了。」   怎麼聽著有點不對勁啊!   周少瑾道:「那會不會牽連你或者是池舅舅啊?」   集螢捏了捏周少瑾的臉,道:「敢情我給你講的那個故事白講了——你管別人幹什麼,把自己的事做了要緊。」   「話也不能這麼說……」周少瑾想避開集螢卻怎麼也沒能避開,還是被集螢捏了一下臉,她喃喃地道,「總不能只顧自己吧……」   集螢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周少瑾忙打住了話題。   集螢滿意地「嗯」了一聲,道:「你快說,要幹什麼?」   周少瑾直覺地相信集螢。她道:「我有個朋友,住在京城胡大官人胡同,我想讓我的小廝給她送封信去。你讓人把我的小廝送到京城,然後等他給我辦完事之後再送回來就行了。」   「還要瞞著家裡人?」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行!」集螢豪爽地道,「你就等我的消息好了。」   周少瑾不甚感激:「多謝,多謝!」   「有什麼好謝的。」集螢嘆了口氣,道,「要是擱在從前,我就親自去幫你辦這件事了。」   親自?   那就不用了。   周少瑾忙道:「現在這樣就挺好。」   ※   姐妹們,補上昨天的加更。   o(n_n)o   ps:今天粉紅票的加更估計在下午5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三十五章相助(粉紅票1200加更)   回到畹香居,周少瑾就叫了樊祺過來。   「我有件要緊的事要你去辦!」她肅然地道,「但這件事你誰也能告訴,就是你娘,也不能說。而且還得出趟遠門。但事情若是做成了,我不僅會賞你二百兩銀子,還會賞你十畝上等的水田。你敢去嗎?」   周少瑾也曾想過把獎賞提高,但又怕太高的嚇著樊祺。可就這樣,樊祺還是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半晌才回過神來。   二百兩銀子,足夠給她娘養老送終了,十畝上等的水畝,足夠他這輩子溫飽不愁了。何況他本是周家的僕人,給二小姐當差本是他份內的事……他想也沒想,立刻應道:「一切都聽二小姐的差遣。」   周少瑾籲了口氣。   還好樊祺答應,不然她還真不知道差了誰去做這件事好。   她讓樊祺關了門,低聲地和他說話:「我要你去京城一趟,大小姐那邊,我就說你有事回老家了,樊媽媽那邊,你可有什麼好藉口?」   樊祺年紀小,又沒有個正經的差事,一段時間不在府裡,不會引起太多的關注。   而樊祺沒有想到周少瑾是讓他去京城,他既興奮又向望,忙道:「要不就說你想買幾畝水畝,讓我回鄉下去打聽了?」   「這個藉口好。」周少瑾笑道,「到時候我水畝寫在你的名下,姐姐也不會生疑。」然後誇他,「你腦子可真好使!」   樊祺嘿嘿地笑。   周少瑾道:「我會託人一路護送你去京城。但有一樁,你別讓那些護送你進京的知道你要做什麼。你到了京城之後,找到祟義坊胡尚書胡同,從東往西數第三家,姓沐,老爺在禮部任主薄,有三個女兒一個兒了。大女兒許配給了祟仁坊一條胡同林家的長子。你去打聽一下,如今沐家和林家是怎樣一副光景。然後……想辦法找個遊方的道士或是掛單的和尚,就說沐家的大女兒十七歲的時候有一劫。會殃及父母弟妹,如果能在十七歲以前嫁出去,不僅沐家會逢兇化吉,而且夫家也會人丁興旺,子嗣昌盛。」   林世晟雖是獨子,卻也不是沒有規矩的破落戶。當初若不是她同意。嫁進去之後又沒有動靜,林世晟還買通了個遊方的郎中給她把脈,信誓旦旦地說她不可能有孕,林家根本不會同意林世晟納妾。   如今她想了這個法子讓沐家早點將女兒嫁給林世晟,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樊祺卻得目瞪口呆,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   聽二小姐這口語。是要成全沐家的大小姐。可這是件好事啊,二小姐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呢?這其中難道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用意不成?他是很願意幫二小姐跑腿。可若是二小姐要害人,那他……怎麼也要勸勸啊!   「這,這能行嗎?」樊祺磕磕巴巴地道,「不會是那沐家大小姐有什麼不妥當嗎?」   「人家沐家大小姐好著呢,有什麼不妥當的?」周少瑾不悅地道,「你只管照著我的話去做就是了。」   就算沐家和林家心有疑竇,等到戊戌科科舉舞弊案事發之後。他們心中就再也不會懷疑了。   前世,周少瑾和沐姨娘相處得還不錯。   沐姨娘心心念念地想為自己的父親陣冤昭雪。   用她的話說。她的父親完全是冤枉的。   當時的主考官、副考官洩露了考題,最終後卻把板子打到了具體辦事的人身上。   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沐姑娘嫁到林家去,沐家的官司就與她無關了,以林世晟的能力和手腕,也就可以以姻親的身份用錢把沐姨娘的母親和兩個妹妹一個弟弟贖出來了。   周少瑾細細地吩咐樊祺:「你讓送人的人把你放在朝陽門附近的悅來客棧。你先在客棧裡住兩天,到處走走看看,趁這個機會悄悄地把沐家和林家住的地方打聽清楚了。然後再想辦法搬到祟仁坊一條胡同附近高升客棧去,離那不遠,有個上清宮……地方雖小,卻常有武臺山、九華山的道士在那裡掛單……我給五百兩銀票你帶在身上……要找那種吃拿哄騙的出家人,編一個沐大人棒打鴛鴦的故事,讓別人以為是林家託人做得這個局……千萬不要心疼銀子,只要你把這件事做成了,多少銀子都值得。」   樊祺不住地點頭,心裡的狐疑卻越來越大。   二小姐,應該沒有去過京城吧?   可她京城卻那麼的熟悉,甚至是沐家附近有什麼飯館,林家附近有什麼客棧都一清二楚……   他忍不住道:「二小姐,您怎麼什麼都知道啊?是沐家和您是親戚還是林家和您是親戚?你這是在幫他們嗎?」   周少瑾微微一愣,道:「林、沐兩家都是我的親戚,但是我母親那邊的親戚……」   她語氣不詳,樊祺卻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忙道:「我曉得了,我曉得了。保證誰也不告訴。」   周少瑾沒指望他能一輩子保證不說出去,可把這事在心裡放個兩、三年,等到沐姨娘嫁給了林世晟,他說不說也都沒什麼關係了。   反正她要的事都做成了。   周少瑾所事先準備好的銀票裝在一個荷包裡給了樊祺:「你想辦法分開放好了,估計這幾天就有人送你上京城了。」   樊祺把荷苞小心翼翼地貼身放了,起身出了書房。   周少瑾坐在書房裡,把和樊祺說的話前前後後地琢磨了良久,覺得沒有什麼太大的漏洞,這才籲了口氣,去了宴息室。   她如今的宴息室,左邊一張書案,右邊一張衣案,落地的衣架上還掛著奼紫嫣紅的綾羅綢緞、漳絨細布。荷包絡子,旁邊還放著架繡花繃子,凌亂的得很,可也溫馨得很。   周少瑾準備給關老太太做兩條額帕。   上次郭老夫人壽辰,她聽了關老太太的建議,送了兩條額帕給郭老夫人作壽禮。關老太太雖然沒說,但在她拿去給關老太太看的時候,關老太太摩挲了好一會才放手。顯然很是喜歡。   這次她繡的是葫蘆寶瓶和仙鶴銜果的圖樣,選了花青色和丁香色的料子。   只是她剛剛把葫蘆寶瓶的圖案畫好。春晚就走了進來:「二小姐,有個小丫鬟,說是小山叢桂院的,奉了集螢姑娘之命請姑娘過去喝茶!」   周少瑾訝然,道:「現在嗎?」   「應該是現在吧?」春晚也不敢肯定,道。「那小丫鬟一直在外面等著呢!」   周少瑾走出去一看,還果真是個小丫鬟。   穿了件大紅色的潞綢比甲,還沒有她的桌子高。   難怪傳個話都傳不清楚了!   她抓了把糖給那小丫鬟,牽著小丫鬟去了小山叢桂院。   集螢一看見她就抱怨:「你說你這個舅舅是怎麼想的?又不是沒有銀子,卻像雞公雞似的,連個丫頭小子都捨不得買。我想找個人傳話都找不到。」又道,「鳴鶴嫁了。他竟然不添人。以後這屋裡的話誰幹啊?」   周少瑾道:「會不是因為池舅舅覺得他遲早會回藻園住的?」   集螢冷「哼」一聲,道:「藻園比這人更少,除了兩個守門的夫婦,就是一對管花木的夫婦並一個管事,四個小廝,兩個丫鬟。上次南屏回來說,屋裡的灰都堆成了山。再不找人好好打掃一番,那些家具什麼的。就只有讓人重新漆一遍了。」   周少瑾奇道:「既然如此,他買個別院做什麼?」   「鬼知道。」集螢道,「我又沒去過,誰知道那裡藏了些什麼?」然後拉了周少瑾的手往內室去,「我有話跟你說。」   應該是護送樊祺去京城的事!   周少瑾心怦怦地跳,吩咐施香守在門口,隨著集螢去了內室。   集螢關了門,從首飾盒裡翻出了根一點油的銀簪子遞給了周少瑾,道:「我也不問你要幹什麼,你拿了這根銀簪子,派人去米鋪裡找一個姓王的大夥計,直接吩咐他就行了。」   「集螢!」周少瑾接過簪子,只覺得這簪子有千斤重似的。   「你說了把我當朋友的,」集螢笑道,「多的話就不要說了。你舅舅這個人既狡猾又多疑,你下午還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等會就在我這裡用了午膳再走。這簪子你藏好了,別讓小山叢桂院的人看見。」   周少瑾眼眶有些發紅,把簪子藏在了衣襟。   集螢哈哈笑著捏了捏她的面頰,道:「可惜了。若是我還在滄州,肯定想辦法把你騙回家,讓你許配給我的堂弟做媳婦。」   周少瑾泛濫的感激之情頓時不翼而飛。   她一把打掉了集螢的手,道:「你再捏我,我以後都不幫你了。」   集螢聞言戲謔道:「你幫我什麼了?讓你做襪子,最後還是我把雪球送給你,你才氣消。讓你幫我抄《女誡》,你說你沒空……我看,我還是再捏捏你好了。」   周少瑾摸著臉跑出了內室。   集螢忍俊不禁。   ※   晚上回去,周少瑾把簪子交給了樊祺。   她問樊祺:「你怕不怕?」   樊祺昂首挺胸地搖了搖頭,道:「我還想給您做大總管呢?若是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以後怎麼能管那麼的丫鬟婆子小廝呢?」   周少瑾不由笑了起來。   誰知道她以後會怎樣呢?   不過,有願望總是好的。   她正色地囑咐樊祺:「若是覺得情況不對,就立刻趕回來。你一定要記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的性命最珍貴。」   「二小姐,您放心。我會小心的。」   樊祺辭了周少瑾。   ※   姐妹們,今天的粉紅票加更。   更新會比較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這樣保障係數更大一些。   o(n_n)o   ps:有錯字,等會才能改。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三十六章菊宴   送走了樊祿,周少瑾幾乎一夜沒有睡。   她知道,這件事有些冒險,可如果她不去冒這個險,就只能睛睜睜地看著林世晟和沐姨娘勞燕分飛。   但願那些人會因為樊祺年紀小而忽視他,讓他能鑽個空子。   周少瑾早上起來,去給菩薩上了三炷香。   樊劉氏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周少瑾知道她多半是想問樊祿的事,她無意讓樊劉氏擔驚受怕,索性問她:「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跟我說?」   「沒有。」樊劉氏想了想,道,「我就是怕祺兒年輕,差事當得不好,誤了二小姐的事。」   沒有分家的爺們都不能置私房,何況是她一個沒有出嫁的女兒!   乳娘,到底還是向著她的。   周少瑾心中流過一道暖意,輕輕地挽了樊劉氏的胳膊,笑道:「你放心,不過是讓樊祺去看看,成不成還兩說呢!」   樊劉氏既然決定替周少瑾瞞著,也就定下心來,笑道,「這小子從小就機敏,我沒什麼不放心的。但願天遂人願,一世都順順利利的。」又道,「我看二小姐起來後就不怎麼精神,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還是哪裡不舒服?您看您要不要用過早膳之後再去補個覺。我昨天聽大小姐屋裡的持香說,等過了十月初一,靜安齋那邊又要開課了,您到時候靜安齋、寒碧山房的兩邊趕,這身子骨可要注意了。不如真著這幾天閒著。好好的歇歇。針線什麼的,有施香、持香,再不濟,也有外面的針線鋪子。你就別做那麼的活了。」   句句都是自發肺腑的關心。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我沒事,可能是犯秋困。」   「那就更要休息好了。」樊劉氏道,「秋收冬藏,這秋天正是休養生息的好時候,秋天休息好了。冬天就少得病。」   兩人正說著,周初瑾梳洗打扮好了,由持施陪著走了進來。   「說什麼呢?」她笑著和周少瑾、樊劉氏打招呼,「這麼高興的。在屋外就聽見少瑾的聲音了。」   「姐姐這是冤枉我吧?」周少瑾笑道,「都是樊媽媽在說,你怎麼就推到我身上來的呢!」   大家一陣笑。   周少瑾和姐姐分主次坐下來用早膳。   軟糯的白粥佐上什錦大頭菜、清炒小白菜、奶香饅頭。雖然簡單卻回味無窮。   等到放下了筷子,周初瑾斟酌著對周少瑾道:「我已經探過蘭汀的語氣了,聽她的意思,還是想跟著父親在任上。」   如果不是這樣,當初就不會趁著李氏失去女兒傷心欲絕的功夫懷上父親的子嗣了。   周少瑾道:「那姐姐的意思呢?」   周初瑾沒有說話,擺弄了一下面前筷子。道:「我想讓她留下來。」   周少瑾沒有說話,靜靜地望著周初瑾。等著她的解釋。   良久,周初瑾才道:「小時候的事,你恐怕不記得了……可我還記得!她當初要留下,母親曾問過她,若是留下,就得好好地照顧你……既然如此,那就讓她留下來服侍你吧!」   周少瑾非常的意外。她道:「讓蘭汀做在畹香居嗎?」   「讓她住在周家的祖宅。」周初瑾毫不猶豫地道,「她既然是周家的僕婦。拿周家的月例,就得守周家的規矩。母親讓她留下來,她就得留下來。」   或者,沒有了念想蘭汀就會放棄。   周少瑾沒有評價。   她下午去寒碧山房抄經書的時候,程許也在。   碧玉告訴她:「大爺說想在家裡辦場菊宴招待閔公子,老夫人答應了,還親自叫了花房的管事來,讓他們搭菊塔,釀菊酒,買螃蟹,袁夫人也把自己養的紫金盤、佛手黃、白鮫綃都拿了出來讓閔公子賞玩,老夫人還吩咐我們開了她老人家自己的庫房,把她老人家的那架十二屏風黑漆鑲螺鈿西湖十二景屏風拿出來擺在大爺設宴的水榭裡……」   紫金盤、佛手黃、白鮫綃都是菊花綿名字。   周少瑾的眉頭就幾不可見地蹙了蹙。   碧玉奇道:「怎麼了?」   「沒事。」周少瑾忙展顏而笑,道,「我就是一想到開菊宴會來很多的客人就頭痛。」   碧玉笑道:「還好二表小姐遇到的是四房和我們和房,不管是老安人還是太太們都不是那種喜歡應酬的。您要是遇到的是識大奶奶就糟糕——識大奶奶如今還沒有滿月,就開始籌備花會了!」   前世,也是二房的交際應酬最多。   周少瑾笑著沒有說話。   有人在外面道:「周家二表妹在嗎?」   是程許的聲音。   周少瑾的眉頭就打成了結。   她朝著碧玉搖了搖頭,示意碧玉說她「不在」。   碧玉有片刻的困惑。   可就這片刻的困惑,程許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周家二表妹。」他穿了件紫紅色梅蘭竹暗紋杭湖直裰,玉樹臨風地和她打著呼:「我過幾天要開菊宴,聽說二表妹那裡有株紫袍金帶,不知道能否借我兩天,讓我的那些朋友也討個吉利。」   紫袍金帶也是菊花名,它的花有點像魏紫,碗口大的花,花瓣重重疊疊,又因花瓣邊上有一圈黃金,因此而得了個「紫袍金帶」的名聲。又因紫袍和金帶都是一品大員的裝束,寓意很好,很受士子們的歡迎。   她什麼時候養了盆紫袍金帶?   周少瑾淡淡地道:「或是許表哥記錯了,我家裡只有幾盆尋常的曲粉、狀元紅。」   程許摸著腦袋訕然地笑道:「或許真是我記錯了。」   周少瑾點了點頭。   程許望著她一左一右立著的碧玉和施香,欲言又止。黯然離去。   周少瑾鬆了口氣。   誰知道第二天,程許讓人送了一盆國色天香,一盆金膏水綠過來,並讓小廝給她傳話:「……雖不是什麼珍稀名種,品相卻好,送給兩位表小姐觀賞。」   周少瑾收下了花,笑著打賞了小廝,轉身卻把這件事告訴了郭老夫人:「……說是給我和姐姐觀賞的。我正好懂些蒔花弄草的事,等到開春的時候給它們分枝椏。到時候我給您壓一盆。」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什麼也沒有說,周少瑾卻能看得出來,郭老夫人的笑意沒有抵達眼底。   周少瑾趁機辭。   翌日下午,她正在佛堂裡抄經書,袁氏突然過來了。還帶了很多的瓜果點心。   周少瑾不明白袁氏的來意,尊敬地請她在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   袁氏就遣了身邊服侍的,和周少瑾說起家常來。   她先說了說程簫的情況,接著話風一轉,說起了程許:「……幾個朋友專程從杭州來看他。我一問才知道,原來是福建閔家的公子。壬辰科狀元郎閔行建的胞弟……和大郎他四叔父是同年……那年策論考得是治水,非常的難。很多都內容都涉及到了《洛河圖》解,只有閔行健知道典故……學問極其豐富……聽說已經兼了行人司的差事……雖然一個是舉人,一個是秀才,可那閔行強卻和我們家大郎十分的投緣,這些日子不僅吃住在一起,就是出門訪友,也和我們家大郎一起去……那閔行強還開玩笑地讓大郎給他去做妹夫。說他們還沒有出閣的六個姑娘隨便讓大郎先遠一個……」   袁氏沒事和自己說這些做什麼呢?   還有意無意地抬舉閔行建貶低程池!   這讓她心中微微有些不悅。   袁氏已嘆息道:「我一看你給簫丫頭的孩子設計的那戲嬰圖,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後來又聽說你不僅女紅好,還做得手好菜,也不知道誰家的兒郎有這福氣把你娶了去……」   周少瑾心中暗暗生警。   袁氏,這是在勸她不要對程許有非份之想嗎?   她氣得指尖發抖。   兩世的委屈,傾瀉而出,讓她差一點就拂袖而去。   還好她在緊要的關口管住了自己,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讓心情慢慢地平靜下來。   「這是涇大舅母的抬舉,我哪有您說得那麼好。」她和袁氏寒暄著,「我聽說《洛河圖》是本神仙遺留在凡間的書,有鬼斧神工之能,沒想到閔狀元那麼麻煩,竟然讀讀懂了《洛河圖》?可見這世上正如書上寫的那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九如巷哪天也能出個這樣的狀無郎就好了。」她說完,又低聲道,「我還以為狀元都是一樣的,沒想到狀元裡面也分三六九等的。」   她這是指桑罵槐地說地程許不過如此。   袁氏強忍著才沒有跳起來。   她冷冷靜朝周少瑾望去。   不曾想周少瑾也正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望著她,表情很是無辜。兩人的目光碰到一起,她甚至從周少瑾的眼睛看到自己的身影。   袁氏苦笑。   周少瑾還是個孩子呢,又素來乖巧懂事,走路都生怕踩著螞蟻了,又怎麼會譏諷自己呢?說不定她根本就沒有聽出她話中的意思……自己跟她置個什麼氣呢?   袁氏覺得自己來告誡周少瑾本身就做錯了。   她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周初瑾的,讓她來約束周少瑾才是。   袁氏打定的主意,笑道:「可不是你說得這個道理。所以大家都覺得閔行健很厲害。」   之後她和周少瑾胡亂閒聊了一番,就起身告辭了。   周少瑾在佛前默誦了一遍《心經》,心情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   姐妹們,1月9日的更新。   ps:三更有些吃不消,決定隔天三更。明天只有兩更,老時間,老地方見!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三十七章重疊(粉紅票1200加更)   蘊真堂裡,劍拔弩張。   袁氏和程許對峙而坐。   程許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甘示弱地道:「為什麼大姐和二姐的婚事就可以自己決定,我就不行?」   「因為你是男子,是九如巷的嫡子嫡孫,是我們程家支應門庭的人。」袁氏冷冷地望著兒子,「女孩子家一輩子生活在內宅,嫁人之後除了看丈夫的臉色、婆婆的臉色之外,還要看小姑子的臉色、妯娌的臉色,年老了,甚至還要看兒子的臉色。男子卻能行走四方,出入朝野,理當要光宗耀祖,以建功立業、國家社稷為重。內宅,不過是你們偶爾歇息的地方,廟堂,才是你們應該呆的地方,才是你們應該使勁的地方。」   程許聞言臉漲得通紅,道:「修身治家齊國平天下,內宅安寧就不重要嗎?」   他的話音未落,袁氏已嗤笑一聲,道:「可是誰想內宅不寧呢?不是你嗎?放著好好的康莊大道不走,你偏要往死胡同裡走。這件事是你祖母同意還是你父親同意?到底是誰在這裡鬧騰得不得安寧呢?」   程許欲言又止。   他很想說,建功立業、名垂青史之類,都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誰敢說自己就一定成就一番大事呢?可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妻子,卻是他眼前的事。他此時只想顧著眼前的事。   但他更清楚,這他話不能說。   這話要是一說出來,那可真就是家宅不寧。   不僅母親失望。就是祖母和寄於他無限希望的父親,也會很失望的。   程許望著母親,表情悵然。   袁氏心中一軟。   想到兒子小時候像陽光般燦爛的小臉,吃到好吃的東西從嘴裡拿出來往她嘴裡塞時那胖胖的小手……她的語氣不由舒緩了很多,低聲道:「嘉善,這世上的事,有得就必有失。你的責任不允許你這樣的任性。我們不說別的,就說皇上,『天下之大。莫非皇土』,應該是天下最尊貴的人了吧?他想立林貴妃為後,可林貴妃沒有子嗣,內閣不答應,他就只能另立生了長子的王賢妃為後。皇上都要遵循世俗的規矩,更何況我們這些平民?少瑾很好。可如果她出身世代官宦之家,娘不僅不會阻止你,還會想辦法幫你把她娶回來。你也很好,可如果你只是個市井之家的長子,娘也不會這樣的要求你。你享受了程家的供養,就要回報程家。這既是你的命。也是少瑾的命。你不能只顧著你自己,不管別人。」   程許不甘心。他道:「那四叔父呢?他考中了進士不入仕,年過二十不成親。你們為什麼不管管他?偏要盯著我不放?」   說了這麼多,兒子還是一句都聽不進去。   袁氏氣得腦子嗡嗡作響,知道自己說再多的也沒有用。她乾脆道:「你若是能像你四叔父那樣,不花家裡的一分銀子,這時候分宗出去都能自立門戶,我也不管你!」   程許聽著精神一振。立刻跳了起來,道:「那好。娘,我們就這樣說定了。我若是也能像四叔父那樣不用家裡的銀子,不依靠家裡也能生活的很好,您就答應我我的婚事我自己作主。」   袁氏聽著差點吐血,好在她還沒有完全被兒子氣糊塗,憑著直覺道:「你等得,姑娘家卻等不得。女子及笄而嫁,只怕這是你一廂情願吧?」   程許知道母親這是為難他。   可他不是那麼容易就讓人難住的。   他的腦子飛快地轉著。   後年是丁酉年,有桂榜,如果他考中了舉人,就可以像四叔父那樣漸漸地不再依靠家裡了呢?   他立刻道:「那好,我們就以三年為限,如果三年以後我不再依仗家裡,你就要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反之,如果三年之後做不到獨自立主,我也會依諾聽您的安排。」   三年之後,周少瑾就及笄了。   袁氏道了聲「好」。   等兒子考中了舉人之後他就會發現,沒有家族的支持,想闖入每三年才取三百餘人的春闈是有多麼的困難。   ※   周少瑾不知道今生和前世某一時刻總會驚人的重疊在一起。   菊宴那天,她躲在畹香居裡沒有出去,程許也沒有藉口這事那事的找她。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什麼時候,程許又會冒出來。   她不動聲色地向碧玉等人打聽這些日子程許的行蹤。   「……一直在陪閔公子。」碧玉道,「聽歡喜說,閔公子約大爺一起去國子監求學,公子好像答應了,夫人也很贊同,還寫了信給大老爺。如果大老爺沒有異議,過完了寒衣節,大爺就會和閔公子一起進京了。」   十月初一寒衣節,家家戶戶都要祭祖。   周少瑾愣住。   前世,程許一直呆在金陵。   不會是又受她重生的影響吧?   若是如此,卻是件受影響的好事。她不用提心弔膽地防著程許,程許去了京都之後開闊了眼界,也許就覺得她不過如此放了手。   這是件好事!   周少瑾心情雀躍,提了幾隻螃蟹去看望集螢。   集螢見那螃蟹個個都有碗口大,饞得直流口水,道:「我有好多年都沒有吃到這麼大個的螃蟹了。我記得我在院子裡還埋了壇女兒紅的,挖出來喝了。」   「別,別,別。」周少瑾忙阻止她道,「女兒紅埋得越久越醇厚,我們還是再埋幾年吧?」   「誰知道明年又是怎樣一番光景?」集螢卻不以為然,道,「我聽鳴鶴說,南屏這些日子在收拾東西。好像是要搬去藻園住。要是真的搬過去了,這酒還不知道要埋到哪年哪月,便宜了誰呢?」   「你們要搬去藻園?」周少瑾非常的驚訝。   集螢聳了聳肩,道:「只是這麼聽說。具體搬不搬,我也不太清楚。」   這話像塊大石頭,重重地砸在了周少瑾的心裡。   那她怎麼接近池舅舅呢?   那她又有找誰向程涇示警呢?   程家怎麼辦?   她怎麼辦?   難道是二房的老祖宗程敘做了些什麼?   周少瑾急了起來,道:「住得好好的,怎麼突然要搬走啊?」   集螢笑道:「你這麼著急幹什麼?就是要搬,恐怕也是寒衣節之後的事了。」   周少瑾難過地道:「那。我以後還會見到你嗎?」   「你別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好不好?」集螢見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你舅舅那個人陰晴不定,說不定前腳我們剛搬出去,後腳又回搬了回來。你想想啊,他就是誰也不放在眼裡。誰也不放在心上,總不能把自己的母親也拋在腦後吧?所以只要老夫人還健在,只要老夫人還住在九如巷,他就不可能不回來。」   可如果老夫人不在了呢?   這個念頭順著集螢的話就鑽進了周少瑾的腦海裡。   她不由打了個寒顫。   老夫人是什麼時候去的?   周少瑾不停地回憶。   程許最後一次出現是至德二十四年還是二十五年,她記得不清楚了,但那個時候郭老夫人還在。不然程許也不可能跑到京城來發瘋。那郭老夫人就是至德二十五歲之後去的。   至德二十六年,她不記得程家發生什麼事了。但至德二十七年。誥表哥金榜題名,考中了庶吉士,在刑部觀政。後來詣表哥來看她……是詣表哥落第,是丙午年,至德二十九年。詣表哥沒有提郭老夫人,但之後……長房的二老太爺程劭突然暴病而逝,他趕去了杏林胡同幫著治喪。   杏林胡同是程家在京城的落腳處。長房的二老太爺一直住在那裡。   她記得當時詣表哥還跟她說:「你既然不想再和程家的人有什麼接觸,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讓她不要派人去祭拜。   她那時看程詣很消沉。非常的擔心,曾悄悄派人跟過去,結果回來的人告訴她程詣很好,讓她別擔心,還說,金陵那邊有人過來報喪,程詣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趕回金陵了,就不過來向她辭行了。   金陵那邊程家的姻親太多了。   而且程詣是第二天一大早才往回趕,那肯定不是至親了。   她沒有放在心上。   難道……當時去的是郭老夫人!   周少瑾的太陽穴怦怦地跳。   兩年以後,也就是天順二年,程家被抄了。   程家全都被拿了。   不管是在金陵老家的婦孺、京城為官的子弟還是外放二舅舅程沅,卻獨獨跑了長房的四老爺程池……他還劫了法場……只救了程許一個人!   如果至德二十九年池舅舅就離開了金陵,離開了程家呢?   周少瑾被這個大膽的假設嚇了一大跳。   她想到了那天在三支軒。   有良國公世子朱鵬舉;後來的工部侍郎顧九臬;有可能是當朝首輔、文淵閣大學士、吏部尚書袁維昌長子的袁別雲……他們侃侃而談,皇上的大伴萬童,乾清宮大太監陳立,司禮監秉筆太監劉永,這些跺一跺腳就會引起朝野震蕩,讓封疆大吏聞之色變的人物,在他們的眼中卻是平常。   她那個時候不知道池舅舅的身份,後來知道了為她解圍的人是誰之後,偶爾不免會想,池舅舅認識這麼多厲害的人物,在程家生死關頭,怎麼就沒一個人站出來為程家奔走?   可見都是些酒肉朋友!   但如果這些人只是和池舅舅交好,而池舅舅早已不在程家了呢?   ※   姐妹們,那個粉紅票加更的票數弄錯了,已經改過來了……   ps:更新在晚上的十一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三十八章處置   如果自己的猜測是真的,那當年出了什麼事讓程池在郭老夫人去世之後就離開了程家呢?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周少瑾想到了二房老祖宗對程池的打壓,想到了程池的行事作派……如果程池這個時候就有了離開程家的打算,那,一切都說得過去了。包括他對程許的冷淡,對身邊僕婦的安置,對自己婚姻大事打算……都統統有了答案。   她甚至想,如果是自己,恐怕也會這樣做。   既然決定離開,牽掛自然越少越好,感情自然越疏遠越好。   周少瑾正想的出神,肩膀就被人拍了拍。   「想什麼呢?」集螢冷豔的面孔出現在她的眼前,「喊你好幾聲你都沒反應。」   周少瑾忙歉意地朝著她笑了笑。   集螢道:「今天的酒是喝不成了——我被禁了足,不能踏出這個門檻;你又手無縛雞之力,挖不動。只有等晚上秦子平過來的時候讓他幫忙了。」   周少瑾也沒有了心情和集螢喝酒,留下了螃蟹,約了明天再來,回了畹香居。   而在離這不遠立雪齋裡,程池卻在看帳本。   他問雙手攏袖站在他書案前的懷山:「廣東十三行的二當家怎麼說?」   懷山恭敬地道:「說今年接了九邊的餉銀,要墊一成,一時間拿不出那麼多現銀,能不能先拿一半,剩下的一半他們用廣東、番禺、佛山、惠州四家分號做保。按三點的利算,以兩年為期還完……」   「不行!」懷山的話還沒有說完,翻了一頁帳冊的程池已態度堅決地打斷了他的話,道,「跟他們說,讓一個點,全部付清,若是他們還拿不出現銀,就跟福建安家回話。讓他們準備銀子。」   懷山忍不住道:「四爺,廣東、番禺、佛山、惠州四家分號是十三行最早的幾家分號,也是十三行的臉面。他們拿了這四家分號做保,顯然是誠心想把我們的船行接過去的。而且我也打聽清楚了,十三行這次為了接九邊的餉銀和京城的永福盛拼了個兩敗俱傷,這趟差事下來。肯定是虧的,只看虧多少了。您又何必咄咄逼人?十三行的大掌柜,可是個人物。而福建安家卻是靠勾結倭寇起的家,手裡的錢不乾淨。萬一朝廷查起來,很麻煩的……」   「懷山!」程池放下了手中的帳冊,頗有些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我們需要現銀。我沒時間等他兩年。兩年,變化太大了。我不想再等了!」   「四爺!」懷山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   程池看著,就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希望我還能頂著程家四老爺名頭在這江南繁阜之地做我的風流名士。可我卻膩味了。我想飲一壺濁酒,在大漠的風沙中醒過來;煮一壺清茶。聽著海浪的潮汐入眠……   「四爺!」懷山有些激動地抬起頭來,眼睛微微有些溼潤。道,「你別說了,我這就去通知福建安家!」   程池擱在懷山肩膀上的手卻微微一頓,道:「算了!你說得也有道理。安家行事太囂張,遲早是要出事的,萬一牽連到程家就不好了。你去跟十三行的二當家說吧,就按照他們之前說的,先交付一半的銀子,兩年以後結清。」   「四爺!」懷山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程池決定的事,很少會更改的。   「或者是因為我的年紀越來越大,心腸越來越軟了。」程池也知道,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可以不顧別人,卻不能不顧我娘。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懷山點頭,遲疑道:「四爺,集螢姑娘那邊……」   「你是說茂記米鋪的事。」程池淡淡地道,轉身重新坐在了書案後面的太師椅上,道,「讓人跟著那個小廝就行了。就算是集螢不知道好歹,計家也不會跟著犯糊塗。不然當初就不會跟焦家劃清界線了。不過,這件事也提醒了我,周家的那位二表小姐,你派人去摸摸她的底細。能指使著集螢幫她跑腿,只怕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他想到她幾次往自己跟前湊,還以為她只是小姑娘家的好奇。現在看來,卻未必。   程池目光微凝,眉宇間就如劍鋒般凌厲起來。   懷山身子一震,猶如不敢直視般低下了頭,道了聲「我這就去安排」,躬身一直退到門口,這才離開。   程池一個人坐屋裡,看著屋裡的光線一點點的暗下來,只到黑暗把他籠罩。   ※   第二天,周少瑾沒有去集螢那裡吃螃蟹。   因為蘭汀吵著要見她,還為此開始絕食。   周初瑾非常的煩躁,對來報信的馬富山家的道:「她若是捨得死,早就死了,你不必管她,你只管照著一日三餐送就是了,她吃不吃,是她自己的事。」   周少瑾覺得這不是個事,想了想,道:「我去見見她吧!」   周初瑾不同意,道:「她就是想逼著你去見她。」   周少瑾知道,大家都覺得她是個軟柿子,在姐姐那裡行不通的事就來找她。前世她是一律搖頭,今生卻不能把這些事都推到姐姐的身上,讓姐姐背上「不孝」的惡名。   何況這件事也是因她而起!   「她不是口口聲聲地奉了母親之命嗎?」周少瑾對姐姐道,「那我們就把話說清楚,看我母親當初是怎麼交待她的。但凡是我母親交待的,我們都照做就是了。可不是母親交待的,我們也不能就由著她亂來。不然那些奶了我們的媽媽們又該怎麼辦呢?」   周初瑾聽著這話有理,不由對妹妹刮目相看。笑道:「也好。我和你一塊去。由你和她說話,我就在屏風後面聽著。」   姐姐還是怕她上當。   但這已經是個很大的進步了。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和關老太太說明了緣由之後,由馬富山家的陪著,和周初瑾回了周家的祖宅。   馬富山家的把蘭汀安置在上房後面的廂房裡,安排了一個丫鬟一個婆子「服侍」她。   前世,周少瑾對蘭汀的印象只限於「去母留子」的事上,今生見到,不由仔細地打量了她幾眼。   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白皙光潔的皮膚,小巧的瓜子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說不出來的楚楚動人。   周少瑾很意外。   母親已經去世十一年了,蘭汀最少也有二十四、五歲了。   她沒有想到蘭汀看上去這麼年輕。   看見周少瑾,她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周少瑾的面前。眼淚如雨般的落了下來。   「二小姐,我可算是見著您了。當初我離開的時候,您才這麼一點點。」她抹著眼淚,「可憐我天天掛念著二小姐,卻又不敢違背太太的意思讓老爺一個人去任上……」   周少瑾突然間就理解了姐姐的煩躁。   母親已經去世了,她卻還拿母親的名義謀私利……真是太無恥了!   周少瑾打斷了蘭汀的哭訴。道:「起來說話吧!地上涼。」   蘭汀一愣,隨後眼淚落得更厲害了。道:「二小姐,您真像太太,一樣的心善……」   周少瑾笑笑沒有作聲,徑直在堂屋的太師椅上坐下,問蘭汀:「你會寫字不?」   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讓蘭汀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想了想,道:「會。從前太太教的。」   「那就好。」周少瑾柔聲道,「我知道母親臨終前把我們姐妹託付給了你。這些年來,父親因此也很敬重你。這次讓你回來送珍珠,實際上是我們姐妹的意思。」   蘭汀愕然。   周少瑾像沒有看見似的,慢條斯理地繼續道:「母親去世的時候我們姐妹還小,如今想起來,若不是父親書房裡還掛著母親的小像,只怕我們連母親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了。我們姐妹一合計,就叫了你回來。你既然會寫字,不如把母親臨終前都說了些什麼寫給我們,也算是給我們姐妹留了個念想。」   蘭汀立刻意識到周少瑾這是煩她總拿莊氏做藉口。   她在心裡冷笑。   莊氏臨終前說了些什麼,周鎮又不在,還不是任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誠惶誠恐地點頭。   周少瑾讓馬富山家的給她準備筆墨。   馬富山家的朝周少瑾投來一記佩服的目光。   周少瑾汗顏。   她知道馬富山家的誤會了。她只是單純的不想聽蘭汀聒噪而已。   很快,蘭汀就把莊氏的「遺言」寫好了。   周少瑾一目十行地掃了遍,問蘭汀:「你是說,母親讓你照顧父親和我們?」   「是啊!」蘭汀紅著臉道,眼瞼微垂,看上去羞答答。   當然不止這些,但這句話最重要。   周少瑾笑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願意留在周家呢?父親現在有繼母照顧,我們姐妹身邊卻少了個拿主意的人。莫非你不願意照顧我們姐妹?」   蘭汀愣住。   周少瑾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   她望著周少瑾那精緻漂亮卻略帶幾分青澀的面孔,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找錯了人!   可是,周初瑾更厲害。   她在周初瑾手裡,一點勝算也沒有。   蘭汀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她又跪在了周少瑾的面前,道:「大小姐、二小姐有程家的人照顧,可老爺卻孤身一個人在外面做官,我怎麼能把老爺一人丟在任上……」   ※   我知道大家都不太喜歡看這些妻妾爭寵的橋段,但還是請大家耐心點。我寫的是甜寵文,宅鬥的部分真的很少,每個情節都是有用意的……o(n_n)o~   ps:今天只有兩更,明天的加更暫定下午3點左右。   最後,求粉紅票……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三十九章發賣(粉紅票1230加更)   周少瑾笑道:「不打緊,父親在外做官都快十年了,想必早已適應。我這就給父親寫封信,讓他把你讓給我們姐妹。我想父親肯定會給我們姐妹這個面子的。」說著,就讓馬富山家的準備筆墨。   蘭汀總算明白過來。   敢情她們姐妹早就商量好了,不管她說什麼,都要把她留在金陵。   這一定是周初瑾的主意!   她立刻跪下來抱住了周少瑾的腿,哭道:「二小姐,求您把我送回保定吧?你都不知道那李家有多可惡。他們把李氏嫁進來,根本不是看中了老爺的人品才學,而是看中了老爺位高權重,可以幫他們打通官場上的關節,好讓他們的生意做得更大,也不管老爺是不是為難,也不管這樣做會不會連累老爺的聲譽。他們根本就是要吸老爺的血……」   可周少瑾卻被她那一撲嚇得臉色大變,「啦譁」就站起身來,還沒來得及避開,就被蘭汀抱了個正著。   看著腳下嚶嚶直哭得蘭汀,周少瑾很是尷尬。   兩世為人,還沒有人這樣在自己面前哭過。   她忙道:「你有什麼話站起來說,站起來說。」   蘭汀卻把她抱得越發的緊了。   馬富山家的看著臉都氣紅了,上前去拉她:「二小姐面前你這樣哭哭啼啼的算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力氣比較大,蘭汀被她拽得東倒西歪的就是不放手:「二小姐,我可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是為了您和大小姐。您是不知道啊,那李氏一嫁進來,就把太太的小像給收了起來,要不是老爺斥責,她就丟了。老爺說要接了您和大小姐去任上,讓她收拾宅子,她不情不願的,後來關老安人來信,要留了您們姐妹。又是李氏慫恿著老爺讓您和大小姐繼續留在程家的。她這是想割斷您們父女的情份啊……」   周少瑾聽著很膩味。   李氏有私心,難道她自己就沒有?既然頗此半斤八兩,又何必去指責別人。   眼看著蘭汀怎麼也不放手,她只好唬了臉道:「你若是這樣,我就喊人進來了。」   周少瑾骨子裡透著股嬌柔,就是發脾氣。舉手投足間也透著幾分溫婉,根本不可能威懾蘭汀,反而讓她三下兩下掙脫了馬富山家的。   周初瑾就鐵青著臉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你這是要做什麼?威逼著二小姐要聽你的話行事才行?既是忠僕,又怎麼做得出這樣的事來?」   蘭汀看著周初瑾就兩眼冒煙。   要不是她被李氏買通了,自己又怎麼可能落得這樣的地步?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李氏先後送了她們姐妹快五百兩銀子的私房錢。普通人家有了這筆嫁妝哪怕是個瘸子都能找個四肢齊全的嫁了。   「大小姐,您到底也只是太太的繼女。」蘭汀看周初瑾的目光像淬了毒藥的刀子似的,「再怎麼說,這也是二小姐的事,二小姐的事,您還是別抽手的好。」   她知道金陵的周家是這位大小姐當家,她也知道自己鬥不過周初瑾。可她的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了,她就是想退也退不了了。還不如趁機在周初瑾和周少瑾之間撒點鹽,她就不相信。同父異母的兩姐妹,就一點罅隙也沒有。就算沒有,周初瑾這麼強的個性,周少瑾怎麼也有受委屈的時候。只要周少瑾受委屈的時候想起她的話就行了。   周初瑾氣得臉色發白,吩咐馬富山家的:「叫兩個婆子進來,把人綁了。」   馬富山家的忙出去喊人。   蘭汀跳起來就朝周少瑾撲過去。   她是想抱住周少瑾的胳膊躲一躲。   可看在周初瑾的眼裡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她以為蘭汀是拿了周少瑾威脅自己。   周初瑾大驚失色,厲聲喊了聲「少瑾,快躲開」。   周少瑾早有警覺,還沒有等蘭汀近身,就轉身跑到了太師椅旁的落地柱旁。   蘭汀落空。   周初瑾三步並作兩步攔在了周少瑾的面前。   周少瑾忙去拉周初瑾:「姐姐,姐姐,我沒事。」想把周初瑾攔在身後。   周初瑾不為所動,對著蘭汀冷笑,道:「怎麼?你還想傷人不成?」   蘭汀眼底閃過一絲兇狠的光芒,只是還沒有來得及有所行動,馬富山家的已帶了兩個粗壯的婆子飛奔而至。   周初瑾看著蘭汀眼底的光芒心裡「咯噔」了一下。   她不應該讓周少瑾過來的。   蘭汀現在就像走投無路的困獸,會孤注一擲的反撲的。   她想也沒想,拉著周少瑾就躲到柱子後面。   蘭汀追了過來。   周初瑾帶著周少瑾躲在了花幾後面,並隨手搬起了花盆,準備蘭汀再追過來就砸過去。   而馬富山家的看到這情景早已魂飛魄散,不顧一切地就朝蘭汀撲過去。   蘭汀一個趔趄,被撲倒在地。   兩人粗使的婆子立刻跑了過去,把蘭汀給綁了起來,還順手把她的嘴給堵上了。   周初瑾氣得直哆嗦,好一會才能找到自己的聲音:「給我叫了牙行的人來,把這不知道好歹的東西給我發賣了。」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忙抱了姐姐的胳膊,安慰姐姐:「彆氣,彆氣。小心氣壞了身子。」   心裡卻幽幽地嘆了口氣。   事情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可見有些事能改變,有些事卻不能改變。   那她的命運,程家的未來是能改變還是不能改變呢?   周少瑾在這一刻有些迷茫。   周初瑾卻拉開了周少瑾,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關心地道:「她有沒有傷著你?」   周少瑾搖頭。   周初瑾停頓了片刻,低聲道:「我知道蘭汀是母親留下來的人,可你剛才沒有看見她的眼神……我看著心底都發涼,還是打發了她的好。」又道,「到底是服侍過母親的,又在父親身邊待了那麼久,我也不會虧待她。」   姐姐是怕她心裡不舒服吧!   「我知道,我知道。」周少瑾依偎在姐姐身邊,低聲道。「姐姐不必顧忌我,該怎樣處置她就怎樣處置她,我雖心中不忍,中山狼的故事卻是知道的。」   周初瑾摸了摸她的頭,欣慰地笑了笑。   那邊馬富山家的幾個已經把蘭汀綁好了,聽到周初瑾的吩咐。她猶豫道:「大小姐,真的叫牙行裡的人來啊?」   周家還從來沒有發賣過人。   周初瑾點了點頭,低聲道:「這人留不得。」   「那兩位小姐先去上房喝口茶,歇一會。」馬富山家的人道,「這事就交給我了。」   周初瑾頷首,囑咐她:「找個死了老婆一心要續弦的。不拘賣了多少銀子,拿二十兩齣來給買她的人。說是我打發的嫁妝,以後若是有什麼事,也可以找你。但要守著蘭汀過日子,不能讓她跑了。」   馬富山家的應聲而去。   蘭汀被按在地上,嗚嗚咽咽的,紅著雙眼睛盯著周初瑾。   周少瑾看著心裡發寒,挽了周初瑾的肩膀就往外走:「姐姐。我們去上房去吧!」   周初瑾也不想妹妹看到這腌臢場面,隨著周少瑾就出了堂屋。   兩人在上房的宴息室坐下。喝了幾口茶,心情這才平靜下來。   馬富山家的已領了牙行的人過來,問周初瑾要不要見見。   「不用了。」周初瑾有些疲憊地道,「你看著辦就行了。」   馬富山家的應喏退下。   周初瑾對周少瑾道:「我一想到以後我要過這樣的日子,就覺得嫁人沒什麼意思……」   周少瑾愣住。   兩世為人,姐姐還是第一次和她說這樣的心裡話。   她上前蹲在了姐姐的面前,握住了姐姐的手,真誠地道:「不會的!姐夫是很好的人。他會為你遮風擋雨的。你和姐夫一定會琴瑟和鳴、白頭偕頭的。」   周初瑾臉色一紅,赧然地嗔道:「小丫頭片子,什麼話都敢說。快別讓人聽見。」   周少瑾嘻嘻地道:「姐姐要是不相信,可以讓人去打聽嘛!姐夫是很好的人。」   廖紹棠真的是很好的人。   成親之前有個通房,和姐姐定下婚期之後就打發了出去。之後和姐姐一直都很好。不管廖家的人說什麼,還是後來程家出事,姐夫都護著姐姐。   如果能早點有個孩子,那就更好了。   周少瑾決定早點把送給姐姐的觀音像繡出來。   如果明年真的有幸能跟著郭老夫人去普陀山進香,她還是供奉本經書替姐姐祈福好了。至於她自己……她年紀還小,以後還有機會。   周少瑾笑著站了起來。   馬富山家的闖了進來。   「大小姐,二小姐,」她神色有些慌張,「你快去看看吧!蘭汀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周初瑾手中的茶盅就哐哐噹噹地落在了茶几上:「那就告訴她,她是想讓我灌了她的啞藥把她發賣了?還是想這樣全須全尾的走出去?」   馬富山家的嘴角翕翕,卻站在那裡沒有走。   周初瑾眉頭一挑。   馬富山家的上前兩步,在周初瑾耳邊道:「蘭汀說,太太是被程柏害死的。」   周初瑾跳了起來。   周少瑾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緊張地拉了姐姐的手,道:「怎麼了?怎麼了?」   周初瑾沒有說話,目光停留在了周少瑾的臉上。   她想到妹妹剛出生時抱在襁褓裡粉粉的樣子;想到她做錯了事被自己訓斥時靦腆地對著自己笑的樣子;想到她受了委屈撲在自己懷裡小聲抽泣的樣子……可更多的,卻是想到妹妹給自己做衣裳的樣子,抱著自己的胳膊咯咯笑的樣子,怕蘭汀傷害了自己要攔在她身前的樣子。   妹妹,慢慢地長大了。   知道心疼她,知道關心她了。   周初瑾眼眶溼潤起來,她神色微毅,道:「少瑾,你跟我來!」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定在晚上的九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四十章當年   堂屋還是那個堂屋,甚至因為太陽升了起來,光線更加明亮了。   可屋子裡的人卻個個神色凝重。   周初瑾坐在中堂前的太師椅上,端起茶盅,用盅蓋輕輕地浮了浮水面上的茶葉,沉聲道:「說吧!怎麼一回事?」   粗使的婆子,牙行的人都已經退了下去,為了防止蘭汀做出什麼激動的事來,她依舊被用繩子綁著,丟在了周初瑾的面前,周少瑾站在姐姐的身後,馬富山家的在門外守著。   蘭汀眼裡閃爍著狡黠的目光,道:「大小姐送我回保定,我就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您!」   周少瑾冷笑,站起身來,高聲喊了馬富山家的進來,道:「你去向那些道姑虔婆討副啞藥過來給她灌了——她既不想說,那就讓她永遠給我閉嘴。」說罷,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周少瑾急急跟上。   蘭汀道:「你就不想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周初瑾不屑地嗤笑:「你有什麼證據?當我是三歲的孩子似的?你就是說一千道一萬我還要人去查證,你還痴心枉想地和我談條件?母親死的時候,你最多也就十二、三歲,以你的年紀,還輪不到拿一等的月例。就算是程柏害了母親,你恐怕也只是事後想起些蛛絲馬跡。等我把你灌了啞藥,挑了手腳,發賣到了最下等的娼寮,再去查證當年幾個服侍母親的大丫鬟,還怕查不出個丁丑卯寅來!若是你說的屬實。我就讓你待在娼寮裡苟延殘喘。若是你胡說八道,你放心,不過是多花些銀子把你送到九邊去做官妓。」她說到這時,吩咐馬富山家的,「對了,你發賣她的時候跟那虔婆說清楚了,不要灌她避子湯,我不僅要讓她為娼,還要讓她生的女子都世世代代為娼……」   周少瑾聽著都打了個寒顫。   蘭汀這才變了顏色。   「不!」她悽聲厲叫。「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父親的人……」   周初瑾「呸」了蘭汀一口,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說是我父親的人?是我母親喝了你的磕頭茶?還是我父親去衙門裡給你正了名?不過是個給我父親暖床的玩意兒,也配稱是我父親的人?你可別忘了,你的賣身文書還在我周家!我抬舉你,你就是個人。我作賤你,你就是灘泥!馬富山家的,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難道我連你也指使不動了不成?」   馬富山家的臉色發白,一個哆嗦,連聲應「是」,連聲音都變了。   「不。不,不。」蘭汀掙扎著想朝周初瑾爬過去。可被五花大綁著,不僅沒能爬過去,反而讓自己跌倒在了地上,「大小姐,您不能這樣,您不能這樣。」   周初瑾笑,冷冰冰地瞥了蘭汀一眼。昂首挺胸地朝前走去。   周少瑾忙上前虛扶了周初瑾的肩膀。   她這才發現周初瑾身子微微地打著顫兒。   姐姐,也害怕不能制服蘭汀。所以才會說出那番話來。   周少瑾像打氣似的,緊緊地握住了周初瑾的手。   妹妹的手,纖細柔軟,卻溫暖有力。   周初瑾立刻明白了周少瑾的用意。   她側頭望了一眼周少瑾,眼裡暖意濃濃。   周少瑾就朝姐姐抿著嘴笑了笑。   她們身後就傳來蘭汀急促而又焦慮的聲音:「大小姐,我說,我說。您只要不把賣到那腌臢的地方,我什麼都告訴您。」   周初瑾回頭,冷漠地道:「你覺得你可以和我講條件嗎?」   「不能,不能。」蘭汀看著周初瑾如霜似雪的面孔,心中寒意瀰漫,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角色,若是一個不慎,就會淪落煙花之地不能翻身,她忙道,「大小姐,是我說錯了話,我什麼都告訴您,什麼都告訴您。」   周初瑾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角,道:「說說看,當初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蘭汀打起精神來,語帶幾分巴結奉承地道:「正如大小姐所言,當初我只有十三歲,是太太屋裡的二等丫鬟。當初服侍太太的,是欣蘭,太太的陪房。」她說著,語氣微頓,道,「大小姐可知道存義坊的程柏程大老爺?」   「知道!」周初瑾淡淡地道,重新回到太師椅上坐下。   馬富山家的立馬跑過來給周初瑾續了杯茶,這才關上門,走了出去。   蘭汀聽周初瑾說知道存義坊的程柏,很是意外,道:「他不僅是程家的旁支,早些年,還和太太有些淵源……」   周初瑾打斷了她的話,不以為意地道:「不就是和母親訂過親嗎?這件事大家都知道。」   這件事什麼時候變得大家都知道了?   蘭汀愕然。   當初周鎮可是花了大力氣才把這件事給壓下去的。   她睃了眼周氏姐妹。   不僅周初瑾神色如常,就是周少瑾,也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來。   蘭汀這才相信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   她惴惴不安起來。   看來她這幾年不在金陵城,發生了很多事,自己等會得小心翼翼作答才是。   蘭汀神色微緊,道:「當時太太和老安人住在官街,老太爺又不在家,內院進進出出的事都交給了欣蘭。程柏對太太緊張得很,隔三岔五的送些東西來,有時候還會寫信寫詩送給太太,這些全都是交給欣蘭帶給太太的。太太不喜歡程柏的這些小利,讓欣蘭把東西還給程柏,程柏再給太太送東西,也會買些頭花帕子之類的送給欣蘭,求欣蘭在太太面前說幾句好話。一來二去的,欣蘭就和程柏熟悉起來。   「太太和程柏的婚事沒成,欣蘭也就跟著太太嫁到了周家。   「偏偏那程柏不死心。求著欣蘭又給太太送了幾次東西。太太說了欣蘭幾次,欣蘭反而為程柏說好話。太太就和老爺商量,把欣蘭嫁了出去。   「欣蘭嫁的是個做棉花生意的行商。早些年那行商還在杭州一帶收棉花,後來這邊的生意不好,就帶著欣蘭去荊州府。   「大家都以為欣蘭嫁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實際上太太懷著二小姐的時候,欣蘭曾經回來探望過太太。不過太太身邊服侍的都是欣蘭嫁了之後進府的,她又變了模樣,太太好像也不太想讓人家知道,大家一時沒有想到她是誰罷了。   「她當時想在家裡住幾天。太太沒有留她。她很失望地走了。   「我就是因為這個才留心到她的。   「後來她又來了幾次,太太漸漸待她也就沒有剛開始時候的冷淡了,偶爾還會和她說說閒話。   「我記得,太太生二小姐的時候,是難產,當時家裡的人都慌了手腳。欣蘭突然來拜訪太太。管事把她安置在了花廳就匆匆忙忙去請大夫了。」   蘭汀陷入了回憶中。   「我頭天晚上值了夜的,太太發作的那會我正在屋裡睡覺。聽說太太難產,哪裡還躺得住。我就尋思著去小佛堂裡給太太上柱香。   「結果上房到處都是人,老爺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的,看誰也不順眼。   「我沒敢上前,拐著彎去了廚房。   「遠遠的。我就看見欣蘭提了個熱水壺走了過來。   「她看見了我就和我打著招呼,還很擔心地問我太太現在怎麼樣了。然後舉了手中的銅壺告訴我,說上房一直嚷著要熱水,茶房的爐子太小了,燒不及,她見那些小丫鬟嚇得毛手毛腳的,就自告奮勇地幫著提提水。   「我當時也沒有細想,還說。您是客,哪能麻煩您。這壺水還是我送進去好了。   「誰知道欣蘭聽了像嚇了一大跳似的。連聲道著『不用』,提著壺就匆匆往上房去。   「我見她一個嫁出去的都這樣殷勤,想了想,也跟了過去。   「誰知道等我到了上房,她卻不見了影子。   「我正在心裡嘀咕,她又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提著那銅壺,就站到了帘子旁。   「我記得,當時老爺看見了還皺了皺眉,想說她什麼的,結果屋裡的人喊著『再送壺水進來』,欣蘭忙把水遞了進去,老爺也就沒說什麼。   「沒多久,穩婆就臉色蒼白地從帘子後面擦了頭出來,跟老爺說,血止不住,她也沒有辦法。   「老爺當時的樣子說有多嚇人就有多嚇人了。衝著那穩婆道,你剛才不是說血止住了嗎,怎麼又說血止不住。到底止住了還是沒止住?你要是胡說八道,以後就別想再吃這碗飯了。   「穩婆當時就嚇得哭了起來,說,開始是止住了的,誰知道剛把太太安頓好,又開始大出血。   「老爺是真心待太太好。別人生產的時候都請的是醫婆,老爺請的是個大夫。還陪著那大夫進了產房給太太把脈,太太這才留下了一條命。   「可太太到底是傷了元氣,拖了半年,還是去了。」   蘭汀說到這裡,神色有些茫然地了理來。   周少瑾聽著自己小時候的事,想像母親去世後父親的傷心,一時間有些痴了。   屋子裡頓時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周初瑾冷哼了一聲,道:「這就是你所說的『程柏害死了我母親』?我看不是程柏害死了我母親,是你無事生非吧?你就是想編個故事哄騙我們姐妹,也編個像樣的啊!」   「大小姐,我沒有編故事。」蘭汀回過神來,焦燥地道,「真的是程柏害死了太太。」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給cadyss的加更會有點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四十一章話說(給CadySS的加更)   周初瑾不屑地笑,抬瞼目光就落在了門口。   馬富山家的守在門外。   蘭汀心中一緊,急道:「大小姐,我沒有騙您。大夫是老爺的一個熟人,最擅長看婦科。事後那大夫很奇怪,說他的藥方是祖傳的,從來沒有出過錯,更沒有遇到這種情景,還把當時的穩婆、屋裡服侍的媳婦子等都叫去問了話說,可硬是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那大夫走時候直搖頭,稱『是件怪事』。」   周初瑾道:「那也不能憑這個就斷定欣蘭送的那壺水有問題啊?」   「可沒過幾天,我遇到了欣蘭啊!」蘭汀道,「太太身子骨不好,老爺全身心地都撲在太太身上,家裡的事也不怎麼管。眼看著要過年了,家裡的年貨還沒有置辦齊整。幾個大丫鬟都輪流地在太太屋裡服侍著,有經驗的媳婦子不是守著大小姐就是守著二小姐,特別是二小姐,」她說著,看了周少瑾,「生下來像小貓似的,過了兩天才有力量吮吸,老爺一頭是二小姐,一頭是太太,還要抽空去看看大小姐,整個人都瘦了下來。管事就叫了我們幾個小丫鬟幫著去清點年貨。   「我跟著太太學過識字,又懂點算術,管事就讓我在貨行裡和夥計們對帳單。   「那夥計的字跡十分潦草,我剛學認字不久,對帳的時候不時要問問那夥計寫的是什麼。   「我一抬,就看見了欣蘭。   「她穿了件銀紅色妝花褙子。頭上戴著點翠大花,耳朵上垂著赤金的銀杏葉垂子,手上戴著三、四個金馬蹬戒指,金光閃閃的,比一般人家的太太裝扮的還要華麗。只是身邊連個丫鬟小廝也沒有帶。   「我當時就喊了她一聲。   「她好像沒有聽見,徑直去了雜貨鋪隔壁的銀樓。   「我原想過去給她打個招呼,但東西還只點到一半,我怕出錯,沒有挪腳。等我把貨點完了。等在那裡等管事過來裝車的時候,看見欣蘭從那銀樓走了出來。   「她身邊還跟著個男的。穿了件青色的襴衫,大冬天的,只戴了個巾,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人瘦得很厲害。神色憔悴。   「我就問鋪子裡的夥計那男的是誰。   「鋪子裡的夥計告訴我,是存仁坊的程柏程老爺……」   周少瑾有些透不過氣來。   她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周初瑾卻眉頭緊蹙,道:「那夥計怎麼認識程柏?」   蘭汀道:「程柏當時在太平街那塊兒也開了南北貨行,和我們買東西的那家雜鋪貨有貨品上的往來,因而認識。」   周初瑾微微點頭。   蘭汀繼續道:「我當時很好奇。   「欣蘭不是嫁了個收棉花的嗎?怎麼又和存仁坊的程老爺攪到了一起了。我又想到她身上戴的那些東西,少說也值二、三十兩銀子。正好有小廝過來說,江東門外有船相撞。拉魚的船一時不能進城,管事要去江東門看看,讓我們清點好了東西就先拉回去。   「我就藉口想到街上去給自己買兩方新帕子過年,把東西交給了小廝裝車,自己悄悄地跟了過去。   「欣蘭和程柏七拐八拐的,在個小巷裡停了下來。我就聽見蘭汀道,我一個女人家。孤身一人住在客棧裡,那些正經人只當我來投靠親戚無著的。那些登徒子卻以為我是風塵女子,半夜三更還去敲我的門,嚇得我整夜整認的睡不著,我什麼時候才能跟著您回家啊?俚語不是說,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眼看著快過年了,您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在客棧裡過年吧?   「程柏就安慰她說,快了,快了。等他把這段時間忙完了,就接她回來。然後掏了一錠銀子給她,讓她隨便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還說,讓她這段時間不要亂跑,小心讓有心的看出點端倪來。   「我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太太曾經訂過親,也不知道這程柏是什麼人,還以為欣蘭不守婦道,丟下丈夫跟這男的跑了,不屑她的為人,轉身就走了。   「是後來太太快不成了,莊舅爺跑到家裡來大鬧,說是老爺害死了太太,要讓老爺陪銀子,我這才知道原來太太和程柏定過親。   「可我那時候也沒有往這上面想。   「就是覺得欣蘭做得不應該,打了太太的臉。   「話雖說如此,但我還是很好奇欣蘭最終進了程家的門沒有?她要真是給了程柏做妾,太太知道了,她會不會羞愧?就想辦法去打聽程柏的消息。我這才知道,原來程柏也病了,程家的人根本不知道有蘭汀這個人。沒多久,程柏也死了,這件事就更加沒有人知道了。   「我心裡也只是猜測,卻不敢跟老爺說。   「這麼多來,就像塊心病似的,每每想起就睡不著覺,吃不下飯。這次要不是遇到了大小姐,我就準備把這件事爛到肚子裡去的。誰知道我最終還是把這件事給說了出來。可見這是太太在天之靈保佑著大小姐和二小姐,讓大小姐和二小姐不至於什麼也不知道,讓她老人家沉冤昭雪。」   前世可沒有這一出!   蘭汀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周少瑾細細地加快著蘭汀所說的話。   周初瑾譏笑道:「我看,不給你顏色看,你是不會說真話的。馬富山家的,讓那兩個粗使的婆子進來!」   蘭汀臉色大變,哀求道:「大小姐,我知道的都說了,沒一句是假。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拿我的性命發誓!」   馬富山家的探了個頭進來,看到屋裡的情景,又很快地縮了回去。   「好!」周初瑾目光如刀地盯著她,道,「你現在就發誓,如果有一句隱瞞,生的兒子世代為奴,生的女兒世代為娼。」   蘭汀愕然地望著周少瑾,嘴角翕合,卻像喉嚨被堵住了似的,始終沒有發出聲響。   「怎麼?不敢!」周少瑾譏諷地笑了笑,道,「我問你,你進府的時候,欣蘭應該已經嫁出去了嗎?」   「是!」蘭汀點頭,神色間帶著幾分不確定的猶豫和小心翼翼。   「既然如此,你看到蘭汀和個陌生的男子一起走出了銀樓,為什麼要問雜貨鋪的夥計那男子是誰?一般的人看到這樣的情景,不都人覺得那男子是欣蘭的夫婿嗎?」   「我,我忘記跟您說了,」蘭汀望著周初瑾,神色緊張,「她來看太太的時候,曾說過自己是一個人來的……」   「是嗎?」周初瑾道,「她一個人來的,母親難道就不好奇她為什麼會一個人嗎?就算是你是小丫鬟,不知道母親和欣蘭都說了些什麼,那麼長時間了,欣蘭的夫婿找過來不是很正常的嗎?」   「她當時說她和夫婿的關係不好,所以我才……」蘭汀急急地補充道。   「蘭汀,」周初瑾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你不累,我累了。你有所隱瞞,也不過是想和我談條件,讓我放你回保定,待在父親的身邊罷了。你也是服侍父親這麼多年的人了,父親的脾氣你應該是最了解的,父親最敬重的人就是母親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都在我們面前說了些什麼?」   蘭汀目光微轉,面如死灰地頹然癱在了地上。   「不,不,不……」她厲聲尖叫道,「我沒有說,我什麼也沒有說……」   周初瑾壓根就沒準備放過她,繼續道:「我只要把你今天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寫信告訴父親。若你說的屬實,你惡意隱瞞,你說,父親會怎麼看你?又會怎麼處置你呢?若是你在造謠,拿母親的生死造謠,你說,父親還會讓你待在他的身邊?還會像從前那樣的對你嗎?」   最後一句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蘭汀再也無暇去算計什麼,無暇去顧忌什麼。她喃喃地道著:「不會的,不會的。老爺不會那樣待我的……老爺是這世上最重情重義的人了……」   周初瑾和周少瑾都聽著覺得不膩味。周初瑾索性喊了馬富山家的進來,道:「提兩桶河水來,把她給我澆醒了。」   這時候已經仲秋,井水是溫的,河水卻是涼的,澆在身上已有了寒意。   馬富山家的應聲而,很快帶著兩個提著水的粗使婆子進來,指了蘭汀道:「淋上!」   兩個婆子捋著衣袖把水淋在了半汀的身上。   蘭汀一個冷顫,清醒過來。   馬富山家的立刻帶著兩個粗使的婆子退了下去,出去的時候還細心地帶上了門。   「說吧!」周初瑾望著沐得像落湯雞卻因為被綁著連抹一下臉上的水也不能的蘭汀,道,「你說了,我一高興,說不定就放了你一條生路。可你若是不說。我就把這件事寫信告訴父親,然後讓他來處置你。」說完,她笑了起來,道,「不過,我覺得李太太對你的興趣肯定比父親還大,我是不是應該先寫封信給李太太,然後再寫封信給父親……」   「不,你不能這樣!」蘭汀尖叫。   周初瑾站起身來,道:「那你就看看我能不能這樣!」   「我說,我說!」蘭汀一下子潰不成軍,哭泣道,「大小姐,你放過我吧,我告訴你欣蘭在什麼地方?」   這才是蘭汀的底牌吧?   周少瑾思忖著。   ※   姐妹們,給cadyss的加更!   ps:我說過這本書宅鬥很少,寫蘭汀,是因為還會牽出別一樁事,還請大家耐心點。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四十二章推薦(粉紅票1260加更)   這的確是蘭汀的底牌。   所以之後不管周初瑾如果威脅利誘,她只咬緊了一點,讓她說出欣蘭的下落可以,周氏姐妹得放過她。   周初瑾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並示意馬富山家的把蘭汀的手筋挑了。   蘭汀悽聲厲叫。   和姐姐站在院中的周少瑾嚇得抱著姐姐的胳膊直發抖。   不一會,馬富山家的從堂屋裡走了出來,低聲道:「她說了。欣蘭可能在荊州府。」   她滿臉的疲憊,顯然這樁差事對她也是件難事。   「可能?」周初瑾蹙了蹙眉,沉吟道,「具體在什麼地方沒說嗎?」   「沒有!」馬富山家的畢恭畢敬地道,「具體在什麼地方,她也不知道。她說,欣蘭的男人早些年在附近收棉花,後來發現荊州府的棉花要比這邊便宜很多,就辭了太太,帶著欣蘭去了荊州府。   「欣蘭回府的時候,太太問起她的近況,她也說她就住在荊州府,這次回金陵是想把之前留在金陵的老宅子賣了,以後就在荊州府定居了。   「後來她發現欣蘭與程柏關係**,覺得她肯定是騙太太的,就悄悄地去了欣蘭從前住的宅子,發現那宅子已託了牙行買賣,還沒有賣出去。她懷疑欣蘭是偷了男人的地契,還讓人佯裝是買家去司衙看那宅子的文書,手續齊全,那欣蘭還就真是回來賣宅子的……   「後來程柏病了,她沒有看見欣蘭。又去了欣蘭的宅子。隔壁的鄰居告訴她,前些日子欣蘭的男人從荊州府趕了過來,把宅子賣了,帶著欣蘭回了荊州府。   「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欣蘭了。」   周初瑾沉默了一會,對馬富山家的道:「她這樣,只怕還存著僥倖之心,想著我既然知道了欣蘭的事,肯定是要把欣蘭揪出來的,不會要了她的性命的。你這就進去。說我根本不相信她的話,要你挑了她的腳筋……」   挑了腳筋,那可就一輩子都癱在床上了。   馬富山家的駭然道:「真,真的挑了她的腳筋啊?」   周初瑾氣極,道:「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你懂不懂?」   馬富山家的立刻明白過來。臉漲得通紅地唯唯稱諾。   周初瑾道:「你要讓她相信,我之所以不灌她啞藥的原因是那藥不好找。一時還沒有送過來。如果她再不說實話,一碗啞藥灌下去,就算是她想說話也說不了了。金陵府雖然有能接筋的大夫,可若是不及時醫治,就算是請了大夫來也沒有用。……要讓她相信,我根本不信任她的話——她憑什麼懷疑太太是被程柏害死的?那欣蘭不過是幫著小丫鬟提了壺水進去。那程柏也不過是和欣蘭關係**。也許欣蘭什麼也沒有做,也許程柏無意間遇到了欣蘭。兩之間才有了糾纏……你要勸她,她想活命,就得好好地把知道的都講出來。就算她不講,我知道欣蘭在荊州府,大可通過程家派了人去查,除非她是胡言亂語,十年前搬過去的外來戶。很容易查到的。」   馬富山家的連聲應「是」,想了想。進了堂屋。   周少瑾還有些擔心,道:「那她要是不相信呢?難道我們還真的挑了她的腳筋手筋不成?」   「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周初瑾沉吟道,「也就只能這樣了。」   周少瑾唏噓,陪著姐姐去了上房等消息。   過了大約一柱香的功夫,馬富山家的過來了。   「大小姐,」她神色有些窘迫,道,「蘭汀說,太太去世之後,老爺要把她們都放了。她為了取信於老爺,就想到了曾在銀樓裡看見過的一對和太太私底下貼補給莊家舅老爺差不多的羊脂玉鐲子,可她沒錢買,最後主意就打到了程柏的身上。但程柏根本不理睬她,她沒有辦法,就大著膽子寫了張『你和欣蘭合夥害死了太太』的字條給程柏,程柏竟然乖乖地照著她說的在城隍廟的大樹放了二百兩銀子。她發現後嚇得半死,怕被程柏報復,沒敢拿,之後程柏就病了……至于欣蘭,她是真不知道她具體住在什麼地方,只知道她見程柏病得厲害,就算是進了程家也沒什麼好日子過,她男人找來的時候,她就跟著她男人回了荊州府。」   也就說,所謂母親託咐她照顧妹妹的遺命也有可能是假的!   周少瑾目瞪口呆。   周初瑾像呼吸困難般捂住了胸口,半晌才道:「暫且先留她一條狗命,等我把那欣蘭找到了,再通知父親過來審問,到底是什麼情況,也就一清二楚了!」   馬富山家的低頭應是。   周初瑾叮囑她:「你可要把她盯好了。如果她拿了銀子打點你們,你們只管收下好了,就算是她讓你們悄悄地給她找大夫續筋,你們也給她找人,別讓她覺得沒有了希望,不管不顧地尋了短見。我指望著她和欣蘭狗咬狗呢!」   馬富山家的忙拍胸保證。   姐姐這是要用希望吊著蘭汀的命!   周少瑾這才真正的體會到周初瑾有多厲害。   她十分的羨慕,可更多的卻是佩服。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周初瑾問她「你都學到了些什麼」時候,她嘻嘻笑著搖了搖頭,道:「姐姐,我還是躲在你和父親身後安安分分地過我的小日子好了。」   周初瑾怒其不爭地搖頭。   周少瑾只是抱著她的胳膊笑。   周初瑾無奈地嘆氣,想到了外祖母所說的「一根草一滴露水」。   對於妹妹來說,自己要走的這條路也許並不適合她。相反,她的路在她自己的腳下,她只要走好自己的路。就能找到幸福……說不定,她會更幸福!   周初瑾釋然,輕輕地摸了摸妹妹的頭。   周少瑾問姐姐:「欣蘭的事,怎麼查?」   周初瑾笑著反問她:「你說該怎麼查好?」   周少瑾想了想,道:「我覺得馬富山最合適,可就怕馬富山家的沒空。」   「嗯!」周初瑾贊同道,「他的確不太合適。寒衣節之後就是立冬,要準備春節的年節禮了。很多堂官都是江南人,他們喜歡的是杭州的蓮子米高郵的鹽鴨蛋。這些東西都得馬富山幫著準備,他走不脫身。」   周少瑾想到了一個人。   馬富山的堂侄馬賜。   前世,馬賜是姐姐出嫁要在周家的世僕裡挑選陪房的時候由馬富山做保進的府。他不僅吃苦耐勞,而且精明能幹,忠心耿耿,跟著周初瑾去了廖家沒多久就冒了出來。成為周初瑾最倚重的人。後來她出嫁,身邊沒有合適的人幫著打理陪嫁,姐姐問過她之後,把她的陪嫁交給了馬賜打理。不過幾年,她的體己銀子就翻了一番。直到她重生之前,馬賜都幫著她們姐妹在做事。   她的雙手就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道:「姐姐,我偶爾聽說馬富山有個堂侄。人很能幹,好像叫什麼馬賜的,你不如問問馬富山,看能不能讓他的這個堂侄給我們跑跑腿!」   周初瑾很是驚訝。   她不是驚訝周少瑾突然提到了馬富山的堂侄,她是驚訝周少瑾突然想到辦法克服自己一緊張就絞指頭的壞毛病。   「你是什麼時候想到這個主意?」周初瑾指著她的手道,「不過,你放輕鬆點。這樣看起來就更自然了。」   周少瑾不好意思說是程池告訴的,「哦」了一聲。調整了一下姿態,追問姐姐:「你覺得我這個主意好不好?」   周初瑾壓根不相信周少瑾是偶爾聽到了馬賜這個名字,在她看來,這肯定是馬富山家的求周少瑾給她的堂侄安排一個差事。如果是別的事,她立刻就答應了,但這次是要調查欣蘭的下落,她道:「你讓他來見我吧!如果行,就讓他去。」   周少瑾鬆了口氣,笑盈盈地應了,回到畹香居就讓施香去給馬富山家的帶信,讓馬賜去見周初瑾。   馬富山知道自己的這個侄兒一直以來都想進周府當差,只是周鎮在外為官,兩位小姐又長住程家,平橋街這邊實在沒有空缺,這才一直閒著了。聽說周初瑾要見馬賜,他還以為馬賜走了其他的什麼門路,也沒有多問,交侍了他幾句應該注意的事,就讓他去了九如巷。   馬賜才十六歲,但已長得高大壯實,很穩重。   周初瑾問過話之後很滿意,許了他二百兩銀子跑趟荊州府。   周少瑾聽說後呆了半晌。   姐姐讓馬賜去荊州府,才給了二百兩銀子……她讓樊祺去京城,給了五百兩銀子……   她忙讓施香去查她私房錢。   每一筆進出施香都記了帳的,還要時不時地清點,以保證帳實相符。   周少瑾問起來,她張口就來:「您還有拾六兩三錢的體己錢。」   周少瑾立刻汗流浹背。   她許了樊祺事成之後賞二百兩銀子加十畝上等的水田……   樊祺回來,她拿什麼銀子賞他?   她在屋裡急得團團轉,問施香:「我支銀子的時候,你怎麼不告訴我說我只有五百多兩銀子?」   施香奇道:「你說要拿了銀子去買地……我想著買地是百年大計……何況您又沒什麼用銀子的地方,待到過年的時候,老安人、大太太、大老爺等都有賞賜下來……」   周少瑾道:「可那些都是銀錁子,銀錁能換錢嗎?」   施香睜大了眼睛,道:「銀錁子當然可以換錢啊,要不然詣二爺他們賭博的銀子從哪裡來的?」   「是哦!」周少瑾應著,心裡卻想著等讓施香把自己歷年來得的銀錁子都攏到一起,看能不能湊二百兩銀子……如果實在不行,就寫信向父親要好了……不過,以什麼做藉口呢?總不能說自己要打賞樊祺吧?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四十三章視線   財物的危機困擾著周少瑾。   前世,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呆在家裡,很少用銀子,也沒有這方面的苦惱,唯一一次缺銀子是從程家跑出來,在通州遇到了大風雪,耽擱了幾日,銀子花完了,但樊劉氏很快就當了樊家祖傳的鐲子,帶著她找到了姐姐。後來嫁給了林世晟,她有自己的陪嫁,又有馬賜幫著打點,她大筆的開銷就是去廟裡捐香油錢,想買什麼就能買什麼,就更不缺銀子了。   可沒想到再世為人,她竟然手裡沒錢!   周少瑾坐在寒碧山房的佛堂裡,越想越糟心,連著寫壞了兩個字。   她索性擱了筆,決定先把心靜下來,就聽坐在門口打絡子的小檀對施香道:「……把留聽齋翻了個底朝天,才把識大爺說的那個羨陽盆給找出來。」   留聽齋,是二房程識的宅子。   周少瑾不由留了心聽。   施香道:「羨陽盆?識大爺要養水仙嗎?這東西也不稀罕吧?我們院裡就有好幾個,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就會拿出來給大小姐和二小姐擺水仙。」她說著,「哎喲」一聲,道,「你不說我都忘了,這兩天忙東忙西的,竟忘了去跟暖房的婆子說聲幫我們家大小姐和二小姐留幾株好一點的水仙花。去年我們說晚了,好點的水仙花都讓人挑走了。」   小檀道:「去年我們院的水仙倒開得好,連顧家的大太太過來拜年的時候都贊了一聲。」   施香笑道:「你們院裡的東西什麼時候不好了?」   「那倒也是。」小檀笑道。「不過我們這邊的珍珠姐姐會養花,我們這邊的水仙花都是珍珠姐姐親手刻的花莖。珍珠姐姐說,識大爺說的那個羨陽盆是梯形的,識大爺十之八、九要擺個進士及第模樣的水仙花來。不比我們尋常的羨陽盆,不是圓的就是方的,再不就配個紫檁木的架子,要擺個進士及第的模樣兒出來,那可得費工夫了,識大爺多半是要送人!」   「送人?」施香奇道。「還有誰能讓識大爺這麼花心思。」   「不知道。」小檀笑道,「識大爺和識大奶奶都是喜歡和人往來的人。這不,識大奶奶還沒有滿月,已經準備臘八節的時候請親戚朋友到家裡喝臘八粥了。」   這件事施香知道,她笑道:「說起來識大奶奶這人真得不錯,自嫁到程家來。每年都會親手煮了臘八粥送到各房頭。」   小檀聞言就撇了撇嘴,道:「她就是再賢淑又能怎麼樣?我們家大爺才是長子嫡孫,我們家大爺的奶奶才是宗婦。」   施香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忙笑道:「那是!我也不過是這麼一說。你也別放在心上。」   小檀這些日子和施香像姐妹般的相處,聞言頓覺自己說話太生硬,不禁暗暗後悔。解釋道:「我是因為看不慣二房那逢高踩低的樣子才這麼說的。姐姐你是不知道,那閔公子的胞兄不是壬辰科的狀元嗎?我們房的四老爺也是那年金榜題名的。卻是二甲十二名。識大爺就一門心思地巴結那閔公子,好像巴結上了那閔公子就是巴結上了狀元郎,就把我們房的四老爺踩在了腳下似的。」   周少瑾並不意外。   施香卻愕然道:「還有這種事?」   小檀半是憤怒,半是為了彌補她和施香剛才產生的裂痕,義憤填膺地道:「何止啊!上次閔公子和大爺去梅花巷顧家做客,識大爺不知怎麼知道了,非要跟了過去。過去之後。顧家設宴招待閔公子,拿了家中珍藏的葡萄酒出來待客。閔公子當時就開玩笑地說了句『可惜無緣見那夜光杯』。識大爺就急巴巴的不知道從哪裡弄了只所謂的『夜光杯』送給了閔公子。可惜閔公子瞧不上識大爺,不僅把那『夜光杯』還給了識大爺,還跟識大爺說什麼『君子之交淡如水』,把識大爺臊了個臉紅。   「我們聽說的時候可真是解氣。   「識大爺仗著他比大爺年長,總喜歡在大爺面前指手劃腳的。可他也不想想,就算是他比大爺年長又怎麼樣,以後掌管程家的,還不是我們家大爺。」   施香連連稱是。   周少瑾卻在心裡琢磨著:袁氏想娶閔氏女,閔行強在家裡做客,這麼好的機會,她沒道理不好好利用利用?閔行強這麼得罪程識,難道是知道了什麼?而且還對程許的印象很好,想讓程許做他的妹夫?   她站起身來喝了口熱茶。   不管怎樣,都與她無關。她只求菩薩保佑,讓她平平安安、風平浪靜地度過這兩的光陰,至於程許會娶誰?程輅會怎樣?都統統與她無關。   ※   那邊立雪齋裡,偌大個庭院靜悄悄的沒有一聲人語。寒氣還沒有襲來,書院的書案前已擺了個鬥大的火盆,上等銀霜炭燒得紅彤彤,把屋子都照亮了。   屋裡的書架空著,地上卻到處都丟著線箋、書冊、畫本,一片狼藉。   程池長身玉立,穿了件靚靛藍色細布夾袍站在火盆前,筆直的身姿像北方原野上的白樺樹,安靜的面龐像亙古不變的雕像,正不時地把書案上的帳冊打開看上幾眼,丟進火盆裡。   火苗迅速地攛起來,吞噬了他丟在火盆裡的帳冊。   懷山抱著一大撂帳冊走了進來,看見眼前的情景他微微一愣,遲疑道:「四爺,這些都燒了它嗎?」   「全都燒了。」程池眉眼都沒有動一下,繼續往火盆裡丟著帳冊。   懷山把抱著的帳冊放在了大書案上,猶豫良久,還是道:「四爺,這可都是府裡幾十年的帳冊,一旦燒了,可就再也沒有了。以後就是想查什麼,也無處可查了。」   火光照亮了程池臉龐,他的眉梢顯得有些冷:「我就是把帳冊給他們留了下來,他們看得懂嗎?」   懷山一哽。   程池又往火盆裡丟了一本帳冊,淡淡地道:「方鑫同怎麼說?」   懷山道:「他說兩千架織機,他一個人吃不下去,問能不能找幾個同行一起……」   程池鬃角的青筋跳了跳。   懷山臉色微變。   四爺的心情好像很差。   他離開書房之後,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垂下了眼瞼,耳邊就傳來程池聽上去依舊頗為溫和的聲音:「他這個嘉興首富都吃不下我兩千架織機,我想別人就更沒有能力了……這樣好了,上次不是有個叫什麼鄭四的,想從我們這邊接點活做,我看著他還是個拎得清的。你去問問他,看他有沒有膽量把我這兩千架織機,三百熟練的織工一起接在手裡。我現在不要他一分銀子,兩年以後結清。但我有個要求,這兩年的時間裡,他得跟我把方鑫同拉下馬,我不喜歡他做嘉興的首富。」   「是!」懷山汗淋淋地道。   「反正十三行欠我的銀子兩年以後才能結清,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程池又丟了本帳冊在火盆裡,銀霜碳仿佛經不起帳冊的力道,「嘭」地一聲灰塵四濺,眼看著就要揚到了程池的身上。   懷山的衣袖卻快如閃電般地劃了個弧,所有的灰塵都像碰到了一張無形的,全落在了火盆裡。   程池又丟了本帳冊進去。   這次帳冊輕輕巧巧地落在火盆裡,乖乖地被燃了起來。   懷山鬆了口氣,道:「四爺,您讓我查周家二表小姐的事……」   「怎麼樣了?」程池漫不經心地翻了一本帳冊。   「周家二小姐自六個月大進府到現在,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甚至可以說是自從今年三月二十四日之前,她從來沒有單獨出過門。」懷山道,「三月份之後,她先後出去過幾次,一次是四月份,端午節之前,她和姐姐回周家的祖宅祭祖;一次是莊家從前舒服過她外祖父的人求她的恩典……」他事無遺細地把周少瑾自三月份之後所做的事都稟了程池,並道:「四爺,我可以肯定,她真是周知府的女兒,四房的二表小姐。」   程池問:「京城那邊可有消息傳過來?」   「有。」懷山道,「那小廝十分的機靈。計家的人把他送去了京城,轉眼間就把人給跟丟了。他僱了個外地的行商,謊稱是他的叔叔,要去天津收貨,把他寄居在了祟仁坊附近的上清宮……」或許是機靈的孩子人人都喜歡,說到這裡,懷山露出了淺淺的笑容,聲音也變得活潑起來,「盯著他的人說,他看上去每天無所事事,不是聽戲就是上館子、逛大街,還和上清宮的一個小道士攪和到了一塊去了,幫那個小道士還了二十個銅板的點心錢。可實際上他每天有意無意都會經過祟仁坊的一條胡同和胡尚書胡同和那些街坊鄰居說說話,其中問到的最多的就是一條胡同的林家和胡尚書胡同的沐家……」   程池聽了也有些意外,道:「這兩家有什麼特別嗎?」   懷山眼底閃過一絲困惑:「林家是世襲的三品指揮使。沐家雖是讀書人,在都察院任御史。兩家是兒女親家……雖然不是門當戶對,但林家和沐家是老鄰居,又是通家之好,林家的兒子長得一表人才,品行也為人稱讚,和沐家的女兒年紀相當,青梅竹馬,也勉強算是門好親事……現在還不知道周家二表小姐讓那小廝打聽林、沐兩家做什麼?」說完,他補充道,「那小廝叫樊祺,是周家二表小姐的乳兄。」   ※   姐妹們,今天只有兩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四十四章無知(粉紅票1290加更)   能讓懷山記住名字,還在他面前提一句,這個小廝必有過人之處。   程池揚了揚眉。   懷山道:「他今年才十二歲,懷裡揣了五百兩銀票。」   五百兩銀子,可以在京城買個小小的宅院外帶四、五十畝良田;可以在淞江府最繁華的大街上盤下兩間鋪子;可以在寧波入股海上貿易……更可以讓兄弟反目,父母成仇。   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賺到過五百兩銀子。   程池笑道:「讓人盯著他,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麼?」   懷山恭敬地低應喏,道:「那周家二小姐那裡……」   「先派人看著,」程池不以為意地道,「她既派了樊祺去京城,我們只要盯著樊祺,遲早會知道她想要幹什麼的?」   懷山應「是」,退了下去。   程池靜靜地站了一會,慢慢地翻出一本帳冊。   打開,最前面的一行用楷書寫著「冬月十二日,收灰鼠皮四十四張。」   字跡方正,是最標準不過的館閣體。   雖然年代久遠,卻可以看得出寫這幾行字的人提筆收勢間流露出來的果斷和毅然。   程池的手指輕輕地划過那行字,然後拎起那本帳冊丟進了火盆裡。   火光四射,濺在了程池的衣角,燒了個洞。   ※   那邊周少瑾回到了畹香居,施香已把她歷年所得拿了出來,除了銀錁子。還有幾顆金豆子。   周少瑾望著雕紅漆海棠花託盤堆著的銀錁子、金豆子恍如隔世。   那個步步高升的銀錁子是有一年程詣去給他的外祖母拜年,他的外祖母賞了他六個步步高升的銀錁子,她覺得很有意思,過完年,程詣就送了一個給她,並歉意地告訴她:「如果不是長輩賜的,我就全都給你了。」   那幾個萬事如意的銀錁子則是姐姐給的,好像是姐姐到誰家做客,別人賜的。姐姐給了幾個給她。只是她不記得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那幾顆金豆豆,則是長房的程笙表姐給的——長房向來富貴,程笙又是郭老夫人的掌中寶,每到過年,郭老夫人就給程笙一袋子金豆子,她看著很是羨慕。程笙就給了她幾顆。   施香道:「二小姐,這些加起來也有快兩百兩銀了,全都兌換了嗎?」   周少默然。   這些或是長輩所賜,或是姐妹們所送……   她想想就捨不得,好像自己為了銀子辜負了長輩的祝福,姐妹的心意似的。   「暫時先別兌換。」周少瑾吩咐道。「等我缺銀子的時候再說。」   施香不疑有它,笑著應了。把那些賞銀又重新收在了箱籠裡。   周少瑾就在屋裡打起轉來。覺得還是嫁人好,嫁了人就有了自己的體己銀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捉襟見肘。   也不知道別人是怎麼過的?   她的晚膳是在嘉樹堂用的,飯後,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商量給二房程識的次子送滿月禮的事。   除了小孩子的衣服鞋襪,還有金銀長命鎖、手鐲、腳鐲。七七八八的也得五、六十兩銀子。   周少瑾咋舌。   這還只是滿月禮,百日禮的時候豈不是更重!   關老太太自然不知道周少瑾在心裡想什麼。吩咐她和周初瑾:「你們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拿幾件針線活送過去就行了。」   周少瑾又覺得做姑娘家也不錯,人情客往的時候她們只是應個景,不算在內。   可這銀子的事到底怎麼辦,她心裡還是沒有底。   等長房的外孫和二房的孫子做了滿月禮,就到了寒衣禮。   祭祖、送年節禮、收租、盤點、趕製過年的新衣……不管是外院還是內院,都開始忙碌起來,大家也都喜氣盈盈地開始盼著過年。   靜安齋已經恢復上課。周少瑾的日子一如往昔般的平靜有序——每天早上去靜安齋上課,下午到寒碧山房裡抄經書,晚上做針線,偶爾和程笳鬥鬥嘴,隔三岔五地去探望集螢。   集螢終於趕在臘八節之前抄完了五百遍《女誡》。   周少瑾有些不相信,睜大了眼睛悄聲道:「我前幾天來的時候還看見你案頭上只放了五、六本,怎麼突然就抄完了。」   集螢瞪了她一眼,低聲道:「你難道就不能裝著不知道嗎?」   周少瑾恍然,眼睛瞪得更大了。   集螢撲哧地笑。   周少瑾道:「誰幫的你?」   集螢得意洋洋地道:「我給了秦子平一百兩銀子,秦子平就幫我抄了。」   有這麼好的事?   周少瑾狐疑地望著她。   集螢就「餵」了一聲,道:「你這是什麼眼神?難道我做得不對嗎?我爹說過,能用銀子解決的事就儘量用銀子解決,傷筋動骨的划不來。」   周少瑾抹汗。   集螢的父親屢有高見……可你有的時候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很有道理。   周少瑾就問她:「臘八節的時候,你有什麼安排?要不要去我那裡喝粥?我姐姐說,今年要告訴我熬臘八粥。」   「好啊,好啊!」集螢高興地應了,可轉瞬間又改變了主意,「還是算了,我去了又要給這個磕頭,給那個磕頭的。」   周少瑾希望姐姐也能喜歡集螢。   她忙道:「只是去我們屋裡,我們幾個自己過臘八節。」   集螢有些心動。   周少瑾忙道:「那就這樣說定了。你到時候還可以帶些回來給南屏姑娘、池舅舅他們嘗嘗。」   「你池舅舅就不用了。」集螢道,「他臘八節的時候受邀去甘泉寺喝粥。」   周少瑾還以為可以趁機在程池面前掙點印象分。結果泡湯了。   她略有些失望,道:「我沒聽說甘泉寺的臘八粥煮得好吃啊?他為什麼去甘泉寺喝粥?」   「你傻吧!」集螢笑道,「誰會請他去喝粥,是到了年尾,甘泉寺催著他捐香油錢呢!」   周少瑾道:「不是開春後吃新餅的時候才開始捐香油錢嗎?」   「你說的是北方的寺廟吧?」集螢道,「我們北方人就是爽朗,不像你們南方的人,九曲十八彎,想著名目讓人掏銀子。」   周少瑾嬌嗔道:「又不是我讓甘泉寺的請池舅舅去喝粥的。再說了。他可以不去啊!」   「不去?」集螢撇了撇嘴,不屑地道,「不去你就等著那些大和尚每天蹲在家裡給你講經吧!」   這倒也是。   那些知客和尚都很厲害。   像她,剛開始去大昭寺禮佛的時候,也不過是為了陪婆婆,可後卻發展到每年都會定時給大昭寺捐五百兩銀子。   集螢道:「算了。我們別說他的事了,說起他的事我就沒有一句好話。我有件事告訴你,過兩天我就要搬去立雪齋住了,你再來找我,就直接去立雪齋找。」   周少瑾愕然,道:「為什麼啊?」   集螢翻了個白眼。道:「小山叢桂院裡服侍的人不夠,你池舅舅決定大家都住到立雪齋去。把這邊關了。」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道:「是今年的生意不好嗎?」   她把集螢給問住了。   集螢想了半天,道:「看不出來啊……難道程子川今年的生意做垮了?我爹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程子川已經走了十年的鴻運,該不會是從今年開始走黴運吧?」   「這種話是能隨便說的嗎?」周少瑾「呸」了她一聲,雙手合十朝著西邊拜了拜。喃喃地道了幾句「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菩薩莫要怪罪」。   集繭氣結,道:「我是童言,那你是什麼?」   周少瑾這才驚覺自己的年紀……她哽了半晌。   集螢就對她道:「你說,我跟我爹爹說,讓我爹爹拿銀子來贖我,程子川會不會答應啊?」   周少瑾在點拿不準。   她總覺得池舅舅看上去和氣,可卻從骨子裡隱隱透出幾分驕傲來。如果他生意順利,集螢的父親拿了銀子來贖集螢,他心一軟,也許就會答應。可他的生意如果遇到了困境,不說別的,就算是為了預防那些生意對手落井下石,他也不會答應集螢的父親。   可什麼事都有萬一。   她也希望集螢能早點回到自己的父母身邊,做個倍受人寵愛大小姐。   只是可惜集螢如果真的走了,她們以後恐怕就再也難以見面了。   「你試著跟池舅舅提一提唄!」周少瑾道,「不管答應不答應,總要試一試。」   集螢若有所思地頷首。   施香氣喘籲籲地跑來找周少瑾,道:「二小姐,馬賜讓人從荊州府帶了信回來,大小姐讓您趕緊回去!」   周少瑾哪裡還坐得住,立馬就站了起來,匆匆地對集螢說了句「我先回去了」,就急急地離開了小山叢桂院。   誰家還沒有點要緊的事。   集螢沒有放在心上。   程池那邊卻得了信:「……周家二小姐又來拜訪集螢。話說到了一半,被周家大小姐叫走了。」   程池「嗯」了一聲,吩咐懷山:「臘月二十二之前,必須搬完。」   懷山應聲退了下去。   周少瑾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一面往回趕,一面問施香:「姐姐什麼時候接到信的?可說了些什麼?」   「就剛才接到信的。」施香跟在周少瑾身後趕,道,「什麼也沒有說,也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那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   馬賜那裡至少有個信來,樊祺那邊卻連個紙片也沒差人遞給她。   這眼看著要過年了,他要是再不回來,她怎麼向樊劉氏交待?   周少瑾急急地回了畹香居。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哈哈   ps:求粉紅票哦!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四十五章消息   因快過年了,各房頭已經開始除塵,畹香居的丫鬟婆子們多在嘉樹堂幫忙,因而院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什麼聲響。   周初瑾手裡捏著封信,眉頭緊鎖地在書房裡走來走去的,顯得有些急燥。   周少瑾看著心裡「咯噔」一聲,忙朝著施香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退下之後,這才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進了書房,笑道:「姐姐,聽說馬賜那邊有了音訊……」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聽到動靜的周初瑾已經回過頭來。   「少瑾!」她滿心歡喜,拽了妹妹就往東邊去,「你可算回來了。」   周初瑾和周少瑾在書房裡坐下,眼角眉梢就止不住地飛揚起來:「你給我推薦的那個馬賜可真行!他不僅打聽到了欣蘭的下落,還佯裝是去荊州販棉花的行商,把欣蘭倆口子誆到了金陵來。」她說著,把信攤開了給周少瑾看,「你看!馬賜在信中說,他報的是大市街李記緞綢莊,讓我們想辦法在江東橋頭接應,免得露了馬腳!」   周少瑾又驚又喜,一面問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面接過姐姐手中的書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周初瑾則在一旁感慨:「家醜不可外揚。不管蘭汀說的是真是假,我也不能跟那馬賜明言。可我又怕馬賜摸不著頭腦地撞了進去,打草驚蛇,讓那欣蘭跑了,再也找不著了。所以只當著馬賜說這欣蘭是我們家的舊僕,近日家裡出了樁盜竊案。可能與欣蘭有關,讓他想辦法打聽欣蘭的下落。我還怕馬賜行事急燥,讓欣蘭有所驚動,馬賜一個外鄉人,在那裡人生地不熟的,反被欣蘭挾制。還給了張父親的名帖馬賜,讓他若是走投無路了,可拿著父親的名帖向官衙求助。   「沒想到他卻是個心裡用事的。一到武昌府就稱自己是從金陵來荊州府收棉花的,僱了兩個慣在這行裡做的熟手做嚮導。又買了身好衣裳,去了荊州府。   「欣蘭的男人一直做這一行,他去了荊州府隨便一問就問到了欣蘭的下落。   「原來欣蘭從金陵城回去之後沒兩年就遇到了水患,兩個兒子都溺水而亡,丈夫也因為嗆了水得了肺癆,不能做重活。家境就這樣漸漸的敗落下來。這幾年更是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全仗著欣蘭幫別人家洗衣漿裳賺兩個錢。   「馬賜雖然不知道欣蘭和我們家的恩怨,可想到那欣蘭已經嫁到了荊州府我們還派人去悄悄打探她的消息,他就懷疑那欣蘭的事不簡單。索性佯裝是大市街李記綢緞莊的少東家,因貪玩不懂事被家裡人差到了荊州府來收棉花,請了欣蘭倆口子幫著押送棉花到金陵。   「欣蘭不答應。   「可欣蘭的丈夫卻貪圖馬賜許的那二十兩銀子的報酬。不僅一口答應了。還慫恿著欣蘭回周家看看。說她畢竟是周家放出來的,雖然太太不在了。可我們姐妹還在。看在從前太太的份上,我們姐妹怎麼也要打賞她幾十兩銀子的,有了這幾十兩銀子,又有周家這座靠山,他就能東山再起。還說,從前是想回去沒銀子,現在不僅不用花銀子就能回金陵。還可以賺二十兩銀子,她要是敢不答應。就把她賣到街頭的李婆子那裡去做半掩門的。   「欣蘭一開始還咬著牙不答應,她丈夫把她狠狠地揍了一頓,她這才同意一起來金陵。   「因為我給的銀子不多,馬賜怕被欣蘭倆口子看出破綻,拿著父親的名貼請荊州知府幫著賒了二百多兩銀子的棉花,又謊稱還要繼續收棉花,讓欣蘭倆口子先押了錦花回金陵城。   「算算日子,欣蘭倆口子這兩天就要到了。我喊了你來,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看這件事怎麼辦好?」   「我嗎?」周少瑾奇道。   她以為姐姐早就有了對策。   「嗯!」周初瑾道,「我想,這件事得馬富山出馬,跟李記綢緞莊的打聲招呼,讓他們幫著出面把棉花收下,等到欣蘭倆口子去帳房結帳的時候,把他們綁了回來,讓蘭汀和欣蘭對質。如若蘭汀所說屬實,再寫信告訴父親。然後拿了父親的名帖告官,由官府審判。」   周少瑾遲疑道:「由官府審判,那豈不是鬧得人盡皆知?」   「父親是官員,可以要求官府不公開審訊。」周初瑾道,「我想吳大人會答應的。」   周少瑾頷首。   周初瑾道:「那你事後記得給父親寫封信,我已經讓人去叫馬富山了。他應該很快就會來了。還要請幾個靠得住的人躲在李記綢緞莊的帳房門口……」   很多事要忙。   周少瑾忙道:「姐姐放心,寫信的事就交給我了。」   周初瑾欣慰地笑了笑,去了廳堂等馬富山。   周少瑾不由地嘆了口氣。   姐姐這邊好像也超支了……她要不要提醒姐姐一聲呢?   下午,周初瑾和馬富山家的去了平橋街周家的祖宅,周少瑾去了寒碧山房抄經書。   郭老夫人看上去情緒很好。   周少瑾悄悄地問碧玉:「有什麼高興的事嗎?」   碧玉笑道:「大爺來信了。」   程許是十月初六走的。   他和閔行強去了京城。   周少瑾「哦」了一聲。   碧玉笑道:「大爺說,平安到了京城,見到了大老爺、二老爺和二老太爺,二老太爺和兩位老爺都讓他代問老夫人好。還說二老太爺的精神很好,兩位老爺的身體也好,大老爺、二老爺和二老太爺都留了大爺在京城過年,還去拜訪了閔行健閔修撰,請了閔修撰看了他的文章制藝。閔修撰很熱心。給大爺提了很多建議,大爺受益匪淺。閔修撰說如果大爺沒事,可以常去閔府走動。老夫人看了非常的高興,剛讓我執筆給大爺回了一封信。說讓大爺聽從二老太爺和二位老爺的教誨,就留在京城過年。要常去閔府走動走動,既要沉下心來讀書,也要多結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說到這裡,碧玉抿嘴一笑,和周少瑾耳語道。「老夫人還讓送信的管事給大爺捎了一千兩銀票過去。」   長房可真有錢啊!   周少瑾唏噓著,又想起了程池。   程池今年的生意到底是做得好還是不好呢?   她決定抽個功夫去問問集螢。   不過,當務之急是要把自己和集螢的事告訴姐姐,請集螢到畹香居來喝臘八粥。   周少瑾從寒碧山房出來先回了畹香居。   周初瑾還沒有回來。   周少瑾有些擔心,讓施香在門口等周初瑾,自己一個人去給關老太太問了安。   關老太太就朝著她招手。塞給了她一個大紅錦繡年年有餘的荷包,笑眯眯地道:「快過年了,你們姑娘總想著買這買那,這個你拿去給自己買點喜歡的小玩意。」   周少瑾臉色微紅,知道這是外祖母私下補貼給她的。   她忙道了謝。   回到畹香居一看,是二十兩銀票。   比往年要多十兩。   她把二十兩銀票收在了箱籠裡。越發不想兌換那些銀錁子金豆子了。   可不兌換那些銀錁子金豆子,她又拿什麼補這個漏洞呢?   姐姐那邊肯定是不能開口的。   要不就向父親借三百兩。以後慢慢還?   不過,父親肯定不會要她還的!   周少瑾胡思亂想著,姐姐回來了。   她快步迎了上去。   冬天的夜晚很冷。   周少瑾幫姐姐解了披風,沏了杯熱茶。   周初瑾喝了口茶暖了暖身子,這才朝周少瑾笑了起來:「成了!李記那邊答應幫這個忙。也不用去請外面的人,就他們鋪子裡平時幫著扛布的夥計。」   周少瑾鬆了口氣,道:「要不要準備點酒水酬謝那些夥計。」   「我倒把這個給忘了。」周初瑾有些意外。道,「貴人不可賤用。我這就吩咐馬富山。讓他明天在飯館裡訂兩桌席面請了那些幫忙的夥計出來吃一頓。」然後笑著問她,「你怎麼知道這些?」   周少瑾嘻嘻笑。   從前莊子裡春播秋收的時候,東家都會做好吃的犒勞那些幫工的。   她就趁機說了想請集螢到家裡吃臘八粥的事。   周初瑾覺得集螢是服侍程池的,自己對她客氣點是應該的,滿口答應,還道:「你看要不要把笳表妹也請過來?」   自靜安齋開課之後,姜氏對程笳管拘的更嚴格了,程笳已經有些日子沒過來畹香居了。   周少瑾高興地應了,讓施香去跟程笳說一聲。   誰知道施香回來的時候神色卻有些奇怪,低聲對周少瑾道:「笳小姐,和瀘大太太起了爭執。我去的時候如意軒正鬧得不可開交,我就沒說請笳小姐過來的事。」   不知道又是為什麼?   周少瑾嘆氣,道:「那你明天再過去說一聲吧!」   施香應喏,服侍周少瑾梳洗。   第二天,良國公世子朱琨有意迎娶程笳為填房,程笳卻死活不同意,一直鬧到了程瀘那裡,直到程瀘發話誰敢提讓他的女兒去做填房的事就立刻攆出府去,這件事才算平息。   好比半空中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周少瑾這才長長地透了口氣,和姐姐道:「笳表姐以後應該好好孝順瀘大舅舅才是。」   「你這個小笨蛋!」周初瑾捏了捏妹妹的臉頰,笑道,「瀘大舅母不這麼鬧一場,你讓良國公府的面子往哪裡擱啊!」   周少瑾乾笑。   她還真不適合在大家族裡生活。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給夢閒66的加更會有點晚,大家明天起來看吧!   ps:求粉紅票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四十六章臘八(給夢閒66的加更)   到了臘八節那天,天氣驟變,突然颳起了刺骨的寒風。   程笳穿著灰鼠皮的皮襖過來,臉紅彤彤的,來了並不進屋,而是站在廡廊下望著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石榴樹枯枝哈哈大笑,問出來迎她的周少瑾:「你說今年會不會下雪啊?」   周少瑾的記憶還停留在京城冬季的皚皚白雪中,聞言不由愣了愣。   程笳就感嘆道:「去年就沒有下雪。但願今天能下雪。我們就可以堆個雪人了!」   多大的人了,還惦記著這些。   周少瑾忙招了她進屋坐:「……外面太冷了。」   「冷才好。」程笳笑道,「冷了正好喝粥。」又問她,「你的粥是用什麼熬的?」   「蓮子米、花生、赤小豆、桂圓、薏仁米……」周少瑾邊說邊和程笳進了屋,「怎麼了?」   屋裡點了兩個火盆,熱氣撲面,讓程笳的呼吸一窒。   她叫道:「你點這麼多火盆幹什麼?」   「太冷了。」周少瑾道,「在被子裡捂半天才有點熱氣。」   程笳睜大了眼睛,道:「你不會用湯婆子。」   「湯婆子也不頂事。」周少瑾道,「我就是覺得太冷。」   不像在京城,熱著地龍,手碰到哪裡都是熱的。   程笳有些無語,道:「集螢什麼時候過來?我出來的時候,識嫂嫂正好去送臘八粥,說是用了什麼江米、大黃米、紅香米、黑米……一共八種米熬成的。比一般的臘八粥都清爽,我原想嘗一口再來的,又怕你們等著,看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早知道集螢沒來,我就應該晚點過來的。」   周少瑾氣結。   周初瑾解著圍裙走了進來,笑道:「粥我已經燉在茶房的爐子上了,等集螢過來就可以吃了。」   周少瑾點頭。   程笳跳了起來,道:「你不是說你熬的臘八粥嗎?怎麼是初瑾表姐下的廚?」   「你知不知道怎麼做臘八粥?」周少瑾橫了程笳一眼,道。「像那蓮子米、赤小豆、薏仁米什麼的,要提前一天就泡好……我今天是卯正(早上六點)就起來了,一直用勺子攪著粥,怕它們粘在一起。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圍個圍裙去迎你的!」   程笳嘿嘿地笑,拉了拉周少瑾的衣袖。低聲道:「大不了我請你吃齊芳齋的馬蹄糕好了。」   周初瑾聽著就笑了起來。   屋裡正熱鬧著,施香進來稟道:「集螢姑娘來了。」   「快請她進來。」周少瑾說著,門帘一撩,集螢自己走了進來。   她穿了件玫瑰紫的妝比甲,裡面是柳黃色杭綢夾襖,烏黑的青絲隨意綰了個纂。耳朵上戴了對珍珠耳環,手上還提著個禮盒。像是去誰家拜年似的。   周少瑾忍不住「撲哧」一聲笑。   集螢不解地望著周少瑾。   周少瑾怕集螢誤會她是在嘲笑她,忙道:「我看你這個樣子像是去街坊鄰居家裡串門似的。這還沒到過年呢!就算是過年,一個巷子裡住的姐妹,也不用這麼客氣吧?」   集螢才這明白過來。   她頓時咬牙切齒,道:「秦子平,你等著,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周少瑾奇道:「這關秦管事什麼事啊?」   「這就是他給我準備的?」集螢指了指禮盒。「齊芳齋的八大件。我說不用,他非塞給我不可。還說這是你們這裡的風俗!」   大家都笑了起來。   周初瑾溫柔地告訴她:「禮多人不怪。不過今天是姊妹們之間的小聚,就不用那麼客氣了。你若是實在想什麼東西過來,就撿你自己喜歡吃的,看著好看的帶過來給她們長長眼就是了。」   集螢連聲道謝。   周初瑾這下子看清楚了。   別看這集螢長得冷豔動人,卻和周少瑾一眼,是個心裡不用事的。   她吩咐施香把粥端上來,幾個人也圍著廳堂的圓桌坐好。   施香端了粥進來,正說著吉祥話,程詣過來了。   「好香啊!」他聳著鼻子,「你們躲在這裡喝粥竟然也不喊我。」他說著,落在集螢身上的目光由驚豔變得發起直來。   集螢皺了皺眉。   周少瑾忙咳了一聲,道:「詣表哥,你找我可有什麼事?」   「我沒事就不能找你。」程詣的眼睛像釘在了集螢的身上,心不在焉地道,「你們應該不止熬了這一點粥吧?也盛碗給我嘗嘗唄!我看看和我娘熬的有什麼不同。」   程笳受不了了,乾脆就踢了程詣一腳。   程詣捂著小腿,眉一橫,對著程笳就有說什麼,結果眼角的餘光一瞥,又硬生生地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接著放開了小腿,若無其事地撣了撣衣角,道:「好男不跟女鬥,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程笳臉色變了。   周少瑾很是尷尬。   她自己也曾遇到過這種事,自然知道集螢的煩躁,可做這種事的是她從小一起玩到大的表哥,她就算是把他給攆出去,他恐怕也會死皮賴臉地在這裡不走吧?   周少瑾就朝著施香使了個眼色,低聲道:「你等會就說外祖母找他,把他給支手。」   施香會意,擺了碗筷在外面停留了片刻又走了進來,道:「二爺,老安人讓人過去!」   程詣正悄聲地問周少瑾集螢是誰,聞言懷疑道:「不會這麼巧吧?」   施香委屈道:「我騙你幹嘛啊!識大奶奶過來送臘八粥了。」   通常這個時候關老太太老會把粥分食給他們。   程詣只好戀戀不捨地走了。   集螢透了口氣,道:「要不是看在他是你表哥的份上。我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周少瑾和程笳都窘然地笑。   周初瑾也不由莞爾,覺得集螢正如妹妹所說,非常的特別。   有人撩簾而入。   集螢等人面色微慍,循聲望過去卻是持香。   三個人齊齊舒了口氣。   持香稟道:「馬總管讓人帶信過來,荊州府的那船棉花再過一個時辰就能到東江橋了。問大小姐和二小姐是去平橋街等還是得了空再過去。」   周氏姐妹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周初瑾轉身把周少瑾按在了坐位上,道:「你去跟馬富山說,我這就去平橋街等。」   周少瑾焦慮地喊了聲「姐姐」就要站起來。   周初瑾手一用勁,又把周少瑾給按了下去,並道:「你就呆在家裡。到時候幫我寫信給父親就行了。」   周少瑾知道自己不能去。   不要說程笳和集螢在這裡,就算是她們不在這裡,她們姐妹這樣頻頻地回平橋街,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她要留來在給姐姐打掩護。   何況今天是臘八節,等會她還要去外祖母那時請安,她們姐妹倆總不能都不在家吧!   「姐姐。」周少瑾抬頭望著周初瑾,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裡滿是關心,「你早去早回。識大奶奶送粥過來,我會幫你留著的。」   周初瑾眼底閃過一絲訝然。   她沒有想到妹妹居然懂她的意思。   周初瑾不禁笑了起來,柔聲道:「我知道了。你們喝粥吧,不用等我。我儘快早點回來。」   三個人起身送周初瑾出了門。   程笳就道:「你們家還做棉花生意嗎?怎麼之前沒有聽說過?這些事不是應該由管事的打理嗎?怎麼要初瑾表姐出面啊?要不我跟我哥哥說一聲。讓他派個管事去瞧瞧?」   集螢卻若有所思。   周少瑾知道集螢起了疑心,望著她回答著程笳的話:「是家裡臨時出了點事。姐姐過去就行了,暫時不需要幫忙。若是有需要,肯定會向你開口的。」   程笳點頭,在圓桌旁坐下。   集螢則對周少瑾釋然地笑了笑。   ※   周初瑾回來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   和上次接到馬賜來信的歡喜不能,她顯得既憤怒又疲憊。   周少瑾結結實實地扶住了周初瑾。   「真是欣蘭幹的!」她面色蒼白,面頰卻像打了胭脂似的彤紅彤紅的,「是程柏指使她幹的……她覺得母親應該嫁給程柏。這樣她也就可以服侍程柏了……程柏許了事成之後讓她進門,她就做了……我要扒了她的皮……」   周少瑾沒有做聲。   心裡像打溼了的布般沉甸甸的透不過氣來。腿卻像踏在棉花上似的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就因為喜歡程柏,就可以幫著程柏害人!   她想到了程輅。   前世的恨意仿佛穿越時光在她心裡燃了起來。   怎麼有人這麼卑鄙無恥?害死了她母親,還來害她!   還有蘭汀,既然發現了程柏和欣蘭的陰謀,為什麼不告訴父親?還一直裝著不知道的的樣子,母親是無端無事的責罵過她?還是不會明青紅皂白地懲罰過她?她一點也不念舊情,居然能心安理得地看著欣蘭逍遙法外?   她們的心是用什麼做的!   「姐姐,」周少瑾聽見自己聲音尖銳地道,「要讓官府好好地判她們,不能就這樣放過她們!母親死得太冤枉了!」   周少瑾想到從無印象的母親,忍不住眼淚溼潤。   「我知道,我知道。」周初瑾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力氣像被抽乾了似的倒在了床上,「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呢?如果殺了人只要放下屠刀,只要改過自新,只要哭著說幾聲『是我不對』就能得到原諒。又有誰會遵紀守法呢?我明天就去找沔大舅舅,父親隔得太遠,這件事還得程家出面。」   周少瑾立刻道:「我這就去寫信。」   ※   姐妹們,給給夢閒66的加更。   o(n_n)o~   ps:看在我這麼努力還債的份上,大家給投幾張粉紅票吧!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四十七章風聲(粉紅票1310加更)   周少瑾義憤填膺地給父親寫了封信,周初瑾則去了程沔那裡。   程沔聽了經過驚訝得半天都沒有合攏嘴,問周初瑾:「可有口供?」   周初瑾道:「我們都沒有打過官司。讓她們畫了押,也不知道合不合官府的規矩?」   程沔拿過畫了押的供詞看了看,道:「這件事你們暫時別聲張,我這就去趟金陵府衙。」   周初瑾凝聲應「是」,回了畹香居。   下午程沔就派人把欣蘭和蘭汀交到了金陵府衙。   周少瑾鬆了口氣。   把人交給了官衙,欣蘭和蘭汀是死是活,都不與她們相干了。不然在姐姐手裡出了人命案,若是傳了出去,不管是非曲直,姐姐一個心毒手狠的惡名是跑不了的了。就像前世,李氏去母留子,雖說符合禮制,可父親到底覺得她為人兇狠,夫妻間的小事漸漸成了罅隙,罅隙成了摩擦,最後惡語相向,夫妻反目。   這也是為什麼周少瑾建議姐姐把人送給官府,由官府審訊的緣由。   有了周、程兩家的關係,她不怕官府不秉公辦事。   周初瑾卻心中不平。   掉頭也不過碗口大的疤,就這樣處置了欣蘭和蘭汀,那也太便宜這兩個人了!   怎麼也要讓她們吃點苦頭才是。   可人已經交到了官衙,她想怎樣也晚了。   早知如此,她就應該遲幾天跟沔大舅舅說的……   周初瑾早上起來。臉上就有點不好看。   周少瑾知道姐姐心裡肯定和她一樣難過著,默默地幫著姐姐盛粥,把姐姐喜歡吃的麻油素乾絲、拌海蜇移到了姐姐的面前。   周初瑾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妹妹手,夾了周少瑾喜歡吃的小籠包,笑道:「你也吃!不用管姐姐,姐姐過幾天就好了。」   周少瑾明白。   就像她前世似的,遇到傷心難過的事沒人說,自己一個人靜靜地呆幾天。氣也就消了。   她握了握周初瑾的手。   哪天姐姐向她傾吐心事就好了!   她也會像姐姐安慰她似的安慰姐姐的。   姐妹倆用過早膳,去了關老太太那裡。   這件事瞞著別人,卻沒有瞞著她老人家。   關老太太遣了屋裡服侍的,留了她們姐妹說話,道:「這件事你們做得對。我們是正正經經的讀書人家,容不得持強凌弱。手裡犯下人命。可這件事也不能像你們和你們的舅舅商量的那樣,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把事情給處置了。該說的話,也是要透點口風出來。特別是存義坊那邊。我們先前把他們寄在我們家名下的產業還給他們的時候,柏大太太就不怎麼過來了,我想她心裡肯定還存著埋怨的,我就一直有些擔心。怕那程輅以後得了勢,和我們家結下仇怨。我們雖不怕他。可若是有個人這樣怨恨著你,也總是件讓人不舒服的事。   「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們不追究程家的責任,對他們已是寬和仁厚了,兩家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關老太太是想拿這個事挾製程輅。   周少瑾和周初瑾都同意。   反正就算他們把程柏告了,程柏死了這麼多年,也不可能把他怎樣。反而會把當年程莊兩家的恩怨牽扯出來。連累著莊良玉被人非議。   還不如放出些對自己有利的風聲,讓董氏和程輅以後在程家抬不起頭來。   「那就這麼定了。」關老太太很滿意姐妹倆的乖巧。道,「這件事你們就不要管了,我自有主張。這幾天初瑾暫時別跟著你舅母打理家務,少瑾也不要去靜安齋上學了,你們就在家裡呆著。若是有人問起,只說有些不舒服,要歇幾天。」   這是讓她們姐妹裝傷心啊!   不用裝,她們已經夠傷心的了。可如果能寒磣寒磣董氏和程輅,周少瑾還是願意裝一裝的。   姐妹倆不約而同地點頭。   關老太太這才道:「送去官衙的狀紙,官衙的判決,你們都要好好的收一份。雖說是民不告官不揪,可若是有人看那程輅不順眼,把這件事告到了禮部……他有個這樣的爹,只怕想做官有點難!」   薑還是老的辣!   周少瑾姐妹大喜過望,連聲向關老太太道謝。   到了下午,周少瑾的生母莊氏是被丫鬟欣蘭害死的,住在莊氏娘家隔壁的程柏也牽扯在內的消息就如雨後的春筍般在九如巷的一定範圍內冒了出來。   集螢來探望周少瑾,有些語拙地安慰她:「天恢恢,疏而不漏。不然也不會事隔這麼多年,還是讓你們發現了端倪。你放心,她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周少瑾心中生暖,感激地道謝。   集螢就好奇地問:「按理說那欣蘭已經嫁人了,她想跟著程柏,悄悄地跑了就是,怎麼會又回頭去害了你母親,這人可真是奇怪!難道她還想讓你母親給她撐腰不成?會不會是你母親看不慣她的行徑,威脅她要報官或是告訴她丈夫,她才起了歹毒之心的?」   周少瑾滴汗。   關老太太語氣不詳,就是想模糊視角,讓大家自己去猜,儘量地不把莊氏扯進來,沒想到集螢卻得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如果大家都像她這樣想就好了。   周少瑾去關了門,把事情的經過小聲地告訴了集螢——集螢能將私藏的銀簪子甚至有可能是救命的銀簪子拿出來幫她的忙,她就不能自私地瞞著集螢。   集螢聽了氣得臉都漲紅了,連聲道:「你們怎麼能把那兩個賤婢交官衙,照我說,就應該把她們點了天燈。讓別人瞧瞧,得罪了你是什麼下場。」   點天燈啊!   周少瑾依稀在哪個書裡看到過。   很殘酷的。   她問:「你給人點過天燈?」   「哦!」集螢神色間頗有些不自在,道,「沒有。不過,我哥哥給人點過天燈。」   周少瑾很懷疑。   集螢忙岔開了話題,道:「程家不是號稱金陵第一家嗎?你們程家的名帖到了金陵府衙應該很管用才是。能不能判個什麼千刀萬剮之類的……聽說那個和點天燈一樣,都挺厲害的。」   「不知道啊!」周少瑾有些焉焉地道,「我姐姐因為這個事,心裡一直不怎麼痛快呢!」   「要換了是我。我也會不痛快的。」集螢對周初瑾的印象很好,覺得她端莊大方又不失溫柔敦厚。   周少瑾正想寬慰集螢幾句,程笳過來。   她進門就嚷嚷:「這種事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我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讓你們把人交給官府的。」說著,她左右瞧了瞧,道。「初瑾表姐呢?不是說你們心裡不太好受了嗎?她去了哪裡?怎麼沒有過來陪你?」   「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周少瑾嗔道,吩咐丫鬟給程笳上茶點。   程笳這才看見集螢,和集螢打了個招呼。   集螢淡淡地點了點頭,坐在那裡若有所思。   程笳也不以為意,低聲和周少瑾道:「你說,我們能不能佯裝是蘭汀的親戚。然後給她送壺毒酒去,把她也毒死好了……」   周少瑾沒好氣地道:「那還不如判她個斬立決呢!」   程笳嘿嘿地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集螢突然幽幽地道:「我倒有個主意……」   兩人齊齊地望著她。   她抬手整了整鬢角,慢條斯理地道:「我從前在家裡的時候聽人說,這世上最黑的地方莫過於大牢了,全是些作奸犯科之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可這世上最容易行事的,也是大牢——只要你有銀子,那些獄卒才不管你從前是什麼身份地位。做過什麼事,反正沒一個好人。殺人放火都做得心安理得。我覺得,與其扮了那蘭汀的家人給她送壺毒酒去,還不如把這銀子打點了獄裡的獄卒,每天照著三餐讓她吃些苦頭,讓她後悔去……更好!」   周少瑾和程笳面面相覷,道:「還有這事?」   「我騙你幹什麼?」集螢不悅道,「你們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問程……嗯……你池舅舅,他慣和衙門裡打交道,最清楚不過了。」   「我相信集螢!」周少瑾等人的耳邊突然響起了周初瑾的聲音。   三人回頭,就看見周初瑾面色有些憔悴地走了進來。   她看了集螢一眼,道:「我相信集螢的話。」又道,「集螢,我若是派人去打點那些獄卒,找誰好?知府?同知?僉事?」   「應該是找那些獄卒的頭吧?」集螢想了想,不敢肯定地道,「上次淮安翻船的事,就是秦子平交待他手下的一個大夥計出的面。如果是找知府或是同知、僉事,秦子平應該親自出馬才是。」   周初瑾點頭,真誠地對集螢道:「謝謝你了!等我忙完了這件事,請你過來吃頓便飯。」   「不用,不用。」集螢有些不好意思,道,「不過是舉手之勞,大小姐不必如此客氣。」   周初瑾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可周少瑾看得出來,姐姐主意已定,肯定是要請集螢吃頓飯的。她覺得這樣挺好的。   集繭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   周初瑾喊了馬富山進府,兩人決定拿出二百兩銀子打點那些獄卒。   周少瑾忙道:「這銀子我出吧!」   可話音未落,她想到了自己那空空的箱籠,氣勢頓時弱了下去,悄悄地打量著姐姐和馬富山。   周初瑾一心想著怎麼「照顧」欣蘭和蘭汀,馬富山正尋思著這件事找誰做中間人好,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馬富山更是笑道:「這銀子怎麼能讓二小姐出呢?這是家裡的事,要出銀子,那也是家裡出。二小姐的銀子還是留給自己買花戴吧!」   周少瑾連客氣話都不敢說,鬱悶地回到了廂房。   銀子,銀子!   原來白花花的銀子這麼重要!   她得想個辦法開源節流才行!   郭老夫人派碧玉請周少瑾過去說話。   ※   姐妹們,今天的粉紅票加更哦!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四十八章吵鬧   周少瑾想不出來郭老夫人有什麼話跟自己說。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去了寒碧山房。   寒碧山房正在除塵。走道上,廡廊下,窗欞前都是拿著抹布的丫鬟婆子,模樣兒也很陌生。   碧玉笑著告訴她:「是蘊真堂那邊的,過來幫幫忙。」   周少瑾「哦」了一聲。   碧玉把她領去了正房後院的退步。   那裡靜悄悄的,沒什麼人,郭老夫人坐在羅漢床上,正彎腰和坐在小杌子上史嬤嬤說著什麼。   看見周少瑾走了進來,老人家和顏悅色地朝著她招了招手。   周少瑾上前屈膝給老夫人行了禮,碧玉端了個錦杌放在了史嬤嬤的對面。   「聽說你家裡出了事。」郭老夫人示意周少瑾坐下說話,道,「你父親不在金陵城,官府那邊,可要你涇大舅舅出面打聲招呼?」   周少瑾十分的意外。   郭老夫人是出了名的不管事,能這樣待她,實在是讓她沒想到。   她忙向郭老夫人道謝:「……沔大舅舅已經去過俯衙,兩個婢女也已經收了監。」   言下之意,不需要郭老夫人幫忙。   郭老夫人挑了挑眉,看了史嬤嬤一眼,笑道:「真是個實誠的丫鬟。」   這是褒獎還是貶義!   周少瑾有些拿不準。   郭老夫人已從旁邊的黑色描金漆盒裡拿出了個大紅色繡祥雲紋的荷包遞給她:「拿著,給你過年用。」   周少瑾愕然。   這還沒過年呢!   郭老夫人已笑了起來。道:「過年是過年的,這是給您買零嘴的。」   長者賜,不敢辭。   周少瑾連聲道謝,接過荷包的時候差點被沉甸甸的荷包弄得失了手。   等回到畹香居打開一看,居然是滿滿一荷包的金豆子。   周少瑾有些哭笑不得。   郭老夫人為什麼不像外祖母那樣打賞她二十兩銀子呢?   銀子用起來不用擔心什麼,可這金豆豆讓她怎麼用啊?   沔大太太知道後點了點周少瑾的額頭道:「你啊,還真像郭老夫人說的似的,真是個誠實的丫頭——你沔大舅舅的面子怎麼比得上你涇大舅舅的面子?郭老夫人一片好意,你把那名帖接在手裡就是了。就算這次用不上。下次有什麼事也可以用啊!」   「名帖還能這樣用的嗎?」周少瑾很是驚訝。   沔大太太笑著對關老太太道:「您聽聽,您聽聽,這都是什麼話。怎麼就把她養成了個萬事都不知道的了!」   關老太太呵呵地笑,摟了周少瑾道:「別聽你舅母的,你做得很對。我們雖是女子,可行事也要光明磊落。仰天俯地,對得起自己的一言一行。」   周少瑾連連點頭。   她也是這麼想的。   是我的我不放棄,可不是我的我就不會去宵想,這樣睡覺都是安穩的。   沔大太太聽了不依,笑道:「我不過是說一句話,您就回了我十句話。我這要是當著您的面把少瑾訓斥一通。您豈不是要罰我去跪那祠堂。您也太偏心了。」   屋裡的人都笑了起來。   周少瑾挽著周初瑾的胳膊也在笑。   她眼裡帶著些許的水氣。   她喜歡這樣的外祖母,這樣的大舅母。   大家就像一家人。能肆無忌憚地說話,能爽朗歡暢地大笑。   程沔就和關老太太商量過年的事來:「……從臘月二十四的小臘到正月初四都一樣,初五的時候何氏恐怕要帶著大郎和二郎回一趟浦口——何家三房的大舅母帶著幾位外甥今年在浦口過年,過了元宵節就啟程回京城了。」   沔大太太是浦口何家的姑娘,早年也是鐘鳴鼎食的人家,但這幾年除三房出了個任左通政使的何勉之外,再無精彩的人物。已無當年之盛。程沔所說的「三房大舅母」就是何逸之的妻子。   周少瑾重生之前,何勉之做到了大理寺正卿。程家被抄的消息,就是他告訴姐夫的。   而且她還知道,沔大太太這次帶程誥和程詣過去,是想為程誥求娶何勉之的長女何風萍。   前世,她直到程誥和何風萍訂了親才知道這件事。   可今生……她望著程誥抿了嘴笑。   程誥莫明其妙。   程詣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道:「二表妹,那天在你屋裡做客的是誰?長得可真是漂亮!是顧家的十七小姐嗎?我聽笳表姐說,你們中元節的時候曾經一起去放過河燈。」   敢情他還惦記著集螢。   周少瑾頗有些幸災樂禍地道:「她是池舅舅屋裡的大丫鬟,叫集螢。」   「不可能!」程詣跳了起來。   聲音大的震耳欲聾。   正在和關老太太說話的程沔等人都望了過來,程沔更是肅然地道:「你都多大了?還這樣毛手毛腳沉不住氣!給我把論語《勸學》篇抄一百遍。」   程詣低聲應「是」,一句申辯的話都沒有,落寞地低著頭,一個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直到眾人要散去,他才默默地跟著程誥出了嘉樹堂。   難道是因為自己的話說得太重了?   可自己也沒有說什麼啊!   周少瑾惴惴地回了畹香居。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她還沒有起床,程詣就來了。   他穿了件紫紅色藍色銀絲祥雲團花袍子,紅光滿面,神採奕奕,昂首挺胸地站在她廳堂裡對她道:「二表妹,我決定了。就算集螢是池從叔屋裡的大丫鬟又怎麼樣?也不是沒有長輩把自己貼身的丫鬟送給晚輩為妾的。」他還怕周少瑾不相信,不知道從哪裡摸了本族譜的副本出來。指了其中的一頁道:「你看,七世祖庶長子的生母,就是族叔所贈。我可以求池從叔把集螢送給我。」   又一個把集螢當成池舅舅通房的。   周少瑾同情地望著程詣。   她覺得程詣要是這麼跟池舅舅說,池舅舅不說什麼,集螢也會狠狠地收拾他。   就像集螢還知道「點天燈」這回事一樣。   她問程詣:「你準備什麼時候去?」   「我等會就去。」程詣退後幾步,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道,「怎麼樣?我看上去還可以吧?」   「那你先在我這裡用早膳吧!」周少瑾道,「你這個時候過去。說不定人家集螢還沒有起床呢!」   「不會吧?」程詣懷疑地道,「她不是池從叔屋裡的大丫鬟嗎?」   「大丫鬟難道就不當值嗎?」周少瑾不耐煩地問他。   「也是哦!」程詣衣裳起了褶子,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一旁的太師椅上,道,「那你就讓丫鬟給我上碗白粥好了……不,還是上幾個小籠包。免得我等會要上官房。」   周少瑾出了門,低聲吩咐施香快去叫了沔大太太過來,然後讓丫鬟上早膳,她這才回到廳堂,不動聲色地對程詣道:「你先坐會,我才梳了一半頭呢!」   「好。好,好。」程詣眉飛色舞地道。「你快去梳洗,我一個就行了。」   周少瑾「嗯」了一聲回了內室,支了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沔大太太很快就趕到了,揪著程詣的耳朵就把他拽出了周少瑾的廂房。   程詣「哎喲」地慘叫,高聲地指責周少瑾:「你竟然出賣我,我們兩個以後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   「你說什麼?」沔大太太惡狠狠地道。「你要和誰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我看你試試,我不告訴你父親讓他打斷了你的腿……」   程詣和沔大太太在吵吵鬧鬧中離開了畹香居。   程池卻哈哈大笑起來。道:「程詣真的說過七世祖的庶長子的生母就是族叔所贈的話?」   懷山嚇得膽戰心驚。   四爺這些日子很是暴躁,他不會一個不痛快就真的把集螢送給程詣吧?   他不由抿了抿嘴,斟酌道:「傳出來的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程池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懷山冷汗直流。   程池道:「那兩個丫鬟真的害死了莊氏?」   「千真萬確。」懷山見他轉移了話題,身子一松,道,「周家的管事馬富山買通了牢裡的獄卒,那獄卒就把那個因虐待兒媳婦致死的婆子和兩個丫鬟安排到了一起,那婆子見兩個婢女一個手筋被挑是個半殘,一個骨瘦如竹沒兩把力氣,很快就開始欺負兩個丫鬟……這是那兩個丫鬟被打怕了之後那婆子問出來的。」   程池聽了指尖輕輕地叩了叩桌子,道:「從端行節回家祭祖之後,她們姐妹就頻頻地出府,最後居然找出生母的真正死因,還使人將那婢女誆了回來……」他問懷山,「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我不知道。」懷山老老實實地道,「我看周家的兩位小姐都不像是那陰險狡詐之輩。」   「是嗎?」程池淡淡地道,「能夠看出來的陰險狡詐那不稱之為陰險狡詐。」   懷山欲言又止。   程池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又轉移了話題,道:「給劉永的東西都送到他手裡的嗎?」   「送到了。」談起了正事,懷山一凜,道,「劉永說謝謝您,您哪天去京裡,別忘了去他的別院坐坐。還說,萬童的事,還要請您多擔待點,他就是這麼個性子。投之木瓜,報之以瓊瑤。您的損耗,他怎麼也要補給您,讓您放心。」   程池不屑地翹了翹嘴角,道:「我的損耗?他能怎麼補?也就是跟兩淮鹽運使打招呼,把今年的鹽引都給我們。可江南這麼大,要是我們全接在了手裡,那些言官還不得把唾沫都噴幹了。你去跟他說,補償什麼的就不用了,我要個四品的缺。」   ※   姐妹們,今天只有兩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四十九章回來(粉紅票1350加更)   懷山奇道:「您又不出仕,要個四品的缺做什麼?」   程池略有些疲憊地靠在了太師椅的椅背上,道:「淮安的主薄相志永這些年來幫了我們不少忙,我要走了,這些人卻不能不安排。淮安向來複雜,前有漕運總督府、兩淮鹽運司,後有淮安知府、淮安縣令,我尋思著是不是把他調到淞江或是湖州去,好歹是主政一方的大員,不用被人制肘。」   這如交待後事般的話讓懷山很是難過,他微微點頭,道:「四爺考慮的周到。相志永在淮安主薄的位置上也呆了快十年了,是時間挪個地方了。」   程池點頭,道:「主要是他和我們的關係走得太近,我走後,只怕他的日子不好過。但浙江道有宋先明,看在我的面子上,只要相志永不犯事,他怎麼也能保他平安,等再過幾年,事情淡了,也就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了。」   懷山默然。   程池笑道:「對了,程嘉善既然不回來過年,以我母親的性子,肯定會讓袁氏也去京城和他們父子團圓,今年過年母親會很冷清的,你去跟寒碧山房的人說一聲,就說今年我會和母親一起守歲。你們準備些煙花爆竹……母親喜歡放爆竹。我記得父親在世的時候,每年過年都會買很多的爆竹回來,說是給我玩,實際上是想討了母親高興……」   他說著,漸漸陷入回憶,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黯然起來。   ※   畹香居裡。周少瑾驚訝地望著施香,道:「你說什麼?李長貴回來了!」   李長貴是周鎮的隨從。   「嗯!」施香道,「說是老爺接到小姐的信,氣瘋了,連夜就讓李長貴趕回來。太太聽說李長貴回來,尋思著要過年了,就派了貼身的李嬤嬤過來給兩位小姐請安。」   周少瑾皺眉,道:「算算日子,太太應該快生了吧?這個時候。派李嬤嬤過來幹什麼?隨便派個嬤嬤過來就行了。這不是瞎折騰嗎?」   施香沒有作聲,心裡卻想,怕是新太太得了消息,知道兩位小姐把蘭汀給折了進去,心裡高興,派了體己的媽媽過來給兩位小姐道謝的。   說是道謝。只怕這話還不能這麼說。   不知道那李嬤嬤見了兩位小姐會說些什麼?   她問周少瑾:「大小姐正和李長貴在說話,李嬤嬤就等門外,您看……」   「那就讓她進來吧!」周少瑾道,尋思著自己也應該幫姐姐分擔些瑣事了,而且她很想知道父親現在怎樣了。   施香應聲而去,很快領了李嬤嬤進來。   或者是日夜兼程的緣故。穿著鸚哥綠的李嬤嬤看上去有些憔悴。   她進門就給周少瑾磕頭。   周少瑾頗為意外。   雖說是來給她們姐妹問安,可李嬤嬤是服侍李氏的人。李氏是她們的繼母,李嬤嬤跟著水漲船高,對她們姐妹恭敬是應該的,可也這太恭敬了!   她吩咐施香端個小杌子進來。   李嬤嬤低眉順目的,連聲稱不敢,道:「我來的時候太太囑咐了的,在兩位小姐面前切不可失了尊卑。」   周少瑾也不勉強。先問了李氏,知道她一切都順利。然後問起了周鎮:「……父親可好?」   「出了這樣大的事,老爺怎麼可能好!」李嬤嬤抹著眼睛,「吃不下喝不下睡不著的,不過一夜的功夫,人看著就瘦了一大圈了,那麼好的一個人,就是見到我們這些僕婦也是和顏悅色的,現在卻是一點點小事就暴跳如雷,我們也不知道錯在了哪裡,從前都是這樣,突然就變得怎麼做都不對了……太太說,老爺是心裡不痛快,窩著火呢!把這火放洩出來了就好了。可太太到底擔心老爺,懷身大肚,眼看著要生了,還每天都親自在茶房裡侯著,就怕老爺要茶要水……太太琢磨著兩位小姐只怕心裡也不好受,還惦記著老爺,特意讓我跟著李長貴一起回來了,說是兩位小姐若是有什麼話問,我回來也有個答應的人。」   李氏考慮得的確周到。   周少瑾嘆了口氣,問:「李長貴什麼時候走?」   李嬤嬤咬著牙道:「他要等蘭汀和欣蘭那兩個賤婢判了再走,我卻今天晚上就要趕回去——太太要生了,我不敢多耽擱。」   周少瑾點頭,道:「父親那裡,還請太太多多照顧。太太那裡,你就多費心了。」   「這本是老奴的份內事,不敢當二小姐吩咐。」   兩人寒暄了幾句,李嬤嬤就從衣袖裡掏出了兩個荷包,一個大紅色,一個寶藍色,都繡著纏枝花紋:「走得急,太太也沒來得及給兩位小姐置辦些什麼。只拿了兩個荷包讓我帶給兩位小姐,說只當是提前給了壓歲錢的。」   周少瑾讓施香收了。   周初瑾過來了。   她神色有冷峻,和李嬤嬤說了幾句話,知道她只是過來給她們姐妹請安的,賞了桌飯菜,賞了她十兩銀子,由持香陪著去了後院用膳。   周少瑾忙坐到了姐姐身邊,道:「李長貴怎麼說?」   周初瑾卻答非所問地道:「集螢應該不是世僕吧?你可知道她老家是什麼地方?都有些什麼人?」   「怎麼了?」周少瑾愣住,「你怎麼突然問起集螢來?」   周初瑾道:「李長貴是從衙門的監獄過來的。問我們姐妹怎麼知道監獄裡還有獄頭這件事?問是不是沔大舅舅的意思?還說,父親讓他過來,也是辦這件事的。沒想到我們姐妹和父親想到了一塊。還贊我這是老成的辦法,只有那些積年的老吏才知道。」   雖然她有什麼事都會告訴姐姐,可這事關集螢。沒有集螢的同意,她卻不能告訴姐姐。但瞞著姐姐她也做不到。   周少瑾想了想,道:「我得問過集螢之後才能告訴你她家裡的事。」   想必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但集螢對妹妹的好卻是真心誠意的。   「那就算了。」周初瑾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別人給我們出了個好主意,我……們反而刨根問底地查別人家的家世,想想就讓人心寒。以後有機會,我親自問她好了。」   這樣也好。   周少瑾道:「那李長貴還說了些什麼?」   「父親讓他和沔大舅舅商量,看能不能讓欣蘭和蘭汀秋後再處斬。」周初瑾有些不滿地道,「那豈不是讓兩人又多活一年?」   如今已是冬季。秋後再斬,就只能等到明天的秋天了。   周少瑾見姐姐不高興,猜測道:「是不是因為她們倆個在牢裡這樣等死,比立刻就審了她們日子更難熬?」   「我也這麼想。」周初瑾道,「所以挺感謝集螢的。要不是她,我們哪裡知道還有這種事?」   周少瑾道:「我們家又沒有作奸犯科的人。自然不知道這件事了!」   說著,她心裡一跳。   難道集螢家有作奸犯科的人?   可就算是這樣,集螢待她那麼好,她也不應該疏遠或是害怕集螢才是。   周少瑾長長地透了口氣。   周初瑾就問起程詣的事來:「……我剛聽說。詣表弟這次算是鐵了心了,不管大舅母是打罵哭泣還是威脅利誘,他都不為所動。吃了大舅舅兩個耳光也不開口認錯。外祖母還為此哭了一場。你要不要去跟集螢說一聲,這種事。通常都是做丫鬟的吃虧。要是她能求了池舅舅出面,那就再好不過了。」   周少瑾聽著膽戰心驚。   她知道程詣在鬧騰,但因是她告的密,雖說她認為自己沒有錯,可程詣臨走時那麼一通叫嚷,還是讓她心裡有些心虛,也就沒去打聽他鬧得怎樣了。   不曾想程詣居然鬧得這麼厲害!   前世。她是官宦出身的千金大小姐出了那種事尚且被人指責,何況婢女出身的集螢?   周少瑾站起來就走:「我去跟集螢說一聲。」   周初瑾叫住了她。道:「你先跟集螢說說,聽聽她的意思。如果集螢覺得應該告訴池舅舅,再告訴池舅舅不遲……我瞧著集螢不像池舅舅近身服侍的脾女,她又長得這樣,池舅舅對她有安排還好,若是沒有安排,以後最多也就嫁個管事的,哪裡就攔得住別人動心思。這件事,你可別亂摻和,知道了嗎?」   周少瑾想了想才明白姐姐的意思。   姐姐是說紅顏禍水吧!   以集螢的相貌,若是池舅舅不收了她,也應該給她找戶能保得住她的好人家,不然還不如趁機跟了程詣。程詣雖有這樣那樣的麻煩,可為人卻純善,外祖母、大舅母也都不是那不講道理的人,總算是有個依靠。   但到底要怎樣選擇,還得聽集螢的。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這畢竟是她自己的事,她們沒辦法替她做決定。   可不知道為什麼,周少瑾隱隱有種篤定。   她覺得集螢絕對不會答應跟著程詣的。   這不僅僅是年紀、見識、地位之間的差異,而是集螢絕對不會讓自己受這種委屈。   「我知道了。」周少瑾頷首,急匆匆地去了小山叢桂院。   集螢陰著張臉,正站在廡廊下發脾氣:「……這是皇宮大內還是六部衙門啊?搬個家也不找幾個過來幫忙,就我們幾個,別說是十二月二十二了,就是正月初二,只怕也搬不完。要是四爺心痛銀子,你去跟他說,我自己掏,成不?」   ※   謝謝天外仙仙的打賞。   o(n_n)o   但我這個星期都沒辦法為打賞加更了。我出書的那家臺灣出版的編輯這個星期六到武漢來,我需要和對方見個面,星期六那天沒辦法寫文,需要存兩章稿子。打賞的加更只能推遲到下個星期了。   還請大家多多見諒。   今天只有兩更,還是原定的時間。   抱歉!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五十章解決   自己搬家!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見集螢是在和對面的男子說話,她不由朝那男子望過去。   那男子穿了件褐色的潞綢袍子,二十二、三歲的年紀,身材高大,皮膚白皙,五官看著和秦子安有六、七分相似,未語帶笑,不僅比秦子安文雅秀氣,而且還比秦子安和藹可親。   難道他就是集螢常提起的秦子平?   周少瑾猜測著。   那男子卻像感覺到她來了似的朝周少瑾望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就對了個正著。   這樣大大咧咧地打量別人,還被別人逮了個正著,周少瑾臉一紅,忙朝著那男子點了點頭,赧然地笑了笑。   男子微微一愣,正要說什麼,集螢已高高興興地走了過來:「二小姐,你怎麼來了?怎麼事先也不讓丫鬟過來打個招呼,我這裡亂七八糟的……」她說著,皺了皺眉,對那褐衣男子很不客氣地道,「秦子平,你去給我找點茶點來。剛才搬家,茶葉都不知道放哪裡了。」   秦子平「哦」了一聲,老老實實地走了。   集螢就拉了周少瑾屋裡去坐。   路過堂路的時候,周少瑾才看見兩個僕婦在幫著收拾東西。   她問:「這是怎麼了?搬家這麼大的事,怎麼能只安排這幾個人幫忙呢?我聽你的口氣,這是池舅舅的意思,池舅舅是不是打定了主意不添人了。不行我就讓畹香居的人過來幫你搬了。也不是什麼大事,犯不著生氣。」   集螢顯然是被這個事弄得很煩惱。她如釋重負,拉著了周少瑾的手道:「哎喲,還好你來了。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等會秦子平過來了我問秦子平——不讓到外面僱人,用你們程家的僕婦總可以吧?要是這些人都信不過,我也沒辦法了。只好今天搬一點明天搬一點,搬到什麼時候是什麼時候,管它是怎麼吩咐的。」   周少瑾笑著點頭。   秦子平過來了。他不僅她們給帶了茶葉過來,還帶了青瓷茶具過來。   周少瑾就請了秦子平喝茶。   可沒有等到秦了平開口,集螢已道:「他哪有功夫喝茶?你池舅舅要我們二十二日之前全都搬到立雪齋去。我這邊還好,除了那把劍,也沒什麼太值錢的東西,砸了就砸了,偷了就偷了,南屏那邊可不得了。除了花棚子還有衣案、明紙、畫粉、零頭布角……七七八八的,僅箱籠就裝了二、三十隻,他得去幫南屏搬東西。」   周少瑾就笑道:「那我們就不留你了。」   秦子平看了集螢一眼,拱手行禮走了。   周少瑾道:「秦管事,是不是生氣了?」   「生氣?」集螢摸不著頭腦地道,「他為什麼要生氣?」說完。她恍然大悟般地道,「難道是我剛才當著你指使他。所以他生氣了?不對啊……我以前也常當著南屏或懷山叔的面指使他,他也沒怎麼著了……」她想不出來了,索性不去想,道,「我們別管他了,他這個人還不錯。就算是生氣,估計等會氣也就消了。」隨後親自給周少瑾沏了杯茶。道,「你來找我。可是有什麼急事?」   「也不是什麼急事……」程詣畢竟是自己的表哥,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道,「臘八節的那天,我不是請了你和笳表姐喝臘八粥嗎?當時詣表哥也在場……」   她吞吞吐吐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集螢。   集螢像被石頭砸中了腦袋似的,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氣得就跳了起來:「王八蛋,他哪隻眼睛看我像程子川的通房了?」說著,轉身就要去取那把掛在牆上鎮宅的劍。   周少瑾嚇得臉都白了。   這要是讓集螢這樣提著劍衝了過去,就算有池舅舅護著,只怕也活不成了!   若是一不小心無意間傷了程詣……她和姐姐也沒臉見外祖母和大舅母了。   周少瑾想也沒想就抱住了集螢的腰,並急急地道:「集螢,我知道這件事是我詣表哥的不對,可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他一般計較。我外祖母和大舅母不是那種恃強凌弱的人,只要你不願意,斷然不會逼迫你跟了我詣表哥,你大可放心……」   集螢扭腰周少瑾就落了個空。   周少瑾愕然。   集螢已轉過身來,哭笑不得地道:「我是去找程子川!不是去找你那個詣表哥!」   周少瑾聞言顧不得追究集螢怎麼一扭身就輕輕巧巧地從自己懷裡掙脫了出去,忙道:「你,你不是去找詣表哥啊!」   「是啊!」集螢很無語地望著周少瑾,道,「我去找他做什麼?正如你所言,你外祖母和你大舅母並不是那種恃強凌弱的人,只要我不願意,她們斷然不會讓程詣胡來的。我是怨你池舅舅……要不是他,怎麼一個兩個都以為我是他的通房呢!」   周少瑾覺得她的想法很奇怪。   這個時候她不是應該想辦法和外祖母、大舅母澄清嗎?   怎麼一心一意地想著和池舅舅算帳呢?   何況這關池舅舅什麼事啊!   是詣表哥自己看中了她,也是詣表哥自己以為她是池舅舅的通房……難道這麼多年以來出了這種事集螢就都算在了池舅舅身上不成?   「從前的事我不知道,但這次的事你卻是錯怪了池舅舅。」周少瑾道,「如果說是池舅舅當著我詣表哥的時候說了些什麼或是做了些什麼,我詣表哥誤會了你是池舅舅的通房,那是池舅舅不對。可我詣表哥一年四季也難得見到池舅舅一面,是他自己想當然,你怎麼能怪到池舅舅的頭上去呢!我來的路上想了個主意。不知道你答不答應?如果你答應了,我就去跟詣表哥說。如果你不答應,我覺得你不如把這件事告訴池舅舅,讓他給你拿個主意。要是他不管,或是說出來的話不好聽,你再怪他也不遲啊!」   集螢沒有作聲,卻也沒有往外衝。   周少瑾鬆了口氣,道:「我想,詣表哥之所以敢這麼大的口氣說要向池舅舅討了你去。多半是覺得自己是真心喜歡你,還會給你個名份,就憑這一點,你跟著他就會比跟著池舅舅強。我們只要讓他知道,就算是你跟了他,他想給你名份。除了要看外祖母和大舅母高興不高興之外,還要看他未來的妻子答應不答應。而池舅舅地不同,他有自立門戶的能力,你跟著池舅舅,就算是通房,只要池舅舅還把你留在身邊。就算是池舅舅以後成了親,池舅母也不會隨意給你臉色看……他若是真心待你好。就不應該再纏著你了。」她說到這裡,不安地看了集螢一點,道,「只是要委屈你……背個名聲……以後怕是還有這樣那樣的誤會……」   集螢倒不在意,道:「我得在你池舅舅身邊呆十年,就算他不誤會也有別人誤會,就算是此時不誤會以後也會誤會。你既然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那你就去跟程詣說吧!」   周少瑾沒想到集螢這麼好說話。感激地挽了她的肩膀,道:「謝謝你,我一定會讓詣表哥發誓,不亂說你和池舅舅的關係的。」   集螢笑道:「這有什麼好感激的,不過是些許小事。」   周少瑾知道她是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不禁道:「你真大度。」   集螢哂笑,道:「這也算大度?」   周少瑾認真地道:「如果擱在我身上,我肯定愁死了。」   「不會的!」集螢很有信心地拍了拍她頭,笑道,「就看你想的那個主意,你都不會是個坐以待斃的。這事要是擱在你身上,你一樣會很快想到辦法的。」   周少瑾愣住。   前世,她慌亂無措,不要說想辦法了,就連面對外祖母等人都不敢……   今生,她真的有所改變了嗎?   周少瑾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自她重生之後的所作所為,想從中找出些她的改變。   而在立雪齋的程池聽到懷山的稟告之後,好一陣訝然,道:「周家二表小姐真的這麼說的?」   「是啊!」懷山道,「周家二小姐說,您有自立門戶的能力,就算是您以後成了親,只要您還把集螢留在身邊,就算是您的髮妻,也不會隨意給集螢臉色看……」   程池奇怪地看了懷山一眼,道:「我又不是問你這個,你囉囉嗦嗦地說這些做什麼?」   懷山不解地道:「那您問什麼?我是覺得周家二小姐說的那通話裡,只有這幾句話最中聽——她年紀雖小,又是家中的次女,卻沒有那些少爺小姐的不問經濟的臭脾氣……」   「行了!」程池不耐煩地打斷了懷山的話,道,「我是問,她讓集螢在程詣面前默認是我的通房,集螢居然沒有氣得撥劍就刺?」   「沒有。」懷山道,「商婆子說,她在廳堂裡看見周家二表小姐抱住了集螢的腰,當時還嚇了一大跳,生怕集螢傷了周家二表小姐,人都闖到了落花罩那時,卻看見集螢用了他們計家的獨門功夫『金蟬脫殼』脫了身。還好周家二表小姐什麼都不知道,沒有追問,不然肯定要出事。您看,要不要讓集螢去藻園裡住些日子?」   程池沒有作聲,指尖就輕輕地叩了叩書案。   懷山就小心翼翼地道:「四爺,還有件事……那個樊祺,從京城返回來了,應該這兩、三天就會到金陵城。」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ps:也不知道這兩天能不能把趕兩章出來……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五十一章勸阻(粉紅票1380加更)   程池感興趣地「哦」了一聲,道:「說說看,他在京城都幹了些什麼?」   懷山嘴角露出一絲笑道,道:「現在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呢!」   程池挑了挑眉。   懷山道:「他在上清宮裡住了一段時間,整天的就是和上清宮的那幾個犯了事的被貶為雜役的道士混在一起。其中一個姓楊的,是原來上清宮的知客,特別喜歡喝酒,喝了酒就吹牛,總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如何的有天賦,如何差點就被龍虎山天一教收為了入門弟子。樊祺不信,就和姓楊的道士打賭,說姓楊的道士若能讓沐家的大小姐今年就嫁給林家的大爺,他就輸一百兩銀子給他;若是能讓沐家的大小姐明年就嫁給林家的大爺,他就輸給他三十兩銀子;如果能讓沐家的大小姐後年嫁給林家的大爺,他就請姓楊的道士到京城最有名館子裡去吃一頓。   「還請了當時在座的幾個道士作證。   「姓楊的道士立刻就應下了。   「過了幾天佯裝成龍虎山天一教的道士路過沐家,說什麼沐家大小姐命中有一劫,若是留在家裡就會殃及父母兄妹。那沐大人是個讀書人,這講的是怪力亂神,他哪裡會信?不僅沒有把那姓楊的道士奉為座上賓,還讓僕從用掃帚把姓楊的道士給打了出來。   「姓楊的道士不服這口氣,和幾個相好道士一商量,幾個銅子找了個街頭要飯的。讓人他悄悄地把沐大人家的門軸給弄壞了,結果第二天沐家的人一推門,大門倒在了地上,把街坊鄰居都嚇了一大跳。   「又過了幾天,沐大人回來的時候官轎的踏腳突然壞了。   「就這樣連著出了幾天的事,沐大人不信,沐太太信了,找了上清宮的大師幫著沐姑娘算命。上清宮的大師倒沒有算出沐姑娘有什麼劫難,不過沐家這兩年的運程是有點不好。   「沐太太拿了私房錢請上清宮幫著做解。   「姓楊的道士見沐夫人入了彀。呲牙咧嘴地心痛打賭的那一百兩銀子,讓悄悄地把他和樊祺打賭的事告訴了那位大師。   「等沐太太再去給家裡祈福的時候,上清宮的大師就說,原來是你這個女兒命中有一劫,阻礙了沐大人的運程。不過沒事,只要你今年過年之前的把女兒嫁了。這沐大人的運程也就好了。   「沐太太聽了就真的起嫁女兒的心。   「只是一來沐大小姐今年才十三歲,還沒有及笄;二來是沐大人根本不信這些;三來快過年了,再怎麼著急也沒辦法趕在年前把沐大小姐嫁了。   「猶猶豫豫地,沐太太又去了潭柘寺。」   說到這裡,懷山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四爺。難怪您總說這些道士和尚都是騙人的。您猜怎麼著?那潭柘寺的和尚竟然也跟著那上清宮所謂的大師一樣,也說沐大小姐命中注定有一劫。要做七七十四九天的道場才可以化解。   「樊祺回來的時候,沐太太正和沐大人置氣呢!說是無論如何明年春上一定要把沐大小姐嫁了。不然沐太太就帶著幾個孩子回娘家去。」   程池聽著有些意外,道:「那樊祺就這樣回來了?」   「嗯!」懷山道,「給了那姓楊的道士二十兩銀子,說明年開了春還會跟著家中的長輩來京城做生意,到時候再去看那姓楊的道士。」   程池輕輕地叩著桌子。   懷山道:「可能是要過年了,怕家裡的人懷疑。所只好趕了回來。我會派人注意的,一旦樊祺再有什麼舉動。讓他們不必示下,直接派人跟著就是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程池隱隱覺得這件事不應該就這樣完結,「他們處心積慮地去了趟京城,不可能就這樣折了回來。你繼續派人盯著,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懷山應諾。   清風隔著帘子稟道:「四爺,朱國公世子爺派人從京城送了封信過來。」   十月中旬,朱鵬舉隨著父親去了京城,除了他們父子,皇上的兄弟湘王、越王、晉王、楚王等也都帶了子嗣進京。皇上留了他們在京城過年,並決定在保和殿擺家宴,招待這些多年未見兄弟侄兒,並在長安街放焰火,與民同慶。   程池道:「把信拿進來吧!」   懷山去接了書信。   程池撕了信封的封口,一目十行掃了一遍。   懷山躬身,等候差遣。   程池卻坐著沒動,半晌才道:「我們去寒碧山房。」   懷山恭聲應「是」,忙喊了聲「鳴鶴」,話音未落,他突然想起鳴鶴馬上要嫁人,正在屋裡給自己趕著嫁衣,順口就想喊清風,又想起清風今年才八歲……偌大個小山叢桂院,連個給四爺更衣的人都沒有。   他親自去拿了件衣服過來,一面服侍程池更衣,一面道:「四爺,您還得在這裡住兩年,我看還是添兩個丫鬟吧?年紀大一些,您走之前放出去就行了……」   「到時候再說吧!」程池的興趣不大,自己換了衣服,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   嘉樹堂,周少瑾卻在勸程詣:「……你這樣,豈不是把集螢往火坑裡推?你既然說喜歡她,又怎麼這樣的對她?你讓她以後還做不做人?」   程詣半邊的臉脹得老高,又紅又紫,還留著指頭印子,被繩索捆著丟在地上,十分的狼狽。還好他穿的是件皮襖,不然這樣的天氣,地上鋪的又是青石地磚,就算是有火盆了也會被凍壞了。   他斜著眼睛看著周少瑾輕蔑地哼了一聲,道:「我已經和你決交了,你再也不要和我說話。你說的話。我也不會聽的。」   周少瑾氣極,踢了他一腳,道:「你以為我喜歡和你說話啊!我是不想看到集螢落得個『狐媚惑主』的名字被發賣了,你以後後悔!」   「發賣?!」程詣冷哼,「你少嚇唬我了!集螢是池四叔的人,怎麼也輪不到祖母和母親插手。」   周少瑾不客氣地道:「我問你,你和池舅舅見過幾次面?說過幾次話?你可知道他的為人?你就那麼肯定你向池舅舅要人,池舅舅就會一點懷疑、芥蒂也沒有地把人給你?家裡這麼多爺們,又不是沒人見過集螢。怎麼就你一個要急巴巴地向池舅舅討了她?」   程詣急得臉紅脖子粗,嚷道:「你胡說八道!你造謠!你無事生非!我和集螢什麼也沒有!就只見過一次。別人不知道,你難道不知道?」   「我知道啊!」周少瑾道,「我也相信你啊!可別人會不會相信你呢?」   程詣嘴角翕翕,好半天都沒有說出句話來。   周少瑾道:「你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你可別為了自己一時的喜好害了別人一輩子!」   程詣沉默地垂下了頭。   周少瑾輕走輕腳地了出去。   沔大太太正靜心屏氣地等在帘子外面,見她出來。立刻拉著她的胳膊往前走,直到走到了院子中央這才停下,小聲地道:「少瑾,這次謝謝你了。你詣表哥要是能回頭,我一輩子都感激你。」   「大舅母,您言重了。」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胡亂說的,也不知道詣表哥聽不聽得進去。」   「聽不進去。那是他不知道好歹。」沔大太太恨鐵不成鋼地道,「你的心意,大舅母卻領了。」然後愛憐地道,「走,我們去你外祖母屋裡說話去。這外面冷,小氣涼著了。」   周少瑾點頭,和周少瑾去了關老太太那裡。   關老太太正等著她們。還沒有等她們站穩,已焦灼地道:「那不知死活的東西怎麼說?」   「什麼都沒有說。」沔大太太到底心痛兒子。道,「可我們瞧那樣子,倒不像先前那麼嘴硬了。」   關老太太聽著就鬆了口氣,沉吟道:「我看這不是個法子……你初四的時候不是要回娘家嗎?把二郎帶給何家的老太爺瞧瞧,看看能不能把二郎就留在何家讀書……」   何家老太爺是少年進士,曾在翰林院裡任過職,後來因沒辦法適應北方的氣的氣候,落了個哮喘的毛病,這才辭官回鄉靜養。何勉之就是他的孫子,也是跟著他起的蒙。   前世,程詣可是一直在程氏族學裡讀書的。   自己……又改變了一件事……   周少瑾強忍著,才沒有去擦額頭上的汗。   沔大太太聞言卻十分的歡喜。   如果兒子能得了何家老太爺的青睞,可比這樣在族學裡跟著一堆人上課強多了。   「我聽您的。」她立刻道,「我這就把送給娘家的東西再添一成。」   萬一成了,這謝禮卻是不能少的。   ※   寒碧山房,程池在和郭老夫人下圍棋。   郭老夫人沉思良久,還是嘆著氣放下了手中黑色棋子:「你的圍棋是我教,可現在卻讓我三子我都不是你的對手了!」   「青出於藍而勝青藍。」程池淺淺地笑道,「這不是所有老師對弟子的期望嗎?」   「可也有教會了徒弟氣死了師傅的。」郭老夫人笑道,看得出來,她心情非常的好。   程池就問:「大嫂什麼時候啟程?若再不走,怕是趕不上年三十的團圓飯了。」   「就是此刻走也來不及了。」郭老夫笑望著程池,若有所指地道,「我何嘗不想讓她早點走,你大嫂又何嘗不想早點走,可她若是走了,長房的中饋怎麼辦?但凡她有個能搭把手的,我早就讓她去京城照顧你大哥去了。」   ※   姐妹們,今天的粉紅票加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五十二章陪伴   程池沒有搭腔,卻在心裡嘆了口氣。   母親到底老了,明明知道他不想成親,這兩年也開始催他了。   郭老夫人對程池的反應很是失望,但她不敢再多說,怕逼緊了,兒子會拂袖而去。   他難得來一次,就不要讓他不高興了。   郭老夫人調節著自己的心情,笑道:「你等會留下來用午膳不?」   目光隱隱含著幾分期盼。   程池看著心中一酸,不由道:「好久都沒有吃糟鵝掌了,您讓廚房裡給我做一個吧!」   「好,好,好。」笑容就止不住地在郭老夫人的臉上蕩漾開來,她高聲吩咐珍珠,「四老爺今天中午留下來用午膳,你去跟廚房裡說一聲,讓她們做個糟鵝掌,再做個拌素絲,少放點香油;炸個青魚塊,放點四川的辣椒,清蒸獅子頭,多放點荸薺,脆皮乳鴿要配上我們自家做的五香粉,再用前幾日申家送來的那個羊肉做個一品鍋,配上些小菜一併端過來,其他的,就讓她們看著辦好了。」   林林總總,全都是合程池胃口的。   珍珠笑著應「是」,見郭老夫人興致勃勃,有意討好,笑道:「那酒呢?喝什麼酒?前幾天二老爺讓人送回來的梨花白,說是貢酒呢!」   「你就會來事。」郭老夫人呵呵地笑,看了程池一眼,道,「今天喝金華酒——我也陪著喝兩杯。」   寒碧山房裡的幾個大丫鬟都知道,郭老夫人的話不要說在九如巷了。就是在京城的杏林胡同,一樣好使,可到了四老爺這裡,不免就會打個折扣。   珍珠不由睃了程池一眼。   程池無奈地在心裡又嘆了口氣,臉上就有了幾分笑意,道:「就聽我母親的,我們今天喝金華酒。你去小山叢桂院跟南屏說一聲,讓她把我上次從泉州帶回來的那個美人畫的燙酒壺拿過來。」   這下大家是真的高興起來。   珍珠更是如釋重負,歡天喜地出了門。   程池就道:「大嫂不在家。本來應該接您去我那裡過年的。可您也知道,小山叢桂院的路不好走,也清冷,我今年就到您這裡來蹭飯吃好了。」   「真的!」郭老夫人大喜過望,眼眶微溼,拉了他的手又驚又喜的反覆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別人的孩子都是看父母的臉色,只有他的母親,反而看他的眼色。   程池差點被心中的愧疚打翻在地,半晌才道:「自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您?」   「我倒希望你常常騙騙我。」郭老夫人眼中閃著水光,面上卻帶著欣慰的笑容,「你啊。就是脾氣太犟了!不過,你爹說的也對。脾氣要是不犟,又怎麼讀得好書呢?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你打翻了你爹的墨汁,還偏偏說是在畫畫,你爹有意壓壓你的氣焰,就拿了支畫筆給你,說:那你把這幅畫畫完。那時候你才六歲。還在寫大字,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張仇英的山水畫出來。照著那山水畫就畫了片崇山峻岭,然後又怕麻煩,在山腳畫了幾隻小雞算是完事了。你父親問你,這荒山野嶺的,哪來的小雞。你說:是怕被殺得吃了,從家裡逃出來的。你父親聽了忍俊不禁。原想狠狠地懲罰你一頓的,最後也不了了之了。」說著,她嘆了口氣,道,「如果你父親活著,今年也有六十八了,看到你這樣,不知道有多高興呢!他從前總說,皇帝愛長子,爹娘寵么兒。你大哥、二哥小的時候要是敢這樣調皮,早就被罰跪廡廊了,對著你,他卻硬不下心腸來。怕是要把你寵壞了。又說,寵壞了也不打緊,反正有你兩個哥哥擔著,保你一世衣食無憂,隨心所欲是沒問題的。沒想到你兩個哥哥現在卻託了你的福……」   郭老夫人說著,傷心地抹起了眼角。   和父親在一起的那些事,程池已不大記得了。   他無意讓母親難過,示意翡翠拿了塊帕子遞給母親,溫聲地安慰母親:「我這樣不好嗎?好歹沒成了紈絝子弟,母親應該為我高興才是。不知道多少人看我臉色行事呢!」   可那也不如做官的好!   這句話在郭老夫人嘴邊打了個轉,又咽了回去。   她強忍著心中的悲痛,笑著拉過了帕子,擦了擦眼淚,道:「聽說你讓南屏她們搬到立雪齋去住了?要不你搬到我這裡來住吧?我後面的廂房還空著,你要進出,可以從北邊的角門走,不會礙著你什麼事的。大家住在一起,也熱鬧些!」   程池遲疑了片刻,道:「我想想!」   從前兒子都是毫不猶豫地拒絕,這次還想了想,郭老夫人已經很滿足了,忙道:「那你仔細想想。嘉善這兩年都不會回來,你大嫂這些年也和你大哥聚少離多,我跟她說了,讓她住個一年半載的再回來。長房就我們兩個,你又一年四季不見個人影……」   「我知道了!」程池笑道,想了想,又補充道,「我那邊這幾天正忙著盤點,一時間也沒空想這件事。等我忙完了再說。」   郭老夫人不敢再催,笑眯眯望著程池,讓翡翠給兒子換杯茶。   冬日的陽光斜斜地從窗欞裡射進來,照在郭老夫人的身上。   夾雜在黑色頭髮間的銀絲閃閃發亮,讓郭老夫人平添了幾分老態。   程池看著,心中好一陣難受。   母親年事已高,卻為著他的事寢食難安。   可這件事母親又有什麼錯呢?   不過是利益權衡之下的選擇而已。   他們身為程家的子弟,受了程家的供養,就得為程家出力。如果連這個自覺性都沒有。又憑什麼享受程家先輩的餘蔭呢?   程池不禁握住了母親的手,道:「娘,我這兩天就搬過來吧!正好陪著您過小年。」   「你說什麼?」郭老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得像銅鈴,愣愣地望著兒子。   程池心裡就更難過了。   是他們這些做兒子的不孝,憑什麼讓母親跟著擔驚受怕?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好好地陪陪母親的念頭更加清晰、明了、堅定。   「我說,我明天就搬過來好了。」程池笑道,「你今天下午趕緊安排人把您後面的廂房都打掃出來。我那邊的東西還挺多的。北邊角門恐怕還得設個轎廳……這些我讓秦子安去做好了……」   他思忖著,郭老夫人已歡喜得說不出話來,只知道拉著兒子的手不住地點頭。   ※   等程池從寒碧山房出來,懷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四爺,我們,我們還走嗎?」他斟酌地問。   從京城回金陵的時候。四爺是住在藻園的,可架不住郭老夫人每天往藻園送衣送食,四爺搬了回來,選了路最不好走的小山叢桂院。現在,四爺又決定搬到寒碧山房來住……   「已經決定下來的事,沒有必要更改。」程池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旦搬到寒碧山房的消息傳了出來,還會有很多人和懷山一樣心存顧忌。他有意讓懷山來解釋這一切,道,「我兩年之後就要走了,趁這個機會,就好好地孝順孝順我娘吧!子欲養而親不在。我是親雖在卻不欲養。這兩年,就當是我對母親最後孝敬吧!」說到最後,他已悵然不已。   懷山低聲應「是」。情緒也很低落。   ※   嘉樹堂裡,沔大太太送走了周少瑾。和關老太太說著程詣的事:「……若是一切都順利,誥兒能娶勉之從兄的女兒,我想為詣兒求娶少瑾。您也看見了,少瑾雖柔柔弱弱的,關鍵的時候卻不糊塗,也管得住詣兒,有她幫我看著誥詣,我也能少操些心。」   關老太太沉吟道:「孩子也都還小,姑老爺那邊剛去保定,要忙的事也多,新太太馬上又要生產了,這件事還是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跟姑老爺提提。」   「好!」沔大太太興高採烈地應了,再看見周少瑾的時候,眼神就熱切了很多,弄得周少瑾在心裡暗暗打鼓,猜不透沔大太太是因為自己幫她說了程詣所以才對自己這麼熱情,還是因為沔大太太別有所求才會對自己這麼熱情。   好在過年的時候事多,她不是常碰到沔大太太,些許的不自在之後,她又很快釋然,見周初瑾跟著沔大太太忙得團團轉,就督促屋裡的丫鬟掃塵、貼符。   持香笑道:「從前這些都是大小姐的事,什麼時候二小姐也管起這些瑣事來?」   周少瑾臉一紅,強作鎮定地道,「那是因為你們今年比較偷懶!」   眾人哄堂大笑。   持香赧然道:「二小姐也開始和奴婢們開玩笑了。」   周少瑾抿著嘴笑了笑,佯裝苛刻地道:「快把這幾扇花窗擦乾淨了,要是讓我看到一點灰塵,今天午膳的梅菜扣肉就沒有了。」   大家跟著湊趣,紛紛說周少瑾沒有周初瑾侍人寬厚。   周少瑾不以為意,笑盈盈去了書房。   春晚跑過來道:「二小姐,樊祺回來了!」   周少瑾驚喜地站了起來,忙道:「快讓他進來!」   春晚轉身去叫了樊祺。   他比走的時候瘦了些,但人也長高了些,舉止間更是多了些許的沉穩,有點小大人的模樣了,這三個月在外行走顯然讓他得到了磨礪。   見著周少瑾,他恭恭敬敬地給她行了大禮。   周少瑾見他穿了件嶄新的粗布袍子,乾乾淨淨,整整潔潔的,知道他是回家換了衣服過來,吩咐春晚端了張凳子給他。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五十三章定計(粉紅票1410加更)   樊祺再次道謝,半坐在了凳子上。   周少瑾笑著問他:「見過你母親了?」   「見過了。」樊祺恭謹地道,「我回來的時候穿著件潞綢鑲灰鼠領的袍子,怕我母親起疑,就先回家梳洗了一番,這才進府和母親說了會話。」   這是老成的做法。   周少瑾贊同的頷首。等春晚上了茶點退了下去,她就問起樊祺京城之行來。   或者是對自己此行非常的滿意,樊祺再也繃不住了,眉飛色舞地講述起自己此次的出行,又變回了原有的樣子:「……計家的人根本沒有想到,一下子就被我丟了……我仔細地琢磨著二小姐的話,覺得到我的年紀,只怕是鎮不住那些成了精的老油條。在路上的時候,我就差點被計家的人問出端侃來!可我想來想去,二小姐的方法卻是最可行的。我一時間也沒有了主意,又見那計家的人在外行走都是先敬衣裳後看人,我也就索性買了幾件好衣裳,僱了個人冒充我的長輩,裝成了個少東家的模樣住進了上清宮。思忖著先把沐、林兩家的事摸清楚了再說。   「不曾想那上清宮裡一個姓楊的雜役卻原來是個知客,後來犯了事被貶到了雜役處,喜歡吹牛不說,還喜歡喝兩盅小酒。我先是想在他嘴裡多打聽點事,就常請客買些吃食和酒菜送了他,後來發現他和道觀裡有些人關係非常的好,我就想讓他幫我引薦個在上清宮遊歷的道士……」   他把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說到最後,他自己也笑了起來:「……不曾想到了最後,我沒說給錢的事,他卻咽不下這口氣。想著法子也要讓沐家把女兒嫁了。還說,等到沐家大小姐嫁了之後,他要到京城最高檔的成衣鋪子『花想容』去置一身金光閃閃的道袍,還要在背後繡上太極八卦圖,從沐家門前再走一遍,定要哐了那沐老爺給上清宮捐幾十兩銀子不可。」   周少瑾聽得又驚又喜。   驚得是事情一波三折。喜的是樊祺為人機敏大膽,總算是把這件事辦成了。   她不由雙手合十,朝著西邊念了聲「阿彌陀佛」,說一聲「多謝菩薩保佑」。   樊祺見了猶豫道:「二小姐,你要不信了道吧?我聽那些道士說,菩薩修得是來生。他們是養生的。像小姐這樣好命的人,就應該修今生,求長生不老。」   周少瑾愕然。   樊祺在上清宮呆了幾天,不會是把那些道士的話都聽進去了,改信道教了吧?   萬一他要是走火入魔要出家,那樊媽媽怎麼辦?   她忙擺手道:「這件事以後再說。以後再說。」然後誇獎他道,「還好是你去了。若是換了個人,事情只怕都不會這麼的順利。你這段時間辛苦了。這幾天你好好休息休息,我也提前放了樊媽媽的假,你們母子倆好好說說話。等過了元宵節,你恐怕還得去趟京城——你之前既然和姓楊的道士說了明年還會過去的,不妨把這件事當成笑話看,想辦法讓那姓楊的從中周旋。儘快讓沐家大小姐嫁到林家去。」   樊祺也是這麼想的。他道:「若不是怕我娘起了疑心,我就等到沐家大小姐出了嫁再回來的。」說著。他從兜裡掏了個荷包出來,道:「二小姐,我往返的吃住都是計家出的銀子,在上清宮寄居的時候,本來花二兩銀子就夠了,但我想我裝的是少東家,就給了他們五兩銀子。再就是請那姓楊的道士喝酒吃飯花了大約快十五兩銀子,他說要請他的師兄幫他圓謊,我又給了他二十兩銀子,還有僱轎子的錢、買零嘴的錢、僱下人的錢……加起來一共花了六十七兩三錢銀子。這是剩下來的四百三十兩銀票和碎銀子,都在這裡了!」   周少瑾喜出望外,大方地道:「你拿著吧!開了春你還要進京,等回來再一併和我結算好了。」   樊祺不肯,誠惶誠恐地道:「我怕弄丟了。您可不知道,我之前不知道去趟京城要多少銀子,只拿了五張十兩的銀票出來,其他的四百兩銀票,我都捲成了卷縫在貼身衣服的夾縫裡,每隔兩個時辰就摸了摸,計家的夥計還以為我身上長了騷子呢?這銀票還是您收著吧。我再去的時候再向您要。」   周少瑾倒能理解他的害怕。   前世她逃出金陵城的時候,只帶了體己的二百兩銀子,覺得只要有了這二百銀子,她就能找到姐姐了,如果沒有了這二百兩銀票,她以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姐姐了。當時她就怕銀子掉了或是入了那些閒幫的眼被偷了,反覆地叮囑樊劉氏把銀子藏好。   「那好。」她笑著收了銀票,轉身去拿了二十張十兩銀子的銀票遞給了樊祺,笑道,「這是我答應你的二百兩銀子。因要過年了,管事們都很忙,說好的那十畝上等的水田只有等你回來了再說了。」   樊祺漲紅了臉,道:「二小姐,我的事還沒有辦妥呢!您等我從京城回來再賞我好了。」   「你拿著就是。」周少瑾把銀票塞給了他,笑道,「正好可以好好地過個年。」   樊祺不敢推搡,只有收下了。   周少瑾又給了他一個匣子,道:「這裡面有一根金簪一對金手鐲。金簪是給你娘的,金手鐲你和你哥哥一人一個,娶媳婦的時候用。」   「多謝二小姐。」樊祺起身給周少瑾磕了頭。   周少瑾笑眯眯地受了,讓春晚送了他出門。   施香就小聲嘀咕道:「太太賞的二百兩銀票都還沒有捂熱錢就賞了人,照您這樣下去,我看就是金山銀山也經不起您的折騰。」   周少瑾肅然地把樊祺還回來的荷包放在了桌子上,淡淡地道:「這裡一共有四百三十兩銀票,四百兩銀票收起來,那三十兩銀票去大舅母那裡兌些銀錁子來,今年怕是要賞人。剩下的碎銀子……你們這些日子當差十分的用心,就拿去買些零嘴分了吧!」   春晚歡喜雀躍,用手肘拐了拐施香。   施香紅著臉悻悻然地低了頭。   周少瑾強忍著笑意進了內室,換了件衣服,去了寒碧山房抄經書。   碧玉在路口等她。   遠遠地看見她就迎了上來,笑著屈膝給她行了禮,道:「四老爺要搬到我這邊來往了,秦總管正帶著人在收拾後面的鸝音館,在寒碧山房設了圍帷。老夫人怕那些粗人衝撞了二表小姐,特意讓我在這裡等您。」   周少瑾驚訝不已,道:「池舅舅怎麼突然會搬到寒碧山房這邊來住?」   「可能是小山叢桂院地方大,服侍的人又少吧?」碧玉笑道,「我聽從前在四老爺屋裡當差的人說,四老爺念舊,身邊的人都是用了七、八年的。那些小廝、隨從還好說,我們這些丫鬟到了年紀卻是要放出去的,四老爺又不願意進人,就只好先將就著住進來了。」   「那倒是。」周少瑾笑道,「你們幾個都是心靈手巧又知書達理的,與其與別的地方升個大丫鬟,還不如讓你們服侍。不過,這樣一來你們的事就要多起來了,更辛苦了。」   「這原本就是奴婢們份內的事,哪裡就當得了『辛苦』二字。」   碧玉和她一邊說,一面往寒碧山房去。   周少瑾很快就看見了靛藍色的粗布圍帷。   她們在圍帷內行走,可以聽見外面有男子聲音吵啞地道:「快點,快點,秦大總管說了,天黑之前必須弄完。弄完了每人賞一兩銀子,弄不完每人少發一兩銀子。這裡外一算就是二兩銀子。二兩銀子啊!可以給你媳婦買件花棉襖了。」   外面哄然地笑。   周少瑾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這人很會說話。   碧玉就道:「這是府裡的陸管事。小的時候不小心被煙燻了嗓子,說起話來像鴨公,反倒容易讓人記得他。」   周少瑾笑著頷首。   旁邊圍帷後面陡然走出個人來。   周少瑾和碧玉都嚇了一大跳。   碧玉更是把周少瑾攔在了身後,大聲地喝著「是誰」。   「是我!」來人活潑地道。   周少瑾定晴一看,竟然是集螢。   她不禁拍了拍胸,道:「你可嚇了我一大跳。」   集螢道:「是誰在這裡圍得這圍帷,我轉了半天,差點就迷了路。」說著,她朝著周少瑾笑了笑,道,「四爺說要搬到這裡的鸝音館住,我想著你每天下午都會過來抄經,特意來告訴你一聲。你以後找我就方便了!」   周少瑾咯咯地笑,挽回了碧玉的胳膊:「我們早就知道了!」   集螢氣得直瞪眼。   大家笑著去了正房。   集螢要去看看鸝音館在什麼地方:「……我要選個僻靜的地方住。」   碧玉告訴她:「你往南邊走,那邊有個三闊的廂房,推窗就可以看見荷花池,屋後種了幾株石榴樹。」   「石榴樹?」集螢兩眼發光,「你們這裡竟然有石榴樹。我都多少年沒看見朵花了。」   這話當然有點誇張。   碧玉掩了嘴笑,道:「我聽史嬤嬤有一次說,那幾株石榴樹是四老爺小時候種的,寶貝著呢!」   「那我要住那裡。」集螢聽了和周少瑾耳語,「然後在石榴樹上掛滿了奼紫嫣紅的各色香囊、荷包,我看程子川還得瑟不得瑟。」   周少瑾哭笑不得,和集螢揮手作別。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不知道和臺灣的責編會面會不會順利……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五十四章搬家   郭老夫人並不在正房,而是在正房後面充當庫房的三闊廂房裡。   冬日暖暖的陽光曬在紫紅色檀香木包祥雲銅角的箱籠上,古樸莊重而又高貴。   郭老夫人站在打開的箱籠前向著周少瑾招手:「你來看看,這個賞瓶如何?」   天青色的釉面,像龜背一樣裂開,圓圓的肚子,高高的瓶頸,優美自然流暢,讓人想起天鵝的脖子。   是媲美那尊「月下美人」的前朝哥窯賞瓶。   周少瑾強忍著心中的驚訝,笑道:「真漂亮!」   郭老夫人笑眯眯地點頭,道:「這是我母親的陪嫁。當時戰亂,我外祖父家是當地的鄉紳,最先遇到好些土匪搶劫,家裡的很多好東西都沒了,只有這個賞瓶,被我外祖母藏在後院的水井裡,留了下來。後來我出嫁,我母親把它給我。我想把它擺在你池舅舅的多寶格上,你覺得怎樣?」   「應該會很合適。」周少瑾笑道。   郭老夫人就吩咐身邊服侍的翡翠:「把這個拿出來。」   翡翠應諾,小心翼翼地將賞瓶放到了一旁的長案上,在帳冊上記了一筆。   郭老夫人就道:「我記得我還個哥窯蟹爪紋的馬蹄爐……翡翠,你仔細找找。把它和那尊哥窯龜背紋的賞瓶擺在一起,應該很好看。」   翡翠笑著應「是」,在滿滿一箱子的帳冊裡找到了寫著「瓷器」的十本帳冊,開始一頁一頁的翻。   郭老夫人就和周少瑾嘆道:「年紀大了。東西就多,我自己都不記得有哪些東西了。」   這樣最容易被盜。   當年太后娘娘的九珍瓔珞項圈不見了,就是管庫房的太監監守自盜。若不是長公主出嫁,太后娘娘突然想起這件東西來,只怕太后娘娘駕崩都沒有人知道這東西早被盜出宮賣了。   但郭老夫人身邊的幾個丫鬟看著人品都挺不錯的,應該不會出現這種事才是。   周少瑾微微地笑。   冬日的暖陽下,如開放的水仙花。   郭老夫人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氣。   不怪嘉善對她念念不忘,就憑這相貌,就已讓人百看不厭。至於其他,反而是次要的了……那莊氏比起周少瑾來還要出色幾分。這果真就應了情深不壽的話來。   郭老夫人輕輕地拍了拍周少瑾的手,想了想,打開了個貼著「甲子」的箱子來,拿出了個小匣子打開,棗紅色的絨布上靜靜擺放著枚赤金菊花點翠簪。   酒盅大小的菊花。鑲著寶藍色的點翠,捲曲而細長的花瓣,金黃色顫巍巍的花蕊,無一不栩栩如生。   郭老夫人蓋上了盒子,把它遞給了周少瑾,道:「快過年了。拿去戴吧!」   「無功不受祿。」周少瑾雖然不知道它的來頭,卻一看就知道決非凡品。她極力地推辭。   郭老夫人笑道:「你不是在幫我抄經書嗎?收下吧!要是心裡覺得過意不去,等到明年春上,就給我做件披肩,我生你池舅舅的時候肩膀受了寒氣,冬天還好,有火盆,到了春天就隱隱作肩。非要在肩頭搭上什麼東西才好。今年的披肩,就交給你好了!」   周少瑾忙不迭地應了。接過了郭老夫人手中的匣子。   她看出來了,郭老夫人的庫房沒有一件不是好東西的。她怕郭老夫人又心血來潮送她東西,起身告辭。   郭老夫人也沒有留她,繼續和翡翠在庫房裡找東西。   周少瑾在小佛堂裡剛抄了兩頁經書,集螢過來了。   她笑道:「你想不想去看看鸝音館?」   周少瑾奇道:「鸝音館有什麼很特別的東西嗎?」   在此之前,她並不知道寒碧山房還有個鸝音館。   集螢頗帶幾分神秘地笑道:「鸝音館外面有個套著太極陣的八卦陣,尋常的人進去一定會迷路。我帶你去見識一番。」   周少瑾心中一動。   難道就是自己上次迷路的竹林?   她還記得那竹林東邊好像還有個院子,幾朵火紅火紅的石榴花從花牆後探了出來。   周少瑾道:「你懂陣法?」   「我不懂。」集螢道,「不過懷山懂。他說每隔五步就在竹子上綁了紅繩,大家照著紅繩走,就決不會出錯。可照著他說的走有什麼意思?趁著懷山在指導小廝綁紅繩,我們跑過去玩玩。若是迷了路,只管大叫一聲,就有懷山相救。還有什麼時候比這個時候再好的?」   上次的事,周少瑾還心有餘悸。   她頭搖得像撥浪鼓,道:「不行,我今天得把這些經文抄完了。改天我再陪你一塊去吧!」   集螢有些失望,道:「你什麼都好,就是膽太小。」   周少瑾窘然。   集螢笑道:「那好,我一個人去了。你到時候可別後悔啊!」   周少瑾覺得集螢就像個誘惑自己去玩的小孩子。   她莞爾,送集螢出了佛堂,繼續抄經書。   等她抄完今天的經書,收拾好東西就去向郭老夫人辭行。   竹林裡依稀傳來集螢的呼喊聲。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忙讓施香去找懷山。   施香很快就折了回來,笑道:「集螢姑娘被懷山給拎出了竹林。」   「拎?」周少瑾有些不解。   施香就學著懷山的樣子:「像拎小雞似的。」   周少瑾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懷山時懷山那冰冷刺骨的目光。   懷山恐怕不是普通人。   周少瑾思忖著,回去後就跟姐姐說了。   姐姐笑道:「應該是池舅舅的護身保鏢吧?池舅舅為了家裡的生意,常在外奔走。遇到的也是三教九流的,沒有個像懷山這樣武藝高超的保鏢,怎麼敢和那些船幫邊軍打交道啊!」說到這裡,她微微一頓,低聲道,「二房的勵老太爺,據說就是死在船幫的手裡的。」   周少瑾駭然,道:「不是說病死的嗎?」   二房的勵老太爺就是二房的老祖宗程敘的獨子,唐老安人的丈夫。   周初瑾朝四周看了看。見屋裡只有她們姐妹倆,這才道:「我小的時候,有天睡午覺起來,外祖母和大舅舅正坐在碧紗櫥外面說話。當時大舅舅剛剛掌家,家裡日子艱難,大舅舅不知道從哪裡弄了幾張鹽引。因要到永嘉場取鹽,外祖母不讓大舅舅去,當時曾言:你看二房的勵伯父,要錢有錢,要物有錢,人又精明能幹。最後還不是死在了漕幫手裡……」   周少瑾半信半疑,道:「朝廷不是一直說漕幫『聚眾生事』。留不得嗎?那時候二房的老祖宗應該已入朝為官才是,既然勵老太爺是死在漕幫手裡的,怎麼不報官?就算不能找到兇手,也能讓漕幫大受創傷才是!」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周初瑾道,「朝廷哪年不說漕幫是『法律崩壞之源』,可哪次能徹底地剿了漕幫?想必這漕幫也有自己的過人之處。二房老祖宗就算是朝廷的命官也沒有用。何況正經的生意人,又怎麼會惹上這些江湖亡命之徒。說不定當時的事也是個『說不清道不明』,拔出了蘿蔔帶著泥!」   周初瑾有些不以為然。   「這倒也是。」周少瑾感慨道。「只是可憐了唐老安人,孤兒寡母的,守了這麼多年。」   「所以說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也說不上什麼可憐不可憐的。」周初瑾道,「如果勵老太爺還活著,有二房的老祖宗幫忙謀劃,長房哪裡還有今天?二房的老祖宗比長房的老祖宗大,勵老太爺也比勳老太爺大……這就是人算不如天命,你不認命不行啊!」   家族的資源有限,年紀大,就意味著懂事早,懂事早,就可以為自己爭取更多的資源。這也是為什麼嫡妻不怕丈夫有寵妾,就怕寵妾生出比自己兒子大的兒子。   周少瑾想到了一直掌握在二房老祖宗手中的族譜。   二房的老祖宗肯定很不甘心,並且把希望寄託到了程識的身上。   姐妹倆說了會悄悄話,看著天色不早,就去了嘉樹堂。   誰知道關老太太卻有客人。   似兒悄悄地告訴周少瑾和周初瑾:「是存仁坊的柏大太太。說是聽說了蘭汀和欣蘭的事,特意來找老安人評理的。」   周少瑾聽了氣得臉色通紅,道:「難道我們冤枉了程柏不成?她還好意思來找外祖母評理!她評什麼理?我們沒有找她的麻煩就是好的了。」   「二小姐別生氣。」似兒低聲道,「她不是為程柏評理的,她是為自己來評理的。說是她什麼也不知道,程柏在的時候三天兩頭不在家,她一個婦道人家,還能管到自己丈夫頭上去不成?程柏在外面做了什麼,她根本就不知道。還說程柏死的時候程輅只有六歲,就更不知道父親所做的事了。如今程柏做錯了事,卻要禍及子孫,她想想就覺得想死的心都有了芸芸,說了快半個時辰了,老安人煩不勝煩,連句安慰她的話都懶說得了。」   周少瑾和周初瑾聽了都覺得好笑。   周初瑾更是道:「枉我以前還覺得柏大太太為人雖然有些浮燥卻也還講道理,原來是沒有遇到切膚之痛,如今大難臨頭,卻說出什麼『禍及子孫』的事來。人死如燈滅,若是不能禍及子孫,那誰都可以殺人放火之後自縊,所有的債都可以一了百了了。那誰還怕犯事?」她說著,抬腳就往正房去,「她這樣纏著外祖母算是怎麼一回事?讓她來找我說!」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ps:看在我有事都繼續保持雙更的份上,姐妹們是不是來點粉紅票鼓勵鼓勵!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五十五章管教(粉紅票1440加更)   周少瑾怕姐姐吃虧,忙跟了過去。   董氏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跪抱著關老太太的雙腿在那裡哭泣著,關老太太坐在羅漢床上,半是無奈半是不悅地望著董氏,很是頭痛的樣子。   周少瑾一看心裡就冒火起來,只是沒等她開口,周初瑾已喊了聲「柏大太太」,似笑非笑地道:「您是什麼時候來的?沒想到我們姐妹過來給外祖母請安竟然會遇到您?您這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哭得妝也花了,眼也紅了,頭髮也沒有了個正形。」說著,一面上前扶了董氏,一面衝著跟進來的似兒不悅地道,「似兒姐姐也是的,柏大太太這個樣子,你也不吩咐小丫鬟們打了水進來服侍柏大太太洗個臉!」然後拉了董氏道,「您有什麼話不能跟我大舅母說的?非要到老太太面前哭。這大過年的,多不吉利啊!知道的說您和我外祖母情同母女,有什麼話都會過來跟外祖母說,不講究這些俗禮;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家死人走水了……」   咒詛他們家死人走水,程輅在趕回家過年的路上還沒有平安到家,又是過年的當下,周初瑾還是個晚輩,董氏哪裡還忍得住,跳起來就道:「你這丫頭片子說什麼呢?你也知道快過年了,死人走水,這是能說的話嗎……」   周初瑾沒等董氏的話音落下來,就笑道:「我也不是有意的,聽到外面的小丫鬟們都這樣議論,還以為您家裡真的發生了事。一時說錯了話,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一次好了。既然您家裡大人孩子都平安,您哭得這麼傷心做什麼?弄得大家在外面議論紛紛的……」   董氏語凝,看見了周少瑾。   她不由的老臉一紅。   在周少瑾面前,她向來是端莊大方,矜持肅穆的……   董氏恨恨地瞪了周初瑾一眼。   程柏做出那等丟人現眼的醜事,她可以像這樣哭得別人都知道,讓別人背後議論程柏無情無義去。卻不能當著眾人的面承認,於理於情她都得帶著兒子過來給周少瑾姐妹賠不是,給周家的人賠不是。那豈不是坐實了程柏的醜事,以後他兒子背著這個罵名,還怎麼抬頭做人?還怎麼說親娶媳婦?   她在家裡也是想了又想的,覺得自己好歹是比周氏姐妹高一個輩份。關老太太又向來憐惜她一個人帶著個孩子不容易,她在關老太太面前好好地哭訴慚愧一番,關老太太說不定心一軟,也就把這件事揭了過去。等到程輅回來的時候,再備份厚禮給程沔賠個禮,程沔還能仵逆了關老太太不成?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這件事。   四房的不追究了。其他房頭又憑什麼說三道四的!   至於周家,關老太太都不追究。程柏又死了這麼多年了,說出去對莊氏也沒有什麼好處,她把鐘山腳下那塊三十畝的上等良田賠給周家,周家看在程家的面子上,想必也不會再追究這件事了。   可不曾想到關老太太這次卻鐵了心不鬆口,翻來覆去的只說這是程周兩家的事,她一個前嶽母。不能因為給周家帶過兩個孩子就挾恩圖報……她這才沒有辦法哭起來的。   如今被周少瑾看了個正著,只怕以後再難在她的面前擺那長輩臉了。   周少瑾看姐姐被瞪。心裡更加不舒服。   枉她從前覺得董氏是個和藹可親的長輩?   前世落得個那樣下場還真不怪別人!   周少瑾忍不住道:「您也用不著瞪我姐姐。任誰看著您這麼哭著鬧著,都會以為您家裡出了什麼大事呢!我姐姐這是關心您。如果是別人,我姐姐早就裝著什麼也不知道的扭頭就走了,橫豎您的事有我外祖母呢,您難道還找到我們姐妹身上來了不是?」   董氏向來知道周初瑾精明能幹,剛才那一通話棉裡藏針,她心裡就有點悚周初瑾,此時周少瑾橫插一句,她想起了那次二房的老祖宗過壽時周少瑾的不敬,又想到兒子有意求娶她她居然不識抬舉,頓時有些惱羞成怒,想著我對付不了周初瑾,我收拾你周少瑾還不是現成的,想也沒多想地張口就道:「少瑾,你什麼時候也跟著別人學得這麼嘴尖舌利的了?我們家相卿從前當著我的時候總是不住地誇獎你,說你賢良淑德,溫柔敦厚,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周少瑾聽到她提起程輅就氣得全身發抖。   難怪前世這母子倆都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趕情人家是覺得她心地善良好欺負呢!   她起了心火,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長幼尊卑,冷冷地打斷了董氏的話:「您說的這是什麼話?我一個閨閣女子,輅表哥怎麼會私下和您說起我?我瞧著輅表哥也是個正人君子,對兄弟們恭敬有禮,對我們這些表妹們也愛護有加,怎麼到了您嘴裡,就像變了個樣子似的?莫非是我們都看錯了輅表哥?輅表哥私底下卻是個喜歡非議他人的人……」   董氏聽了氣得發暈。   周少瑾這一頂頂的大帽子扣下來,兒子以後還要不要做人了!   關鍵是她不相信這些話是周少瑾說的。   周少瑾向來軟弱無能,定是有人給她撐腰,她才敢這樣和自己對著幹。   「少瑾,你看你現在哪裡還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董氏睜大了眼睛,痛心疾首地道,「你快別說了。這話要是聽在別人耳朵裡,還以為你喜歡搬弄是非,逞那口齒之利呢……」   周初瑾聽著上前幾步,就要和那董氏理論。   周少瑾心裡明白,人都喜歡捏軟柿子,自己從前就是那個軟柿子,董氏自然要捏一捏。除非她想像前世般永遠地躲在姐姐身後。不然她就得自己站出來和董氏應對,讓董氏知道,她脾氣雖好,可也不沒有原則沒有底線的。   「柏大太太這話我可不同意。」她一把拉住了姐姐,打斷了董氏的話,「我上有外祖母,下有大舅母,我外祖母和大舅母都沒有說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教養德性需要您來管了?或者是您覺得您教出了個中了秀才的兒子。就比我外祖母或是大舅母都要體面幾分?若是您真要這份體面,我勸您還是先管好自己家裡的事再說吧?免得站門口指手劃腳地說著別人家的事,自家後院的葡萄架卻倒了,白白給人嗤笑才是。」   董氏剛才還當著關老太太說不知道程柏所做的事,現在就被周少瑾嘲諷糊塗無能,她又羞又氣。臉脹得通紅,張嘴就要和周少瑾理論。誰知道關老太太卻高聲喊了句「少瑾」,道:「還不快給柏大太太陪禮!長輩的事,也是你們小輩能議論的。」說完,也不等周少瑾給董氏賠禮,已笑著對董氏道:「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你是長輩。就不要和她一般見識了。」隨後又朝周少瑾喝道:「還杵在這裡做什麼?你下午不是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嗎?難得郭老夫人如此器重你,你也要爭氣才是,不求你戰戰兢兢,也要按規守時才是……」   這哪裡是有郭呵斥周少瑾,這分明是在包庇周少瑾。   董氏聽得出來,周少瑾姐妹也聽得出來。   周初瑾忙拽著妹妹就退了下去。   董氏氣得臉色發紫,可想到剛才關老太太又是什麼「寒碧山房」。又是什麼「郭老夫人」地威脅她,肝都痛了起來。   周初瑾和周少瑾卻在茶房裡掩了嘴笑。特別是周少瑾。第一次這麼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心中不知道有多暢快。她陡然間又想起了集螢那天給她講的那個故事。   是一輩子低眉順言只求死後的殊榮?還是遵循本心只求不負歲月做自己喜歡的事?   周少瑾恍恍惚惚的,直到關老太太打發了董氏,請了她們姐妹過去,她才回過神來。   「少瑾也知道維護外祖母了。」關老太太拉著周少瑾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很是感慨。   周初瑾和她有血緣關係,周少瑾卻只是她名義上的外孫女,所以她敢管周初瑾卻不十分敢像周初瑾那樣去管教周少瑾。可沒想到周少瑾這孩子如此的懂事,有一天會像她親孫女似的維護她。她覺得自己這些年來扶養周少瑾的辛苦都值得了。   關老太太不禁道:「以後不要再和人逞口齒之利了,不管怎麼說,柏大太太是你的長輩,別人看見了,總覺得是你容不得人,是你不對。以後要是再遇到這種事,你只管大哭就是了。她若是再說你,那就是她的不對了。」   周少瑾熱淚盈眶。   這才是肺腑之言。   前世,她求之不得。今生,卻這樣輕輕巧巧地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含著淚笑道:「我這不是看見是在您屋裡又沒有外面的人嗎?若是在外面,我肯定不會這樣和她說話的。」   關老太太看得出她的感動。就覺得周少瑾更像莊氏了,懂得感恩圖報,心裡越發的喜歡她,遂笑道:「你要記往了,切不可和人硬碰硬,就算是贏了,也得罪了人。俗話說的得,寧願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你又不知道那人是君子還是小人,所以還是萬事留個心眼,小心點的好。」   周少瑾連連點頭。   關老太太就呵呵地笑了幾聲,道:「好了,我也不在這裡討你們的嫌了,我呀,應該只負責讓你們快快活活的才對,管教你們,是你們大舅母的事!」   周少瑾抿了嘴笑。   周初瑾則嬌嗔道:「外祖母又要推卸責任了!」   關老太太哈哈大笑。   屋裡服侍的人也都笑了起來。   ※   我不是武漢本地人,昨天請了同在的武漢同鄉leidewen做嚮導招待了出版社的編輯,不僅事情談得很順利,大家聊得很開心,特別是leidewen,對武漢的歷史如數家珍,娓娓道來,讓我這個湖北人都聽得津津有味。還帶我們去吃了正宗的楚菜——連我這個湖北人都不知道這些菜的來歷和典故……⊙﹏⊙b汗……不過,下次有朋友來,我就可以照著葫蘆劃瓢了。   o(n_n)o哈哈~   謝謝大家的理解,讓我度過了一個很愉快的周末。   明天開始加油更新!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五十六章錯誤   周氏姐妹和關老太太的一番舉動算是徹底把董氏給得罪了。   她關在內室裡足足哭了兩天,直到聽說程輅回來了,她這才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直奔廳堂。   「大郎,大郎,不好了,不好了!」她眼睛已經脹成了核桃,根本就看不清楚東西,她丟開扶著她的貼身丫鬟就朝那個站在廳堂正中穿著深藍色衣服的人影衝了過去,「你父親他,你父親他出事了!」   按照嶽麓書院的規矩,外地求學的學子可以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任意安排回家的時候,可快過年的時候,他卻被嶽麓書院的教授叫去幫著編三年前的時文集子,直到喝了臘八才放他回來。他生怕錯了大年夜的祭祖,日夜兼程才趕了回來。誰知道人還沒有站穩,母親就慌慌張張地衝了出來,嘴裡還嚷著什麼「父親出事了」的話。   他父親已經死了十年了,能有什麼事?   程輅又累又餓又冷,哪裡還有什麼好態度對待董氏。   「娘,您能不能穩重點。」他有些不耐煩地道,「您有什麼話能不能等我換件衣服,喝口熱茶之後再說?」   「你,你還沒有更衣啊!」董氏期期艾艾地忙站好了,想到那些糟心的事,又想哭,可眼淚卻像乾涸的井似的,怎麼也流不出來,眼睛卻澀澀的得痛,但她還是拿著帕子擦了擦眼睛,道,「大郎,你都不知道你父親背著我們幹了些什麼?現在可好了。他活著的時候從來都不管我們母子,死了還要禍害你……」   「母親!」程輅聽了臉色鐵青,暴喝道,「您知不知道您在說些什麼?當著這滿臉服侍的丫鬟小廝,您以後還要不要做人了!」   董氏面露畏縮。   程輅沉著臉吩咐她貼身的丫鬟:「蓮香,扶了夫人屋裡去。」   蓮香嚇得瑟瑟發抖,忙去扶董氏。   董氏卻沒有像從前那樣乖乖地跟著丫鬟回屋,而是拽了程輅的衣袖,半是哀求半是惶恐地道:「大郎。你換件衣服就過來。我有要緊的事跟你說。」然後想到兒子也許連飯都沒有吃,又道,「你要是還沒有用膳,就讓丫鬟端到我屋裡來,我一面說,你一面吃。這件事很要緊。」   兒子從就喜歡父親。若是從下人嘴裡聽到了他父親的不好,她怕兒子傷心的時候連個安慰的人都沒有。   程輅皺著眉頭「嗯」了一聲,等到董氏離開了廳堂,這才吩咐趙大海:「你趕緊把我們從長沙府買的土儀都送到九如巷各房去,明天就是小年了,再晚就不合適了。」   趙大海連聲應是。   程輅帶著小廝松清回了內室。   墨香不知道程輅什麼時候回來。一進入臘月就像程輅在家的時候一樣,每天都把程輅住的偏廂房每天都打掃一遍。此時得了信說程輅回來了。她忙迎了出來。   程輅見自己事先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屋裡卻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就是中堂的畫也掛上應景的瑞雪兆豐年,很是滿意,微微頷首,賞了墨香五兩銀子。   墨香喜出望外,麻利地吩咐丫鬟打水進來服侍程輅梳洗。又讓小丫鬟去跟廚房裡說一聲程輅回來了,準備些他喜歡吃的酒菜。   程輅想起母親的話來。   他母親雖然有些時候不著調。卻是個心痛孩子的,明知道他剛回來,如果不是什麼讓她慌了神的大事,她不可能明知道他沒有用膳還要他去她屋裡說話的。   難道真是父親出了什麼事?   念頭閃過,他「呸」了一聲。   母親糊塗了,自己也跟著糊塗了,竟然和母親說出一樣的話來!   他想了想,對墨香道:「把飯擺到太太屋裡,我要和太太說說話。」   墨香恭敬地應諾,等到程輅梳洗完畢,換了身青蓮色湖杭錦袍,這才服侍著程輅去了董氏的屋裡。   董氏立刻把兩人身邊的丫鬟婆子都趕了出去,拉著兒子的手就忍不住捂著眼睛乾嚎了起來:「你爹那個死了都不做好事的……」她把周家如何發現蘭汀假傳莊氏的遺命被周氏姊妹查出程柏與欣蘭合謀害死了莊氏告訴了程輅。   只是程輅還沒有等董氏把話說完,他已暴跳如雷,衝著董氏咆哮道:「你聽誰跟你胡說八道的?父親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會夥同個卑賤的婢女,還是個嫁給了商賈的婢女合謀!別人沒腦子,你也跟著沒腦子!你整天在家裡都在幹些什麼?我辛辛苦苦地支撐著這個家,不是讓你人云亦云地說我父親不是的!」   董氏被兒子猙獰的面孔嚇得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要不是身後的靠背,她只怕就要跌落下去了。   程輅看著母親的樣子又是可憐又是憎惡。   他揉著太陽穴,疲憊地道:「好了,娘,我不應該吼您。可您說的話也太離譜了。您以後再也別這樣的。我看您是太閒了,您要是實在無聊,就去廟裡多走走,像郭老夫人似的,念念經,抄抄經書什麼的,別總是聽風就是雨了!」   董氏不識字,怎麼可能抄經書呢?   只是此刻程輅忘記了這件事,董氏也忘記了這件事。   她見兒子面色和緩下來,身上的力氣這才一點點地回來了,朝著程輅就哭了起來:「大郎,我沒有胡說八道,我真的不是胡說八道……那兩個婢女,已經入了監。」   程輅一愣。   董氏把自己為了他的前程是如何去程家求的情都一一地告訴了程輅,最後抓著兒子的手道:「你要是再不回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萬一別人要是知道了你父親的事,你想想,你還能做官嗎?我們這家可怎麼辦?你十年寒窗苦豈不是白讀了?你還沒有娶媳婦呢?」   程輅臉色煞白,道:「娘,您是說,您去求周少瑾,她不僅沒有答應放過我們還把你呵斥了一頓?」   「是啊!」董氏現在怎麼看周少瑾怎麼不順眼,她生怕兒子放在周少瑾的身上收不回來,誇大其詞地道,「她說的話可真是難聽!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根本不敢相信是周少瑾說出來的,就是那市井潑婦,也比她要有教養的多……」   程輅根本沒有認真地聽董氏在說些什麼,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是啦!程、周兩家怎麼會就這樣輕易地放過他呢?   原來是留著後手呢!   他們恐怕還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吧?   想在他的頭上扣屎盆子,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如果周家真的是以這個名義把兩個丫鬟送進府衙的,他得抓緊時間趕快弄到那兩個丫鬟的供詞才行。看能不能從字裡行間找到破綻。   程輅是個說幹就幹的人,他高聲喊著墨松,這才發現母親還抓著他的手在那裡絮絮叨叨地說著周少瑾的不是。   他忙對母親道:「這件事您就別管了,我自有主張。您只要記住了,父親是個好人,那些話都是些別有用心的人抵毀父親的就行了。」   向來對兒子言聽計從的董氏卻很是懷疑,她吞吞吐吐地道:「這次恐怕不是什麼流言蜚語。聽說那欣蘭承認,你父親還送過那欣蘭一整套的赤金頭面,欣蘭的丈夫也證實了那賤婢真的有那麼一套赤金頭面,她當時說是莊氏所賜,她丈夫才沒有起疑……」說到這裡,她不由咬牙切齒,「要不是你父親死得早,他只怕早就將那個破爛貨收了房……」   程輅不喜歡聽母親這樣說父親,他不悅地打斷了董氏的話,道:「我不是跟您說了嗎?那些都是騙人的!是周家胡說的!」   或者是那套赤金頭面刺激了董氏,她刨根問底地道:「周家這麼做於他們又有什麼好處?我覺得不像是周家的人在造謠!」   程輅對母親的冥頑不靈很是惱火,他不由冷冷地道:「您難道現在還沒有看出來,周家這是要打擊報復您兒子呢?」   「他們為什麼要打擊報復你?」董氏呆住,道,「你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周家的事?」話音未落,她「哎喲」一聲,忙道,「難道周家是怪你喜歡上了周少瑾?可這也不對啊?如果是這樣,周家大可把周少瑾許配別人就行了,又何必得罪你呢?周家難道就怕你以後飛黃騰達了反過頭來找他們算帳?」   對著這樣的母親,程輅很是無奈。他不惡意地把程莊兩家的恩怨告訴了母親。   董氏駭然地望著兒子,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等她回過神來,再也難忍心中的憤怒,指著兒子的鼻子大聲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你明明知道周少瑾是莊良玉的女兒,你竟然還要娶她回來?你怎麼有臉讓我去程家提親?你把她娶進門,那我們成什麼了?你就不怕走在路上被人指指點點地說你們父子兩人都沒臉沒皮,老子喜歡娘,兒子喜歡閨女,把一家的人臉面給別人踩……」   程輅只覺得深深的無力。   「娘,你小點聲音好不好?您就不怕隔牆有耳被人聽見?」他妥協般地道,「我也是剛知道。不然我怎麼會想到要娶周少瑾呢?你現在知道了緣由,就別再相信那些道聽途說了。我現在已經有了功名,也不用事事都求著程家了。您以後還是安安心心地在家裡做您的太太好了!」   董氏將信將疑。   程輅已顧不得她。   他要想辦法找人拿到欣蘭和蘭汀的供詞。   ※   姐妹們,今天只有兩更,這是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五十七章小年(粉紅票1470加更)   且不說那程輅是如何的憤怒焦急、董氏是如何的傷心欲絕,弄得存仁坊程家上上下下都無心過年,周少瑾這邊因要過年,暫停了抄經書,就在家裡畫觀音。   周初瑾笑妹妹:「怎麼一刻也停不下來?」   周少瑾衝著姐姐抿了嘴笑。   周初瑾讓丫鬟端了很多繫著紅繩的水仙花擺在她的屋裡,說這是周家伺候花房的餘嬤嬤託馬富山家的送過來的給她們姐妹過年的。周初瑾送了幾分盆關老太太,送了幾盆沔大太太,其他的就搬到了畹香居。   周少瑾見那些水仙都養出了苗,且形態各異,品種繁多,很是喜歡,在茶房裡多點了個火盆,把水仙都放在了茶房裡。   周初瑾笑著叮囑她:「這屋裡這麼熱,你小心把水仙養死了。」   「不要緊。」周少瑾笑道,「我想讓它們趕在大年三十之前都開花。」   周初瑾懷疑道:「這樣行嗎?」   周少瑾笑著把姐姐推出了茶房,道:「你就等著好了。」   周初瑾笑著去了涵秋館,和沔大太太安排小年夜的團年飯。   程詣身邊的小廝三寶畏手畏腳地過來稟道:「大太太,二爺說,說他屁股疼,就在自己屋裡吃,吃年夜飯!」   沔大太太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喝道:「那你就跟他說,讓他別過來了。我有兩個兒子,少了他這一個,還有一個。」   三寶嚇得瑟瑟發抖。恭聲應著「是」,倉皇地退了下去。   沔大太太當著周初瑾撫著額頭直落淚:「我怎麼生了個這樣的東西!他是不把我氣死不罷休啊!」   周少瑾勸了程詣一通後程詣雖然不再嚷著要向程池討要集螢了,可也依舊犟著嘴不肯認錯。照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的意思,小孩子家麵皮薄,這樣也就行了。程沔卻不依,說什麼「現在年紀這麼小,正是明辨是非的時候,做錯了事都不認錯,以後長大了是不是也可以這樣默不作聲地走開」。非要程詣寫儉討書不可,程詣哼哼嘰嘰地不痛快,程沔就讓小廝把他綁了,在嘉樹堂的廳堂前打了二十大板。   程詣在外面哭天搶地,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在屋裡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卻始終咬著牙沒有出去給程詣說一句好話。   周少瑾和周初瑾知道後都去探望程詣。程詣和周初瑾、程誥甚至是來探望他的程笳都有說有笑的,唯獨不理睬周少瑾。周少瑾心裡有些難過,程誥順手就給了程詣一巴掌,道:「你要是連誰對你好誰對你壞都分不出來,你以後就給我呆在家裡哪裡也不要去了?混吃混喝地等死好了。家裡的庶務也一併由我打理,免得你把父親好不容易才積攢起來的一點家當都敗光了。」   程詣嗷嗷叫「痛」。硬著脖子道:「大丈夫說話算算,我說了和她老死不相往來的!」   「你再說!」程誥又給了程詣一巴掌。   周少瑾忙攔著程誥。氣道:「誥表哥別把手給打疼了,他不想和我來往,我正好落得清閒。誰家的哥哥見到妹妹的朋友就兩眼發直的?這樣的哥哥不要也罷。」然後叫了程笳:「你是呆在這裡還是去我哪裡?我要回去了!」   程笳來探望程詣不過是看在從兄妹的情份上,她和程詣根本就說不到一塊去,聞言立刻挽了周少瑾的胳膊,道:「當然是去你哪裡。我看詣表哥沒有半個月百來天休想下床,我們也別在這裡討他的嫌了。」拉著周少瑾就出了房門。   「喂。喂,喂。你給我說清楚,我要在訂上躺這麼長的時候嗎?」程詣聽了心裡發慌,衝著周少瑾和程笳的背影直叫喚。   自上次五房走水,程諾等人想進四房來找他玩就是那麼容易了,周少瑾和程笳再一不來,他豈不是要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床上躺上百來天?   他想想就覺得害怕。   程誥和周初瑾見他這個樣子無奈地搖頭。   周少瑾道:「詣表哥的傷需要這麼長時間嗎?我聽姐姐說,詣表哥的傷都是皮肉傷,養個十天半個月就好了……」   「你可真實誠。」程笳咯咯笑,道,「我是隨口說說的了!誰讓他那麼囂張的。」   周少瑾訕然。   程笳約了她元宵節去看燈。   在程家吃過小年的團圓飯,周少瑾和周初瑾就要回周家了,要等到初二給舅舅拜年才會回來。   「我也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出去啊!」周少瑾道,「若是我能出去,一定和你去看燈。」   程笳滿意地走了。   周少瑾回到畹香居,集螢在等她。   「聽說你去看程詣了?」她道,「他怎麼樣了?」   程詣看中了集螢的事府裡已經悄悄地傳開了,他被打的事自然有人說給集螢聽。   「還好!」周少瑾把剛才的事講給集螢聽,並道,「我看他精神挺好的,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集螢也不過是隨口問問,聽了笑道:「你們家算是家教嚴的。上次程嘉善被打,袁夫人居然讓貼身的丫鬟暗示行家法的婆子輕點打。難怪郭老夫人對袁夫人很不以為然,想把二老爺家的讓二爺帶回家來讓程子川幫著帶些日子,程子川好像沒同意。」   周少瑾很是驚訝,道:「你怎麼知道的?」   集螢睜大了眼睛,道:「我現在住在寒碧山房,這些事當然是聽那些丫鬟小廝說的啊!」   周少瑾的眼睛頓時瞪得比集螢還大,道:「我們寒碧山房抄了大半年的經書都沒有聽說過,你這才住進去了幾天,怎麼什麼事情都知道了!」   集螢鄙夷地瞥了周少瑾一眼,道:「你能跟我比嗎?」   周少瑾嘿嘿地笑。道:「池舅舅為什麼不想帶讓二爺?」   在她的刻印裡,程讓是個膽小卻很老實的人,這樣的人通常都很聽話。   如果能把程讓教出來也是挺不錯的,程家最少也能多個舉人。   「可能是嫌麻煩吧!」集螢不以為意地道,笑著轉移了話,「我聽說你明天就要回家,到了正月初二才回來,是真的嗎?」   周少瑾點頭,笑道:「我們周家也要祭祖啊!」   「好了。我知道了。」她說完就要走。   周少瑾莫名其妙,道:「你就為了問這個嗎?」   「是啊!」集螢道,「我到時候好去找你玩!」   「哦!」周少瑾送了集螢出門,想著等會要去嘉樹堂吃團年飯,重新梳了個雙髻,換了大紅色妝花被子。戴了金花珠箍,去了周初瑾的屋裡。   周初瑾剛剛回來,見周少瑾眉眼帶笑,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但還是帶了幾分小心地問她:「不生氣了?」   「不生氣了。」周少瑾哼道,「他不理我。我就不讓笳表姐去看他,看到時候誰的更不自在。」   「小丫頭。」周初瑾忍不住捏了捏妹妹的臉。感慨道,「這才對!他不理你,是他的損失,我們高高興興的,欠死他。」   「是!」周少瑾咯咯地笑,心裡的那點不快這裡才煙消雲散,催促著姐姐。「快去換衣服,我們早些過去。」   周初瑾讓人裝了攢盒給周少瑾吃。這才去換了衣服。   因四房沒幾個人,周少瑾等又是小輩,嘉樹堂的年夜飯也就沒有分桌。   周少瑾和姐姐過去的時候,碗箸已經擺好了,沔大太太正笑盈盈地和關老太太說著話,可她的眉宇間卻難掩輕愁,見到周氏姐妹,她忙笑著打招呼,吩咐丫鬟拿端了果盤上來:「……先吃點水果墊墊肚子,你誥表哥去請你大舅舅的,你大舅舅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考起你誥表哥的功課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說完?」   沒有提程詣的事。   大家也都不提。   周少瑾在心裡偷偷地笑。   沔大舅舅是擔心誥表哥去何家的時候被何家的老太爺問功課的時候答不出來吧?   她裝著不知道的,和姐姐一右一左地坐在關老太太身吃著水果,陪著老人家說著家長。   過了大約兩炷香的功夫,程沔和程誥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程沔神色和煦,看得出來,對程誥的功課還是很滿意的。   屋裡的人忙給程沔行禮。   程沔目光一掃,微微一愣,臉就沉了一下去,道:「二郎呢?」   沔大太太小心翼翼地道:「他身上還傷著,所以妾身作主,就讓他在屋裡歇著了……」   「胡鬧!」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程沔已是一聲暴喝,鬢角冒著青筋道,「你這就把他給我叫過來。他要是敢狡辯一句,你就跟他說,讓他以後再也不要來了,程家以後祭祖、過年也都與他無關了……」   沔大太太嚇得臉色煞白,朝關老太太望去。   關老太太垂了眼瞼,捻著手裡的佛珠。   周少瑾膽戰心驚,不由依偎在了姐姐的身邊。   周初瑾握住了周少瑾的手,安慰般地朝著她笑了笑。   屋外就傳來了似兒又驚又喜聲音:「大老爺,老安人,太太,二爺過來了!」   屋裡的人俱鬆了口氣,沔大太太更是熱淚盈眶,道:「快,快扶了二爺進來。」   似兒沒等沔大太太的吩咐已撩了蓆子。   三寶扶著程詣挪著步子走了進來。   程沔神色微霽。   程詣老老實實地給程沔行禮。   「不用了。」程沔冷冷地看了程詣一眼,吩咐沔大太太,「上菜吧!」   屋裡的氣氛一暖。   周少瑾覺得空氣都暢了不少。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晚上的更新推遲到十一點左右。   ps:給大家推薦鄒鄒的新作《宋朝好丈夫》,大家可以去看看。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五十八章過年   關老太太就出來打圓場,笑道:「都坐下來吃飯吧!今天是團年夜,誥哥兒,等會你領了你少瑾妹妹去放炮竹!」   往年這種事都是程詣搶著做的。   周少瑾看了程詣一眼,他果然哭喪著臉。周少瑾覺得心情大好,她笑眯眯地應是,等到大家團團坐好,她去和程誥放炮竹。   說的是一起,實際上是程誥的小廝悟兒挑著竹杆,程誥點了炮竹,周少瑾站在廡廊下捂著耳朵躲在似兒的身後。   一陣「噼裡啪啦」的炮竹聲過後,院子裡硝煙瀰漫。   遠處此起彼伏地傳來陣陣的炮竹聲,也不知道是哪房的年夜飯開始了。   周少瑾這才深刻地感覺到新年既將到來,她很快將迎來至德十九年。   希望明年沐姨娘能順利地嫁了林世晟,希望她明年能順利地和池舅舅搭上話。   她望著遠處如繁星般的紅色燈光,默默地向菩薩許願。   程誥卻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走了,我們回去吧!這裡煙子大,小心被嗆著。」   周少瑾笑著和程誥進了屋。   程誥坐在墊了厚厚錦墊的圈椅裡,冷傲地不看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也懶得理她,坐到了姐姐的身邊。   小丫鬟開始上冷碟,程沔開始說話。   他先祝福了關老太太幾句,然後說起了周少瑾姐妹:「回家後要閉好門窗,有什麼事就立刻派人過來跟舅舅說。初二一大早我就會叫了管事去接你們姐妹回府。」說到程誥和程詣的時候則道:「……從今天開始閉門讀書。好好地把從前先生教的功課溫習幾遍,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們的舅母初五的時候回浦口省親,你們兩個初三就跟著你母親去浦口,一來是去給你舅母請個安,二來去給何家的老太爺磕幾個頭,再者你們也不小了,何家表哥那邊也應該多多走動才是。」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提早得到了消息,程誥沉穩地應了一聲。神色顯得有些凝重;程詣聽聞卻兩眼發光,眼巴巴地朝沔大太太望去。   自己生的自己知道。沔大太太看了眼丈夫,見丈夫神色溫和,這才若有所指地低聲對程詣道:「這次娘也帶了你去,你可要聽話。不然你以後休想我再帶你出去。」   被挨了打之後居然還有份!   程詣喜瘋了,高聲應諾。止不住地歡快起來。   程沔瞥了程詣一眼。   程詣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坐好了。   程沔眼底閃過一絲滿意,轉頭溫聲地問關老太太:「娘,您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沒有,沒有。」關老太太笑道,「大家今年都平安順遂。明年也一樣能安泰康寧!」   「承您老人家的吉言!」沔大太太笑道,周少瑾幾個也都嘻嘻地笑。   小丫鬟開始上熱菜。   程沔親自給關老太太倒了杯酒。並笑道:「這是我特意讓人從杭州府帶回來的伍家金華酒,您嘗嘗。」   關老太太笑呵呵看著兒子給自己倒了酒,笑道:「你也給你媳婦滿上一杯,她這一年主持中饋也辛苦了。」   沔大太太臉脹得通紅,忙站了起來,連聲道著「您可折煞兒媳婦了」。   「不為過,不為過。」關老太太說著。程沔給沔大太太倒了杯酒。   沔大太太還沒有喝人就像醉了似的。   周少瑾和周初瑾都在一旁掩了嘴笑。   沔大太太就道:「你們兩姐妹也喝點,特別是少瑾。已經是大姑娘了,這酒也要慢慢學著喝會了。」   前世,她直到離開程家,也沒有哪位長輩認為她可以喝酒了。   周少瑾紅著臉由小丫鬟給自己倒了酒。   程沔就舉起了酒杯。   除了關老太太,大家都笑著站了起來。   程詣面前是茶,他扶著圈椅站了兩次才站起來。   待喝過一小口酒,年夜飯就正式開始了。   不同於往日的吃不言寐不語,大家都比平時要放縱,等到上一口鍋的時候,關老太太已低聲和沔大太太討論去浦口有沒有忘記誰的禮物,程沔則和程詣說起近日來流行大江南北的《論語新裁》:「是已故大學士胡卓然的遺作,據說皇上很是看重,有意把它作為科舉的注釋之一,何家老太爺和胡卓然雖然只見過一面,卻是學術上的知己。你這次去,一定要好好向何老太爺請教……」   周初瑾書讀得極好,對時文經濟也感興趣,聽得津津有味。   周少瑾不知道何家老太爺和這個叫胡卓然關係好不好,但卻知道,何家老太爺三年後就會病逝,因為何風萍比程誥還大一歲,為了不耽擱何風萍和程誥的婚事,何家老太爺一病,何太太就把何風萍嫁了過來。而胡卓然寫的這本《論語新裁》六年後成了科舉的注釋之一。   既然沔大舅舅說起這件事,她覺得也應該跟姐夫廖紹棠提個醒——廖紹棠大歸的姑姑廖英章嫁的就是何家的子弟。   不過,此時沔大舅舅正和誥表哥說話,不是機會,等會回去後一定要記得這件事。   周少瑾在心裡琢磨著,有人湊了過來,低聲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娘要帶我們兄弟去浦口的事?」   這屋裡總共只有這幾個人,她不用抬頭也知道和她說話的人是誰。   周少瑾「嗯」了一句。   程詣氣得夠嗆,道:「那你剛才怎麼不提醒我一聲?我要是不來豈不是去不成浦口了?」   這一年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禁足,已經快要長綠毛了。   周少瑾淡淡地道:「你不是說要和我老死不相往來嗎?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程詣氣結。   周少瑾就慢條斯理地舀了碗雞湯喝。   所以她沒有看見坐在她對面的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笑而不語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   平橋街的周家祖宅,塵也除了桃符也貼好了灶神也迎了。周少瑾和周初瑾回到家裡又沒有了管頭,真的是睡覺睡到自然醒,想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吃飯,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過兩天的功夫,周少瑾就開始晚上睡不著,白天起不來。   自律的周初瑾忙道:「可不能這樣了,等過幾天回了九如巷還不得讓人詬語啊!」   「我們就當是走親戚好了!」周少瑾像在大興的田莊似的,在臨窗的地方放了架羅漢床。四周點了火盆,裹著灰鼠皮的袍子靠在猩猩紅的漳絨大迎枕上看著一本名為《碧玉簪》的話本,她一面看,還一面點評:「……寫書的這個綠茵樓樓主是什麼人啊?哪有人會這麼傻啊?見別人拿了只玉簪子就懷疑是自己妻子送的,也不去查查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既然不好看為何還要一直看下去?」周初瑾笑道,「我看你這不是看書。你這是在受罪,還是自作自受!」   周少瑾嘻嘻笑,道:「我這不是不好玩嗎?」   誰知道她的話音剛落,春晚跑了進來:「二小姐,二小姐,集螢姑娘過來了!」   「你說什麼?」周少瑾一下子就坐了起來。「集螢?她怎麼過來了?誰送她過來的?人在哪裡呢?」   她連珠炮似的一通問,春晚好不容易等她說完。這才笑道:「是秦管事送集螢姑娘過來的,人就在門外……」   「快讓她進來,快讓她進來。」周少瑾不等春晚說完,已下了床去趿鞋,春晚要給她穿她都沒讓,直催著讓她把人領進來。   周初瑾看著直搖頭,笑著回了屋。   不一會。春晚就把集螢領了進來。   集螢把頭髮綰在頭頂梳了個綰,戴著桃木簪子。穿了件男子穿的青色錦袍,外面罩了件寶藍色的羊羔皮披風,雖然作男子打扮,可一看就能辯出雌雄。   周少瑾張大的嘴巴半天都沒有合攏。   集螢笑道:「怎麼樣?我這身打扮還不錯吧?」   周少瑾道:「是秦子平送你來的?」   集螢點頭,道:「他出來給程子川辦事,我說想來看看你,就跟程子川說了一聲,跟著他一起出來了。」   周少瑾不由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道:「池舅舅就同意了你來看我?」   「我又不是去做什麼壞事?他為什麼不同意?」集螢笑道。   也是哦!   周少瑾忙請了她進屋。   集螢看見那張臨窗放著的羅漢床就低呼了一聲,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過去坐了下來,還把毛絨絨的大迎枕抱在了懷裡,道:「二小姐,我就知道來你這裡比呆在寒碧山房有趣多了!你這張羅漢床我好喜歡,這個大迎枕我也喜歡。」   因為都是北方的東西嘛!   周少瑾道:「你要是喜歡,我就把這張羅漢床和這幾個大迎枕都送給你好了!」   「好啊,好啊!」集螢高興地道,「羅漢床就不用了,寒碧山房有好幾張,這幾個大迎枕我就受之不恭了!」   周少瑾笑道:「你還和我拽起文來!」   集螢抿了嘴笑,問她:「你在家裡做什麼?明天是大年三十,你們家的年貨應該都置辦齊了吧?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走走?我聽人說每到這個時候在江北橋下討生活的那些人都會停業,大小船隻一艘挨著一艘,一直排到江中心,非常的壯觀,我一直想去看看都沒有機會……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這個時候?去江北橋?」周少瑾覺得這個主意……有些天馬行空。   「是啊!」集螢卻再認真不過了,「就是這個時候去,不然等到大年初一,大家都開始拜年,路上的人又多了起來,去就不方便了!」   ※   姐妹們,今天只有二更,這是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五十九章出行(粉紅票1500加更)   路上的行人不多……   周少瑾怦然心動。   但大年三十的跑出去玩,好像有點不太好……她不免有些猶豫。   集螢看出了她的心思,抿了嘴笑,不停地慫恿她:「去啦!去啦!那裡可好玩了。我從滄州過來的時候就是在江東橋上的岸。當時我就被江東橋那些來來往往的大船小舟給鎮住了。只是那個時候我的心情不好,也沒有顧得上仔細瞧上幾眼。後來住進了藻園,又摸不清楚路。這次我好不容易能出來,你家的長輩也不在家,我們正好一起過去看看……我聽人說,金陵城的吃喝用度都是從江東橋運進來的,每到春、秋販運貨物的旺季,百舸競帆,場面十分的壯觀。但那個時候我們恐怕都難以輕易出門,不然怎麼也要去目睹一番。」   周少瑾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正巧周初瑾過來給集螢打招呼,聞言笑著問集螢:「你這樣跑去江東橋不要緊嗎?」   集螢聽著這話有些鬆動,忙道:「這有什麼打緊的——四爺要跟著郭老夫人去聽雨軒吃年夜飯、守歲。等我回去的時候,聽雨軒那邊只怕還沒有散!」   這倒是真的。   周初瑾想了想,點頭道:「出去可以,但你們必須在申初(下午三點)以前趕回來。」   周少瑾一陣雀躍,不敢相信地道:「姐姐,我真的可以出去嗎?」   「真的可以。」周初瑾笑道,「不過。你要是不能依時回來,以後就再也不準出去了。」   周少瑾緊緊地抱住了姐姐。   集螢也連聲道謝,並道:「大小姐也和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   「我要留在家裡準備年夜飯。」周初瑾笑道,「要不是九如巷那邊有規矩,我就留你在這裡吃年夜飯了!」   越是過年過節的人越容易疲憊,留在九如巷過年的僕婦雖然可以拿一筆可觀的報酬,卻也要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守在府裡,哪裡也不準去的。   集螢嘿嘿笑,道:「哪天我請大小姐吃烤豬頸好了!」   周初瑾從來都不吃這些。但感激她的好心,笑著道了謝,吩咐馬富山家的安排轎子和隨車的丫鬟婆子護院送周少瑾和集螢去江東橋。   集螢笑道:「大小姐您不用這麼麻煩,我帶了馬車過來了。」   周初瑾一愣。   金陵城裡的人家多用轎子,用馬車的,非常稀少。不說別的。馬匹本身就受朝廷管制,又因水土問題,很不好養活,比養幾個轎夫還要貴。   集螢笑道:「是程府的馬車。」   周初瑾還是有些不放心,對馬富山家的道:「這大過年的,還要麻煩他們跑一趟江東橋。你去給隨車服侍的人送些熱湯,打聲招呼。賞幾個錢。」   馬富山家的應聲而去。   這些都是禮節,集螢沒有放在心上,周少瑾卻知道姐姐是不放心集螢,讓馬富山家的去落實那馬車和馬車夫到底是不是程家的。   不一會,馬富山家的笑著折了回來,一面朝著周初瑾使了個「放心」的眼神,一面道:「來的是歡慶。許大爺身邊歡喜的胞兄。我想著他胞弟是許大爺近身服侍的,就多賞了他幾兩銀子。」   周初瑾一顆心這才落了地。送了周少瑾和集螢出門。   街邊的店鋪早就關了門,街上冷冷清清地看見不見什麼人影,偶爾看見家雜貨鋪子,也都是圓滾滾的老闆或是精明幹練的老闆娘孤孤單單地守在鋪子裡,照顧著一兩單生意。從前繁華的街市突然給人一種很蕭條的感覺。   周少瑾不禁緊了緊身上的灰鼠皮的鬥篷,道:「這個時候去江東橋還有船可看嗎?」   「實際上我也不知道。」集螢老老實實地道,「我主要是想出去走走,整天待在寒碧山房看綠葉子,看得我人都要長苔蘚了。」   周少瑾忍不住笑。   集螢嘆氣,道:「你不知道,袁夫人吃了小年夜的團圓飯就去了京城,說是要到九月初九老夫人的生辰之前才會回來,我只要一想到要在寒碧山房裡呆上九個月,我就覺得自己去了半條命。我昨天跟你池舅舅說了,讓他把我送藻園掃地好了,你池舅舅說到時候再說。」她說著,笑盈盈地望了周少瑾,「要是我去了藻園,一定邀請您過去做客。」   「藻園的風景很好嗎?」周少瑾奇道。   「至少比寒碧山房的好。」集螢笑道,「種了很多的花樹,有種四季不敗的感覺……」   兩人說著,很快就到江東橋附近。   馬車停了下來,歡慶隔著帘子稟道:「二表小姐,集螢姑娘,這邊馬車走不過去了,您等一會,我這就去僱頂轎子來。」   集螢奇道:「怎麼會走不過去?秦子平不是說很好走的嗎?」   「這不快過年了嗎?」歡慶笑道,「江東橋附近本來就住著很多的挑夫、騾夫,平日裡在外面做法倒不覺得,此時都在家裡歇了,那邊板車、籮筐什麼的就全都栓在了門口,把道都擋了……」   「這個時候能叫得到轎子嗎?」集螢道,「要不換條路走?」   「換條路就怕把二表小姐送回府之後九如巷落了匙,」歡慶笑道,「這地方住得多是做苦力的,打聽打聽,應該能找得到。萬一找不到,我們換條路走也不遲。」   實際上是告訴集螢,最好是從這條路上走,不然回去晚了不要怪我。   集螢本是出來散心的,這下子弄了一肚子的氣。她不由小聲地抱怨:「難怪府裡的人都說這歡慶和歡喜雖是同胞兄弟卻像兩個人似的,歡慶懶散。歡喜世故……他居然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周少瑾安慰她:「我們又沒有什麼事,耐心等等就是。大不了我們下次再來好了。」   「也只有這樣了!」集螢蔫蔫地頷首。   等了一會,也沒有歡床回來。   她有些坐不住了,道:「我們到車外站會吧?外面的空氣好一些。」   周少瑾穿得很暖和,和集螢下了馬車。   他們停車的地方是條小巷,兩邊堆放著很多東西,甚至還有孩子的搖車,只是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傳出燒滷的香味。   她們一下車就看見了高高的桅杆和寬廣的河面。   「那是哪裡?」周少瑾有些激動地問。「是江東橋嗎?」   「應該就是了。」集螢踮了腳打量,道,「看來歡慶是走得小道,這麼點距離,我們走過去好了,等他僱轎子。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周少瑾看那巷子不過一射之地,她們身邊又有個粗壯的婆子和兩個小丫鬟,就點頭同意了。   集螢帶著周少瑾,一面注意著腳下的坑凸,一面道:「可惜我不知道桐園在哪裡?聽說先帝體恤民力,在蔣山建種了數千萬株粽桐漆樹……」   「你看!」跟著她的周少瑾陡然間拉住了她的衣袖。道,「那個人像不像池舅舅?」   集螢順勢望了過去。   不遠的一座三桅帆船船頭上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身長玉立。穿了件玄色貂皮大氅,戴著碧玉板指的手悠閒自在地搭在船舷上,冬日的陽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身上,仿佛照在一尊玉瓶上,瑩潤如玉,雍容矜貴。   集螢嚇了一大跳,失聲道:「真是程子川!他這個時候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說下午要陪著郭老夫人下棋嗎?」   周少瑾探過頭去:「真的是池舅舅嗎?」   「真是程子川。」集螢又看了一眼。然後神色一緊,拽著周少瑾就往回走:「天氣太冷了。我們還是在馬車上等歡慶好了。」   周少瑾莞爾,笑道:「你是怕被池舅舅發現吧?」說著,回頭又望了一眼船頭。   站在程池身邊的是個年約三旬的大漢。他身材魁梧,反穿著件羊羔毛的皮襖,裡面是件件褐色的棉布袍子,身材筆直地和程池對峙而立,像兩把掃帚般濃密烏黑的眉毛下有雙仿若枯井寒潭般幽深冷漠的雙眼,隱隱流露出睥睨天下的霸氣,和優雅自若程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不禁小聲嘀咕道:「奇怪!那人看著像個做粗活的挑夫,可氣勢卻很強橫,又不像是個做粗活的,倒像是……是個一呼百諾的土匪似的……」   集螢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突然很想把周少瑾的話告訴程池。   程池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   因為巧遇程池,她們的江東橋之行就這樣草草的結束了。   周少瑾回去講給周初瑾聽。   周初瑾掩了嘴笑,道:「只許你們偷偷地跑出去玩,就不許池舅舅偷偷地跑出去見朋友啊!你和集繭一主一僕,他和他那個朋友一文一武,有什麼可稀奇的?」   周少瑾嘻嘻地笑,和姐姐一起祭了祖,吃團年飯。   外面的炮竹放得「噼裡啪啦」的響,讓兩個人的小花廳更顯得靜謐。   周少瑾卻不覺得清冷。   她給姐姐盛了碗肚豬陰米湯,笑眯眯地問姐姐:「你剛才給祖先上香的時候說了些什麼?」   周初瑾不理她,喝了口湯道:「說出來就不靈了!」   周少瑾只是笑。   前世,她聽到了。   姐姐說,求祖先保佑李氏生個兒子,支應門庭,光宗耀祖,名流青史。   這一次,姐姐註定要失望了。   可至少她們的小妹妹會活下來,平平安安地長大。   ※   姐妹們,抱歉,抱歉,今天的加更,有點晚了,突然出了自己沒辦法控制的狀況。晚上的更新只有推遲到十一點左右了……汗……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六十章拜年   正月初二一大早,程家來接周氏姐妹的人就到了。   周少瑾和姐姐早已經收拾好了,打賞了來接她們的管事婆子,她們就坐著轎子回了九如巷。   姐妹先去了嘉樹堂。   正房的廳堂到處都是箱籠,沔大太太只穿了件夾襖,正指揮著丫鬟婆子們清理東西。   看見周少瑾和周初瑾,沔大太太立刻笑了起來:「你們可總算是來了。早上起來到現在,老安人已經念叨好幾次了。用過早膳沒有?快去見她老人家去,免得她老人家惦記。」然後沒等姐妹倆給她請安就讓隨身的丫鬟去取了兩個荷包過來,道:「這是給你們的壓歲錢!」   周少瑾和姐姐笑盈盈地接了,給沔大太太拜過年,這才去見了關老太太。   關老太太正由似兒幾個陪著打葉子牌,見周氏姐妹進來,像見到救星似的,忙朝著周初瑾招手:「可算是回來了,我這都輸了好幾兩銀子,快過來幫我掌掌眼。」   就像她們姐妹從來沒有離開似的。   周初瑾和周少瑾笑盈盈地給關老太太幾個道了聲「過年好」,周初瑾這才坐到了關老太太的身邊,接過關老太太手中的牌仔細地看了起來。   關老太太這才「哎喲」一聲,道:「忘給初瑾和少瑾壓歲錢了。」   周少瑾嘻嘻地笑,道:「我可沒忘記——您要是再不吱聲啊,我就要討了。」   「這個鬼丫頭。」關老太太愛憐地點了點周少瑾的額頭。親自開了身邊的匣子,拿了早已準備好的荷包給了周少瑾和周初瑾。   荷包比往年都要沉。   周少瑾不動聲色地放在了兜裡,見關老太太和姐姐的腦袋已經湊到了一起,她跟關老太太和姐姐說了一聲,去了廳堂。   「大舅母,您這是做什麼呢?」她乖巧地給沔大太太端了杯茶,道,「有沒有什麼地方要我幫忙的?」   「沒有,沒有。」沔大太太笑道。「我不是要回幾天娘家嗎?我尋思著我這一走要過了元宵節才可能回來,那時候已經開春了,我得把你外祖母的衣服、首飾都準備好了。免得丫鬟們慌手慌腳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說到這裡,她沉吟道,「少瑾。要是你有空,就常過來陪陪外祖母吧?我和你表哥不在家,你外祖母這裡就冷冷清清的了。」   「大舅母放心,」周少瑾忙道,「在您回來之前,我會先陪著外祖母的。若是過了元宵節。我去跟郭老夫人說一聲就是了。郭老夫人看著冷峻,心底卻很好。是個外冷內熱的,想必不打緊的。」   沔大太太聽了欣慰地點了點頭。   既然有心把少瑾留在家裡,有些事就得慢慢地放手讓這孩子去做。   沔大太太就道:「我年紀大了,低著頭找了這半天東西,頭有點暈。你幫我把你外祖母開春要穿的衣裳首飾都清理出來,冬天的衣裳首飾放一半進去,留一半。怕有倒春寒。」   周少瑾應了,和小丫鬟們一起幫著關老太太整理箱籠。   她沒有想到關老太太還有鑲著雪白兔毛兔兒臥。有大紅色寶石像那壁畫上菩薩戴的瓔珞。   沔大太太含蓄地道:「老人家年紀雖然大了,可也喜歡這些鮮亮的東西。」   周少瑾受教地點頭。   下午去了郭老夫人那裡拜年。   郭老夫人正在和程池下棋。   程池穿了件寶藍色素麵織錦袍子,映襯著他的面孔更顯幾分溫文清雅。   他淺淺地笑,也學著關老太太的樣子給了周少瑾和周初瑾兩個荷包。   周少瑾一回到畹香居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程池給的荷包。   居然是兩張十兩的銀票。   周少瑾有些洩氣。   池舅舅這樣給壓歲錢,也太敷衍了。   不過,郭老夫人給她的是金錁子,是五個萬事如意的金錁子。   她很喜歡,擺在鋪著棗紅色漳絨的檀香木匣子裡。   周初瑾笑她道:「真是個小財迷。」   周少瑾不以為意,笑眯眯親手將匣子放進了箱籠裡。   這些都是長輩贈給她的,她希望能永遠的保留下來,甚至是傳給自己的後代子孫。   等初四送走了沔大太太,她就和姐姐每天不是陪著關老太太打牌,就是說閒話,或是陪著在院子裡走走,日子一眨眼就過去了。   正月十二月,沔大太太從浦口寫了信回來,說是還要在娘家多呆幾天,程誥被何老太爺留下來考校學問,程詣則會留下來跟著何家老太爺讀書。   這對四房來說,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關老太太口述,讓周少瑾給沔大太太回了封信,讓她只管安心地在浦口多呆幾天,問要不要送銀子過去?程誥什麼時候回來?有了準信,這邊好給兩人送熱冷的四季衣裳過去,還有服侍的小廝,也要跟著一併過去。   等到沔大太太再寫信過來,已是元宵節。   沔大太太在信裡寫,她二月初一回金陵,程誥會跟著她一起回來,程詣則留在何家,把程詣的衣裳和慣用的筆墨紙硯讓管事送過來就行了。何家老太爺崇尚簡樸,小廝什麼的就免了,何家有給弟子洗衣服的僕婦,其他的,就得自己動手了。   周少瑾想想就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程詣以為自己是去玩的,結果沒想到卻把自己丟坑裡出不來了。   四房雖然對他們兄弟管教嚴格,可這吃穿用度上卻從來不曾少他們兄弟的,程詣這麼一下子過上了赤貧的日子,一張臉肯定皺成了醃杏子。   她幫著程詣收拾東西。   三寶不停地抹眼淚,哽咽道:「二爺不會不要我了吧?那我怎麼辦?」   在周少瑾的印象裡。三寶是一直跟著程詣的。   她笑著安慰他:「二爺不在家,可他的東西還在家,你只要好生地守著二爺的東西,大老爺和太太都不會虧待你的。」   三寶眼睛一亮,手腳都輕快了很多。   等到程詣的東西都裝了箱籠,上了鎖,三寶磨磨蹭蹭地在周少瑾面前不走。   周少瑾失笑,道:「你有什麼話就說。」   三寶嘿嘿地笑了幾聲,討好地道:「二表小姐。我聽說過了元宵節樊祺就要去保定府了?您看我現在也沒什麼事,要不我陪著樊祺一起去吧?這路上多一個人,膽子也大一些啊!」   年後樊祺還要去趟京城,總不能像上次似的再說去看地吧?想到李氏應該生了,也該帶信回來了,她放出風去說給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做了些小衣裳。想讓樊祺帶去保定府,順便再給父親和繼母問個安。   沒想到事情這麼快就傳開了。   想必是有些僕婦一輩子都沒有出過什麼遠門的原因吧?   周少瑾笑道:「這件事可不行。樊祺也是跟著別人一塊去,再多帶個人,怕是別人不答應。」   三寶不好再說什麼,向周少瑾保證:「二表小姐,我一定替二爺把家看好。」   周少瑾點頭。賞了三寶一兩碎銀子。   回到畹香居,她果然接到了保定府的信。   李氏和前世一樣。生了個女兒。   周鎮很是失望,但還是按著女兒的排序給新生孩子取名為「幼瑾」。   周初瑾覺得不必讓樊祺親自去給李氏送東西:「我們各盡本份就好,走近了未必是件好事。」   就憑李氏把蘭汀支給周少瑾處置,她就沒辦法喜歡這個繼母。   「我是想讓他去看看父親。」周少瑾笑道,「父親這個時候肯定有點難過。」   這倒是。   周初瑾不再說什麼,臨到樊祺走的那天卻把樊祺叫了過去,給他一個厚厚的信封。道:「這是給太太的,你要記住了。不能親手交給太太就親手交給太太身邊的李嬤嬤,若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是我說的。」   樊祺恭敬地應諾,這次是光明正大地離開了金陵城。   周少瑾問姐姐給了李氏什麼。   周初瑾嘆氣道:「是我向滬大舅母要的求子偏方。」   周少瑾很是意外。   周初瑾道:「我雖然不喜歡她,可也不會有意的為難她。」   姐姐待人很好又有自己的喜憎,自己什麼時候也能像姐姐這樣就好了。   周少瑾緊緊地抱住了周初瑾的胳膊。   周初瑾就和妹妹說起馬賜來:「……這次能捉住欣蘭,他立了首功。我已經跟父親說過了,把他就留在我們姐妹身邊當差。樊祺雖好,可到底年紀太小,我看就讓馬賜帶著樊祺幫你跑跑腿好了。」   周少瑾愣住。   前世,馬賜可是姐姐的陪房。   她重生了,可姐姐還是像從前一樣有什麼好的東西都留給她。   周少瑾搖頭,道:「姐姐,還是讓馬賜跟著你好了,你總不能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求了馬富山家的吧?就像我跟你說,讓你想辦法給姐夫送個信,跟他說程家族學的士子們都在研讀胡卓然寫的《論語新裁》,你就沒人可用——我們還是先把姐姐的事安排好,我的事還可以等幾年。」   姐姐明年四月份就出閣了。   周初瑾面色微紅,沒有堅持。   周少瑾鬆了口氣。   這要是把馬賜留給她用,豈不是亂了套?   程池那邊得了消息,說計家的人會在保定府等樊祺,送樊祺去趟京城。   他眉頭蹙了蹙,吩咐懷山:「讓人看著他!別像計家的人似的,被他給溜了。」   懷山笑了笑,道:「我們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原本想堅持一下再寫三章的,結果有朋友過來,只能兩更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相求(粉紅票1530加更)   周少瑾自然不知道她和樊祺已經被程池給盯上了。元宵節的時候,她原準備和程笳出去賞燈,結果二房的唐老安人宴請幾位孀居的老安人吃飯,周初瑾需要主持四房的中饋,只好由周少瑾陪著關老太太赴約。   程笳一個人也沒有了逛燈會的興趣,索性陪著自己的祖母李老安人去了二房。   二房的宴席就安排在唐老安居住的長壽館。周少瑾還是第一次去,進門就看見兩尊比人還高的銅鑄仙鶴,四周擺著造型各異的青松盆景,也都根扎虯結比人還高。   來迎她的丫鬟十五、六歲的樣子,雪白一張瓜子臉,嘴角有顆米粒大小的豆沙痣。看見周少瑾多打量了那些盆景幾眼,不無驕傲地道:「二表小姐還是第一次看這麼多人高的盆景擺在一塊吧?這些都是我們家老安人養的。」   去年四月初八的浴佛節,唐老安人身邊就是這個小丫鬟在服侍,好像叫什麼「餘兒」的,在唐老安人面前頗有幾分體面的樣子。   周少瑾見她斜著眼睛看人,心中不快,淡淡地笑道:「我的確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高的盆景擺在一塊。怎麼不放到花房裡去?這盆景本是點綴之物,這樣全都堆放在一起,我還以為沒地方放。正尋思著二房只有識表哥一家,還佔了外院的春澤院、桐花樓,我們四房除了誥表哥、詣表哥,還住著我們姐妹倆人,也沒覺得住著擠……」   這話中之意就是說二房沒有規矩。連盆景應該怎麼擺放都不知道。   餘兒又羞又憤,頓時臉脹得通紅。   原來這裡也只是錯落有致的擺了幾盆,可來的人都贊這盆景養得好,大氣,唐老安人非常的高興,她就自作主張,慢慢地把花房裡的幾盆盆景都搬了過來,來的人多像周少瑾一樣會多打量幾眼,唐老安人也沒說什麼。她一直很得意,沒想到竟然被周少瑾這樣鄙夷了一番。   「多謝二表小姐教訓她。」周少瑾的話音剛落,就有個身材高挑的丫鬟地撩簾走了出來,笑盈盈地道,「我說了她幾次了,她都置若罔聞。這下子遇到了營造的高手,知道厲害了吧?」   最後一句話,卻是對餘兒說的。   這個丫鬟周少瑾也見過幾面。   她是唐老安人身邊的排行第一的大丫鬟慶兒。   餘兒聽慶兒這麼說,就瞥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看著心驚。   那餘兒的目光中居然閃過一絲怨恨。   周少瑾越發的不喜歡二房的。   不過,反正最終二房和長房都是要翻臉的,她如今在寒碧山房裡幫郭老夫人抄經書。就算她不想摻和到其中來,在別人看來她也貼上了長房的標籤。既然如此,她又就算是請頭求饒只怕二房也不會放過她,還會因為她的沒有立場讓長房臉上無光。   反正她只是四房的一個外孫女,姓周又不姓程,大不了走人就是了,何必連這些小丫鬟的眼角都要看,父親把她如珍似寶。可不是讓這些人來糟踐她的。   「營造的高手談不上。」周少瑾笑容溫和,語氣卻一點也不客氣。「不過是喜歡擺弄些花花草草的,看著讓自己彆扭的,心裡就忍不住要多看上幾眼。讓兩位姑娘見笑了。」   慶兒有些意外。   她早就聽說四房的周家二表小姐性情怯弱,沒想到傳聞有誤,讓她估計錯誤。   「多謝二表小姐指點!」她立刻改變了態度,恭謙地上前給關老太太行禮,笑道,「我們家老安人正在屋裡等著您呢!等會我再領了餘兒向二表小姐賠不是。」   關老太太聽了呵呵地笑道:「小丫鬟們不懂事嚼個舌,你回去管教管教就行了,給少瑾賠不是,鬧到了你們老安人面前,只怕她的日子不過。你們姐妹一場,你也要顧著她點才是。」   這才是真正的薑是老的辣!   周少瑾大為佩服。   慶兒沒有想到關老太太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驚愕之餘忙笑道:「還是老安人待人寬厚,餘兒,還不快謝謝老安人和二表小姐。」   餘兒倒也是個角色,立刻兩眼含淚地上前給周少瑾和關老太太道歉。   關老太太和藹地笑,由周少瑾扶著進了屋。   可一進屋,關老太太的笑容就褪了下來。   周少瑾心中咯噔一下,慶兒已高聲稟道「四房的老安人過來了」,周少瑾只好把心思藏在了心裡。   唐老安人雖然滿臉是笑,但一雙精明外露的眼睛卻依舊讓她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她看見周少瑾攙著關老太太就笑著打趣道:「還是您好啊,有外孫女,走到哪裡走有人陪著,不像我,打個牌都找不到人。」   周少瑾但笑不語。   關老太太聽了笑著拍了拍周少瑾的手,道:「我這外孫女的確很是乖巧,不過,識大奶奶也不錯。」   「那是,那是。」唐老安人笑道,「不說別的,我只要一看到那兩個重孫,心都要化了。更不要說是老祖宗了,恨不得每天都要乳娘抱過去給他老人家瞧一瞧才好。」兩人一邊說,一邊往裡走,「聽說你們家的誥哥兒和詣哥兒都留在了浦口?我們家的族學放眼整個金陵也是數一數二的。」   言下之意是說四房捨近求遠。   「誥哥兒只是跟著他娘去走親戚。」關老太太說著,在小丫鬟的服侍下坐了下來,道,「您也知道,我們家詣哥兒不像他哥哥那麼聽話,就把他留在了那裡。讀書是小,主要是拘拘他的性子。」   唐老安人點頭:「孩子長大了,不能像小鳥似的總關在家裡,還要是多出去走走才是。我們家識哥兒,我就跟老祖宗說,也得放出去走動走動才是。」   難道是想去京城?所以才會借了元宵節請幾位老安人吃飯?   周少瑾在心裡琢磨著,郭老夫人過來了。   她神色倨傲,帶著碧玉、翡翠兩個丫鬟,一出現就給人種蓬蓽生輝的感覺。   周少瑾不由在心裡唏噓。   郭老夫人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那麼的耀眼!   她上前給郭老夫人行禮。   郭老夫人笑著攜了她,笑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對關老太太道:「是我有幾天沒見著少瑾還是過了年她就大了一歲?我瞧著怎麼覺得她好像又長高了些!」   真的嗎?   周少瑾前世一直遺憾自己長得比姐姐矮。   她低頭打量著自己的衣衫。   好像沒有短啊!   周少瑾有些氣餒,就聽見關老太太笑道:「她天天在我的眼前晃,我倒沒覺得。你有幾天沒看見她了,應該看得比我準。」   郭老夫人笑著頷首。   李老安人帶著程笳過來了。   大家見過禮,幾全老太太就坐在那裡聊天。   周少瑾還好,程笳像猴子屁股似的坐不住。李老安人怕她受了委屈,支了她和周少瑾出去走走:「……也好讓我們安安心心地說上幾句話。」   程笳毫不客氣地拉著周少瑾出了廳堂。   餘兒正和幾個丫鬟在搬那些青松盆景。   看見周少瑾出來,她裝作沒有看見似的扭過頭去。   程笳沒有發現異常,拉著周少瑾點評著那些盆景:「……頭重腳輕不好看。那盆就更醜了,也不知道把那凸起的根須那裡放塊小石頭,就會多出味『悠然見南山』的味道。還有那盆,既放了太湖石,為何不種幾株小草?」   周少瑾覺得自己指點他們都是便宜了二房,笑道:「你什麼時候對這此感興趣了?立了春,我那邊的花都要換盆了,你要不要去我那裡看看?」   「行啊!」程笳和周少瑾都喜歡花草,程笳喜歡告訴別人怎麼弄,周少瑾喜歡自己動手。   兩人討論著花草,沂大太太洪氏過來了。   她溫溫柔柔地和周少瑾、程笳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進屋去服侍幾位老安人了。   程笳笑道:「也不知道識大嫂會不會來?我想看看她生的兩個侄兒,都可漂亮了。」   周少瑾沒有吱聲,想著如果她是唐老安人,想求長房幫忙把程識引薦給京城的士子,就不會讓識大奶奶抱著兩個孩子來這裡刺激郭老夫人。   果然,一直到宴請結果,識大奶奶也沒有出來。反而是關老太太,回去的時候不屑回頭朝著二房的方向笑了笑。   周少瑾想了想,道:「唐老安人是想讓識表哥去國子監讀書嗎?」   關老太太沉默的片刻,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猜的。」周少瑾笑道,「雖說二房老祖宗的名帖識表哥也一樣能去國子監讀書。可識大爺去國子監讀並不僅僅是為了考取功名,更多的卻是要希望能交到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朋友,長房涇大舅舅的推薦就很重要了。我剛才看唐老安人說起詣表哥的話時,您沒有作聲,就猜著唐老安人是不是想借著元宵節的宴請,趁機把這件事跟郭老夫人說了。」   關老太太訝然,半晌才道:「少瑾,我一直覺得你不懂事,沒想到你竟然能到這些,比你姐姐還要強!你姐姐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只知道誰對我好,對我不好。好我要怎樣,不好的我要怎樣……   周少瑾汗顏。   那是因為她活了兩世,比別人更多的經驗!   「那,郭老夫人答應了嗎?」她忙問道。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哈哈   下午的更新估計在九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六十二章冒險   關老太太知道:「當然答應了。」   周少瑾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追問。   關老太太反而奇怪起來,道:「你是不是覺得既然是一家人,就理應相幫相助?」   周少瑾搖了搖頭。   剛才在二房的時,關老太太那無人時褪下的笑容讓她一直耿耿於懷。   兩世為人的經驗讓她明白了解釋的重要性。   她一直想找個機會向關老太太解釋自己為何會對二房丫鬟們不客氣。   也許關老太太會認為她心機重重,從而失去了外祖母的寵愛;可也許關老太太認為她並不是個「繡花枕頭」,也會去思考生活中遇到的種種事情,從而對她另眼相看,她能像姐姐似的,在外祖母、大舅母面前能說得上話。   一半對一半的機會。   很冒險。   可她不能不去冒這個險。   如果她在四房都沒辦法為自己爭取到話語權,那她又怎麼在郭老夫人面前說得上話呢!   大不了就像上一世似的,被外祖母疏遠、客氣。   所以她才會主動地提起自己的猜測。   這樣既可以有個機會向外祖母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也可以試探外祖母的底線到底在哪裡。   現在一切都很順利。   接下來就看她的回答能不能讓外祖母滿意了。   周少瑾不免有些戰戰兢兢,但她還是強忍著心裡的不安,儘量讓自己笑容自然而甜美地道:「那倒不是。我在寒碧山房抄了這幾個月的經書。對郭老夫人雖說稱不上了解,但也摸到了點她老人家的脾性。程家的宗主不是這麼好當的,許表哥如今在京城,既有涇大舅舅護著,還有長房的二老太爺看著,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若還是被背井離鄉的識表哥搶了風頭,那他就算是在長輩的支持下做了程家的宗主,恐怕也沒辦法服眾。郭老夫人的意思。怕是要讓識表哥當許表哥的磨刀石,看許表哥能不能擔得起宗主的責任。」   「不錯,不錯!」關老太太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讚賞之色,「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平時不吭不響的,居然會有這樣一番見識。郭老夫人是喜歡放山養虎的人。當年你涇大舅舅小小年紀就跟著郭家舅老太爺去過西滇,你渭二舅舅也曾被郭老夫人丟在川西呆過一段時間,你池舅舅就更不用說了,小小年紀就跟著劭老太爺讀書,若是既定的功課沒有完成,過年也不讓回來。我平生最佩服的就是郭老夫人了。不管長房處在如何劣勢的情況之下。她都能不吭聲地把局面扭轉過來。   「或者是前朝殺孽太多,程家的子嗣向來艱難。我們都把孩子當眼睛珠子似的,卻不知道子不教不成人,不成人的子孫不僅會禍及家族,更會禍及別人。在這一點上,我們都不如郭老夫人。   「少瑾,以你的年紀能想到這些已經是很了不起了。但你要記住了,男主外女主內。內院,是女人的天地。你以後除了要主持中饋。還要負責教育子女,切不可因心疼他們是自己身上的一塊肉而溺愛寵惜他們,要知道,他們不可能永遠在你的羽翼下生活,總有一天他到外面去,和外面的人打交道。外面的人可不管他是誰的孩子。你這個時候對他們越是嚴格,他們出去之後受到的傷害就會越小。這才是真正的心疼孩子。你聽懂了嗎?」   外祖母說的全是肺腑之言。   周少瑾恭敬應諾。   關老太太滿意地笑了笑,轉身在羅漢床上坐下,溫聲道:「不過,就算是這樣,你對二房的那個丫鬟也太嚴厲了些。」   周少瑾臉色微紅。   她自從知道了二房的一些事後,就再也沒辦法尊敬二房了,所以二房的丫鬟頂撞她的時候,她一時沒忍住……   好在關老太太也沒有追究這些,而是身子微傾,神色凝重地道:「少瑾,你在長房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周少瑾斟酌道:「有些是我聽說的,有些是我猜的,也不知道對不對,我都說給您聽聽,您也幫我拿個主意,看我以後該怎樣行事好。」   關老太太聽著就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讓似兒請了王嬤嬤過來,吩咐王嬤嬤:「我有話和少瑾說,你幫我們看著門戶。」   王嬤嬤面色微變,鄭重地應「是」,幫她們帶上了門。   關老太太就指了自己對面的羅漢床,道:「你坐下來說話。」   周少瑾應是,半坐在了羅漢床上,傾身悄悄地把自己重生之後的一些發現告訴了關老太太:「……長房和二房的矛盾由來已久,但因有三房,所以之前大家看不出來……識表哥學識人品在諸位表哥裡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的,卻一直沒有繼續參加科考,我尋思著是不是當年發生過什麼事,長房和二房一直壓著三房,讓三房在科舉上始終不能得志,只能依靠長房和二房過日子……可三房一直不甘心,想著法子要擺脫這困境,所以證表哥一直都沒有說親……良國公進京,曾邀池舅舅幫著打點,池舅舅拒絕了,之後就傳出良國公世子爺看中了笳表姐的事……說不定良國公家是知道這段恩怨的……他們想和程家更近一步,有幾分把握三房會答應,所以才會求娶笳表姐的。雖說程家拒絕了,可良國公和世子爺還在京城,只怕這件事還沒有完……如今長房如鮮花著錦,傳承有序;二房卻如那日薄西山,沒有能獨當一面的人物。二房老祖宗心裡肯定很著急……」   說到這裡,她語氣微頓。   所以前世,他們才想毀了程許。   因為長房的第四代「言」字旁的爺們。除了個程許,也沒有出什麼人才。   「父親回來的時候,二房老祖宗不惜自降身份,親自把識表哥引薦給我父親……福建閔家來人的時候,竟然還出面招待。兩家離反目也不遠了。」   周少瑾雙手緊握成了拳,道:「我總覺得,長房和二房一旦翻臉,我們其他三房都不能倖免地會卷進去。到時候只怕是幾代人受的恩惠都要還回去。」   關老太太垂著眼瞼,輕輕地捻著手中不知什麼時候褪在手裡的十八子佛珠。沒有做聲。   周少瑾冒著冷汗。   這是她想了又想,綜合兩世的經歷想出來的,也不知道對不對?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關老太太像尊泥做的菩薩,紋絲不動地坐在那裡捻著手中的佛珠。   屋子裡靜悄悄的,聞針可落。   周少瑾一動不動地端坐著。喉頭髮緊,身子骨又僵又酸,只盼著有個什麼人闖進來或是有個什麼事發生就好,不由在心裡嘀咕:早知道是這樣,她就應該擺個舒服的姿勢再和外祖母說話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關老太太終於抬起頭來。   她看著周少瑾。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的褶皺突然間好像變多了似的:「你這孩子。讓我說什麼好!這些話跟外祖母說說就算了,就是你大舅母那裡,也不要提起了。免得禍從口出。」   外祖母相信了!   周少瑾如釋重負。   要不是場合不對,她就要雀躍的跳起來了。   「我誰也不會說的。」她連忙發誓,「……把話爛在肚子裡。」   「這倒不必!」關老太太失笑,道,「你說的這些事老一輩的都知道。就是小一輩的,多個心眼也能猜出幾分來。我要和你說的是另一樁事。你怎麼就那麼肯定長房就一定會笑到最後呢?你想想,二房為了牽制住子川,至少二十年內不可能有人接手子川的事,等於是活生生地廢了長房的一個進士,長房又無人可用。而嘉善實際上在某些方面不如有儀……如果二房的老祖宗活得久一點,有儀未必就沒有機會。而且沂大奶奶洪氏出身也不簡單。萬一我們走錯了路呢?」   這麼大的一個題目,周少瑾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回答,如何思考。   可她知道,十二年之後,程家被滿門抄斬。   這些恩怨和陰謀都摧枯拉朽般地倒在皇權之下。   只有程池和程許逃了出去。   應該說,程池只救了程許出去。   前世,長房在她默默如螻蟻般偷生的時候依舊是勝利者。   今生,避免了程許的悲劇,有了她的警示,長房沒有道理逃不出去。   想到這裡,周少瑾不寒而慄。   程池為什麼只救程許一個人。   是沒有這個能力?還是僅僅因為程許是長房長孫,代表著程家的傳承?   她想到了程池的冷漠,陡然間覺得自己好像隱約了解到了一些什麼。   可這個時候,卻容不得她多想。   她要讓四房跟著長房走,就得讓關老太太相信長房會是最終的勝利者。   「你是知道福建閔家的,」周少瑾沉靜地道,「袁夫人想為許表哥求娶閔家的小姐。」   關老太太愕然,道:「不是說偶然遇到的閔家公子嗎?」   「具體的我不知道。」周少瑾道,「我只是聽袁夫人有這個口音。」她把程識在閔公子那裡碰壁的事告訴了關老太太,「您想想,無緣無故的,那閔公子為何要得罪人?」   「如果是這樣……」關老太太沉吟道,「長房的確可以有恃無恐……」   福建閔家,就這麼厲害嗎?   袁夫人覺得和他們聯姻程許就能入閣拜相,關老太太聽說長房有閔家的人支持,就覺長房會贏……周少瑾不服氣。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ps:給言果qq的加更有點晚,大家明天起來看吧!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六十三章接近(給言果QQ的加更)   但服不服氣不是靠嘴上說說的。   周少瑾覺得自己只有做得更好,才能為自己爭一口氣。   她面色如常地離開了嘉樹堂,心裡卻翻江倒海似的複雜。   關老太太站在窗欞前,看著周少瑾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了花牆後面,這才叫了王嬤嬤進來,低聲道:「你想辦法讓人和梁姨太太搭上話,看看二房的老祖宗身體到底如何?」   王嬤嬤一驚。   關老太太把剛才周少瑾跟她說的話全都告訴了王嬤嬤,最後苦笑道:「只怕是要站隊了,我們不能不早做準備啊!」   王嬤嬤是家裡的老人,對程家的事甚至比程沔更了解。改朝換代之後,程家沒有了官宦之家的光環和便利,又頂著個前朝餘孽的名聲,大小官吏都敢上前打秋風,日子過得之艱難,直到她跟著關老太太陪嫁過來還沒有緩過氣來,要不是二房的老祖宗天資聰慧,考中了進士,程家早就垮了。可以說,九如巷之所以有今天,全是程敘的功勞。程敘是怎樣讓程家一點一點的興旺起來的,她們不僅看在眼裡,還親身經歷過。在她們這些老人的心日中,程敘不亞於一個朝代「中興之君」,讓她們去挑戰程敘的威嚴……她們還不敢!   所以王嬤嬤聞言不由戰戰兢兢地道:「您,您有把握嗎?可別惹怒了老祖宗……郭老夫人雖然厲害,可到底是女人,名不正言不順……池四爺就更不頂事了。那些什麼船行票號的,都是鏡中花水中月,恐怕老祖宗一封信就能讓那些船行票號倒臺……」   「那你有說的那麼簡單!」關老太太不以為然地道,「今日不同往昔,老祖宗那些同年同僚都陸陸續續地過後了,下屬們又各有各的心思,要不是有長房的大老爺支著,有些人未必會賣老祖宗的面子。不然老祖宗也不會為子儀籠絡姑老爺了。我倒不是想跟著長房鬥倒了二房好從中得利……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池四爺做票號生意要我們入夥的事?我當時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不入股,家裡的收益不足以支撐誥哥兒和誥哥兒以後的學業。入股,我們就和長房綁在了一條船上。更讓我覺得害怕的是,池四爺當年只有十六歲!若是他平平安安地長大成長,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妖孽的事來!你現在知道池四爺創建票號的用意了吧?二房忍著不和長房翻臉則擺,若是翻了臉,你看著吧。跳出來打頭陣的肯定是五房!」   五房缺的就是銀子。   銀子就是身家性命。   二房要五房的身家性命,五房就能豁出命去和二房爭個魚死破。   王嬤嬤默然。   關老太太悄聲道:「現在就看老祖宗的身體如何了……」   王嬤嬤會意,點頭稱「是」,退了下去。   ※   周少瑾在家裡畫了一天的觀音像,心裡的那股鬱氣才一點點的散去。算算日子,也到了她去寒碧山房抄經書的日子。她想到程池住在寒碧山房。又考慮到春節剛過,下廚做香酥餅帶過去給郭老夫人、碧玉他們嘗。   郭老夫人不住地點頭。道:「這點心做得不錯。」然後奇道,「裡面放得好像是五香粉吃著又不像。」   周少瑾笑道:「我加了一點川椒。」   「哦!」郭老夫人又嘗了一口,道,「好像還有別的。」   「您老人家真是皇帝舌。」周少瑾笑道,「我把川椒磨成了粉,然後用鹽炒了,加五香粉一起起的酥。那川椒的味道和平時略有不同。」   「我就說,這香酥餅和平時吃起來不太一樣。」郭老夫人釋然地笑道。吩咐碧玉,「給四郎也送幾個去嘗嘗。」   周少瑾笑道:「我給池四叔也做了一匣子。」   郭老夫人不由挑了挑眉。   周少瑾笑道:「我既然給您做了,自然也不能少了池舅舅的。」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看來四郎還是討了我的好,也行,那我就不管了,這幾個拿去給呂嬤嬤好了。」最後一句話,是對碧玉說的。   碧玉笑著應「好」。   周少瑾就告辭去了佛堂。   幾天沒有抄經書了,那淡淡的墨香味著讓她覺得非常的親切舒心。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開始磨墨。   而那邊程池接到碧玉轉送的香酥餅,打量了半天,把匣子一送,遞給了懷山,道:「你是北方人,應該喜歡吃這個,你拿回去吃吧!」   懷山接了匣子。   程池繼續和他說事:「……蕭鎮海既然能找到金陵來,別人也能找來。我不方便在金陵城露面,程家以後就對外稱我病了吧!這樣也可以解釋我為什麼不出仕了。等過兩年我病逝了,程家也就平安了。」   懷山「嗯」了一聲,就看見集螢走到了院子裡,和個面生的小丫鬟低頭說了半天話,那個小丫鬟拿出了個和剛才程池遞給他一樣的匣子遞給了集螢,集螢接過匣子,賞了那個小丫鬟幾個銅子,高高興興地回走了。   「四爺!」他不由道,「周家二小姐好像也給集螢送了吃食。」   「哦!」程池淡淡地道,「大概是做了很多,大家都送點——禮多人不怪嘛!她在寒碧山房抄經書,和這些僕婦交好,行事會方便很多。」   懷山應是,揣著匣子回去了。   集螢則跑去了周少瑾那裡,笑眯眯地道:「二小姐,你做得香酥餅可真好吃!多謝你了!還惦記著我。」   周少瑾嘻嘻地笑,道:「我做了很多,大家都有份。池舅舅也有份。」   「是嗎?」集螢很是可惜的樣子,道。「你池舅舅不喜歡這種幹點。」   周少瑾整個人都不好了,問:「那他喜歡什麼?」   集螢想了半天,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他不喜歡吃甜的,可也不對,他好像也吃蘭花酥……不吃糯米做的東西,這個肯定,因為他不吃湯圓和粽子,也不對,他吃豬肉粽子……哎呀。反正他這個人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誰知道什麼東西就突然對了他的胃口了呢!」說到最後,她有些不耐煩了,道,「反正他對吃挺講究的。」   難道是因為她做的不好吃?   周少瑾想了想,第二次做了翡翠燒賣。   用豬肉。糯米,青菜和是蝦米。為了漂亮,她還特意找了個粉彩纏枝花的。   據說程池看到後只是覺得那盤子還不錯。   她第三次做的是不甜的芝麻糕,為了好看,還特意切成了三角形,一層白色的玉米粉。一層黑色的芝麻,黑白分明。看去非常的新穎。   程池賞給了清風和郎月,到是呂嬤嬤非常的喜歡,吃了之後赧然地向她來討配方。   周少瑾哭笑不得,敗下陣來,決定只給那些喜歡吃的人做糕點。   她不僅把芝麻糕的配方寫給了呂嬤嬤,還做了江米桂花糕送給呂嬤嬤。   呂嬤嬤高興極了,分了些給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笑道:「這江米糕做得不錯。」   吃了好幾塊。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江米吃多了容易積食。   呂嬤嬤委屈地道:「老夫人是我們勸得動的嗎?」   周少瑾道:「勸不得也得勸啊!不然吃出個三長兩短的來。我們可怎麼辦?」說著,思忖了片刻。道,「那我明天做些蘿蔔糕來好了。一樣的軟糯易吃,卻是用蘿蔔和豬肉做的,比江米糕好。」   呂嬤嬤連連點頭。   第二天,周少瑾做了蘿卡糕送過來。   郭老夫人連吃了四塊下放下筷子。   等到周少瑾去向她辭行的時候她問:「你是不是很會做飯?」   「不是很會。」周少瑾謙虛道,「我自己喜歡吃的就很會做,自己不喜歡吃的基本上不會。像我不喜歡吃鯗魚,我不就會做。」   郭老夫人笑了起來,道:「那你都喜歡吃些什麼?」   「松鼠魚啊!桂花糯米糕、龍井蝦仁、蓮藕排骨湯啊……」周少瑾扳著指頭數著,道,「反正好吃的我都喜歡吃。」   郭老夫人哈哈大笑,賞了周少瑾一套楠木做得糕點模子。   有桃子、菊花、蓮花、祥雲甚至是五蝠捧壽的團花,一共有二十一種,不僅可以用來做點心,還可以用來做月餅,十分的難得。普通人家有這樣一套模子,通常都是用來做傳家寶的。   周少瑾不敢收。   郭老夫人笑道:「我沒有女兒,你箏表姐幾個都不喜歡做飯。別人是寶劍贈俠士,我是模子送名廚,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周少瑾也的確是喜歡,不再推辭,高高興興地收下了,決定以後好好做幾樣點心給郭老夫人嘗嘗。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當她拿著模子回到嘉樹堂的時候,吳夫人居然正在和關老太太說話。   周少瑾悄聲問似兒:「吳夫人是一個人來的嗎?」   似兒點頭,低聲和她道:「來的時候哭哭泣泣的,剛才才好不容易止住淚。看那樣子,好像是來找老安人訴苦的。」   前世,吳夫人也常找了關老太太哭訴。可自從吳寶璋得了識大奶奶鄭氏的青睞,吳夫人再有什麼事就會在識大奶奶那裡哭訴,幾乎沒有來過四房了。   周少瑾冷笑,進去給關老太太請安。   眼睛還有點腫的吳夫人看見她卻前所未有的熱情,笑盈盈地就要上前拉她的手:「二小姐從寒碧山房裡回來了?今天的風有點大,吹著沒有?不過幾個月沒見,二小姐長高了些,人也比從前漂亮多了……」   ※   給言果qq的加更。   o(n_n)o~   姐妹們,求粉紅票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六十四章誤求(粉紅票1560加更)   這是唱得哪一齣戲?   周少瑾不動聲色地退後了一步,避開了吳夫人。   吳夫人微微一愣,臉上閃過一絲窘然,回頭對關老太太笑道:「少瑾回來了,天色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等過兩天再來拜訪您!」   關老太太笑著應「好」,沒有留客,由周少瑾扶著,親自送她出了嘉樹堂。   周少瑾就低聲問外祖母:「吳夫人過來做什麼?」   關老太太若有所指地看了周少瑾一眼,笑道:「說是吳大人有意把吳家的大小姐嫁給劉府的三老爺做填房,吳家大小姐不同意,鬧死鬧活的,還慫恿著吳家大爺把劉家三老爺給打了,劉家豈是怕事的?吳家大爺不僅沒沾到便宜,反被劉家的人打得躺在了床上,劉家還不依,說要去京都告吳大人。這門親事自然也就告吹了。吳大人和吳家大小姐、大爺卻把這筆帳算在了她的頭上——吳大人責怪她沒有管教好吳家大小姐,吳家大小姐和大爺卻說是她背著吳大人給吳家大小姐說的這門親事,現在她裡外不是人,連個說話的地方都沒有,想來想去,只有跑到我這個姑母面前來哭一場了。」   周少瑾愕然,道:「劉家三老爺,是那個被人稱為『梅府』的官街劉家嗎?」   「正是。」關老太太道。   周少瑾思忖道:「吳夫人是想讓您出面請了長房或是二房的人幫著他們家和劉家說合嗎?」   關老太太笑道:「她沒有提,只說是心裡不舒服到我這裡來透透氣。不過我尋思著她應該就是為這件事來的。不然吳大人正忙著春耕的事,她怎麼會有空一而再、再而三地到我這裡來串門。」   前世吳寶璋很快就融入了金陵城的仕女圈,並且獲得了好評,自然也就沒有嫁給人做填房這一件事。   周少瑾笑道:「那您是怎麼打算的?」   關老太太笑道:「縣官不如現管。我們總不好和吳家鬧得太僵,我且等她開口怎麼說了再做計較。」   周少瑾微笑著頷首。   過了兩天,吳夫人真的過來了。   她除了禮品,還帶了吳寶華姐妹。   「少瑾,」吳夫人見到她一如從前的親熱,把吳寶華和吳寶芝拉到了她面前。「早就聽說你的女紅好,我這兩個女兒,跟著我在鄉下地方呆久了,人倒靈巧,可就是沒什麼眼界。我今天特意帶了她們姐妹過來,想讓你在女紅上指點她們姐妹一、二。」然後沒等她拒絕又道。「我知道你每天下午都要去寒碧山房裡抄經書,也不敢耽擱你的時間,以後她們姐妹若是有了繡品,你幫著看看哪裡需要改進就是了。我在這裡謝謝你了!」說著,就要給周少瑾行禮。   這樣是傳了出去,一個「輕狂」的名聲周少瑾是背定了的。   周少瑾心中大怒。覺得吳家一個、二個都是這樣,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完全不顧忌別人的感受。吳寶璋說起吳夫人的不是如數家珍,現在看來,她的這些毛病也是跟著吳夫人學的。   可她不再是前世的周少瑾,她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會傻傻地把把柄往別人手裡遞了。   「多謝吳夫人錯愛。」她客氣地微笑著,「要說女紅,我們闔府也比不上針線房裡的那幾位師傅。我年紀小。不敢為師。若是吳夫人不嫌棄,兩位吳小姐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只管找我,我帶著她們去針線房給師傅們瞧瞧。他們可都是名滿江南的大師,別說是得到他們的指點了,就是把他們做的東西拿出來仔細地瞧瞧都是眼福!」   吳夫人的笑容頓時有點僵。   周少瑾只當沒看見,笑著問吳寶華:「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我們有些日子沒見了,你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麼?我們這邊的靜安齋二月初二就要開課了,以後我就更忙了。你們姐妹都跟著誰在讀書?也不知道這書讀到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她嘆息著,就像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小姑娘。   吳寶華是那個典型的長相一般卻非常有內秀的姑娘,周少瑾一開口她就明白了周少瑾的用意。又因吳夫人一直想把她培養成個品行高潔的官家小姐,吳夫人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也都是好的一面,吳寶華姐妹倆反而受吳夫人的影響比較小。   見母親如此行事,姐妹倆都羞紅了臉。   吳寶華忙道:「我們家裡請了位女先生,我和妹妹每天都跟著女先生讀書,有時候也想歇歇。倒不比二小姐能忙裡偷閒,還有放假的時候。」她當機立斷就為這件事做了決斷,「我到金陵城後也聽人說起過九如巷的針線房,是在整個江南都是數一數二的。能沾了二小姐的光去看看,我們姐妹都非常的榮幸。只是我聽人說程家二房老祖宗的衣裳都是在針線房做的,我們就這樣冒昧地闖過去,不知道會不會打擾針線房的師傅們做事?」說完,瞥了吳夫人一眼。   吳夫人立刻噤若寒蟬。   難道吳夫人平時還要聽女兒的不成?   周少瑾猜測著,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的,笑道:「吳二小姐是客,這主隨客便。要說沾光,還是我沾了吳二小姐的光,能去針線房裡見識一下大師傅們的手藝。」   言下之意,我平日裡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你若是知情識趣,就不要再提什麼指點女紅的事。   吳寶華笑道:「好在我們姐妹們平日裡在家也有婆子指點針線,這事也不急,等我們遇到難處的時候再來請教。」   這就是個場面話了。   周少瑾突然對吳寶華的印象不錯起來。   至少比吳夫人和吳寶璋的印象好。   吳寶華就笑道:「二小姐每天都去寒碧山房抄經書嗎?就沒有一天間斷的?」   「抄經書是個誠心的事,怎麼能間斷?」周少瑾笑著。剛開始還以為這只是一句很尋常的家常話,可當她發現吳夫人正支著耳朵聽,聯想到剛才吳夫人的表現,她立刻意識到這句話裡另有含意。   吳夫人最終的目的難道是長房?   不知道她求長房做什麼?   周少瑾暗自猜想,試探道:「不過我下午也沒有什麼事,去寒碧山房抄經書還可以和郭老夫人說說話……」   她發現自己的話還沒有說完,吳夫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周少瑾朝關老太太看去。   關老太太笑著朝她微微點頭。   她知道關老太太也看出端倪來了,三下兩下就結果了話題,藉口要回屋更衣。離開了嘉樹堂。   到了晚上,關老太太對她道:「吳夫人磕磕巴巴的,只說是有事找長房,想我從中說項,找長房有什麼事卻隻字未提!」   周少瑾很煩這種把別人當成傻瓜當槍使的人。   她小聲嘀咕道:「她要是想為吳大人求官難道您也陪著她去見郭老夫人不成?這麼大個面子,我們四房以後可怎麼還?我看您還不如把這力使到沅二舅舅身上呢?」   關老太太呵呵地笑。很喜歡她用「我們四房」來稱呼自己。所以等周少瑾走後,她悄聲問王嬤嬤:「你覺得少瑾和詣哥兒怎樣?」   「我瞧著好。」王嬤嬤笑道,「漂亮孝順不說,還性子好,和家裡的每個人都相處的好,正應了那句『家和萬事興』。」   關老太太笑眯眯地喝了口茶。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過了幾天,吳夫人又來了。   她這次是一個人。在屋裡和關老太太說了良久的話,出來的時候眼睛依舊紅紅的,神色間卻一掃前兩次的陰霾,滿面春風的,而關老太太卻恰恰相反,眉頭緊鎖,能夾得住蚊子。   似兒不免有些擔心。待周少瑾從寒碧山房回來給關老太太請安,她悄悄地朝著周少瑾招手。   周少瑾和她去了茶房。   似兒湊在她耳邊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道:「您說,會不會是那吳夫人威脅老安人了?」   「不會。」周少瑾也有些拿不準,道,「我等會進去探探外祖母的口氣。但願不是如此。」   似兒不住地點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可讓周少瑾意外的是,她給關老太太行過禮之後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問什麼,關老太太已招了她到身邊坐下,說起了吳夫人的來意:「……說是吳大人吏部有交好的同年給吳夫人透了個底,有人看中了金陵知府的位置,要讓吳大人挪位子。吳大人派了師爺在京裡活動良久,別人才暗示他是我們九如巷這邊長房的人發的話,說是想找相熟的人做金陵知府,家裡的事也有個人照應。吳大人和吳夫人急了,幾次登門都沒有見到長房的人。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才找到我們這裡來。想讓我們跟長房遞個話,他們若是哪裡做得不對,讓長房的只管說出來,他們立馬就改。何況非要換個人做金陵知府?說起來他們家老爺的師座宋景然宋大人和長房的二老太爺還是同年,也算得上是自己人……」   這真是飛來的一筆!   周少瑾目瞪口呆,道:「還有這種事?」   關老太太苦笑,道:「不管有沒有這種事,人家吳夫人說了,欣蘭和蘭汀的事,你沔大舅舅一張名帖遞過去,他們家老爺二話沒說就全都照辦了。就是獄裡的事,也都裝作不知道的。再來個知府,和長房熟,未必就和四房熟。對方答應的事他們也一樣能答應。又何必折騰來折騰去的?大家都不方便。」   ※   姐妹們,今天的粉紅票加更!   ps:繼續求粉紅票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六十五章說項   「那您答應了嗎?」周少瑾道。   「答應了。」關老太太嘆氣,「她說的也有道理。一動不如一靜。再換個人來做金陵城的知府,對於四房來說,未必就比吳大人好。」   周少瑾同意。   關老太太心不在焉地和她說了幾句話,就讓她回房了。   王嬤嬤遲疑道:「您不讓二表小姐陪著您去嗎?」   「還不知道長房是怎麼想的呢!」關老太太面露倦色地道,「還是別把少瑾給牽扯進去了。」   王嬤嬤笑道:「這孩子也是個有福氣的,得了您的青睞!」   「她得了我的青睞有什麼福氣可言!」關老太太謙遜道,「她得了郭老夫人的青睞,那才是真正的福氣呢!」   「能得長輩的青睞,那都是福氣呢!」王嬤嬤笑眯眯恭維了關老太太幾句。   關老太太呵呵地笑,道:「你去幫我給寒碧山房下張帖子吧!」   王嬤嬤笑著應「是」,去了長房。   程池正懶洋洋地依在羅漢床的大迎枕上津津有味地看著本遊記,等著用晚膳。   郭老夫人走進來嗔道:「這是在哪裡慣得壞毛病,走到哪裡就躺到哪裡,我這要不是有張羅漢床,我看你要自己搬張進來了!」   「讓您說中了!」程池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丟了手中的遊記,笑道,「今天晚上吃什麼?」   「吃你喜歡吃的烤羊腿。」郭老夫人笑道,「你還有什麼想吃的沒有?」   「這年都過完了。也要收斂收斂了。」程池道,「我明天去趟藻園那邊拿點東西,明天晚上就回來。」   郭老夫人聽了眼底閃過一絲困惑,語帶幾分試探地道:「往年你一過初三就往外跑,怎麼?今年很清閒嗎?」   程池笑道:「您可真不好伺服!我出去,您嫌我天天不著家;我在家,您又嫌我不給您賺銀子花。我這可是左也為難右也為難……」   「胡說八道!」郭老夫人笑嗔道,「我是怕你在家裡無聊!」   程池笑笑沒有作聲。   有小丫鬟面色蒼白地跑了進來,道:「老夫人。四老爺,京城,京城有信過來!」   郭老夫人看那丫鬟的樣子心裡就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待拆了信,雙腿一軟,差點就癱在了地上。   程池大吃一驚。人如狡兔般起身,穩穩地扶住了郭老夫人,肅然道:「出了什麼事?」   郭老夫人嘴角翕翕,已經說不出話來,拿著信的手抖得像篩糠似的。   程池接過了郭老夫人手中的信,只看了一眼。已是臉色大變。   長房二老太爺的獨生子程汾,十六天前暴病身亡。   程池打了個寒顫。   郭老夫人的眼淚流了下來。   「難道是天要亡我程家!」她一下子像蒼老了十歲。神色間再也沒有了從前的剛強,「你不肯成親,大郎和二郎都只有一個男丁,現在三郎又折了……你們就是再有本事,雙手難敵四拳,能成就什麼氣候。」她說著,一把抓住了程池。「你得去趟京城,我怕你二叔父經不起這個打擊。」   程池目光微沉。道:「娘,您放心好了,我這就趕去京城。」   郭老夫人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任由程池扶著她坐在了羅漢床上。   屋子裡一片死寂,服侍的丫鬟連大氣都不敢出。   程池給母親沏了杯茶。   郭老夫人慢慢地把一杯喝完了,這才徐徐地道:「四郎,二房的老祖宗那裡,你親自走一趟,把三郎沒了的消息告訴他。然後跟他說,我要見他。」   程池聞言皺了皺眉,道:「娘,您有什麼話讓我去跟他說吧?您年紀大了,不易傷肝動火,你要保重身體才是。」   郭老夫人冷笑,道:「他讓你接手了家裡的庶務,等同是折了我們長房的一條手臂,你還讓我不要和他傷肝動火,是個聖人也做不到,更何況是我?你要是不去跟他說,那我自己去跟他說。」   「娘!」程池不溫不火地道,「您說什麼我也不會讓您跟他見面的。您要麼讓我去傳個話,要麼就把話都藏在心底,您看著怎麼辦吧?」   「你這個不孝子!」郭老夫人大怒,可看見眼前兒子那英姿挺拔的身影,那怒火又不禁丟到瓜哇地裡了,「算了,你給我去傳個話好了,你跟他說,我想把耘哥兒過繼到你訓侄兒的名下,由我幫著他養大。」   二房的程識有兩個兒子。長子學名叫程耕,次子的學名叫程耘。而訓侄兒則指的是長房二老太爺的孫子,程汾的兒子程訓。   程池無奈地道:「娘,這是不可能的……」   「有什麼不可能?」郭老夫人突然跳了起來,道,「天下間就沒有不可能的事?當然他是怎麼說的?他忘記了,我可還記得呢?怎麼,又想做婊,子還要立牌坊,哪有這麼好的事。你就跟他這麼說,一個字也不許改的跟他說,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臉面跟我說『不』!」   程池看母親臉上一片潮紅,心裡怦怦亂跳,忙道:「您別急,我照著您的原話說給他聽就是了。」   程敘就是拼了命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玄孫送給長房,母親心裡也明白,不過是要發洩發洩罷了。   他安慰好了母親,也沒有用晚膳的心情,索性去春澤居給程敘報喪。   出了門,程池和正殷勤地和碧玉說話的王嬤嬤碰了個正著。   王嬤嬤忙上前給程池行禮,解釋道:「我是四房關老安人身邊的王氏,我們家老安人明天早上想過來拜訪老夫人,特意差我過來說一聲。」   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誰還耐煩應酬別人。   程池原想攔著的,可轉念想到母親這些年也只和四房走得近些,別人看母親高高在上,母親實際上也很孤單,立刻改變了主意,「嗯」了一聲,出了寒碧山房。   王嬤嬤背心出了把汗。   碧玉笑道:「我們四爺待人最和氣不過了,嬤嬤不必害怕。」   王嬤嬤心想,那是你們年紀輕。沒見過當年四老爺似笑非笑地坐在那裡和二房老祖宗分庭抗禮的模樣兒。可這些話,卻是不能亂說的。   她笑道:「是我的膽小,平時不怎麼見得著四老爺。」把這事揭了過去。   而在嘉樹堂的郭老夫人卻有些坐立不安。   按理說王嬤嬤去了這麼長時間,早就應該轉回來了,可到現在也沒有人影,不會是吳夫人所求之事傳到了郭老夫人那裡。郭老夫人無意幫這個忙又不好拒絕,就一直拖著王嬤嬤吧?   念頭閃過,她頓時覺得自己太緊張了。   郭老夫人連二房的老祖宗面前都敢說「不」,更別說是她了。   她不禁搖了搖頭。   什麼時候四房也能揚眉吐氣一次!   關老太太想到了在浦口的兩個孫子,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王嬤嬤卻在這個時候趕回來:「老安人,不好了。不好了。長房二老太爺家的汾三老爺,突然暴病身亡了。長房那邊現在一片哀慟。」   「怎麼會這樣?」關老太太完全懵了,「這,這長房的二老太爺豈不是絕了嗣!」   她立刻想到了二房程識的兩個兒子。   「這下可麻煩了!」她喃喃地道。   「可不是!」王嬤嬤滿臉的懊惱,「郭老夫人雖然說了讓您明天還是依約過去,可您怎麼好跟她老人家說這件事啊!」   「這都是小事了。」關老太太頭痛地道,「長房二老太爺那邊汾三老爺去世才是大事。」   她決定明天去了寒碧山房只弔唁程汾,其他的話她都不說。   雖然神色有些憔悴卻看上去依舊硬朗的郭老夫人卻洞若觀火地開門見山道:「這不年不節的。你自恃孀居,等閒不出來走動。今天來我這裡,必定是有事相求。我和你已經做了大半輩子妯娌了,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你有什麼話直管說來,我斟酌斟酌,能此時辦的就此時辦了,若是不能此時辦的,等三朗的五七過了,我們再來說這個事。」   關老太太見什麼也瞞不過郭老夫人,心存訕然地把吳夫人所求之事說了。   郭老夫人有些意外,道:「你肯定是我們長房說出去的話?」   「我坐在家裡,也無處可證實。」關老太太道,「不過我倒贊同吳夫人所說的話,所以才過來幫她求個人情的。」   兩人正說著話,程池進來向郭老夫人辭行。   郭老夫人乾脆叫住了他,把吳夫人的事告訴了他,並道:「我也覺得吳夫人說得不錯。你這次去京城問問你大哥,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若不是什麼打緊的事,就別插手金陵的事了。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要是傳出去了,於吳大人的官聲不好,別人也會覺得我們盛氣凌人,還平白結了個仇家……典型的損人不利己!也不知道是誰說出來的這爛主意!」話說到最後,已很是不耐煩。   程池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他要了個江南的四品知府給相志永,難道是那些人自作聰明,把相志永安排到了金陵?   程池在心裡罵了一句。   他原本是想把相志永給拔出來的,相志永若是被排在了金陵府,那豈不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窩?   「這件事您就別管了,我會處理好的。」他淡淡地道,眉宇間全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關老太太一愣。   自從程池十六歲那年為了說服他們入股裕泰之後,她只是在幾次祭祖的時候遠遠地看見過程池幾次。   程池於他,甚至比四房外院的管事還要陌生!   她是不是漏掉了什麼?   關老太太忙笑道:「他池四叔,這件事就麻煩你了!」   程池只是笑了笑。   很冷漠!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給天外仙仙的加更比較晚,大家別等了,還是明天起來看吧!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六十六章成事(給天外仙仙的加更)   關老太太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嘉樹堂。   周少瑾和周初瑾都已經得到了程汾去世的消息。   周初瑾覺得,長房的二老太爺絕了嗣,長房正是傷心欲絕之時,關老太太選擇這個時候為吳夫人說項,是件很不明智的決定。   周少瑾也覺得此時說這件事也不太合適,畢竟長房有親人去世,還有什麼事比這更重要的?就算是郭老夫人答應了,事情只怕也很難有進展。但她知道前世長房的二老太爺絕嗣之後,既沒有承嗣也沒有納妾,長房的小二房就這樣斷了香火。   想到這裡,不知道為什麼,她腦海裡就浮出一個矍爍的老者在豆大的燈光下讀書的孤單身影。   長房的二老太爺,兩榜進士出身,堂堂的探花郎,就這樣如煙花一樣熄滅在了歷史的長河裡,她們這些姻親們甚至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樣?是個怎樣的人?有過怎樣的成就……   周少瑾就有點發呆。   要不是姐姐站起來急急地朝外面走去,她可能還沒有發現關老太太已經回來了。   「外祖母。」周初瑾攙了關老太太,「您還好吧?」   她很想問外祖事情怎樣了,可看見外祖母的臉色她又有些不敢問。   周少瑾也忙起身迎了上去。   關老太太露出了些許的笑意,朝她們姊妹點了點頭,柔聲道:「怎麼在這裡等著?是不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周少瑾笑道,「姐姐擔心吳夫人的事說遲了吳大人那邊有變故。就算是郭老夫人答應幫忙也遲了,所以有些擔心。」   「沒事。」關老太太笑道,「郭老夫人答應了,還當著我的面讓要去京城給你們汾舅舅奔喪的池舅舅問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敢情好。」周初瑾心裡的一顆大石頭落了下來。   周少瑾卻愣了愣,道:「池舅舅要去京城奔喪嗎?」   「是啊!」關老太太嘆了口氣,道,「畢竟從小在二老太爺跟前長大的,你們的汾舅舅要比你們的池舅舅大十幾歲呢!只怕待他就像自己的兒子一樣。現在你們的汾舅舅過世了,他怎麼也要去靈前上炷香。」   可惜這次是去奔喪。要是因為別的事去京城,她若是也能跟了去就好了——可以見到涇大舅舅,說不定還能因為池舅舅的緣故和涇大舅舅說上幾句話呢!   周少瑾暗自搖了搖頭,去找集螢。   「你跟著去京城嗎?」她問道,「池舅舅什麼時候啟程?」   「我跟著去京城。」集螢顯得有些沉悶,道。「今天下午就啟程。」   周少瑾道:「你是因為會路過滄州嗎?」   滄州是集螢的故鄉。   集螢點了點頭,低聲道:「我很想回去看看……可沒有你池舅舅點頭,我不是能回去的……」   「那你好好跟池舅舅說說吧!」周少瑾勸道,「現在的天氣還很冷,你要多穿點衣服。路上也要小心,別和池舅舅頂嘴了。最後總是你吃虧。」   集螢笑了起來,冷豔的面孔猶如夏花綻放。讓人驚豔:「多謝你,我會小心的。」   周少瑾做了核桃酥讓春晚送給集螢,讓她帶在路上吃。   集螢道了謝,賞了春晚二十幾個銅子。   春晚接過銅子,心裡怪怪的。   池四老爺身邊的丫鬟怎麼個個都像小姐似的,上次她過來給池四老爺蘿蔔糕的時候打賞她的那個大丫鬟叫南屏……   她習慣性地屈膝道謝,退了下去。   集螢看著一匣子的核桃酥。決定還是把自己的自尊心放在一邊,去找程池說說。畢竟這樣的機會很難得。以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碰到。   可等她到了程池住的地方,程池卻在和懷山說話。   她就廂房外面的石凳上坐著等。   懷山透過鑲著玻璃的窗欞看見了集螢,遲疑道:「我們路過滄州的時候,集螢要是想回去看看……」   「那就讓她回去看看好了。」程池不以為意地道,又仔細地翻了翻了手頭的書,道,「你把這本《黃鐘大呂》帶上,二叔父看到這本書一定會很高興的。」   二老太爺程劭的愛好是制琴。   懷山想到了小時候二老太爺程劭把程池放在膝頭手把手地告訴他彈琴的場景,不由得嘴角微翹,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程池道:「樊祺那邊還沒有信嗎?」   懷山困惑地道:「有信過來。說是他這次又以少東家的名義借住在了上清宮,不是和那姓楊的道士到處玩耍就是去那胡尚書胡同溜達……」   程池有些意外,道:「除此之外,別的什麼都沒有做嗎?」   「別的什麼都沒有做。」懷山很肯定地道,然後像想起什麼似的笑了起來,「您還別說,他們無心插柳柳成蔭,那沐家和林家已定下四月初六正午的吉時,過兩個月沐家大小姐就要嫁去林家了。」   這麼快就成了親!   看來那姓楊的道士還真就湊成了這樁姻緣。   程池卻沒有像懷山似的覺得有趣,反而神色間多了幾凝重,低頭沉思了半晌,道:「這件事太奇怪了。周家二小姐花了這麼大的力氣派了個小廝去了京城,難道僅僅就是讓他去海吃海喝一頓嗎?如果不是那姓楊的小廝有問題那就是沐林兩家有什麼問題……這樣,你派個人好好地摸摸這三個人的底,看這三個人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麼相關聯的地方,周家二小姐那裡,也派人看著好了。這件事我怎麼看怎麼覺得蹊蹺。」說完,他語氣微頓,道。「越是讓人沒有辦法解釋的事越是讓人覺得危險!」   懷山肅然抱拳,吩咐下去。   集螢進來和程池提起想中途回家看一看的事:「……我不進屋,就遠遠地看一眼……」   「行啊!」程池沒等她說完已爽快地道,「當年和你父親打賭也是我太過年輕氣盛的緣故,如今想起來卻覺得行事太過凌厲。你年紀也不小了,若是想回去,和你父親商量商量,讓他和我碰個頭就是了。」   集螢愕然地望著程池,好一會都沒有回過神來。   程池。這是要放她走嗎?   盼了這麼長的時候,忍了這麼長的時間,她終於可以回去了嗎?   集螢高興的差點跳起來,可她很快就冷靜下來。   程池讓她父親和他碰個頭……父親未必會同意……   她頓時又覺得意興闌珊。   程池哪裡是想放她回去,分明是在空中畫了個大餅給她吃。   集螢「哦」了一聲,也懶得收拾行李了。去了畹香居找周少瑾。   「那你準備怎麼辦?」周少瑾沒辦法理解怎麼會有人為了打賭輸掉子女十年的自由,更想不出來集螢再遇到自己的父母會是怎樣的心情。   「我先送個信回去吧!」集螢道,「先讓我父親知道有這件事……至於其他的,可以到了滄州後再細說。」   「能回到自己家裡,呆在父母的身邊,總是好的。」周少瑾說著。「哎喲」一聲,笑道。「要是你父親帶了你回去,我們豈不是再也見不著了。不行,我得送你樣東西做紀念才是……」   集螢笑著拉住了周少瑾,道:「你放心好了,就算是我回了滄州,我知道你住在哪裡啊!我會找來的。」   周少瑾聽了心裡才好過了些。   兩人又互相說了些保證的話,周少瑾看著時辰不早了。這才送集螢出了畹香居。   結果集螢回去的時候程池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正準備上車走。   集繭想到自己什麼都還沒有收拾。不由得臉一紅。   程池卻沒有等她的意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等會金陵城就要落匙了,你收拾好東西就自己騎馬追過來吧!你的那匹胭脂紅在藻園,你應該知道怎麼去藻園吧?」   集螢臉上火辣辣的,低頭送程池出了門,這才匆匆地回屋收拾東西。   馬車上,懷山問程池:「您就不問問她都和周家二小說說了些什麼?」   「有什麼好問的?」程池漠然地道,「要去京城了,還有可能回家,說來說去也不過是這些女孩子的小心思罷了!」   懷山默然。   周少瑾也得到了沐姨娘和林世晟的婚事就定在了四月初六的消息。   這就算定下來了吧?   她不由念了聲「阿彌陀佛」。   寒碧山房卻因為程池的離家而變得非常冷清起來,特別是郭老夫人,像被傷了元氣似的,好長時間都沒有恢復過來,等到她打起精神來,已是春暖花開的季節。   郭老夫人就常在湖邊散步,有幾次還特意叫了周少瑾。   只是程池一直沒有什麼消息,只在最初到達京城的時候讓人遞了個平安信回來。   郭老夫人不免有些擔心,走得好好,時不時地會陡然發起呆來。   等過了浴佛節和二房老祖宗的壽辰,樊祺趕了回來。   「二小姐,」他兩眼閃閃發亮,道,「我親眼看見沐家大小姐上的轎才回來的。」   「辛苦你了!」周少瑾難掩感激之情。   要不是樊祺,她只怕還是愁眉不展的。   樊祺嘿嘿地笑著擺手。   周少瑾心裡說不出來的高興。   重生有一年多了,她終於完成了一樁心願。   雖然離自己的目標還很遠,可也說明只要自己願意、堅持,還是能做好一件自己看來簡直是無法完成的事。   她對自己更有信心了。   周少瑾決定好好地籌劃一番,無論如何也要打破她和池舅舅之間的壁壘,就算是擠,也要想辦法擠到池舅舅身邊去。   ※   姐妹們,我寫完這章怎麼有一種看見了曙光的感覺滴……   給天飛仙仙的加更。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正版訂閱,若是有粉紅票的姐妹,還請給《金陵春》投上您寶貴的一票。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六十七章無措(粉紅票1590加更)   可怎麼才能接近池舅舅呢?   就算是擠也得能擠得進去才行啊!   周少瑾支肘託腮地坐在書房的大畫案前琢磨著。   送鞋襪?   好像不行。   池舅舅身邊有個女紅比她可能還厲害的南屏,弄不好她費盡心思做出來的東西有了南屏的對方根本就不算什麼。   送吃食?   她已經試過了。   而且失敗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嘆了口氣。   池舅舅好像對小吃不太感興趣。   做菜?   她豈不是越俎代庖……而且也太明顯了。說不定池舅舅會以為她得了失心瘋。   周少瑾想想就覺得心塞,不知道有什麼好的辦法。   她想了又想,問程笳:「如果你想讓一個人對你心生好感,你會怎麼做?」   程笳道:「你想和誰和?老安人嗎?我瞧著她挺喜歡你的。」   「不是。」周少瑾當然不會說實話,不然程笳沒完沒了地問下去,說不定還會跟姜氏說,到時候事情就麻煩了,「我就是這些日子在想這件事,想知道你有沒有這方面的經歷。」   「哦!」程笳認真地考慮道,「我爹、我娘、我祖母,還有我哥,這個算不算?我覺得我也沒怎麼樣,就是撒了撒嬌,他們就全都依了我……」   撒嬌?   不行。   周少瑾立刻就否定了。   她想想那個場面都覺得很是違和。   「除此之外你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周少瑾不甘地問。   「沒有。」程笳覺得周少瑾很奇怪,道。「我們一個女孩子,為什麼要主動?和別人好好地相處就是了,主動,也太自降身份了。」   周少瑾默然。   她也不想啊!   可不自降身份不行啊。   池舅舅幾乎是油鹽不進。   最重要的是,他還可以隨時進京。   這就意味著他能隨時見到程涇。   晚上回屋裡歇息的時間,施香蹲在澡盆旁幫她擦腳。   周少瑾看著心中一動,問施香:「你覺得怎樣才能讓一個人對你心生好感?」   施香笑道:「當然是盡心盡力地服侍她了。」想了片刻,又道,「還要忠心耿耿。」   好吧!   周少瑾不得不承認自己問錯了人。   她去問了姐姐。   周初瑾笑道:「投其所好即可!」   「投其所好!」周少瑾若有所思。   周初瑾笑笑沒有理她。   周少瑾第二天比平時早了半刻鐘的時間去了寒碧山房。但她在給郭老夫人請過安之後,沒有直接去佛堂,而是去鸝音館。   程池去了京城,鸝音館只留下了南屏和幾個小丫鬟。   周少瑾去的時候,南屏正帶著那幾個小丫鬟在給程池做秋衫,見周少瑾過來就丟下了手中的活。笑著迎了上來:「二表小姐過來了!雖然已是春天,這太陽曬在人身上暖暖的,卻容易把人曬傷,二表小姐快這邊坐,這邊陰涼些。」   已是仲夏,太陽照在人身上已有了溫度。   周少瑾笑盈盈地坐了。   南屏親自給她上了茶點。   周少瑾客氣了幾句。就和南屏說起事來:「過些日子是我父親的生辰,我想給父親做幾件衣服。大家都說池舅舅屋裡有了你連府裡的針線房都要藏拙了,我就想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樣子或是料子,我也試著給我父親做一件。」   很多人都知道南屏的女紅好,剛開始的時候很多人求她做東西,她一個丫鬟,得罪誰了都不好,幾乎是有求必應。最後還是程池看不下去,明顯地流露出幾分不喜。那些人才不敢來找她。   可能周少瑾不知道這件事吧?   南屏想著,笑著去拿了幾件新裁的衣裳過來。   周少瑾一看就知道南屏是高手,衣袖、肩膀這塊裁剪得極其細膩,她還是有次進宮偶爾聽說才學到的。   可見民間從來都是藏龍臥虎的,皇上的日子未必就比得上那些積年的百年望族過得快活。   她想到父親的身體,選了件寬袖窄身的,一件一字領的,都是持重中帶著幾分活潑的樣子。   南屏笑著贊道:「周家二小姐好眼光,這都是今年上半年杭州府那邊流行的樣子,我們金陵城還沒有人穿過?」   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知道金陵城沒有人穿過?   周少瑾很想問一句,但她在南屏面前始終不能像在集螢面前那樣的自在,笑了笑,問她這裡有沒有料子配這兩款衣服。   南屏就帶她去了隔壁的耳房。   滿滿當當的柜子裡全放的是布匹。   「這些都是今年淞江、湖州、杭州新出布料,這些是廣東、青環那邊出的……」南屏向她介紹,並抽了其中一匹靚青色的淞江三梭布道,「我覺得這匹尺頭做您先前看中的那寬袖就很好,那秋裳穿在身上有些仙風道骨,用這種布做最好,月白色的淞江三梭布很常見,可若是染成靚青色的,遠遠看去像道袍,走近一看是直裰,就很有些看頭了。」   說起了自己熟悉的領域,南屏的目光都亮了幾分。   周少瑾笑道:「我看南屏姑娘之所以女紅好,除了天賦,在這上面也花了很多的功夫。」   她的認同感讓南屏非常的高興,又加上平時沒有什麼人能和她說這些,相比平時,她的話多了很多。   周少瑾不時「嗯」、「啊」兩聲,讓南屏的話不至於冷場。等到南屏拿了自己珍藏的幾個花樣子給周少瑾看的時候,周少瑾笑道:「你什麼時候進得府啊?這得多少年才能有這樣的本事啊?你剛進府的時候在哪裡當差?」   南屏是世僕。周少瑾問的這些話又是稍一打聽就能打聽到的,南屏也沒有放在心上,道:「我七歲就進府了,剛進府那會在寒碧山房的茶房裡當差。後來四老爺回了金陵城,老夫人見四老爺身邊也沒個細心的人照顧,我當時也是機緣巧合,跟著老夫人屋裡原來的大丫鬟錦程一個屋,她專管著老夫人的衣飾首飾,女紅極其出色。老夫人就把我賞給了四老爺。我就一直呆在了四老爺屋裡了。」   也就是說,南屏也不是從小服侍的。   可除了集螢和程池比較親近的就是南屏了。   周少瑾有些失望,但她還是不死心地繼續和南屏聊著天:「沒想到還有比南屏姑娘厲害的人!她現在在哪裡?能見得到嗎?」   南屏苦笑著搖頭,道:「她早就去世了,不然哪裡輪得到我服侍四老爺?四老爺挑人又不看相貌,只看你合適不適合?」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話題很快就轉到了前些日子周少瑾送的糕點的事上。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原想湊個趣的,沒想到池舅舅不僅不吃魚,還不喜歡吃點心,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南屏笑道:「你也別不好意思,我剛過來服會四老爺的時候也是鬧了很多笑話。比如說四老爺總穿著道袍,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他喜歡穿。所以花著心細給他做了很多件,結果他問我為什麼每件道袍都不一樣?他喜歡穿道袍。就是圖它們方便,一模一樣……結果我的心血全白費,重新給他做了十件一模一樣的道袍。還有你選中的那兩個秋裳的樣子,我要是真的做出來了,四老爺雖然什麼也不會說,卻怎麼也不會穿的。」說到最後,也有點唏噓。不知道是對自己英雄沒有用武之力還是覺得程池的脾氣很怪。   周少瑾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比後者大一些。   話題漸漸從衣食住行上展開。她從鸝音館出來的時候都快酉時了,可她更茫然了。   原來池舅舅不是不吃魚。他只吃冷水魚。   他不是不吃甜的,只是不喜歡吃砂糖喜歡吃冰糖。   他也不是不吃軟糯的東西,只是喜歡吃那薄薄的裹上一層的……總之,他的生活說簡單卻有奢侈的地方,說奢侈卻又在很多事上很簡單……   她覺得有些他喜歡的東西她兩世為人都只是聽說過……估計還沒有他精通,又怎麼能夠討好他呢?   周少瑾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遠在京城的程池並沒有住進杏林胡同,而是住在程劭位於雙榆胡同的宅子裡。   因有長輩在,程汾做完了五七的法事家裡掛著的白布就收了起來。   程劭原本就是個頗為沉默的人,此時就更加沉默了,加上老妻兩年前已經過世,他一個人住在書房,誰也不理。   程池沒有勉強,像往常來京都一樣,早上見過裕泰票號的一眾掌柜之後,下午見了蔚字號票號的大掌柜李三江。   李三江四十來歲,是從歙縣李家老太爺的跟班做起來的,以他的年紀,能做到這個位置,在業界已是公認的厲害。   但他在程池面前卻只落了半個座。   這不僅僅是因為程池除了是裕泰票號的大股東之外還是蔚字號的第四大股東,而是因為程池這些年來從來沒有出過錯,足以當得起他這樣的尊重。   程池已經懶得理會這些繁文縟節了,直接道:「我們家二房的老祖宗想和歙縣羅家聯手,也創建一個票號?」   「是啊!」因這可能涉及到九如巷的內鬨,李三江帶著幾分小心地道,「剛開始羅家還以為是您的意思,後來才知道是您們家老祖宗的意思。羅家見不著您,就專程派人去拜訪了我們家老太爺,想透過我們家老太爺給您回個話,說羅家既然答應您退出了票號的生意,就會誠守諾言,請您不要誤會!」   程池冷笑:「做官做久了!」   李三江沒有做聲。   做官的人以為商人逐利,只要有利可沾,就會背信棄義。實際商人是最守誠信的——他們的地位本來就已經很低了,若是還不守諾,怎麼能立足?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ps:今天有點忙,更新改在了晚上十一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六十八章無解   李三江沒有說話,程池一時間也仿佛陷入了沉思。   書房裡悄然無聲,好一會程池仿佛才回過神來似的道:「蔚字號這邊,我準備撤股。你回去問問你們家老太爺看有沒有意向把我手裡的股份買回去……」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李三江已臉色一白,誠惶誠恐地站了起來,道:「四爺,出了什麼事?好好的,您怎麼突然想到要撤股?」   難道程家要收回程池管理庶務的權力?   可這也不對啊!   先不說現在的外面的人和程家做生意只認程家四老爺這一塊招牌,程家要是真不讓程池管庶務了,程池兩榜進士出身,正好心無旁騖地去做官,還正脫了這泥沼,巴不得的事,且說這蔚字號的股份是當初程池逼急了,老太爺沒辦法捏著鼻子「請」他入的股,程家未必就有人知道,有了這份收益在手,以後就算是程家不扶持程池,程池自己就可以獨立門戶,於別人來說是件秋後摘桃子,讓人悲憤填膺的事,卻程池來說卻是件歡天喜地,敲鑼打鼓的好事才能。   他怎麼會想到要從蔚字號撤股?   李三江首先想到的就是蔚字號出了問題,其次想到的就是程池是不是要和李家翻臉!   可這幾年大家合作的挺好的,李家也從來不曾捋過他的虎鬚,程池不會這麼無情吧?   這件事程池也考慮了很久,但既要丟。就徹底的丟開好了,以他現在的身家,只要後代子孫不拿了田莊去押大小,也夠兩三代人揮霍的了。   有時候,錢多了未必就是好事。   他道:「我要在天津那邊建個碼頭,需要銀子。你去跟你們家老太爺說一聲吧!」   如果他把股份買給第三大股信王朱承,朱承就會成為僅次於李家的第二大股東,加上朱承的特殊身份,李家恐怕會失去對蔚字號的掌控權。   李三江想也沒想。笑道:「四爺,既是銀子的事,在我們票號又算得上是什麼事呢?您也別急著退股,您就說說您要多少銀子吧?蔚字號有多少家底您是知道的,再不濟,我們翕縣那一塊不是開銀樓就是開錢莊的。憑著李家這張老臉,別說千百把萬兩銀子,就是再多些,也能給您湊齊了。您就給我交個底好了,我回去也好跟我們家老太爺說,實在是用不著退股!」   沒有程池。李家老太爺也未必就壓得住朱承,蔚字號也遲早是要拆夥的。還不如把銀子借給程池。   他到目前為止不管做什麼生意都沒有虧過!   程池道:「裡面的水太渾,你們不要趟進來。」   李三江沒話說了。   程池有兩榜進士的身份護航,走到哪裡也不怕。   不像他們,只是個商賈。   但願李家四公子能不負眾望,明年的秋諱能考中舉人,也不枉老太爺強撐了這麼多年。   他躬身道:「那我就回去和我們家老太爺說一聲。」   程池端了茶。   懷山送客。   程池一個人在書房裡呆了一會。   懷山折了回來,道:「四爺。您不會是覺得趁著這兩年沒什麼事,準備和蕭鎮海去建那個什麼碼頭吧?」   程池冷笑。道:「我腦袋又沒有進水!蕭鎮海攔路搶劫還成,建碼頭,還是在北塘那塊建碼頭,得多少銀子打水漂?蕭鎮海那是要洗白身家,我跟著去湊熱鬧,那算是怎麼一回事?」話說到最後,京片子就溜了出來。   懷山面色一紅,喃喃地道:「我看您那天和蕭鎮海談得挺好的……」   程池眼角都沒有瞥他一下。   懷山面露窘然,心裡卻百轉千回。   那天蕭鎮海咄咄逼人,四叔卻始終但笑不語,蕭鎮海走的時候心裡肯定是沒底的,如今四爺當著李家的人說要參股天津北塘碼頭,蕭鎮海聽到消息還不得高興壞了,誰不知道四爺是「財神爺」啊,怕就怕之前還在觀望的那些人聽說四叔要參股進去立刻就改變了主意,銀子潑水似的往蕭鎮海那裡送……等到正式籤契書的時候,那些人發現四爺根本沒這打算的時候,不是把帳算李家的頭上就會把帳算到蕭鎮海的頭上……   他同時為李家和蕭鎮海默哀了幾息。   不過,蕭鎮海那人也是個狠角色,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來揭了四爺的老底?   他悄聲道:「四爺,李家在中原,蕭鎮海在北邊,十三行在南邊,川西那排教,上次您讓人沉了他們五艘船,他們到今天還憋著這口氣呢?你既然準備收手了,何不就此擺手算了!」   程池覺得懷山是個好保鏢,卻真不是個好隨從,更不要說管事了。   但懷山是他的人,所以他解釋道:「我賣了今年程家在兩淮、浙江的鹽引,賣了杭州織機坊,賣了泉州船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總得給人一交待嗎?要怪也只能怪蕭鎮海的運氣不好,大過年的,他居然找到金陵城來了,這黑鍋他不背誰背?」   懷山無語了。   程池道:「對了,你上次說那個樊祺怎麼了,我一時沒聽清楚。」   懷山忙道:「他等到沐家大小姐嫁了人就回去了。」   那他來京城幹什麼?   就為了親眼看到沐家大小姐嫁人?   沐家和林家都沒有什麼問題。兩家的結交也很尋常——林家是老京城人,沐家是隨著沐父做官搬過來的。沐父回家的時候被人搶,正好林父路過,不僅幫沐父追回了失物,還把跌倒在地的沐父送去相熟的醫館看跌打,沐父感謝林父正直熱耽,兩家漸成通家之後。後來又成兒女親家。   他理了幾遍,也沒有看出沐家和林家有什麼特別之處。   更想不通周少瑾為何要讓樊祺進京?樊祺和那姓楊的道士打賭到底無意的還是有意的?   可不管怎麼說,這個樊祺小小年紀就能坑計家一把,雖有計家大意在前,可也說明這個小子極其機敏。   程池想了想,道:「這件事不急,先放一放。我們回了金陵再說。」然後問起程劭,「還關在書房裡不想見人嗎?」   懷山點頭,擔憂地道:「老爺子年紀大了。我怕……」   程池道:「你想辦法給他老人家找幾塊制琴的木頭來,我陪著他制把琴了再回金陵。」   懷山道:「我們不和良國公一起回去嗎?」   良國公定於六月十二六日離京。   程池道:「等他們幹什麼?給人打把子打啊!」   懷山無語。   他以為程池怎麼也會給良國公府一個面子的。   程池收了收桌前的帳冊,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去看看二叔父。相志永的事你讓謝鼎之去劉永府上催催,另讓那些每天只知道揣測上意的吏胥們馬屁拍到了馬腿上,把相志永給弄到金陵城去做了知府。」   懷山應「是」。   有小廝一路小跑了進來。稟道:「四老爺,大爺過來了。」   「他過來做什麼?」程池向前走著,腳步甚至頓都有頓一下,吩咐懷山,「讓秦子平去見他,就說我正陪著二叔父。」   懷山去了前邊的花廳。程池去了程劭的書房。   程劭是個清矍高瘦的老頭,頭髮卻烏黑髮亮。看見程池,他有些茫然的眸子慢慢亮了起來,淡淡地笑道:「坐下來說話吧!」   程池拱了拱手,坐了下來,卻並不如九如巷傳的那樣,和程劭的關係親切。   程劭道:「你還好吧?」   「挺好的。」程池笑道,「走遍山川河流。吃遍美味佳餚,人生不如過此!」   「這是氣話吧!」程劭寬和地笑道。「看來你都準備好了,什麼時候離開?」   程池有些意外。   程劭道:「實際上我一直不太贊成你去打理那些庶務,不過當時只有你合適,平衡之下,只好讓你去了。」他說著,笑了笑,「我記得你小的時候有一次不知道闖了什麼禍,我有事去找大哥,大哥正在訓斥你,你小臉繃得緊緊的,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你父親,滿臉委地問:為什麼要顧這顧那的?我偏不!我就要自己玩,那是我的。我當時就想,這孩子長大了肯定是個刺頭。不曾想你竟然為了大嫂忍了這麼多年……」話說到最後,也很是唏噓。   程池眼角眉梢也沒有動一下,只是道:「您既然感激我娘,就別讓我娘傷心了。我走的事,還是暫時別告訴她好了。我安頓下來之後,會悄悄回去探望她老人家的。」   「也好!」程劭並沒有勸他,道,「有春就有夏,有夏就有秋,這世間萬物,如時光日月更迭有序,此消彼長,是誰也無法阻擋。程家如那百年老樹,終有枯萎腐朽的一天,順其自然吧!」   程池笑了笑,沒有說話。   程劭道:「你不用管我。我看你的事已要辦得差不多了,過兩天就回去吧!你能承歡膝下,大嫂不知道有多高興。比在我這裡呆有著用多了!」說到最後,他哂然一笑。   程池頷首,起身道:「那我三天之後回金陵!」   ※   在金陵府的周少瑾心情卻有些煩躁,不僅僅是因為她想不到用什麼辦法接受程池,還因為自從那吳大人得到消息,金陵知府依舊是他之後,吳夫人突然間就成了四房的常客。這不說,吳寶璋也開始跟著吳夫人進出程家。   拐了一個大彎,怎麼還是會見到吳寶璋?   ※   姐妹們,今天更新。   之前兩章都是貼得草稿,有很多錯字,已經改正過來,這章也是草稿,我會儘快修正的。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六十九章明白(粉紅票1620加更)   周少瑾端坐在嘉樹堂花廳的玫瑰椅上,看似面帶微笑的聽著關老太太和吳夫人說話,實際上眼角的餘光卻看著窗外抽出嫩芽的石榴樹。   原本說過了元宵節就回來的沔大太太的行程一推再推,如今已到了四月中旬卻依舊沒有影子。如果沔大太太在家,她也就不必非得陪著關老太太出來見客了。   她記得前世沔大太太是過了元宵節回來,之後四月份又回了趟浦口,誥表哥和何家大小姐的婚事就定了下來。   難道這次有了變故?   她是很感激這個表嫂的。   不僅長得漂亮,溫柔大方,而且對誥表哥很好。   四房因她的事受了影響之後,家裡的事多虧有她出面周旋,不然四房的處境會更艱難。   周少瑾正尋思著要不要寫封信去試試大舅母的口氣,陡然感覺到有人在背後輕輕地推了推她。她心情微斂,抬頭就看見花廳裡的人都笑盈盈地望她。   出了什麼事?   她不由捏了把汗,耳邊已傳來春晚聲若蠅蚊的聲音:「吳家大小姐邀您去吳府賞花。」   周少瑾頓裡心裡冒出把火來。   前世,吳寶璋在這個時候也曾邀了她去府裡賞花,那個時候她和她的關係已經很好了,程笳又是喜歡到處走動的,吳寶璋又正奉承著程笳,她們表姐妹就結伴去了吳府。結果在吳府遇到了吳寶璋的哥哥吳泰成也邀了程詣和五房的程諾、程舉去吳府賞花。吳寶璋說什麼大家都是親戚,又難得春日正好。就別那麼拘泥,大家一起走走好了。   她雖然覺得不好,可架不住程笳同意,只好跟著他們一起去了後花園。   吳泰成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卻殷勤地招待著程笳。然後還有個程舉,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的直誇她長得好。程詣那個笨蛋只顧著和程諾在旁邊鉤魚,什麼也不管……她又羞又憤,拂袖而去。   程笳追上來。   兩人不歡而散。   程笳雖然最後還是跟著她回了九如巷,卻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理睬她。把她撇到一邊和吳寶璋玩得不亦悅乎,吳寶璋就是那個時候得了二房識大***青睞,吳秦成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和程識、程證兩人走動的。   「我沒空。」周少瑾想也沒想地拒絕了。   吳夫人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起來。   吳寶華也蹙了蹙眉頭。   關老太太則很是意外。   這一年來,周少瑾幾乎再也沒有像從前那樣硬生生地說話了,怎麼突然間又……   她心裡不免有些犯嘀咕。   周少瑾頓時明白過來,暗暗自責自己的魯莽。面色和煦地笑道:「我每天都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真是羨慕吳大小姐可以出門做客。」   吳夫人面色微霽,笑道:「二表小姐的經書抄得怎樣了?這都快一年了,怎麼還沒有抄完嗎?」   「九月份應該可以抄完。」周少瑾笑道,「只有等我抄完了經書再做東請三位吳小姐到家裡來坐坐了!」   她本來可以早點抄完,可程池搬去寒碧山房後。她就改變了主意。   但如果九月份她還是沒有辦法和程池搭上話,她隱隱覺得自己恐怕再也不可能和程池搭上話了。那個時候就只能再想辦法。   留在寒碧山房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吳夫人感慨道:「二表小姐真是好定力。若是換了個人,只怕這經書要換人抄了!」   關老太太笑著點頭,看得出來很高興。   吳夫人就笑道:「我和您說著從前的一些老黃曆,幾個小丫頭只怕早就坐不住了。我看二表小姐還是帶著她們去花園裡走走好了。」   這是有話對關老太太說。   周少瑾帶吳寶璋姐妹往花園去。   路上,她朝著吳寶華笑了笑,低聲和吳寶華道:「上次聽說你姐姐要和劉府的三老爺訂親了,怎麼?婚期還沒有定下來嗎?我看你姐姐還跟著吳夫人出門做客。是不是婚期還早得很?」   春日的林間小道,鳥啼都會傳得很遠。   吳氏姐妹愕然。   這件事雖然很快就被吳劉兩家壓了下來。可金陵城稍有些臉面的人家是都知道這件事的。周少瑾這麼直白地問出來,是因為人在深閨無人跟她說這些不知道呢?還是為了羞辱吳家呢?   吳寶華很快否定了後者。   以現在程吳兩家的關係,周少瑾應該不這麼做才是。而且周少瑾若是有心羞辱吳家,大可換個場合問這件事或是大聲地問吳寶璋,她卻選擇了和她竊竊私語……   吳寶璋卻氣得血直往上湧,上次二房老太祖壽誕上發生的事她已經決定忘記了,沒想到周少瑾還揪著她不入。   她不由的四處張望。   吳寶芝走在她的後面,前面是周少瑾和吳寶華,服侍的丫鬟媳婦子都遠遠地跟著。   她強壓著心底的憤怒,冷冷地道:「二表小姐,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到的這些流言蜚語,父母可沒有跟我說起這門親事。二表小姐的嘴也太長了些。」   周少瑾瞪大了眼睛,滿臉訝然,欲言又止,好一會才道:「那我們去湖邊的水榭坐坐吧?那邊的景致不錯。」   堵住了五房的漏洞,沒有了程許,程家對於她來說,還是個安全的所在。   吳寶華等人當然沒有異議。   一行人往水榭去。   吳寶華看著臉色鐵青的吳寶璋,心中一動,低聲向周少瑾道歉:「我姐姐這些日子心情不好,要是有什麼說錯話的地方。還請二表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周少瑾發現吳寶華是個妙人。   瞧這話說得多好。   吳寶璋否認了婚事,吳寶華就說她心情不好。   什麼事能讓她心情不好?   那就引人暇想了。   周少瑾很討厭吳寶璋,這種討厭還不僅僅因為吳寶璋前世的所作所為,更多的是吳寶璋每次出現所做的事都會引起她對前世那些不好的事的回憶,仿佛陰魂不散般,讓她的情緒低落。   她希望吳寶璋能很快的嫁人,離她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周少瑾決定試探一下吳寶華。   她輕聲道:「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我剛才真不是有意的。」她說著,瞥了眼吳寶璋。   通常這個時候說話的人都會說幾句安慰周少瑾的話。轉移話題。可吳寶華卻苦笑道:「二表小姐可能還不知道吧?劉家是向我們家提過親,我大姐倒沒說什麼,可我大哥,卻嫌棄對方是鰥夫,也不跟我父親說一聲,就把人給打了……」   「二妹。你在胡說些什麼?」吳寶璋聞言臉色煞白,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向來把「大局為重」掛在嘴邊的吳寶華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跳起來就去拉吳寶華的胳臂。   也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吳寶華一面向前走了兩大步,正好避開了吳寶璋,一面道:「大姐。這裡又沒有別人。何況這件事早就傳遍了金陵城,就算是我不說。二表小姐遲早也會知道的。與其讓二表小姐從別人嘴裡聽到那些添油加醋的話,還不如我們直言以告,哪天別人在二表小姐面前嚼舌根,二表小姐也能為我們辯護兩句……」   吳寶璋聽了像落在鍋裡的老鼠似的,狠不得撕了吳寶華。   周少瑾不禁看了吳寶華一眼。   吳寶華正巧也朝她望過來。   兩人的目光一碰,若有所指地會心地笑了起來。   原來程家二表小姐針對的是吳寶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這場面總歸是對自己有利的。   吳寶華思忖道。   看來自己上一世的記憶沒有錯。吳寶華和吳寶璋之間勢如水火,根本不可能走到一塊去。   周少瑾想著。   兩人不約而同地一右一左的散開。好像要劃清楚界線般,拉開了一段距離。   ※   送走了吳夫人,沔大太太回來了。   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沔太太上次來信說,她要過了端午節才回來。   周少瑾又驚又喜地隨著姐姐迎接。   沔大太太在程誥的攙扶下下了轎子,雖然滿臉的疲憊,卻難掩眉宇間的喜氣。   應該是婚事成了吧?   周少瑾暗自猜測著。   沔大太太和關老太太說話的時候她就支了耳朵聽。   關老太太卻在沔大太太把給周少瑾姐妹帶的土儀給了她們之後,就讓她們回屋歇息去了。   周少瑾哀嚎一聲,第二天一大早就拉了姐姐給關老太太請安。   關老太太笑眯眯地把程誥即將和何家的大小姐訂親的事告訴了她們。   周少瑾早已知道了結果還好一點,周初瑾卻緊張地問:「大舅母應該見過何家大小姐吧?何家大小姐性情如何?長得好嗎?誥表哥怎麼說?」   要娶長孫媳婦了,關老太太非常的高興,呵呵地道:「你大舅母之所以在浦口住了這麼長的時候,就是想好好看看何家大小姐的脾性。這門親事是何家老太爺做得主,何家老太爺可是考量了你們誥表哥的學問才點的頭。真是再好不過的一樁姻緣了!」   周初瑾鬆了口氣。   周少瑾看著就抿了嘴笑。   正巧沔大太太進來。   看著笑厴如花的周少瑾,心裡不知道多歡喜。   長子支應門庭,何家大小姐端莊賢淑,等到再過兩年,程詣娶了少瑾,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家含飴弄孫了!   她拉著周初瑾手卻對周少瑾道:「何家大小姐我暗暗留心了很久,是個明事理的孩子,進了門肯定會和你們相處得好的。」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是草稿,我馬上就改錯字。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七十章親事   周少瑾哪裡知道沔大太太在想什麼,她和姐姐笑著頷首,都為程誥高興。只是等到程誥見過程沔來給關老太太請安的時候,不免有些靦腆起來,惹得周氏姐妹咯咯直笑,把程誥笑得臉脹得通紅,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們兩個!」關老太太笑嗔著替長孫解釋,「來,到我這裡來,別理你兩個表妹,她們是替你歡喜呢!」   程誥點頭,在周少瑾和周初瑾含笑的目光中硬著頭皮坐到了關老太太身邊。   「訂了親,就是大人了。以後行事,要更穩重才是。除了孝敬父母,愛護妻兒,還要照顧弟妹,知道了嗎?」關老太太拉著程誥的手,說出了對長孫的期許。   「是!」程誥起身恭恭敬敬地給關老太太行了大禮。   關老太太欣慰地笑了笑,然後把訂親的事宜告訴了程誥:「……我們這邊,你父親決定請了你池叔父和顧家大老爺做媒人,顧家大太太做全福人,你瀘伯母幫你去提親。」   周少瑾一愣,忍不住道:「池舅舅回來了?」   「沒有。」關老太太不以為忤,笑道,「我昨天晚上去了郭老夫人那裡,郭老夫人已經答應了。」   難怪!   周少瑾在心裡長籲了口氣。   她派了樊祺注意程池什麼時候回家,樊祺昨天來拜見她的時候都說還沒有回來……   但讓池舅舅做媒人……   她想想就覺得好奇怪。   可如今程家在家的男丁裡面就只有池舅舅和二房的老祖宗是兩榜進士出身,二房的老祖宗肯定不會做這種事。那就只能讓池舅舅去了。   顧家大老爺如今是顧家書院的山長,只是不知道性子如何?如果是個八面玲瓏的還好說,如果是個古板迂腐的,那程誥的婚禮……周少瑾想想都為程誥提心弔膽。   之後關老太太叮囑了程誥些什麼她都沒怎麼留心地聽,只知道程誥不住地點頭。   直到程誥走後,沔大太太安慰關老太太不要擔心,說「誥兒在浦口住過些日子,我家裡上上下下都很喜歡她,您就放心好了。不會為難他」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   按禮,提親的時候新女婿是要和媒人一起上門的。   周少瑾兩世為人,自己的婚禮根本無心去管,別人的婚禮不過是去觀禮,還從來沒有參與過。   程誥又像她哥哥一樣。哥哥要成親,她自然十分的好奇。   她想起前世程誥訂親的時候,姐姐曾隨瀘大太太去何家送金釵,她問關老太太:「下小定的時候,我能和姐姐一起跟瀘舅母去浦口?」   下小定的時候,男方會到女方家裡送金釵。男方的女眷這個時候可以派人跟著媒人一起去看新娘子。   去看新娘子的可以是新娘子未來的嬸娘、妯娌,也可以是小姑子。   周少瑾和周初瑾勉強算是小姑子。   關老太太有些猶豫。   周少瑾長得太漂亮了。去了那邊肯定穩穩地壓新娘子一籌甚至是幾籌,就怕何家誤會這是程家給新娘子的下馬威。   沔大太太倒覺得無所謂。   萬一周少瑾嫁了程詣,難道何風萍能一輩子都不見周少瑾?   何況她早就跟自己家嫂嫂遞過音了,說家裡的兩個表小姐都是一等一的相貌,自家嫂嫂還曾道,讓她把人領去看看,若真像她說的那麼好。那她們倆家再親上加親,把沒有定親的周少瑾說給她娘家的大侄子。要不是她透了口風。她嫂嫂說不定真的會過來相看周少瑾呢!   沔大太太就笑道:「讓她們去好了!我們少瑾這麼漂亮,不怕別人看。」   周少瑾知道自己漂亮,可從來沒有覺得過自己比姐姐漂亮,因而對自己到底有多漂亮,就打了個很大的折扣。也就沒有看出來關老太太到底在顧忌什麼,還以為關老太太怕自己貪玩,到時候丟了程家的臉。聽了沔大太太的話她忙道:「外祖母,我一定聽話,乖乖地跟在姐姐身後的。」   「那好,你跟著你姐姐去吧!」關老太太見兒媳婦都這麼說了,肯定是有把握何家不會有想法,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沒提要周初瑾跟著去送金釵,周少瑾就肯定地說出來周初瑾會去送金釵的事。   屋子裡的人也都沒有注意。   大家歡歡喜喜地說著給程誥訂親的事,瀘大太太過來了。   和瀘大太太一起來的,還有程笳。   她進門就嚷:「我也要去給誥大嫂子送金釵。」   「您別聽她胡說。」姜氏頭痛地撫了撫額,給關老太太行了禮,道,「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她要是去了,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笑話來,到時候把我們家的臉都丟到浦口去了。」   程笳聞言委屈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沔大太太看著明眸皓齒的程笳,心中一動,忙摟了程笳,對姜氏道:「嫂嫂也是,我們笳丫頭都及笄了,哪有您說的那麼不懂事。」一面說,一面朝著姜氏使了個眼色。   姜氏這才把到了嘴的訓斥咽了下去,拿出在家裡擬好的提親禮單遞給了關老太太:「您看看行不行。」   周初瑾接了過去,一句一字地念給關老太太聽。   程笳早拉著周少瑾一旁竊竊私語去了。   她要說服周少瑾,也一起跟著去浦口。   長長的一串單子好不容易念完了,關老太太滿意地稱讚姜氏「辦事妥穩、仔細」,笑著讓周初瑾把單子遞給了何氏,道:「你再看看,若是沒有什麼添減的,就照著這單子上的東西準備吧!」   沔大太太也很滿意,笑著向姜氏道謝。要拉了她去涵秋館喝茶,商量些具體的事宜。   除了關老太太之外,大家又去了涵秋館。   路上,沔大太太把周少瑾幾個甩在身後,不停地和姜氏耳語,有幾次姜氏還回頭看了程笳一眼。   程笳還以為母親在告誡自己不要頑皮,每次母親回頭的時候都衝著母親殷勤地笑,只盼著母親看在她這麼巴結奉承的份上同意她和周少瑾一起去浦田給小何氏下定。   不曾想回到家裡還沒有等她開口,母親已告訴她:「帶你去可以。你若是做出一點點不著調的事,以後就休想我再帶你出門。」   程笳喜出望外,連聲向母親保證。   第二天,姜氏喊了裁縫進來給程笳做衣裳,又從自己的妝奩裡挑了幾件適合小姑娘戴的首飾,再次告誡了她一番。這才去忙程誥定親的事。   程笳忙跑去告訴周少瑾。   周少瑾也挺高興的,但她此時沒空理睬程笳,道:「我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了,等我回來我們再細說吧!」   程笳看了看屋裡的漏鬥,道:「這才剛過午時……你這麼早過去做什麼?」   周少瑾靈機一動,道:「早點去了好早點回來啊!」   程笳不疑有它。忙道:「那你快去快回。」   周少瑾讓施香陪著她,自己匆匆去了寒碧山房——她剛得了信。程池回來了。   她急著想知道集螢到底是回了滄州還是跟著程池回來了。   寒碧山房裡,懷山正指使著小廝們卸箱籠,程池則和郭老夫人在屋裡說話。   周少瑾拐進了旁邊的茶房。   碧玉和珍珠在茶房裡坐著說話。   周少瑾忙道:「你們可看見集螢了?」   「看見了!」碧玉笑道,「她沉著個臉回屋去了,我喊她她都沒應。」   周少瑾心中一沉,道:「那我先去佛堂抄經書了。」   碧玉送她出了茶房門。   周少瑾從後面拐進了鸝音館。   集螢的廂房大門緊閉,幾個小丫鬟正手足無措地站在廡廊下。面面相覷。   周少瑾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沉穩地朝著幾個小丫鬟點了點頭。輕輕地拍著集螢的窗欞:「集螢,是我,你怎麼了?快開門!」   她還以為自己要多拍幾次窗子,沒想到她的話音剛落,窗欞就「吱呀」一聲打開了。   周少瑾差點沒躲開,撞到了臉。   可她哪裡還顧得上這些,集螢像過了水的青菜,整個人蔫蔫的,眼睛更是又紅又腫,好在是她說話還很冷靜:「你來了!進來坐吧!」說著,去給周少瑾開了門。   周少瑾忙道:「出了什麼事?」   集螢又關了門,和她在屋裡那張臨窗的羅漢床上坐下,低聲道:「我回去見著焦子陽,他說,我們倆家已經退了親,但那是他父親的意思,他除了我,誰也不會娶的。還跟我說,讓我和他私奔……」   「千萬不行!」周少瑾臉都白了,忙道,「聘者為妻奔者為妾!你可千萬不能做出這種糊塗事來。你要真是想嫁她,寧可跪著求你爹娘也不可跟著他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   看見周少瑾焦灼的神情,集螢緊繃的面孔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容。   「我知道。」她的聲音依舊很低,卻多了一份柔和,「我又不傻。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當時聽他說的時候,就想,原來是因為我要給你池舅舅做十年的婢女,所以我也是同意退親的,現在我既然回來了,焦子陽未娶,我未婚,與其像焦子陽說的那樣和他私奔,我還不如去說服焦子陽他爹,讓他同意我和焦子陽恢復婚約……」   周少瑾不禁鬆了口氣,贊道:「你可真行!馬上就想到了辦法。」   集螢微微地笑,道:「你猜,我去焦家,發現了什麼?」   周少瑾想到她寧願回程家也不願意呆在家裡,心裡拔涼拔涼地,喃喃地道:「難道,難道他已經成親了?」   集螢笑道:「成親本是正常,那有什麼好奇怪的?」   那笑容,只掛在嘴角,目光卻冰冷冰冷的,像出了鞘的劍,寒光四射。   周少瑾打了個寒顫,道:「那,那怎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ps:※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ps:祝大家周末愉快!   粉紅票拿來!   像不像過年討紅包的,我覺得好像還有點押韻……o(n_n)o~   ※   第一百七十一章庇護(粉紅票1650加更)   集螢半晌無語。   周少瑾也不敢催她,就靜靜地陪著她坐著。   好一會,集螢突然哂然一笑,道:「算了,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有些事你又不懂!」然後拉了周少瑾的手,真誠地道:「謝謝你來看我。我心裡好受多了。」她苦笑道,「我恐怕還要在程家住幾年了,希望你別覺得我煩就好!」   「怎麼會?」周少瑾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好,只好認真地道,「你若是哪天憋著難受了,就找我說說。我雖然聽不懂,可有的時候,你把話說出來了,心裡也就不那麼難受了。」   就像她那幾年在大興的田莊,表面上若無其事,實際上心裡卻苦不堪言,如果不是在家裡設了個小佛堂,能把那些說不出口的話都說給菩薩聽,她恐怕早就瘋了。   周少瑾的寬和和溫柔卻讓集螢猶豫起來。   是啊,有些話周少瑾懂不懂又有什麼關係呢?她是真心的關心自己的人,這就足夠了。   她陡然間又有了述說的**。   「我們計家的人曾經一路護送樊祺到京城,」集螢想了想,道,「你肯定早就知道我們計家和平常的人家不太一樣了吧?」   周少瑾點了點頭。   她懷疑計家是在江湖上討生意的。   「滄州四大武館,我們計家就是其中一家,而且已經傳承快二百年了。」集螢道,「窮習文。富習武。練武的人,要有好身體,就得吃得好。可開武館、給人保鏢、做護院又能賺多少錢?所以我們家私底下販私鹽……」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集螢笑了笑,繼續道:「從前販私鹽都是想辦法從鹽場裡偷鹽,那樣風險大,又容易被朝廷盯上,到了我太祖父手裡,我們家就開始和漕幫的人一起做這買賣。焦子陽家,就是漕幫三大當家之一。我和焦子陽也是這樣認識的。   「後來的事你也知道。   「只是這次我回去沒有想到的是你池舅舅竟然和漕幫結了仇。漕幫拿你池舅舅沒辦法。就打上了我們計家的主意。我和焦子陽有婚約,不要說漕幫,就是整個江湖都知道的。你池舅舅放了我回去,漕幫就打起了我的主意。居然要焦子陽騙了我過門,等我生下一兒半女之後,再逼我父親一起對付程子川。焦子陽那混蛋。還說是為了和我在一起才答應他爹的,說以後我們有了孩子,既是我爹的外孫還是他爹的孫子,看在孩子的份上,他爹肯定不會逼我做不我願意做的事的……」   「那你相信了?」周少瑾本能地覺得這焦子陽靠不住。若是他真的喜歡集螢,當初就算是誤會集螢做了池舅舅的通房。他氣過之後也應該找集螢對質或是問個明白才是,扭頭就走。一走就沒了消息,等到集螢回家,又騙了集螢和他私奔,怎麼也不是個有擋當的男兒做得出來的事。   「我要是信了他,還回來幹什麼?」集螢說著,眼眶紅了起來,「聘者為妻奔為妾。我要是真和他私奔了。等有了孩子,我名不正言不順的跟了焦子陽。於焦家來說,不管是我還是我的孩子都什麼也不是,說不定到時候焦家還多了樁威脅我爹的理由!我氣瘋了……」她說著,有些心虛地看了周少瑾一眼,聲音也低了下來,「一劍削斷了焦子陽拿劍的那條胳膊……他是焦家的獨子……若是他爹退下來之前他的兒子不能獨當一面,焦家肯定保不住三大當家的位置了……我爹也保不住我……我只好又跟著你舅舅回來了。」   原來她是回來避禍的!   周少瑾瞪大了眼睛,道:「削得好!像焦子陽這樣的人,就應該狠狠地教訓他一頓,讓他知道隨便欺負女人是什麼下場!」   她很佩服集螢。   集螢比她堅強多了,她遇到事的時候只知道哭,集螢卻為自己報了仇。   周少瑾看集螢的目光充滿了敬佩。   集螢有點發懵,道:「你,你不怕我把禍事引到你們家來嗎?」   這個,周少瑾還真沒有想過。   她老老實實地道:「你爹既然讓你跟著池舅舅回來,肯定是覺得池舅舅能庇護你,不然就算是把禍水東引,一樣保不住你,還不如把你藏在哪個廟裡或是哪個庵堂裡呢!」   集螢哈哈大笑,忍不住去擰她的臉,道:「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聰明了!平時看著你挺傻的啊!」   周少瑾一把就打落了她的手,不悅地道:「我又不傻,只是有時候不想把那些人想得那麼壞而已。」   集螢望著她直笑。   周少瑾想到程池矜貴雍容的樣子,後知後覺的有些開始擔心起來,道:「池舅舅他,應該能夠庇護你吧?」   惹得集螢又是一陣大笑。   周少瑾惱羞成怒,道:「我和你說正經事,你要是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笑話你。」集螢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低聲道,「程子川在江湖上另有名號,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底細,漕幫打我的主意,也是因為知道我給程子川做了婢女,想著我肯定知道程子川家在哪裡,想拿了程子川的家裡人威脅程子川。」她說著,露出鄙夷的神色,道,「我爹爹說了,只要我好好地待在程子川的身邊,就算是漕幫的人知道了,也拿我沒有辦法。」   周少瑾心裡怦怦亂跳了兩下就平靜了下來。   前世程家是被朝廷抄斬的,不是被江湖人血洗的。   她不由道:「那你以後可得小心,別再出去亂晃了。就呆在家裡。」想了想,道,「跟著我學點女紅好了,又可以打發時間,你以後嫁了人,還可以給孩子做點小東西。」   集螢表情有怪異,好像強忍著笑似的。   周少瑾道:「怎麼了?」   「沒什麼。」集螢忙道。   心想十年之期到了之後,誰知道程子川還護不護著她,她有空學女紅還不如想辦法好好的練練武藝,防身保命,這比什麼都強啊!   可她知道,周少瑾不是自己這個圈子的人,跟她說這些,只會讓她擔心而已,索性順著周少瑾的話說。   周少瑾不由奇道:「池舅舅怎麼會惹上江湖人?」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最後程家滿門抄斬的時候,池舅舅能指使那些江湖上的人劫法場救走了程許?   集螢笑道:「你以為江湖是什麼?江湖就是三教九流!讀書人也好,商賈也好,行船走馬的也好,都是三教九流中一種罷了。程子川要買賣天下,不和江湖人打交道怎麼能行?」   周少瑾還是覺得怪怪的。   那麼多做生意的人,難道都要像池舅舅這樣嗎?   可她認識的那些生意人怎麼都是小心謹慎不敢行錯踏差一步的呢?   或者是因為池舅舅的生意做得特別的大吧?   周少瑾在心裡自我安慰著,問集螢:「那些人會找來嗎?那天我們在江北橋見到的那個人是不是也是江湖人?」   那些人會找來嗎?   集螢也不知道。   她現在只是本能地相信父親的話,相信程子川的能力。   所以她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而是笑道:「你眼光還挺不錯的。那天我們在江北橋見到的那個人叫蕭鎮海,是東北人,家裡做藥材皮毛生意,挺厲害的。早年間程子川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病,跑去長白山挖人參,結果遇到了蕭家的人,那是人家蕭家的地盤,他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去挖參,蕭家的人肯定不樂意了,後來他把人家蕭家的參場給毀了,蕭家沒有辦法,下了噤口令,之後長白山就成了程子川的後院,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去逛逛,蕭家煩他都煩死了。」   「那,那人很厲害吧?」周少瑾想到集螢見到蕭鎮海時的情景。   「嗯!」集螢道,「我爹遇到了他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說著,這時才慢慢有些明白父親的用意,語速不由地慢了下來,「程子川實際上挺厲害的,他惹了那麼多人,大家都拿他沒辦法,主要還是他會做生意。貴州米家就不敢惹他,他去了之後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他說什麼是什麼,結果米家由他牽頭,和朝廷一起挖銀礦,朝廷還給了米家一個世襲從四品宣撫使的頭銜……」   周少瑾也漸漸聽出點音來,她問:「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是不是都很窮?」說到這裡,她想到了集螢家,「或者是有錢但錢的來路不正?所以他們想求池舅舅想個辦法賺錢或是幫他們做正道生意?」   「就是這個意思。」集螢不用再多說,鬆了口氣,道,「反正不管是威脅也好,利誘也好,大部分人都是這個意思。」   至於少部分人,她覺得還是別告訴周少瑾的好。   周少瑾鬆了口氣。   只要有求於人就好,池舅舅手裡既然有底牌,就不必太擔心。   集螢和池舅舅打賭,最後還把女兒送給池舅舅做婢女,說不定也是為了這個目的……有點像書裡寫的春秋戰國時的投名狀,質子之類的。   她又高興起來,正想問集螢一路上的情景,有人在門外咳了一聲,道:「集螢姑娘,四爺請您過去說話!」   周少瑾忙站了起來,朝著集螢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等會服個軟,不要和程池對著幹。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繼續求粉紅票……   ps:我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上的更新在21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七十二章留下   集螢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少瑾的眼神。   她很慌張!   回家的時候她一副逃脫升天的模樣兒,不知道有多高興呢,甚至沒有去給程子川道別。結果回去沒幾天,她又灰溜溜地回來了,而且有些掩耳盜鈴般地躲在屋裡,根本就沒有和程子川碰面。   漕幫的事多半是瞞不過程子川的,以程子川陰晴不定的性子,到底會不會收留她,別說是她了,就是她父親也有些拿不準,只是反覆地叮囑她「你咬緊了牙只說是回來看看的,看過了父母兄弟自然就要回去了,他要是不認帳,我和他還有十年之約,不打緊的,你不用怕」。   她怎麼會不害怕呢?   父親如果有把握,還會這樣反覆地叮囑她嗎?   如果程子川不收留她,她該怎麼辦呢?   周少瑾從來沒有在集螢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像犯了什麼大錯似的。   她忙上前握住了集螢的手,低聲安慰她:「沒事的,池舅舅人很好,你等會記得不要亂發脾,好好地和他說話……」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門外的婆子已催促般地喊了聲「集螢姑娘」。   周少瑾的手非常的柔軟而又溫暖,集螢的心慢慢地沉靜下來。   反正已經不能回頭了,大不了拼個魚死破,有什麼了不起的!   不對,就算能回頭,她也不後悔一劍削斷了焦子陽的胳膊。   那還有什麼好後悔,好害怕的呢!   集螢頓時心中充滿了勇氣。笑著朝周少瑾點了點頭,去開了門。   門外的婆子有雙滄桑的眼睛,五十來歲的樣子,身材高桃清瘦,烏黑的頭髮整整齊齊地綰在腦後,包著靛藍色印白色雙蓮紋的粗布巾幗,簪了根桃木簪子,穿著靛藍色素麵粗布喜鵲袍,看上去乾淨整潔。幹練爽利。   「二表小姐。」她恭敬地和周少瑾見禮,神色間卻不卑不亢,仿佛哪家主事的太太,一點也不像個僕婦。   集螢指了指那婆子,道:「這是四老爺身邊服侍的商嬤嬤。」   周少瑾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想了想。把集螢拉到了一旁,和她耳朵道:「你別怕。我誥表哥要成親了,請了池舅舅做媒人……」   害怕和媒人之間本來沒有一點點的關係,可這個人換成了程池……怎麼就那麼讓人覺得可笑!   集螢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就知道,這樣肯定能讓集螢的心情變得輕鬆些!   周少瑾莞爾,道:「那你快去吧!別讓池舅舅等久了。」   「多謝!」集螢真誠地向她道謝。和商媽媽去了鸝音館的正院。   周少瑾去了佛堂抄經書。   等到屋裡的光線漸漸暗了下來,她放下了手中的筆。尋思著自己是不是不要這麼勤奮,照這麼下去,最多四月底就可以抄完了。   她翻著只剩下一小疊的經書嘆了口氣。   春晚聽到動靜走了進來,道:「二小姐,集螢姑娘已經在外面等了你一下午了!」   周少瑾心中一跳,站起身就出了佛堂。   春日的餘暉有些短,集螢坐在佛堂的廡廊下正望著滿天的晚霞發著呆。桔色的霞光落在她的面孔上,讓她的五官都變得柔和起來。   周少瑾笑道:「來了怎麼不進來?」   集螢笑著回頭。道:「你的經書抄完了?我怕打擾你。聽施香說,你就快要抄完了。我想你肯定想早點抄完了好回畹香居。我來找你也沒有別的事,程子川,嗯,四爺這人還是挺不錯的,把我叫了去,只說讓我以後要聽南屏的話,寒碧山房不比藻園,若是我再敢犯錯,就把我送回家去。」她說著,抿著嘴笑了起來,眉宇間說不出來的歡快,「我以後說不定真得跟著你學女紅了!」   「好啊,好啊!」周少瑾也為她開心,道,「我就說嘛,池舅舅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他若是有能力,肯定會收留你的。」   這句話集螢覺得沒辦法贊同,但程池這次對她開一面,她還是很感激的,因而聽周少瑾這麼說的時候,她笑盈盈地點了點頭。   周少瑾道:「這是件值得慶祝的事……嗯,要不你到我那裡用晚膳吧?不行,你還是先回去跟南屏說一聲,看等會你當不當值?若是不當值,你就去我那裡用晚膳;若是當值,我們改在你不當值的那天就是了。反正你已經留下來,也不急這一、兩天。我就是覺得這件事很好,應該慶祝慶祝!」   集螢聽了直笑,道:「四爺沒說我當值的事,我想應該沒關係的。」   「真的沒關係嗎?」周少瑾確認道,「這是你回來的第一天,你可別第一天就犯了錯。」   「哎喲!你可真是囉嗦。」集螢拉了周少瑾就走,「去你那裡吃飯去!你讓廚房裡給我做點好吃的,我這幾天擔驚受怕的,睡也沒沒有睡好,吃也沒有吃好……」   周少瑾咯咯地笑,等春晚收拾好東西,一起回了畹香居。   ※   程池正在看帳本,見懷山走了進來,道:「集螢去了畹香居?」   「嗯!」懷山道,「周家二表小姐說,這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所以請了集螢去畹香居用晚膳。」   程池點了點頭,繼續看帳本。   懷山站在那裡沒有動。   程池抬頭,道:「還有事?」   懷山嘴角翕翕,鼓足了勇氣道:「四爺,計家這樣算計我們,難道我們就這樣算了不成?」   程池道:「你都知道計家在算計我們,難道計家自己不知道?漕幫不知道?」   懷山聽不明白。   程池懶得跟他費口舌了,道:「你要是聽不懂。去問秦子安去。」   懷山低頭出了書房。   程池撫了撫額頭,繼續看帳本。   懷山找到了秦子安。   秦子安正和秦子平在說話,聽懷山說了來意道:「四爺之所以讓集螢回來,主要還是看在計家對四爺向來恭敬的份上——不管怎麼說,相比漕幫,計家勉強也算是四爺的人,這漕幫之所以打集螢的主意,也是衝著四爺來的,四爺總不能讓外人踩到自己人頭上來吧?這也是做給別人看的。讓別人知道,只要是對四爺忠心耿耿的,四爺決不會任他們被人欺負的。   「再者計家什麼也沒有說就把人送來了,他們也不過是四爺借道路的時候他們沒有像漕幫那樣不識抬舉,不然事後計家也不會把嫡子送來做人質了,雖然後來送來的是個嫡女。可集螢卻是計家最有習武天份的,計家以後想在中原繼續稱王稱霸,集螢的武技就是計家很重要的保障之一。現在計家和漕幫正鬧得不可開交,計家可以說一時顧不過來,是集螢自己跑回來的。可等計家和漕幫的事告一段落了,計家還能裝著不知道嗎?既然之前失了禮數。那之後的是不是要把禮數都補回來?中原不產鹽,他們佔著整個中原地帶。不管是淮鹽、浙鹽還是川鹽,想進中原都得看計家的臉色,他們是不是得考慮分一杯羹給四爺啊!」然後又道,「你放心,集螢值錢得很,四爺不會一腳把她給踹出去的。」   「我不是擔集螢,你說的事我也知道。」懷山道。「我就是覺得現在四爺很怪,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秦子安豎著耳朵聽。   懷山沒好氣地道:「我早聽過了。外面沒人。」   秦子安表情微松,低聲道:「四爺說要走,一直都沒有說去哪裡。大隱於朝,小隱於市。我看這件事應該與四爺準備去哪裡有關係……」   懷山贊同地點頭,道:「那你心裡有點眉目了沒有?」   「沒有!」秦子安很光棍地道,「反正我打定了主意跟著四爺,他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他的目光落在了秦子平的身上,「反正我爹還有個兒子。」   神色一直有些晃忽的秦子平聞言立刻回過神來,道:「我也準備跟四爺走的,你可別打我的主意。」隨後也不管秦子安是什麼神情,道:「四爺……真的覺得集螢很值錢才收留她的嗎?萬一計家丟卒保帥呢?那集螢豈不是很危險?」   「你擔心集螢做什麼?」秦子安問,目光灼灼,好像要一直看到秦子平的心底似的。   「沒,沒什麼!」秦子平有瞬間的不自在,但很快就恢復過來,道,「我就是覺得,集螢和我們相處了這幾年,想想她的遭遇,覺得她挺可憐的。」   秦子安沒有說話。   懷山眨了眨眼睛,也沒有說話。   一時間屋子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凝滯起來。   秦子平忙道:「對了,你們聽說了沒有?四房的誥大爺要訂親了,四房請了老夫人出面,說是讓四爺和顧家的大老爺做媒人,過兩天四爺和顧家的大老爺要去浦口給誥大爺提親呢!」   「我們都知道了。」秦子安淡淡地道,「四房也不過是想借四爺兩榜進士的身份罷了。四爺當個泥塑的菩薩在那裡坐著就行了。倒是你,有沒有什麼話對我說的?」   「我有什麼話對你說的。」秦子平小聲地嘀咕道,眼睛卻不敢和兄長直視。   懷山笑著解圍,道:「四爺那天真的會去嗎?我要不要跟著一道去?說實在的,我真想像不出四爺在那裡給人說媒的樣子。不知道顧家的大老爺是個怎樣的性子?要是和四爺一樣話少就糟糕了……」   秦氏兩兄弟都沒有理他,像鬥雞眼似的互相瞪著對方不放。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啊!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七十三章浦口(粉紅票1680加更)   周少瑾從碧寒山房回來,沔大太太找得裁縫正等著她。   姐姐打趣道:「說是我們要跟著去浦口下小定,不能丟了程家的臉,得做幾件漂亮的衣裳。」   那裁縫是個四十來歲的婆子,慣在程家走動,和周少瑾姊妹頗熟,聽了周初瑾的話忙捧場地笑了起來,然後一面拿了軟尺出來,一面上下打量著周少瑾道:「我瞧著二小姐好像比去年又高了一點,只怕去年做得新衣裳都穿不得了。」   做裁縫的巴不得你天天做新衣裳。   周少瑾把春衫的袖子給那裁縫看,道:「只怕明年還可以再穿一年。」   「還是有點短了。」裁縫笑道,「梅府幾位小姐的衣服只要短了一分就會做新的,二小姐長得這麼漂亮,應該多做幾件衣服才是。出去吃酒也體面。」   周初瑾心動。   周少瑾忙道:「我又不喜歡出去吃酒,這樣就很好。」還怕這婆子巧舌如簧地鼓動姐姐,指了那裁縫帶來的幾匹料子,道,「這些都是今年的新樣子嗎?怎麼不是紅就是綠的?有沒有顏色淡雅些的?」   這裁縫從前也給周少瑾姐妹做過衣服,兩姐妹的喜好多多少少有點了解,忙笑著解釋道:「聽說兩位小姐是跟著去給大爺下小定的,所以才帶了幾匹圖樣喜慶的。」   周少瑾道:「那天是嫂嫂的大喜日子,我們這些做小姑子可不能喧賓奪主!我看還是穿淡雅點的好。」   那裁縫就有些為難。   她只帶了這幾匹料子過來。   「二小姐,要不我先幫您量了身高。明天再拿幾匹料子來給您挑。」   「也不用那麼麻煩。請你們過來做衣服,就是想快點,不然我們就自己裁了就是。」周少瑾和姐姐商量,「就用我們自己庫房的料子好了!」   周初瑾也覺得麻煩。   若是裁縫明天送過來的料子她們依舊不滿意,難道再等到後天不成?   姐妹倆去了庫房,周初瑾挑了件粉色祥雲暗紋杭綢,周少瑾挑了件湖藍色拱壁蘭花暗紋杭綢交給了裁縫,這才用晚膳。   過了幾天,裁縫把衣服送過來。   程池和顧家大老爺也從浦口回來了。說是顧家大老爺妙語連珠。把本是件鐵板釘釘的婚事說得天花亂墜,仿佛何大小姐和程誥的姻緣是天註定的,何家的姑娘不嫁到程家去就不可能有幸福,程家娶不上何家的姑娘那簡直是沒有好日子過了,把整個何家上上下下都樂得合不攏嘴。   說這話的小檀最後道:「大家都說,真看不出來顧家大老爺還有這份才能。說你們家老安人有眼光。請對了媒人。誥大爺和何家小姐的婚事肯定會順順利利的。」   周少瑾因為決定放慢抄經書的速度,此時她們正在佛堂裡喝茶。   聞言她忙道:「那池舅舅呢?」   小檀捂嘴笑,道:「我們家四老爺從頭到尾只說了兩句話。」   「哪兩句話?」連碧玉都忍不住追問。   「一句是『哪裡,哪裡,能與何家結親,是我們程家的福氣才是』。一句是『那我們就先告辭了』。」說完,小檀前俯後仰地笑了起來。   周少瑾也忍俊不禁。   春晚幾個也笑得不能自己。   碧玉索性起鬨。笑道:「這個死丫頭,四老爺分明說了五句話才是,怎麼成了兩句話。」   周少瑾仔細一想,可不就是五句話。   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一回到畹香居,她迫不及待地把這件事告訴了姐姐。   周初瑾也笑得不行。   周少瑾問:「下小定的那天池舅舅他們應該也會去吧?」   「嗯!」這些程序周初瑾比周少瑾知道的多,她笑道,「但是那天主要是看瀘大舅母的。池舅舅他們只是去應個景。」   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和池舅舅說上兩句話?   周少瑾在心裡思忖著。   等到了去下小定的那天,她和姐姐早早地就起了床。用過早膳,梳洗打扮一番去了嘉樹堂。   姜氏和程笳早已經到了,正由沔大太太陪著用早膳。   看見她們姐妹倆,沔大太太忙問她們用過早膳沒有,姜氏卻暗暗地嘆了口氣。   沔大太太有意為程笳做媒,對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父親在戶部任給事中,她聽了很是意動,特意給程笳做了件蔥綠色的妝花褙子,戴了金鑲百寶的首飾,配著女兒的明眸皓齒,如珠玉般明媚,她越看越喜歡,覺得縱然比不上周少瑾,怎麼也能壓周初瑾一頭。誰知道今天周初瑾只穿了粉色祥雲暗紋杭綢褙子,油綠色鑲襴邊的馬面裙,卻梳了個傾髻,戴了赤金鑲碧母綠的大花,插了柄鑲百寶的梳篦,端莊中透著幾分活潑,嫻雅又不失俏皮。周少瑾打扮得就更簡單了。湖藍色的拱壁蘭花暗紋褙子,深藍色百褶裙,梳了平頭髻,戴著南珠珠花。可那湖藍色的褙子映襯她膚光如雪,暗光流彩的南珠映襯著她眸如點漆,卻是比平常更多了幾分顏色。不要說是周少瑾了,就是周初瑾和程笳站在一起,也是春蘭秋菊,各有千秋。   他們這一房壞就壞在爺們沒有一個出仕的!   也不知道何家太太看了會不會誤以為程笳的相貌很尋常?   姜氏搖了搖頭,和周少瑾姐妹寒暄了幾句之後,看著時間不早了,辭了關老太太,出門上了轎,在江北橋坐了船往浦口去。   周少瑾坐在船艙裡,望著湖面穿梭如織的各式各樣的船隻不由抿了的嘴笑。   當初她還和集螢趁著大年三十沒人的時候跑來看江北橋,江北橋沒有看見。卻看見了池舅舅和那個蕭鎮海。可現在她大大方方地坐在船上欣賞著江北湖大小般只,等她回去講給集螢聽,不知道集螢會不會又是羨慕又是忌妒地直跳腳。   她想著,目光朝船頭望去。   由於視線的緣故,她只看幾隻腳,或穿著雙面鞋,或穿著福頭鞋,或穿著胖臉鞋……   也不知道池舅舅是在船頭還是在船艙裡?   她正在猜測著,就看見朗月走了過來。   周少瑾心中一喜。朝著朗月招手。   朗月也看見了她,立刻笑顛顛地跑了過來:「二表小姐,我聽說您也在船上,沒想到會遇到您!」   那池舅舅肯定也知道她在船上了!   周少瑾伸長了脖子朝外望,問:「池舅舅呢?」   朗月指了指船艙,笑道:「四老爺說外面風大。他要在船艙裡看會書。」   船晃來晃去的,能看書嗎?   周少瑾瞥了一眼因為暈船正躺在床上呻,吟的程笳。   同樣是第一次走水路,她什麼事都沒有,程笳卻上船沒多久就開始發暈。   也許她在船上看書頭昏,池舅舅在船上看書什麼事也沒有呢!   不過這樣一來。她就找不到藉口接近池舅舅了——她總不能去敲池舅舅船艙的門吧?   朗月笑道:「顧大老爺和幾位管事在船頭,說是午膳要吃河裡小漁小蝦。管事們正吩咐船家去撈漁蝦。」   「這河裡還有漁蝦啊?」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不知怎地,躺在床上的程笳卻聽見了,嚷道,「我們午膳也吃漁蝦!」   周少瑾、周初瑾、朗月和屋裡服侍的人都笑了起來,朗月更加乖巧地道:「我這就去跟廚房裡說。」然後和周少瑾打了聲招呼,去了船頭。   既然池舅舅不在船頭。周少瑾也就沒有再關注船頭,看了會風景。又和程笳胡扯了幾句,就到了午膳的時候。   午膳還真的上了碗小漁小蝦。   可程笳像焯了水的豆角,人蔫蔫的,什麼也不想吃。   周少瑾沏了杯茶給她,由翠環服侍她睡下。   不過一個時辰就到浦口了,周初瑾被沔大太太和姜氏叫去商量下小定的事,周少瑾一個人在船艙裡坐了一會,沿途不是青青的稻田就是深灰色的房舍,看多了也就沒什麼新鮮了。   她朝著船頭望了望,又支了耳朵聽,好像沒有什麼動靜。   大家此時不是在用午膳就是在午休。   周少瑾琢磨著,拿了件披風,就去了船頭。   站在船頭和坐船艙裡看風景真的很不一樣。   風吹在面上,溫暖而和煦,湖面遼闊,閃爍著粼粼波光,像魚鱗似的,岸邊嬉戲的孩童笑聲清脆的像銀鈴。   周少瑾趴在船舷上,笑容止不地從眼底溢了出來。   程池站在另一邊的船舷上,望著周少瑾像個七、八歲的孩童般笑得眉眼彎彎,突然間就想到了在京城的沐林兩家。   周少瑾派樊祺去京城的目的是什麼呢?   他想了想,從船舷那邊走了過來。   「池,池舅舅!」聽到動靜的周少瑾回頭,看見了穿著一身寶藍色杭綢淨面直裰的程池,「您,您怎麼在這裡?」   朗月不是說他在船艙裡看書嗎?   「用過了午膳,出來透透氣。」程池淺淺地笑著,走了過去,並順著她的目光朝岸上望著,「看見什麼有趣的事了?我聽見你在笑?」   她笑了嗎?   而且還把池舅舅給驚動了。   周少瑾望著漸行漸近的程池,腦子有些不聽使喚。   雖然兩世為人,周少瑾的臉皮還沒有練得很厚。完全意料之外的遇見,又一直對程池有目的,這讓她心裡很是心虛,一時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程池卻全然不受影響,笑道:「你是第一次走水路嗎?」   坐船和走水路不一樣。   坐船隻是坐在船上蕩一會,走水路卻會很長時間都只在逼仄的船艙裡,很多人都會因此暈船。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求粉紅票……   ps:更新在晚上九點左右哦。(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七十四章小定   周少瑾點頭。   程池笑道:「第一次出門?」   周少瑾「嗯」了一聲。   程池道:「不暈船?」   「不暈船。」   幾句話下來,周少瑾的心緒終於鎮定下來。   程池卻不說話,只是站在船頭遠眺。   風輕輕地撲面,可以聞到青草和「如是我聞」淺淺的雅香。   這麼好的機會,周少瑾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才是。   可說些什麼呢?   她腦子飛快地轉著,半天也沒有找到什麼有意義的話題,只好道:「我們中午的時候吃的是從湖裡釣起來的小漁小蝦,做得雖然粗糙,卻勝在鮮活,味道還是挺好的。池舅舅也吃了嗎?覺得味道怎樣?」   「還行。」程池語氣平淡地道,「在船上也只有這些東西可吃了!」   周少瑾趁機道:「池舅舅去淮安也是坐船嗎?是從哪裡走?延途可有很好的風景?在船上也可以常吃到現釣的河鮮嗎?」   「我去淮安走的是陸路。」程池道,「陸路快一些。」   周少瑾默默地握了握拳,道:「陸路是快一些,卻不及水路舒服。池舅舅怎麼想到選擇走陸路?」   程池笑瞥了她一眼,道:「你第一次出門,怎麼知道走水路比走陸路舒服?」   周少瑾頓了頓,道:「大家不都這麼說的嗎?」   程池笑了起來。   目光明亮,眉眼舒展。儒雅而雍容。   可不知道為什麼,周少瑾心裡總覺得怪怪的,但你若是讓她具體地說出到底是什麼地方怪怪的,她又說不出來,只好壓下心中的困惑,沒話找話地道:「聽嬤嬤們說,還有一個時辰我們就到何家,也不知道何家會不會刁難我們?」   「不會的!」程池道,「那天上門提親的時候事情基本上都說好了。如今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等過幾天送了聘禮,定下婚期,婚禮的事也就準備得差不多了。」   周少瑾聞言不由抿了嘴笑。   可見池舅舅也不懂這些。   她記得姐姐出嫁的時候,除了小定廖家來人她印象深刻之外,下聘、問期她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記憶,但婚期定下來之後。兩家就忙碌起來,大舅母從金陵往返鎮江數次,廖家頻頻來人……而且,成親的時候媒人是要穿著大紅的禮服去幫新郎倌迎親的……池舅舅知道嗎?   周少瑾想想就覺得有趣,笑容止不住地蔓延開來,忍不住道:「誥表哥成親的那天。您和顧大老爺要穿著禮服去迎親,您是準備騎馬還是準備走著去?」   程池有些意外。   他當初只是給母親一個面子。何況還有身為山長的顧家大老爺作伴,他覺得自己最多也就是把兩榜進士的身份借給程誥用用罷了,沒有多想就答應了。誰知道做媒人竟然是這麼麻煩的事。   看來等會自己還是要讓懷山去打聽打聽這媒人到底要幹些什麼?   周少瑾一看程池果然什麼也不知道,心裡莫名地雀躍起來。   她飛快地道:「不僅要去迎親,你們到了女方,女方還會關上大門要封紅,媒人就得陪著新郎倌給女方說好話。若是女方要男方對個對聯或是做首詩什麼的,媒人還得幫新郎倌捉筆。保證新郎倌能順順利利地娶到新娘子……」   程池望著她亮晶晶的眼睛,不由在心裡一笑。   這小丫頭大概是覺得自己看上去很冷清,肯定受不了婚禮的熱鬧喧囂吧?她卻不知道他向來守諾,只要他答應了的事,就算是心裡再不願意也會盡力做到最好的。   不就是捧著何家把新娘子娶回來嗎?   這有什麼難的?   他笑道:「這些都是小事,可惜我沒有出仕,不然穿了官服去給誥哥兒接親,肯定看得人更多。」他說著,摸了摸下巴,道,「不過,有牌子舉。我還記得我當初從京城回來的時候,你涇大舅舅為我做了兩塊牌子,一塊寫著『進士及第』,一塊寫著『至德十五年壬辰科二甲十二名』。我要是沒有記錯,這兩塊牌子都應該放在祠堂裡。過年的時候秦大總管還跟我說,把這兩塊牌子拿出來重新漆了一遍,讓我早點謀個差事,到時候這兩塊牌子拿出來直接就用……」   周少瑾愕然。   她知道很多考中了進士的人返鄉為了炫耀出行的時候都會舉這樣的牌子,可池舅舅應該不是這種人才是啊?   周少瑾不禁仔細地打量著程池。   他眼睛很大,眼角微微有些上挑,睫毛又濃又翹,此時他仔細的思考著,目光不僅顯得深邃,而且嚴肅,有種讓人不得不信的認真。   周少瑾差點就跳了起來。   這怎麼能行呢?   這是誥表哥的婚禮,又不是池舅舅返鄉!   這兩塊牌子要是舉出去了,誰還會知道這是誥表哥的婚禮?   「不,不用了!」周少瑾連連擺手。   程池不解地望著周少瑾,好像在說「這不是你說的嗎?怎麼又說不用了」。   周少瑾窘然,忙找藉口:「我是說不用這麼熱鬧,只要池舅舅穿著禮服去迎一迎就行了。」   程池道:「這樣不好吧!你外祖母讓我給誥哥兒做媒人,不就是看中了我兩榜進士的身份嗎?」他說著,沉吟道,「我看這樣,你也別太早的下結論,我先吩咐秦大總管把兩副牌子找出來,等你問過你外祖母了再說。」   周少瑾還真拿不準外祖母會怎麼說。   前世林世晟的一個堂姐病逝,他的堂姐夫家為了下葬的時候體面,求到林世晟這裡來。花了五千兩銀子授了個忠顯校慰的散階。   可池舅舅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她又怎麼能拒絕?   周少瑾不安地應「是」,心裡卻不知道有多後悔——早知道這樣自己就不應該提起迎親的事的,到了迎親的時候自然有人會去跟他說,自己瞎攪和些什麼啊!   程池看著強裝淡定卻無比沮喪的面孔,差一點就笑出聲來。   這小丫頭真是只長了副漂亮的面孔。   她也不動腦筋想想,他就是再虛榮,也不可能在侄兒的婚禮上搶風頭啊!   那也太沒有品了!   不過,她派樊祺去京城到底幹什麼呢?   難道自己真的想得太複雜?   還是有什麼事他疏忽了呢?   程池尋思再多問她兩句。看能不能問出些什麼來,甲板上陡然想起一陣腳步聲。   他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隨後表情凝重地和周少瑾不約而同地回頭,看見朗月從船舷邊走了過來。   「四老爺,二表小姐,」他恭敬地給兩人行禮。道,「顧家大老爺午休醒了,要找您商量去浦口的事。」   程池「嗯」了一聲,朝著周少瑾微微頷首,離開了船頭。   周少瑾忙屈膝行了個福禮,等程池離開。想著馬上要到浦口了,若是被人看見了不好。也回了船艙。   船艙裡,周初瑾還沒有回來,程笳由翠環服侍著在喝茶。   見周少瑾進來,她嘟呶道:「你去了哪裡?我難受死了!我們回來的時候能不能走陸路?」   周少瑾看著也替她難受,道:「要不你和瀘大舅母商量商量?」   從浦口回金陵也只一天的時間。   程笳蔫蔫地點頭,吩咐翠環:「把我頭上的釵環都取下來吧?硌得我難受。」   翠環不免有些猶豫,道:「大小姐。您還是忍忍吧!我們去浦口何家做客,若是衣冠不整。於何家不敬……」   周少瑾也勸著她,還讓翠環開了船窗,幫她扇著風。   好不容易聽到船工喊著「浦口到了」,船艙裡的人都活了過來。   翠環忙幫著程笳整理衣衫,周少瑾則督促丫鬟婆子清點箱籠。   何家來迎接程家的人和程池、顧家大老爺短暫寒暄之後,船家就搭船板,扶著女眷們下了船,上了轎子。   周少瑾悄悄地撩了轎簾朝外望。   浦口看上去不大,但街道整潔乾淨,路上的行人神色怡然,看得出來,這裡的人日子過得不錯。   等轎子拐進了一條巷子裡,巷子裡就「噼裡啪啦」地響起了炮竹聲。   周少瑾知道何家快到了,忙放下了轎簾坐好。   何家大門洞開,但為了尊重何家,程池等人走了左邊的側門,周少瑾等女眷的轎子則由右邊的側門進去,直接停在了轎廳。   周少瑾下了轎子,看見兩個衣飾華美的婦人和一個官媒模樣的婆子笑盈盈地在轎廳裡迎接她們,一些僕婦模樣的大人小孩則圍在轎廳外面看熱鬧。   兩家的官媒為雙方引薦。   眾人上前行禮。   周少瑾就聽見僕婦中有人竊竊私語:「程家小姐都好漂亮!你看那個穿湖藍色褙子的,她那料子十二兩銀子一匹,九太太說是杭州來的新款,要留了給五小姐做嫁妝……」   「還有那個穿粉色褙子的,頭上的梳篦真好看,像是牡丹花……」   「我覺得那個穿蔥綠色妝花褙子的首飾更好看……」   何家的大太太聽著臉色微沉。   這些僕婦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說程家的小姐漂亮就說漂亮好了,扯什麼料子多少銀子一匹做什麼?還說出什麼留著做嫁妝的話,這不是長程家的氣勢滅自家的威風嗎?   她朝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   那嬤嬤會意,笑著對眾僕婦道:「今天是大小姐的好日子,你們不去服侍茶水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散了!」   僕婦們一哄而笑地散了。   周少瑾等人被迎到了正房奉茶。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七十五章回程(粉紅票1710張加更)   周少瑾循規蹈矩地跟在姐姐周初瑾的身後,程笳卻趁著姜氏和何家大太太客氣的時候悄悄地拉了拉周少瑾的衣袖,低聲道:「你剛才聽見了沒有……何家的人都誇你長得漂亮,等回去了你要幫我繡兩個荷包。」   「何家的人也誇你的首飾好看了。」周少瑾端坐著,嘴角卻翕翕地喃語,「那你回去了是不是也得送我兩件首飾呢?」   「好啊!」程笳眼睛忽閃忽閃的,道,「送你兩件首飾可以,你得再給我做兩個荷包!」   自己怎麼忘記了程笳是個土財主呢!   周少瑾暗暗後悔,奇道:「你要送荷包給誰?翠環的針線不也挺好的嗎?」   「你別管。」程笳不肯告訴周少瑾,道,「反正你記得你欠我兩個荷包就是了。」   哪有這麼的霸道的?   周少瑾還想和程笳說兩句,一直用眼角的餘光注意著程笳的姜氏一記眼神飄了過來。   程笳和周少瑾忙打住了話題,正襟坐好。   何家的媒人就請了顧大太太過去幫著插簪。   姜氏捧了放簪子的匣子,程家的人跟著顧大太太一起去了何家大小姐何風萍的廂房。   何風萍的廂房已站滿了人,有何風萍的伯母嬸嬸、表姐妹們,也有和她交好的大家小姐,屋裡的人還挺多的。   周少瑾她們一進去就贏得了眾人驚豔的目光。   姜氏不免有些得意,目光就落在了屋裡一個穿著四品禮服的婦人身上。   她知道。那應該就是沔大太太娘家的嫂嫂,也是相看程笳的人。   姜氏看了女兒一眼。見程笳老老實實地站在周少瑾的身邊,這才鬆了口氣。   程家來的三個姑娘年紀各異,何風萍的母親立刻就分辯出了誰是誰。   她心裡不免有些可惜。   若是論長相,周家二小姐太單薄了些,不如程家的四小姐好生養。可周家二小姐父親是兩榜進士出身,正四品的知府,年富力強,以後前途不可估量……難怪小姑看中了這姑娘。不過。這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何風萍的母親也只是在心裡小小地感慨了一番而已。   她矜持地坐在那裡,等到媒人介紹的時候才站了起來。   姜氏尤為熱情地拉了何風萍母親的手,恭維她生了個好女兒。   坐在內室的何風萍穿著大紅色的妝花褙子,為了插釵,她烏黑的青絲全都綰在腦後梳了個雙螺髻,露出了光潔的額頭。通身上下沒有佩戴任何首飾,面色赤紅低著頭,眼神都不敢瞟一下。   周少瑾覺得很有趣。   前世她只見過端莊秀麗、儀態大方的何風萍,還從來沒有見過含羞帶怯的何風萍。   可能是那時候頗此的身份不同,何風萍要有長嫂的氣度吧?   周少瑾抿了嘴笑。   程笳在她耳邊道:「何家大小姐長得還挺好看的!」   「那當然。」周少瑾不禁與有榮焉,道。「也不看看是誰選的兒媳婦。」   程笳輕聲地笑。   何風萍突然抬起頭來朝她們望過來,又迅速地低下了頭。   周少瑾和程笳都笑了起來。   那邊何風萍的母親已經和姜氏寒暄完了。何家的媒人看著時辰笑著喊了聲「吉時到了」。   屋子裡的各種聲響戛然而止。   姜氏打開了匣子,顧大太太從匣子裡取出了那枚有六兩六錢重,鑲著祥雲紋的如意金釵插在了何風萍的頭上。   像突然間暴發了似的,屋裡又響起了各種聲音的讚嘆,喧囂而熱鬧。   何風萍的臉更紅了。   何家大太太就笑著請了程家的人到花廳裡坐席。   程笳失望地道:「這就完了嗎?」   「那你還準備怎麼樣?」周少瑾哭笑不得地道,「你要看熱鬧,娶親的時候跟過來。那才是真正的熱鬧呢!」   程笳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失望地嘆氣。挽著周少瑾的胳膊去了花廳。   兩家就算是正式的親戚,何風萍的母親待姜氏等少了幾分客氣,多了幾分親暱。她把周少瑾等人誇了一通,然後問起程笳的日常起居來。   程笳什麼也不知道,當成尋常的長輩答得輕鬆。   周少瑾卻若有所思。   她在心裡算了算,何風萍是家中的長女,她的大弟弟此時應該只有十二歲,小弟弟九歲。那就不可能和程笳牽上什麼關係……   回去的路上,她試探姜氏:「何家嫂嫂的母親好像特別喜歡笳表姐似的。」   姜氏但笑不語。   程笳卻嘟呶道:「我怎麼不知道?」   周少瑾只好在心裡嘆息。   這範圍就太廣了,李敬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她們的船行到一半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程笳暈船,早已睡得昏昏沉沉。周初瑾倒是和周少瑾看了會風景,可到浦口之前的緊張和順利地下了小定之後的疲憊讓她很快就有了倦容。   周少瑾笑道:「姐姐先去歇會吧!我去問問瀘大舅母,看回程還需要多長的時候?今天的晚膳怎麼辦?」   何家留了他們晚膳,但他們不想在浦口過夜,還是執意告辭了。   這種事本不用她操心,可她想出去透透氣,正好走動走動。   周初瑾也的確累了,笑著點了點頭,由持香服侍著睡了。   周少瑾離了船艙,往姜氏歇息的地方去。   有人在船頭說話:「……回程大概還要兩個時辰,我已經吩咐船家走快點。就看晚膳是大家隨便吃點墊墊肚子還是讓船家做頓飯。」   周少瑾不禁走了過去。   說話的回過頭來。   暮藹中,她看見程池的面孔。安靜而沉寧,冷漠而深遂。   周少瑾愣住。   這是個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程池。   可不過瞬間,那張面孔泛起淺淺的笑意,他的眸光依舊清冷,臉上卻多了幾分和煦,就像春風吹過大地,溫暖了空氣。   「二小姐,」他溫文地道,「你可是有什麼事?」   旁邊的人目光寒劍般盯著她。   周少瑾這才發現和程池說話的是秦子安。而船頭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忙解釋道:「我姐和笳表姐都歇下了,我出來想問問什麼時候可以到金陵?然後再問問晚膳怎麼辦?」   程池沉思了片刻,對秦子安道:「船上有女眷,船家的東西通常都很粗糙,我看就中途找個地方叫桌酒席上來。」   秦子安恭聲應「是」,退了下去。和周少瑾擦肩而過。   周少瑾覺得秦子安對她好像有什麼看法似的,本能側身,把道讓給了秦子安。   秦子安低聲說了句「多謝」,然後去了船尾。   程池就笑道:「我們大概還有兩個時辰就到金陵府了,你要不要回船艙歇一歇?」   池舅舅這是趕自己走嗎?   周少瑾想了想,道:「我剛才就是聽見秦總管這麼說才走過來的……池舅舅想一個人在船頭呆一會嗎?那我先回船艙了。」   周少瑾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走水路,她也很奇怪自己竟然不暈船。   想到回到船艙之後只能一個人坐著發呆。她神色微黯。   程池看著心中一動。猜測來的人都累得歇下了,不暈船的周少瑾連個做伴的人都沒有了,只好精力旺盛地到處亂跑。   真是個小孩子!   他笑道:「我也只是出來走走。我記得你父親曾經在南昌做過官,你去看過你父親嗎?」   周少瑾面露愧色,低聲道:「沒有!」   「哦!」程池不以為意地道,「很多人都沒有去過自己父親任上,太遠了。路又不好走,你們年紀太小。很容易就水土不服生病。」   周少瑾從前卻是從來沒有想過去父親的任上。   她覺得自己和姐姐在金陵挺好的。   可這次見到久違的父親,又發生了那麼多事,她隱隱覺得自己不應該和父親那麼疏遠才是。父親雖然在外做官,可也是很惦記著她和姐姐的。   聽見程池為她找藉口,她心裡很感激,念頭一閃,鬼使神差般地道:「池舅舅經常出遠門嗎?您會去保定府嗎?如果您去保定府,能不能順路把我也帶上?我很想去父親那裡看看!」   保定府離京城只有幾天的路程。   她說不定有機會去趟京城。   可她轉念想到程許在京城,突然間失去了去京城的動力,變得有些意興闌珊。   程池的目光卻微微地閃了閃,道:「你很想去京城嗎?」   周少瑾點頭。   她在金陵是閨中待嫁的小姑娘,除了甘泉寺這樣地方,其他的地方她一律都沒有去過。她在京城是主持中饋的婦人,只要她想,哪裡都能去。相比金陵,她更熟悉京城。   程池笑道:「你要去那裡做什麼?」   周少瑾道:「就是想去看看!」   她的語氣有些悵然,可聽在程池的耳朵裡卻不一樣。   很多人都想去京城看看。可周少瑾的父親周鎮卻在保定。   他沒有提保定而是直接問起京城,周少瑾順勢說她想去京城看看。   人都喜歡自己有熟悉感的地方,或是一個人,或是一件東西。   她不是應該先提保定府然後才說京城的嗎?   程池微微地笑,道:「好啊!如果我去京城,就順路帶你過去看看!」   周少瑾聽著雀躍得差點就跳了起來,可她一想到程許,心又像沉到了湖底似的,目光都苦澀了起來。   「多謝池舅舅了!」她言不由衷地道,「那麼遠,只怕我外祖母姐姐捨不得我走遠。」   程池想了想,道:「你是不想見嘉善嗎」   周少瑾窘迫地點了點頭。   程池笑道:「我實際上一直不懂你們這些小姑娘,嘉善都願意在你面前做小伏低了,你為什麼還那麼討厭他?他是不是做了你不喜歡的事?」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月底了哦,求粉紅票啊……   ps:姐妹們,雙更的時候加更會在下午兩點左右,更新會在晚上九點左右,這樣的我壓力比較小哦……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七十六章定期   周少瑾沒有想到程池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她愣了愣才道:「他沒有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就是不太喜歡他的行事作派……」她試圖解釋,「好好的一件事,可只要和他沾上了邊,大家的目光就全都聚集過來,好像幹什麼事會都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人很不安……」   程嘉善不知道是多少人家心目中的金龜婿,程池相信周少瑾心裡也很清楚。   這個理由不足以讓一個女孩子對程嘉善避如蛇蠍!   但程池沒有追問。   有些事,欲速則不達。   他很肯定周少瑾身上有秘密,但這個秘密會不會影響他的計劃還有待商榷,值不值得他一探究竟還為時過早。   程池笑著點了點頭,道:「有些人的確不喜歡生活在別人的注視之下。程嘉善是程家的長子長孫,難免被人關注,你不習慣也是正常。」   周少瑾如釋重負,長長地透了口氣,朝著程池感激地笑了笑。   程池道:「如果我去京城又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我就跟你說一聲。若是你外祖母和姐姐同意你隨我同行,我就帶你走趟京城!」   「真的!」周少瑾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璀璨的像夜空中的星子。   程池在心裡暗暗地搖了搖頭。   難怪程嘉善要死皮賴臉地追著這小丫頭跑,這小丫頭的確是長得漂亮。   他道:「我把顧大老爺一個人丟在了船艙,得回去看看了。你站在船頭看看也早點回房吧!晚上的風涼。小心吹病了。天色也漸漸晚了下來,沒什麼好看得了。等會快到金陵的時候再讓丫鬟叫你,北江橋泊著很多的船隻,到了晚上船桅上都會掛上紅燈籠,多的數十個,少的也有一、兩個,把湖面照得彤紅,景致還挺特別的,你很少出門在外。倒也值得一看。」   說出來的話體貼又周到,讓周少瑾覺得心裡暖暖的。   她真誠地向程池道謝,待到程池的身影消失在了船尾,她返回了船艙。   周初瑾一直留意著妹妹的動靜,聽到響聲就坐了起來,道著:「少瑾。是你回來了嗎?」   周少瑾笑著應「是」,在姐姐的床邊坐下,把在船頭遇到程池的事告訴了姐姐。當然,關於程池問她程許的話她自然是一個字也沒有跟姐姐說。   周初瑾嗔道:「你也是的,想去保定府看父親跟我說一聲就是了,總找得到機會的。何必麻煩池舅舅。我雖只見過池舅舅幾面,從你的嘴裡卻聽出池舅舅是個誠信守諾的君子。若到時候他真的讓你跟他去保定,你去還是不去?」   若是程許還在京城,她肯定是不會去的。若是程許回了鄉,她就是拼著之後受罰怎麼也要去趟京城。   只是這話卻不能說給姐姐聽,她笑著糊弄了過去。   等晚上到了北江橋,周少瑾望著燦若繁星般倒映在湖面的大紅燈籠,忍不住連聲驚嘆。   和妹妹擠在一個窗戶前的周初瑾也看得痴迷。問周少瑾:「你怎麼知道晚上有燈籠看。」   周少瑾笑道:「是池舅舅說的。」   另一邊的程笳不滿地嘟起了嘴,道:「我今天也遇到池從叔了。他怎麼不告訴我?」   「那是因為你沒有和他說話啊!」周少瑾望著和她們坐的船擦身而過的那些大紅燈籠,道,「池舅舅為人很好的,也願意幫人,就是人看上去有點冷。」   「何止是有點冷。」程笳回過頭去,望著遠處一艘官船上點起的數十隻大紅燈籠,喃喃地道,「我覺得他很有點冷……」她說著,突然叫嚷起來,「你們看,那邊,那邊,有艘畫舫。」   周少瑾和周初瑾都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真有艘畫舫。   精緻的琉璃窗,燈火通明的各式燈籠,時隱時現的人影,若有若無的絲竹聲……吸引了江北樓邊的很多人。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畫舫?」程笳豔羨地道,「要是能坐著遊次莫愁湖我就不枉此身了。」   說得她好像馬上要死了似的。   周初瑾忙對著西天拜了拜,道著:「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菩薩不要聽她胡言亂語。」   周少瑾和程笳不由大笑起來。   下了船,她們上了馬車。   此時已是亥時,周少瑾有些擔心宵禁。   到城門的時候她撩了帘子看。   只見走在最前面的是秦子平,他騎在一匹高大的棗紅馬上,身邊是輛和他們一樣的黑漆平頂馬車。   城牆上垂下一個吊籃,秦子平從懷裡拿出塊令牌式樣的東西放在了吊籃裡。   城牆上的衛士看了一陣喧譁。   過了大約快一柱香的功夫,城門邊的側門打開了。   秦子平身邊的馬車率先入城,飛馳而去。   隨後跟著的是姜氏他們坐的馬車,接著是周少瑾坐的馬車。   馬車進城的時候,周少瑾看見秦子平和那個來給他們開門的小旗正笑盈盈地說著什麼,看那模樣應該是非常的熟悉。   程家既然有這樣一塊令牌,當初朝廷下旨之前怎麼就一個也沒能逃走呢?   不會是池舅舅離開了程家,把這塊令牌也帶走了吧?   周少瑾在心裡琢磨著。回到九如巷才發現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還都沒有睡,正等著她們問去浦口下小定的事。   送走了顧家大太太的姜氏奔波了一天卻依舊神採奕奕,她滔滔不絕地講著在何家的見聞:「……何家大小姐不愧是弟妹親自相中的,人長得漂亮不說,瞧那性子也好……何家太太畢竟旅居京城,是見過世面的人。做事也是大氣……我們去下定,可是什麼也沒有說,爽快得很……這門親事可結得真好……」   周少瑾幾個在一旁聽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等姜氏說完,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見事情非常的順利,高興得不得了,要請姜氏用了夜霄再回去,還好姜氏惦記程瀘,婉謝了半天也沒能推脫掉。邀了明天擺謝媒宴,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這才送了姜氏出門。   一番折騰,周少瑾上床睡覺的時候已經快寅時(凌晨三點)了,結果第二天她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她連聲喊著「糟糕」,讓聽到動靜進來服侍她梳洗的春晚快打了水進來。   春晚笑道:「今天一早大太太交待了,說大小姐和二小姐昨天辛苦了。讓我們不要把兩位小姐吵醒了。」怕周少瑾不安,道,「大小姐也還沒有醒呢!」   周少瑾長籲口氣,重新躺了下來。   她想起昨天和池舅舅在船上時的情景。   雖然看不出來池舅舅是否對她有好感,但池舅舅和她說話,看見她很溫和地笑。應該不討厭她吧?   這也算是個良好的開端了。   但接下來她該怎麼做呢?   周少瑾心裡一點譜也沒有。   她嘀嘀咕咕地起了床,程笳跑了過來。道:「你答應我的兩個荷包呢?「   怎麼還惦記著這件事?   周少瑾道:「給你秀荷包沒問題,但你得告訴我是給誰的?我總不能給個女孩子繡個馬上封侯吧?」   「我也不知道給誰。」程笳有些氣惱地道,「我娘只說讓我給她繡兩個荷包她好送人,其他的就全是些繡荷包的事了,我本想請人在外面花大價錢買兩個回來的,可我娘非要我親手做不可,我就說。要不我就來找你,我娘只是把我罵了頓。卻沒有說不準你幫我做,我尋思著是不是我娘要在誰面前顯擺,所以想我拿了你的繡品去冒充……」   「這樣你也答應啊!」周少瑾服了她了,道,「我讓施香幫你繡,你到時候就說是我繡的,你娘也拿你沒辦法。」   她有點懷疑這件事與何風萍的母親為程笳做的媒有關係。   程笳猶豫道:「這,能行嗎?」   「這有什麼不行的?」周少瑾毫不畏懼地道,「你只是讓我做荷包,又沒有說讓我親自給你做荷包!」   程笳哈哈大笑。   周少瑾道:「這就是一報還一報。」   「那你的報復心好強哦!」   兩人開著玩笑,很快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周少瑾每天下午還是在碧寒山房裡抄書,中午和晚上去請安。   等到程誥的婚期定下來,周少瑾在寒碧山房裡看到程池的機會突然多了起來——有時候程池要和母親下棋;有時候程池在正房後面的竹林裡練太極劍;有時候只是擦身而過。   周少瑾就像個飢腸轆轆的人,看著眼前的紅燒肉卻沒有辦法下筷子。   多好的一些機會,就被她這樣白白地浪費了。   她在心裡感慨,卻不知道只要程池在場,自己都會有意無意地多逗留片刻。   這天她去向郭老夫人辭行的時候,又看見程池陪著郭老夫人在下圍棋。   他輕鬆地落著子,神色悠閒地喝著茶。   郭老夫人的面色卻很是凝重,正是春光明媚的時候,卻像夏天似的,額頭不時地冒出汗來。   周少瑾雖然不懂圍棋,可就憑兩人的神色高低已見。   她不敢打擾,就站在一旁等著郭老夫人把棋下完或是無意間抬頭看見她。   程池看著面色微凝,突然問周少瑾:「你會不會下圍棋?」   周少瑾搖了搖頭。   程池微訝。   周少瑾的臉脹得通紅。   圍棋要兩人才能玩,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通常都只是一個人。所以兩個人或是兩個人以上玩的遊戲,她都不會。   她可不想讓程池誤會她很傻似的。   只是還沒有等她開口,郭老夫人已經眉頭緊鎖地朝著周少瑾揮了揮手,道:「別吵!」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月底了,求保底的粉紅票啊……~~~~(第一百七十七章下棋(粉紅票1740加更)   周少瑾連忙噤聲。   程池卻頗有些無奈地道:「娘,這是個殘局,您還是別想了。時候不早了,該用晚膳了。而且周家二小姐也該回去了。」   「我早就看出來這是個殘局了。」郭老夫人擦著額頭的汗,眼睛卻目不轉睛地盯著棋盤,道,「我是在看你怎麼把我引到這個殘局裡來的……你的棋藝越發的精進了……」老人家說著,又陷入了沉思。   程池就拂了棋盤。   郭老夫人不悅。   程池道:「您年紀大了,本就不應該多思多慮,以後還是別下棋了。」   郭老夫人笑道:「我讓你搬到了寒碧山房,總不能看著你整天無所事事的吧?你也就這點愛好,我不陪著你誰陪著你?」   程池就看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恍然大悟。   原來程池問她會不會下棋是想她陪著他下棋,讓郭老夫人解脫出來啊!   可她真的是一點也不會啊!   周少瑾又悔又恨。   早知道這樣就應該跟著沈娘子學下圍棋了。   她立刻自告奮勇地道:「池舅舅,您可以教我下棋啊?我反正這些日子除了抄經書,也沒有別的什麼事。」   實際上,她的準備送給姐姐的觀音像剛剛畫完,就要開始配線了。   可觀音像她可以隨時抽空再繡,和程池接近的機會卻是轉瞬即逝的。   郭老夫人不由擊掌,笑道:「如此甚好——少瑾可以每天下午來抄半個時辰的經書再下兩盤圍棋。全當勞逸不誤了!」   周少瑾笑盈盈地點頭。   程池卻誤會了——現在的人多很謙虛,很多圍棋的大國手在別人問起來的時候都說自己「略通皮毛」甚至是「不太懂」。   或者周少瑾就是其中的一個?   他笑道:「娘,這下您放心了吧!若是我無聊,就教周家侄女下棋好了。您就別管我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郭老夫人笑眯地點著頭,很是欣慰。   程池就對周少瑾道:「那你明天早點過來,我們下盤棋你再去抄經書。」   在他看來,費腦子下棋,享受抄字的過程。這才是真正的勞逸兩不誤。   周少瑾欣然應允。   晚上回來去沈大娘那裡。   沈大娘聽說她要學圍棋,頗有些意外,但也沒有拒絕,而是笑道:「你既然感興趣,那明天晚上再來吧!」   她明天下午就要用了,怎麼能明天晚上再來!   周少瑾笑道:「我聽說前朝之前是十七道棋盤。現在是十九道棋盤,您給我講講為什麼現在是十九道棋盤吧?」   沈大娘沉默了片刻。   這要是擱在別處,不拜師就想跟著她學棋,她肯定早把人給攆走了。可現在,她是程家請的女先生,學生說要跟著她學棋。她就得教……何況程家向來待她不薄,課程也安排閒散。她若拒絕,不免讓人覺得她有些不識抬舉。   「也好。我今天就給講講什麼是圍棋。」沈大娘說著,轉身去搬了棋盤拿了棋子過來,「據先秦典籍《世本》記載,『堯造圍棋,丹朱善之』,這是關於圍棋的起源……《左傳?襄公二十五年》載:『衛獻公自夷儀使與寧喜言。寧喜許之。大叔文子聞之,曰:……今寧子視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舉棋不定,不勝其耦,而況置君而夷定乎?』這是史書上第一次正式的記載圍棋……魏晉之時,仿周天之度數,圍棋為三百六十一道,制十九道棋盤……很多大國手著書立說,最有名的當數《石室仙機》、《仙機武庫》、《適情錄》、《三才圖會棋譜》等……當朝計相宋景然、內閣首輔袁維昌、兵部侍郎洪繡、工部尚書曲源等都弈棋高手……你看,這棋盤上共有九個小圓點,每個小圓點都在九九之數上,稱做『星』,最中間的這個稱作『天元』。棋盤的每條邊線叫做『第一線』,緊挨著第一線的叫第二線……」   她耐心而又細緻地向周少瑾講解著圍棋的基本規則,什麼叫「吃子」,什麼叫「打劫」,什麼叫「作活」。怕周少瑾不懂,還一邊講解,一邊在棋盤練演。   周少瑾聽著鬆了口氣。   沈大娘講的她之前多多少少都聽說過一些,此時再具體的單獨為她講解,她不僅聽得懂,而且還能舉一反三想到其他的問題,不免讓她興致勃勃,覺得下圍棋實際上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沈大娘給她講了快一個時辰,眼看著各房都要落鎖了,這才打住了話題。   周少瑾向沈大娘道了謝,承諾明天晚上再來。   沈大娘笑著應了,讓身邊服侍的丫鬟送她出了門。   第二天下午,周少瑾比平時早了半個時辰往寒碧山房去。   郭老夫人還在休息,程池當然還沒有到。   春困春困,當值的大丫鬟珍珠都上眼皮和下眼此打著架,昏昏欲睡。   周少瑾不由在心裡嘀咕。   說讓自己早點來,他卻不見影子……   她悻悻然地在茶房裡喝茶。   直到她喝完了第四杯茶,程池才姍姍來遲。   周少瑾忙從茶房裡走了出來。   程池頗有些意外,拿出懷表來看了一眼,笑道:「下棋不過是個消遣,你不必這麼緊張。我有時候有事,不是每天都會過來陪下棋的。」   所以說人到無求品自高。   她有求於池舅舅,只好看他的眼色行事了。   周少瑾暗忖著,微笑著點了點頭。   程池和她往廳堂去。   迎面碰到了碧玉。   程池問碧玉:「老夫人在幹什麼?」   「老夫人剛剛醒了一會,喝了口茶。又睡了。」碧玉恭敬地道。   程池想了想,對周少瑾道:「那今天我們就不下棋了,你回去抄經書去吧!」   怎麼又變了卦?   周少瑾不解。   程池解釋道:「我是怕老夫人心生不安。」   也就是說,他這是在哄郭老夫人玩呢!   周少瑾忙道:「那您忙您的,我什麼時候都可以跟著您學下棋!」   這小丫頭倒乖巧。   程池滿意地頷首,吩咐碧玉:「等老夫人醒了,你就去跟我說一聲。」   碧玉恭聲應諾。   周少瑾去了佛堂抄經書。   那天郭老夫人睡了一個下午,她就抄了一個下午的經書。   次日,林教諭的夫人來拜訪郭老夫人。   接著程池去了藻園。   又一日。二房識大奶奶請了家裡的女眷去賞牡丹。   周少瑾沒有去。   她在家裡繡那副觀世音持瓶像。   這次過了七、八天,眼看著進了二伏,周少瑾把給父親生辰做的兩件夏衫託馬富山家的送去了保定府,寒碧山房那邊才有空閒下棋。   好在是周少瑾趁著這功夫已開始跟著沈大娘學下圍棋。   程池摸不清楚周少瑾的底細,沒有提讓子的事,讓周少瑾執白子。   周少瑾知道這是程池對她的禮讓。忙道:「還是池舅舅執白子吧!黑子先落,我佔個先機。」   程池沒和她客氣,催了郭老夫人回屋去睡午休:「……免得您看了又要七想七想,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我又不是小孩子。」郭老夫人嗔道,可眼底的笑容卻讓人看得出來她很享受被兒子管束。   周少瑾抿了嘴笑。   碧玉和翡翠扶著郭老夫人去內室歇了。   程池明顯的比剛才鬆懈很多,棋子懶洋洋地落在了左上角的星位上。   周少瑾昨天剛剛跟沈大娘學過。學著他的樣子佔右上角的星位。   兩人你一子,我一子。下得循規蹈矩的。   周少瑾覺得自己下得挺不錯,至少把程池給「圍」住了。   程池卻越下心裡越是犯嘀咕。   這個周少瑾到底會不會下棋啊?   東一顆西一顆的,他開始還以為是有什麼特殊的用意,等下了七、八手之後才發現,周少瑾完全是那種連布局是什麼恐怕都不知道的初學者……不,連初學者都算不上,只在啟蒙的狀態。   他不由仔細地打量周少瑾。   或許是天氣越來越熱的緣故。她今天穿了件嫩綠色比甲,鑲了鵝黃色織葡萄纏枝紋的襴邊。烏黑的青絲全都綰在腦後,輕輕鬆鬆地挽了個纂兒,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遠山般的黛眉,看上去清清爽爽,乾乾淨淨的,像朵初綻的惠蘭似的。此時她正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棋盤,緊繃的小臉認真且嚴肅,透露著些許的緊張。   程池道:「你跟誰學的圍棋?」   「啊!」周少瑾正想著沈大娘的話,想辦法找「活眼」,聞言茫然地抬頭,半晌才道,「我跟著沈大娘學的,就是靜安齋的先生……」   程池額頭冒汗,道:「你學了幾天?」   周少瑾算了算,道:「學了十九天。」   她怕她一點也不懂,程池嫌棄她太笨。   程池明白了。   她說的「不會」就是真的「不會」,沒有任何謙虛的地方。   周少瑾卻不明所以,她心中暗暗雀躍。   池舅舅棋下得不太用心,有個活眼他沒有發現,她只有裝作沒發現的讓池舅舅再走一步,等到她落子的時候,就能把池舅舅的那七八顆子都提了,她就佔了一大片地盤了。   她張大了眼睛望著程池,隱隱流露出幾分期盼。   程池立刻心中生警,掃了一眼棋盤,閒閒地在周少瑾所說的活眼的地方落下了一顆子。   怎麼會這樣?   周少瑾哀嚎,沮喪得幾乎要趴下了,偏偏程池還淡淡地道著:「該你了!」   ※   姐妹們,我這邊停電……在吧裡先上草稿,今天的更新我好擔心,筆記本電池的電快沒了……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七十八章實話   可她應該往哪裡下呢?   周少瑾仔細地盯著棋盤。   不管她的子落在哪裡,都沒有辦法吃掉程池的子。   周少瑾茫然地望了眼程池,不知所措。   程池強忍著才沒有去撫額。   學圍棋,通常都從吃子開始,所以剛學圍棋的人下棋的時候通常都是不顧頭不顧尾的,一心一意地吃子。   以程池的水平和這樣的人下棋,就好比一個壯漢和一個嬰兒比掰手腕,根本就沒有勝負之說。   難道自己還真的教這小丫頭下圍棋不成?   程池在心裡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他二哥幾次想讓兒子讓哥兒跟著他讀書他都覺得麻煩,更何況是教個一點基礎也沒有小丫頭下棋!   但他向來不把人逼到牆角,若是他把人逼到了牆角,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因而程池笑道:「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了……」   難道她已經輸了?   周少瑾知道自己的棋藝根本就沒有辦法和程池相提並論,可她望著右下角一大片空著的棋盤,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輸了!   不過,池舅舅這麼說肯定是有道理的。   她「哦」了一聲,乖乖地清棋子。   程池瞥了周少瑾一眼。   難道她還準備和自己再下一局不成?   以兩人之間的差距,下一局和下十局有什麼區別?除非自己讓她二十顆子。不,就算是讓二十顆子。她也未必就下得贏他。   程池笑道:「你跟著沈大娘學了十幾天的圍棋就知道吃子了,還是頗有天賦的。我看你不如跟著沈大娘再學些日子我們再手談一局,我也正好看看你有沒有進步……」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郭老夫人由內室走了出來。   老人家穿了件很居家的青蓮色素麵杭綢比甲,花白的頭髮整整齊齊在腦後盤了個圓髻,戴了金鑲祖母綠的耳朵,看上去神採奕奕的,很感興趣地笑道:「怎麼樣?你們誰贏了?」   周少瑾忙起身給郭老夫人行禮,程池卻笑道:「下著好玩而已。分什麼勝負!」   「看樣子是你贏了!」郭老夫人聽聞笑道,「你可是做舅舅的,也不知道讓少瑾幾顆子。這樣贏晚輩好意思嗎?」   「不好意思。」程池笑道,「常言說得好,有志不在年高。甘羅十二歲為相。我怎麼知道周家侄女的棋藝如何?您這上來就要我讓棋,我看您就是想看我輸棋。好笑話我!」   郭老夫人哈哈大笑。   周少瑾還是第一次看到郭老夫人這麼高興,那些笑容,都是從心底流露出來的,能讓人感染到她的快樂。   她還能說什麼?   只好朝程池望去。   程池卻看也沒看她一眼,一面收著棋子,一面和郭老夫人說著話:「……您啊。就別為難小丫頭了,她還要給您抄經書呢!」   周少瑾聞音知雅。忙起身告辭。   郭老夫人卻朝著她招手,吩咐珍珠:「去,把我鏡臺裡的那個喜上眉梢的玉牌拿過來,小姑娘家輸了棋,可不能就這樣空手走了,拿塊玉牌戴去。」最後一句話,卻是對周少瑾說的。   周少瑾臉脹得通紅。忙道:「不用,不用。我……我就是陪著池舅舅胡亂下了幾顆子而已……」   她知道郭老夫人誤會她了。可池舅舅是為了哄郭老夫人開心,她若是說出真相,池舅舅肯定會生她的氣的。   周少瑾求助般地朝程池望去。   程池倒沒覺得什麼。   銀子就是用來花的。若是能用銀子買到高興,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道:「長者賜,不可辭。給你你就收下吧!」   「就是。」郭老夫人心情極好,除了那塊玉牌,又臨時賞了她一對珊瑚珠花。先不說那玉牌通體無暇,兩隻在梅枝上雀躍的喜鵲栩栩如生,仿佛要爭脫那玉牌飛出來似的。且說那對珊瑚珠花,紅色的珊瑚為瓣,黃色的蜜蠟為芯,做成石榴花的式樣,有酒杯大小。   珊瑚受材質的限制,蓮子米大小的珠子已是名貴,更何況指甲蓋大小的花瓣。   周少瑾覺得沉甸甸的。   她若是真的陪著池舅舅下了盤棋也好,可她壓根就是做了做樣子,怎麼好收了郭老夫人這麼貴重的禮物。   「老夫人!」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氣,決定把實情告訴郭老夫人。哪怕會因此讓程池不高興,可也好過這樣的欺騙郭老夫人——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與其讓郭老夫人從別人的嘴裡聽到還不如主動地說給郭老夫人聽。   可她剛剛開口就被程池給打斷了:「娘,她還是小孩子,您賞這麼貴重的東西給她,反而讓她覺得誠惶誠恐的,以後她再和我下棋,是贏好還是輸好啊?您如果有心賞她,不如賞她些吃食、玩物、法貼甚至是筆墨紙硯都比這個好。」   周少瑾感激地直點頭。   「看我!」郭老夫人拍了拍額頭,道,「常和好些夫人太太們往來,倒忘了少瑾還是個小姑娘。這次就算了,主要是這兩件東西挺適合這小丫頭,下次你若是下贏了你池舅舅,六月初六,我就帶你去雞鳴寺看曬經怎樣?」   那她是註定去不成雞鳴寺了!   周少瑾心裡眼淚直流,偏偏面上還要做出副歡天喜地的模樣應著「好」。   郭老太太呵呵笑著點頭,讓碧玉服侍她去佛堂裡抄經書,自己則和程池說起了家長。   一整個下午,周少瑾只抄了兩頁紙。   晚上回去,她到沈大娘那裡惡補。   沈大娘道:「你才剛剛開始學,貪多不精。打好基礎才最重要。」   周少瑾纏著沈大娘:「不是有句話叫高屋建瓴嗎?我多知道些,肯定下得好一些。」   沈大娘在程家教過三個學生,程笙不管從哪方面都堪稱優秀,可她卻是郭老夫人教出來,對她這個先生也不過是面子情。程笳人很聰明,可惜太玩劣,姜氏對女兒的要求並不高,她當然也不會去自討沒趣。周少瑾做什麼事都很天賦,卻不怎麼上心。又因為身份尷尬,她想找個長輩提醒一下周少瑾都不知道找誰去說。一來二去,她對這些學生也就得過且過了。   此時也一樣。   明明覺得周少瑾學定式還太早了,說不定複雜的定式還會打消她學棋的積極性,但她略一考慮,還是拿了本棋譜出來。跟她講各式各樣的棋路。   周少瑾連吃子都沒有摸到門,就像啟蒙的小孩子聽《春秋》,自然是越聽越糊塗,越聽越不明白。   她常常地打斷沈大娘的講話,問很多她不懂的東西。   這樣半個月下來,她都有點佩服自己當初怎麼敢和程池下棋……而程池不知道是忙還是覺得和她下棋簡直是在浪費時間。有好些日子沒有再提下棋的事,她自然也就沒有再遇到他。   周少瑾不禁向集螢打聽。   集螢也聽說周少瑾陪程池下棋的事了。她道:「你打聽他幹什麼?難道還想和他下一盤?我勸你見好就收吧?他那個時候不知道哪根勁搭錯了,讓你在他的手下走了三個回合。你別以為你每次都能和他下棋!」   在池舅舅手下走了三個回合?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道:「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只是陪著池舅舅錯亂下了幾手……我哪有那水平和他一起下棋啊!」   「哦?」集螢好奇地道,「大家不是都說你和池舅舅下棋差點就贏了池舅舅,所以郭老夫人賞了你很多東西嗎?」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忙道:「這是誰說的?我根本就只和舅舅下了幾手就被池舅舅打得大敗,怎麼能說我差點就贏了池舅舅呢?這要是池舅舅聽見了會怎麼想?」   說不定還以為是她自己吹出去的呢?   集螢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拉著周少瑾就往鸝音館上房去:「你得跟四爺解釋解釋,他這個人心眼比較小。要是以為你踩著他的名聲上位那可就糟糕了!」   周少瑾聽集螢這麼一說就更著急了,也顧不得被集螢拽得跌跌撞撞就隨著集螢去了上房。   程池正和懷山說話,聽說周少瑾和集螢求見,讓小丫鬟帶了她們進來。   周少瑾站在四壁堆書的書房裡,看著坐在大書案後面的太師椅上的程池,這才驚覺得自己有些冒失。   她不過聽集螢這麼一說就跑了過來,也沒有具體的了解一下事情的經過,要是池舅舅問起來她只知道搖頭,池舅舅只怕會覺得她聽風就是雨,性子浮燥,自然也就不會重視她所說的話了。   周少瑾很是緊張,手情不自禁地就握在了一起。   而且還很自然優雅地雙手相交垂在腹部。   程池眼底露出了笑意。   他溫聲道:「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周少瑾只好朝集螢望去。   集螢自從從滄州回來,就老實了很多。可積習難改,看著程池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她的膽子又大了起來,噼裡啪啦地把聽到的謠言都告訴了程池,並道:「四爺,您要相信二表小姐,她不是那種喜歡利用別人的人……」   「我知道了!」程池淡淡地打斷了集螢的話,道,「謠言止於智者。你們不要管就是了。過些日子自然就銷聲斂跡了。」   就這樣了!   集螢還沒有說完的話堵在了嗓子眼裡。   周少瑾卻是長長地舒了口氣。   池舅舅不相信就好!   兩人又你推我搡的走了出來。   集螢找到秦子平,道:「你說,四爺不會下黑手吧?」   秦子平瞥了眼纖細如花的周少瑾,道:「就她這樣的,四爺犯得著下黑手嗎?」   集螢嘿嘿地笑。   周少瑾很是不滿。   她這樣的!   她這樣怎麼了?   池舅舅根本就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好不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ps:姐妹們,今天的更新哦!   我冒風頂雪地在吧裡寫的,給點獎勵吧……~~~~(第一百七十九章邀請(粉紅票1770加更)   儘管程池這麼說,但「周家二小姐是圍棋高手,差一點就贏了池四老爺」的消息卻像長了翅膀似的傳遍了整個九如巷,就連周初瑾都笑著問妹妹:「你什麼時候學會下圍棋了?」   急得周少瑾額頭都是汗,不停地解釋。   有如周初瑾這樣親近的笑笑也就過去,可也有像識大奶奶鄭氏那樣的,在路上遇到她笑著拉了她的手道:「二表小姐實在是不必如此謙遜,過幾天我準備在家裡辦場詩會,到時候二表小姐一定要來,申家的七小姐痴棋如命,到時候我把她引薦給你,你們好好地手談幾局。」   識大奶奶鄭氏今天不是辦個賞花會明天就會辦個詩會,總是沒有消停的時候。   從前周少瑾覺得識大奶奶夫妻恩愛,又有兒子傍身,深得公婆的喜愛,生活中沒有什麼憂愁,有精力也有興致享受玩樂倒也正常。可看到她兒子還沒有滿月就籌劃著什麼賞花會,現在想來,未必只是喜歡玩樂那麼簡單的。   就像她說的這位申小姐,她就從來沒聽說過。   也就是說,識大奶奶交往的人,並不是程家慣常走動的那些人。   周少瑾勉強地和識大奶奶寒暄了幾句,直奔嘉樹堂。   關老太太聽後面色凝重,喊了沔大太太和周初瑾過來商量怎麼辦。   沔大太太不以為然,笑道:「到時候不去就是了。」   周初瑾卻猜到了關老太太的心思,沉吟道:「只怕是不去不行!都是一個巷子裡住著的。少瑾到底會不會下圍棋,識表嫂略一問也就清楚了。她這麼做,只怕是另有深意。」   周少瑾腦海裡立刻浮現出「項羽舞劍,志在沛公」那句話來,她不由脫口而出:「……難道是想踩舅舅的名聲?」   在傳言中,周少瑾只是略遜程池,可如果申小姐大敗周少瑾……程池做為男子,在別人看來也就不過如此,更有甚者。可以和申小姐下棋,若是贏了申小姐,那程池的水平也就可想而知了。   程池兩榜進士出身卻沒有入仕,早已讓很多士林之人詬語,下棋也不過如此,那他所謂的「於書畫上都頗有造詣」就很值得推敲了。如果更進一步的聯想,程家不讓程池做官,會不會是因為知道程池的能力不行,不足以為政一方,索性就把他藏在家裡。一個能金榜題名的人,再怎麼不濟。有師爺扶佐,也是能處理簡單政務的。難道程池連這也做不到,那他是怎麼考中的進士……   周少瑾想想就覺得手心全是汗。   她道:「這樣做對二房也沒有什麼好處啊?大家住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關老太太覺得周少瑾想得太嚴重了。   大家大族的,幾代下來,血脈漸稀,自然也就會分出遠近親疏來。又利益相關,互有罅隙。做出幾件齷齪事來也是正常,只要不妨礙大局,就不管是什麼大事。程家也是這麼走過來的——對外的體面最要緊,撕破了臉對大家都沒好處。   周少瑾卻有前世的記憶。   二房對掌管宗族有著非比尋常的執著。   她陡然有個大膽的設想。   會不會,程家公中的收益非常高,高到足以讓能支配公中收益的那一房得到巨大的利益。   周少瑾問外祖母:「九如巷公中的收益是怎樣分配的?」   關老太太一愣。   周少瑾赧然地道:「我就是有點奇怪,長房和二房到底有什麼恩怨,解都解不開。按道理,長房如今如烈火烹油,既沒有殺父之仇又沒有奪妻之恨,二房就算是想當家想瘋了,也要小心隱忍,徐徐圖之才是,怎麼會這樣不管不顧地和長房爭長短?若是識表哥和語表哥少年得志也就罷了,識表哥現在不過是個秀才,語表哥甚至沒有下個場,他們憑什麼和長房爭?這不合理啊?」   周初瑾聽到周少瑾說出「不合理」的話來,忍不住抿了嘴笑。   曾經何時,總講「我感覺」、「我覺得」的妹妹,也開始注意到事情的合理不合理了?   關老太太仔細地想了想,覺得周少瑾的話很有道理。遂道:「我們幾房早就分家了,祭田在長房那邊,長房看在同宗的份上,每年會分給四房和五房各三百兩銀子,至於二房和三房是多少銀子,我就不知道了。但可以打聽得出來。   「我剛當家那會,若是風調雨順,祭田每年的收益大約在五百兩左右,若是遇到災年,最多也只能收個百八十兩銀子,有的時候還顆粒無收。所以長房不管年成都分我們三百兩銀子,我就不好意思再過問祭田的收益了。但我想,長房就算是之後又添置了祭田,田間的收益在那裡,怎麼也不可能到讓人眼紅的地步。除非是外強中乾,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但前幾天二房的老祖宗因鄭氏為程家開枝散葉就送了塊地給她,我怎麼看也不像是差銀子的樣子。   「現在把幾家連在一起的反而是泰裕票號的收益。   「可泰裕票號是池四叔一手辦起來,就算是二房搶了去,誰來打理?秦裕票號可不是我們一家的,蔚字號李家也佔著股呢!」   聽外祖母這麼一說,周少瑾又覺得自己好像想岔了。還好外祖母不僅什麼也沒有說,還派了人去查祭田和公中的收益,說:「小心使得萬年船。多長個心眼總歸是沒錯。」還表揚周少瑾「細心」。   周少瑾不由地鬆了口氣。   待出了嘉樹堂,她和姐姐商量:「是不是也給池舅舅報個信。池舅舅是男子,未必會注意這些陰私之事。」   周初瑾覺得很應該。道:「若是能把你從這件事裡摘出來就更好了。不管怎麼樣,你也是受了無妄之災。說不定『你下棋差點就贏了池舅舅』的話就是他們推波助瀾越演越烈的。」   周少瑾倒沒有這麼想,但姐姐的贊同還是讓她多了幾分底氣。   她去了鸝音館。   程池正坐在廡廊下的醉翁椅上看書,穿堂風不時地吹著他的衣襟,讓人看著就平添了些許的涼意。   見周少瑾過來,他笑道:「怎麼?來找我下棋的!」   周少瑾不用問就知道他對近日的謠言了如指掌。   她突然有點明白集螢的心情了。   癱上個「你急他不急」的主子,也難怪集螢私底下要直呼池舅舅的名字了。   不過,自從集螢從滄州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直呼池舅舅的名字了。這也算是件好事了。   周少瑾把事情的經過跟程池說了一遍。   程池卻並不上心,笑道:「沒事,你只要不應戰就行了。」   周少瑾訕然地道:「我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啊!如果識表嫂真的有心,她總能找到機會的。再說了,我根本不會下圍棋,這風聲要是傳了出去……多尷尬啊!」   程池不關心二房的意圖。卻給她出主意:「你不是跟著沈大娘學圍棋嗎?到時候能和那申小姐下一局不就名至實歸了嗎?」   「可我現在還看不懂定式,」周少瑾低了頭,小聲道,「而且這樣的唬弄別人,總歸是有些不好……我總不會次次都僥倖吧?那日子過得多累啊!」   程池挑了挑眉,道:「那我就沒辦法了!」   周少瑾點了點頭。   她來的目的是告誡程池。既然他已經知道,她的目的就達到了。至於她自己,大不了被人嘲笑一番,她說不定還可以將識大奶奶一軍,讓好些以為她棋下的好的人從此不再找她。   可讓她背著莫虛有的「美名」過日子,她睡覺都會不安生的。   「那您看書吧!」她起身告辭,「我去佛堂抄經書了。」   程池看著她遠去的背景,蹙了蹙眉。   是他跟她說。讓她不要管這件事,現在卻被二房的人吵得人盡皆知。按道理,她就算是不找他理論也應該讓他幫著解決這個麻煩才是,她卻只是來告誡他……是這個小丫頭太單純了?還是她有辦法解決?   程池決定靜觀其變。   等到識大奶奶讓貼身的丫鬟紅蕊來給她送貼子的時候,周少瑾直言地拒絕了識大奶奶:「多謝識表嫂的賞識,只是我實在是不會下棋,去了只怕也陪不了申家七小姐。有些話是家裡人的玩笑話,偏偏你們家大奶奶也不問問就當了真,怕是讓你們家識大奶奶失望了。」   紅蕊笑著勸道:「我們家大奶奶也說了,二表小姐在長房幫著郭老夫人抄經書,多半沒空參加詩會的。可我們家大奶奶見二表小姐品格出眾,實在是想結交一番,這才借著詩會請二表小姐過去的。至於說下棋,那也不過是一說罷了。還請二表小姐不要放在心上。」又道,「我們家大奶奶這次請的人都是和二表小姐年紀相仿的,還請了北江樓、梅妍樓兩家酒樓的大師傅過來幫著整席面,二表小姐暫且先把詩會啊、下棋什麼的放下,就當去嘗嘗兩家酒樓師傅的手藝好了。我們大奶奶做東舉辦這樣的聚會,也不過是想熱鬧熱鬧。二表小姐去過一次就知道了。」說著,又從懷裡拿出張帖子,道,「您看,這是給大表小姐的。我們家大奶奶說了,大表小姐和二表小姐明珠朝露般,少了哪一個詩會都不精彩了。還請兩位表小姐一定賞光,也讓我們家大奶奶知道我不是那隻吃閒飯不會做事的。」話說到最後,已是笑嘻嘻地開著玩笑了。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ps:月底的最後幾天,求粉紅票保底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八十章不安(粉紅票1770加更)   周少瑾卻不覺得這是個玩笑話。   她笑著接了請貼,道:「我跟我姐姐說去。」   紅蕊滿意而去。   周少瑾把給自己的帖子丟在紙簍子裡,拿了給周初瑾的帖子去了姐姐那裡。   周初瑾拿著帖子看了看,問妹妹:「你準備去嗎?」   「不準備。」周少瑾道,「我若是不接下帖子,那紅蕊只怕還會嘮叨不休,甚至有可能把識大奶奶引來。我到時候不去就是了。」   周初瑾笑道:「那我也不去好了。」   周少瑾道:「我準備躲到寒碧山房去,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用。」周初瑾抿了嘴笑,朝著她眨眼睛,道,「我也有地方去!」   周少瑾訝然。   周初瑾告訴她:「那幾天何家的人會過來商量陪嫁的事,我要幫著大舅母招待何家的人。」   江南人家嫁娶,女方要陪嫁家什,男方要置辦房產。婚期定下來了,準備抬頭嫁女兒的人家就要來男方看房子了,然後按照房子的大小置辦全套的家什。   周少瑾笑道:「那我去幫忙好了。」   「你還是躲到寒碧山房去的好。」周初瑾若有所指地道,「識大奶奶主要請的是你,你若是態度**,她肯定還有第二次。」   不錯。如果她去給大舅母幫忙,識大奶奶會認為事有巧合。可她如果躲到寒碧山房,就很明確地表明了態度。   周少瑾眼睛一亮。道:「不知道外祖母會怎麼說?」   周初瑾提醒她:「如果外祖母怕得罪二房,又怎麼會聽了你的話之後去查祭田的事呢!」   周少瑾這才放下心來。   等到識大奶奶開詩會的那天,她用過早膳就去了鸝音館找程池下棋。   程池丟下看了一半的書,問她:「是下五子棋還是下成三棋?」   周少瑾面頰微紅,低聲道:「能不能下五子棋?」   「行啊!」程池很爽快地答應了,吩咐清風去拿了棋盤過來,就擺在了鸝音館廡廊下,並道:「我讓你兩子好了。」   五顆子連成片,讓兩子……   周少瑾躍躍欲試。欣然應好。   程池笑道:「你倒不客氣。」   周少瑾嘻嘻笑:「池舅舅是長輩,在長輩面前,我有什麼好客氣的!」   他們下過圍棋,池舅舅肯定知道彼此的水平。   程池微微地笑。   第一盤,下到第十手的時候,程池贏了。   周少瑾訕訕然地笑。   第二盤。她小心應對,下到第十七手的時候,程池贏了。   周少瑾大受鼓勵。   第三盤,她下得更小心了。   在下到第十二手的時候,清風走了過來,在程池耳邊耳語了幾句。   程池點了點頭。繼續和周少瑾下棋。   周少瑾懷疑是識大奶奶那邊的人找了過來,可她既然是來避禍的。不要說程池什麼也沒有說,就算是他語氣不明,她也會裝作聽不懂的賴著不走的。   她繼續和程池下棋。   那邊郭老夫人得了消息,笑眯眯地道:「兩個人就在廡廊下下棋嗎?」   「是啊!」碧玉笑道,「說是二表小姐一直輸。」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可見二表小姐的棋藝是不錯的,不然四郎也不會一直和她下。」又道:「鸝音館上房的廡廊坐北朝南。東邊又是夾道,夏天的時候最涼爽不過了。是個下棋的好地方。」然後吩咐碧玉。「你拿二十兩銀子給廚房的,讓他們備些點心給四老爺和少瑾端過去。」   碧玉脆生生的應了,去翡翠那稱了銀子拿去廚房。   廚房裡哪裡敢收,還是碧玉好說歹說,才戰戰兢兢地收了銀了,撿那拿手的點心做了幾樣端過去,又有小丫鬟端了瓜果在旁邊服侍。   程池閒閒地用著點心。   周少瑾下棋入了神,伸手就拿了個李子慢慢地啃著。   兩人悠悠地下了十盤。   周少瑾贏了一局。   她頓時眉眼彎彎,士氣大振地把棋子拂到了一邊,道:「我們再來一局。」   程池卻懶懶地靠在了椅背上,道:「時候不早了,你是不是得回去用午膳了?」   周少瑾悻悻然地笑,起身道:「我有事要去找集螢。」   程池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不敢多看程池一眼,一溜煙地去了後面的廂房。   集螢正在沐浴,聽說她來了,讓小丫鬟請了她去內室喝茶。   周少瑾奇道:「大白天的,又不是三伏,你洗什麼澡?」   小丫鬟也不知道。   正說著,集繭披著溼漉漉的頭髮走了進來,含糊地道:「我早上起來動了動,弄得一身是汗。」然後道,「你不是在和四爺下棋嗎?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   周少瑾把識大奶奶請她去參加詩會的事告訴了集螢。   集螢哈哈大笑,拍著她的肩膀道:「放心,放心,你只管在這裡呆著,誰來也別想把你帶走。」   周少瑾忙向她道謝。   集螢問她:「你喜歡吃什麼?我讓廚房裡做?用了午膳,你在我這裡睡個午覺,下午好去抄經書。」   周少瑾連連點頭,吩咐春晚:「你去看看識大奶奶那邊怎樣了?」   春晚轉身出了廂房。   南屏聽說她來了,過來打了個招呼,聽說集螢留了周少瑾用飯,周少瑾也應了,她笑著讓廚房裡又添了幾個菜,就把空間留給了周少瑾和集螢。   兩人剛剛坐到桌前,春晚回來了。她道:「識大奶奶那邊剛剛開了席。來的都是各家的小姐。早上的時候曾派人到處找過您一回,後來聽說您陪著四老爺在下棋,就沒再找您了。但給畹香居的丫鬟留了口信,讓您回去後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有幾位小姐要引薦您認識。」   周少瑾沒有作聲。   這本是她希望的,可不知道為什麼,當她聽到春晚這麼說的時候,心情又十分的複雜。   她想到了程池和她下棋時那略帶幾分漫不經心的舉止。   池舅舅,肯定一早就知道了她去找他下棋的目的。   所以才會那麼爽快地就答應了。   然後像陪著個胡鬧的孩子似的。不僅很寬容地沒有拆穿她,還耐著性子陪著她做戲,不動聲色地為她解圍。   就像對待集螢似的。   因為知道焦子陽根本不是集螢值得託付終身的人,所以計家換人的時候他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在焦子陽誤會集螢是他的通房的時候也沒有辯解一句,以至於集螢一直誤會著他。等到集螢闖禍回到了程家。他依舊保持著沉默,什麼也沒有說地收留了集螢,任計家的人拿他當擋箭牌。還有二房,這樣的算計他,他也只是笑笑什麼也不說。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前世池舅舅才離開了九如巷呢?   有些話不能說。說了就是不顧手足之情;有些事不能做,做了就是不忠不孝……甚至他明明就不高興。可為了郭老夫人,他花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和自己坐在那裡下五子棋,就是告訴郭老夫人,他在寒碧山房過得很好,很高興。   他一定很壓抑。   就像前世的自己,只想著快點嫁人——嫁了人就能名正言順地離開這裡,就是過上全新的生活……   周少瑾心裡隱隱作痛。拒絕識大太太的喜悅也煙消雲散。   周初瑾卻很高興,道:「大表嫂的陪嫁估計有八千兩銀子。我想她是長女。底下還有弟弟,何太太怎麼也要省著點,沒想到竟然這麼大的手筆。可見是很滿意誥表哥這個女婿了……」   她說了半天卻沒有人回應,一回頭才發現周少瑾正支肘託腮地坐在那裡發著呆。   周初瑾笑著拍了拍妹妹的腦袋,道:「在想什麼呢?後悔沒有吃成江北樓和梅妍樓美食?」   「怎麼會?」周少瑾笑道,「我是在想怎麼報答池舅舅……他幫了我這麼多次,我卻什麼也幫不上他……總覺得欠了他的……」   「這人情債是最難還的了。」周初瑾嘆氣,安慰她道,「日子還長著,以後有機會了再說。」   周少瑾鄭重地點了點頭。   周初瑾說起持香和施香來:「……兩人都是家生子,持香我早問過了,她願意跟著我嫁去廖家。施香卻比你大很多,我想問問你,你對施香有沒有什麼安排?如果沒有,我想帶信給她的娘、老子,讓他們過來一趟,把施香的婚事定下來。」   周少瑾道:「那就把她的娘、老子叫過來吧!這件事恐怕還是她自己的娘、老子靠譜些。」   前世,施香嫁了個和她娘、老子在一個田莊的小子,好像姓施,過得還不錯。   今生,好的事情最好就不要改變了。   周初瑾就吩咐下去,讓人帶信請了施香的娘、老子過來。   晚些時候施香得了信,激動的淚眼汪汪。   她最擔心的就是被周少瑾胡亂指了人,如今有她娘、老子給她當家,她再不濟也不會嫁個缺胳膊少腿的。   這樣一來,周少瑾身邊就少了個服侍的。   春晚一向得力,周初瑾準備等施香放出去了就升了春晚做周少瑾屋裡的大丫鬟,再從現在服侍的裡面挑一個補了春晚的缺。   周少瑾直接點了那個叫碧桃的丫鬟。   前世施香出府後姐姐選了碧桃來服侍她,後來她出事,春晚和碧桃都一心一意地服侍著。要不是有這兩個丫鬟幫著忙前忙後的,她只怕連口水也喝不上。   這是周少瑾的意思,周初瑾也就沒有插手,直接把碧桃拔到了周少瑾屋裡,讓春晚帶著她。   見兩位小姐都待人寬厚隨和,畹香居裡的僕婦都覺得自己有了奔頭,大家做事笑盈盈的,看著比別院的人都顯得精神。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我們這邊下大雪,不知道你們那裡的天氣如何?大家要注意保暖啊,我身邊很多人都感冒了。   ps: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我都沒有辦法登錄,只能讓朋友代發文……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八十一章驚訝(粉紅票1800加更)   周少瑾這邊忙著換丫鬟,識大奶奶鄭氏那邊卻是端坐在鏡臺前,滿臉的疲憊。   紅蕊端了酒釀臥蛋進來,輕聲地勸識大奶奶:「哥兒才九個月,您這樣熬著,身子骨會吃不消的!何況老祖宗和老安人都盼著您能再為程家開枝散葉,您可得保重身體啊!」   識大奶奶苦笑。   望著鏡子裡豐腴白皙,身著大紅色焦布比甲卻略顯幾分老氣的面孔,無奈地道:「我這也是沒辦法。老安人交待下來的事,不辦不行啊!」說著,轉過身來,見屋裡沒有其他的人,這才壓低了聲音道,「照我說,這個時候實在是不易惹怒長房。可老安人的話也有道理,如果不趁著老祖宗還在的時候能折斷長房的一條手臂,等到程嘉善成了氣候,長房全力扶持程嘉善的時候,哪裡還有我們大爺立足之地?我們大爺若是想在程家立足,唯有像綠葉似的幫襯程嘉善了。你想想,大爺是多傲氣的一個人,你讓他給程嘉善做幫襯,那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到時候等著我們大爺的,只有鬱鬱寡歡、終生不得志這一條路走了。   「所以我就想,反正已經這樣了,再怎麼也不會比這更差了。老安人不知道經歷過多少事,聽她老人家的話,說不定能走出條道來呢!   「何況還有老祖宗在後面頂著,實在是不行了,老祖宗出面說一聲『胡鬧』也就結了。我現在怕就怕到……」話說到最後,她陡然打住了。   紅蕊不解地道:「您怕什麼?」   鄭氏怕到時候這些錯全都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和程識雖是結髮夫妻。可若是讓程識為她仵逆父母,她還沒這把握。   好在她還有兩個兒子,還佔了嫡長子的名份,她如果名聲有瑕,兩個兒子的聲譽和前途也會受到影響。她只盼著老安人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到時候能把她摘清了……就算是不摘清了,也能保住她。   可這話她卻不能對紅蕊說。   識大奶奶頓了頓,道:「我怕把長房惹急了,和我們翻臉。」   紅蕊鬆了口氣,道:「可您也不能不聽老安人的話啊!」   「是啊!」識大奶奶嘆氣道。「可惜我也不知道我們是為什麼和長房結的怨,不然就割地賠款,為了兩個哥兒,我也願意認了。」   三房之所以一直沒辦法爭脫商賈之名,就是因為有長房和二房的聯手壓制。   如果長房故技重施,那可就麻煩了。   只是這些都是陳年的積怨。她想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可能要到老祖宗臨終前才會交待清楚。   紅蕊自然是問都不敢多問的。   她道:「大奶奶快把這酒釀喝了吧,若是冷了就不好喝了。」   識大奶奶點頭,端起碗來喝了幾口,又心不在焉放下,道:「大爺來信了嗎?」   「還沒有。」紅蕊笑道,「您前兩天不是剛收到了大爺的信嗎?我尋思著沒這麼快!」   識大***神色又蔫了幾分。   紅蕊就勸道:「老祖宗不是說了嗎?他老人家已託了從前好友照顧大爺。大爺不會有事的,您不用擔心。」   識大奶奶卻皺了皺眉。道:「我這心裡總覺得不安。照理說,我們應該盯著程嘉善才是,可我怎麼覺得老祖宗更在意池四老爺。好像……好像制住了池四老爺,長房根本就不足為懼似的……我也不知道這感覺對不對……想找大爺商量商量才好。我當初只是想老安人要落長房的面子,而寒碧山房這些日子總抬舉四房的二表小姐,想著順手給她個沒臉,讓長房討個沒趣。可不曾想老祖宗知道了卻派了梁姨娘來問詩會的事……若是說我做錯了,老祖宗雖不至於喝斥我。可也會委婉地提點我幾句;若是我做得對,也應該暗示我幾句才是。可他老人家卻什麼也沒有說。難道還怕從我這裡走漏了風聲不成?我現在都有些糊塗了,也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   紅蕊遲疑道:「要不,您再給大爺寫封信去,看大爺怎麼說?」   識大奶奶沉默良久。   她試探過老安人,老安人卻只是和她打太極,偏偏她又不能問得太急。這麼多年了,她婆婆就是再糊塗,也應該多多少少知道些兩家的恩怨,而丈夫又向來尊重老安人,與其冒著會驚動老安人的風險寫信問丈夫,她還不如想辦法從婆婆嘴裡套出些話來。   她打定了主意,心情也跟著舒暢起來,吩咐紅蕊:「這件事你別管了,我自有主張。」   紅蕊如釋重負。   她打小就服侍識大奶奶,情份自然不同一般,可這種涉及到家庭秘辛的事,她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   嘉樹堂裡,關老太太、沔大太太和程沔相對無言,氣氛壓抑。   關老太太思索了片刻,對兒子、兒媳婦道:「我看,這件事得跟少瑾說說,這孩子心細。如果不是她的話提醒了我們,我們還不知道事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程沔忙起身道:「那我就先回書房了。」   他是一家之主,母親找周少瑾說話,他在這裡意義就不同了。   關老太太點頭。   沔大太太送了丈夫出門,立刻吩咐小丫鬟去叫了周氏姐妹過來。   關老太太則閉目養神,一顆一顆地捻著手裡十八子的沉香木佛珠,直到周少瑾和姐姐過來,關老太太才睜開眼睛,示意沔大太太去關了門,直言道:「少瑾,我讓家裡的管事去查了長房公中的收益,聽帳房的一位管事說,九如巷公中的收益每年有兩千兩銀子,祭田僅有五百兩。其他的收益都來自於天界寺門外大市街的一家漆貨行,這間漆貨行是當年長房、二房和三房分家的時候分得的。四爺掌管庶務之後,長房成了裕泰票號的大股東,又開始涉足鹽引、海運,日子這才一天天的好起來。」   周少瑾面露困惑。   關老太太現在很看重周少瑾的話,道:「這裡沒有外人,你有什麼話直管說來。」   周少瑾這才道:「那您知道裕泰票號每年分紅是多少嗎?」   「你大舅舅去查了。」關老太太道,「我們房頭是每年五千兩,長房每年一萬兩。」   「這不可能!」周少瑾想到寒碧山房的那些陳設。「郭家那個時候也遭了劫,郭老夫人出閣的時候,郭家不可能給郭老夫人置辦大筆的嫁妝,池舅舅也不可能動用袁夫人的陪嫁。就算長房每年的收益是一萬二千兩銀子好了,可您看長房的吃穿用度,怎麼也不像是這幾年就富足起來的……不說別的。就說郭老夫人賞我的那幾件首飾,件件都是精品,普通人家已經可以做為傳家寶了。就是有錢也不可能隨時就買得到,顯然是早年間留存下來的或是置辦的。」   沔大太太不禁連連點頭,看周少瑾的目光又多了幾分讚賞,道:「你大舅舅也和你一樣。懷疑長房另有一份收益。只是這份收益怎麼也查不出來。若說是長房的老太爺入仕之後置辦的東西,那長房的老太爺得貪墨多少銀子才能置辦得齊這份家業?可長房的老太爺卻是出了名的清廉。這是所有和長房老太爺同過事的官吏公認的。一個人若是要貪墨,總得有出處吧?瞞得過一個人,不可能瞞得過所有的人吧?   「所以你大舅舅又去查了二房和三房的產業。   「二房除了分家時分得田莊和鋪子,這些年來居然都沒有置辦其他的產業,卻是京城最大的銀樓永福勝的大客戶,永福勝每年都會派了大掌柜過來給老祖宗請安。二房就是個管事有事去京城,永福勝都會派了掌柜級別的人作陪。   「三房卻恰恰相反。不僅把分家時的那間藥鋪經營成了有十三家分店的大藥鋪,名下還有酒樓、當鋪、榨油坊、點心鋪子……雜得很。幾乎所有賺錢的產業都涉及了。   「你大舅舅的意思,如果真的有這筆收益,那這筆收益肯定是長房和二房共享了,沒有三房的份。而且這份收益十之八、九掌握在管理庶務的池四爺手裡。   「現在二房式微,長房卻如鮮花著錦,有儀和嘉善都到了要用銀子砸的時候,二房多半是怕到時候長房獨吞這筆收益,所以才會和長房有了矛盾。   「因這筆收益無處可查,我們也不知道是不是長房做了些什麼才會引起二房的誤會還是二房杞人憂天胡亂猜測……」   沔大太太的嘴一張一翕的,周少瑾和周初瑾卻早已是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特別是周少瑾,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程家到底還有什麼秘密?   程家被抄家與這些秘密有沒有關係?   九如巷五家同聲同氣,長房和二房為什麼要瞞著其他三房?   周少瑾突然間心生不滿。   享福的時候長房和二房就只有自己,患難的時候四房就跟著他們一起遭殃,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這一次,她一定要把四房摘出來才行。   不然到時候大家都要跟著倒黴!   而且只挽救四房要比挽救整個九如巷要容易很多。   她道:「外祖母,既然如此,我們不妨搬出去吧?九如巷太複雜了,我怕我們四房會吃虧!」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ps:今天是上上班,單位的同事問我熬了臘八粥沒有,我這才發現原來已經過了臘八節……寫文的日子像山頂洞人,節日都和書裡的人物一起過……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八十二章反應   「胡說!」關老太太沉著臉呵斥道,「小孩子家家的,說話就是不知道輕重。分出去單過,你以為是那麼簡單的事……」話說到這裡,關老太太突然張口結舌般地停了下來,臉上流露出些許的惶恐。   沔大太太忙道:「娘,您這是怎麼了?」怕是周少瑾的話惹了老人家生氣,忙推了推周少瑾,「還不快給你外祖母賠個不是。」維護之意卻溢於言表,又勸著關老太太,「娘,您就別生氣了。您自己不也說了嗎?小孩子家家的,說話就是不知道輕重。等過兩年她大些了,也就好了。您就別生氣了,她也無心的……」   或者是因為不知道怎樣挽救程家時心底曾經閃現過這個念頭,所以周少瑾在情急之下就嚷了出來。   她心中不免又羞又愧。   五房本來就分了家,長房還能從自己的收益中拿出一部分錢支持四房,讓四房在勸老太爺去世之後還能維持家計,後來又提攜四房入股裕泰票號,四房的日子才好了起來,說起來,長房對四房已算得上是恩重如山了……現在程家要遭殃了,她卻勸四房離開程家……不同樣是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嗎?   她忙向關老太太賠不是:「外祖母,是我的錯。我再也不會這麼想了……」   周少瑾在心裡暗暗道:等她把程家會被抄家滅族的事告訴了長房,再說分家的事也不遲。   關老太太卻像沒有聽到她們說什麼似的,喃喃地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周少瑾等人不由面面相覷。   周氏姐妹就朝著沔大太太使了個眼色。   沔大太太略一猶豫。輕聲道:「娘,您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明白。」   關老太太如大夢初醒,目光茫然地盯了沔大太太好一會,這才精神一振,面色凝重看了屋裡的三個人一眼,沉聲道:「分家的事,你們不許再提。不僅不能提,想也不準想。當初你們的曾祖父去世的時候曾經問過我和你公公,說我們和長房、二房、三房已經出了五服。要是想分開單過,趁著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提出來,也不用我和你公公背過。若是貪圖大樹底下好乘涼,希望得到長房和二房的庇護,那以後就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哪怕是滅家覆族,也不可做出背叛九如巷的事,也不可以後悔。須知你享受了家族的供給,就要為家族出力……現在看來,你們的曾祖父所說的。可能就是這筆收益了。恐怕這筆收益還來路不正,會引起家亂……」說到這裡。關老太太神色間流露出少有的慌亂,她吩咐沔大太太:「這件事你們誰也不許向別人透露一個字,這可是關係到九如巷生死存亡的大事,你快去把大老爺叫進來,大老爺只是覺得長房和二房之間的形勢有些奇怪,還不知道這樣的兇險!」   沔大太太哪裡還坐得住,提了裙子就朝外走。   周少瑾和周初瑾一個去扶了關老太太。一個去給關老太太重新沏了杯熱茶。   關老太太喝了茶,順了口氣。這才道:「你們都是好孩子,這件事暫且別告訴你們的誥表哥和詣表哥,等我和你們的大舅舅商量出個章程來了再說。等會你們的大舅舅就要過來了,你們先回畹香居去吧!」隨後語氣微停,道,「你們父親那裡……若是你們想告訴他,記得不要寫信,派了體己的人過去傳話。」   姐妹倆齊齊應「是」,出嘉樹堂。   周初瑾拉了周少瑾到甬道邊的香樟樹下說話。   「你覺得這件事要不要告訴父親?」她心情矛盾,「告訴了父親,父親肯定不能坐視不理。可這畢竟是程家的事,父親怎麼好插手?如果不告訴父親,萬一四房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們又怎麼對得外祖母、舅舅、舅母和兩位表兄弟。」   周少瑾卻是心中一喜。   她重生後念念不忘的就是讓程家逃過一劫,可她年幼位卑,幾位大老爺於她無疑於泰山五嶽,誰知道無意間她卻撬動了這塊基石。   有了長輩們的參與,說不定她根本不用說出前世的事程家就能躲過這一劫呢!   「當然要告訴父親。」她無比堅定地道,「父親畢竟是程家的女婿,程家要是出了事,父親就算是不被牽連只怕以後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   周初瑾何嘗不明白,可她不像周少瑾那樣知道後世發生的事,在做決斷的時候,特別是這種關係到家族利益和生死存亡的事,她怎麼都會有點猶豫彷徨。妹妹斬釘截鐵般的口氣極大的鼓舞了她,她吸了口氣,道:「我派馬富山去給父親送個口訊,看父親怎麼說,我們姐妹再做計較!」   這樣最好不過。   周初瑾匆匆叫了馬富山進府。   關老太太那邊得了信,老大寬懷,悄聲對沔大太太道:「也不枉我掏心掏肺地養了她們姐妹一場。」   沔大太太知道關老太太心裡不好受,笑著逗著關老太太:「我可早就把她們姐妹當我自己親生的一樣,誰知道您還分著彼此呢!」   關老太太呵呵地笑,感慨道:「你們能這樣,就算長房和二房那邊出了什麼紕漏我覺得也不怕了——眾人齊心,其力斷金!」   沔大太太不住地點頭。   下午,周少瑾還是照常地去了寒碧山房抄經書,只是她顯得要比平時沉默了很多。   小檀悄聲問春晚:「二表小姐心情不好嗎?」   春晚看了周少瑾一眼,低聲道:「或者是施香姐姐要出府了。二小姐八歲的時候施香姐姐就在二小姐身邊服侍了。」   「難怪!」小檀應著,轉身告訴了碧玉。道,「施香姐姐要出府了,我們要不要送點東西給她做個念想。」   周少瑾在寒碧山房抄了幾個月的經書,施香就過來服侍了幾個月,她性子又隨和,和碧玉、小檀相處的極好。   「那是自然!」碧玉又去問了問翡翠、珍珠和瑪瑙。三個人都說應該送些東西。山房的其他人知道,也都決定湊個份子送施香件東西,這樣一來二去的,就驚動了郭老夫人。郭老夫人笑道:「施香出府肯定是去嫁人的。碧玉,你幫我包二十兩銀子賞了施香,就說是我給她的體己錢。」   碧玉笑著應了,連同她們湊份子給施香打得金耳環、銀鑼子一起送給去了畹香居。   施香感動不已。   周少瑾少不得要帶著她去給郭老夫人磕頭。   郭老夫人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你能服侍你們小姐一場,能在寒碧山房進出,也算是有緣人了。」又吩咐她回去以後要孝敬父母。端正做人,不要丟了程家的臉云云。   周少瑾在旁邊聽著卻心中一觸。   她能重生,而且重生在十二歲和程輅的關係還沒有明朗之前,她和程家,不也是種緣分嗎?   去追究誰對誰錯,實際上是根本沒有意義的。   她只要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就對了。   至於說結果。了不起她把這條命賠給程家。   反正她前世也只活了二十五歲。   周少瑾陡然間釋懷。   她笑盈盈地去找程池:「池舅舅,您還要我陪您下棋嗎?」   程池懶懶躺在上房廡廊下的醉翁椅裡。正望著天空發著呆。   聞言笑道:「今天不用了。過兩天再過來陪我下棋吧!」接著他問,「你這幾天還跟著沈大娘學下棋嗎?有沒有進步?」   周少瑾窘然地笑了笑,道:「沈大娘說,我可以開始看棋譜了。」   程池道:「那你學得還挺快!下次我們就下圍棋吧?」   周少瑾嘿嘿笑,道:「我們還是下五子棋吧!圍棋我還要再學學。」   程池肅然地點了點頭。   周少瑾溜走了。   程池忍不住笑了起來。   懷山低聲稟道:「四老爺,四房的大老爺,在查我們和二房、三房的產業。」   「那他查到了些什麼?」程池淡淡地道。   「沒有。」懷山有些擔心。「畢竟是自己人,只怕比旁人要知道的多。」   「知道就知道。」程池不以為然地道。「你放出風去,若是他們想分開住,裕泰的股份可以隨意買賣。」   懷山愕然,道:「那豈不是便宜了二房?」   程池冷笑:「他這些日子不是到處在找人想也辦一家票號嗎?正好,我給他這個機會!」   懷山眼睛轉了轉,明白過來。   二房本身沒有多少產業,銀子都存在了永福盛,就那點日常用的開銷,二房就是嚼用幾代人也用不完,想讓二房把銀子拿出來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二房做生意,只有做生意,才會有大宗的虧損。而一旦二房出現大宗的虧損,以二房現在無人能支應門庭的情況下,二房肯定會慌張,一慌張,就容易出錯,一出錯,就容易被抓住把柄……簡直就是個惡性循環。   他不由露出一個笑容,道:「四爺,您這個主意好。」   程池嗤笑,道:「你放心,程敘沒有那麼傻。」   懷山訕笑。   誰知道程池話鋒一轉,道:「不過,程敘雖然不傻,可他也經不起其他人的犯傻。好在是這些銀子也沒有便宜別人。」   是啊,若是四房、五房都變賣手中的股份,肯定可以狠狠地敲二房一大筆銀子。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ps:第二名的粉紅票只差我們幾票了,難道被後來者追上是我們的夙命不成?姐妹們,求粉紅票,求月保第一!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八十三章臨時(粉紅票1830加更)   程池打得好算盤,可事情卻並沒有照著他想像的那樣發展。   先是程沔來找他,委婉地表示既然受了長房的恩惠,就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把股份變賣謀利,那和低買高賣的商賈有什麼區別。   然後是五房的程汶,也來找他。   程汶的話就說得很直白了:「……當初我沒有銀子,說用家裡的古玩做抵壓,你也答應了。現在你們和二房有了矛盾,我不能說甩手就甩手,那我成什麼人了!再說了,我現在每年有五千兩銀子的收益,就算二房拿十萬兩銀子給我,也只是我二十年的收益,用完就完了。但我把這股份捏在手裡,每年都在進帳,源源不斷,難道不比買斷了划得來。再說了,二房舍不捨得拿十萬兩銀子買我手裡的股份還不一定。我算算就覺得太虧了。」   程池拿起茶壺給程汶重新斟了杯茶,道:「你就這麼肯定裕泰票號能存活二十年?如果裕泰票號過兩年倒了呢?你豈不是虧大了!」   「不,不會吧!」程汶瞪大了眼睛望著程池,說話都結巴起來,「你今天才二十幾歲,裕泰票號怎麼也能再興旺二十年吧?」   「裕泰票號興旺二十年與我的年齡有什麼關係?」   「你只要不老糊塗了,這票號就不可能倒吧?」程汶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道,「你別唬弄我,我可是聽說了,二房的人到處找人搭夥做生意,人家一聽說是九如巷程家都跑得屁顛屁顛的。可一聽是二房自己的主意,一個個都說有事,跑得比誰都快。要不然你以為你會這麼安生?你以為裕泰票號能這麼紅火。我可算是看明白了,他們那些人不是想跟程家做生意,是想跟你做生意!」他說著,露出些許的得意,「反正這次我算是看明白了,程家的庶務只要是你當家,我就在大樹下乘涼。哪天你要是不幹了……嗯,我也跟著你。你做什麼生意我都入股!」   程池但笑不語。   程汶忙道:「我說的是真的。我來的時候就下了決心,要是你和二房的打起來,我肯定幫你。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發誓。」   「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程池笑道,「我就是覺得你們把手裡的股份賣了。然後置些田產,可能風險更小點。」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程汶拍著胸脯,「田產風險是小,可收益也不高啊。我還是決定跟著你幹。」   那也要看我願不願意你跟著我幹啊!   程池在心裡嘀咕著,淺笑著又給程汶斟了一杯茶。   「哎喲!哎喲!」程汶忙道,「我來。我來。你是財神爺,哪有讓財神爺給我倒茶的道理。」   程池手一揚。避開了程汶伸過來的手臂,笑道:「不是喝了財神爺的喝就能發財嗎?我給您斟的茶,你坐下來好生喝就是了。」   「這話也有道理。」程汶嘿嘿地笑,又重新坐了下來,看著程池把他的茶盅斟滿了,然後殷勤地湊到了程池的面前,低聲道。「四郎,你跟哥哥我說句老實話。你今年沒有拿到鹽引,是不是二房的老祖宗……」他指了指二房所在的方向,「我跟你說,我認識新晉的兩淮運轉使師爺的小舅子,你看要不要我幫著你去趟淮安,兩浙的鹽引我們拿不到,難道兩淮的鹽引我們也拿不到?我就不信這個邪了!」   「不是!」程池有些意外,笑道,「是我覺得鹽引這塊不太好做了,所以就放棄了。」   程汶直跺腳,道:「你嫌麻煩,我不嫌麻煩啊!你怎麼沒有想到把這生意給我做!你可真是飽漢不知道餓漢飢!」   程池忙抱歉地道:「我真沒有想到……要不我給你搭橋,你和人合夥做海運生意?就是風險大,但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還沒有等他把話說完,程汶已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十分感慨地道:「我就說長房的三兄弟是最仗義不過的了。上次我去京城,不好意思見涇大哥,就去了你渭二哥那裡,你渭二哥什麼也沒問,親自帶著我去了趟大相國寺,還讓管事領著我把京城逛了一遍,最後還給了我一百兩銀票,這事我雖然沒跟別人說,可心裡一直記得了。這件事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我手裡一共有二萬兩銀子,你等會就讓管事跟我去拿銀票……」   「汶哥,這件事還是你自己和對方接洽吧!」程池笑著打斷了程汶的話,道,「我參與其中,不太好……對方是我的一個朋友,身家也不是十分的豐厚,他若是要我降一個點,我總不好回了他,到時候只怕會讓汶哥受損失。」   「好,好,好。」程汶笑得只見兩排白牙,「你讓你的管事給我引見,怎麼談,那就是我的事!」   「也不能丟給你就不管了。」程池笑道,「這生意之前我沒有人手打理,一直沒插手,但之前我讓我手下的管事算過利潤,有哪些應該注意的,他應該很清楚。我等會就讓那個管事跟你說說,也免得你和人談的時候兩眼一摸黑。」   「正是,正是。」程汶這次拍的是自己的大腿,「別人都說你冷清,我看你是靦腆。早知道你是這個性子,我就應該早點來拜訪你的……」   懷山站在一旁,肚子都要笑得抽筋了,好不容易送走了程汶,他實在是忍不住了,靠在柱子旁就笑了起來。   程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見天色不早,快到了晚膳的時候,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問他:「汶大老爺走了?」   「走了。」程池說著,在郭老夫人下首坐下。   郭老夫人沉吟道:「你花了那麼大的力氣把幾個房頭都拉到了裕泰票號,怎麼現在又讓他們把股份賣出去?」   程池笑道:「當初是為了告誡二房的老祖宗不要輕舉妄動。現在大哥已經站住了腳,他就是想動手腳也不是那麼容易了,反而能把四房、五房分出去——要鬧,就我們三家鬧好了,別把他們也給牽連了進來。」   郭老夫人點頭,轉移了話題:「我聽說少瑾去找你下棋了?」   「小孩子家,沒事找個樂子。」程池笑道,「我有空就應付她一下,沒空就只好不理她了。」   郭老夫人笑道:「要不。你邀了九臬到家裡來玩吧?你有些日子沒和他聚了。」   「我只是有些日子沒和他在家裡聚了。」程池笑道,「我們前兩天還一起在梅妍樓吃飯呢!」   「咦!」郭老夫人奇道,「你不是說梅妍樓沒什麼好吃的嗎?怎麼突然去了那裡?」   程池道:「正好順路。」   郭老夫人不好再問。   程池道:「你不是說要去普陀山上香的嗎?您準備什麼時候去?我這些日子正好沒什麼事,可以陪您一塊去!」   「那趕情好!」郭老夫人的笑容就止不住地從眼角眉梢溢了出來,她忙拉了兒子的手,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可不能像上次似的,臨出門了說有事,弄得我也沒有了心情。」   結果沒去成!   望著母親像抓著救命稻草般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手,程池心裡酸酸的。   等到母親知道他一去不復返,他現在就可以想像母親的傷心。   要不。等母親駕鶴西去了再說?   這個念頭在他心裡一閃而過,又很快地被他否定了。   蕭鎮海能找到金陵。就能找到九如巷來。   他不走,只能為母親帶來更大的傷害。   「我一定陪您去普陀山拜訪。」程池的聲音比他自己想像的還要柔和,溫暖,「我也和母親一起出去走走。說起來,我們已有十年沒有一起出過門了……」   「嗯,嗯,嗯。」郭老夫人不住地點頭。道,「少瑾的經書應該很快就要抄完了。到時候我們把這孩子也帶上。她路上還可以代替我陪著你下幾盤棋……哎呀,這麼一算時間上還有點趕。外面的事我就交給你不管了,我這邊除了少瑾,史嬤嬤也要去,她服侍了我一輩子,年紀也不小了,這次跟著我去了普陀山之後,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出門,還有碧玉和翡翠她們,我慣用了的,也帶上,那留誰在家裡看家呢……」   郭老夫人那麼剛強的人,一時間居然歡喜的有些語無倫次。   程池看著更是傷心,笑道:「娘,你不用那麼急,我這幾個月都閒著,隨時都可以陪您出門。您先看個好日子,我再讓秦子平過來幫你您點瑣事,保證您能順順利利地出門。」   聽說兒子這幾個月都閒著,郭老夫人高興之餘也鎮定下來,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出行的事宜。   不過半個時辰,在佛堂裡抄書的周少瑾就知道了。   碧玉親自過來告訴她:「……老夫人說了,您和我們一塊去!」   「真的嗎?」周少瑾雀躍拉了碧玉的手。   「真的!」碧玉笑道,「老夫人已讓人去四房傳話了,明天會去四房拜訪老安人,就是去說這件事的。」   「不知道能不能把我姐姐也帶上。」周少瑾喃喃地道,「我兩世為人都沒有去過普陀寺呢!」   「你和你們家老安人說說。」碧玉幫她出主意,「你那邊少帶幾個服侍的不就行了。」   出行的人只覺得人多熱鬧,至於花銷什麼的,全然不在她們的考慮範圍內。   周少瑾坐不住了,提前回了嘉樹堂。   ※   謝謝天外仙仙、紫霄12、janeuwoo的靈獸蛋。   明天小吱吱放假,我這邊天氣不好,又是雪又是雨的,只能提前一天出發,後天我父母回家過年,都要去車站接,加更可能要幾天,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我會儘快還「債」的……   ps:言辭木訥的吱吱繼續求粉紅票!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八十四章暴斃   嘉樹堂裡,沔大太太在和關老太太說話:「……老爺出來的時候和五房汶大老爺擦身而過。汶大老爺嘻嘻的笑,問他去幹什麼,他左顧右盼的,就是不說,老爺猜,他可能也是去說股份的事去的。倒是三房,一直沒有動靜,既沒有去找長房,也沒有和二房接觸,好像不知道這件事似的。老爺已經讓人盯著了,那邊一有消息我們就會知道的。」   關老太太道:「就怕此時三房打定主意和二房站在一起。」   四房和五房向來式微,若是三房和二房聯手,長房想隨心所欲的行事,只怕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一時間屋子裡就陷入了沉思。   關老太太道:「不管怎樣,做人誠信為本,我們不能忘恩負義。」   沔大太太點頭。   有小丫鬟隔著帘子稟告說周少瑾回過來了。   兩人齊齊打住了話題,關老太太更是朝著沔大太太使了個眼色,壓低了聲音道:「孩子們還小,知道事情重大就行了,用不著交待的那麼仔細,小心把她們嚇著了。」   沔大太太連連點頭,笑著迎了周少瑾進來。   周少瑾覺得屋裡的氣氛有點奇怪,猜測外祖母和大舅母剛才可能說了些什麼要緊的事,正猶豫著要不要把去普陀山的事告訴關老太太——反正明天郭老夫人就會來拜會關老太太,她就是不說,關老太太也會知道。誰知道關老太太已笑道:「你這急衝衝的,可是出了什麼事?」   嚴肅緊張的氣氛就一下子被衝淡了。   周少瑾忍不住心中的雀躍。還是笑著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外祖母和大舅母。   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都為她高興,沔大太太甚至拉了周少瑾的手上下打量著她,道:「那得趕緊做幾件新衣裳才是,還有跟過去服侍的,人不僅要選那些老成忠心的,還要選個會與人打交道的。去普陀山要經過杭州府,然後從杭州府到舟山,再從舟山上島,去一趟得月餘。可不能馬虎。」   「少瑾是跟著郭老夫人一道過去的,路上的事自然有長房操心,」關老太太打斷了兒媳婦的話,笑道,「你只要給她準備打賞的銀子、選幾個服侍的僕婦,再叫了人進來做幾件新衣裳就行了。別囉囉嗦嗦地說個沒完沒了。」   沔大太太和周少瑾都笑了起來。   周少瑾趁機問能不能和姐姐一起去。   關老太太一口回絕了周少瑾的提議:「你幫著郭老夫人抄經書。得了郭老夫人的青睞,跟著郭老夫人去普陀山敬香,那是你的福氣。我們卻不可得隴望蜀,提出和郭老夫人一起去普陀山敬香的事。」   周少瑾很是失望,卻也不得不承認外祖母的話有道理。   關老太太安慰她道:「你也別這麼沮喪,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等到你誥表哥和你詣表哥都成了親。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做老封君了,到時候我和你大舅母一起去普陀山敬香。就把你留在家裡看門。」   周少瑾根本沒有聽出這句話的病語來,呵呵呵地笑著連聲應「好」。   關老太太就催她快把經書抄完了:「現在就看你的了。你什麼時候把經書抄完了,郭老夫人就什麼時候啟程。你要是抄不完,她們就得都等著。」   這責任,也太重大了些!   周少瑾頓時覺得自己的背上像壓了座山似的,她不敢和關老太太多說,又折回了佛堂。專心致志地抄起經書來。   郭老夫人聽了在周少瑾去向她辭行的時候看著周少瑾直笑,道:「傻丫頭。你看見誰三伏天裡趕路?你只管慢慢的抄,我們就是啟程,也要到秋天了。」   但周少瑾還是赧然。   要不是她放慢了速度,又怎麼會現在還沒有抄完。   她忙道:「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抄寫的。這可是供捧給菩薩的,是我們的一片心意。」   郭老夫人很是滿意,賞了她一筐桑果。   周少瑾拿回去給嘉樹堂裡的人品嘗。   關老太太讓人送了一碟子給程誥,送了一碟子去涵秋館,自己留了一碟,其他的都讓周少瑾帶回了畹香居。   周少瑾就給程笳和集螢各送了一碟去。   到了晚上,一面吃著用井水鎮過的桑果,一面和姐姐在院子裡乘涼。   她有些抱歉地對姐姐道:「原想和你一起去的,結果外祖母說不合適,等以後我們姐妹倆再一起去普陀山敬香。」   這件事周初瑾已經聽說了,她嗔道:「本來就不合適,你提都不應該提。不過,你這個主意好,等以後了,我們姐妹再一起去普陀山敬香。這次就算你打頭陣去把地方摸清楚了,免得下次我們去的時候摸頭不知腦的。」   周少瑾赧然地笑,問姐姐:「你要不要我帶些什麼回來?」   她從來沒有去過普陀,也不知道有些什麼特別的東西。   周初瑾也不知道,她笑道:「你記得給外祖母和大舅母她們帶些東西來就行了,我的就免了。出趟遠門不容易,你還要費精神給我帶東西,我們姐妹間就不講這些虛禮了。」   周少瑾笑道:「那我就看著辦吧!」   周初瑾就和周少瑾說起父親周鎮的回信來:「……下午才收到。爹爹說他會注意這件事的。至於要不要幫忙,怎麼幫忙,他會寫信給沔大舅舅的。如果我們知道了些什麼,要記得寫信告訴他。他怕沔大舅舅防著情面什麼也不說,反而誤了事。」   四房於她們姐妹都有大恩,親如骨肉,周家不能坐視不理。   周少瑾想到當初關老太太的話,道:「這件事你跟外祖母說了吧?我瞧外祖母的樣子。好像很希望父親能幫四房一把呢!」   周初瑾笑道:「準備明天一早過去請安的時候告訴外祖母,你們剛才興致勃勃地說著去普陀山的事,我不好插嘴。」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又和姐姐說起去普陀山的事來:「聽說普陀山是『海天佛國』,島上所有的廟宇都供奉是觀音大士,每逢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觀世音菩薩的誕辰、出家、得道三大香會的時候,島上人山人海,寺院香菸繚繞,人在其中。就像走進了西天極樂世界。可郭老夫人說,沒誰會在三伏天裡趕路,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九月十九的香會……」   她嘰嘰喳喳的,周初瑾幾次想轉移話題都沒能如願,索性也不去打斷她了,就在那裡時不時「嗯」、「啊」兩句地附合著。   結果周少瑾一直說到了月上中天。第二天姐妹倆都起晚了。   周少瑾臉脹得通紅,想著靜安齋那邊管得松,她遲到了大不了罰寫幾張大字,可姐姐卻是要幫著大舅母主持中饋的,遲到了可不好看,顧不得梳洗。就幫著姐姐張羅著早膳。   兩姐妹正在那裡忙著,偏偏馬富山家的求見。   施香定了九月初十齣府。十月初四出閣。周少瑾託了馬富山家的幫施香定了兩口樟木箱子,一張高櫃送她,還以為馬富山家的是來回話的,沒等周初瑾開口,已吩咐小丫鬟:「讓她等等,我們這邊正忙著呢!」   小丫鬟笑著退了下去,很快又折了回來。道:「大小姐,二小姐。馬富山家的說有急事稟告……」   姐妹倆俱是一愣。   昨天周父的信就是馬富山家的送過來的。那時候都沒說有事,可見事情真的很緊急了!   周初瑾道:「那就請她進來。」   小丫鬟應聲,轉眼就帶了馬富山家的進來。   「大小姐,二小姐,」馬富山家的臉色有些難看,喊了一聲就站在了那裡。   周少瑾會意,遣了屋裡服侍的。   馬富山家的去門口看了看,這才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周少瑾姐妹跟前,悄聲道:「衙門那邊有信傳過來,說蘭汀和欣蘭兩個,昨天晚上在牢裡突然暴斃了……」   姐妹倆心中一跳,臉色頓時變得有些蒼白。   周初瑾忙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馬富山家的聲音更低了幾分:「大家都說不清楚。獄卒以為是我們打點了牢裡的人,牢裡的人以為是獄卒下的手……這事透著幾分蹊蹺。如今衙門裡不敢深究,讓人帶了口信給我們當家的,說得趕快埋了,免得平白惹出事端來。」   周初瑾想了想,讓周少瑾去拿張一百兩的銀票給馬富山家的,然後對馬富山家的道:「你跟馬富山說,想辦法讓仵作的查清楚兩人是怎麼死的,再順著這條線想辦法查出是誰下的手……她們倆人被關在大牢裡,能下手的人肯定不多,若是小心點,肯定能查出些許的蛛絲馬跡。這些銀子你們拿去打點那些獄卒。若是不夠,再來跟我說。」   馬富山家的揣著銀票出了九如巷。   周初瑾不安地喝了口茶。   莫名的,周少瑾想到了程輅。   當年發生的事,她們並沒有瞞著存仁坊那邊。可程輅過來給四房拜年的時候,從頭到尾也沒有提一句。   如果他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麼做?   周少瑾送走了姐姐,吩咐春晚:「你給馬富山帶個口信,讓他查查輅大爺身邊的趙大海。看看他這些日子都在幹什麼?」   如果這件事與程輅有關,具體辦事的那個人一定是他的心腹趙大海。   過了幾天,馬富山親自求見周少瑾姐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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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富山笑了起來,道:「二小姐的主意的確奏效了。我們查到自過年到現在,趙大海曾經三次從長沙府回到金陵城,最後一次就是在蘭汀和欣蘭暴斃前三天,他還和其中一個叫陳三的獄卒一起吃過飯,可當我們找到陳三的時候,陳三已經死在屋裡,仵作說,他是死於飲酒過量,可陳三的相好卻說,陳三這個人是很少喝酒的……」   周少瑾有片刻的沉默。   程輅……真的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嗎?   還是她從來不知道程輅早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她不由和姐姐交換了一個眼神。   周初瑾道:「那查出來蘭汀和欣蘭是怎麼死的嗎?」   「查出來了。」馬富山道,「死於砒霜中毒。吳知府已經讓人悄悄去查了。看看能不能查出是哪家藥鋪裡賣出來的砒霜。不過,趙大海從長沙府過來,如果這砒霜是他從其他地方帶過來的,那就沒辦法了。」   砒霜可以入藥,可入藥的劑量通常都非常的小,不足以毒死一個人。大量買入砒霜的人很少,通常藥鋪都有印象。   周少瑾覺得趙大海肯定不會在金陵城買砒霜。   那樣很容易被查出來。   他不是從其他地方帶過來的,就是每路過一個地方就買一點,然後一點點攢下的。   她沉吟道:「不管怎樣。你都要好好地查一查。就算是最終不能審訊趙大海,我們也要弄清楚到底是不是程輅指使的。我雖懷疑他,卻也不能冤枉他。」   馬富山恭聲應「是」。   周少瑾姐妹親自送了他出門。   看著馬富山的背影消失在甬道的拐角,周初瑾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對妹妹道:「你說這程輅到底是怎麼想的?蘭汀和欣蘭秋後就要問斬了,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周少瑾沉聲道:「姐姐。如果那程輅根本就不相信他父親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呢?如果他覺是我們留著蘭汀和欣蘭是為了陷害他父親呢?」   周初瑾愕然。   周少瑾道:「除了這個理由,我實在是想不通他為什麼要害蘭汀和欣蘭!」   除了這個理由,她也想不通他前世為什麼要害她!   周初瑾苦笑,道:「要真是這樣,只怕以後我們還會有麻煩。」   周少瑾給姐姐打氣:「不怕!我們已經知道他不是好人了,小心提防著他。也就不會被他趁機而入了。」   「可這如蟻附羶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周初瑾道。   「那就找個機會把這件事給解決了。」周少瑾很贊同姐姐的話,她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把時間浪費在程輅的身上。   周初瑾大笑,道:「你現在膽子大了很多,做事也有主見。我懸著的心終於能夠放下來了。」   姐姐是怕她出嫁後自己會被人欺負吧?   周少瑾忙挽了周初瑾的胳膊,道:「你就放心好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等過兩年,我會去看你的。說不定那時候姐夫已經考到京城去了,你也跟著去了京城旅居。到時候我們姐妹就可以一起去逛大相國寺了。」   周初瑾面色微紅。   ※   程池聽到蘭汀和欣蘭暴斃於獄中的消息也有點吃驚,他對懷山道:「這件事肯定不是周家的意思。也不可能是牢頭做的,要不那兩個婢女就不可能等到秋後才問斬了……看來這件事還挺有意思的。你去查查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懷山退出了書房。   程池看了一會書,尋思著母親這個時候已經做完了早課,去了正房。   郭老夫人正在和史嬤嬤商量去普陀山帶哪幾個隨行服侍,見程池進來,郭老夫人把單子拿給兒子看,道:「你也給我出個主意。」   程池看了一眼,道:「挺好的,我看沒什麼好添減的。」   他現在就想儘量滿足母親的一切要求。   程老夫人聽了很是不滿,道:「你不用敷衍我!我覺得服侍的女眷好像有點多,這才讓你幫著看看的。」   程池笑道:「我們是出去玩,縮衣節食的,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你就安心地跟著我走好了。」   郭老夫人還是有些遲疑,道:「我怕碧玉她們暈船。」   很多女眷都是第一次出門,誰也不知道自己上船之後是怎樣一番景象。   程池笑道:「周家二小姐不暈船,到時候讓她照顧您。」   郭老夫人聞言很是歡喜,笑道:「這孩子倒和我投緣。原本只是看著她寄人籬下,像被關在籠子裡的小鳥,想帶她出去看看,誰知道她竟然不暈船。我知道你在外面自在慣了,可我現在年紀大了,有時候就想你能陪在我身邊,誰知道她竟然會下棋……這孩子很好,得給她找個好人家才是。你再出去走動。就仔細給她瞧瞧。一定要性子好,會心疼人,這女孩子嫁人,也不定非要多高的門第,要緊的是琴瑟和鳴,恩愛體貼……」   程池不禁扯了扯嘴角。   那小丫頭上了船精神好到是真的,至於下棋,也就是做做樣子罷了……不過,母親說得也對。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最擔心的就是能不能嫁個如意郎君了,她既然服侍了母親一回,又討了母親歡喜,幫她找門好親事也算是答謝她了。   不知道她願不願意遠嫁?   金陵城的這些大戶人家他實在是不熟。   郭家太死板,顧家人太多……   程池決定把這件事交給秦子平。   那小子最喜歡這些家長裡短的事,交給他比較靠得住。   他「嗯」、「嗯」地應著。把母親的話都記在了心裡。   畹香居裡,周少瑾卻頭大如鬥。   程笳氣得在她屋裡亂走,一面走,一面數落她:「你要去普陀山敬香,居然不告訴我!我還是從翠環那裡聽說的。你和我是姐妹嗎?有你這樣當姐妹的嗎?有這樣的好事你竟然不告訴我一聲。我要是早點知道,就會去找我祖母想辦法讓郭老夫人也帶上我了!你怎麼能這樣?我有什麼好事都惦記著你。你卻不記得我……」   周少瑾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道:「前兩天我還送了一碟子桑果給你。你怎麼能說我有好事不惦記你?這次我也是託了郭老夫人的福,你讓我怎麼跟你說?說讓你和我一起去,那不是慫恿你去吵鬧嗎?   程笳頓時洩了氣,癱坐在太師椅上喃喃地道:「反正,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一聲……」   周少瑾能理解她的心情。   這樣出門的機會一生也未必能遇到一次,誰都想去。   她只好低聲地安慰程笳:「我聽誥表哥說,我們要先坐船去鎮江。然後走運河,經過常州、無錫、蘇州、嘉興到杭州府。再由杭州府到寧波、舟山,上普陀山。到時候我幫你帶盞佛燈回來好不好?」   程笳繃著臉,不置可否。   周少瑾只好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碧桃進來道:「二小姐,四老爺屋裡的集螢姑娘過來了。」   周少瑾如釋重負,忙道:「快請她進來。」   程笳這才不情不願地坐好了。   集螢向來不看人臉色的,和程笳打了個招呼,就笑盈盈地和周少瑾說起話來:「我聽說你的經書快抄完了。四爺暫定在下個月初十啟程,想趕上錢塘湧潮。到時候我也會和你一起去。」   周少瑾喜出望外。   程笳卻不滿地冷「哼」了一聲。   周少瑾歉意地朝著集螢笑了笑。   集螢卻眼角也沒有瞥程笳一下,自顧自地道:「你收拾東西的時候叫我一聲,我從前也常跟我爹出門,我到時候過來幫你收拾行李。」   周少瑾連聲道謝,道:「我聽人說八月十八潮神的生辰錢塘江才會湧潮,那我們豈不是沒辦法參加九月十九觀世音菩薩得道的廟會了?」   「廟會有什麼好看的?」集螢奇道,「你知不知道什麼是錢塘湧潮?到時候錢塘江波浪滔天,聲如雷鳴,噴珠濺玉,潮峰如山……多少人一輩子沒見過,你竟然惦記著廟會?這廟會哪裡沒有?京城的大相國寺,洛陽的白馬寺,金陵城的雞鳴寺,哪家不是一樣的?難道普陀山的就能開出朵花來?」   周少瑾弱弱地道:「我們不是去敬香嗎?」   集螢道:「你出門還要撩了轎簾朝外望幾眼呢?」   好吧!   周少瑾承認自己沒什麼見識!   她道:「那你過幾天來幫我收拾行李。」   集螢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個人悶悶地坐在那裡的程笳看著相談甚歡的周少瑾和集螢,拂袖而去。   ※   姐妹們,又是一個月的開始,請大家繼續支持《金陵春》,給《金陵春》投上您寶貴一票。   ps:《金陵春》獨家授權女生絡連載,請大家支持正版訂閱。   謝謝大家!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八十六章行船   集螢不解,道:「她這是怎麼了?」   周少瑾汗顏,道:「可能是因為不能跟著我們一起去普陀山吧!」   集螢點了點頭,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同門師兄妹一起習武還要分出個三九六等來,何況程笳和周少瑾不過是姻親。   她問周少瑾:「你這個月能抄完嗎?」   「能!」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她本來早在三月份的時候就可以抄完的,但為了能碰見程池,有意地放慢了進度,現在好了,又要趕進度,這算不算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她用了十天的功夫,終於把剩下的《楞嚴經》全都抄完了,不僅如此,還為自己抄了一卷《摩訶般若波羅蜜大明咒經》,準備供奉給觀世音菩薩。   郭老夫人知道後很高興,拉著周少瑾的手直說她辛苦了,並道:「還是你池舅舅心裡有譜,看過你抄的經文之後就知道你大致什麼時候能抄完。我們到時候就按著他定的日子啟程。」   周少瑾聽著耳朵火辣辣的。   難道池舅舅看出點什麼來了。   她不敢深想,請了集螢過來幫她收拾行李。   「披風要多帶幾件,河上的氣溫多變,你別看著是夏天,到了晚上一樣很涼,可晚上很多地方的風景都很好,正好可以站在船上欣賞一番。」她絮絮叨叨的,「內衣也要多帶。你別看你是在船上,可真正能用的水不多。洗了衣服更不容易晾曬……你有沒有細布衣服,在船上穿細布衣服最好了,比較結實,又容易清洗……」   春晚和碧桃仔細地聽著,按照集螢說的收拾行李。   周少瑾卻把施香叫到了一旁,遞給了她一個荷包,道:「你出府的那天我也不知道我回來沒有。這荷包裡有十張十兩的銀票,你拿了傍身。如果我趕回來了一切都好說,如果我趕不回來。你出嫁的時候我一定去討杯喜酒喝。」   施香磕下來給她磕頭。   周少瑾和周初瑾甚至是郭老夫人、關老太太等都有賞賜,足夠她風光地嫁人了。   持香看著不免有些唏噓。   姐妹一場,施香這一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面。   等給關老太太祝了壽,晚間的夜風已帶著幾分涼意,周少瑾辭了外祖母、大舅母、姐姐等人。跟著郭老夫人啟程往普陀山去,同行的除了平時服侍周少瑾和郭老夫人的,還有程池以及程池身邊的集螢、懷山、秦子平和幾個護院。   出發的那天,天氣晴朗,一碧如洗。幾房的人都來踐行,周初瑾更是一直牽著妹妹的手把她送到了跳板旁才放手。   他們先坐畫舫到鎮江。然後再由鎮江轉沙船去杭州。   透過畫舫的琉璃窗,看著岸邊的人漸行漸遠。最後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影,周少瑾一直雀躍、期盼的心莫名的就變得有些傷感起來。   隨行的樊劉氏忙安慰她:「沒事,沒事。我們跟著郭老夫人,又帶了大老爺的帖子,有池四老爺隨行,不會有什麼事的。」   周少瑾點頭。   碧玉腳步不穩地走了進來,道:「二表小姐。老夫人讓我來看看您。您可還好?」   「我挺好的。」周少瑾笑著收斂了心緒,請碧玉進來坐。「老夫人可好?」   「也挺好的。」碧玉笑道,「老夫人說,她要歇會,請二表小姐隨意,等會晚膳的時候再聚。」   去鎮江要一天一夜。   周少瑾應了,推開畫舫的窗戶朝外望。   此時離岸還不久,兩岸住著很多船上人家,很多人都站在船上對著他們的畫舫指指點點的。   周少瑾哂笑。   想當初她們從浦口回來,在江北橋頭的時候也曾指著別人的畫舫羨慕地流口水,不過幾日的功夫,事情就顛倒過來,輪到別人對著她坐的畫舫流口水了。   用過午膳,她關了窗,吩咐碧桃:「我也歇會,你們派個小丫鬟注意老夫人那邊的動靜,老夫人如果醒了,就趕快叫了我起來。」   碧桃和周少瑾同歲,比周少瑾高半個頭,細長的眉眼,白淨的皮膚,一副溫順敦厚的模樣。   她剛到周少瑾身邊服侍就有機會跟著去普陀寺進香,到現在想起來還像是做夢似的。她恭敬地應諾,轉身去傳了話。   周少瑾睡到夕陽西下。   看著滿室的霞光,她一下子跳了起來,對著當值的春晚抱怨道:「什麼時辰了?你怎麼也不叫我?老夫人醒了嗎?」   春晚笑道:「剛過酉時(下午四點),老夫人早就醒了,發現碧桃在那裡探頭探腦的,特意叫了史嬤嬤過來傳話,讓我們不要叫醒您,等您睡醒了再一起用晚膳。」   這怎麼能行!   周少瑾急急梳洗了一番,去船中間的船艙——郭老夫人住中間,程池住船頭,她住在船尾。   郭老夫人正和史嬤嬤說著話,看見周少瑾穿了個粉紅色的素麵杭綢比甲,烏黑的青絲鬆鬆地挽了個纂兒,纂兒旁還插了一排茉莉花,看上去清麗動人,明瑟瑩淨。   「哎喲,這是哪裡來的茉莉花,還沾著水珠兒。」郭老夫人笑眯著眼睛上下地打量著她,「可真漂亮!」   周少瑾笑道:「姐姐起早摘得,說是讓我放在枕頭邊上。我看著挺多的,就讓春晚用碗泡了,沒想到下午全都開了,就挑了幾朵戴。」她說著,囑咐春晚,「把那碗拿過來,我們串兩串手串給老夫人和嬤嬤戴。」   她記得寒碧山房是一朵花都沒有的,不敢貿貿然地送花過來。   春晚見郭老夫人但笑不語,忙去端泡著茉莉花的碗。   史嬤嬤則把手伸到了周少瑾的面前。笑道:「我的二表小姐,您看,我是戴花的人嗎?您給老夫人串兩串就行了。我們老夫人年輕的時候,最喜歡那些帶香氣的白花了……」   那之後為什麼不喜歡了呢?   周少瑾沒敢問。   郭老夫人也沒有說。   春晚倒也機敏,不僅端了碗進來,還帶了穿著線的針過來。   周少瑾串了一串茉莉花。   郭老夫人想了想,道:「掛在衣服上吧?我這多大年紀了,還戴在手上,豈不是讓小丫頭們笑?」   「這屋裡又沒有旁人!」史嬤嬤笑道。「您還講究這些。」   周少瑾卻能理解。   就像她,兩世為人也不習慣穿那種顏色非常明亮的衣服,總覺得不自在,不是自己的衣服。   她笑著幫郭老夫人把茉莉花掛在了衣襟上。   史嬤嬤就對周少瑾道:「離晚膳還有大半個時辰,我們不如陪著老夫人打會葉子牌吧?」   周少瑾頓時冒汗,道:「我不會!」   「簡單的很。」史嬤嬤熱心地道。「我讓翡翠告訴你。」   碧玉的葉子牌打得很好,常陪郭夫人打牌,她是要上桌的。   周少瑾低聲道:「我真不會!」   「也就是打發時間。」郭老夫人聽了笑道,「又不論輸贏。」   問題是不論輸贏她也不會啊!   但桌子已經鋪好了,牌也拿上了桌,她實在是不好拒絕。只好硬著頭皮坐到了桌邊,指望著翡翠能幫她把這大半個時辰度過去。   所以晚膳快要好了。程池去請郭老夫人用膳的時候,就看見周少瑾面色蒼白,滿頭大汗地坐在牌桌前,死死地盯著手中的牌抽來抽去,半晌也抽不出一張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這是要選什麼時辰投胎呢?   程池不以為然地在心裡搖了搖頭,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抽出一張牌就丟在了桌子上。   周少瑾忙道:「不行。不行,那是張六索。」   「六索又怎樣?」程池淡淡地道。「下面已經有兩張五索,四張七索,一張六索,誰要得起!」   「哦!」周少瑾緊張地盯著郭老夫人、史嬤嬤和碧玉。   三個人果然沒有動靜。   坐在她下首的碧玉起了牌,然後打出張六文。   「吃了!」程池道,「打七文。」   周少瑾猶豫了片刻。   她有一張五文,兩張六文,一張七文。   打張六文去一樣是一句話。   程池見她沒有動靜,瞥了她一眼。   她心裡一顫,忙把手中的兩張六文打了出去,把七文甩了出去。   對面的郭老夫人碰了,打了一張九文出來。   「吃了!」程池又喊了一聲。   周少瑾已經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打了,她想也沒想地就把對九文甩了出去。   程池道:「打三索。」   她乖乖地打了三索出去。   史嬤嬤眼角的餘光睃了一眼程池,手在牌上停留了幾息,碰了三索,打了張二索出來。   「胡了!」程池道。   這就胡了!   周少瑾把手裡的牌仔細地看了一遍。   她還真的胡了!   周少瑾放下了牌。   郭老夫人不死心看了一眼周少瑾的牌,嘟呶道:「少瑾吃的時候我就聽胡……怎麼她反而先胡了牌!」   「打牌本來就有輸贏。」程池笑著讓碧玉收拾牌桌,「要用晚膳了,我特意讓船家弄了些江鱔,你嘗嘗和我們平時吃的有什麼不同。」   郭老夫人高興起來,由程池虛扶著去了旁邊的宴息室。   菜已經擺好了,滿滿的一大桌,除了清蒸江鱔,還有口水雞、糟鴨掌、松鼠魚等帶有江南特色的菜餚,和他們上次去浦口的簡單不可同日而語。   郭老夫人招呼周少瑾和程池坐下來用晚膳:「……沒有外人,你是長輩,也不用講那麼多的規矩了。」   周少瑾想想也有道理。   船上就他們三個主人,再講究什麼分席而食,那他們只有各自呆在船艙裡不出來了。   她道了謝,笑著坐在了郭老夫人的下首。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ps:明天父母回老家過年,還帶著三歲半的外甥女,我要去火車站接人,更新要推遲到下午的五點左右了,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原諒。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八十七章儀真(粉紅票1890加更)   這船上老的老,少的少,程池自然不會在乎,他笑著坐在了郭老夫的身邊。因是圓桌,倒有點三足鼎立的味道。   周少瑾是不挑食的,自然吃得津津有味。   前半個月就在準備,一大清早就起了床,雖然中午歇息了一會,但畢竟年事已高,郭老夫人還是覺得很累,本沒什麼胃口,可見周少瑾這麼好的胃口,她不由吃了大半碗飯。   程池看了暗暗點頭。   覺得帶周少瑾去普陀山是對的。不然以他的性子和母親的性子,只怕是一路無語到普陀,或是母親自話自說、暗自傷心的到普陀。   晚上,他們宿在儀真縣渡口。   儀真縣的縣令陳趙坤過來拜房程池。   周少瑾躲在船艙裡,等趙坤隔著帘子給郭老夫人請過安,請了程池上岸喝酒,周少瑾這才去了船艙陪郭老夫人。   這次郭老夫人沒有拉著她打牌,而是看過她抄的《楞嚴經》之後,開始評點她寫字方面的不足。   周少瑾仔細地聽著,照著郭老夫人說的一個字一個字的重新寫給郭老夫人看。   郭老夫人見她極認真,情緒被調動起來,指點的也很仔細。   一個教,一個寫,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程池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亥時。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忙請郭老夫人去歇息。   或許是因為做得都是自己喜歡的事,郭老夫人精神很好。不僅沒有睡意,反而問起程池來:「這個趙坤怎麼會想到來拜訪你?可是有什麼事?」   程池沒有官銜在身,又只是出來遊玩,和程家有點淵源的,最多也就派個幕僚過來送份贈儀,和程家沒有淵源的,完全可以不予理會。儀真是水陸要塞,每年不知道有多官宿路過,都這樣迎來送往的。儀真縣令不被累死也會被窮死。這次趙坤不僅親自來拜房程池,還請程池吃飯喝酒,肯定是有所求了。   「是二哥的同年。」程池已經更了衣,梳洗了一番,頭髮溼漉漉地挽在頭頂,淡淡地道。「聽說您路過,特意來給您請個安。」   「你就少唬弄我了。」郭老夫人笑道,「是有求於你兩個兄長吧?」   程池笑道:「說是行人司那邊有消息過來,禮部尚書、文華殿大學士章俊華身體抱恙,已上書皇上,九月份致仕。大哥有可能到六部去。   如今程涇已是都察院左都御使,小九聊之一。如果去六部,那就只可能是接手尚書之職。   本朝的尚書向來是由內閣大學士兼任的。   也就是說,程涇會入閣。   周少瑾心裡有些忐忑不安。   前世,程涇是在新帝登基之後入的閣。   如果事情沒有變化,這一次,程涇可能還得繼續在都察院左都御使的位置上待著。   她只好欲言又止。   高興的郭老夫人並沒有注意,細心的程池卻發現了。   等從船艙出來。程池特意叫住了周少瑾,問她:「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周少瑾不知道該不該說。   既然有這樣的風聲傳出來。說明程涇當然也是被內閣關注的人之一。如果程氏兄弟早早籌劃,說不定程涇能提前入閣。官場向來講究論職排輩的,程涇能早一日入閣,程家的勢力就早一日增強。她不說,程池已經發現她的異樣,總得找個藉口搪塞過去。她說,這話該怎麼說才能讓程池不起疑。而最大的問題是,她很告訴程池。   她希望程涇能點入閣,程家越接近核心圈子,就越能得到別人得不到的消息,擺脫前世命運的機會就越大。   程池卻不這麼想。   認真地說起來,他和周少瑾交淺言深,就算是周少瑾聽說了些什麼或是知道了些什麼,猶豫著是不是要告訴他也是自然的。只是他向來對事情觀察入微,無間意捕捉到了周少瑾細微的表情,以至於周少瑾處於了兩難的境地。   他想了想,道:「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問你消息的來源,也不會去追究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只要告訴我事情的結果就行了。」   周少瑾怦然心動。   如果她能和池舅舅像現在這樣好好的相處,等到她要說出程家會被滿門抄斬的消息時,池舅舅會不會也像現在似的,不問緣由只問結果呢?   不管怎樣,她都要試一試。   這樣她就不用編造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去掩飾自己身上發生的匪夷所思了。   儘管如此,周少瑾還是有些不安。   她吞吞吐吐地道:「我……只是聽說……可能是黃理!」   前世,她並沒有關心這些。   在她看來,程涇的仕途是一帆風順的。   後來她隱隱聽說黃理和程涇有舊怨,要追究到兩人還都是小九卿的時候。但黃理的恩師致仕時,親自出面拜託當時的內閣首輔讓自己的弟子入閣,後來程涇也入了閣,但排名卻在黃理之後。甚至去年中元節她和阿朱一塊出去玩,阿朱說起程涇和黃理之間發生的事她都沒有想上去……直到剛才,程池提到程涇有可能入閣的時候她弄清楚前世她聽說的那個黃理就是任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就是那個在程涇手裡吃了虧,之後又和程涇不和的內閣輔臣。   程池相信了周少瑾的話。   她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生於金陵,長於內閣,再聰明也不可能在不知道朝局的情況下信口雌黃地亂編一通。何況她的話還十分有道理。   程涇是怎麼坐上都察院左都御使位置的,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了!   如今程涇和黃理都只是小九卿之一,上面壓著若干個大佬。黃理不管對程涇有什麼看法,為了顯赫自己寬懷大度,目光高遠,他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讓人看出他對程涇的真正的態度。而上次黃理在程涇手裡吃了大虧,他的恩師申敏之早已致仕,致仕的時候推薦袁維昌接任自己成為首輔。如果申敏之為黃理奔走,做為答話,袁維昌不可能站在程涇這一邊。而黃理向來緊抱著申敏之的大腿,申敏之之前已經很委屈黃理了。這次無論如何也要送黃理一程,不然申敏之的同僚門生看了豈不心寒?   最重要的是,申敏之退了下來,他的孫子前年剛剛金榜題名入了庶吉士館在刑部觀政,他此時不發揮餘熱留點餘蔭給別人,別人憑什麼照顧他的孫子?   看樣子。袁維昌下定了決心要回報申敏之的恩情了!   程池想著,朝周少瑾微微頷首,道:「多謝你告訴我這件事。這次就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吧!你以後有可以要求我幫你做一件事。」他說著,頓了頓,再次強調,「任何事都可以!可若是你想像則天皇后似的做女帝。我恐怕就無能為力了!你要我做的事得是我能做到的事。」   周少瑾笑了起來,心跳得更亂了。   她不能這個時候要求程池。讓他幫自己帶話給程涇,說程家十二年之後會被抄家滅族!   還好這話到嘴邊她還是管住了自己沒有亂說。   「不用了,不用了。」周少瑾連連擺手,道,「您之前救過我好幾次,我都沒有好好地答話您。這次就算是我報答您的解圍之恩。」   程池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多想,而周少瑾也不知道他承諾的「任何一件事」的份量和意義。   如果他沒有心生去意。他肯定不會這樣含含糊糊算了,但他已經決定離開。就不會再理會程家的事了,這句承諾對周少瑾最多也就只有兩年的有效期……他還不如看情景幫她幾次,這樣於周少瑾來說更划算。   他打定了主意,笑了笑,和周少瑾在船舷邊分了手。   周少瑾興奮極了,直到盥洗後換了小衣上了床,嘴角掛著的笑容還依舊如夏日的陽光般燦爛。   她終於幫了池舅舅一次。   池舅舅肯定不會覺得她一無是處了。   只要能長此以往,她和池舅舅的關係一定能夠得到很大的改善。   程池這個時候在給程涇寫信。   什麼事情在沒有蓋棺之前都不算是定論。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在信中提醒大哥注意申敏之和袁維昌之間的關係,提醒他注意和黃理的罅隙。   他相信大哥應該能理解他的意思。   雖然他已經決定離開程家,但他只要沒有離開,就還是程家的弟子。   程池放下筆,站起來推開船窗。   月亮彎彎地掛在天星,幾顆星子一閃一閃地點綴其旁,周圍靜悄悄的,只有船桅上掛著的大紅燈籠紅彤彤地映在湖面,給這清冷的夜晚平添了些許的暖意。   程池喊了懷山,道:「快馬加鞭,把這封信送給大老爺。」   懷山應聲而去。   程池一個人立在窗邊站了良久,這才關了窗。   蕩漾的畫舫像搖籃。   周少瑾很快入夢,一夜無夢到了天亮。   船工的號子聲、船上人家的潑水做做飯的嬉耍聲、船板上的霍霍的走動聲……把她給驚醒了。   片刻的恍惚之後,周少瑾才想起自己是在去鎮江的畫舫上。   她連聲喊著春晚,趿鞋下了床。   春晚和兩個粗使的婆子端著水走了進來。   「二小姐,您醒了。」她一面指使著婆子把水放在鏡臺旁,一面幫周少瑾掛了帳子,道:「清風說,我們明天下午就能到鎮江了。然後換了沙船去杭州府。」   周少瑾道:「你看見集螢了沒有?」   自上船之後,她就沒有看見集螢。   ※   謝謝秦若凡和一顆cj的大白菜各打賞的兩個和氏璧,彼岸的書迷、黑烏龍茶、胖胖945、susulu、水花靈、jojo8129、天使冰兒的和氏璧,還有大家打賞的平安符、香囊、桃花扇,這個月收到了很多的禮物!   謝謝大家!   非常的感謝。   o(n_n)o~   ps:姐妹們,父母回來,事實在是多,加上父親感冒了,要陪老人家去打針,晚上的更新在十一點左右,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八十八章鎮江   周少瑾挺擔心集螢的。   上次集螢還說焦家要找她算帳,他們從京杭大運河去杭州府,京杭大運河可是漕幫的地盤。   她怕集螢被人發現。   春晚笑道:「集螢姑娘在屋裡睡覺呢!說是晚上沒有睡好,今天白天要好好地睡一覺。」   周少瑾鬆了口氣。   集螢可能也是怕被漕幫的人發現吧!   小心謹慎點總歸是件好事。   傍晚,他們換了艘三桅的小沙船。   說是小,其實是和那些停靠鎮江碼頭的五桅沙船相比較而言的。   他們坐的沙船長有四百餘尺,大桅高聳,風篷狹長,像個龐然大物橫在周少瑾的面前。   周少瑾仰望沙船,心中非常的震撼。   等她上了船,看到漆得如鏡面般光滑的甲板,比昨天的畫舫足足大了一倍有餘的船艙時,更是睜大了眼睛半晌無語。   春晚等人自然不如周少瑾沉得住氣。幾個人一會兒摸摸楠木做成的大書案,一會兒摸摸縷雕著葡萄石榴纏枝花的落地罩,不住地嘖嘖稱讚。   樊劉氏不由嘆道:「施香若是知道了,肯定會後悔沒有跟著二小姐來見識一番的。我能跟著二小姐走這一趟,死也沒什麼遺憾了。」   「胡說!」周少瑾不喜歡樊劉氏的口吻,這一世她們一定會比上一世過得好,樊劉氏也會好好的,跟著她看更多的風景。走更多的地方。   樊劉氏失悔道:「看我這張嘴……」   以後二小姐嫁了,她跟著二小姐,自然會走更多的地方。   這話的確讓人聽著不喜歡。   她嘿嘿地笑著。   那邊傳來碧桃低低的驚呼:「春晚姐姐,您看!這桌子椅子都是固定在船上的。」   周少瑾和樊劉氏回頭,就看見春晚正用力地推了推她面前的太師椅:「咦,還真是固定了的!」   「是怕我們摔跤嗎?」碧桃問。   樊劉氏道:「我聽人說,有時候在海上行走會遭到大風浪,不要說船艙裡的東西了,人都會掀翻。這船肯定是在海裡走動的。」   「真的嗎?真的嗎?」碧桃激動的這裡看看,那裡瞅瞅,道,「也不知道這船是程家的還是池四老爺借來的。」   「應該是程家的吧?」春晚猜測道,「我聽外面的管事說,我們程家也有船隊的。」   周少瑾抿了嘴笑。   我們程家……什麼時候她帶過來的丫鬟已經自稱自己是程家人了!   她輕輕地將船窗推開了半尺寬。   周圍都是比他們小的船隻。她輕而易舉地就能看到對面開著的船窗旁有對年輕的男女,兩人正並肩趴在船窗上望著外面親暱地說著話兒。   她紅了臉,忙關上了船窗,吩咐春晚:「快把東西收拾好了,我們還要去給郭老夫人問安呢!」   箱籠早在她們上船之前就抬了過來。   春晚幾個嘻嘻笑著應「是」,手腳麻利地收拾起東西來。   周少瑾重新梳洗了一番。等到春晚幾個把她慣用的東西都放在了她慣用的位置上,又去外面看了看。見甲板上沒人,這才簇擁著周少瑾去了郭老夫人的船艙。   和在畫舫時一樣,程池住在船頭的位置,郭老夫人住在中間,周少瑾住在郭老夫人的隔壁,再往後,就是程家的一些僕婦了。   誰知道她們剛進門。就有媳婦子進來稟道:「夫人,鎮江通判陳述明的夫人過來給您請安。」   郭老夫人有些意外。   周少瑾忙站起身來。道:「那我先回船艙去了,等會再過來陪您聊天!」   郭老夫人卻擺了擺手,道:「不用那麼麻煩,你就陪著我見見好了,這陳夫人說起來和我們家也有點淵源——她的父親曾經和我們家老太爺是同僚,她小的時候,我還抱過她。只是自從老太爺去世,我們兩家也就沒怎麼走動了。她下午讓人投帖的時候,還是呂嬤嬤提醒我,我才記起來。」   沒什麼走動了,是人走茶涼還是因為原本兩家就只是泛泛之交呢?   周少瑾思忖著,和郭老夫人一起見了陳夫人。   陳夫人三十五、六歲的樣子,身材高大,白皙豐腴,穿著丁香色焦布比甲,看見郭老夫人眼圈一紅,哽咽道:「妾身早想去拜見老夫人,只因多年不見,妾身怕老夫人早已不記得妾身了,妾身就沒敢去。沒想到老夫人還記得妾身……」   郭老夫人笑著讓呂嬤嬤扶了陳夫人,柔聲道:「你不必客氣,我年紀大了,記憶力不好,就不怎麼出來應酬了,倒不知道你如今在鎮江。前幾年聽說你父親去世了,你母親可還好?是在老家還是跟著你哥哥在廣東東莞任上?你如今有幾個孩子?大的多大了?是公子還是小姐?」   說話親切,如和風細雨。   這是周少瑾從來沒見過的一面。   她不禁仔細地聽著。   那陳夫人一一應了,兩人說著從前的舊事,等天色暗下來,那陳夫人已改口稱郭老夫人為伯母,並道:「您明天就別走了,讓妾身好好儘儘地主之誼,陪著您在鎮江逛逛,您屆時啟程去杭州也不遲。」   「不用了!」郭老夫人委婉謝絕,「我是去普陀山敬香的,不能晚去。」   陳夫人很是失望。   鎮江知府高耀的夫人過來拜會郭老夫人。   陳夫人忙站了起來。   郭老夫人卻沒有動。   陳夫人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指了周少瑾正要問什麼,高夫人走了進來。   「程伯母!」高夫人恭敬地給郭老夫人行了禮。   郭老夫人欠了欠身,示意周少瑾上前還禮。   周少瑾忙上前給高夫人行了個福禮。   高夫人還記得她。笑道:「我說老夫人出行身邊怎麼沒個服侍的人呢?原來周家二小姐跟了過來。早知道這樣我就把我們家那個不安生的帶過來和你見個面,也讓她見識見識什麼叫大家閨秀了。」   周少瑾紅著臉羞澀地稱「不敢」。   那陳夫人這才看了周少瑾一眼。   郭老夫人為周少瑾解著圍:「她是小姑娘家,臉皮子薄,你就別逗她了。你們家大人和四郎是好朋友,我也就託大把你當晚輩看了,我明天一早就啟程,你要真想我到你府上做客,等我從普陀回來了再說。」   高夫人呵呵地笑,道:「老夫人您可真厲害。說得我一句話都沒法說的了。您既然把我當晚輩看,那我也不和您客氣,等人從普陀山回來,我再給您洗塵。」   陳夫人在旁邊陪著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給高夫人行禮。   高夫人自然是認識她的,笑稱了聲「陳夫人」。眼睛卻朝郭老夫人望去。   郭老夫人介紹了兩家的關係。   高夫人待陳夫人就熱情了幾分。   陳夫人喜出望外,巴結奉承著郭老夫人和高夫人,等到高夫人告辭時,陳夫人更是虛扶著高夫人下了船。   代郭老夫人送客的周少瑾不由長長地透了口氣。   她身後突然傳來程池的聲音:「怎麼了?很累嗎?」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急急地轉身,誰知道腳踩在披風上。披風的繩子把脖子給勒住了。   她忙解開了披風,一口氣才透過來。可血已經全都湧到了臉上,火辣辣的。   程池好像沒有看見似的,語氣淡然地道:「時間不早了,快去歇了吧!明天還是個好天氣。如果早上能起得來,可以到船頭看日出。霞光滿天的,和在山上看日出另一番景象。」   周少瑾低聲應諾。   程池回了船艙。   周少瑾的呼吸這才通暢起來。   明天她到底要不要去看日出呢?   周少瑾想到集螢批評她不看塘湖湧潮要去參加廟會的事,決定邀了集螢一起看日出。   不曾想集螢卻道:「我明天不能露面。你還是一個人去吧!」   周少瑾有些失望,但也很能理解。叮囑集螢小心,讓春晚明天早點叫醒她。   春晚應下了。   第二天天沒有亮她就叫醒了周少瑾。   周少瑾出了船艙,船頭有好幾個陌生的男子,看那穿著打扮,像是船上的船工。   她沒敢出去,開了窗盯著窗外,看著河天間漸漸泛起一道白光,然後霞光慢慢地迸射出來,緩緩地染紅了東邊的天空。   那些文人騷客都以能在泰山之顛看日出為傲,如果自己有哪天也能去泰山看日出那就好了。   周少瑾深深地吸著氣,清晨帶著涼意的空氣溼潤透中帶著幾分清新,讓她人都變得精神起來。   ※   辰正(早上八點),沙船起錨。   周少瑾站在船窗前,看著鎮江碼頭越來越小。   到了下午,郭老夫人讓碧玉請她過去打葉子牌。   周少瑾頭大如鬥,卻又不能不去。   船上多是僕婦,總不能讓郭老夫人總和那些僕婦玩吧?   周少瑾硬著頭皮打了一下午的葉子牌,輸了七兩銀子。   或者看多了岸邊大同小異的景象,過了兩天,郭老夫人屋裡又擺上了葉子牌。   這樣連著幾天,周少瑾的下午都消磨在了牌桌旁。   早上用早膳的時候,她求助般地望著程池。   程池好像沒看見似的,神色自若地用著飯。   周少瑾不由得氣餒。   到了下午,牌打到一半,程池走了進來。   郭老夫人忙招呼他:「你的事都忙完了?」   「也沒什麼好忙的。」程池說著,閒庭信步般地走到了周少瑾的身邊,突然道,「打三文。這牌你怎麼能打六索!」   像上次一樣,周少瑾並不知道為什麼,但還是不假思索地把三文打了出去。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ps:這兩天有些匆忙,有錯字,還有些小細節不到位,我正在的慢慢改正。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八十九章打牌(粉紅票1920張加更)   坐在郭老夫人身邊幫郭老夫人看牌的翡翠見周少瑾打出了張三文,沒等郭老夫人有所舉動,忙喊了聲「吃了」。   郭老夫人看了一眼自己的牌,頓時笑眯眯地甩出了一對三文,打出了一張二文。   呂嬤嬤看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正盯著自己手中的牌在一個個的湊順子,哪裡顧得上桌上的牌,又哪裡顧得上別人打了什麼牌。   呂嬤嬤看著微微地笑,吃了二文,想了想,打出張四索。   周少瑾坐在呂嬤嬤的下家。   程池喊「吃牌」。   周少瑾手中有一張二索,一張三索,一張四索,一張五索,一張六索,一張七索,再來張二索或是五索、八索她就可以胡牌了,也就是說,她已經停牌了,只等胡牌了。   她看了程池一眼。   程池面無表情。   她忙低聲道:「打哪一張?」   周少瑾不敢問吃哪一張,她怕被其他三家聽出音來。   程池道:「打七索。」   二索、五索、八索不成,單成五索?   周少瑾覺得這樣打牌成熟的機會太小了。   但程池當著這麼多人讓她打七索了,她怎麼能抹了程池的面子?   周少瑾打了七索出來。   下家的碧玉看了看桌面上的牌,又看了看心中的牌,沉思半晌,也跟著打了個七索。   郭老夫人的面色也沒有之前的輕鬆。   她老人家想了想,很慎重地跟著打了張七索。   呂嬤嬤想也沒想地又打出了一張四索。   郭老夫人皺了眉頭道:「你怎麼一對對的拆了打?」   呂嬤嬤委屈道:「我等會給牌您看!我要碰的怎麼都出不出來。誰知道一拆開。表二小姐就打了出來。」   郭老夫人沒做聲。   周少瑾摸了張牌。   居然是張五索。   她目瞪口呆,望了望程池,又望了望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敏感地道:「怎麼了?」   「我,我自摸了!」周少瑾吞吞吐吐地把牌攤放在了桌子上。   「這都能摸!」碧玉把手裡的帶五索的順子拿了出來,「我看著四老爺告訴表二小姐打七索就覺得不對勁,把一個順子拆開了跟著打的,沒想到竟然讓二表小姐給摸了。」   周少瑾就更不明白了。   照大家這麼說,她摸的是唯一一張五索。   程池怎麼知道她吃了呂嬤嬤的牌之後就一定會贏呢?   她睃了程池一眼。   程池滿臉的興趣缺乏。   周少瑾低下來洗牌。   碧玉掩了嘴笑,提醒她:「二表小姐。是呂嬤嬤的莊家。」   周少瑾赧然。   呂嬤嬤笑著打趣她:「二表小姐這樣可不行!把已經連輸四把了,您還要搶我的莊家。」   郭老夫人等人哈哈大笑。   周少瑾面紅耳赤。   重新開始後,程池依舊在她身邊指點她打牌。   她莫名其妙地連做了六盤莊,第七盤的時候,她居然整出一副對對碰的大牌來。   郭老夫人忍不住了,嗔道:「四郎。你若是沒事,不妨和我們一起打牌好了!」   周少瑾臉上像火燒似的,忙站了起來,道:「池舅舅,我給您打吧!」   碧玉也機敏地站了起來,道:「四老爺。奴婢的牌打得不好,老夫人都說奴婢好幾回了。若不是沒有牌搭子,老夫人早就把奴婢給趕下桌了。您就坐我這裡吧!免得我輸錢老夫人都嫌棄我輸慢了。」   大家聽著又是一陣笑。   程池卻掏出懷表來看了一眼,道:「我等會還有事,就在你們這邊轉悠轉悠,你們就別管我了。」   他這麼說,大家也不好勉強他,又重新坐下來打牌。   只是這次他不再說什麼。只是閒閒地坐在一旁看著。   周少瑾的心情卻前所未有的緊張。   她生怕自己出錯了牌,讓程池覺得傻拙。   這樣一來。她打起牌來不免變得非常猶豫,覺得打這一張是錯,打另一張好像也錯了……手忙腳亂中,她連著輸了十二盤,還好郭老夫人等人都沒有整出什麼大牌來,她只是把之前贏得的錢慢慢地輸了出去,等到用晚膳的時候,她正好不輸不贏。   周少瑾不由得長籲了口氣。   程池卻低聲對她道:「用過晚膳之後,你到我船艙裡來一趟。」   周少瑾不知道是什麼事,看著走在他們前面的郭老夫人的背影不敢作聲,微微頜首。   用過晚膳,陪著郭老夫人喝了會茶,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比平時提早了些告辭。   郭老夫人也累了,沒有留她,吩咐碧玉送她出門。   周少瑾轉了個彎,去了程池的船艙。   程池正坐在船艙書房的大書案後面擺弄著什麼。   清風和朗月一個服侍著船艙裡的火燭,一個跪在旁邊的竹蓆上服侍著紅泥小爐上的沸水,準備泡茶。   周少瑾腳步輕快又不失穩重地上前,恭敬地給程池行了個福禮。   程池朝著她招了招手。   周少瑾走近了,這才發現大書案上擺的是一副葉子牌。   她很是意外。   程池卻問她:「你知道一副葉子牌有多少張嗎?」   周少瑾搖頭。   程池道:「你自己算一算。」   周少瑾沉默了片刻,道:「一百零八張。」   「不錯。」程池淡淡地笑著,道,「那你知道一共有幾個花色?每個花色又有多少張嗎?」   「知道。」周少瑾一面想,一面回答道。「一共有四個花色,文、索、萬、筒。每個花色從一到九,各有四張。」   比程池問的答得還要細。   程池面露滿意之色,擺弄著手中的牌,道:「你看,每一種牌都是有定數的,如果你手裡有這幾張牌,那就還剩下這幾張牌,如果別人打出了這幾張牌。那還就還剩下這幾張牌。你就由此可以推斷出別人手裡大致上有幾張什麼牌,還剩下幾張牌,打牌的時候聽哪幾張牌的機率比較大……」他說著,眼角的餘光無意間掃過周少瑾那張精緻到無暇卻目光中略帶幾分茫然的面孔,他不由得語氣微頓,輕輕地嘆了口氣。道,「我看還是算了,這對你太複雜了。你只要記住了你手裡有哪幾張牌,曾經打出了多少張牌,別人打出了幾張什麼牌,就可以大致上知道哪幾個花色的牌在外面的比較多。你就聽那幾張牌就行了。你聽懂了我的話嗎?」   周少瑾連連點頭,道:「我聽懂了。就是要算自己的牌,還要算別人的牌,這樣就知道怎麼打牌怎麼拆牌了。」   程池暗暗鬆了口氣。   他還真怕她聽不懂,自己得從頭跟她講。   「那好,我們來練習練習。」程池清著牌,修長的手指靈活敏捷,牌在他的指頭翻來覆去。好像活過來了似的,「這兩堆牌是我的。這兩堆牌是你的……你先出牌。」   周少瑾仔細地盯著自己手中的牌看了好一會,出了張前不著村後不靠店的九索,然後拿起另一堆牌看了良久,打出了張六索。   程池道:「很好!不要急。雖說打牌是四個人的事,可你若是太遷就別人,就容易著急,一著急,就容易出錯牌。」他說著,分別從兩堆牌裡各打出了一張六索,「你這個時候就要注意每個人都出了些什麼牌。那你說說看,一共還有幾個九索?幾個六索?」   周少瑾不假思索地道:「還有一個六索,三個九索。」   「所以你這個時候就得考慮了,只有一個六索,那就很難湊齊六、七、八索這樣的順子,也很難湊齊四、五、六這樣的順子,如果你手裡有一張七索、一張八索,又正好有一張四文,一張五文,那你就得考慮拆七索和八索,因為六索只有一張了……」程池耐心細緻地和她演練著。   周少瑾漸漸沉溺於其中。   程池不再說話,讓朗月端了把太師椅給周少瑾。   周少瑾按著程池說的,自己擺弄著那些葉子牌。   水咕嚕咕嚕地冒著泡兒。   程池席地跪坐在蘭席上,悠閒地喝著茶。   夜泊的縣城中隱隱地傳來「小心火燭」的打更聲。   程池放下了茶盅,笑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裡為止了。如果明天我母親還邀你打牌,你就按照我告訴你的慢慢地摸索。這種事是沒有定例的,還是得從實踐中摸索。」   周少瑾這才發現已是半夜,她慌忙地站起身來:「池舅舅,我沒有想到這麼晚了……」   她出來的時候只是跟春晚說了一聲,也不知道春晚有沒有到處找她。   若是被郭老夫人知道了懷疑自己和程池合著夥兒給她老人家下套可就麻煩了。   「沒事。」程池笑容和煦,道,「反正在船上也沒什麼事。」   但周少瑾還是很感激。   結結實實地給程池行了禮,這才回了自己的船艙。   春晚幾個正急得團團轉,見到她就像見到了救命的浮木似的,全都圍了上來。   「二小姐,您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   「二小姐,您可把我給急死了。我們又不敢找了去,又怕別人來找您……到現在心還跳個不停呢!」   「二小姐,您沒事吧?四老爺把您叫了去幹什麼?沒有喝斥您吧?」   各種問題紛至沓來,讓周少瑾一時不知道回答誰好,只好道:「我沒事,四老爺喊了我去下了幾盤棋,所以晚了點。」   大家這才如釋重負地安靜下來,有的去給周少瑾打水服侍她梳洗,有的幫周少瑾去拿換洗的衣衫,還有的開始鋪床薰香……周少瑾直到躺到了床上,腦海裡還旋轉著各式各樣的葉子牌。   ※   抱歉,姐妹們,我把長牌和葉子牌記混了,之前關於周少瑾打牌的錯誤已經更正過來了,感興趣姐妹可以重新看一看。   謝謝大家的提醒!   ps:今天的加更,更新可能要到晚上的十一點左右。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九十章暈船   不得不說,程池的辦法還是很管用的。   第二天周少瑾陪著郭老夫人打牌的時候就不像從前那樣摸不著頭腦了,只是思考的時候長了,出牌的速度就慢了,郭老夫人有時候等得有些不耐煩。   周少瑾牢記著程池的話,歉意地朝著郭老夫人笑,但該怎樣還是怎樣。   幾次下來,郭老夫人也看出點端倪來。   她私下對呂嬤嬤道:「沒想到少瑾這孩子知道了自己的不足,會想辦法彌補。有這樣性子的人,做什麼事都能成!」   大家族裡的生活,有時候就像個小小的村落,不僅關係錯綜複雜,而且蛇有蛇洞,鼠有鼠窩,各有各的消息來源,有時候比東家還要靈通,否則像他們這樣看著東家臉色吃飯的人又憑什麼趨利避害,混得如魚得水了?   呂嬤嬤作為郭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人,有自己勢力範圍和消息來源。   程池把周少瑾叫過去告訴她打牌的事也並沒有藏著掖著,她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可她更知道,非議程池的事不僅程池很反感,就是郭老夫人聽了也不會說你一個好字,說不定還從此就在你身上貼了個「不忠不義」或是「搬弄口舌」的罪名,指不定哪天就發作了,還讓你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聞言笑道:「從前二表小姐也不是這樣的。這些日子在我們屋裡抄經書,又跟著四老爺學下圍棋。她那麼聰明,學也要學會了!」   郭老夫人很是贊同。   碧玉走了進來。   她的神色有些慌張,道:「老夫人,我瞧著珍珠的模樣兒有些不好,您看是不是讓個老成的嬤嬤過去看看?」   自換了沙船,珍珠就有些暈船。   郭老夫人讓她在船艙裡休息,沒有排她的值。   此時聽說她不好,郭老夫人心中「咯噔」一聲。   下面的人就是這樣,最怕的就是病了把病氣過給東家。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會稱病的。   只怕珍珠的病不是不好,而是已經很不好了。   郭老夫人忙吩咐呂嬤嬤:「你去看看!」   呂嬤嬤面色凝重地稱「是」,和碧玉匆匆去了珍珠屋裡。   不過幾天的功夫,杏眼桃腮的珍珠就瘦得皮包骨了,一雙流光盈盈的眼睛也變得黯然無光。   「這是怎麼了?」呂嬤嬤的面色不由得又凝重了幾分。   服侍珍珠的小丫鬟紅了眼睛。低聲道:「一直吐,什麼也吃不下。廚房的大師傅還特意做了點酸湯,珍珠姐姐喝了一口就全吐了……我聽船上的船工說,吃些薑片能治暈船,也拿來給珍珠姐姐試了試,卻一點用處也沒有……」   這可怎麼辦?   呂嬤嬤還是十幾年前勳大老爺病逝後陪著郭老夫人扶棺南下時曾經在船上呆過很長的時間。那個時候人人心情都不好,哪裡還顧得上暈船的丫鬟、媳婦子、婆子。   就算是生孩子難產她也有辦法。可這暈船……她實在是沒法子。   可珍珠這個樣子若不是好好的治療,只怕是性命都要丟在這了。   那可比生病還晦氣!   可這話怎麼好跟郭老夫人說?   郭老夫人可是帶著她們去普陀山敬香的。   既是對菩薩的敬意,菩薩就應該保佑她們才是。現在卻出了這樣的事,讓那多心的想想,這豈不是說郭老夫人沒這福氣去普陀山敬香?   呂嬤嬤經過那麼多事的人頓時都有些慌張起來。   偏生碧玉又在一旁催著:「嬤嬤,您看該怎麼辦啊?要不晚上靠岸的時候請個大夫上來瞧瞧?」   這可不是她一個僕婦能做得了主的!   念頭閃過,呂嬤嬤突然想到了周少瑾。   她怎麼把二表小姐給忘了。   雖然說是表小姐。可那也是半個東家。   有她幫著出主意,就算是有什麼錯。那也是一片好心啊!   呂嬤嬤打定主意,低聲對碧玉道:「你別聲張,我去問問二表小姐,看看她怎麼說!」   「這不大好吧?」周少瑾畢竟只是來做客的。只是碧玉的話只說了一半,呂嬤嬤已轉身出了船艙。   碧玉忙示意那小丫鬟好好地照顧珍珠,匆匆地跟了過去。   周少瑾在研究那一百零八張葉子牌,聽說呂嬤嬤過來了,還以為她是幫郭老夫人傳話的,也沒有多想,就直接讓春晚把她請了進來。   呂嬤嬤怕遲則生變,進來給周少瑾行了個禮,就直言不諱地把事情告訴了周少瑾,並道:「您看這件事可怎麼辦?」   周少瑾第一個反應就是不能讓郭老夫人知道。   她的想法和呂嬤嬤一樣,這種事可大可小,最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她讓當家作主,她又覺得有些越俎代庖,不是她應該做的事。   可看著珍珠這樣病下去,她又有些不忍心。   周少瑾略一思忖,對呂嬤嬤道:「你先在這裡坐坐,我去池舅舅那邊看看,這件事恐怕還得池舅舅出面。」   呂嬤嬤嚇得臉都白了。   四老爺是連二房老祖宗的面子都說甩就甩的人,別人不知道,她可是親眼看見涇大老爺在這個弟弟面前陪小心的,不然袁夫人看著四老爺為何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呢?   「不成,不成!」她連連擺手,道,「這件事更不能讓四老爺知道了……」   「那就只能請了老夫人拿主意。」周少瑾道。   呂嬤嬤神色晦澀難明。   周少瑾有些不喜,道:「嬤嬤把事情推到我這裡來,不就是想讓我出這個頭嗎?我現在願意出這個頭。你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也成,我不過是客居,哪有客人插手主人的事?這件事還是請嬤嬤自己拿主意吧!」   呂嬤嬤臉脹得通紅。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周少瑾會把話說得這樣直白,更沒有想到周少瑾看穿了她的心思之後還願意出面……她只覺得一張老臉臊得恨不得鑽了地洞,忙道:「二表小姐,我陪您一起去找四老爺。」   周少瑾頷首,和呂嬤嬤去了程池的船艙。   應門的是清風。   他斜著眼睛看著呂嬤嬤,一句「四老已經歇下了」的話說了一半卻看見了呂嬤嬤身後的周少瑾。他不由得神色微變。繃著臉說了句「我這就去通稟」,一轉身回了船艙。   還是朗月可愛些!   周少瑾不禁在心裡嘀咕。   呂嬤嬤卻飛快地睃了她一眼——周少瑾第一次胡牌的那張二索可是她打的。但如果不是看見程池指導周少瑾打牌,又怎麼會把順子拆了給周少瑾餵牌呢?   看樣子二表小姐在池四老爺面前還挺有面子的!   呂嬤嬤在心裡琢磨著。   清風走了出來。   他低聲道:「四老爺請二表小姐進去!」   周少瑾朝他點了點頭,昂首走了進去。   呂嬤嬤連忙跟上。   程池坐在船窗前的羅漢床上品茶。   看見周少瑾進來,他指著床邊的錦杌,道:「有什麼事坐下來說話吧!」   周少瑾應喏坐下。   呂嬤嬤在郭老夫人面前插科打諢神色自若的人。在程池面前卻像換了個人似的,大氣也不敢出,更不要提說話了。   周少瑾沒有辦法,只好向程池說明來意。   程池聞言沉思了片刻,道:「這樣好了,我先讓集螢幫她按摩按摩。如果還不行,等船到了常州。我再找個藉口打發她留在常州。你們就不要聲張了。」   看樣子池舅舅也不願意郭老夫人知道……   周少瑾了解了程池的意思,朝呂嬤嬤望去。   她包攬了這件事,是因為擔心珍珠的性命,可呂嬤嬤總不能全指望她吧?她又不是長房的管事嬤嬤。   呂嬤嬤會意,立刻道:「四老爺,二表小姐放心,不會有人說出去的。」   程池「嗯」了一聲。   呂嬤嬤忙躬身告退。   周少瑾哭笑不得。提醒呂嬤嬤:「我們等了集螢姑娘一起過去吧!」   不管集螢是什麼人,明面上她是程池的丫鬟。就得聽程池的指使。沒有程池發話,她們怎麼能指使集螢做事?   呂嬤嬤聞言面色更紅了。   她實在是有些怵四老爺,在四老爺面前就會畏手畏腳的。   「還是二表小姐持重。」呂嬤嬤道,「我雖說比二表小姐痴長几年,遇事卻沒有二表小姐沉得住氣。」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她說著,眼角的餘光卻瞟向了程池。   程池神色自若,並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喊了懷山,讓他跟集螢說一聲,跟著周少瑾走一趟。   懷山應聲而去。   周少瑾這才起身和程池告退。   程池微微頷首,沒有多說什麼。   周少瑾和呂嬤嬤在船舷上等了一會,集螢衣飾整齊卻打著哈欠走了出來:「說是有人暈船,讓我幫著按摩推拿?」   「是啊!」周少瑾見她好像沒睡好似的,道,「是珍珠,暈船暈得厲害,池舅舅說要等到了常州才好把她移下船去。」   集螢打著哈欠跟著周少瑾去了珍珠的船艙。   碧玉正坐在床邊給珍珠喝參茶,見狀忙把位置讓了出來。   集螢道:「不用,這個法子很簡單,我告訴你,你也可以幫珍珠按摩推拿。只不過因為穴位在肋下,其他的人做這種事不方便而已。」   屋裡的人都圍上來看。   集螢就讓碧玉幫珍珠解了衣衫,按在了珍珠最底下肋骨稍下之處,道:「按十次,每次按三百六十息。」   碧玉幫著集螢數數。   如此反覆幾次,珍珠果然感覺好了很多。   大家都鬆了口氣。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因為明天一早要陪著我爸去打針,明天加更依舊推遲到下午的五點左右,等我把這幾天忙過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九十一章棋譜(粉紅票1950加更)   之後集螢又看著碧玉做了幾次,指正了她幾處不足,就起身告辭了。   周少瑾親自送她出了船艙,笑道:「沒想到你這麼厲害,連這種治療暈船的按摩推拿都知道。」   「是四爺告訴我的。」集螢笑道,「我老家在滄州,你問我馬生病了怎麼辦我肯定知道,可你要是問我人暈船怎麼辦,我和你一樣兩眼摸黑——四爺只是要借我的手把這法子告訴碧玉。」   周少瑾就更意外了。   沒想到程池竟然連這些都懂……   集螢就打了個哈欠。   周少瑾不由道:「你這是怎麼了?好像很疲憊的樣子?在船上睡不好嗎?」   集螢聞言在心裡嘀咕:她在哪裡都睡得好,可程子川每天晚上都要她在女眷區巡邏,白天又嘈雜,她怎麼可能睡得好呢?   「是啊!」她又打了一個哈欠,覺得這些事不必對周少瑾說,免得知道的越多越替她擔心,「我三歲就能騎馬,十八歲的時候才第一次坐船。」   周少瑾理解,忙催她快回去歇息:「等晚上船靠了碼頭我們再好好說說話。」   集螢也實在是困得慌,和周少瑾說了兩句話就回了房。   周少瑾轉身回了船艙。   呂嬤嬤剛才被周少瑾不軟不硬地刺了那麼一下,又看到她居然能在程池面前說得上話,不敢再自作聰明的玩些小動作,已將周少瑾為珍珠求情的事告訴了珍珠。珍珠掙扎著要起來給周少瑾磕頭。   周少瑾忙示意碧玉讓她躺下。並道:「你要是真心感謝我,就快點好起來,這些虛禮就不要講了。」   珍珠也和她打過些日子的交道,想著她平時話不多,關鍵的時候卻願意為自己挺身而出,想必是個外冷內熱的,遂也不和她客氣,順從地躺在了床上,道:「二表小姐。大恩不言謝,我會照著集螢姑娘交待的堅持每天按摩推拿,爭取早點好起來。」   周少瑾不是那種喜歡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扯的人。   她笑道:「這都是池舅舅的主意,你好了,記得去給他道個謝就是了。」   珍珠口中應「是」,心裡卻想。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求四老爺,可又能幾個人能求動四老爺呢?說來說去,四老爺還是看在你二表小姐的面子上,真正要感激的人卻是二表小姐。   周少瑾見船艙內空氣流暢,幾個小丫鬟為了保持船艙的潔淨,把珍珠用的盂盆之類的東西都用木蓋子蓋著。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好交待的了,叮囑了珍珠要好生休息。和就春晚回了屋。   呂嬤嬤也跟著告辭,去給郭老夫人回話。   她就更不敢隱瞞程池恩惠了。   把事情的經過細細地稟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聽著不禁挑了挑眉,道:「你去找了少瑾,然後少瑾去找了四郎,四郎派身邊的集螢治好了珍珠的暈船?」   現在只是有所好轉。   呂嬤嬤不敢誇大。   因為珍珠若是支持不住,程池已經發了話,會在船靠常州的時候讓珍珠下船。   她忙道:「是比之前好了很多。照集螢姑娘的說法。大約月餘就能根治了。」   郭老夫人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自己生的自己最了解。   幼子從小就頑劣不羈,別看他現在長大了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可骨子裡卻十分的淡漠冷酷。明明知道嘉善不是做宗子的好人選也不願意花精力去培養老二家的讓哥兒……可這一次,他又是陪自己去普陀山敬香,又是好脾氣地指點少瑾打牌,現在還讓自己的丫鬟幫珍珠治暈船……也太好說話了些!   常言說得好,反常即為妖。   難道四郎那邊出了什麼事?或者是四郎有什麼打算?   郭老夫人心裡有事,也就沒有心思打牌了。   周少瑾鬆了口氣,卻發現程池大部分的時候都坐船窗前的羅漢床上端著茶盅發呆。   他也很無聊吧?   周少瑾猜測著,猶豫了兩天,去找程池下棋:「就打發打發時間……還像上次似的,下五子棋!」   程池望著她。   周少瑾的臉頓時變得緋紅。   她知道自己這主意上不了臺面,可除了下五子棋,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哄他開心了。   周少瑾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滿是期盼地看著程池。   程池突然間就像想到了獨自開在無人小徑旁隨著春風搖拽的無名粉色小花來。   他就喊了清風進來擺棋盤。   周少瑾忍不住抿了嘴笑。   亮晶晶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眼角眉梢都洋溢著雀躍。   不過是答應和她下幾盤棋罷了,犯得著這麼高興嗎?   程池不解地在心裡暗忖著,心情卻情不自禁地像受到感染似的好了很多,甚至連他的嘴角輕輕地翹了起來他都沒有意識到。   和之前一樣,程池讓了周少瑾兩子,下了十盤。   結果也和上次一樣,程池贏了九盤輸了一盤。   周少瑾很不服氣,但天色已經不早,她只好道:「明天我們再下!」   程池不置可否。   周少瑾就問他:「池舅舅有沒有帶棋譜,我晚上回去惡補惡補!」   程池忍俊不禁,道:「你有看到過借兵器給對手然後和對手一決生死的嗎?」   周少瑾理直氣壯地道:「反正池舅舅就是借了兵器給我,我也打不贏池舅舅,池舅舅何不胸懷寬廣地指點指點我呢?既可贏了美名,又可增加對決的樂趣,這也算是一箭雙鵰了!」   看不出來,小丫頭平時看著唯唯諾諾、一聲不吭的。還有這樣活潑好動的一面!   程池直截了當地道:「沒有!我沒有帶棋譜。」   周少瑾失望地耷拉著肩膀回了船艙。   用過晚膳,集螢來拜訪她,丟了本百草堂出的《棋譜》給她,道:「秦子平說是奉了四爺之命從常州那邊快馬加鞭送過來的,馬都差點跑死了。這個是他們能找到的最簡單的棋譜了。你要棋譜做什麼?你難道還想和四爺一較高低不成?」   「沒有,沒有!」周少瑾拿著那本棋譜,覺得自己好像捧著個燙手的山芋,喃喃地道,「我。我只是想著上次池舅舅告訴我怎麼打葉子牌,我一聽就懂了……就想著能不能向池舅舅借本棋譜,說不定我一看就懂了,也不用總是請教沈大娘了……」   集螢敏感地聽出了她話裡的不自在,低聲道:「沈大娘給你臉色看了?」   「怎麼會!」周少瑾忙道,「是我怎麼也看不懂定式。沈大娘都不知道怎麼辦好,我又不敢跟別人說……」   「你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在自嗎?」集螢聽著翻了個白眼,道,「你為什麼非要陪著四爺下棋?」   周少瑾想了想,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求池舅舅,需要先得到他的信任。」   這麼一說集螢就明白了。   她想這件事肯定很重要。也就沒有追問周少瑾詳情,道:「那你好好的研究一下這本棋譜吧!我要去巡……我要回屋去了。你有什麼事可以讓春晚去叫我。」   周少瑾連聲道謝。在船艙裡研究了半天的棋譜,發現這本棋譜正如集螢所說,比較簡單,至少比沈大娘給她看的那些棋譜都要簡單,最前面的一個定式她看了半天終於看出點眉目來了。   她不禁滿心歡喜。   想到這本是池舅舅派人給她找的,又心生疑竇。   他們在船上,四周都是水域。池舅舅是怎麼派人去給她找的這本棋譜?   周少瑾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第二天去給程池道謝。   程池不以為然。微微地笑道:「我現在兵器可是借給你了,就看你怎麼讓我既揚美名又增添一較高低的樂趣了!」   周少瑾赧然地不敢看程池,屈膝行禮,落荒而逃。   程池望著她小鹿般輕盈背影,哂然一笑。   這樣過了兩天,周少瑾感覺自己的臉不那麼熱了,去找程池下棋。   程池什麼也沒有說,讓清風擺了棋盤,依舊是老規矩讓她兩子下五子棋。   十盤,周少瑾輸了九盤贏了一盤。   她愕然地望著程池。   程池神色自若,一顆顆地收著棋盤上的棋子。   周少瑾不服氣,又去找程池下棋。   還是九負一勝。   周少瑾又不傻。   面如朝霞地站了起來,恨不得有個地縫能鑽進去,低著頭說了聲「我回去了」就朝外走。   程池直搖頭,道了聲「回來」。   周少瑾停住腳步,頭都要低到胸口了,悶悶地轉過身來。   程池嘆氣,道:「輸給我很丟人嗎?」   「當然不是!」周少瑾忙道,「是我自己……」   「那不就結了!」程池沒等她把話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道,「人能一口氣吃成胖子嗎?你不過是輸了我幾局五子棋就受不了,三人行,必有我師,你連這點胸襟都沒有,能把圍棋學好嗎?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   又不是我想要學圍棋。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著走出了船艙。   迎面的風撲在她的臉上,讓頭腦頓時清明了不少。   池舅舅的話說得有道理。   她若是連池舅舅都輸不起,談何學好圍棋。   重生的時候她不就下定了決心,要改掉以前的懦弱膽怯嗎?   不過,在池舅舅面前這麼丟臉,她心裡還是覺得彆扭。   周少瑾給自己打了半天的氣,這才握了握拳,轉身撩了書房的簾了,道:「池舅舅,我們明天再下!」然後看也沒看程池一眼,就一溜煙地跑了。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ps:我發現親人生病比我自己生病了事情還多。   晚上的更新推遲到十一點左右……嗚嗚……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九十二章擔心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周少瑾雖然大著膽子對著程池嚷了一句,可到了第二天,她卻在船艙裡徘徊良久才拿了那本棋譜去了程池的住處。   程池倒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吩咐朗月去擺棋盤。   周少瑾鼓起勇氣來喊住了朗月,對程池道:「池舅舅,您的棋藝高出我良多,您和我下棋就好像是在和小孩子掰手腕似的,勝之不武,負之不暢,您不如給我講講這《棋譜》裡的定式吧?我雖然跟著沈大娘學了這些日子的圍棋,可還看不懂棋譜呢!」   程池向來覺得人的天賦各有不同,他不喜歡教導那些以勤補拙的人。   周少瑾顯然稱不上聰明。   但周少瑾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前,把棋譜攤在了羅漢床的小几上,指了其中左上角的幾顆棋子道:「我知道應該在這裡下一手,可我沒看懂為什麼要在這旁邊應一手,如果只是要製造一個活眼,不是緊挨著它下一手就行了嗎?如果執白子的不下這一手,而是在這裡下一手,那他的這手棋不就白費了嗎?」   程池沒想到她看得這麼認真,心中的不悅不由地衝淡些許。   他指了右上角的幾顆棋子,道:「你看,他這邊還有幾路棋。如果棋子下在你剛才指的位置,這一片就空出來了,右上角的幾顆棋子就成了攻擊的目標。只有把棋子下在這個位置,它們才互為守望。」他說著。隨手就在棋盤上把棋譜裡的那盤棋擺了出來,「你看,黑棋就成了這個樣子,白棋不管是從左路下還是右路下,黑棋都以此為點向左右延伸,白棋就會變得很麻煩……所以說這手棋下得很妙……」   程池不停地假設著。   周少瑾很是珍惜這樣的機會,也顧不得害臊了,連聲道:「池舅舅您慢點,我還沒有看明白呢!」   程池雖然不常和人擺棋譜。可每次他擺棋譜的時候身邊都圍著一幫奕棋高手,還沒有誰像周少瑾這樣直白地說看不懂,讓他下慢點的。   他只好放慢了速度,一手一手地跟她講解。   周少瑾覺得這樣還是不清楚,索性吩咐朗月給她磨墨,她支了張小几在羅漢床上。程池邊說,她就邊記。   這麼來來回回的,弄得程池都沒脾氣了。   郭老夫人聽說了卻陷入了沉思。   將周少瑾和程池下棋的事當笑話講給郭老夫人聽的呂嬤嬤卻有些忐忑不安。   她服侍郭老夫人幾十年了,按理多多少少都應該能摸著點郭老夫人的脾氣,她平時也以此為榮。可此時她卻完全猜不出郭老夫人在想什麼。她屏氣凝神地站在那裡,大氣也不敢出。   過了好一會。郭老夫人才低聲吩咐她:「你去幫我把秦子平叫來。」   呂嬤嬤如釋重負,叫了秦子平來。   郭老夫人遣了呂嬤嬤。讓她關了門,招了秦子平到跟前說話。   「子平,你們家從你的曾曾祖父開始就在我們家當大管事了,」郭老夫人目光灼灼地盯著秦子平,就像老虎盯著只兔子,「到你這一代,已經是第六代了。我們兩家說是主僕。卻比同宗的兄弟還要得我們家老太爺、老爺的信任。我年紀大了,本不該理事了。可四郎是我的兒子。我的小兒子,還沒有成親,沒有成人。別人的事我可以不理,他的事我卻放不下心。你跟我說老實話,他的生意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秦子平愣住,道:「您怎麼會這麼想?四爺的生意做得好好的,沒出什麼問題啊!」   「你不用唬弄我。」郭老夫人沉了臉,「如果他不是生意上的事,那就是他有什麼打算,而且還是說出來了我一定反對的打算……不然他不可能耐著性子陪著我去普陀山敬香的!」   秦子平心裡捏了把冷汗,半真半假地道:「老夫人,我不是有意要瞞您。可您也知道,我是四老爺的隨從,他老人家的事,我不敢,也不能跟您說,您就別逼我了!」   郭老夫人冷笑,道:「你們三兄弟,四郎最中意的是你二哥,是我看著你老實可靠、細心周到,這才把你也送到了四郎屋裡當差……我既能把你送去他屋裡,自然也能把你要回來。你要仔細想清楚才是。」   秦子平額頭落下豆大的汗珠,好半天才低聲道:「四老爺想和人合夥在天津的北塘建船塢,所以把今年的鹽引和杭州那邊的織機都賣了……這樁生意雖然賺錢,可賺錢之前卻是有多少銀子就能扔進去多少。現在家裡還不知道,等到知道了,只怕會有軒然大波。」   郭老夫人還有些懷疑:「不過是銀子上的事,四郎還不至於如此沉不住氣。」   秦子平只好繼續編:「好像還涉及幾位皇子,這件事是四老爺親自在辦,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   郭老夫人皺眉,道:「四郎不是那急功進利的人……怎麼會攪和到幾位皇子裡面去了。」   「這個,」秦子平這次真的流冷汗了,「我也不知道……四老爺做事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實在是猜不出來。」   郭老夫人輕輕拂了拂茶水上面的浮葉,沉默了半晌,這才凝聲道:「你下去吧!這件事不要對四郎提起來。」   「老夫人放心。」秦子平頓生劫後餘生之感,苦笑道,「這種事我哪裡敢跟四老爺說啊!四老爺知道了還不得剝了我的皮!」   「你知道就好。」郭老夫人沉聲而道,揮了揮手。   秦子平直奔程池的船艙。   偏生程池正在給周少瑾講棋譜,他只好躲在一旁的茶房裡,眼看快到午膳的時候。周少瑾才起身告辭。   秦子平連忙求見,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程池。   程池不以為意,表揚秦子平:「沒想到你關鍵時候腦子還挺靈活的。這件事辦得好,我記下了。以後若是二房的老祖宗問起,你們就都照著這麼說。你順便再把這消息傳出去,免得有人問起來還要解釋。」   秦子平長籲了口氣。   等用過午膳,郭老夫人說起裕泰票號來:「……當初連我都不看好,結果你還是做成了。家裡又不缺嚼用,你也不用太顧忌別人。想做什麼就做好了。大不了我們從頭再來。」   程池笑著應好。   周少瑾總覺得郭老夫人話裡有話。   待從郭老夫人屋裡出來,她差了春晚去打聽,並道:「應該就這兩天發生的事,不然老夫人不會在今天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春晚放在了心裡,過了兩天告訴她:「聽說是四老爺看中了天津的一塊地,想在那裡建個碼頭。結果大家都反對,四老爺心裡挺不好受的。」   這話就接上了!   周少瑾道:「知道是天津的哪一塊地嗎?」   前世,她對這些知道的很少,不知道天津有沒有建起個碼頭,也不知道那碼頭賺錢不賺錢。   春晚搖頭:「大家都說得含含糊糊的,估計也就是端茶倒水的時候聽到了隻言片語。」   周少瑾頷首。再去跟著程池學棋的時候就更是小心了。   程池覺得這小丫頭雖然不是很聰明,卻勝在聽話、乖巧。有時候一個眼神就知道幹什麼,半句話就能聽出弦外之音,相處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他講起棋譜來自然而然地變得更有耐心了。   周少瑾則覺得程池是她兩世為人裡遇到得最了不起的人。   不管是在順境還是逆境,他都能不驕不躁,不嗔不怒,心態平和地行事。   她的姐夫廖紹棠曾經說過。這種人通常都堅忍不拔,有著強大的毅志。堅定的信念,是成大事的人。   那池舅舅為什麼會離開程家呢?   周少瑾在心裡琢磨著。   難道是二房老祖宗強迫的?   池舅舅他就是再厲害,二房老祖宗是長他幾輩的長輩,他也只能避其鋒芒……可見前世他也是個可憐的人!   她情不自禁地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樣一想,她每天早上陪郭老夫人說了話之後,下午就去陪程池擺棋譜。   沒幾天,他們到了常州。   常州地處太湖之濱,上通京口,下行姑蘇,是貫通南北的大碼頭之一,素有「三吳重鎮,八邑名都」之稱,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人煙也就十分的繁盛。   可這也是漕幫的重要據點之一。   周少瑾一早就打定了主意把集螢拘在自己的船艙裡不露面。   誰知道她去找集螢的時候,集螢正睡得昏天昏地。   周少瑾啞然失笑。   他們的船靠岸的時候已臨近掌燈時分,碼頭上卻依舊行人如織,挑著擔子賣小食的、擺地攤的、下貨卸船的、牙人掮客追著客商跑的……讓整個碼頭喧囂不止,卻也充滿了市井之氣。   周少瑾趴在船窗上看得津津有味。   春晚道:「小姐,您說,我們能上岸買點東西嗎?我答應了施香和持香姐姐幫她們買梳篦回去的。」   周少瑾嘆氣道:「我也答應了外祖母、大舅母和姐姐帶梳篦回去的……可你看這情景合適嗎?」   正因為不適合所以才會抱著僥倖的心問一聲啊!   春晚愁眉不展。   周少瑾道:「只有去杭州買了。據說杭州什麼東西都有。」   可到底不比在本地買的!   春晚在心裡想著,卻不敢說出來。   有人高喊著「請問是金陵府九如巷程家的船嗎」在專門停靠沙船的碼頭前來回走動。   周少瑾就聽見秦子平高聲應道:「不知是哪家的故舊?這裡正是金陵府九如巷程家的船!」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給天飛仙仙的加更會很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九十三章後悔(給天外仙仙的加更)   周少瑾不由打量那喊話的人。   只見那喊話的人二十出頭,穿了件靚藍色粗布短褐,身材高大,雖然因隔得太遠看不清楚面目,舉手投足間卻十分的靈敏。   聽見秦子平答話,他立刻跑了過來,站在岸上朝著船頭恭敬地行了個禮,大聲道:「我是嘉興方記綢布莊的夥計,我們東家在常州置辦貨物,聽說程家四老爺和老夫人路過常州,特命我等守在這裡,四老爺和老夫人一到就去回了他……」   正說著,有個穿著藍色湖綢直裰的胖子一面用帕子擦著額頭的汗,一面抖著身肥肉跑了過來,道:「不知道這位小哥如何稱呼?我是方記綢布莊的大掌柜杜明,我們東家馬上就過來了,還請小哥代為通傳一聲。」   他說著,深深地給秦子安行了個揖禮。   秦子安笑道:「原來是嘉興杜老爺家的掌柜和夥計。您略等,我這就去稟了我們家四老爺和老夫人。」   周少瑾聽到這裡已經明白過來。   要是她沒有記錯的話,嘉興方記綢布莊應該就是嘉興首富方鑫同的產業了。   她想到了氣質高雅的方家大小姐。   又過了一年,方家大小姐也長了一歲,不知道方家大小姐嫁了沒有?   她思忖著,關了船窗,吩咐春晚等人:「四老爺有客人,等會說不定還會上船來給老夫人問安,你們不要亂走。」   春晚等人齊齊應是。   不一會。她就聽到甲板上傳來霍霍的腳步聲。   周少瑾更是閉門不出。   直到呂嬤嬤過來請她去用晚膳,她這才跟著去了郭老夫人船艙。   程池也在。   郭老夫人的神色有些不悅,程池卻一如平常。見周少瑾進來,他甚至還朝著周少瑾笑著點了點頭。但就這麼尋常簡單的一個舉動,卻不知怎地觸動了郭老夫人,郭老夫人突然間淚如雨下,哽咽道:「四郎,你出仕吧?你別管這家裡的亂七八糟的事了,去過你自己的小日子去。方鑫同這狗東西。不過是個小小的秀才,居然敢在你們做張做勢,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麼東西,能不能兜得往……」   「娘,娘,」程池上前攬了郭老夫人的肩膀。低聲地安慰母親,「沒您說的那麼嚴重。人家不過是說了幾句讓您聽著不舒服的話罷了。除非是關在家裡一輩子,不然人這一生哪能不聽點冤枉話,受點冤枉氣的。您就別替我擔心了。我的事,我心裡有數。」說著,看了周少瑾一眼。道,「您看。還有小輩看在這裡,你這樣可要把她給嚇壞了。」   郭老夫人聽著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淚。   周少瑾想著反正也避不開了,索性掏了帕子遞給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接過帕五拭了拭眼角的淚,對周少瑾道:「好孩子,今天我心情不好,就不一起用晚膳了。你想吃什麼,讓廚房給你做。明天一早你再過來給我念念經。」   周少瑾乖巧地應「是」。和春晚回了屋。   春晚張羅著周少瑾的晚膳,周少瑾卻想著方鑫同。   上次二房的老祖宗八十壽誕的時候。方家也去了人給二房老祖宗拜壽,兩家就算不是通家之好也應該頗有交情才是。怎麼這次卻惹得郭老夫人生這麼大的敢?   她草草地用過了晚膳,去找集螢。   集螢雙腿微岔地站在船艙的中間,正彎來仰去地扭著身子。   「你能不能幫我去問問秦子平,」周少瑾直來直去地道,「看他知不知道方鑫同都和郭老夫人、程四爺說了些什麼?怎麼郭老夫人那麼生氣!」   「好啊!」集螢隨意地應道。   周少瑾不由地推了推她,道:「你正經點。這件事很要緊的。」   「我知道,我知道。」集螢忙道,「你明天等我的好消息好了。」   周少瑾想去問程池,可轉念想到剛才程池的神色,顯然不想再說這件事,她只好心事重重地回了船艙。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集繭就過找她,並道:「你說的那個杜同鑫啊,四爺根本就沒有見他。是他一個在老夫人面前絮叨了半天,說什麼兩家本是世交,四爺要買杭州的織機他是有意盤下來的,可那些日子攤子鋪得大太,銀子一時周轉不過來,就沒敢和四爺談買織機的事。前些日子他剛接嘉興府的差事,為內宮織貢品,誰知道織機不夠,想趁著這機會問問四老爺手裡還有沒有多餘的織機,讓四老爺想辦法給他均點。」   這聽起來很正常啊!   郭老夫人為什麼傷心呢?   周少瑾很是困惑。   集螢悄悄地告訴她:「我們的四爺做了件了不起的事——他嫌織機太麻煩,把程家名下的幾個織場都賣了。在此之前,四老爺讓懷山先跟方家打了招呼的,商人遂利,方家竟然和程爺講價!四爺一氣之下將織機全賣給了個叫鄭四。那鄭四原是草根出身,這種給朝廷織貢品的事自然論不到他。可他手裡有織機和織工啊!杜同鑫不接官衙的活還好說,他接了官衙的活憑方家織廠的規模是沒辦法全攬下的,可若是分出去給別人做,鄭四如今是江南最大的織廠,手裡有江南最好的織工,他想繞過鄭四,那就等著到了時間交不出東西來賠錢吧!可他要是把活分給鄭四做,等於是為鄭四接了次活,鄭四不僅不用感激他,還可以隨意和方鑫同講價……他這是來服軟的。誰知道郭老夫人聽了卻覺得他打了四爺一巴掌,現在知道壞事了,又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可真複雜!   周少瑾叮囑了集螢半天「別在外面亂跑,小心讓漕幫的人發現」之類的話。兩人這才散了。方   結果次日一大早,先是那個鄭四的從杭州府趕了過來,然後是方家的大小姐要上船給郭老夫人請安。   周少瑾咋舌,私底下對春晚道:「誰說商賈容易,我看他們賺錢也不容易!」   春晚笑道:「還好那個鄭四是自己來的,他要是帶了太太來給我們老地人磕頭,兩家豈不是要撞在一起了。」   「那又怎樣?」周少瑾嘆道,「你看方家大小姐,那麼儒雅的一個人。為了自己的哥哥,能站在甲板上吹半個時辰的風否,見鄭四的太太,和鄭四的太太寒暄,那有什麼難的!」   方家大小姐地來拜訪時,郭老夫人藉口馬上要啟程了。所以就不招待她的。誰知道她卻能一直守在碼頭上,說要等程家船走遠了她才回廟裡去。   結果郭老夫人就讓她站在那裡吹著冷風。   鄭四來見程池,程池也沒有見,甚至用了和郭老夫人一樣的藉口,也把鄭四晾在了碼頭上。   望著漸漸升起來的太陽,周少瑾開窗朝外面望了望。   方家大小姐依然站在碼頭上。鄭四卻不見了蹤影。   「果然是商人遂利。」周少瑾咕咕了幾句,去陪郭老夫人用早膳。   郭老夫人已經恢復了平靜。她笑呵呵地問周少瑾昨天睡好了沒有,廚房裡做了鹹菜包子,讓她嘗嘗好不好吃,矢口不提昨天傍晚發生的事。   周少瑾也當是忘記了似的,笑著和郭老夫人說著話。   船就慢慢地啟動了。   周少瑾找了個機會朝窗外望,看見有些茫然無措地站在碼頭看著船漸行漸遠的方大小姐。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有點瞧不起方鑫同。   自己做的事自己解決。把方家大小姐這樣推出來算是怎麼一回事呢?   這念頭也只是藏在心底。   晚上,他們宿離常州有百餘裡的一個叫易橋的小碼頭上。鄭四求見程池。   周少瑾愕然。   她沒有想到鄭四一路追了過來。   但程池還是沒有見他。   鄭四失望地走了。   他們一路平安地過了無錫到了蘇州。   周少瑾每天都跟著程池看棋譜,和程池相處得很好。   她的膽子越發的大起來。跟程池講:「我答應了給外祖母、舅母和姐姐帶土儀回去的,到了杭州府,我們能不能到街逛逛?我聽人說,杭州府東西很多,只有你不知道的,沒有你買不到的……」   程池講完幾手棋之後就隨周少瑾自己琢磨去,自己則拿了本書在旁邊看。   他聽著抬起頭來,道:「我們回去的時候再買也不遲,免得到處都是你們買的東西。」   周少瑾想著臨了門前擬的那一長串單子,耳朵發熱。   程池就吩咐懷山:「你去跟船家說一聲,我們不在嘉興府靠岸,直接落杭州府。」   周少瑾算算日子,道:「我們要在杭州府逗留幾天嗎?」   「我們直接往晉陀山去。」程池笑道:「我們回程的時候再去看錢塘江的湧潮好了!」   還可以這樣!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但程池小視了方、鄭兩人的韌性。   他們很快追到了杭州府。   周少瑾道:「真得不見他們嗎?會不會不太好!」   程池有時候覺周少瑾擺的那些旗譜讓他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不知道又從哪裡拿出副棋盤來,看書看累了偶爾會擺個殘局來試著繼續下。他此時就在擺棋譜。聽了周少瑾的話他頭也沒有抬,道:「我能讓鄭四把織機和織工還給我嗎?既然不能,那見他們幹什麼?又不能解決問題!我可沒功夫聽他們吵架!」   周少瑾聽著,若有所思。   ※   姐妹們,給天外仙仙的加更。   有錯字,只能明天早上起來改了。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九十四章普陀(粉紅票1980加更)   方鑫同和鄭四一直追他們追到了舟山。   程池還是沒有見他們兩人。   他們在舟山停留了一日,準備了香燭,往普陀山去。   早上出發的時候,天空灰濛濛的,有點陰,周少瑾擔心下雨,可程池卻說沒事:「今天颳風,中午會出太陽的。」   周少瑾不懂這些,等到了快巳正(早上十點)的時候,太陽果然露出臉來。   這些不是那些常年在船上行走的船工才懂得嗎?   周少瑾覺得很神奇,去找程池。   程池正站在船頭吹著風,秦子平、懷山等人都在旁邊服侍著。   見周少瑾過來,他們矜持地給周少瑾行了禮,遠遠地退到了一旁。   周少瑾問程池:「您怎麼會看天氣啊?我聽說只有村裡的老人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什麼時候颳風!」   程池的嘴角抽了抽,道:「你不知道有本書叫《大衍曆》?」   不知道!   周少瑾在心裡暗忖,面上卻帶著笑道:「可就算是這樣,也不是人人都看得懂得吧?否則欽天監豈不是人滿為患?」   程池看了周少瑾一眼,淡淡地道:「別人我不知道,我看得懂就行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覺得池舅舅骨子裡還是驕傲的。   不過,如果她像池舅舅這麼聰明,恐怕比他還要驕傲。   這麼一想,又覺得池舅舅實際為人還頗為謙遜。   她走到了船頭。   太陽驅散了陰雲,天空中顯現出一碧如洗的蔚蘭。遠處的小島蔥籠可愛,靜臥在萬裡碧波之中。   周少瑾不由驚嘆:「真的像一方淨土,讓人的心都跟著澄淨起來。」   程池不置可否,靜立在她的身邊。   兩人遠眺著普陀山,良久都沒有說話。   中午,太陽升了起來。   天更加藍,水更加碧,大朵大朵兒的白雲飄浮在天空,如夢似幻。   他們的船停靠在了普陀山的碼頭旁。   來往的香客紛紛佇足觀看——每天都有很多的香客往返於舟山與普陀山之間。可像他們這樣坐了沙船過來的卻很少。   船工放了踏板,有人跳了上來,高聲道:「是四老爺嗎?小的是寧波分號的掌柜王曉,奉了江南分店大掌柜之命前來迎接四老爺的!」   出面應答的是秦子平,他笑著請王曉上了船。   王曉指了船下聚攏來的挑夫轎子,笑道:「我昨天就來了。粗使的人都安排好了,只等著四老爺和老夫人、小姐上轎了。」   秦子平笑著誇獎了他幾句,帶他去見了程池。   王曉還是第一次見到程池,激動得直囉嗦,磕頭下跪行了大禮之後就站在旁邊不知所措了。   還好程池急著上岸,問了王曉幾句就準備下船。   清風忙去告訴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和周少瑾早已經準備好了。只等船靠岸了。此時聽說可以下船了,周少瑾虛扶著郭老夫人出了船艙。四周簡易地圍了帷布。周少瑾等人匆匆上了轎子。秦子平和小廝位抬了供品跟在轎子後面。王曉法雨寺派過來的知客和尚在前面帶路,一行人去了位於普陀山白華頂左側的法雨寺。   法雨寺的主持早得了信,帶了幾個大和尚和知客、服侍的小沙彌在山門前等待。   看見程家的轎子,主持親自迎了上來。   程池上前和主持行了禮。   主持笑著念啊聲「阿彌陀佛」,道:「程施主遠道而來,誠心可嘉,老衲已讓人準備廂房。請老夫人和小姐歇息片刻,老衲會親自帶著夫人和小姐到觀音殿敬香。」   觀音殿是法雨寺的主殿。   程池笑容謙和地和主持寒暄了幾句。去了禪室奉茶,她們的轎子則直接抬到了離山門不遠的一處院落。   王曉親自上陣,早已將院落早已打掃乾淨,因要在普陀山住兩天,周少瑾和郭老夫人梳洗了一番,留了樊劉氏和呂嬤嬤在院子裡收拾箱籠,由碧玉等人簇擁著,在一位慈眉善目的知客和尚陪同下前往觀音殿。   和所有的名剎一樣,法雨寺的建設是依山而建,次第漸高。   第一重大殿是天王殿,天王殿後面是玉佛殿,兩殿之間有鐘鼓樓,然後依次為觀音殿、御碑殿、藏經樓、方丈殿等。但相比金陵的雞鳴寺,這裡大殿與大殿之間相隔寬廣,氣勢宏偉大,古樹成林,顯得更加莊嚴巍然。   知客和尚一路介紹:「這全是古樟,常被香客當作神物,剝皮作藥……玉佛殿月臺上有古柏一株,西側則值著株羅漢樹,圍粗丈餘,實屬罕見,等會老夫人和小姐可以去看一看,據說摸了還可以治百病,延年益壽……御碑殿供的是三世佛,西側樓屋內有門可以通往佛頂山的香雲路。再往上,就是方丈院,是全寺最高處……聽說老夫人和小姐今天下午過來,我們雖然沒有關閉寺門,卻在早幾日就請了本寺的居士們勸說過幾天再來上香。明天一早我們主持還會在御碑殿的東配殿親自為程家主持道場……」   難怪這法雨寺沒有什麼香客,原來程池早已打了招呼。   只是不知道捐了多少香油錢,居然引得主持親自來迎接。當然,程家的名聲、程池進士的身份可能也讓郭老夫人的這次普陀山之行增色不少的原因之一。   他們去了觀音殿。   看見觀音殿的那一瞬間,周少瑾還以為自己進了宮。   與別處的大殿不同,法雨寺的觀音殿蓋著金黃色的琉璃瓦,明亮的陽光之下,熠熠生輝,仿佛到了傳說中的西天極樂世界,宏大高遠。氣象超凡,遠處的海灘空曠寬廣,海浪聲聲聲入耳,讓人耳目頓明。   周少瑾不由在心裡念了聲「阿彌陀佛」。   等進了觀音殿,看到觀音殿頂雕著的九龍藻井時,她這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法雨寺被朝廷封為「護國鎮海禪」的與眾不同與威嚴。   她隨著郭老夫人和程池給觀世音菩薩敬了香,奉上了一部《楞嚴經》和一卷《心經》,捐了兩千兩銀子的香油錢,又點了五盞長明燈。其中一盞是給程涇點的。一盞是給程渭點的,一盞是給程許點的,一盞是給程池點的,還有一盞,是給周少瑾點的。   周少瑾大吃一驚。   就是在金陵的金鳴寺,點一盞長明燈一年最少也要二百兩銀子。更何況是普陀山的法雨寺。   她忙拉了拉郭老夫人的衣袖。   郭老夫人卻笑著回頭對她柔聲道:「能來普陀山。都是菩薩有緣的人。你若是心中不安,以後常給我做些額帕、鞋襪,抄些經文就是了。」   周少瑾眼眶微溼。   前世她想起郭老夫人就覺得害怕,沒想到今生卻得到了她老人家的青睞。她的確只有幫老夫人做些針線、抄些經書才能報答她老人家。   幾位大和尚看著倒進功德箱裡那白花花的銀了,看上去神色自若,可他們明亮的眼睛卻暴露了他們真實的心情。   周少瑾頓時啼笑皆非。剛剛在胸中橫衝直碰的感激之情都煙消雲散了。   池舅舅真是太壞了!   竟然用這些真金白銀刺激這些出家人。   也不知道有沒有見了這麼我的金銀最終決定還俗返鄉過世俗的日子,或者是決定不再潛心研究佛理而是做個迎來送往的知客和尚!   他們從觀世殿裡出來。主持建議程池去佛頂山看看,還說「不上佛頂山,等於沒有到過普陀山」。   程池欣然應允,問郭老夫人和周少瑾:「若是覺得還不疲憊,不如一起去看看。佛頂山還有個慧濟寺,雖說不大,卻建在山頂。可一覽普陀山眾景,也頗值得一去。」   郭老夫人已略有倦意。但來一趟普陀山實屬不易,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慧濟寺看看。   周少瑾自然是求之不得——她年輕,身體好,雖然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到普陀山,比誰都希望到處走走。   程池就吩咐集螢扶著郭老夫人:「小心點,若是累了,我們就在途中多歇會,反正我們接下來主要就是遊玩了。」   這話周少瑾贊同。   若是郭老夫人因年事已高碰撞到哪裡那就不好了。   郭老夫人也知道,笑道:「別看我這把老骨頭,只怕不比你們差。」   眾人認趣地哈哈大笑,一行人往佛頂山去。   兩旁都是陡峭的山巖,遮天蔽日的古樹,與方才在法雨寺見到的藍天白雲的澄淨又是另一番景象。   周少瑾不由嘖嘖稱讚,道:「……不知道是誰最先在這裡建了寺廟?這些大和尚們可真厲害,竟然能開山鑿道,硬生生地在山頂建個寺廟起來。」   陪同他們同去慧濟寺的知客和尚聞言笑道:「這些都是香客所捐的,沒有那些居士信徒,哪有這海天佛國。說起來,我們寺裡一直想建一座大雄寶殿,以供奉諸菩薩。程施主是金陵世家,一口氣就捐助了我們寺廟五千兩銀子,我在寺裡做了十年的知客,還是第一次遇到像程施主這樣出身詩書禮儀世家,又出手如此大方的人。若是我們寺裡的大和尚去金陵募資,不知道程施主能不能幫著引薦一下金陵城的積善之家。」   這是要程池幫著做掮客啊!   周少瑾睜大眼睛望著程池,心裡卻盤算著,五千兩銀子,在觀音殿的時候她們捐了兩千兩,也就是說,之前程池已經捐了三千兩銀子的香油錢!   這趟普陀之行簡直是用金山銀海堆成的好不好!   ※   姐妹們,來不及改錯字,我先貼上來了,大家先看著,我會很快貼上捉過蟲蟲的版本的。   ps:我日趕夜趕也來不及,今天的更新推遲到晚上的十一點左右。   ~~~~(第一百九十五章企   emptyreplyfromserverfalse  第一百九十六章寧波(粉紅票2010加更)   周少瑾自然是連連點頭。   可她心裡卻有點發慌。   池舅舅離開程家的事被印證了。   可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呢?   之後又有沒有回來看看呢?   周少瑾在船艙裡走來走去,只恨自己前世為什麼不仔細留意程家的事。   她想到程池為了逗郭老夫人寧願耐著性子哄著她下棋;想到他察顏觀色,發現郭老夫人累了不等郭老夫人開口就提議坐下來休息;想到他扶著郭老夫人站在沙灘上,微笑地鼓勵郭老夫人去做那些平時想都不敢想的事……她的心就隱隱作痛。   難道她現在做的事都是徒勞的?   回到金陵城之後池舅舅就會離開程家?!   那她去找誰跟程涇通風報信呢?   周少瑾翻來覆去,一夜都沒有睡好,第二天陪著郭老夫人坐在偏殿裡聽主持講經的時候精神就有點蔫。   坐在她身邊的程池悄聲道:「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你先將就一下,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寧波。」   因為法雨寺的主持要親自為郭老夫人開壇講經,所以他們只好在普陀山再多停留一夜。   周少瑾無精打採地頷首,很想問問他是不是想離開程家,但話到嘴邊,她還是咽了下去,改成了:「池舅舅,您和我們一起回金陵嗎?」   「當然。」程池笑道,「我既然把你們帶出來了,自然也得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把你們帶回去啊!」   「那回去之後呢?」周少瑾到底沒有忍住。睜著雙清澈如泉的大眼睛滿是期盼地望著程池,「您還出去嗎?」   程池哂笑,道:「你想去保定看你父親?」   周少瑾知道程池誤會了,可她寧願程池這樣誤會她也不願意讓程池知道她匪夷所思的經歷,故而她忙道:「您若是路過保定,能把我也帶上嗎?」   「我這些日子恐怕不會出門。」程池笑道,「要等過年,如果事情不急,你外祖母和你父親又都同意。你可以順路帶你去保定。」   周少瑾笑盈盈點頭。   程池卻覺得周少瑾內心並不像她表面那樣的高興。   這小丫頭到底要幹什麼?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念頭在程池的心裡一閃而過,旁邊已有香客不滿地道:「你們別說話了,聽大師傅講經……怎麼有這麼不尊敬佛祖的人,聽經的時候居然還在下面說話。」   程池和周少瑾忙打住了話題,仔細地聽著主持師傅講經。   主持師傅今天講的是佛祖捨身餵鷹的典故,這個典故周少瑾前世今生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可法雨寺的主持講來卻特別激昂,很容易就讓人沉溺到故事中去。   周少瑾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她見到的講經師傅都是循循善誘,溫聲細語,還從來沒有見過哪位講經師傅這樣的慷慨陳詞的。   可見這世上是什麼人都有的,只是自己沒有見過罷了。   周少瑾在心裡思忖著,終於不像剛才那樣睡意濃濃了。   聽完了經。主持親自過來和郭老夫人寒暄了幾句才走。   他們在眾香客羨慕的目光中回到了歇息的廂房。   用過豐盛的齋菜,程池又被主持請去喝茶。周少瑾和郭老夫人則睡了個午覺,等到她們醒過來的時候,箱籠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郭老夫人喝著呂嬤嬤奉的茶沉吟道:「我看我們還是得再給法雨寺捐些香油錢,資助他們把大雄寶殿建起來好了。」   周少瑾流汗。   呂嬤嬤則去請了程池過來。   程池笑道:「幫他們建座大雄寶殿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們答應的太容易,說不定他們還想建座羅漢堂……這件事您就別管了。交給我來處置好了,我保證讓他們把您的名字刻在功德碑的第一位。」   「你這孩子。」郭老夫人嗔道,「我是為了那功德碑嗎?我是想讓菩薩保佑你們兄弟三人平安順遂,保證許哥兒、讓哥兒清寧安泰,娶個賢惠明理的媳婦……也讓菩薩保佑我們少瑾嫁個如意郎君!」   周少瑾臊得臉通紅,說了句「我去看看春晚她們都收拾好了沒有」就落荒而逃。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再次叮囑程池:「你要是在外面遇到了好人家的子弟,不妨留個心。」   程池笑著應道:「我知道了!」   ※   翌日巳初(上午九點),他們向法雨寺的主持、大和尚和知客辭行。   法雨寺的主持一直把他們送到了碼頭,還和程池約定了下次再見的時候,看著周少瑾他們上了船,船離開了碼頭,這才和僧眾們回了法雨寺。   周少瑾依著船窗望著青山蔥鬱的普陀山,心裡既有離別的悵然又有歸途的喜悅。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姐姐了,又因為人在旅途,甚至不能給姐姐寫封信。   掌燈時分,他們的船駛了寧波碼頭。   和靠停在金陵城北江橋附近的畫舫、烏篷船不同,停靠在寧波碼頭的多是沙船、福船,而且多是四桅、五桅的大船,他的三桅沙船從這些大船旁邊駛過的時候,要仰首才能望著他們的船桅,頗有點泰山壓頂的感覺。   春晚幾個擠在船窗前嘖嘖稱讚,引得郭老夫人在船窗旁佇足張望。   扶著郭老夫人的周少瑾突然就想到那天自己在船上俯視到別人船艙窗口裡的一對男女……那些福船上的人說不定也能看到自己船艙的景象。   她忙命春晚幾個去把船艙的窗戶都關上。   春晚幾個笑嘻嘻地去了。   寧波分號的掌柜王曉帶著分號的幾個夥計上船來給程池請安,並道:「我已經在寧波城最好的客棧定了個院子。您若是覺得院子太嘈雜,分號後面還有個落角的地方,平時用來招待總號來的掌柜們的,就是有點小。」又道,「寧波城雖比不上杭州,卻勝在海外貿易多,那些泊來的錫器、鼻煙盒、鐘錶、玩偶、胭脂水粉都各有特色,老夫人和小姐難得來一趟,您看要不要在寧波多呆兩天。也好看看寧波城與別處不同的熱鬧。」   程池陡然想到周少瑾嘟著嘴眨著大眼睛朝著集螢嘟呶著「我也想買東西」的模樣兒……母親這些年來一直很是自責,雖說沒有做居士,卻也過著苦行僧般的日子……他想到母親從前不愛穿紅著綠卻喜歡身邊的丫鬟都花枝招展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既然決定讓母親高興,就好好地陪母親一次好了,哪怕這些事看起來頗有些荒唐、孟浪。   「你這主意很好。」他笑道,「住在客棧的確太嘈雜了。就住在分號吧!」   王曉喜出望外,忙起身稱「是」,吩咐大夥計回去再收拾一番,自己則陪著程池說著話,等著後艙的女眷收拾。   而得到了消息的後艙已是一片沸騰。   春晚往身上比著件碧綠色掐水紅芽邊的比甲急聲地問碧桃:「怎麼樣?我明天穿這件怎麼樣?」   「挺好的。」碧桃盡心盡責地幫她出主意,「就戴上次二小姐賞你的那對赤金丁香耳環。」   「我也這麼想。」春晚果斷地把比劃的那件衣服收在了包袱裡。去找周少瑾賞的那對赤金丁香耳環。   卻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道:「春晚姐姐。小姐要帶那繡著蝴蝶釘了珍珠的月白色鞋子,我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   這個的話音剛落,又有小丫鬟跑了過來,道:「春晚姐姐,小姐問東西都收拾好了沒有。」   春晚也顧不得許多,把衣服包襖往碧桃懷裡一塞,道。「你幫我收拾一下,我去服侍小姐去。」   碧桃笑著「嗯」了一聲。正要幫著收拾,有小丫鬟喊她的名字:「碧桃姐姐,廚房裡問今天晚上二小姐的宵夜是什麼?他們也好帶了食材過去。免得分號的準備不充裕,做出來的東西不好吃。」   她望了望手中的包袱,又望了望等在門口的小丫鬟,只好苦笑著吩咐那小丫鬟:「這是春晚姐姐等會要帶下船的東西,你在這裡看著,我去去就來。」   小丫鬟應諾守在了門口。   碧桃匆匆去了廚房。   這些雜亂都與周少瑾無關,她陪著郭老夫人喝著茶:「……如今不比開國那會,朝臣們之間的人情客往越來越重了。可大家的俸祿都擺在那裡,沒有銀子,又不想丟了面子,就只能另闢蹊徑了。寧波這邊的泊來貨就成了好東西。所以他們的東西都很便宜,不過是樣子新奇,我們沒見過罷了。買回去當個稀罕物件送禮還可以,把玩就不用了。」   郭老夫人是怕她們眼花繚亂胡買一通當了冤大頭吧?   周少瑾抿了嘴笑,等到春晚那邊收拾好了,她虛扶著郭老夫人下了船。   王曉已經準備好了轎子,她們上了轎,一路晃悠悠地到了裕泰票號寧波分號。   裕泰票號不僅門臉寬敞,而且位置也很好。   票號正對著座橋,對面是座三層的酒樓,斜對面是家有五闊門臉的當鋪,再過去是間百年老字號的藥鋪。他們的轎子到達票號的時候已是酉正(下午六點)橋上人來人往的,還十分熱鬧。   周少瑾看著就覺得裕泰票號的後院肯定不小。   等她的轎子落地,周少瑾一抬頭就看見了間五闊的廂房,左右各是三闊的廂房還各帶著兩個耳房,天井鋪了青石磚,因臨近中秋節,院子中間並植的兩株桂花樹掛滿了金黃色的花蕊,香味馥鬱。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晚上的更新在九點左右。   o(n_n)o~   ps:又到了一個月的月頭,求保底的粉紅票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九十七章逛街   既然是用來招待總號來的掌柜們,裕泰寧波分號的屋子也布置得不錯。青一色的黑漆家具,掛著綠色的湖綢帳子,青花的瓷器,湘繡的屏風,看上去大方得體又不失精緻華麗。   但它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和九如巷的寒碧山房相比。所以郭老夫人看見她們要落腳的屋子沒什麼感觸,對院子裡的兩棵桂花樹卻很喜歡,笑著四處打量了幾眼,對程池道:「……這兩顆樹倒應景。」   程池笑道:「要不我們把晚膳擺在桂花樹下?今天沒什麼風!」   郭老夫人想了想,道:「還是算了吧!我們在這裡只過一夜,卻要讓他們忙得團團轉。」   程池笑道:「這有什麼!您指使他們他們反而高興,你要是什麼話也不說,什麼事也不做就走了,他們心裡反而不安。」說著,他吩咐清風,「你去跟王掌柜說一聲,今天的晚膳就擺在桂花樹下了。」   清風一溜煙地跑去傳話,被王曉派來服侍周少瑾的婦人立刻指使著帶過來的丫鬟婆子搬桌椅。   周少瑾虛扶著郭老夫人在桂花樹下坐下,程池接過丫鬟捧的茶親手遞給了母親。   郭老夫人接過茶,神情愉悅地喝了一口。   清風跑進來道:「王掌柜說,一切都照老夫人的吩咐。還說在外面設了宴……」他打量著程池的神色。   程池淡淡地道:「我這次出來是為了陪老夫人的,他的好意我心領了。晚膳我就在這裡用了,明天晚上我在富源樓設宴招待他們——寧波的分號做得很好,大家都辛苦了。」   清風又一陣小跑地去回話了。   程池吩咐派來服侍他們的婦人,道:「可以上菜了。」   婦人恭敬地應「是」,去傳了膳。   東坡肉、龍井蝦仁、八寶豆腐、杭三鮮、紅燒獅子頭、醬鴨……沒有一道魚,全是典型的江南菜。   那婦人輕聲解釋道:「王掌柜說老夫人已有了春秋,怕水土不服,特意吩咐廚房裡做些平日老夫人可能經常嚼用的菜餚。」   程池笑道:「讓王掌柜費心了。」   那婦人連稱「不敢」,在旁邊小心服侍著。   無聲地用了晚膳。三個人坐在桂花樹下說話。   程池道:「寧波最熱鬧的就是富源街了,從海外運回來的什物多在那裡交易。明天早上我就陪你們去富源街逛逛,中午就在富源樓吃飯,下午如果您要是不累,我們就再去富源街逛逛,如果您累了。就回來歇歇。晚上讓二表小姐陪著您吃海鮮宴,我在富源樓宴請票號的掌柜和夥計,他們一年也難得見到我一次,我既然來了,少不得要安撫安撫他們。」   郭老夫笑道:「這些我都懂。你可別忘了,你娘也曾經打理過程家的庶務。你有事就去忙。我有少瑾陪著,你不用擔心。」   周少瑾忙道:「是啊。池舅舅,老夫人可厲害了,早上還告訴我哪些東西能買哪些東西不能買呢!」   郭老夫人聽了呵呵笑,道:「我年輕的時也曾跟著我父親遊歷,經歷的事多著呢!有一次在四川,我父親非要去眉州看看蘇氏的故居,結果我們半路上進了家黑店。要不是我看附近的鄉鄰從他們的店門前經過都面露恐懼,行色匆匆。恐怕就被那店家給騙了……」   老人家講起年輕時候的事話總是很多。   程池看著頗有些眉飛色舞的郭老夫人,心中頓生暖意。再一次覺得帶周少瑾一起來是個正確的決定——這小丫頭腦子不行,卻知道怎麼哄人,這一路上不管是什麼事,她總能引出母親的話來,讓母親說得高興起來。僅此一點,就比很多人都強了!   直到丫鬟續第三杯茶,程池看著天色不早,暗示母親該歇息了,郭老夫人才打住話題,各自回了房。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歇在正房,郭老夫人住東邊,她住西邊。   一進門,春晚就悄悄地拿了個荷包給周少瑾看:「二小姐,是那王掌柜給的,足足有五兩銀子呢!碧桃她們,則每個人給了二兩銀子。」   周少瑾暗暗吃驚,道:「只給了銀子,有沒有說些什麼?」   「沒有。」春晚道,「老夫人身邊的碧玉姐姐幾個也都得了。」   周少瑾幫王掌柜算了算,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她思索了片刻,對春晚道:「這件事得讓池舅舅知道,這王掌柜也太下本錢了!」   不然春晚也不會心中不安了。   春晚點頭,陪著周少瑾去了程池安歇的廂房。   程池剛剛浴沐完,隨手就披了件外衫,昏黃的燈光下,隱隱可見他猿背蜂腰般的好身材。   周少瑾這才驚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忙低了頭,匆匆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程池也沒有想到王曉居然如此大的手筆,笑道:「這件事我知道了。他既給了出去,也不好退給他。我會留心的。」   看來自己也沒有白走這一趟。   周少瑾鬆了口氣,回了屋,在淡淡的桂花香中沉沉地睡著了。   程池則推開窗,背手站在窗前一個人靜靜地賞了會月。   懷山急步走了進來,低聲道:「查清楚了。不僅是二表小姐那裡,就是那老夫人那裡,清風朗月那裡,王掌柜都送了銀子,多則十兩,是賞給您身邊的南屏姑娘和集螢姑娘的,少則一兩,是賞給老夫人身邊兩個粗使婆子的。秦管事等人都只是送了兩瓶本地產的酒水。算下來他最少也花了七、八十兩。至於這銀子是從票號走還是他自己拿出來的,要過兩天才能查清楚。」   程池沒有作聲。   這麼大筆的打賞。竟然只有周少瑾一個人覺得不對勁,只有她一個人來告訴他……   他揮了揮手,道:「你下去歇了吧!時候也不早了,明天我們還要陪著老夫人和二表小姐去逛富源街。」   懷山行禮,無聲地退了下去。   程池一個人又站了一會,才輕輕地關上了窗子。   ※   第二天,天色有些陰沉。   郭老夫人問程池:「會不會下雨?」   程池笑道:「寧波、泉州的天氣都是這樣,一時風一時雨的,沒有個定性。就算是下雨也不怕。富源街上的鋪子一間挨著一間。我們一間一間的逛過去,走在屋簷下,連傘都不用打。」   「那就好!」郭老夫人望著穿著件湖綠色素麵比甲,柔柔如新柳的周少瑾笑道,「可別浪費了我們少瑾的這身好衣衫。」   程池微微地笑。   周少瑾臉火辣辣地,嬌嗔著喊了聲「老夫人」。   郭老夫人愉悅地笑。道:「小姑娘家的不打扮,難道等到像我這樣七老八十了再打扮?別人還以為看見了妖精呢!」   一席話說得屋裡服侍的都笑了起來,王曉派來服侍的那婦人更是奉承道:「老太太這話說的一點不錯,二表小姐就像那畫上的人,我昨天剛見的時候,眼子都不知道轉了。就尋思著我這是見到仙女了還是見到個假人了,要不是老夫人模樣兒威嚴。我就上前去摸二表小姐了……」   她並不清楚周少瑾的真實身份,聽著程家的人都稱周少瑾為「二表小姐」,郭老夫人來普陀山敬香還把這位二表小姐給帶在身邊,就算是寄人籬下的親戚,也是在郭老夫人面前極有臉面的親戚,她只管巴結總不會錯。   郭老夫人聽著笑了起來,拉著周少瑾的手露出與有榮焉的表情。   那婦人越發覺得自己猜得不錯。對周少瑾的態度更加恭順。   程池卻有點好笑。   母親喜歡漂亮小姑娘的性子可是一輩子也沒改。   如今程笙去了京城,多出了個周少瑾。母親倒也不至於太過孤單寂寞。   這麼一想,等到了富源街最大的銀樓時,程池除了給郭老夫人買了套鑲有鴿子蛋大小的藍寶石頭面之外,還送了套鑲南珠的頭面給周少瑾。   周少瑾覺得自己受之有愧。   程池笑道:「就當我送給你的貼己,你拿著就是。」隨後指了旁邊幾支銀鑲琉璃的珠簪,對銀樓的大掌柜道,「這樣的簪釵有多少,你都拿出來給我們看看。」然後對周少瑾道,「你仔細挑挑,拿回去給你大舅母、姐姐做禮物——這些東西雖不值錢,卻很稀罕。要是我沒有記錯,好像只有京城和寧波、泉州有這樣的簪釵賣。」   說是不值錢,一個很平常的珠花也要八兩銀子。   周少瑾帶了二百兩銀子出門。   她以為足夠矣。   現在看來,自己能走出杭州府就不錯了。   看來梳篦還得在杭州府買,而且到了杭州府第一件事就是買梳篦。   她捏著自己的荷包朝著春晚使眼色。   春晚忙走了過來。   周少瑾低聲道:「集螢今天也沒有出門嗎?」   自從出了金陵城,她白天就沒怎麼見過集螢。   春晚點頭,悄聲道:「說是在家裡睡覺。」   周少瑾不由嘀咕道:「又說要出來玩,出來了又在家裡睡覺……」   實際上她是想向集螢借銀子。   現在集螢不在,她只好小心地比著價格挑著款式。   程池看著周少瑾一副嬌滴滴的樣子,卻偏生小臉繃得緊緊的,仿佛如臨大敵般地盯著那些珠花看,心思轉了又轉,直到她拿起兩支珠簪仔細地聽夥計介紹價格的時候才明白過來。   他頓時笑得不行,可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陪著母親挑著金鋼石。   「沒想到寧波居然什麼都有賣的。」郭老夫人笑道,「這麼大顆的金鋼石,我還只是在京城的永富盛見到過。」   陪在一旁的大掌柜已笑得見牙不見眼,和風細雨般地道著:「永富盛有時候也到我們店裡補貨,所以說老夫人真是有富氣,這幾顆金剛石我們剛拿到手,還沒來得及擺出來……」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給紫霄12的加更會很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n_n)o~   ps:繼續求粉紅票啊……   一直登不上去,也不知道這一章什麼時候能發出去~~~~(第一百九十八章東西(給紫霄12的加更)   「是嗎!」郭老夫人隨口應著,拿起那幾顆金鋼鑽仔細看著,道,「年紀大的老太太誰沒有幾件傳世之寶?我戴出去也沒什麼稀罕的。倒是我三個孫女,兩個孫子,還有兩個兒媳婦……嗯,小兒子雖然沒有成親,可該他得的也不能空過他,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四郎!」郭夫人說著抬起頭來,卻發現原本坐在自己身邊的程池卻不見了蹤影。   她心中一急,伸長了脖子張望,看見了站在周少瑾身邊的程池。   郭老太太微微地笑,只見程池從周少瑾挑出來的琉璃簪釵中拿起一朵珠花打量了幾眼,道:「這珠子碧綠清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翡翠,你眼光不錯。」   周少瑾面色微紅,道:「我也只是覺得好罷了。」   程池笑著點了點頭,對在一旁服侍的夥計道:「你們店裡好一點的琉璃簪釵都在這裡了嗎?」   那夥計還以為程池嫌棄成色不好,忙道:「這琉璃雖是西洋的東西,可現在大內也能造得出來,好些夫人太太戴它也不過是圖個新鮮,今天戴了,說不定明天就賞了人。我們店裡也就以款式為主,要說大個的,還是以百寶為主。我們店裡前幾天得了尊紅珊瑚,因樣子不好,沒辦法做成盆景,就請了永福盛的大師傅過來幫著雕了兩對簪子,四對珠花,四對耳環,一副十八子的佛珠,一副一百零八子的佛珠。作為酬勞,永福盛拿走了兩對珠花。兩對耳朵和那副十八子的佛珠,客官您要不要看看。那十百零八子的佛珠個頂個有黃豆大小……」   程池笑著打斷了那夥計的話,道:「這麼說來,永福盛拿的那副十八子的佛珠最少也有蓮子米大小了?」   夥計尷尬地笑,道:「客官真厲害,我這才漏了風就讓你猜了個正著。不過,我們留下的這串一百零八子的佛珠珠子全都一樣大小,我沒有任何的瑕疵……」   程池再次打斷了夥計的話,道:「那你把那幾副紅珊瑚首飾都拿出來我看看。」   夥計忙吩吩身邊的學徒去給管庫房的二掌柜傳話。   不一會。學徒就託著個黑漆鋪著白色漳絨的盤子進來,上面放著兩對簪子,兩對珠花,兩對耳朵和一副一百零八子的佛珠。   周少瑾的目光立刻被那一百零八子的佛珠吸引過去。   那串佛珠雖然不大,但光澤豔麗,溼潤可人。讓人看了就想去摸一摸。   她忍不住想,傳說中的相思豆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   程池見了對周少瑾道:「這串佛珠好看。不過老夫人有了春秋,這佛珠雖好顆粒卻太小了,不太適合老夫人。周小姐,我看你戴就正好……你不如買了它。這樣的成色,這樣的價格都很少見。買回去了當傳家寶都不遜色。」   周少瑾信佛,本就喜歡佛珠。更何況是用這種很罕見的紅珊瑚雕成的。   她笑道:「聽池舅舅這口氣,在這裡買這種珠子比在金陵便宜很多嗎?」   女人是不是天生就很會說話。   瞧這口氣,不直接問這珠子多少錢——那樣顯得小家子氣;也不問這珠子是不是很便宜——這會讓店裡的夥計覺得你是冤大頭,出個很高的價;而是拿這裡的價格和金陵的比,這樣設了個門檻,夥計想把這珠子推銷出去,就只能按照金陵城的標準往下壓了。   可是那夥計沒等程池說話已急急地道:「金陵城也好。杭州城也好,大多都是我們供的物。自然比金陵城的便宜很多。」   周少瑾也不問價,笑望著那夥計,一副等你說完的樣子。   那夥計就道:「這樣好的珠子,金陵城怎麼也得賣兩百兩銀子一串,在我們這裡,最多也就賣一百二十兩銀子……」   還好自己帶了兩百兩銀子。   周少瑾在心裡盤算著。   一百二十兩銀子買串佛珠,還剩下八十兩,足夠買些琉珠的簪釵回去了。   她笑問道:「我帶的是銀票,你們店子收不收?」   「收啊!」那夥計生怕那銀票飛了似的,急急地道,「我們還可以幫客人兌換金子。」   周少瑾放收下心來,就見程池旁邊盤託上的琉璃簪釵一撥,她辛辛苦苦選了半天的簪釵全都混在了一起。   「池舅舅!」周少瑾嗔道。   程池看也沒看她一直,對那夥計道:「找你們大掌柜的要幾個福袋,把這些琉璃知簪釵全都裝起來,我們都要了。」   這怎麼能行?   讓她自己付帳,她暫時付不起。讓池舅舅幫她付帳……郭老夫人和池舅舅已經很善她了,她不能得付進尺。   周少瑾跳了起來。   誰知道程池手腕一轉,指了剩下的那幾件珊瑚首飾,道:「這個我們也都要了。」   周少瑾張口結舌。   程池笑道:「我知道那些琉璃簪釵有些你不中意,成色不好的你可以用來打發那些粗使的婆子。」   自己又不是為這個……   周少瑾沮喪地想。   算了,池舅舅已經說了這些都買了,她若有不同的意義豈不是駁了池舅舅的面子?   銀子就先讓池舅舅幫著墊付好了,等她回到票號再向集螢借些銀子一併還給池舅舅就是了。   等到周少瑾見秦子平為自己面前的這堆東西付了四百多兩銀子的時候,人就更不好了。以至於之後她幹什麼都無精打採的。   程池看了不由摸了摸下頜。   這次真把這丫頭惹著了,她若是這麼一直都不高興,豈不是白來了一趟富源街?   他帶她們去了買西洋玩意的商鋪。   金碧輝煌的箔金器皿,色澤豔麗的地毯。琳琅滿目的珠串,還有夾雜在期間繪著金髮碧眼的裸肩美人的鼻煙盒,讓周少瑾等人目不暇接,很快就把在銀樓的不快拋到了腦後,就是郭老夫人也忍不住拿了個西洋的木偶看。   看來女子不管多大年紀都喜歡買東西啊!   程池放下心來。   有兩個胡女走了進來。   程池低聲對一心一意地選著珠串的周少瑾道:「你看!胡姬。」   周少瑾忙轉過身來,就看見兩個穿著華麗的沙麗,帶著面沙,露出如波斯貓般的碧綠的眼睛的女子朝她走了過來。   她嚇了一大跳,不由緊緊地捏住了程池的衣袖。悄聲道:「她們的眼睛,是,是綠色!」   程池見她臉都白了,不免有些後悔。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胡人的長樣的。   「別怕。」他只好安慰她,「你看那鼻煙盒上的西洋美人,還長著金色的頭髮呢!蠻夷之地的人。通常都長得很奇怪。」   兩個女子有很奇怪的語言和店鋪老闆低聲說著話,她們身上濃烈的香氣讓周少瑾打了個噴嚏,可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非視毋視的教養讓她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再盯著兩個女子看。   她低聲地對程池道:「我之前也見過畫著西洋美人的鼻煙盒,可我一直覺得那是別人胡思亂想出來的……沒想到真有這樣的人!」   「何止!」程池笑道,「我小的時候曾經跟著我父親去過他的一位摯友家,他養了個歌姬。就是西洋人,長著紅色的頭髮。碧綠的眼睛,很是嚇人,可父親的那位摯友卻十分的喜歡,還誇她是絕世美人呢!」   周少瑾抿了嘴笑,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抓著池舅舅的衣袖。   她忙鬆了手,赫然地指了那些珠串道:「池舅舅,這些都是什麼做的?有的只幾文錢。有的卻要幾十文錢。」   想以此轉移程池的視線,希望他沒有發現自己抓他衣袖的事。   程池面色如常。看了那些珠串幾眼,泰然地道:「有些是松綠石,還有些是苗銀,都挺便宜的,你不妨買些回去打發人。」   還買!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   既然如此,那剛才在銀樓的時候池舅舅幹嘛還讓自己買啊!   相比琉璃簪釵,這些西洋人的珠串更適合她買回去打發人。   可琉璃簪釵已經買了……這些珠串又這麼便宜……   周少瑾陷入兩難的境地!   程池看著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咬唇,心裡快笑翻了。   但他決定還是別為難這小姑娘了,指著那些珠串朝著懷山使了個眼色,然後和顏悅色地道:「是不是不太滿意這些珠串?那我們到了杭州府再說好了。那邊的東西也很多,不過泊來的貨比寧波貴一點而已。到時候我帶你去逛寶善橋,那邊很多買東西的,全是比這還小的鋪子,東西卻很齊全,上至簪環,下至鞋襪,只要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你不是要跟你姐姐和大舅母帶東西嗎?那裡最合適不過了。」   周少瑾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還好程池話風一轉,道:「我看你還挺信佛的,到時候還可以去錢塘門看看。那邊望江樓後面有個昭慶寺,香火如雲。甚至因為常有香客從錢塘門去昭慶寺,竟然有了個『錢塘門外香籃兒』的說法。」   周少瑾聽著眼睛一亮。   她現在最怕聽到的就是買東西了!   「我們在杭州城呆幾天啊?」周少瑾問程池,「我聽說那裡有個靈隱寺,很靈驗的,我們到時候會去那裡敬香嗎?」   程池笑道:「我們要在杭州呆到八月十二四日才啟程。你想去哪裡,都可以和老夫人商量,到時候我差了人送你們去。」   周少瑾注意到程池說的是「差」而不是「陪」。   ※   姐妹們,我發現凌裡一點到兩點是個坎,我寫著寫著竟然趴在桌子前面睡著了,一醒三點了……   給紫霄12的加更。   o(n_n)o~   ps:發現只要入了v,每個月都得爭月票榜,這真是個痛苦的過程。   救粉紅票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一百九十九章禮品(粉紅票2040加更)   周少瑾不由道:「池舅舅,您有事不能陪著我們嗎?」   程池笑道:「鄭四和方鑫同還像尾巴似的跟著我們,我總不能讓他們一直跟著我們回金陵吧?」   這倒也是。   周少瑾沒再多問。   郭老夫人卻目光微閃。   他這個兒子做事是從來不向別人解釋。這樣向別人解釋,只有一種可能——他有什麼事要瞞著她們,所以拿了鄭四和方鑫同做藉口。   她笑眯眯地朝著周少瑾招手,柔聲地道:「少瑾,我要給你外祖母選樣東西,你過來幫我看看選什麼合適?」   周少瑾應了一聲,過去虛扶了郭老夫人。   程池眼角的餘光則看見懷山走了進來,雙手籠袖,安靜地選了個角落站定。   他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   懷山輕聲道:「四爺,查清楚了,蕭海山是來找蔣沁的。」   蔣沁是漕幫三大當家之一,常年駐守在杭州府。   程池微微頷首。   懷山又悄無聲息地出了雜貨鋪。   在富源樓用過午膳,郭老夫人決定再逛逛。   下午,周少瑾她們又買了一堆小東西,總共花了不到十兩銀子,隨行的小廝、小鬟卻個個肩背手捧的,好像把整條街都搬回來了似的。   郭老夫人看著呵呵地笑,摧著程池去富源樓宴客,自己則帶著周少瑾回了泰裕票號寧波分號。   票號的晚膳依舊擺在了桂花樹下,滿滿一桌。可周少瑾幾個下午卻在買小點心的時候嘗吃了不少,大家都還飽著,每樣菜只是嘗了嘗就放了筷子。   郭老夫人笑道:「等會你們都陪著我在院子裡走走,消消食。不然晚上肯定有人要鬧肚子疼了。」   珍珠得了程池的方子,在普陀山的時候又在岸上住了兩天,如今恢復如初,更是看重這養生之道,聽了郭老夫人的話,她忙笑道:「老夫人。二表小姐,我給您們沏壺老君眉吧?那養清淡,飯後飲最好不過了。」   「行啊!」郭老夫人笑道,「喝過了茶,我們就在後院走動走動。」   眾人笑著應是,或沏茶或收拾桌子。七手八腳的,卻也笑語盈盈,氣氛歡快。   集螢就打著哈欠從廂房裡走了出來。   碧玉眼尖,第一個看見,忙笑著打了聲招呼。   集螢剛起床,正迷迷糊糊的。回過神來卻看見滿院子的人,而且郭老夫人也在場。她不免有些窘然。尷尬地笑著上前給郭老夫人行禮。   周少瑾在寒碧山房呆了些日子,知道郭老夫人待身邊的人最和善不過,卻也很重規矩,只要你守規矩,犯了什麼小錯也不過是教訓一頓;若你不守規矩,就是再機敏能幹,那也是容不得的。像集螢這樣日睡三竿。出了門來還頭髮凌亂,是郭老夫人的大忌。   她忙為集螢打著圓場。道:「我早上派人邀你去逛街,你說你身體有些不適,現在好些了嗎?我們都不在家,你中午用過午膳了沒有?怎麼你屋裡沒有服侍的小丫鬟嗎?一起床就跑了出來,是要水還是要茶?」   在程家,體面的大丫鬟身邊都會有幾個不入等的小丫鬟服侍著,一來是可以趁機把小丫鬟調,教出來,以後去服侍主子的時候就輕車熟路不會出什麼錯了;二來是可以分擔些大丫鬟的事務,讓大丫鬟有更多的時間服侍主子。   集螢卻一時沒有回味過來。   春晚的確派人來邀過她一起去逛街,她當時答的是「沒興趣,你們自己去好了」,可到了周少瑾嘴裡說出來的又是另一番話。   她不由面露愕然。   郭老夫人看著忍俊不禁起來,親切地對集螢道:「你睡好了沒有?我聽四郎說這幾天女眷這邊都是你帶著幾個粗使的婆子巡夜,辛苦你了。我在富源街買了些小東西,等會讓呂嬤嬤給你送去……」   周少瑾忙閉了嘴。   好吧!   她馬屁拍到了馬腿上,露了餡!   不過,池舅舅為什麼要安排集螢帶著粗使的婆子巡夜呢?   周少瑾想到了集螢閨房牆上掛得那柄劍還有她第一次見到集螢時的情景。   難道集螢會武技?   她看集螢的目光不禁一亮,思忖著得找個機會問問集螢。她還沒有見過會武技的女子呢!   周少瑾的那點小把戲卻瞞不過郭老夫人,可郭老夫人卻覺得周少瑾這樣很好。   丫鬟僕婦雖是下人,可也是她們最親近的人,如果連你身邊最親近的人對你都敬而遠之或是心生憎恨,又怎麼可能讓她們忠心耿耿地為你辦事呢?   周少瑾性雖然弱,卻也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   只要大事上不含糊,小事上的容忍反而會讓人覺得她心底純善,好相處。   回到屋裡,郭老夫人就只留了周少瑾一個人說話。   她遞給周少瑾一個小小的檀香木匣子,笑道:「原本想回去之後給你的,可你也知道,我回去之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我,我就提前把這東西給你,你好生收著,以後出嫁的時候當作陪嫁,好歹也是添了件首飾。」   原本這種事都是推搡一番之後勉為其地難收,回到屋裡再看是什麼東西的,可郭老夫人的話讓周少瑾突然想到今天在銀樓郭老夫人買的那些金鋼鑽,她記得當時銀樓的夥計報了八千兩銀子的價……就算是之後有所折讓,可也是筆很大的數目!   周少瑾道:「您送了我什麼東西?若是金鋼鑽,我可不能要!您待我已經夠好了,我再接您這些東西,我會心生不安的!東西我不能要。」   「傻孩子,」郭老夫人笑道。「這是我給你的,你只管拿著就好。我到了這個年紀,就想有人惦記著我。以後你拿出來戴的時候,就會到這東西是我送你的,等你的閨女出嫁兒子娶媳婦,你拿出賞人的時候,不也要想起我來,也要跟他們說起我……收著吧!我呀,一心想生個女兒。結果卻生了三個兒子。父教子,母教女。前兩個兒子小小年紀就跟他爹似的,一本正經連開個玩笑都不會,好不容易生了你池舅舅,我就想,這個兒子又不用支應門庭。又不用當家作主,我來養好了!準知道……」她說著,猛地打住了話題,眼眶剎那間就紅了起來。   周少瑾忙掏了帕子給郭老夫人擦眼淚。   郭老夫人接過帕子,擦了擦眼角,笑道:「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只要記住了,我給你的東西。你就好生收著。以後若是想到了我的好,就帶著兒女去給我去上炷香,燒幾張紙錢……」像交待遺言似的。   周少瑾莫名的心中一酸,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道:「您不會有事的,你肯定會長命百歲的!池舅舅還沒有成親,你還得幫池舅舅帶孫子呢!」   郭老夫人見她哭得真切。眼睛忍不住又紅了起來,拉著她的手輕輕地嘆了口氣。   ※   泰裕是程池一手做起來的。現在的這些大掌柜當年都曾和程池一起共過事,程池這兩年雖然不管事了,把泰裕的事務多交給了蔚字號李家的三爺,可他說話依然是一言九鼎,沒人敢駁。他又向來不喝花酒,寧波分號的人在他面前自然是戰戰兢兢,不敢越矩,這酒宴也就喝得規規矩矩,很快就結束了。   商婆子告訴她:「老夫人不知道和二表小姐說了些什麼,二表小姐從老夫人屋裡出來的時候手裡拿了個匣子,哭得眼睛都腫了。」   程池笑道:「多半是我母親把今天買的金鋼鑽賞了一顆給她。」   商婆子訝然,很想問程池是什麼猜到的,結果程池卻抬腳就進了屋,她只好把到了嘴邊話咽了下去,吩咐小廝服侍程池更衣。   程池卻想著自己的心思。   母親把成色最好的七顆金鋼鑽都買了,他們三兄弟肯定會一人分一顆,程箏、程蕭、程笙是出了嫁的丫頭,母親向來覺得女孩子嫁人很苦,估計會一人分一顆,剩下的這一顆,應該是給周少瑾那丫頭買的。   母親這麼喜歡周少瑾,要不要讓大哥收了她做乾女兒呢?   這樣自己走了之後,有她陪著母親,母親至少不至於傷心到連個承歡膝下的人都沒有……   或者是讓把周少瑾就留在程家,讓她孝順母親,母親雖然看中大嫂治家的能力,卻始終覺得大嫂對名功過於看重,人心浮躁;二嫂又像個麵團,當初若不是因為兩家是世交,二月哥又一心想娶二嫂,母親未必會答應這門親事,以至於程讓也隨了二嫂的性子……可惜周少瑾這丫頭的性子也弱,若是嫁了程讓,沒個什麼事還好,若是有事,只怕是抹不開來……   他亂七八糟地想著,待到盥洗後躺到床上,就把這些瑣事都拋在了腦後,細細地思商起蕭鎮海和蔣沁的事來。   如果他沒有猜錯,蕭鎮海是為了天津北塘的碼頭來找蔣沁的。   漕幫這幾年一直想要個船塢,建個自己的船廠,以擺脫自己的挾持。   如果不出什麼意外,蔣沁肯定會答應和蕭鎮海合作。   蕭家雖然號稱關外首富,可怎比得上漕幫財大氣粗。蔣沁又素來足智多謀,到時候蕭家不是被這個無底洞拖挎就是會元氣大傷地退回關外……蕭家的家傳武藝以霸道見長,家中的男子個個人高馬大,是做護院的好人選……自己要不要趁機把蕭家的老巢給端了呢?   說實在的,他還沒有決定以後到哪裡落腳呢!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今天的更新推遲到晚上十一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章杭州   周少瑾支肘託腮地坐在圓桌前望著滿床閃閃發亮的飾品發著呆。   紅珊瑚佛珠珠花、琉璃簪釵是池舅舅送的,金鋼鑽是郭老夫人送的,郭老夫人還給她在普陀山的法雨寺點了盞長明燈,還有這一路上的吃穿嚼用……她欠郭老夫人和池舅舅好多啊!   這可讓她怎麼還啊!   郭老夫人說讓她別忘了她老人家的好,她怎麼可能忘記呢?   沒有她老人家,她在九如巷也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小姑娘罷了。   郭老夫人曾說過,若是感激她老人家,就沒事的時候給她老人家或是做個額帕或是做件小衣,但她就是給郭老夫人做一輩子的針線也還不完啊!   周少瑾不由地苦笑,喊了春晚進來,道:「你和碧桃把東西都收拾收拾,這些紅珊瑚首飾我拿回去送給外祖母和姐姐他們,這些琉璃簪釵則送給持香她們,你看看夠不夠,還需要補多少,等到了杭州城,我們再買些梳篦、錦緞之類的補上,總之寧願買多了也不能短了誰的,別送東西送出矛盾來。」   春晚笑著應是,和碧桃一件件的登冊。   周少瑾則去了集螢那裡。   集瑩穿著件男人穿的短褐,扎著布腰帶,正和幾個腰圓膀大的婦人說著話,見周少瑾來找她,很是意外,把她迎到了內屋喝茶,道:「這麼晚了,你可是有什麼急事?」   周少瑾捧著茶左顧右盼,看見了那原來掛集螢內室的寶劍。她不禁大感興趣地道:「你是不是會武技?就是像那些書上寫的,可以飛簷走壁,一葦渡江。」   集螢猶豫了片刻,笑道:「我是會武技,是家傳的,不過沒書上寫得那麼神奇。」   就這樣,周少瑾已經覺得很神奇了。   她看集螢的目光中充滿了豔羨和佩服:「你好厲害!難怪你不怕池舅舅。還一劍削斷了那個焦子陽的胳膊,我早就應該想到才是。你可真行!女孩子習武是不是很苦?你父母怎麼捨得你習武?我聽人說漕幫很多草莽之人,他們是不是也有很多武技很厲害的人物。你一個女孩子,應付一個人不打緊,可若是人多了肯定也不是對手吧?我看你雖然懂武技,但還是別和他們直接照面的好,免得被他們圍攻。池舅舅應該也知道你會武技的事吧?要不然他也不會讓你領著那些婆子巡夜了。前些日子我還總拉著你要你去逛街,是不是吵著你睡覺了?池舅舅說。我們明天一早就啟程往杭州府,你不是說要觀潮的嗎?到時候你能一起去嗎?要不要跟池舅舅說說,晚上的時候換個人當值……」   周少瑾囉囉嗦嗦的,話越說越遠。   集螢忍不住撫額,道:「二表小姐,我的事你池舅舅都知道。這次能隨著你們來杭州。你池舅舅之所以帶著我,就是想看中了我會武技。能帶著粗使的婆子巡夜。但錢塘潮湧雖然壯觀也有兇險,早幾年就曾有人被海浪捲走了,所以他帶你們去錢塘觀潮的時候,一定會帶了我去的,你就放心好了。」她怕周少瑾繼續好奇地問東問西,然後回到了正題,道:「你這麼晚來找我什麼事?」   周少瑾臉色一紅。赧然地低聲道:「我,我銀子帶得不夠。你能不能借我些銀票,我一回去就還給你!真的,我一回去就還給你!」兩世為人,她還是第一次向人借銀子,話說到最後,她迫不及待地保證著。   集螢驚訝道:「你買東西難道你池舅舅沒有給你付帳嗎?程四爺應該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啊!」   「付了。」周少瑾更加不好意思了,聲音又低了幾分,道,「可我不好總讓他給我付帳。我原想,把他給我買東西的銀子還給他,然後向你借幾兩銀子應應急的,結果池舅舅買東西像不要錢似的,我這還是第一天,要不是池舅舅幫著付帳,我只怕會把從家裡帶出來銀子花完了還不夠……」   集螢明白過來,她道:「我帶了五百兩銀子出來,借你四百兩夠不夠?」   周少瑾暗暗吃驚。   集螢好有錢啊!   這麼大筆銀子,都可以買田置產了。   可見識過程池怎麼買東西的周少瑾卻有點不敢肯定這銀子夠不夠。   最重要的是,她賞了樊祺之後,手裡並沒有多少銀子了,集螢這麼大方地借給她,她回去了也得有銀子還給集螢啊!   「你借給我一百兩銀子就行了。」周少瑾決定接下來的日子要管好自己的心,少買點東西。   集螢想了想,道:「還是借你二百兩銀子吧!我父親曾經說過,錢是人的膽。身上有錢,你膽子也大一點。」   「也行。」周少瑾沒有和她矯情,自己不用那麼多不就行了。   集螢去拿了銀票給她,全是十兩一張的,厚厚的一疊。   這個情份周少瑾記下了。   等她回到屋裡,春晚幾個還在清點那些琉璃的簪釵,並道:「二小姐,這些東西全都賞出去也奢侈了,您以後賞人也用得著,犯不著一次把它們都賞出去。你還可以送些給大小姐,大小姐嫁了人,讓大小姐拿出來賞給婆家的那些管事媽媽,大小姐畢竟是要和廖家的人打一輩子交道的。」   言下之意,這些東西留到她出嫁之後打賞婆家的人更好。   周少瑾在心中微微地嘆了口氣。   前世若是沒有發生那些事,春晚跟在她身邊,恐怕也是個能獨當一面的大丫鬟甚至是管理媽媽吧!   她問春晚:「你只比我大三歲,是準備跟在我身邊做個管事的媽媽還是想像施香那樣到了年紀就放出去?」   春晚紅了臉,低聲道:「若是能跟著二小姐。那才是奴婢一輩子的福氣呢!」   話已經說清楚了,周少瑾微微地笑,由碧桃服侍著去梳洗。   ※   第二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王曉一直把她們送上船,這才依依不捨地看著他們的船駛出了寧波碼頭。   程池站在船頭,迎風遠眺。   懷山低聲道:「查清楚了,王掌柜送的那些銀子是他自己歷年所得。而且,他這些年來因為開銷太大,家裡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媳婦幾次和他尋死覓活的他都不改初衷。聽人說。他在和泉州分號的掌柜爭浙江分號的大掌柜一職。」   「看來是個野心勃勃的傢伙。」程池道,「若是有人能壓得住他,未必不是匹千裡馬。就怕他不服管教,膽子越來越大,到時候鬧出事來。」   懷山不管這些,也不敢評價。   程池笑道:「知道昨天周家二小姐去找集螢幹什麼嗎?」   懷山嘴角忍不住就翹了起來。道:「聽說是去借銀子了……集螢的嘴挺緊的,可商婆子的眼睛更利索,說是看見集螢拿了銀票給二表小姐。」   程池淡淡地「哦」了一聲,卻從眼底流露出濃濃的笑意來。   ※   周少瑾等人傍晚時分才到杭州府。   來接他們的是杭州府分號的大掌柜。   那大掌柜年約四旬,白白淨淨,胖胖墩墩的。慈眉善目,溫吞吞仿佛天生就帶著笑似的。像尊彌勒佛,不緊不慢地道:「四老爺,再有半個時辰城門就要關了。不過因為杭州知府是二老爺的同年,對我們票號向來很是關照,知道您和老夫人路過杭州府還要停留幾天,不僅特意讓師爺送了張名帖過來,還讓我確定了您的行程之後給他老人家報個信。說是要親自上門來給老夫人請個安,因沒有您的示下。所以我也不好作主,只是請了守城的官兵關照關照,我們的轎子一到就先放行。至於住的地方,也照著您吩咐的,就安排在了票號的後院,服侍的粗使婆子、小廝也都安排好了。您看您是喝杯茶了再下船,還是這就下船?」   瞧這話說的,明明是催促他們快點下船,免得城門關了又橫生枝節,說出來卻綿柔得不帶一絲急燥。   站在帘子後面的周少瑾在心裡感慨,人家這才像彌勒佛,就三房的李老安人那樣,也就皮像骨不像,充其量是個假冒的彌勒佛。   程池選在黃昏入城也是有用意的。   蕭鎮海和蔣沁都在杭州府,他雖然不至於避著他們,可若是他們能晚幾天知道,於他行事卻更便利。   他當即決定立刻下船。   周少瑾等人的箱籠下午就收拾好了,聽了程池的決定,也知道時間緊迫,略略整理了一下,就上了杭州票號早已準備好的轎子。   等轎子落在了杭州票號的後院,周少瑾大吃一驚。   寧波分號當然比不得杭州分號。杭州分號的院落不僅比寧波分號的大很多,而且用的是黃梨木的家具,陳設著玉石盆景,鋪著金磚,擺著名貴蘭花,布置得富麗堂皇,像富貴人家的私宅而不是個票號的後院。可這都不足夠讓周少瑾驚訝,畢竟票號是個做買賣的地方,買賣做得越大,擺場就越大,讓周少瑾驚訝的是院子中間種的兩顆桂花樹,枝葉繁茂,有合抱粗,齊屋簷高,油綠色的葉子間點綴著像繁星般的黃色的花蕊,但新砌磚的青石圍欄和新培的土,都告訴周少瑾,這是兩顆剛剛移植過來的桂花樹。   肥肥的掌柜告訴郭老夫人:「……中秋節怎麼能沒有桂花樹呢?所以我特意給您選了這間種了桂花樹的院落,到了中秋節的時候,您和四老爺聞花賞月吃月餅,多多少少可以慰籍幾分思鄉之情。」   ※   姐妹們,今天只有兩更,這是今天的更新。   o(n_n)o~   說起節日,視大家周末愉快!   ps:繼續求粉紅票……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零一章分號(粉紅票2070加更)   程池和郭老夫人都神色如常,只有周少瑾,私下和春晚感慨:「想必是杭州分號的聽說了郭老夫人讚揚了寧波分號的那兩棵桂花樹,所以特意移來的。這個季節,也不知道這兩棵桂花樹會不會活。」   春晚睜大了眼睛,道:「要是不能活怎麼辦?」   周少瑾想了想,道:「可能會再移植兩棵差不多的來,反正我們又不認識。」   春晚咋舌。   有丫鬟請周少瑾到正廳裡用晚膳。   周少瑾換了件粉色素麵鑲草綠色芽邊的褙子,梳了個雙平髻,戴了南珠箍,去了正廳。   郭老夫人已更了衣,花白的頭髮整整齊齊綰了個圓髻,並插了對赤金填羊脂玉雙桃簪子,穿了件秋香色仙鶴銜靈芝的湖綢褙子,面色紅潤,看上去很精神,正和一個四十來歲,穿了件鸚鵡綠繭綢褙子的婦人說話。   看見周少瑾,郭老夫人笑盈盈地招著她招呼,並指了那婦人對她道:「這位是王太太,杭州分號二掌柜的太太,我們這幾天的吃穿住行恐怕都要麻煩王太太了。」   她們在這裡暫居,人生地不熟的,杭州分號會和寧波分號一樣,派個熟悉周遭事物的人來招待她們,周少瑾沒有想杭州分號的居然派了二掌柜的太太。   她笑著給那位王太太行了個福禮,尊稱了一聲「王太太」。   王太太忙側過身去,連稱「不敢」。看周少瑾的目光閃過一絲驚豔與好奇。   周少瑾只當沒有看見,給郭老夫人行過禮後,就規規矩矩地站在了郭老夫人身後。   那王太太見了笑道:「晚膳都已經擺好了,您看是現在擺上來還是等四老爺回來之後再擺上來?」   郭老夫人就周少瑾:「你餓不餓?」   周少瑾笑著搖了搖頭,道:「下午吃了很多的零食,此時還飽著呢!」   郭老夫人就笑道:「那好。我們就等四郎回來了再傳膳——他一來就被幾位聞訊趕來的掌柜給圍住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說完話呢!」   周少瑾笑道:「正事要緊!要不我陪著你在院子裡走走?我進來的時候看見院子後面好像有假山池塘,我們正好可以去那邊看看。」   郭老夫人在船上睡了一下午,此時精神正好。聞言就笑著對王太太道:「王太太,要不我們一起出去走走?」   王太太自然是欣慰相陪。   一行人去了院子後面。   太石湖堆成了個假山,山頂是個紅漆六角涼亭,假山旁有個池塘,除了種著幾株蓮花,一對鴛鴦在湖中悠閒自在地遊著。   周少瑾直盯著那鴛鴦看。   郭老太太失笑。道:「也不怪你好奇,我們府裡仙鶴都養了兩隻,卻沒有哪個房頭養鴛鴦的。你是第一次看見吧?」   九如巷還養著仙鶴?   周少瑾還是第一次聽說。   她瑾赧然點頭,道:「我聽人說這鴛鴦若是死了一隻,另一隻決不獨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王太太笑道。「之前這池塘裡養了兩對鴛鴦,後來有一隻死了。另一隻絕食而亡。如今就只剩下這一對鴛鴦了。」   她們正說著話,遊來一群錦鯉。   王太太就拍了樹枝逗那錦鯉。   或者是常有人這麼逗它們,那些錦鯉也不怕生,張著嘴銜著那樹枝玩。   王太太就吩咐小丫鬟也折根樹枝給周少瑾。   周少瑾覺得這像小丫鬟才幹的事,把樹枝遞給了春晚。   春晚十分機敏,學著王太太的樣子逗著錦鯉。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只在旁邊觀看。   程池回來了。   他笑著問:「你們都圍在這裡做什麼呢?我說怎麼廳堂裡沒人呢?」   周少瑾上前給程池行禮。   郭老夫人笑道:「我們這不是正等著你用晚膳嗎!」   程池道:「我一天到晚沒有個定時的,您等我做什麼?還怕我餓著肚子不成!」說完。朝那王太太點了點頭,客氣地道:「這幾天就辛苦王太太了。」   王太太可能沒有想到程池會對她這樣的禮遇。激動的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四老爺誇獎了,這,這本是妾身應該做的事,不敢當四老爺『辛苦』二字。」她說著,忙問:「現在要擺膳嗎?」   程池朝郭老夫人望去。   郭老夫人則瞥了周少瑾一眼,道:「擺膳吧?還是下午在船上吃了點點心的。」   程池笑著點頭,請王太太傳膳。   王太太忙下去安排。   等到程池等人開始用膳,她去了茶房指使丫鬟沏茶,抬頭看見一個穿金戴銀,卻作丫鬟打扮的小姑娘,面生的很,一雙眼睛波光粼粼的,天生就透著幾分嫵媚。   這樣的人品,十之八、九是郭老夫人身邊服侍的大丫鬟。   她忙笑著上前問了一聲:「姑娘這是有什麼吩咐呢?」   「也沒什麼。」珍珠笑道,「老太太這些日子多在船上,二表小姐怕老夫人身體不適,這些日子讓給老夫人用老君眉,特意讓我拿了茶葉過來,跟茶房的幾位姐姐知會一聲。」   王太太忙道:「您放心,我們都記下了。」   珍珠笑著道了謝,回了廳堂。   程池正和郭老太太、周少瑾說這幾天的安排:「……後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節,明天先去城裡逛逛,八月十五的白天靈隱寺有廟會,我們去那裡看看,晚上去瘦西湖,我讓秦子平安排了一船畫舫,我們可以在畫舫裡喝酒賞月。然後我們去錢塘江看潮湧。八月二十日啟程回金陵。」   周少瑾一聽,心裡頓時像揣了個小兔子似的。   在瘦西湖的畫船上賞月……這可是她做夢也不敢想的事。   如果真能去。她覺得自己也算是沒有白重生一次了。   郭老太太笑著頷道,道:「我生平還是第一次在瘦西湖賞月,肯定很有意思。」   看得出來,她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   程池見母親滿意,心情自然很好,見小丫鬟端了茶進來,親自扶著郭老夫人在隔壁的宴息室坐下。   喝了茶,程池就催周少瑾和郭老夫去歇息:「明天一早還要去街上逛。」   郭老夫人一切都聽兒子安排,笑著應「好」。由周少瑾扶著回了內室。   周少瑾服侍著郭老夫人梳洗完了,這才出了內室。   丫鬟小廝也都已經去歇了,值夜又早了點,幾個婆子都聚在二房等更聲、   院子裡靜悄悄的。   程池背著手,獨自一人站在院子中間的桂花樹下。   周少瑾一愣,思索了片刻。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只是還沒有等她走近,程池已回過頭來。   他五官俊朗,神色冷峻,在看清楚來人的那一瞬間,冷峻的神色像冰雪消融般,立刻變得溫暖而和煦起來:「你才從老夫人屋裡出來啊?老夫人睡了嗎?」   周少瑾懷疑自己看錯了。   她笑道:「老夫人應該很快就會睡了。池舅舅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可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程池笑道。「就是看這兩顆桂花樹長得好,在這裡站一站。」   周少瑾「撲哧」一聲笑。忍不住歪著腦袋問他:「池舅舅是真的覺得這兩棵桂花樹長得好嗎?」   這兩棵桂花樹,可是別人巴結他的東西。   她覺得池舅舅並不是那種很在意這些事的人。   池舅舅肯定在想別的事!   程池看著她明亮閃爍的眼睛,仿佛和夏空中的星星在相互輝映,不由哂然失笑。   看不出來這小丫頭有時候還挺機靈的。   他道:「明天要不要我陪著你們逛逛?」   然後再買一大堆沒用的東西?!   周少瑾連連擺手,道:「池舅舅不是說有事嗎?您去忙您的好了。有王太太陪著,我們肯定能買到心儀的東西的。」   程池聽著心裡有些癢。   這丫頭每次都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挺好玩的。可惜明天他真的有正經事。不然逗逗這小丫頭這日子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他笑著和周少瑾道了別。   周少瑾鬆了口氣,第二天一大早派了人去問集螢能不能跟她們一起上街。若是不以有,要不要給她帶點什麼。   集螢說她要睡覺,如果方便,讓周少瑾給她帶些熊記的金華酥餅回來。   周少瑾打扮一新,和郭老夫人坐著轎子去了杭州有名的清河坊。   下了轎,只見街上人頭攢動,招幌搖動,不下上百家店鋪,賣綢緞的、賣成衣的、賣胭脂水粉的……甚至買假髻的,真像程池說的「只有你想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什麼東西都有。   王太太就問:「老夫人要買些什麼?我有相熟的鋪子,直接帶您過去就行了。」   郭老夫人笑道:「我們也就隨便看看,有看著順眼的就帶回去,你就順著把我們帶你相熟的鋪子裡看看就是了。」   王太太應是,先帶她們去了家綢緞店。   那店裡的生意很好,大閨女小媳婦人在店裡挨挨擠擠地挑著料,五闊的門臉,十幾個夥計都記不過來,那掌柜的更是一看見王太太就丟下打了一半的算盤迎上前來,擠過那些大閨女小媳婦把她們領到了後院的天井裡。   天井裡青石板鋪地,四角養著斑竹,中央架著葡萄藤,葡萄藤下放著黑漆四方桌和太師椅子,還沒有等她們坐下,就有面目端莊的小丫鬟端了茶點過來。   王太太簡單扼要地說明了來意,那掌柜親自帶了兩夥計搬了一大堆的布料過來,指了其中一匹泥金色的妝花道:「這是從嘉興過來的,杜家的織機織出來的,今年被點了貢品,這還是我們東家和杜家的杜老爺是世交,弄了幾匹過來,只為了照顧老主顧的。」又指了其中一匹碧青色的道,「這是從揚州那邊過來的。說實在的,要講織造,杭州府若是認了第二沒誰敢認第一,可若是講款式,還是得揚州那邊的款式新……」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今天的更新會在晚上的十一點左右。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零二章寵溺   掌柜殷勤地向郭老夫人介紹著店裡的布料,周少瑾卻不怎麼感興趣。   她的衣料很多,而且大多數都是父親周鎮從各處淘來的好東西,留給她們姐妹做陪嫁的。她被天井裡的那株山茶花吸引住了目光。郭老夫人翻撿布料的時候,她走過去仔細地瞧了瞧。   好像是一盆十八學士的茶花。   但她有些拿不準。   低下頭來仔細地打量著那盆花。   那邊郭老夫人挑了匹櫻紅色蝶花錦紋的料子想送了周少瑾做件冬天穿的棉比甲,一回頭卻發現周少瑾正蹲在那裡打量著盆茶花,郭老夫人不禁笑了起來,叫她:「少瑾,過來看看這料子!」   周少瑾聲音甜糯地應「是」,站起身來。   那掌柜的忙笑著道:「沒想到小姐是個內行人——這是盆十八學士,是我在天目山一家花農家裡賣的,想養到過年的時候取個彩頭的,沒想到被小姐看出來了。」   周少瑾微微地笑,道:「我剛才看著就像,沒想到真是的。你說的那家花農在哪裡?除了茶花,他們家可還有什麼稀罕的品種?這十八學士不容易養,他家能養出盆這樣的花來,按理也應該能養出雙色牡丹才是……」   郭老夫人驚喜道:「我沒想到你竟然喜歡養花!」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我是養著好玩,不像這養出了十八學士的人,那才是真正蒔花的人。」   郭老夫人聽了微微點頭。對那掌柜的道:「那花農家還有些什麼花?」   掌柜的笑道:「沒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了兩位惜花的人。那花農在我們杭州也小有名聲,姓苗,因排行五,我們都叫他苗五師傅。他們家不僅養出過雙色的牡丹還養出過墨菊。如今正是菊花盛開的日子,若是老夫人、小姐有意,我這就派人過去一趟,看看苗五師傅那裡還有沒有好品種,讓夫人和小姐品鑑品鑑,也算是為中秋節添個景了。」   郭老夫人笑道:「那你就派個人去看看。若有好品種。送到上街的裕泰票號就是了。」   掌柜的忙道:「我知道,我知道。貴票號的王太太是我們這裡的常客。」   王太太在郭老夫人面前哪裡敢稱富,忙笑道:「你若是服侍好了我們的老夫人和表小姐,那才是真正的大主顧呢!還不快派個人去問問那花的事。」話說到最後,已帶著幾分調侃的味道,可見和這位掌柜很熟悉。   掌柜立刻就喊了個小廝吩咐下去。   郭老夫人就拿了布在周少瑾的身上比劃。道:「冬天穿這個顏色好看,這櫻紅色、碧青色、錦裡紅、青蓮色都給拿幾匹。」   因不知道是給誰買的,周少瑾也不好多說,由著郭老夫人挑了一大堆布料,由掌柜的清點齊了送去裕泰票號,她們只管空著手往下一家去。   郭老夫人見對面有個挑著擔子賣米糕的。一堆人圍在那裡等那熱氣騰騰的米糕,她笑對翡翠道:「你也去買幾個給表小姐嘗嘗。」   周少瑾窘然。   郭老太太把她當小孩子哄了。   她忙道:「不用了。我都這麼大了,哪還和孩子爭東西吃。」   「可見還是想吃的。」郭老太太呵呵笑道,「不過是大了不好意思罷了。沒事,你跟著我,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不用管那些。」說完。示意翡翠快去買了。   翡翠神色複雜地去買米糕。   郭老夫人領著周少瑾轉身進了旁邊的一家絹花鋪子。   王太太腳步微頓,和跟在郭老夫人身後的珍珠走在了一起。她貌似無意地笑道:「聽說二表小姐是四房那邊的親戚,沒想到竟然投了老夫人的眼緣,待她像親生的閨女似的。」   珍珠不喜歡她這麼說周少瑾,好像周少瑾是因為討了老夫人的歡喜才有今天的。她心生不悅反駁道:「那是因為二表小姐的字寫得好,老夫人特意請了二表小姐幫著到寒碧山房抄經書,四房老安人這才答應二表小姐跟著我們一起去普陀山的。」   程池從普陀山回來才開始在各地的分號落腳,他們這才知道老夫人身邊還帶著位表小姐,但這位表小姐是什麼來頭,他們打聽來打聽去,才打聽到了點影子。原以為是四房那邊為了巴結老夫人送來服侍老夫人的,可幾天下來,老夫人待這位表小姐卻是十分的寵愛,看著一點也不像是來服侍老夫人的,倒是讓老夫人看得極重,走到哪裡都寵著的樣子。   他們難得有個機會能奉承老夫人,這位表小姐既然能得了老夫人的親睞,他們自然也不能忽視,老夫人人情練達,通透精明,早年間打理程家的庶務時就是個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上了年紀的管事、掌柜們到今天還記得。若能通過這位表小姐在老夫人面前說上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王太太待周少瑾又熱情了幾分。   只是周少瑾向來不是個喜歡熱鬧的,加之自己心理清楚,別人之所以這樣,不過是沾了郭老夫人和程池的光,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一天下來,那王太太硬是沒有找到機會單獨和周少瑾說些什麼。   她不免有些氣餒。   周少瑾卻盼著去西湖賞月的事,晚上回去翻箱倒櫃地找了一通,決定去西湖賞月的時候穿件藍綠二色金的比甲,簪幾朵前兩前買的琉璃珠花。   集螢笑道:「你終於分清楚了主次——那廟會有什麼好看的,要看就看四時的景色。你以後難道還會有機會來杭州嗎?就算你以後來杭州,還會有機會去西湖賞月嗎?就算你能去西湖賞月,還是這些人嗎?」她說著。拿了朵赤金鑲百寶的珠花在頭上比劃了兩下,道,「你覺得我戴這個去怎樣?」   「不太好。」周少瑾道,「你還是戴那朵點翠大花吧!這花太豔麗了,戴在你身上反覺得有點俗氣,那點翠大花色調比較冷豔,你戴著好看些。」   在這點上集螢很相信周少瑾的眼光——周少瑾自己就非常的會打扮。   她聽從周少瑾的建議去換了件玄色織錦褙子,梳了個墮馬髻,戴了點翠大朵。珍珠耳環,一起去了院子裡等郭老夫人。   因今天是中秋節,程池一早就過來給郭老夫人請安,出門的時候正好碰見了周少瑾。   見她穿得比平時要明豔幾分,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周少瑾見程池換穿了件青蓮色的杭綢直裰,腰間繫著玉帶。掛著小印、荷包,打扮得十分正式,知道他這是要出去,上前行了禮之後不由問道:「池舅舅晚上會和我們一起去遊西湖嗎?」   「當然。」程池笑道,「今天可是中秋節啊!我若不是有事,今天就陪你們去靈隱寺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那池舅舅可要早點回來,我們等著您吃月餅。」   程池點頭。想了想,道:「這琉璃白天瞧著還好,晚上卻沒有寶石好看。」   周少瑾頓時面如朝霞,輕輕地「嗯」了一聲。   程池笑了笑,抬腳出了院子。   集螢冷哼,道:「管得可真寬。」拉著她就要去茶房說話。   周少瑾卻覺得程池說的話很有道理。   她原本穿這身二色金的比甲就是想著晚上去遊西湖的時候可能會燈火通明,穿得顏色亮點看上不僅喜慶。而且人也顯得精神。   「你先去茶房坐吧!」周少瑾道,「我回去換了這珠花。」   集螢睜大了眼睛。道:「你不會把他隨口的一句話也聽在了心裡吧?」   「可我覺得他說得對啊!」周少瑾道,「今天是中秋節,大家不都想歡歡喜喜的嗎?」   「好吧!」集螢睜了半天的眼睛,沮喪地道,「你去換件首飾好了,這些我也不是很懂,說不定四爺還真的說對了。」   周少瑾笑盈盈地送集螢去了茶房,這才回屋去換首飾。   春晚道:「換什麼好呢?這幾朵琉璃珠花做得精巧,個個只有指拇大小,所以我們才給您梳了個垂掛髻,好戴珠花……要不我們換個髮髻吧?就算四老爺賜您的珊瑚珠花,肯定也很漂亮。」   「不行!」周少瑾道,「那珊瑚珠花是我準備送給姐姐添妝的,今天的廟會肯定很多人,若是被人順手了或是落了,我肯定後悔不己的。何況現在重新梳個髮髻也已經來不及了……」她陡然想到了程池送給她的南珠頭面,道,「要不就用那套頭面裡的簪釵——珍珠在燈光下是最明亮華美的。」   寶石還要看師傅的手藝,可珍珠卻只看本身的質地。   程池送給她的是正宗的南海珠,一點點的光線就足以讓它們散發出瑩瑩如皎月的光澤來。   春晚笑著說好,幫周少瑾換了南珠珠花和簪釵,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老人家都喜歡晚輩穿得喜慶,但因周少瑾性子恬靜,穿淡雅些的衣衫看著也很順眼,此時著重地打扮一下,倒有些光彩照人的清豔,郭老夫人也很喜歡,特別是她頭上的南珠珠花,發出蒙蒙的瑩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笑眯眯地頷著,起身道:「我們去靈隱寺去。」   ※   靈隱寺裡人山人海,轎子到了山下就走不動了。   王太太滿臉是汗,道:「老夫人等會,我這就想辦法讓寺裡的人來接您們。」   郭老夫人好多年都沒有看到這樣的盛會了,笑道:「那我們在這裡等你好了。」   王太太擦了擦額頭的汗,轉身去找人去了。   周少瑾就坐在轎子裡等。   時間一長,不免有些無聊。   她悄悄地將轎簾撩了一道縫朝外望。   ※   姐妹們,今天只有兩更,這是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依舊在下午的五點左右。   ⊙﹏⊙b汗……我會想辦法儘快地調整過來的。   ps:關於瘦西湖和西湖的問題,是我弄錯了,已經更正過來。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零三章撞見(粉紅票2100加更)   對面山門順勢而上的臺階摩肩接踵,只見攢頭的人頭。   周少瑾咋舌。   還好王太太去想辦法了,不然讓她們就這樣擠上去,她倒沒什麼,只怕郭老夫人會氣悶的暈過去了。   她悄然地放了轎簾,眼角的餘光突然看見一道青蓮色的背影。   猿背蜂腰,十分眼熟。   周少瑾不由挑了帘子張望。   山間下,幾個男子正順著人流往山上去。   別的地方都擠得不能動彈,他們卻順利地往上走。   走在中間的那個穿著青蓮色杭綢直裰,繫著玉帶。他左邊的那個穿著寶藍色祥雲團花直裰,身材高大魁梧,好像也在哪裡見過。他右邊的那個穿著件紫紅色五蝠拜壽團花直裰,又高又胖,走的時候肉好像都在抖動似的。他們三人周圍跟著幾個身手矯健的大漢,其中一個瘦瘦高高的,穿著褐色的細布直裰,腰間繫著同色的布帶,人群中,那背景莫名地帶著幾分蕭索,好像無意間闖到了那些人之中的陌生路人。   可周少瑾看著卻像懷山。   「難道池舅舅和朋友約了逛靈隱寺?」她喃喃地道。   如果池舅舅真的約了人逛靈隱寺,的確不好帶著她們——郭老夫人畢竟是長輩,他們少不得要顧忌一下郭老夫人的喜好。可老年人和青年人的喜好又是不同的。   原來池舅舅偷偷跑出去玩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放下了簾轎。突然覺得靈隱寺都變得親切了很多,人也跟著踏實下來。   名剎古寺都是差不多的,見過普陀山的寺院之後,再看其他的寺院都會有種「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覺。   周少瑾隨著郭老夫人在大雄寶殿敬了香,王太太陪著他們去旁邊的耳房解籤。   迎面,程池正和一幫人順著臺階往下走。   周少瑾大吃一驚。   那個穿寶藍色祥雲團花直裰的竟然是那天她在江北橋頭見到的那個蕭鎮海。   另一個她不認識,白白胖胖的像個饅頭,五官都擠到了一起,皮膚卻像嬰孩似的紅潤光潔。吹彈欲破。   穿著褐色細布直裰的懷山雙手攏袖,面無表情地跟在程池身後。   幾個人的目光突然就碰到了一起。   懷山眼底閃過一絲精光,程池卻面色如常地和蕭鎮海說著什麼。   周少瑾瞬間意識到,程池並不願意讓這些人知道她和他的關係。   她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氣,儘量做出副鎮靜自若的樣子,像那些初來逛廟會的小姑娘似的好奇地看了他們幾眼。一把抓住了春晚,低聲道:「不許做聲!」,隨後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旁邊一個手提著籃子賣雪梨的婦人身上,笑著用官話問道:「這雪梨多少錢一個?」   「三文錢一個!」婦人答著,掀開籃子上蓋著的藍色粗布帕子,拿了個又大又圓的給周少瑾。「小姐要不要買一個。」   「要。」周少瑾見春晚幾個都圍了過來,沒有誰拿眼睛瞟程池。這才道,「我們每個人要一個。」當是打賞她們乖巧聽話。   程池從她們的身邊經過。   周少瑾聽見那個叫蕭鎮海地道:「還是江南出美女!沒想到我就這樣出來隨便逛逛,都能遇到個美人。可惜這小姑娘衣飾華美,頭上戴的那對南珠珠花更是少有的南洋珠,可見非富既貴,不然去問問是哪家的姑娘拿回去做個偏房也好……」   那白白胖胖的更是道:「何必這麼麻煩,派人跟過去看看就知道底細了。憑蕭兄弟的財力人品。只要有心,什麼人家的姑娘不手到擒拿……」   周少瑾毛骨悚然。   難怪池舅舅不想讓那些人看出他們之間的關係。原來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人!   不過,池舅舅怎麼會和這種人在一起呢?   周少瑾在心裡思忖著,拉著春晚的手就往偏殿旁的耳房跑。   郭老夫人正由王太太虛扶著在解籤的大和尚桌前站起來,見周少瑾面色發白,不由得眉頭微蹙,道:「可是遇到什麼人對你不敬了?」   她說著,不悅地瞥了一眼緊緊跟在她身後的集螢。   集螢無辜受訓,也很無奈,在心裡嘀咕道:是程子川說讓我寸步不離地跟著您老人家的……何況我一個眼睛還盯著周少瑾呢……   「沒有,沒有。」周少瑾忙上前挽了郭老夫人的胳膊,道,「我看見有閒幫在外面橫衝直撞的,就趕緊過來了。」   郭老夫人面色微慍,道:「這麼大的廟會,官府不是應該派了人巡邏的嗎?怎麼讓那些閒幫闖了進來?」   王太太忙道:「往年都有人看管的,今年也不知道怎地,我去看看好了!」   「不用,不用。」若是王太太和程池照了面,肯定會上前問候了的,那池舅舅和朋友跑到靈隱寺來上香的事就掩不住了。郭老夫人心裡肯定會不高興的。周少瑾朝著王太太直擺手,道,「我來的時候看見有衙役往那邊去,所以才避開的——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免得無意間攪了進去。」   什麼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是膽小怕事吧?   王太太心裡頗不以為然,面上滿是贊同,笑著應「是」。   郭老夫人也不想節外生枝,吩咐呂嬤嬤:「你出去看看。若是人走遠了,我們就啟程往西湖去吧!到處都是人,照這樣下去,我們黃昏時分能趕到西湖就不錯了。」   周少瑾想為程池多爭取一點時間,笑著喊了呂嬤嬤,道:「嬤嬤出去幫我把碧桃叫進來,我剛才讓她去買梨卻忘記給她錢了。」   呂嬤嬤笑著應「好」,出了耳房。   不一會。碧桃幾個小丫鬟帶著梨子走了進來。   周少瑾就讓碧桃把梨子放到郭老夫人的轎子裡,道:「沒想到天氣這麼熱,空氣也不好,這梨子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卻很好聞,您要是覺得胸悶,就聞聞這梨子。」   「還是你想得周到。」郭老夫人聽了非常的高興。   呂嬤嬤走了進來,笑道:「我圍著大殿轉了一圈,沒發現那些閒幫。想必是已被官衙看管了。」   周少瑾放下心來。   郭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才有父母官的樣子嘛!」由周少瑾虛扶著出了耳房,往一旁的香雲路去。   在不遠的月亮門前,裕泰票號的轎子正等著她們下山。   王太太笑道:「一年捐他們幾百兩銀子,若是這點方便都不行,以後誰還信他們家的香火啊!」   郭老夫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大家一起離開了靈隱寺。   遊西湖的人也很多。等找到秦子平安排的畫舫,果真已是夕陽西下時分。   王太太不停地奉承著郭老夫人:「還是您老人家有經歷,雖是第一次到杭州府來,可一看這路上的情景心裡猜了個七七八八,我痴長了四十幾歲,也是做祖母的人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老夫人這樣的眼神……」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不停將手中的梨子拿在鼻頭聞幾下。看得出來,對周少瑾這主意很滿意。   秦子平和幾個僕婦迎了郭老夫人上船。   郭老夫人見那幾個僕婦都很面生,行事也粗俗,道:「這是幾個人是哪裡來的?」   秦子平笑道:「原是這船上服侍的,我怕人手不夠,就是暫且先留下來幫著幾位姑娘打個下手。」   郭老夫人點頭,領著周少瑾在船艙中坐下。   和她們從金陵坐去鎮江的畫舫不同。這艘畫舫更華麗。紅漆漆的木地板,黃色綃紗的宮燈。猩猩紅錦緞坐墊,粉彩的茶盅蓋碗,掐絲琺瑯的香爐……不像尋常人家用的。   秦子平笑著解釋道:「這是江南首富宗大老爺家的畫舫,聽說老夫人過來,特意送過來的。」   郭老夫人的丈夫、兒子均官拜小九卿,這樣的巴結奉承不知道見過多少。   她不以為意地坐在了羅漢床上。   船緩緩的開動。   剛開始周少瑾還沒有注意到,以為是旁邊的船離開了碼頭,等窗外的景象換成了清山綠水,她這才驚覺,道:「池舅舅還沒有上船呢?我們不等池舅舅了嗎?」   「四老爺會在雷鋒塔那裡上船。」秦子平笑道,「他吩咐我先陪著老夫人、二表小姐看西湖的景致。」接著解釋道,「西湖四老爺不知道來過多少次了。」   言下之意是已經對西湖周圍的景致厭倦了。   周少瑾卻不怎麼相信秦子平的話。   她覺得程池肯定是因為要陪朋友,沒辦法及時趕到西湖的碼頭和他們一起出遊,所以選了在雷峰塔登船。   可見池舅舅的這些朋友也不怎麼樣!   如果是好朋友,今天是中秋節,就應該早點放池舅舅回來陪家裡人才是。   周少瑾肯定不會去揭穿程池,她在心裡腹誹著,生怕郭老夫人因此而心生慍意,笑語盈盈地在郭老夫人面前湊著趣。   郭老夫人好像並沒有覺察到異樣,和周少瑾笑眯眯地說著話。   三步一景,十步入畫。   西湖的山水果然是名不虛傳,可當周少瑾聽王太太說這些都是人為的山水時,周少瑾頓時有些意興闌珊,開始懷念起京城的雄偉與壯麗。   好不容易船行至雷鋒塔,天色也暗了下來。   王太太問郭老夫人要不要上岸去「拿」幾塊磚帶回金陵。   眾人均是不解。   王太太笑道:「前朝有婦人久不生育,四處求佛都不能如願。結果她有天到靈隱寺裡求籤,籤上讓她出寺遇見什麼就供奉什麼。誰知道那婦人出寺看到的居然是雷鋒塔。可她家境貧寒,又怎有財力供奉一座塔?那婦人想了半天,抱了塊磚回去供在了神龕上,日夜敬拜。結果沒多久她就生下了一個兒子。這件事傳開之後,就常有杭州城的婦人趁著夜色跑到雷鋒塔抱幾塊磚回去供奉……據說求子是十分靈驗的。」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晚上的更新在十一點左右。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零四章西湖   郭老夫人聞言呵呵地笑,道:「我兒子早已生子,孫子還沒有娶妻,只能以後有機會再來雷峰塔求子了!」   王太太見馬屁拍在了馬腿上,笑道:「這也不過是一說罷了,老夫人是有福氣的人,子孫興旺,瓜瓞綿綿,哪裡就要去雷峰塔求子呢!」   周少瑾想去。   她想給姐姐抱塊磚回去。   可見郭老夫人毫無興趣,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也不好開口。   船在雷峰塔附近堤邊停下。   四周還停著幾艘和他們一樣的畫舫,船角掛著明燈,透著朦朦朧朧的瑩光,映著兩岸枝條垂著水面的柳樹,黑綽綽一片。   周少瑾不由朝岸上眺望。   身邊的畫舫有的笑聲連連傳出男子吟詩高論之聲,有些則嬌聲鶯語絲竹不斷於耳,也有像他們這樣只是來遊湖的,卻多是聽到那不雅之色就立刻避開了。   只是她們要等程池,只好停船靠堤。   周少瑾不由得面紅耳赤。   有小船向他們駛來。   周少瑾定睛一看,竟然是程池和懷山。   不是說在雷峰塔等的嗎?   怎麼又是從別處來的。   周少瑾來不及細想,程池已身輕如燕地跳到了畫舫上。   她不由眨了眨眼睛。   那小舟離畫舫怎麼看都有三尺來寬……這麼容易就能跳過來嗎?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懷山卻駕舟而去。   這是什麼情景?   周少瑾滿臉茫然。   然後看見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的。   周少瑾退後幾步。   程池正嘴角含笑地站在她面前。   「看什麼呢?」他溫和地道,「人都傻了!」   「沒。沒看什麼。」周少瑾有好多話要問程池,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程池卻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道:「你不在船艙裡陪著老夫人,跑到船舷邊做什麼?這邊的水很深的,小心掉下去。」   他的語氣溫和而親切,仿佛剛從隔壁的船艙走出來般,讓周少瑾有種錯覺,好像他們還在沙船上,而他不過是剛才在屋裡打了個轉而已。   她磕磕巴巴地道:「老夫人正牽掛著您怎麼還沒有來。我出來看看……既然您已經到了,我們就快回船艙吧!老夫人今天買了很多月餅,說要等了池舅舅過來一起吃呢!」   程池微笑著和她進了船艙。   郭老夫人見了兒子十分的高興,道:「快過來坐。就等你一個人!」   程池溫文地笑,坐在郭老夫人身邊。   郭老夫人慈愛地問他用過晚膳沒有?午膳在哪裡吃的?都吃了些什麼?見到朋友沒?怎麼沒有約了朋友一起過來坐坐云云。   程池一一應答:「午膳和晚膳都在富源樓用的,也就是些尋常的菜。或者是因為今天是中秋節,富源頭給每位去吃飯的客人都上了碟月餅。原本是想請他們過來聚一聚的,後來一想今天是中秋節,把人約了來只怕不好,用過晚膳之後我們就各自散了。」   郭老夫人笑著點頭,吩咐碧玉服侍程池更衣。   不知道為什麼。周少瑾卻覺得程池沒有說實話。   程池更了衣重新回來坐下,畫舫已駛出了雷峰塔。   他笑道:「今天是八月十五。月亮最亮最圓的時候,我們正好可以去看最著名的三潭映月。」   王太太在旁連聲說好,道:「這三潭映月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看得到的。官衙一般會在每年端午節、中元節、八月十五等日子才會在塔中點燃燈光,洞口糊上薄紙,讓洞形印入湖面,形成三潭映月的景象。不知道有多少人來過好幾次杭州府都沒有機會看到這三潭映月的奇景。老夫人一到就看到了,我們也跟老夫人沾光了。」   郭老夫人微微地笑。扶著周少瑾的手出了船艙。   此時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畫舫的燈把湖面照得通明。岸邊又有人放煙火,引了孩童看熱鬧,嘻笑之聲時隱時現地飄蕩在湖面。   程池請了王太太給郭老夫人講三潭映月,自己卻退後幾步,站到了她們的身後。   周少瑾不免覺得奇怪,仔細地打量著四周。   就看見一艘綠杆紅窗的新畫舫緩緩地從他們不遠處向東邊駛去。透明的琉璃窗內,一個魁梧的身影和一個胖胖的身影正對坐而飲。   周少瑾不由回頭睃了眼程池。   沒想到程池正朝她望過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了個正著。   程池表情坦蕩,朝著她笑著微微頷首。   周少瑾卻像窺破了什麼被人當場捉住般臉騰地紅了起來,低著頭轉過身去。   程池不禁嘴角輕翹。   在靈隱寺看見周少瑾的時候,他的確嚇了一大跳,可沒想到這丫頭卻像換了個人似的,不僅裝出一副和他素不相識的樣子,還若無其事地叫住了賣梨的婦人買梨子……   想到這裡,他眼神微沉。   蕭鎮海!   在關外囂張慣了。   還以為自己佔著個山頭就是霸王了。   別說他看中了蕭家那一畝三分地,就算他們之間沒有瓜葛,就憑著他蕭鎮海這張狂的勁兒,他也得給蕭鎮海點教訓嘗嘗,不然他還以為靠著漕幫就能在江南橫著走了!   程池的面色漸漸冷了起來。   他想到在靈隱寺裡見到的周少瑾。   頭上簪著的南珠珠花小巧玲瓏,圓潤可愛,就像那小丫頭的人似的,乖巧得很,說她什麼她都能認真地聽著,從來都不讓人操心。   他又覺得很是欣慰,心頭微暖。   周少瑾感覺到身邊陡然間冒出股寒氣又很快地散了。   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聳了聳肩。   在她旁邊服侍的春晚忙輕聲道:「小姐。您覺得冷嗎?」   「沒事。」周少瑾見王太太正告訴郭老夫人怎麼看三潭映月,低聲道,「可能是夜裡的風有點冷,等會就好了,別掃了老夫人的興。」   春晚閉著嘴點頭。   郭老夫人就朝著周少瑾道:「你也過來看看。四郎我們就不管他了,他常來杭州府。」   程池笑道:「母親就是偏心。我常來杭州府和您讓我跟著您開開眼界可是兩回事!」   郭老夫人就讓出位置來,笑道:「好,好,好。我今天也指點你看看美景。」   眾人哈哈地笑。   程池就在笑聲中走了過去。站在那裡觀看了半晌,還道:「景色的確不錯。」   逗得郭老夫人止不住地大笑,朝著周少瑾招手:「我們別理他。」   周少瑾滿臉是笑的走了過去。   程池則讓到了一旁。   郭老夫人就指了湖面的月亮讓周少瑾看。   周少瑾一抬頭,卻看見懷山悄無聲息地站在船尾。   她愕然。   郭老夫人已道:「看見了沒有?看見五個月亮了沒有?」   周少瑾忙斂了心緒,順著郭老夫人所指的方向望去。   湖面果然有五個月亮,都皎潔如玉。分不出哪個是天上的那個月亮,哪個是塔中的燈光。   難怪會稱為西景十景。   周少瑾很是感慨,看了一眼目露豔羨的集螢,又看了一眼郭老夫人,欲言又止。   郭老夫人贊同地笑了笑,對呂嬤嬤等人道:「你們也看看吧!難得出來一趟。」   眾人不由高呼起「老夫人」來。   郭老夫人笑逐顏開。帶著周少瑾去了船艙。   之後他們又吃了月餅喝了些桂花酒,回到城中時已天色微白。城門已開。   周少瑾倒頭就睡,直到黃昏時分才醒過來。   春晚笑著告訴她:「老夫人也剛醒,讓碧玉姐姐傳了話過來,說今天各自在屋裡歇了,明天一早去錢塘那邊的別院,看錢塘湧潮。」   周少瑾軟綿綿地點頭,睡了個回籠覺人才慢慢地清醒過來。   春晚端了膳食進來。   周少瑾喝了點粥。吃了幾塊米糕,問起老夫人來。   春晚道:「老夫人又歇下了。翡翠和瑪瑙兩個位姑娘當值。」   那就不過去請安了。   周少瑾漱了口,懶懶地躺在床上。   幽幽的桂花香從窗外飄進來。   周少瑾有些睡不著,披衣推窗,發現月亮比昨天還要明亮地灑落在院子裡。   她想了想,道:「春晚,集螢歇下了嗎?」   「應該還沒有吧?」春晚有些不敢肯定地道,「我看到集螢屋裡點著燈,但不知道她歇了沒有。」   周少瑾猶豫了片刻,道:「你陪我去看看。」   春晚不明所以的應「是」,服侍周少瑾更衣,去了集螢那裡。   程池還沒有睡,正在和懷山說話:「……蕭鎮海應該是起了疑心,所以昨天才會臨時改變主意要去靈隱寺。還好歪打正著,王太太安排母親從側門的香雲路進寺,遇到二表小姐的時候二表小姐機敏地裝作不認識我們的。這個蕭鎮海,只怕是留不得了。」   「四爺,」懷山頓時緊張地道,「蕭鎮海如今已和蔣沁搭上了話,天津北塘碼頭遲遲早早會把蕭鎮海給拖垮,您又何必多此一舉?讓他自生自滅豈不更好?說不定他還會感激您救他於水火之中呢?您平時總說做事要動腦筋,針尖對麥芒是最蠢的事,您今天怎麼會想到要致蕭鎮海於死地?他們不是打消顧慮去了揚州籌款去了嗎?」   程池有片刻的恍惚。   他今天對蕭鎮海的怒氣的確過於強硬了些。   懷山說的辦法才是他常用的。   他今天和蕭鎮海、蔣沁虛與委蛇,不就是想坐收漁翁之利嗎?   怎麼事到臨頭他腦海裡卻冒出個兩敗俱傷的念頭呢?   程池皺了皺眉頭。   懷山走到了門前又折了回來,道:「商婆子說,二表小姐去了集螢姑娘屋裡。」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定在下午五點左右。   ⊙﹏⊙b汗   這兩天太忙了,只能利用中午休息和晚上在家的時候寫文。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零五章磚頭(粉紅票2130加更)   程池奇道:「這麼晚了,二表小姐找集螢什麼事?」   懷山道:「我讓商婆子去聽聽牆根去。」   程池沒有反對。   懷山眼底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出了廂房。   程池想著昨天早上和蕭鎮海、蔣沁的會面。   集螢回到他的身邊,求他庇護的事別人不知道,漕幫內部肯定是知道的,蔣沁遇到他卻一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樣子,甚至暗示他,焦家在漕幫想一家獨大,漕幫的人不服氣已經良久,現在他們家的獨子被人斷了手臂,漕幫的人都有些幸災樂禍。並說,雖然三家親如一家,可也不能為了私己壞了江湖道義,如果焦家做得太過份,另一家蔣沁不能做主,可蔣家肯定是會站在他這一邊的。就算蔣家明面上不好和焦家撕臉,暗中給焦家使使絆子卻不成問題的。   所謂的漕幫三大當家,不過是當初三個人共同創辦了漕幫。可那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三大家傳到如今,為了利益、名譽早已不復當年的親密,蔣沁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三家的罅隙已深,翻臉是遲早的事。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利用這件事把蕭家拉下水?   僅僅是讓蕭家舍財還不足以動搖蕭家的根本,最好的辦法是等到蕭鎮海耗費了蕭家大量的銀錢時蕭家有人跳出質疑蕭鎮海的能力……   他在心裡盤算著,懷山走了進來。笑著稟道:「二表小姐想讓集螢小姐想辦法幫她從雷峰塔抱幾塊磚回來!」   程池愕然,道:「這又是什麼講究?」   懷山把自己從商婆子那裡聽到的關於雷峰塔能送子的傳言告訴了程池。   程池更是驚訝,道:「二表小姐要這做什麼?」   她今年才十三歲,離成親還早著,更不要說生兒育女了。   懷山也想不透,笑道:「也許是要給哪個親戚捎帶。」   程池想到了周鎮至今無子。   他道:「這是小事,集螢沒有答應嗎?」   「沒有。」懷山道,「蔣沁過來,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盯著杭州府。集螢姑娘不想節外生枝。」然後笑道,「集螢姑娘這些日子懂事多了,每天早晚都會勤練武技。」   程池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吩咐懷山:「那你去想辦法給二表小姐弄幾磚回來好了,不過,這磚不是本人抱回來的也能行嗎?」   「不知道。」懷山笑道。「我去跟商婆子說一聲,讓她去問問。萬一非得本人去抱,我看不如讓二表小姐寫封信給周大人。」   程池很是贊同,道:「你再順便跟商婆子說一聲,明天我們去觀潮,讓她除了注意郭老夫人。二表小姐那裡也要看顧著點,可別讓潮水把人衝走了。就她那一副丁香般的樣子。被卷到江裡只怕想找到都成問題……」   懷山笑著去了商婆子那裡。   商婆子駭然,道:「四爺什麼時候管起這些事來?」   懷山道:「四爺向來做什麼像什麼——您看他打理九如巷的庶務,還有誰比他做得更好嗎?」   「那倒也是。」商婆子笑道,「如今四爺既然默許老夫人帶了二表小姐同行,自然也要照顧好二表小姐。」又道,「我這就去問問二表小姐,免得四爺做了好事卻沒有落個好。」   懷山失笑。道:「四爺又不是稀罕這些好。」   商婆子嘮叨道:「你們這些大男人就是這樣,這也不放在心上。那也不打緊,結果呢?那次要不是我在計家的面前多了幾句嘴,計家的大老爺又怎麼會想到焦家打的是什麼主意?四爺又怎麼能那麼容易就收服了計家?有時候還是得多嘮叨兩句……」   「好,好,好。」懷山投降,「你想說就去說好了。」   商婆子呵呵笑著去了周少瑾住的地方。   周少瑾被集螢拒絕,正是無人可求心情低落的時候,聽說程池身邊的商嬤嬤求見,她不禁睜大了眼睛,道:「她來幹什麼?」   碧桃搖頭,道:「我看不像是有什麼急事的樣子。」   「請她到宴息室喝茶。」周少瑾想到她是服侍程池的人,對她還是比較禮遇的,「我換件衣服就過去。」   碧桃退了下去。   周少瑾簡單地挽了個纂兒,穿了件半新不舊的桃紅色比甲見了商婆子。   商婆子看那麼俗豔的顏色穿在周少瑾的身上不僅沒有讓周少瑾氣質受損反而還平添了些許嫵媚,不由在心裡暗暗感慨。   這周家二小姐長得的確是好看,不然許大爺也不會念念不忘,前幾天還寫信回來讓人打聽周少瑾的情景。   她笑著給周少瑾行了禮,道:「集螢姑娘說您想抱塊雷峰塔的磚回去,四爺就讓我來問問您,這磚得您親自去取還是隨便誰取都可以?」   這個問題周少瑾還沒有仔細想過。   不過,程池能答應她從雷峰塔上抱塊磚回去,她已是喜出望外,忙讓春晚給商婆子上茶,自己去了王太太那裡。   王太太已經歇下了,知道了周少瑾的來意,睡意惺忪地道:「我們明天就要去錢塘江了……老夫人答應派人去雷峰塔了?」   「不是老夫人。」周少瑾有些不好意地道,「是四老爺答應了。」然後把商婆子的顧忌告訴了王太太。   王太太驚出一身冷汗,哪裡還有半點的睡意,忙笑:「不管是自己去取還是託了人去請,這誠意是一樣的,菩薩都會知道,都會保佑的。」   也就是說,誰去取都一樣了!   周少瑾高高興興地去回了商婆子。   商婆子笑著告辭了。   周少瑾滿心歡喜,在床上翻來覆去良久才睡著。   第二天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商婆子天還沒有亮就送來的兩塊磚。   青色的磚久經風雨已變得有些陳舊,卻依舊透著正方凝重。   周少瑾吩咐春晚用兩塊綾布包著放進了箱籠裡,這才去給郭老夫人請安。   休息了一天,郭老夫人神採奕奕,招呼周少瑾一起用早膳:「今天廚房有小米雞湯海參粥,我聽著稀罕,就讓人盛了些來。你要是吃得不習慣,就換別的……我想想,他們應該還有白粥和百合粥、青菜粥。」   「我和您用一樣的就是了。」周少瑾坐下來。嘗了口粥。   好吃是好吃,只是她有些不習慣粥裡放了海參。   一旁服侍的王太太則笑道:「這小米雞湯海參粥最補氣腱脾,有了春秋的人和壯年男子用最好不過了。二表小姐倒不勉強。」   周少瑾立刻意識到這粥是專為郭老夫人和程池做的。   她訕訕然笑了笑,還是勉強把粥吃完了。   程池那邊派了人來問能不能啟程了。   東西昨天就收拾好了,周少瑾扶著郭老夫人上了轎。   他們今天會借居在江南的首富宗老爺在錢塘的別院。   秋日清晨的陽光溫暖而清爽,周少瑾不時地撩了帘子朝外望。   嫋嫋的炊煙。牛背上的牧童,還有河邊婦人捶打衣服時傳來的爽朗笑聲,都讓她覺安寧溫馨。   臨近中午的時候,他們的轎子停在了宗家的別院。   那別院不過三進大小,卻粉牆黛瓦,花樹滿庭。遊廊兩側更是應景般的擺放著各色的菊花,情景十分的宜人。   程池笑道:「這原是宗大老爺曾祖父晚年時靜養的院子。那錢塘江離這裡不過兩射之地。他聽說您要來,非讓我帶您過來住兩天不可。我想著我們過幾天才啟程回金陵,這裡又頗為清靜,也就應下來了。」   「這裡很不錯。」郭老夫人笑著四處打量了幾眼,道,「讓宗大老爺費心了,替我謝謝他。」   程池笑著應「好」。周少瑾被安排在了郭老夫人西邊的廂房裡。   用過午膳,休息了一會。程池帶著周少瑾和郭老夫人去後院看看:「……那裡有個小小的涼亭,站在那裡也可以看見錢塘江的潮湧,卻不如在江邊觀潮那樣的雄偉壯觀。我尋思著頭一天我們就在涼亭裡看看,若是您感興趣,第二天我們再去江邊觀潮好了。我們的時間還很充裕。」   誰知道她們還沒有出門,宗家的大管家拿了帖子過來,說明天一早宗家的老太太想帶著幾個媳婦和孫女過來拜會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看著程池。   程池笑道:「明天就是八月十八了,我看還是等過了明天再說吧!」   秦子平去回了話。   他們一行去了後院的涼亭。   雖然明天才是觀潮的好日子,可驚濤拍岸,浪聲一陣接著一陣,錢塘江潮湧的壯觀已初見端倪。   郭老夫人笑道:「我們明天去江邊觀潮。站在這裡看,猶如隔靴搔癢,哪裡能感受到錢塘江的雄壯。」   程池笑著應「是」,吩咐秦子平準備出行的事宜。   他們聽著濤聲在涼亭裡坐著說了會閒話,直到太陽落山,他們才回到廂房。   郭老夫人去更衣。   周少瑾趁機對程池道:「池舅舅,謝謝您了,雷峰塔的磚我已經收到了。」   等她回了金陵,一定會想辦法報答池舅舅的。   程池微微頷首,正色地道:「希望雷峰塔不要因此而倒塌就好了!不然那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周少瑾愣了半天才明白程池說了些什麼。   她面色微赤,正不知道說什麼好,郭老夫人走出來,笑道:「我瞧著今天晚的月色也很好,等會用了晚膳,我們到院子裡走走可好?」   周少瑾和程池欣然應允。   秦子平卻匆匆忙忙走了過來。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我感覺到我的「債務」正在慢慢地減少。   ps:今天晚上的更新十一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零六章喜訊   周少瑾等人不由面露詫異。   秦子平卻難掩歡喜,眉飛色舞地高聲道:「老夫人,四老爺,大喜,大喜!大老爺擢了禮部尚書,文華殿大學士!」   「真的!」就算郭老夫人經歷了不知道多少事,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被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反覆地道,「是真的嗎?你聽誰說的?」   秦子平揚了揚手中的信箋,道:「老夫人,金陵送來的——金陵城都知道了,二房的老祖宗已經開了祠堂祭了祖!」   郭老夫人冷笑,道:「他倒會演戲,我兒子還跟著我在杭州府呢,他出什麼頭!」   這話秦子平就不敢搭腔了。   程池笑道:「您和他生這閒氣做什麼?在外人看來,我們是一家,大哥如今拜相入閣,他領著家裡人祭告祖先也是應該的。不管怎麼說,出頭的是我們長房,他就是做再多的小動作也沒有用。以後還有他二房好看的日子呢!」   郭老夫人這才神色微霽。   程池瞥了一眼周少瑾。   周少瑾又驚又喜。   程涇提前入閣,程家的命運也算是有了小小的改變吧?   接下來她只有取得了池舅舅的信任,或是讓她跟程涇說上話或是把她的話傳給程涇,程家就能避開被抄家滅族的命運,她也就能救四房於水火之中了,也不枉她重生了一次!   周少瑾雙手合十就朝著西邊念了聲「阿彌陀佛」。   程池嘴角微翹,笑了笑。   看得出來。這樣的結果讓小丫頭也很高興。   大哥這次能順利入閣,這小丫頭功勞不小。   他們雖然擔心申敏之會幫黃理說項,但袁家和程家素來同進退,這個機會太難得了,而且程涇入閣對袁維昌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們以為袁家就算不幫程家,也會在這關鍵的時候保持沉默的。沒想到袁維昌卻一心一意要還了申敏之的這個恩情,寧願讓黃理上位。   只是不知道她是從哪裡聽說的消息?   如果是周鎮,這個恩情他們長房是要還的。如果是其他人……那就讓小丫鬟去還這個人情吧!   因為突然得了這樣個好消息。郭老夫人十分的高興,身邊服侍的人統統都有賞,包括王太太在內,都賞了兩個步步高升的金錁子。   王太太十分的高興,對周少瑾道:「這兩個金錁子我要留著,等我孫子下場的時候。我要放在考籃裡圖個吉利。」   周少瑾抿了嘴笑,把自己從郭老夫人那裡得來的兩個金錁子拿了出來,道:「您要是瞧得上眼,就當是我借花獻佛,送給你孫子的。」   王太太喜出望外,謝了又謝。趁機套起周少瑾的話來:「……二表小姐家裡也是做官的吧?不然怎麼有這樣的氣派呢?」   可能是在程家住久了,周少瑾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家有什麼了不起的。   捧著茶點進來的春晚卻與有榮焉地道:「那當然。我們家老爺是兩榜進士出身。四品的知府。聽老安人說,我們家老爺遲遲早早都要進京為官的。鎮江廖家,您聽說過沒有。我們家大姑爺就是鎮江廖家的長房長孫,那也是詩書傳世的官宦人家……」   周少瑾不太喜歡春晚這樣和一個並不相熟的人談論家裡的事,笑著喊了聲「春晚」,道:「就你話多!還不快把茶端過來,我們說了半天的話。口都渴了!」   春晚訕訕然地笑,忙給兩人奉茶。   周少瑾就問起王太太的來意來。   王太太不過是看著周少瑾一個人。想過來認個臉熟,哪裡有什麼事?可周少瑾問起來,她也不好直說,腦袋轉了又轉,這才笑道:「二表小姐過幾天一定要回金陵城嗎?我們大掌柜還特意去了趟天目山,幫二表小姐淘了一盆墨菊,一盆大一品,一盆六角大紅,雖比不得十學士,卻也十分罕見了,只是這幾盆花一直被苗五師傅養在溫棚裡,大掌柜怕驟然間搬過來水土不服養不好,特意讓苗五師傅從溫棚裡移了出來,準備等那幾株花草硬朗一些了再送過來……也不知道時間上來不來得及?」   大一品是蘭花的一種,居蘭花八大名品之首;而六角大紅則是茶花的一種,也是數得著的珍品。   周少瑾暗暗心驚這位大掌柜的厲害。只是她在大興的田莊時也蒔弄花草,這幾盆花雖然名貴,可她都曾見過,大一品更是愛蘭之人都要試著養一養的名品,她若是重新開始養花,未必就養不出來。   「日子定下來了就不好再改了。」周少瑾笑道,「只有請您幫我多謝大掌柜了。以後有機會再來杭州的時候再麻煩他幫我找些好花好草的。」   王太太也只是這麼一說。   既然花已經謀到了,他們只管奉上,至於這花是死是活,他們的心意已經到了,就與他們沒有什麼關係了。   王太太笑著和周少瑾說起這幾天的見聞來。   ※   郭老夫人的內室,程池正在和母親低語:「……不管袁家怎麼想,大哥的失望是可想而知的。我覺得這樣也未必不好。當年程敘一直壓著大哥,大哥走投無路之下才會和袁氏聯手的,可寒門小戶有寒門小戶的好處,至少人口簡單,有事了好改弦易轍;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苦惱,要決策的時候有點頭臉的人都要站出來說上兩句,等到事情有了結論,黃花菜也涼了。我覺得大哥應該趁著這個機會與袁氏漸行漸遠,和宋景然那邊搭上話才是。   「若是要聯姻,我看宋家的女兒比閔家的要好——宋景然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閔家卻拿著嘉善的前程做籌碼。不免太過勢利,以後就算是願意在仕途上幫嘉善一把,代價只怕也很高昂。」   「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郭老夫人肅然地道,「只是你大嫂那個人你也是知道的,她總覺得閔家的孩子都很聰慧,閔家的幾位小姐又是出了名的像男子一樣會讀書、善時文,你大嫂覺得能娶了閔家的姑娘進門,至少可以保證嘉善的孩子不是個愚蠢的。我畢竟是做祖母的,不好越過他們夫妻給嘉善做這個主。」   程池笑道:「那就別管他們好了。反正以大哥的年紀。兒子不成還可以指望孫子。」   「胡說八道。」郭老夫人聽著嗔笑道,「你大哥年紀也不小了,偏偏嘉善和讓哥兒都是不讓人省心的。我看我們長房到了今時今日也算得上鮮花著錦了,倒把後面幾代人的福運都用完了。」   程池不接話。   母親一是希望他能早日成親,讓她抱上孫子。如果不成,退而求其次。希望他能把程讓帶在身邊指點功課,讓長房再多個讀書種子。   他道:「以後的事誰知道!二房的兩位老祖宗機關算盡又怎樣?還不是因為子嗣單薄只能睛睜睜地看著子孫沒落。娘,您以後還是少操些心吧!只可惜父親去的早,不然您也可以有個做閣老的丈夫,一個做閣老的兒子了!」   郭老夫人知道兒子的心結在哪裡,也不好勉強。更不想破壞這些日子母子之間其樂融融的氣氛,乾脆順著兒子的話轉移了話題。道:「你要不要去趟京城?你大哥剛做了禮部的堂官,只怕要用銀子的地方多著呢……」   程池打斷了母親的話,笑道:「那不過是缺銀子罷了!只要銀子到了就行了,我去不去應該都不打緊吧!」   「你這孩子!」郭老夫人最聽不得程池這漫不經心的口吻,道,「你難道就不想去見見你大哥?」   「不想。」程池極其乾淨利落地道,「我要是大哥。就會和宋景然聯手。可我知道大哥為了大嫂的緣故,肯定還會和袁家眉來眼去的。我看著心裡煩,還不如不看。」   郭老夫人聞言深深地嘆了口氣。   程池站起身來,道:「您也早點歇了吧!明天我們還要去看潮湧呢!」   「你也早點睡。」長子和幼子之間的矛盾讓郭老夫人總是很煩心,她有些無精打採地道,「你大哥能入閣,總是件好事。至少你做起生意也更便利了。」   「那倒是。」程池隨口安撫著母親,出了正房。   西邊的廂房還點著燈。   程池問朗月:「二表小姐還沒有歇下嗎?」   朗月笑道:「王太太一直在二表小姐屋裡說話,剛剛才走。」   程池想了想,道:「你去跟商婆子說一聲,看看二表小姐歇下了沒有。若是還沒有歇下,我有幾句話問二表小姐。」   朗月一溜煙地跑去找了商婆子過來。   周少瑾剛剛盥洗,春晚和碧桃正在給她用毛巾絞頭髮。聽說程池要見她,她匆匆綰了個纂就出了房門。   程池就站在院子走廊的柳樹旁。   他見周少瑾頭髮還溼著,道:「晚上風涼,怎麼沒把頭髮絞乾就跑了出來?」   周少瑾總不能說自己不敢讓他等,只好悻悻然地笑。   程池朝四周看了看,道:「那就去你屋裡說話好了!」   周少瑾知道這是程池怕她溼著頭髮吹風著了涼,想想自己屋裡收拾得乾乾淨淨,並沒有不得體的地方,笑著應了,和程池去了自己住的廂房。   春晚上了茶點,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和朗月一起守在了門口。   屋裡靜悄悄的只剩下了周少瑾和程池。   程池這才道:「若是給你消息的人有什麼要求,你一定要記得跟我說。不管怎麼說,受益的是我們長房,你不要傻傻地覺得這只是件小事而去求你父親,讓你父親為難!」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原加更依舊在下午的五點左右。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零七章觀潮(粉紅票2160加更)   周少瑾不知道說什麼好。   池舅舅之所以相信她說的話,是誤會她從什麼地方聽到了支言片語,可她真的沒有得到過誰指點,她總不能杜撰出一個人來吧?   「應該不會的。」她支支吾吾,只好保證道,「如果真有什麼事,我一定會告訴池舅舅的。」   程池有些懷疑。   以周少瑾的性子,只怕不把她逼到門口,她是不會開口求助的。   他不擔心周少瑾是無意間聽到了什麼,他擔心的是有人特意讓周少瑾聽見了些什麼。   如果是周鎮,他不會害自己的女兒。   但如果是別人,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程池想了想,道:「良國公府的朱小姐還常和你聯繫嗎?」   「我來杭州府之前還曾給她寫過一封信。」周少瑾老老實實地道,「答應給她戴幾把梳篦回去。」   「那梳篦買了嗎?」   「買了。」周少瑾道,「就是那天去清河坊的時候買的。買了兩套,一套是滿池嬌的,一套是花開富貴的。」   滿池嬌多是鴛鴦戲水的圖樣。   她說的時候有些不好意。   程池根本沒有注意到,沉吟道:「知道良國公什麼時候回金陵嗎?」   「知道。」這件事朱珠曾經提到過,周少瑾道,「說是重陽節之前會趕回來的。」   應該不是良國公府。   良國公已於八月初十回到了金陵城。   章俊華致仕的時候良國公已經啟程,他不可能得到消息。   程池想到自己曾經答應過周少瑾不追問她的。決定對這件事還是靜觀其變。   他站起身來,道:「時候不早了,你早點歇了吧!明天還要去錢塘江看潮湧。」   周少瑾乖乖應喏,送了程池出門。   程池走到門口,卻突然停住了腳步,沉吟道:「若是朱家大小姐請了你去家裡玩,你記得告訴我一聲。」   周少瑾溫順地應「好」。   程池不覺得笑了起來,看著燈光下她那溫婉柔順地樣子,不由道:「你倒好。我說什麼你都應允,也不怕被人哄了去。」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我知道池舅舅是為我好。」   這麼肯定!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始終如一地為她好。   程池挑了挑眉,眼底閃過些許的揶揄。   池舅舅肯定以為自己是在和他客氣。   周少瑾忙道:「我知道您是怕良國公世子爺回來之後重提和笳表姐的婚事,我糊裡糊塗地捲入其中……」   程池心中一震。   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心思!   看她平時傻裡傻氣的,沒想到關鍵的時候卻一點也不糊塗。   他目光微閃。臉上雖然還帶著笑,可那揶揄之色卻漸漸褪去,表情慢慢變得端凝。   周少瑾陡然間感覺到程池不一樣了。   他雖然平時文質彬彬,謙謙如君子,笑容和煦而溫暖,神色淡定而自若。性情平和而寬容,可她總覺得自己和池舅舅還隔著她看不見的距離。仿佛天邊的星子,你看見它閃閃發光,你知道它明亮而又璀璨,可它卻離你有千萬裡之距離,讓你想靠近卻沮喪地發現你根本不知道哪裡有天梯。   可這一刻的池舅舅,嚴肅、冷峻、深沉、淡漠,甚至帶著些許俯視天下的睥睨。   這才是真正的池舅舅吧?   不然他憑什麼讓嘉興首富方鑫同追著他跑?不然他憑什麼創立裕泰票號?不然他憑什麼劫法場?   就像看清楚了層層迷霧後所隱藏的未知。   原來並不讓人覺得恐懼。   周少瑾的心突然間放下。踏實起來,再看程池。就少了幾分敬畏。   她解釋道:「皇上要鎮守各地的藩王公卿進京朝見,良國公府想讓您同行,可見良國公在皇上面前也不是很有體面的。程家是金陵的百年世族,若是良國公府能和程家結親,仕林中的人多數會看在程家的份上對他們比較寬和。只要沒有言官彈劾他們,他們做人低調些,就算是有什麼事,良國公府也不會首當其衝。   「笳表姐就成了最好的聯姻人選。   「可這件事對程家沒有一點好處。不僅沒有好處,還會因為和良國公府聯姻而讓仕林中的一些人覺得程家卑躬屈膝,沒有詩書禮儀傳家的傲骨,壞了程家的名聲。程家肯定是不會答應的。   「可良國公府也不會就這樣放棄。   「上次良國公世子爺就是利用阿珠給我們送東西的。這次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笳表姐又是三房的人。   「瀘大舅母一直想給笳表姐找個好人家。良國公對程家來說雖然不是什麼好的人選,卻可以提高笳表姐的身份地位,瀘大舅母多半會對這件事含糊其辭、曖曖、昧昧的。   「素不知良國公府這次卻是要程家做擋箭牌。   「瀘大舅母若是一口回絕還好,若是想利用良國公府抬高笳表姐的身價,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會弄巧成拙。   「池舅舅是擔心我被良國公世子爺利用嗎?」她睜著黑黝黝的大眼睛望著程池,「您放心好了,我不會被他們利用的——他們利用我,不是想拖長房下水就是想讓四房丟臉,我不會做出對不起你們的事的。」   程池覺得自己牙有點痛。   剛剛還覺得這小丫頭關鍵的時候不糊塗,誰知道這念頭還沒有散,她又說起傻話來。   長房也好,四房也好,哪個不比這丫頭精明,她不擔心自己被人騙了還給人數錢,倒擔心起別人會被騙!   程池撫了撫額。語氣帶著幾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無奈,道:「你記得到時候告訴我就是了。」   周少瑾連連應「是」,送了程池出門。   春晚進來收拾茶盅,悄聲地問她:「四老爺都說了些什麼?」   她兩眼發光。   自從程池付錢買了一大堆琉璃飾品讓周少瑾回去送人之後,周少瑾身邊的人再看程池就和看那財神爺似的。   周少瑾忍俊不禁,唬弄她道:「你就別妄想了!這次四老爺來是教訓我的。讓我們以後別看著什麼就買什麼,像鄉裡人進城沒見過世面似的,太丟人現眼了!」   春晚睜大了眼睛,道:「肯定是二小姐讓人去雷峰塔抱磚的事讓四老爺覺得太丟臉了!」她低聲嘀咕道。「您都沒有看見商嬤嬤把那兩塊磚抱過來的時候值門的婆子看我們的眼神,還以為是我們中的誰要求子呢……」   周少瑾抿了嘴直笑。   才不是她讓人去雷峰塔抱的磚,分明是池舅舅讓人去的。   他又怎麼會教訓自己的呢?   ※   錢塘江是浙江第一大湖河,北源新安江、南源馬金溪,流經杭州、衢州、金華、紹興、麗水,經由杭州灣流入東海。而真正能看到潮湧的只有杭州灣短短的幾裡路。   周少瑾他們去的地方離宗家的別院不遠。頗為偏僻,但站在堤岸上可以清楚地看見錢塘江的潮水奔騰而來,又力竭而退,把堤岸的沙灘衝洗的乾乾淨淨,平整如一。   下了馬車的周少瑾看得目瞪口舌,道:「這就是錢塘潮湧嗎?」   那河水和普陀山海浪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甚至沒有普陀山的水乾淨清澈。   集螢也目露困惑。   正指使著小廝搬著東西的秦子平笑道:「錢塘江的潮湧之所以有名,它和其他地方有很大的不同——它的潮湧會因為天氣、水流不同使得潮湧的時辰和潮湧大小都不相同。四老爺算過了。宗家別院的這個地段今天的潮湧最大,又正好是在巳時(上午十點),看完錢塘江的潮湧,我們正好回去用午膳。若是您還想看潮湧,我們就得往蕭山,申時(下午三點)是蕭山潮湧之時。」   周少瑾等大為驚奇:「這潮湧還可以趕著看?」   「要不然為何說是天下奇觀呢?」不知道什麼時候程池也下了馬車,走到了他們的身邊。望著茫茫的錢塘江道,「你們要是覺得無聊。就在岸邊走走。我能算出錢塘潮湧的時候,別人也應該能算得出來。等會應該就有人來了。到時候你們就在馬車裡坐著喝喝茶,等到潮湧的時候再出來也不遲。」   難怪今天出門她們換了馬車。   周少瑾等人連連點頭。   集螢拉了她去沙灘上看看。   周少瑾是喜靜不喜動的性子,聞言笑著搖了搖頭,道:「我等潮湧的時候再過去看看。」   郭老夫人卻鼓勵她:「你就跟著去看看好了!既然來了,就要好好地玩玩才是。我這邊有呂嬤嬤陪著,你不用擔心。」   周少瑾還有點猶豫。   春晚幾個眼巴巴地望著她,生怕她說出拒絕的話來——若是周少瑾不去,她們這些做僕婦的又怎麼能去呢?   周少瑾失笑,答應和集螢一起在沙灘上走走。   春晚幾個難掩喜色。   幾個小姑娘就嘰嘰喳喳地去了沙灘。   郭老夫人望著她們雀躍的身影露出了慈愛的笑容,對陪著自己的程池道:「看見她們這麼高興,我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程池笑著沒有做聲。   有時候,喜悅的情緒是能感染的。   太陽漸漸地升了起來,湖面閃著金光。   小姑娘的笑聲像清脆的銀鈴。   程池看見周少瑾提著裙子笑嘻嘻在沙灘上用力地踩著,踩出一串腳印來,像只歡快的小鳥。   可見平時壓抑得多厲害!   程池笑著搖了搖頭。   有馬車快馬揚鞭地馳了過來。   程池目光微閃,扶了母親,道:「娘,我們到馬車上去坐吧!有人過來了!」   郭老夫人指了指沙灘:「少瑾……」   「我讓商嬤嬤把她們叫回來。」程池笑道,朝著商婆子招了招手。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零八章奇遇   周少瑾也發現有人來了,沒等商婆子走過來,她已拉了拉集螢,低聲地道:「我們回馬車上去吧!也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   集螢不以為然,不過她現在是程池的婢女,既然跟著郭老夫人出來了,自然也就要尊重她的身份地位,尊重她身邊的人。   她笑著點頭,和周少瑾回到了郭老夫人的身邊。   一行人往他們停留在堤邊的馬車走去。   駛過來的馬車「籲」的一聲停了下來,馬車裡跳下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看見周少瑾等人,他非常的驚訝,忙轉過身去,低聲地和馬車裡的人說起話來。   不一會,馬車的帘子撩了起來,一個六旬左右青衣老儒在那青年男子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朝著程池拱了拱手,道:「沒想到這麼偏僻的地方竟然會遇到公子。老朽姓宋,長沙府人。特帶了子孫輩出門遊玩。出門能夠遇見既是緣分,你我兩家是否可以共在此地觀潮?」   程池見老儒精神矍鑠,談吐優雅,膚若嬰孩,猜測他不是哪位大儒就是哪家世代詩書之家的長者,又見那青年男子不過二十出頭,卻文質彬彬,舉手投足間自然大方,對自己的猜測又肯定了幾分。   「老先生不必客氣。」他笑道,「良辰美景,人共賞之。老先生還請隨意!」   宋姓老儒聞言微笑著捋了捋額下的山羊鬍子,對那青年男子道:「宜君。你請了你姐姐和侄兒下來吧!這位公子想必也不是那迂腐之人。」   被稱做宜君的男子笑著應是,隨行的馬車跳下數個健壯婆子,端著腳凳服侍著位花信年華的少婦從馬車上下來,又抱了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孩童下了馬車。   那孩童一下馬車就朝沙灘上跑去。   後面的婆子驚呼著「五郎,小心些」,追了過去。   那青年男子見了哈哈大笑。   少婦卻直皺眉,道:「你們這樣,會把他給寵壞的。」   那青年男子笑道:「姐姐就是太小心了。五郎不過是被關得太久了。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還爬到屋頂去捉燕子,爹爹也沒有說我什麼。怎麼到了五郎這裡,就會被寵壞呢?」   「你總是有道理。」少婦聞言無奈地道,「我說不過你,不和你說了。黃媽媽,你快去把五郎追回來。」最後一句,那少婦卻是囑咐自己身邊的僕婦。可也看得出來。這姐弟倆的關係很好。   青年男子摸了頭笑,和老儒說了幾句話,回到馬車提個禮盒朝著程池這邊走來。   程池本不欲理睬,轉眼卻看見郭老夫人正看著他,想著自己若是就這樣走開了,回去母親肯定要嘮叨的。索性朝著那男子善意地點了點頭,道:「我姓程。金陵人士,陪了母親和侄女過來觀潮。」   那青年男子忙道:「我姓黃,陪著家中的長輩和姐姐、侄兒出來的。這是五芳齋的糕點,打擾了諸位的雅興,真是抱怨,還請老夫人和小姐不要怪罪。」說著,遞上了禮盒。   秦子平忙過來接了。轉身拿了包茶葉遞給了黃宜君。   程池笑道:「前幾天朋友從福建帶過來的巖茶,請老先生和公子嘗嘗。」   黃宜君忙恭身道謝。   河邊突然一聲巨響。   河堤上的人不由循聲望去。   只見一條白浪風馳電掣般地呼嘯而來。仿佛江河倒流般奔湧而下地打在河堤上,濺起的水花足足好幾丈高,猶如水怪張著大嘴要把人吞沒了似,讓坐在馬車裡的周少瑾都慌亂地驚呼著朝後仰去,好像這樣就能避開那巨浪似的。   「潮湧了!」程池眉梢也沒有動一聲,背著手欣賞著潮水「譁」地退去,打溼了地面,淡淡地道,「比我算的早了幾刻鐘。」   黃宜君卻臉色大變,喊了聲「糟糕」忙朝那河灘望去。   那孩童正緊緊地被服侍她的婦人摟在懷裡。   他不由鬆了口氣。   那孩童臉色蒼白,等到潮水退下,這才反應過來,「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宋姓老儒走了過去。   那孩童立刻撲了過去,委屈地喊著「祖父」。   宋姓老儒呵呵地笑,道:「平時說你你總不聽,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孩童連連點頭,黃豆大小的淚珠掛在嫩嫩的小臉上,很是可愛。   那少婦也走了過去,正欲說什麼,又是一個潮頭湧過來。   少婦和老儒護著孩子連連後退。   濺起來的潮湧比剛才還要兇猛,被塘堤一擋,轟隆隆地像憤怒水獸般扭頭朝旁邊的小山撞去,水花如龍般在半空中飛舞。   這個時候誰還有心去想那男女大妨?   周少瑾驚呼著撩開了車簾,挽了郭老夫人的胳膊急聲道:「您快看,您快看!」   郭老夫呵呵地笑,道:「看見了,看見了!」說著,伸出手去。   呂嬤嬤忙扶了郭老夫人下車。   周少瑾等人也下了車。   程池忙道:「你們退後些,小心被潮湧給捲走了。」   眾人這才相信他所說不虛。   湖水一陣接著一陣的湧過來,轟鳴聲不絕於耳,衝刷激蕩在塘堤和小山之間,讓空氣都變得溼潤起來。   人突然變得像螻蟻一樣渺小。   那宋姓老儒不由激動地擊掌道:「天排雲陣千雷震,地卷銀山萬馬奔。壯哉!壯哉!此生能見此壯景,足矣!足矣!」   眾人聽了不由微微地笑。   半晌,潮水漸漸小了。   就像個玩累了的孩童,暫時安靜下來。   塘堤溼漉漉的。   宋姓老儒激情難抑,朝著黃宜君揮手道:「走。我們去蕭山觀潮樓去。」   黃宜君為難道:「姐姐……」   宋姓老儒一愣,隨後失望地輕輕嘆了口氣,道:「那我們回杭州城去吧!」   少婦聽聞眼圈一紅,道:「宜君,你陪著公公去蕭山,我由僕婦們護著回杭州城去就是。」   宋姓老儒聽著有些意動。   黃宜君卻猶豫不決。   那婦人就咬了咬唇,突然朝著郭老夫人行了個禮,道:「老夫人,能不能讓我跟著你們。等我公公和弟弟從蕭山回來。再來接我。」   程池沒有作聲。   周少瑾卻能感覺到他的不悅。   她不由朝郭老夫人望去。   郭老夫人已笑道:「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小娘子不必多禮,若是老先生不嫌棄,你就跟著我們好了。」她說著,指了指宗家別院的方向,道。「我們借居在江南首富宗老爺家。」   宋老儒人聽了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道:「我看你們不如跟著我們一起去蕭山觀潮吧?據說那邊的潮湧又和這邊有些不同……」   周少瑾看見程池眼底好像流露出些許的慍色。   她低聲對郭老夫人道:「那邊人肯定很多,不然宋老先生也不會猶豫要不要帶這位娘子過去了。我們還是回去吧!就算是去蕭山觀潮,也不過是遠遠地在觀潮樓上看上一眼,哪裡比得上這樣,那浪水如同在我們頭頂上飛似的。如果不是來了錢塘江,不是親眼所見。我肯定覺得那些書中所寫的都是誇大其詞。」   周少瑾的一席話讓郭老夫人笑了起來。   她道:「好,就聽你的,我們回別院去。」   周少瑾甜甜地笑,眼角的餘光卻朝程池瞥過去。   程池依舊神色溫煦,可她卻莫名地感覺到他的心情好像好了很多似的。   宋老儒人和黃宜君到底還是不放心,親自把那婦人送到了他們暫住的宗家別院,還出了張帖子遞給程池。道:「我這兒媳婦就麻煩你們了。找個廂房安置她就行了。」   程池不動聲色地接過了只有兩榜進士出身才能有的大紅色灑金名帖一看,也不由得大吃一驚。   那宋姓老儒拿的竟然是戶部尚書、東閣大學士、翰林院侍讀學士宋旭宋景然的名帖。   程池笑著讓人拿了張程涇的名帖給那宋姓老儒。   宋姓老儒大笑。道:「原來是程相的家眷。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   程池笑著和宋姓老儒寒暄了幾句,這才知道原來這老儒是宋景然的父親宋泯,黃宜君則是宋景然的妻弟,少婦是宋景然繼室黃氏,孩童是宋景然的第五子宋森。   有了這層關係,宋泯放下心來,再無所顧忌。   兩家人互相見了禮,宋泯把黃氏託付給了程池,讓那馬車夫解下了套車的馬,輕輕撫了撫馬脖子,除了馬車夫,把隨行的僕婦都留了下來,和黃宜君騎著馬,帶著宋森往蕭山去了。   程池目光微閃。   據說宋景然出身商賈,所以精於算數。   出身兩湖,卻善騎馬的宋父,可見宋家也不是那隻知道南貨北販的普通商賈。   那邊郭老夫人和黃氏說上了話。   原來那宋母十幾年前就去世了,宋父一直沒有續弦,一個人生活在長沙老家。今年二月,宋父偶染風寒,竟然臥病月餘才起。宋景然十分的擔心,特意請了妻弟陪著妻子、兒子把宋父接到京城頤養天年,偏生宋父是個喜歡遊歷的,帶著他們一路遊玩,走到了杭州……這才有了今天相識。   「這才是緣分!」郭老夫人自聽了程池提起宋景然,就對宋景然留了心,此時居然遇到宋景然夫人,自然很是熱情,道,「夫人只需安心在這裡等宋老先生和黃公子折回來。我雖是借居在宗老爺別院,卻帶了自家的人服侍,夫人需要什麼只管開口。」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ps:接到朋友的簡訊才知道今天是小年夜,不過我們南方好像是過二十四,北方是過二十三,但一樣祝大家小年夜快樂!新年有新氣象,新福運!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零九章沙灘(粉紅票2190加更)   宋夫人知道眼前的老夫人是新晉的禮部尚書、文華殿大學士程涇的母親,她自然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不僅笑語盈盈,而且說話行事都透著股親熱勁:「我是個臉皮子厚的,那我就不和老夫人客氣了。哪天老夫人得了閒,一定進京去看看,也好讓我儘儘地主之誼。」然後褪了手上的一對赤金絞紋鐲子要送給周少瑾:「不知道在這裡會遇到二表小姐,是我的一點心意,二表小姐可千萬別嫌棄。」   這是兩家之間的應酬,周少瑾自然不會推脫,讓人覺得程家的沒有眼界。   她笑盈盈地上前道了謝,接過手鐲遞給了一旁的春晚。   那宋夫人也是世代書香之家的小姐,不過是到了她這一輩大不如前,雖然後來嫁了宋景然,又跟著去了京城,可大多數的時候還是在內宅打理家務,見識有限。周少瑾長相十分出眾,又褪了那點小家子氣,在宋夫人看來,這才是真正的名門閨秀的樣子,不由得十分喜歡,午膳之後大家移到宴息室喝茶的時候,她拉著周少瑾問個不停。   郭老夫人卻是成了精的人物。聽小兒子的語氣,那袁維昌和宋景然並不十分親近,長子程涇新入內閣,排位最末,是繼續親袁還是在袁維昌和宋景然之間左右逢源,此時來說都早了點,對這位顯然有些摸不清楚頭緒的宋夫人太過親近並不是件好事,至少現在不應該太親近。所以對宋夫人的那些問題。她也就有所保留。   宋夫人聽說周家和程家是姻親,袁夫人見周少瑾的字寫得好,就請了周少瑾幫著抄了部《楞嚴經》供奉在了普陀山,宋夫人不由得嘖嘖稱奇——宋夫人只識得自己的名字,她不由試探著問起周少瑾的婚事來。   郭老夫人雖然也有意外,卻也覺得這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對宋夫人說起的什麼故交卻一點也不感興趣。   這位宋夫人尚且如此,可見她的那位故交也好不到哪裡去!   所以喝過茶之後,郭老夫人就打發周少瑾回房去抄經書:「過兩天我們會在蘇州落腳,蘇州的名剎也很多。到時候少不得要去參拜參拜。」   周少瑾只是少思慮,並不是傻。郭老夫人一說她就明白了郭老夫人的意思,何況她不太喜歡像宋夫人說的那樣盲婚啞嫁,她總覺得自己這一世若是要嫁人,一定要父親和姐姐覺得好才行。   前世,每逢過年。她就羨慕那些和丈夫一起回娘家,然後丈夫和娘家的兄弟們坐在一起海吃海喝夫妻。   她笑著應「是」,帶著服侍的丫鬟婆子回了東廂房。   春晚沮喪著幫周少瑾磨墨。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你下去歇了吧!老夫人那是應酬宋夫人的話呢,你怎麼也當了真!」   「啊!」春晚睜大了眼睛,道。「是真的嗎?可我瞧著老夫人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若是你都能看出來老夫人是推托之詞,那她老人家又怎麼能瞞得過宋夫人?」周少瑾笑道。「你聽我的一準沒錯,去歇了吧!」   「真是奇怪!」春晚嘀咕著退了下去,「二小姐什麼時候連老夫人的心思都看得出來了……」   周少瑾聽著不由一愣。   是啊!   她什麼時候連老夫人的話外之音都能聽出來了……瑟瑟發抖地躲在被子裡把為難之事都丟給姐姐的那個周少瑾現在想起來突然變得很陌生……   周少瑾笑著隨手在多寶閣閣子上抽了本書翻起來。   那是本對先帝歌功頌德的書,已經有些年代了,她翻了翻,實在是看不下去。   樊劉氏笑眯眯地走了進來,道:「二小姐。集螢姑娘過來了!」   周少瑾正無聊著,忙迎了出去。   集螢穿了男子的短褐。拉了她去錢塘江邊的沙灘上玩:「……四爺找的這個地方真好,等我去了蘇州,就沒有這麼方便了。你不是說想脫了鞋子赤著腳在沙灘上走走嗎?趁著老夫人有客,四爺在休息,我們去玩一會就回來。」   周少瑾循規蹈矩慣了,近日雖比在九如巷時放開了很多,可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裡的,聞言心中大動,可還是猶豫道:「這樣不太好吧!我們不如跟池舅舅說一聲。」   在她的直覺中,程池要比郭老夫人好說話。   集螢卻相反,道:「跟四爺說還不如跟老夫人說呢!我看老夫人待人十分和藹,又可親,四爺怎麼一點也不像她老人家啊!」   按理,她們出去是得跟老夫人說。   周少瑾道:「要不,你去跟老夫人說一聲?」   郭老夫人再寬和,她們也不能得寸進尺啊!   集螢推著周少瑾:「你若是能說通四爺,還要我去老夫人面前丟人現眼乾什麼啊?」   周少瑾翹了嘴角笑,去了程池那裡。   程池正一個人看棋譜,知道了她的來意不僅同意她和集螢去錢塘江的沙灘玩一會,還吩咐秦子平跟著,並道:「如果老夫人問起來,你就說是我讓你去的。」   周少瑾聽了高興的差點就跳起來,連聲向程池道謝,在去沙灘的路上還問集螢:「池舅舅有沒有很重要的要巴結奉承的?我回去之後就給他也繡幅觀音圖,他可以在別人家做壽或是娶媳婦的時候用。」   春晚很是贊同,忙道:「二小姐,我幫您分線!」   集螢恨鐵不成鋼,鄙視道:「四爺不就同意你們出門玩一會嗎?你們犯得著這樣像再生父母似的感恩戴德嗎?還給他繡什麼觀世音像,我看你們隨便在大街上給他買盒點心就行了,不用這樣諂媚吧?」   周少瑾聽了居然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道:「我覺得點心也應該買兩盒,觀世音像也應該繡一副。」她說完,回頭問遠遠地跟在她們身後的秦子平,「你知道四爺喜歡吃什麼點心嗎?我們還可以學著做點!」   集螢義憤填膺地拽著周少瑾:「你能不能有出息點!」   「有出息和給池舅舅做點心有什麼相衝的地方嗎?」周少瑾不解地道。   集螢無語。   秦子平強忍著才沒有「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集螢一直以來都有些陰沉,可自從遇到了周少瑾之後,卻變得越來越開朗、活潑、好動,和那個江湖上傳言的「計家大小姐」漸漸地有些相似的。   他溫聲道:「四老爺什麼都吃的,只要做得好吃就行。」   周少瑾皺著眉道:「這是最難的了!什麼東西好吃,每人都有每個人的喜好。你就不能舉個例子?比如說喜歡吃酥皮。喜歡聞桂花的香……」   秦子平笑道:「您說的這些我還真不知道,我以後會注意的。」   周少瑾頓覺秦子平年紀輕輕的就能做管事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笑著向秦子平道謝,和集螢幾個去了沙灘。   早上還浪濤洶湧的河水此刻卻溫柔地拍打著河岸。   周少瑾四處張望,見秦子平帶著幾個小廝守在塘堤上,除了她們幾個沒有旁人,遂放下心來。脫了鞋子踩在了沙地上。   河浪湧過來,周少瑾朝著岸上跑去也未能避開,被打溼了裙裾。   已有了寒意的河水浸透了她的襪子。   她微笑著轉身,看見春晚幾個正手拉著手踏行在沙灘上。   集螢笑道:「你不脫襪子嗎?」   「等一會。」或者是因為沒有了長輩在場,周少瑾少了些許的急切,笑道。「我在沙灘上走一會再脫襪子也不遲。」   集螢點頭,自顧自地脫起襪子來。   周少瑾忙道:「你就不能找個僻靜的地方再脫?秦管事在岸上看著呢!」   「隔得這麼遠。他能看到什麼?」集螢不以為然,脫了另一隻襪子,一腳踏進了河水裡,叫道,「好舒服啊!你也快脫了鞋下水吧!」   周少瑾朝塘堤望去。   秦子平悠閒地坐在塘堤邊,和隨行的小廝說著話。   春晚幾個已經頑皮地用沙子在壘城牆。   周少瑾用裙擺擋著,悄悄地脫了襪子。   赤足踏在沙子上。痒痒的,很不習慣。可也很有意思。   周少瑾用腳指頭摳著沙子,沙面上出現個小洞,水浸進來,像個被雨滴成的小窟窿。   她大感興趣,換了個地方繼續。   一個浪湧過來,她避之不及,裙子全都溼了,十分的狼狽。   周少瑾哈哈地笑,去擰裙子。   膝褲緊緊地貼在她的腿上,修長而纖細,而踏在沙灘上的腳如羊脂玉雕琢而成,線條優美,和略有些粗礫的沙子放在一起,讓人看了不由心生憐意。   秦子平忙垂下了眼瞼,對程池道:「要不要去喊了二表小姐和集螢……」   「不用了!」程池望著周少瑾笑得如陽光般燦爛的臉龐,淡淡地道,「她們難得出來一趟,就讓她們好好地玩玩好了。母親那裡,你派個人去回一聲,就說我帶著二表小姐幾個去了旁邊田莊尋問稼的事就行了。」   那位宋夫人聽說見母親裙擺上的襽邊大方持重又不失明亮,知道是這丫頭繡的,非要她幫她畫個花樣子,母親這才派了人去找她……不過,以母親那最不喜歡別人指使自己身邊的人的性子,也就找找罷了,找不到說不定更高興。   秦子平派了人去回話。   原本和浪濤你追我遂,在程池看來非常白痴的周少瑾卻在無意間扭頭看見了程池。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晚上的更新依舊在十一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一十章交談   周少瑾頓時臉色緋紅。   池舅舅怎麼過來了?   他不是在屋裡看棋譜嗎?   周少瑾忙用裙裾蓋住了腳,也不敢穿鞋,就這樣赤著腳朝程池走了過去。   程池心細,見那塘堤邊有被潮水衝上來的螺母殼,笑道:「你別過來——這邊有螺母殼,小心扎著腳了。」   池舅舅肯定看見她赤著腳在沙灘上亂跑了……   周少瑾的臉更紅了,手腳無措地站在那裡,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程池無意讓她為難,想了想,從塘堤上走了下來,道:「我娘正和宋夫人說話。那宋夫的話也太多了些。這也問,那也問的,我索性出來走走。不曾想走著走著就走到這邊來了。」他問周少瑾:「這裡好玩嗎?」   「嗯!」周少瑾赧然地點頭。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朝遠處望去。   錢塘潮湧餘威尚在,白色浪花一波一波地在江面翻騰,仿佛頑皮的孩子,在水中盡情地暢遊,江水時湧時退,不時拍打著沙灘。   集螢和春晚在沙灘上追遂著浪花,碧桃幾個則繼續地用沙子堆著城牆,玩得樂此不疲。   程池道:「錢塘江的水頗為渾濁,不似海水,下次若是有機會,帶你去福建的北海,那邊的海灘上的沙子是白色的,太陽照在海灘上,像銀子閃閃發光,非常的漂亮。而臨榆那邊的海灘又是金色的,太陽照在海灘上的時候。像金子閃閃發光,當時的人都稱它為『黃金灣』……廣西的潿洲島又不同,那裡的海灘都是巖石,懸崖峭壁,怪石嶙峋,不時有飛鳥從你頭上掠過,水禽從你身邊遊過,荒涼,卻又莫名的讓你感覺到有股勃勃生機……水天一色。氣象恢弘……」他說著,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目光也變得迷離起來,好像沉溺到了潿洲島美麗的景物之中去了。   周少瑾大為羨慕,睜著大眼睛望著程池,不禁小聲地道:「池舅舅去過好多地方啊!」   要是她也能像池舅舅這樣。該有多少好!   周少瑾那豔羨的聲音讓程池從回憶中走了出來。   他望著她毫不掩飾的目光,不由哂笑,道:「你還小,以後也會去很多的地方,不必羨慕我。」   周少瑾道:「我就是去再多的地方,也不可能和池舅舅一樣看見那麼多美麗的風景。」她說著。抿著嘴笑了起來,滿足地道。「這次能跟著老夫人去普陀山敬香,能跟著池舅舅見識錢塘江的潮湧,我平生已足,再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她的聲音非常的真誠,讓人能感覺到她說話的認真。   程池突然間覺得周少瑾這小丫頭很可憐。   還在襁褓之中生母就去世了,跟著繼姐寄居在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外祖母家,像影子一樣無聲無息地在四房生活到了十二歲。無意間被母親遇見,讓她幫著抄經書。她那麼討厭程嘉善,卻還是要耐著性子每天都去寒碧山房,甚至被程嘉善追遂的時候都不敢大聲的呵斥程嘉善,而是像倉皇的小鹿般追竄,寧願向陌生人救助也怕程家的長輩知道了偏頗程嘉善而讓她落得個「不知自重」的名聲……在程家的十二年裡,她又受了多少這樣的的委屈,忍受過多少這樣的難堪呢?   程池第一次這麼仔細地打量眼前的這個小姑娘。   除了一張精緻無暇的面孔,她還有雙比一般的女孩子都要修長的腿,這讓她雖然個子中等,看上去卻頗為高挑。   難怪她走起路來特別的輕盈。   再長大些,可能會更漂亮。   程池微微地笑。   如果不是機緣巧合,她碰到了母親,他可能終其一生都不知道程家的角落裡還有個這樣的小丫頭,雖然膽子很小,性子溫順,也不夠聰明,卻也開朗活潑,不時露出幾分小女孩的狡黠,就像只小貓,平時望著你的時候只知道「喵喵」地討好你,可若是撒起嬌來,也會伸出爪子來撓你兩下。你若是發起脾氣來板著臉,它就會一溜煙地跑了,躲在門後面打量著你,等你不生氣的時候,又小心翼翼地跑過來蹲在你面前歪著腦袋一動不動地望著你,直到你露出個笑臉為止……   他忍俊不禁。   周少瑾還以為程池是在笑她見識太短,羞得耳朵都紅了,喃喃地道:「我,我真的覺得能到普陀山,能到錢塘江已經很好了,很多像我這樣的人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過金陵城呢!」   程池目光微凜。   他想到了京城的林世晟。   聽說他在嶽父的暗中支助下謀得了龍驥衛總旗的實職。   周少瑾與這個人到底有沒有關係呢?   他陡然間覺得意興闌珊起來。   「我先回去了!」程池笑道,「你們玩一會也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晚上的江水是很涼的,小心受了涼。我們過兩天就要啟程去蘇州了,生了病會很受罪的。」   周少瑾連連點頭,道:「我們這就回去!」心裡卻有些緊張。   她什麼也沒有說,池舅舅怎麼陡然間就不高興了呢?   自己要不要給池舅舅賠個不是?   問題是她就算是想賠不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錯了,該怎麼賠這個不是啊!   周少瑾抿了抿唇,再抬望過去的時候發現程池已大步朝塘堤走去,離她已有丈餘的距離。   還是算了吧!   周少瑾猶豫道,下次有機會再問問池舅舅好了。   她思忖著,肩膀猝然地被人拍了一下。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身後已傳來集螢的聲音:「四爺過來幹什麼?我最怕他說教了,見他在和你說話。我就佯裝沒有看見他似的沒有過來……」   「你就不能先喊我一聲?」周少瑾捂著胸口,餘驚未散地嗔道,「人嚇人,嚇死人的!」   「好了,好了,是我不對。」集螢很沒誠意地道歉,「四爺跟你說什麼了?我看他走的時候臉色有點不大好的樣子。」   集螢也發現池舅舅心情不好了。可見這並不是自己的錯覺。   她說能跟著郭老夫人去普陀山敬香,跟著他來錢塘江觀潮已平生沒有什麼遺憾的時候,他還笑自己來著。等到她說第二遍的時候,他就翻了臉……到底是為什麼嘛?   周少瑾覺得自己的頭都大了。偏偏集螢還不悅地追問她:「四爺說了些什麼啊?你怎麼呆呆的像撞見了鬼似的!」   「你才撞見了鬼呢!」周少瑾沒好氣地反駁道。   誰知道集螢地嘿嘿地笑了兩聲,道:「遇到了四爺和撞到了鬼有什麼區別?難道我說錯了?」   周少瑾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焉焉地道:「池舅舅讓我們早點回去,說再晚了江水太冷,會著涼的。到時候生病受罪的只會是我們自己。」   「我就知道他會這樣的威脅我們!」集螢嘀咕著。但還聽從了程池的建議,喊了春晚幾個,「我們回去吧!時候不早了。」   春晚幾個依依不捨地穿了鞋襪,個個身上溼漉漉地回了宗家的別院。   婆子們忙著燒了熱水給她們梳洗。   周少瑾等人重新梳妝打扮好了就去了上房給郭老夫人問安。   郭老夫人還在和宋夫人說話,但看得出來,郭老夫人眼底已有了已不可見的敷衍。而宋夫人卻說得眉飛色舞,正在興頭上。   周少瑾這才知道程池為何去了江邊。   她忙道:「我這就給夫人畫花樣子去。夫人要不要在旁邊看著?若是你有很喜歡的花式。我可以試著加進去。」   宋夫人大感興趣。   郭老夫人眉頭微蹙,就要出言阻止。   周少瑾卻朝著郭老夫人輕輕地搖了搖頭,笑著請宋夫人去了廳堂。   與其讓宋夫人煩郭老夫人,不如讓她來嘮叨自己好了。   等到宋泯等人從蕭山返回,已是掌燈時分,周少瑾等人已用晚膳,宋夫人也拿到了全新的花樣子。   宋泯自然是謝了又謝。   程池出面應酬。留了宋泯和黃宜君晚膳,並請留了宿:「……此時再回城城門已關。且小公子已疲憊不堪,城門外的幾家客棧多是那錯過了宿頭的行商或是貪圖便宜腳夫,老先生可以將就宋夫人也不好將就,您就別和我客氣了。」   那宋泯也是豪爽的脾氣,痛快地應了,道:「等你哪天去京城,記得來找我,我請你到京城最好的酒樓去喝酒。」   程池哈哈大笑,道:「您老人家可知道京城最好的酒樓是哪家?在哪裡?怎麼走?」   宋泯很光棍地道:「我不知道,難道我兒子的車夫也不知道?總之不會少了你的酒就是了!」   程池再次大笑,吩咐秦子平去拿燒刀子:「我是喝不慣那金華酒的,不知老先生能喝不?」   宋泯笑道:「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好!」程池笑道,「今天我們就喝那燒刀子。」   黃宜君面色微僵。   宋泯乾脆把他支走了:「你把五郎交給他母親,他今天跟著我們跑了一天,也累了。」   黃宜君鬆了口氣,等宋森給宋泯和程池行了禮之後,就退了下去。   程池給宋泯倒了碗酒。   宋泯聞了聞,陶醉地閉上了眼睛,道:「好多年都沒有喝到這樣的好酒了。你是怎麼想到借居在宗老爺別院的?早知道這樣我也應該向他借別院的,說不定我們還能早點遇上。」   程池笑道:「那老先生又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呢?」   宋泯一愣。   隨後兩人相視而笑。   異口同聲地道著:「河圖洛書!」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更新在下午的五點左右。   o(n_n)o~   ps:過小年,依舊勤奮的吱吱求粉紅票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一十一章夜宿(粉紅票2220加更)   程池和宋泯相談甚歡。   內院正房,宋夫人正拿著周少瑾剛才給她畫的一副花樣子大力地攢揚著周少瑾:「……我就是那麼一說,誰知道她就勾出來了。真不愧是讀過書的大家小姐,就是聰明。我小的時候也很喜歡讀書的,每逢哥哥們去私塾,都要送到門口,哥哥們一回來,我就迫不及待地幫他們拿書包,哥哥們在燈下做功課的時候我就在一旁幫著他們端茶倒水,一心盼著著哥哥們能在閒暇的時候告訴我認兩個字,我如今能看得懂帳本,也是那個時候跟著哥哥們偷學的幾個字。我當時就是誓,若是我哪天有了女兒,一定要讓好讀書識字,別像我似的。」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各地的鄉風不同。我們那裡的女孩子大多數識字。少瑾這也只是一般。」   宋夫人掩了嘴笑,道:「老夫人您就別和我客氣了。我在京中可是見過不少江南官宦士家的小姐,像程小姐這樣人品、相貌、學識的,可是從來沒見過……」   周少瑾只當沒有聽見,低頭坐在那裡拿著臨時找來的一塊綾布繡著隨手繡著玉簪花。   宋森則坐在擺滿了菜餚圓桌前,一面由乳娘餵站菜飯,一面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轉,不時地偷窺著周少瑾,直到有婆子進來稟告,說宋老先生決定和程池決定出去走走,讓她們早點歇息,不用等他們了,屋裡的氣氛才驟然一變。   「這個時候?」郭老夫人皺著眉。滿臉的擔心,「有什麼事這麼急,難道就不能等到明天早上?」   那婆子也答不清楚,道:「四老爺和宋老先生、黃公子一起去的,秦總事帶著幾個護院隨行,想必不會有什麼事,老夫人只管放心好了。」   郭老夫人怎麼可能放得下心來?   宋夫人愧疚地道:「老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家老太爺就是這個脾氣。好好的半夜起來看星星,正農忙的時候突然跑到巴山去訪友,結果遇到了大暴雨,把山都衝垮了,差點就把命留在那裡了。還有一次,他老人家帶了一般鮮果行至鎮江。他老人家丟下管事夥計一個人去了濟南府,一船貨差一點就全爛了。聽說我婆婆在世的時候沒少為這件事和公公生傷,後來我婆婆不在了,我公公不願意續弦,就是不想有人管著他……」她有些惶恐地站了起來,道。「沒想到他老人家居然拉了四老爺出去……我,我這就讓人去尋他老人家……」   宋老先生的性情的確有些古怪。不過,周少瑾相信程池不是那種心血來潮,聽見就是雨,隨便哪件事都能打動他的人,他既然決定和宋老先生一起出去走走,想必是覺得有一起出去走走的必要,她們大可不必如何擔心。   「老夫人。」周少瑾柔聲地勸著郭老夫人。「您別擔心,池舅舅做事向來妥貼。他們也許只是喝多了酒,想去錢塘江上走走,或是詩興大發,要去懷古一番。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我們喊了外院服侍的人進來問問就是了。」   郭老夫人微微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你池舅舅也不是小孩子了,他的事他自己知道,他既然讓婆子來跟我們說一聲,我們也不必喊了外院服侍的來問。明天一早他們回來就什麼事都清楚了!」又安撫宋夫人,「你且安心去歇息。四郎帶著管事和護院隨行,我們家的護院,身手都十分了得的,四郎在外行商,都是這些人護著他的安危,快十年了,從來沒有出過事。」   宋夫人主要擔心程池被自己的公公攛唆,聽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這麼一說,不由長長地舒了口氣。   那宋森卻人小鬼大地鑽進了母親的懷裡,高聲嚷著:「舅舅不陪我睡,我害怕!」   宋夫人面漲得通紅,喝斥道:「你都多大了!快站起來!怎麼能每天都讓你舅舅陪著你睡?你父親見了,又要責罰你了。」   宋森像麻花似的在宋夫人懷裡扭來扭去,就是不肯一個人去睡。   宋夫人沒有辦法,只好妥協,哄著他道:「你今天若是聽話,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哪怕是去剎什海戲冰都可以!」   宋森聽著眼睛閃閃發亮,「騰」地一下就從母親的懷裡站了起來,道:「真的?」   「當然。」宋夫人保證道。   「那好。」宋森指了周少瑾,「我要和這位姐姐一起睡。」   屋是的人都愣住。   宋夫人更是臉色由紅轉紫,道:「你幫說八道些什麼?那是你周姐姐,又不是服侍你的人,你怎麼能讓你周姐姐陪著你睡?我們回了京城,娘帶你去剎什海戲冰好了!」   宋森不依,哭著鬧著要和周少瑾一起睡。   郭老夫人眼底閃過一絲不悅。   周少瑾兩世為人,接觸到的孩子都是乖巧可愛,懂事聽話的,像這樣胡攪蠻橫的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驚愕之餘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她回過神來,宋森已經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宋夫人又羞又憤,忙向郭老夫人和周少瑾解釋「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又恐嚇宋森「你要是再這樣胡鬧下去,我回去肯定會告訴你爹爹的。你以後惹怒了你爹爹,你爹爹要行家法的時候娘也決不會幫你向你爹爹求情了……」   宋森依舊哭鬧不休。   周少瑾很是尷尬,覺得事關自己,自己若是不出面解決,只會讓做主人的郭老夫人為難。   她猶豫著上前幾步,就要答應讓宋森和她一起睡,誰知道她還沒有開口,就被郭老夫人沉聲一句「少瑾」給嚇得把到了嘴邊的話都咽了下去。   宋森地突然掙脫了母親,一把抱住了周少瑾。哭道:「姐姐,漂亮姐姐,我要和你睡。我一定聽你的話,乖乖的不吵你,鬧你……」   「你這孩子!」宋夫人神色狼狽,想把兒子從周少瑾身邊拽開。   周少瑾窘然,想到剛才郭老夫那聲不悅喊聲和目光,很是為難,只好柔聲安撫著宋森道:「你既然說聽我的話。那就快點站好了,別哭了。」   宋森趁機和她講條件:「那你要答應和我一起睡。」   周少瑾不敢答應。   郭老夫人笑著站了起來,對宋夫人道:「森哥兒喜歡我們家二丫頭,原是二丫頭的榮幸,只是二丫頭年紀也不小了,早已到了男女分席而坐的年紀。只不過是因為你們家老爺和我們家大老爺同在內閣為官,我們家四郎又和宋老先生傾如蓋,我們也就沒有講究什麼,只當是通家之好在走動。別的事都好說,可森哥兒要和少瑾一起睡,卻不太好。」   「您老人家說的是。說的是。」宋夫人無顏面對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對宋森道:「森哥兒。你也是讀書人家的子弟,我說的話你聽懂了嗎?」   她說著,笑眯眯地望著宋森,目光卻如冰似霜,仿佛一柄寒光四射的利刃,直刺人心底。   周少瑾打了個寒顫,莫名就想起了程池。   他們母子倆。好像啊!   她不由垂了眼瞼,這才發現抱著她宋森身子微僵。小臉上帶著些許的驚恐。   周少瑾不由在心裡暗「哈」一聲。   還是郭老夫人厲害,就這麼目露寒光就把宋森給鎮住了。   郭老夫人打了宋森一巴掌,隨後又給了他一個甜棗,道:「你是不是很喜歡周姐姐?」   宋森不住地點頭。   郭老夫人笑道:「那好,你周姐姐每天晚上都要服侍我,你就跟著我們一起睡吧!」說完,她對宋夫人道:「我看這孩子皮得很,你若是放心,我今天就幫你帶他一夜,你正好趁機好好歇歇。」   「這怎麼能行!」宋夫人連連擺手。   誰知道宋森卻大聲道:「娘,我就跟著老夫人和姐姐一起睡。」   宋夫人沉著臉上前就拉宋森,宋森靈活地躲到了周少瑾的身後。   周少瑾朝郭老夫人望去。   郭老夫人點了點頭。   周少瑾就笑道:「宋夫人,您就讓他帶著我們好了!我之前也是怕吵著了老夫人,沒敢答應您的。」   宋森又要死要活地跟著周少瑾,宋夫人沒有辦法,只好點頭答應。   郭老夫人就吩咐宗家的人抬了張羅漢床放在她的內室,又找了被褥出來鋪上。   宋夫人則和宋森的乳母帶著宋森去淋浴更衣。   屋裡只剩下郭老夫人和周少瑾了。   周少瑾羞愧地低了頭,道:「老夫人,都是我不好……」   「傻丫頭,你有什麼不好的?」郭老夫人聽著笑著打斷了她的話,「若說不好,分明是那宋夫人教子無方,與你有什麼關係?你用不著心中不安!」   周少瑾抬頭,仔細地打量著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眼中含笑,神色自若。   老夫人真的沒有遷怒她!   周少瑾眼眶微紅。   從前有什麼事,大家都一定是責怪她,覺得是她的錯……   「好了,別哭別哭!」郭老夫人見狀憐惜地攬了她肩膀,低聲地道,「好孩子,我年紀大了,最看怕人傷心難過。這件事我知道讓你受委屈了,可宋夫人遠道是客,我也不好直接回了她們,你就看在我的份上,忍一忍。明天我們兩家就分道揚鑣了……」   周少瑾連連點頭,眼淚卻忍不住簌簌落下。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據說明天是情人節,不知道大家都有什麼安排啊?不知道會不會像我繼續在家裡寫文……   ps:快過年了,單位家裡的事都特別多,有錯字,等會才能改。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一十二章宋森   晚上,郭老夫人和周少瑾睡在內室的那張填漆床上,隔著道屏風,是宋森睡的羅漢床。   宋森的乳娘坐在床前哄著他。   他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扒著屏風朝裡望。   郭老夫人皺眉。   周少瑾柔聲道:「我去哄哄他好了,您早點歇了,明天一早宗家的老安人還要過來給您問安呢!」   郭老夫人從年輕時就多思多慮,睡眠不好,此時哪有一點睡意,嘆道:「你別管他,直管自己歇了。他若是哭鬧,自有他的乳娘照顧。」   這話說起來雖不錯,可若是宋森哭鬧起來,睡不好的卻是郭老夫人。   周少瑾笑道:「我去看看就來。這孩子之前看著挺好的,吃飯的時候才突然發起擰來,說不定是個要順毛摸的。若是這孩子聽話也就罷了,若是不聽話,我也不會寵著他的。」   不然豈不是辜負了郭老夫人的一片維護之心?   郭老夫人不贊成。   值夜的碧玉朝周少瑾使了個眼色。   周少瑾佯裝喝茶的樣子走了過去。   碧玉小聲道:「您若是能哄哄那孩子還是哄哄吧!老夫人向來就睡得不好。」   周少瑾明白過來,喝了茶,給郭老夫人掖了掖被角,執意地去看看宋森。   郭老夫人不好強行阻止,只好由著她去。   宋森見周少瑾走過來,喜得抓耳撓腮,拉了周少瑾的手道:「姐姐。你好漂亮!你有妹妹嗎?你能不能讓你妹妹隨我家去?我會好好待她的!」   周少瑾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道:「我沒有妹妹,只有一個姐姐。」   宋森很是失望,道:「我也有很多姐姐,可沒有一個姐姐比得上周姐姐漂亮。你明天就要回金陵了嗎?我還要隨著我祖父去海寧。姐姐,你以後會去京城嗎?我家就住在地安門旁邊的四條胡同從東往西數第五家。姐姐,你如果去京城,可以去找我玩。你要是遇到什麼為難的事,也可以找我。」   周少瑾笑盈盈地應「好」。道:「你快睡吧!明天你們還要回城呢!」   宋森乖乖地點頭,乖巧的像個女孩子,沒有一點剛才的蠻橫無禮。   宋森的乳娘低聲道:「平時五爺是很聽話的,他是太喜歡二表小姐了。」   周少瑾但笑不語。   屋子裡安靜下來。   就在周少瑾以為宋森睡著了準備離開的時候,宋森突然又睜開了眼睛,朝周少瑾喊著「姐姐」。   周少瑾笑道:「怎麼了?」   宋森道:「姐姐你許配了人家嗎?」   周少瑾臉微紅。道:「小孩子家,別亂說話。」   「我沒有亂說話。」宋森嘟了嘴,不高興地道,「我大哥就要娶嫂子了。我爹想讓我大哥娶已經去世了的大娘娘家的侄女,可我哥哥不願意,來找我娘。我娘又不敢跟我爹說。周姐姐,我哥哥也長得也很漂亮。我三表姐就很想嫁給我大哥,但我不喜歡她。她沒人的時候就板著張臉,看上去像別人欠了她銀子似的。我跟我娘說了,我娘就不願意讓她嫁給我大哥了。你嫁給我哥哥吧!這樣你就能和我一起回京城了。我娘很好的,我們家沒有女孩子。我娘常說要給我生個妹妹。我不要妹妹,我要周姐姐……」   周少瑾啼笑皆非,輕輕地拍了拍他。道:「好了,好了。你快睡吧!這些事以後再說。」   宋森不滿地從被子裡爬了出來。小臉繃得緊緊的,道:「周姐姐,那你到底跟不跟我回京城?」   「我不能跟著你回京城。」周少瑾見這孩子念念不忘就惦記著這件事,也正色地和他道,「我有父母家人,我自然要跟他們在一起。至於說去你們家,我長在金陵,親戚六眷都在金陵,沒準備去京城。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大人總以為孩子小,對孩子的問題通常都不怎麼重要,不是漫不經心就是敷衍塞責,很少有人像周少瑾這樣像對待大人般地和宋森說話。   宋森聽了雖然傷心,卻也覺得她說得話有道理,他不好耍賴。   「真的不能去嗎?」他不死心地問。   「真不能去!」周少瑾很認真地道,「你想想,如果因為有人喜歡你,覺得可以讓你錦衣玉食,就把你從你的母親身邊帶走,讓你從此以後很難再見自己的父母、兄弟一眼,你為了錦衣玉食,會跟著那人走嗎?」   「當然不會。」宋森毫不猶豫地道。   「你也不會啊!」周少瑾笑道,「你們家再好,可是讓我遠離我的父母姐姐,我也不會覺得好啊!」   宋森不說話了。   周少瑾笑著把他塞進了被子裡:「快睡吧!別胡思亂想了,你如果想我,可以讓你祖父帶你去金陵城看我啊!」   「好啊,好啊!」宋森臉龐都亮了起來,伸出手指要和周少瑾拉勾,「……一百年不許賴。」   「好啊!」周少瑾和宋森拉了勾。   宋森安心睡著了。   屏風後面,郭老夫人聽著他們竊竊私語,不由欣慰地笑起來,側了個身,笑著睡著了。   ※   兒子這麼丟人現眼的,宋夫人像烙餅似的,一夜都沒有睡著,第二天天剛亮就穿衣起床,在屋裡走來走去,好不容易等到朝霞染紅了天空,她這才頂著兩個黑眼圈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正房的人都已經洗漱整齊,郭老夫人穿了件黃藤色織四季平安圖案的湖綢褙子,花白的頭髮整整齊齊地綰在腦後,精神煥發,正在用早膳。宋森穿著了件深錦紅的直裰,腰間繫著同色的布帶子。垂了兩三個荷包,小大人似地坐在郭老夫人下首的繡墩上,正由周少瑾餵著早膳。   看見母親,他把口中的食物咽下,這才跳下了繡墩,恭恭敬敬地給母親行了個禮,問了早安。   宋夫人有些懵。   往日聽話懂事的兒子突然像魔魘了似的又哭又鬧,非要和只有一面之緣的周少瑾睡覺,她擔心了一個晚上。再見到兒子的時候,兒子好像被施了清心咒似的,又突然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兒。   到底是她中了魔還是兒子被什麼附了體?   她張大了嘴巴,磕磕巴巴地道:「你,你好了?」說完,眼睛一紅。一把抱住了兒子,哽咽道,「森哥兒,你沒事了吧?你昨天可把娘嚇壞了……」   「娘,我沒事。」宋森說著,露出歡喜又帶著幾分得意的笑容。「周姐姐答應我,她如果去京城就去找我玩。我如果有空的時候,也可以隨祖父一起去金陵城看周姐姐。」   宋夫人滿臉通紅。   兒子到了現在還鬧騰人家周小姐。   「老夫人,二表小姐,」她赧色地低頭道,「小孩子不懂事,還請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你也說了是孩子。我們怎麼會和他計較?你還沒有用早膳嗎?今天廚房裡做了湯包,味道還不錯。你也用點吧!」   宋夫人此時才覺得餓,不好意思地道謝,坐下來和郭老夫人一起用了早膳。   早膳沒多久,程池和宋泯幾個回來了。   郭老夫人忙催了呂嬤嬤去問。   周少瑾卻一反常態地喊住了呂嬤嬤,道:「嬤嬤等會也問問四老爺和宋老先生用過早膳了沒有?若是沒用早膳,還請嬤嬤去跟廚房的說一聲。」   呂嬤嬤朝郭老夫人望過去。   郭老夫人點頭,道:「二丫頭想得很周到,你記得先問問四郎和宋老先生用過早膳了沒有。」   呂嬤嬤恭敬地笑著應是,去了外院。   不一會,她折回來稟道:「四老爺和宋老先生等都已用早膳了,四老爺說,宋老先生早上和他有事要出去一趟,待用過午膳了宋老先生才會回城,讓您陪宋夫人坐會。」   也就是說,這個宋森還要在家裡盤桓半天!   周少瑾有點怕這個孩子的纏勁。   她道:「知道四老爺和宋老先生去幹什麼嗎?」   呂嬤嬤笑道:「四老爺僱了艘船,說是要和宋老先生到錢塘江的江心裡去量什麼水,得要半天的功夫。」   這肯定是自己公公的主意。   宋夫人此時恨不得消失不見才好。   周少瑾卻鬆了口氣,道:「就在附近,這就好……」她原來還想讓呂嬤嬤幫著跑跑腿,想到剛才自己情急之下有些逾越地讓呂嬤嬤給程池帶話,決定還是讓春晚去給她跑腿好了。   郭老夫人則和周少瑾想到一塊去了。   她請了宋夫人和她一起見宗家的女眷。   宋夫人怎麼好意思繼續呆在這裡,她忙道:「我昨天一夜沒睡,就怕森哥兒給您惹麻煩。我就不陪你逛院子了,我把森哥兒帶回去和他說說話。」   郭老夫人沒有勉強,宋森也沒有像昨天那樣的哭鬧,給郭老夫人和周少瑾行過禮之後,就隨著宋夫人回了客居的廂房。   巳初,宗家的人依約而來。   周少瑾悄然吩咐春晚:「你讓廚房做些茶點給池舅舅和宋老先生送去。我看宋老先生是個愛茶的人,他們要在船裡呆一個上午,他們肯定會一起喝茶的。」   春晚去了廚房,正好有為招待宗家女眷提前做好的菜點,春晚裝了一些讓人送去錢塘江邊,然後去給周少瑾回了話。   宗家老安人帶了七、八個女眷過來,有的三十出頭,有的二十四五,還有兩位小姐一個十八歲,一個十五歲。而且每個人都給她準備了非常貴重的見面禮,她正忙著認人,聞言也只是忙中偷閒地「嗯」了一聲,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沒想到天外仙仙還給我送了情人節禮物,謝謝天外仙仙。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一十三章算數(粉紅票2250加更)   程池和宋泯穩穩地站在一艘烏篷船的船頭,看著鄰船的秦子平等人照著他們的吩咐反覆地將木板放在江面,拿著懷表對照著木板從上遊流到下遊的時間和距離。   站在他們身後的黃宜君小聲嘀咕道:「這樣就可以算出水流的大小嗎?可測出了水流的大小又有什麼作用呢?反正每年的八月十八都是錢塘江潮湧最大的時候,從古至今都沒有出過錯,就算是算出了會提前幾天來潮但八月十八日這天都會有潮湧,不過是大不同的區別,又有誰會注意到這些呢……」   昨天晚上喝酒喝得好好的,宋老先生和程子川卻突然決定去錢塘江的杭州灣去看看,他受了姐夫的委託,一定要平安順利地將宋泯「請」到京城,他也就只好放下筷子,跟著他們一起去的杭州灣。   宋老先生和程子川圍著杭州灣走了大半夜,他坐在一旁看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打著架,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等到被程子川的隨從搖醒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宋老先生和程子川又立刻趕回了白洋村,那個秦管事更是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幾條烏篷船,他們草草地用過早膳就蹲在了這烏篷船上,然後就是看著那個秦管事照著宋老先生和程子川的吩咐一會把那塊木板從這船飄浮到那船,一會從那船就飄浮到這船,秦管事則拿了程子川的懷表在那裡看看時間。   宋老先生則沒有一點超一品大員父親的樣子,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老頭似的。自程子川將那塊掐絲琺瑯的懷表從衣袖裡掏出來之後,他的雙眼就像粘在了那懷表上似的,還涎著臉問程子川「這懷表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素不知像這樣的懷表雖然稀罕,可在京城的東直門外卻也是有賣的,而且姐夫就有一塊,平時就放在庫裡,姐夫很喜歡的樣子,但宋老先生是姐夫的父親。他要是開口,姐夫還能不能他不成?   這樣眼巴巴地盯著人家的懷表看……也太沒面子了!   這都不說,當那程子川說這是從西洋人手裡弄來的,還承認說給他也弄一塊的時候,宋老先生的那表情,說是感恩戴德也不為過。甚至屁顛屁顛稱起程子川為「程先生」來。這要是讓姐夫聽見了,這臉可往哪裡擱啊!   難怪姐夫無論如何也要把宋老先生「請」到自己身邊的。   而他們這樣看著那塊木板飄來飄去的已經快一個時辰了,什麼時候才算完啊?   太陽照在江面上,天氣格外的炎熱,他頭昏腦花,恨不得立刻就下船。   但宋老先生正和程子川「玩」得高興。他又能說什麼呢?   黃宜君看著程池青年的面龐,小聲地嘟呶了幾句。因為聲音太小了,大家也沒聽清楚他在嘟呶些什麼。   在旁邊服侍的朗月就翻了翻白眼。   這個黃宜君,剛開始的時候還挺謙和的,可後來發現四老爺不過比他大五歲他還是秀才四老爺已經是進士了,他就開始有些不自在了,等到宋老先生要和四老爺平輩而交的時候,他就開始有些風中凌亂了。好像宋老先生和四老爺平輩而交是件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一樣。   不過,這也不能怪黃宜君。   他一看就是老實本份、循規蹈矩的讀書人。自然不能理解四老爺和宋老先生在幹些什麼!   朗月頗有些同情他地道:「黃公子,您要不要到船艙裡去坐坐?外面的太陽太大了點。」   也好!   黃宜君思商道,反正宋老先生也不需要他,他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   「那就有勞小哥了!」他客客氣氣地道。   有小舟奮力地劃了過來。   程池和宋泯不約而同地皺眉,那程池更是吩咐身邊的隨從:「那是哪裡來的船?讓他們改道走!」   宋老先生也道:「他們這樣會影響木板飄浮的速度,我們不知道又要花多少的時候?」   程池面沉如水。   有靈敏的護衛對著個那小舟就喊了起來:「你們是哪裡來的?我們在這邊有事,船能不能靠著江邊行?」   小舟裡的人卻笑道:「秦總管,小的宗家別院的,奉了老夫人之命來給程老爺和宋老先生送茶點的。」   秦子平朝程池望去。   程池苦笑。   秦子平忙收拾了東西,派人去把東西接了過來,送到了程池的烏篷船上。   程池朝著宋老先生作揖,無奈地道:「看來我們只能喝杯茶了再繼續測水流了。」   宋泯哈哈地笑,道:「薑還是老的辣啊!她老人家若是不差人送點茶點來,你我恐怕會這麼一直在船頭站到回程。」他說著,感慨道,「你也不要嫌棄老夫人麻煩,老夫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狠不得一天之間走遍我朝的大川大澤,家裡有什麼事總是不耐煩,覺得他們是拖累,等到我那髮妻不在了,身邊再也沒有個嘮叨的人,也沒有人管我了,我反而覺得人心裡空蕩蕩的,沒有個著落了似的。說來說去,這人走到哪裡,都需要有個家,家裡有等著你的人、惦記著你的人,這人活著才不會覺得孤單。不過,我現在說這些你就算是聽進去了也未必有體會,非要等你年紀大些了,有了經歷就明白了。」   程池沒有做聲。   他垂著眼瞼望著黑漆紅底灑金海棠花攢盒裡整整齊齊地碼放著的雲片糕、桃酥、玫瑰膏、蘿蔔餅、什錦蜜餞……像要逃避宋泯的話似的,心思陡然間飄得很遠。   這點心肯定不是母親幫他準備的。   母親若是幫他準備茶點,一定是新鮮做的。這種在外面鋪子裡買回來的雲片糕和桃酥肯定不會放在攢盒裡。   程池腦海裡浮現出一張精緻的小臉,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地望著她,滿滿的全是信任……仿佛一隻急於得到主人表揚的小貓,他只要拍拍她的頭,她就高興好半天。   家裡除了母親,也只有她能指使動那些僕婦了。   他喝著茶,把攢盒裡的點心都嘗了個遍,最後吃了蘿蔔餅。   ※   宗家別院,周少瑾端坐在郭老夫人的下首,笑著聽宗老安人和郭老夫人、宋夫人說話。   而宗家的老安人見驟然間又多了個閣老夫人。不知道有多興奮,說話都有些打顫起來,那份熱奉承勁,讓並不常和人應酬的宋夫人手腳無措,很是不習慣。還好有郭老夫人在一旁帶著,她這才漸漸恢復了常態。   宋夫人不由朝郭老夫人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她在京中之所以不常出門應酬。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宋景然的結髮妻子在京城.湖廣籍的官宦之家中有著賢良淑德的名聲,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不善於應酬,別人總是拿她和宋景然的髮妻相比較。她越發的不敢出門了。   在郭老夫人這裡,沒有了對比,她覺得應酬也不是件讓她緊張惶恐之事了,氣氛很快變得輕快起來。   宗老安人熱情地請郭老夫人和宋夫人去家裡做客。   郭老夫人婉言謝絕。只是說程池明天還有安排,邀請宗老安人有閒的時候去金陵做客。   宗老安人自然是滿口答應。   在別院用過午膳。宗老安人以為郭老夫人還要招待宋夫人,很有眼色地帶著家中的女眷告辭了。   宋夫人鬆了口氣。   程池和宋泯回來了。   別院又忙了起來。   小廝們端了水進去服侍兩人梳洗,廚房裡重新置辦宴席,宋夫人收拾東西準備跟回杭州府。   至於周少瑾,知道程池把那蘿蔔餅都吃了,笑彎了眉眼,讓春晚去打賞了廚房的。   春晚道:「我們要把這蘿蔔餅的方子記下來帶回去嗎?」   「當然啊!」周少瑾笑道。「我們明天就再做點,看老夫人喜歡不喜歡吃。到時候就可以讓寒碧山房的廚房裡照著做了。」   春晚連連點頭。幫周少瑾磨墨。   宋夫人來向郭老夫人辭行,依依不捨地道:「也不知道公公是什麼打算?若是能和老夫人同行,那可是我的福氣。」   從來沒有像郭老夫人這樣指導過她怎樣的接人待物,她今天學以了不少。   郭老夫人卻無意和她們同行,笑道:「這得看你們家老太爺的意思啊!」   宋夫人連連點頭,真誠地邀郭老夫人去京城的家裡作客。   郭老夫人應下。   兩人離別了半天,誰知道程池和宋泯卻久久沒有出現。   郭老夫人愕然,讓人去打聽。   原來程池和宋泯用過午膳又鑽進了書房,大半個時辰了也沒有出來。   這下不要說郭老夫人了,就是周少瑾也奇怪起來,道:「池舅舅和宋老先生這是怎麼了?」   宋夫人茫然不知。   宋森高聲道:「周姐姐,我知道祖父在幹什麼——他肯定在和程世叔在算算數!祖父告訴我,如果想治理水患,就要知道水流的有多急。想知道水流得有多急,就得學會算數。祖父肯定看見錢塘江的潮湧差點把人都捲走了,所以數出數來,好讓父親治理水患,讓錢塘江不再每年都發生潮湧。」   讓錢塘江不再每年都發生潮湧,不說別的,首先這天下的文人騷客就要把宋老先生給器得狗血淋頭。   宋森天真無邪的童言童語讓郭老夫人和周少瑾捧腹大笑。   宋夫人紅著臉去捂宋森的嘴。   宋森卻一扭頭躲到了周少瑾的身後。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祝大家情節人愉快!   ps:抽得太**了,我一直在登錄……Σ(°△°)︴……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一十四章同行   宋夫人伸手就要去拽宋森。   郭老夫人卻笑道:「小孩子童言無忌,宋夫人不必責怪於他。」   宋夫人只好窘然地作罷。   郭老夫人就差了呂嬤嬤去看程池和宋老先生在什麼,並笑道:「說不定還真讓森哥兒說中了呢!」   宋森肯定地道:「祖父肯定在算數。」   周少瑾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大家重新坐下來。   呂嬤嬤回來笑著稟道:「還真讓宋少爺說對了,四老爺和宋老先生圍著大書案,一個一頭的在算數。聽宋老先生的意思,如果明年富春江的有大水,錢塘江的潮湧肯定沒有今年壯觀……宋老先生邀了四老爺明天還來錢墉觀潮。」   「好啊,好啊!」宋夫人高興地道,「這樣以後我們兩家就還能見面了。」   郭老夫人微笑著點頭。   到了酉時(註:下午四點),宋老先生等人若是還不回城,就又要在宗家的別院歇一天了,程池和宋老先生這才意猶未盡地從書房出來,宋老先生還反覆地叮囑程池:「……你別忘了給我也弄個像你那樣的懷表——它走得可真準!」   程池笑著應了,對宋老先生道:「我說的話,您也仔細地考慮考慮。朝廷已經有十年沒有治理江南的水患了,而淳安等地卻水患頻繁,最多兩年,朝廷肯定會整餳河工,老先生何不把自己平生所得寫書刊印,讓後人也知道如何預防水患?如果修理河堤呢?」   宋泯卻神色微黯。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畢竟交淺言深,程池雖然可惜,卻也尊重宋泯的決定,他親自送宋老先生出了別院,然後轉身去了書房,一個人在書房裡算到打了二更鼓,這才歇下。   郭老夫人就吩咐大家不要吵醒了程池。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有亮程池就醒了,在塘堤上走了半圈。這才回了別院。   郭老夫人問他:「可是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要不要我跟你哥哥打聲招呼?」   「那就要哥哥幫著出面解決啊!」程池失笑,陪著郭老夫人用早膳。   周少瑾幫他擺了箸碗,這才坐了下來。   程池看了周少瑾一眼,笑道:「昨天的茶點是你讓送過去的吧?」   郭老夫人奇道:「什麼點心?」   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想著池舅舅和宋老先生坐在船上肯定很無聊,就讓廚房的做了些點心。」   郭老夫人笑著點頭。道:「我昨天只顧著和宗家的人應酬了。還好有你跟在我身邊,我可省心不少!」   周少瑾赧然道:「是我跟著您學了很多東西才是。」   「那也要你願意學才行啊!」郭老夫人笑道,「你也別和我客氣了,以後我若是有什麼地方想得不周到的,你只管幫我記得就是。」   除了吃吃喝喝的事,其他的事她可什麼本領幫郭老夫人記住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   用過早膳。郭老夫人留了程池說話。   周少瑾猜測郭老夫人肯定是要問程池昨天都和宋老先生去幹什麼去了,可郭老夫人無意留她。她也不好意思在那裡聽,只得起身告辭了。   外面,清風和朗月正站在院子中間小聲地說著話。   周少瑾腳步輕盈地走了過去,就聽見清風不悅地道:「宋老先生是宋閣老的父親,多好的機會啊!宋老先生想和我們一起北上,偏偏我四爺怕二表小姐受委屈,沒有答應……」   她嚇了一大跳。沉聲道:「清風,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清風和朗月神色惶恐地回頭。忙道:「沒什麼!沒什麼!」   周少瑾道:「你們不告訴我,我就去問池舅舅去。」   「您別去。」清風急急地道,「我告訴你就是了。宋老先生會堪輿之術,四老爺和宋老先生相談甚歡,四老爺就邀了宋老先生一同北上,宋老先生欣然同意了。可四老爺回來一聽那宋家小公子在老夫人那裡鬧騰了一番,就改變主意了,讓秦管事找了藉口去回宋老先生呢?秦管事就覺得可惜。說四老爺當初拒絕了朝廷的甄選,如果再想做官,沒有封疆大吏的廷推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是封疆大吏的廷推,那也分三六九等……」他說到這裡,小心翼翼地瞥了周少瑾一眼,低聲道,「據說皇上非常的器重宋閣老……」   周少瑾知道。   不僅此時的皇帝非常的器重宋閣老,就是之後的皇帝也非常的器重宋閣老。   他們是想讓程池走宋景然的路子吧!   周少瑾想也沒想地道:「不管是誰的主意,我這就去跟四老爺說,我不會拖四老爺的後腿的。」說完,返回了上房。   清風和朗月面面相覷。   朗月就埋怨清風,道:「我說別和二表小姐玩這麼多花樣吧?她那是為人溫和而不是愚蠢!你看,把二表小姐給得罪了吧?」   清風猶不認輸,嘴硬道:「我怎麼知道二表小姐這麼好說話,秦管事教給我們說的話我們還沒有說完,二表小姐就決定去勸四老爺了……」   「反正,你以後不能再這麼對付二表小姐了。」朗月道,「她為人很好的。你不能因為她為人好就在她面前肆無忌憚的!」   「我什麼時候肆無忌憚了?」清風駁道,「我只是沒你這麼喜歡往她面前湊罷了!」   「你說什麼呢?」   兩低聲地吵了起來。   站在上房廳堂裡的周少瑾隱隱可以聽見東邊宴息室郭老夫人低低的笑聲。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想了又想。這才笑著示意旁邊當值的小丫鬟去稟了郭老夫人。   小丫鬟很快帶著她進了宴息室。   她笑著問程池:「池舅舅,我們還是照著原定的時間啟程嗎?那我們在哪裡等宋夫人她們?是他們坐我們的船?還是我們坐他們的船?」   郭老夫人訝然,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周少瑾笑道:「我之前聽宋夫人說會和我們一起同行,剛剛又聽清風我們和宋家的人各走各的,我就想來問問,看什麼時候收拾箱籠。」   她說著,在心裡不滿地「哼」了一聲。   清風敢算計她,她也算計一下清風好了。誰讓他以為自己是軟柿子的!   程池目光微閃,徐徐地道:「宋老先生是這麼說過。我怕母親覺得麻煩,就婉言謝絕。」   郭老夫人顯然也有自己的算計,她笑道:「你這孩子,難得有個能和你說得上話的人,宋夫人又溫柔敦厚,那宋家五少爺雖然頑皮。卻也不是那不講道理的孩子,有他們做伴,正好解了我們旅途的清冷,你拒絕人家幹什麼?」說著,高聲喊了呂嬤嬤進來,道。「你拿了我的名帖去給宋夫人,問她願不願意我們同行?」   呂嬤嬤笑著應「是」。   程池笑道:「這件事母親還是別管了。我去應了宋老先生就是。」   「如此甚好。」郭老夫人笑道,「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你有時候啊,就是太清高了。」   程池笑了笑,沒有作聲,出去的時候卻看了周少瑾一眼,示意她跟自己出來。   周少瑾才不會在他氣頭上的時候跑到他面前去給他訓斥呢!   她裝作沒看懂,在郭老夫人屋子裡一直消磨到了郭老夫人歇下才回屋。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就去了郭老夫人屋裡服侍。   程池扶額而大笑。   下午,他們啟程去了杭州府。晚上,宋家的人上了程家的沙船。   周少瑾把自己的船艙騰了出來,住進了郭老夫人的船艙。又因有黃宜君在船上,甲板上也不敢亂走了,她多半的時候就坐在船艙裡做著針線,聽宋夫人和郭老夫人說話或陪宋森玩一會,哪裡還有來時的悠閒自在。   特別是到了蘇州府之後,周少瑾原本很想到城裡去看看的,可程池和宋老先生正在興致上,根本沒有下船的意思,周少瑾望著碼頭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覺得沒有程池跟著太不安全的,乾脆留在了船艙做針線。   就算這樣,她也沒有後悔。   她和程池接觸的越久,就越覺得程池很厲害。她覺得以程池的能力,他若是想入仕,程家根本就阻止不了他。而他之所以不入仕,多半是因為親情的制約。   如果程池能從宋景然身上下手,未必不是件好事。   只要是對程池有好處的事,她都會去做。   不然怎麼能報答程池一二?   郭老夫人原本就是陪著小輩們過來轉轉的,周少瑾無意看熱鬧,她老人家就更是意興闌珊了,宋夫人去杭州府之前已經逛過了蘇州府,她見周少瑾和郭老夫人都無意進城閒逛,她客隨讓便,自然也就留在了船上,這樣來,春晚等人也得留在船上了。   一時間大家的情緒都有點低落。特別是春晚,小聲嘀咕道:「宋夫人又不是沒有船,這樣跟著我們,弄得我們大家都不方便起來。」   幾個小丫鬟連連點頭,對宋夫人的人不免有些冷淡起來。   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周少瑾的耳朵裡,她若有所指地對春晚等人道:「我抄經書的時候可沒有想到郭老夫人會帶了我到普陀山敬香,去普陀山的時候也沒有想到四老爺差人帶我們逛街,還能隨意地買東西。如今四老爺不得閒,我就尋思著,人不能只顧著自己,不顧著別人——四老爺帶著我們吃吃喝喝的時候我們就一個個感恩戴德,四老爺有事顧不上我們了,我們就一個個不滿抱怨的。四老爺又不欠我們的,讓我們出去玩,那是恩德,不讓我們出去玩,那是我們的要份。怎麼讓大家在船上呆著就受不了呢?照這樣看來,以後來是什麼恩典也別給了,免得給來給去給成了仇!」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二百一十五章返程(粉紅票2280加更)   春晚幾個羞得臉色紅得像要滴出血來似的。   郭老夫人知道暗暗點頭,私底下對呂嬤嬤道:「這孩子越來越敢說話了。假以時日,又是個當家理事的好手。」   呂嬤嬤卻不這麼認為。   她總覺得周少瑾少了份威嚴,很難讓那些有能力的管事媽媽折服。她試探道:「就是性子弱了點。」   郭老夫人不以為然,道:「你以為一味的剛強就是好?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柔克剛。」   呂嬤嬤不敢再說什麼。   從前郭老夫人總覺得女人家不自己立起來,就別想過上自己想過的日子。   可現在卻偏向了周少瑾。   那她以後對周少瑾就得客氣點了。   「還是老夫人慧眼如炬!」呂嬤嬤笑著奉承著郭老夫人。   春晚幾個聽了周少瑾的話不由暗暗自凜,之後再也不敢心生不滿,對宋家僕婦的態度也熱忱了很多,大家笑語盈盈的,一路到了常州。   再過去就是鎮江了。   他們會在鎮江分手,宋老先生一家繼續北上,經鎮江過揚州、淮安到通州上岸進京,他們則向西,回金陵。   程池揉著發脹的眼睛抬起頭來,對宋老先生嘆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從前如那井氏之蛙,自視甚高,覺得這天下除我沒有幾個人懂這堪輿之術,見到先生之後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此時倒真想見見名動在下的計相宋景然宋大人是何等的風採了!」   他曾和宋景然打過交道。卻從未深談過。宋景然在他的眼裡,也就是頗有成就的士大夫而已。   現在看來,卻是彼此間情淺言深了。   宋泯大笑,道:「這有何難?我們宋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著。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你見過景然之後會很失望——我不善理財,景然沒有辦法,小小年紀就學會了錙銖必較,還好他後來進了戶部,也算是學以致用,這才沒有讓他給埋沒了。」   程池暗暗地替那位沒有謀過面的宋景然沉默了幾息。   天下會算術的人多著了。能以算術入閣的,古往今來也沒幾個人!   宋泯顯然對兒子頗有些不以為意,道:「我們算了一路,今天歇歇好了!我兩年前曾經在常州呆過些日子,碼頭南邊有家叫王記的小店,溧陽扎肝做得很地道。我箱籠裡還有瓶瀘州老窖,是我早年間珍藏的,我那長孫出世的時候我都沒捨得喝,這次要去京城長住,也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回到長沙老家,我就把那酒給帶出來了——我們今天就喝它好了!」   「已經到了常州嗎?」程池愕然。   「是啊!」宋泯笑道。「是不是有點『山中無甲子』的感覺?我有時候計算起這些水流沉沙的時候也會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程池嘴角抽了抽。   他曾經答應過周少瑾回程的時候讓她四處走走的……   如今卻是輕舟已過萬重山,眨眼的功夫他們已經到了常州。   送了宋泯回艙更衣洗漱。他低聲地問秦子平:「老夫人和二表小姐這些日子都在幹什麼?」   秦子平道:「老夫人一直在和宋夫人閒聊,二表小姐不是陪在一旁做針線就是在帶宋公子。」   「帶宋公子?」程池皺眉,道,「怎麼個帶法?」   秦子平想了想,道:「不是告訴宋公子寫字,就是給寫公子講《三字經》、『《千家詩》上的典故,要不就陪著宋公子下陳三棋。」   程池忍不住撇了撇嘴。道:「她那水平,也就下下陳三棋哄哄孩子!」   秦子平笑著應了聲「是」。等著程池示下。   程池卻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兩趟,這才停下了腳步,面帶豫色地道:「二表小姐除了陪著老夫人、聽宋夫人說話、帶宋公子之外,難道就沒有說點別的什麼?」   秦子平心中微震。   四老爺是很少這樣詳細具體地問一個人,能被他這樣詳細具體問情況的,都是被四老爺視為對手或是在某件事裡起到關鍵決定性作用的人或事。   二表小姐怎麼看也和「關鍵」、「決定」搭不上邊。   可他心裡卻很明白。   越是這樣,越說明這位二表小姐不簡單。   他忙道:「我這邊倒沒有注意,要不要我把商婆子找來?」   程池遲疑了片刻,道:「那你去把商婆子叫進來吧!」   秦子平好不容易才壓制住心裡的驚濤駭浪,面色平靜地走了出去。   程池背著手,又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兩趟。   他從來不曾失信於人,特別是像現在這樣,居然失信於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而且這個小姑娘還曾經幫過他……   程池腦海裡不由浮現周少瑾看他的眼神,他心裡就更不自在了。   小丫頭眼睛裡全是信任!   而且是那麼的堅信!   堅信自己決不會傷害她,堅信自己決不會失信她,堅信自己決不會欺騙她……好像從來都不曾懷疑過他,甚至比自己更相信自己!   自己卻辜負了她的這份信任。   也不知道那小丫鬟有沒有哭鼻子?   不過,以她的性子就算是要哭鼻子也不會當著別人的面哭鼻子,肯定是躲在無人的時候悄悄的一個人傷心落淚。   她本來就難得出來一趟,以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來,睛睜睜地看著船停在各州府的碼頭卻不能下船去看看,心裡不知道有多失望難過呢?   程池揉了揉太陽穴。   那小丫頭看著柔柔順順地像楊柳,可犟起來卻也有點脾氣的。   不知道怎麼能讓讓她消氣?   買套百寶的頭面?   看小丫頭的吃穿用度就知道周鎮對這兩個女兒十分的溺愛。她未必就會把這些放在心上!   賠個不是?   他可是長輩。   總不能讓他一個長輩給她一個晚輩賠不是吧,那以後他在她面前還有什麼威信可信!   或者是以後再補償她,想辦法再帶她出來一次?   程池覺得這個主意好。   失去什麼就補償什麼,一般的人都會得到滿足。   他心中大定。   坐在書案後面等著商婆子過來。   商婆子比他想像的來得還快。   程池說明的緣由,商婆子訝然,道:「四爺,二表小姐這些日子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她身邊的丫鬟對宋夫人頗有微詞,二表小姐還把她們喝斥了一頓呢!」   她把周少瑾教訓春晚的事告訴了程池。   程池非常的意外。道:「你敢肯這些許是二表小姐說的?」可沒等商婆子回話,他心裡卻早已信了個七七八八。   他所了解的小丫頭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只記得別人的好,不記得別人的壞。   商婆子道:「反正奴婢在暗中是沒有看見了!」   程池朝她揮了揮手,心裡有點難受。   如果小丫頭及笄了,是個大姑娘了。他還有藉口為自己開脫,可現在……這不就是難忘小孩子嗎?   程池想了又想,最後決定去找周少瑾。   周少瑾正坐在郭老夫人的船艙裡聽郭老夫人講著江南名門望之家的軼事:「李家族長的弟媳婦,是吳家的三小姐,吳家三小姐的父親曾經是我父親的學生,後來吳氏生的次子。又娶了顧家的六姑奶奶,而顧六姑奶奶嫁過去之後沒有兒子。繼嗣的時候,抱了李家大太太的最小的孫子,然後又娶了顧家的姑娘,所以我不僅和吳家的大太太很熟,就是李家的大太太因此也和我也很熟……」   宋夫人已經被李家,吳家,顧家給繞得糊裡糊塗。忙道:「您等等,您讓我想想。」   郭老夫人不禁失笑。   宋夫人紅著臉道:「我。我出身市井閭巷,到了京城之後也只是在那幾家湖廣藉的官宦人家走動,可京城最多的還是江南士子,您說的這些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我就說,他們怎麼個個都是親戚,您又待人和氣,所以我才大著膽子問您的……」   周少瑾也忍不住抿了嘴笑。   郭老夫人笑道:「這些事不是一跑蹴而就的。別說是你們家老爺是湖廣籍的官吏了,就是江南本地的官吏,知道這些事的也不多。像我們家的三個丫頭,要不是從小就跟著我耳濡目染,像這樣一腦骨地告訴她們,她們也一樣記不住。」   宋夫人卻覺得這是郭老夫人在為她解圍——尋常人家出身的子弟和這世代官宦人家出身的子弟就是不一樣,他們從小就知道誰和誰是什麼關係,要找誰辦事的時候總能找相關的人出面幫他們周旋。   他們家老爺吃虧就吃虧在沒有個陪襯,一直以來都是單打獨鬥的,要不然那首輔之職又怎麼會落到了袁維昌的身上呢?   想到這裡,她心中一驚。   袁維昌,好像是程涇的舅兄……她竟然向程涇的母親請教……   宋夫人頓覺很是尷尬。   可她的神色又怎麼逃得過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笑道:「我們這些人家,拐個彎,怎麼能都攀出幾門親戚來。可俗話也說了,遠親不如近鄰。這親不親,還是要看走得近不近,頗此間是不是脾氣相投!」   「正是老夫人說的這個理。」宋夫人聞言喜出望外。   可見郭老夫人並不覺得她行為幼稚可笑。   她看郭老夫人,覺得這一下就沒有比眼前的這個老婦人更寬容大度,見識廣博的了。   「我要是能早點認識您老人家就好了!」宋夫人感慨道。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四老爺過來了。」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n_n)o   ps:每天早上都沒有辦法寫文,今天的更新依舊在晚上的十一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一十六章著急   程池一直窩在船艙裡和宋老先生算這算那的,郭老夫人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好好地和兒子說說話了,此時聽說程池求見,自然是喜出望外,連聲道著「快請四老爺四進」。   宋夫人避到了內室。   周少瑾目光微閃,躲在了郭老夫人身後。   可程池還是一進門就看見了周少瑾。   她破天荒地穿了件桃紅色的比甲,比甲上鑲著綠色格子錦襴邊,映著她膚光如雪,嫻靜而柔美。   程池不由微微一笑,給母親行了禮。   郭老夫人指了身邊的錦杌示意程池坐下,溫聲地問他:「你的那些算術都算完了?」   程池笑道:「我和宋老先生在算近十年來富春江和錢塘江在春季兩流的水流,希望可以找出個規律,大致算出旱澇的年份和月份。」   「這是件大好事!」郭老夫人很是支持,道,「你們算出什麼結果來了沒有?要不要請了宋老先生去家裡住些日子?宋大人擔心宋老先生一個人在老家孤單寂寞,我想他若是知道宋老先生和你志同道合,肯定會答應的。」   「我們沒什麼進展。」程池笑道,「京城大儒雲集,欽天監的監正劉崎也有些真才實學,宋老先生想去京城裡向這些人請教一番,我也覺得這件事僅靠我們兩人很難有個結果,所以我們約定等宋先生那裡有了進展我再京一趟。倒不好請了宋老先生去家裡小住。」   「都好!」郭老夫人只要兒子高興,笑道。「我聽說工部也有很多能人,你大哥出身工部,金陵知府吳大人的郎舅如今在工部任給事中,鎮江知府高大人的嶽父更是工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要不要你哥哥親自陪著你走一趟?」   程池知道母親這幾年心裡不好受,千方百計地就想補償他,哄著母親開心道:「您不說我還真沒有想到!若是宋老先生那邊沒有什麼進展,到時候我再請了你出面幫我去疏通疏通。」   「就知道逗我開心。」郭老夫人嗔笑指了兒子道,「那高知府不是你的好友嗎?上次你幫了他那麼大的一個忙,我看他一直想找個機會還了這人情。你若是去找他,他縱然不親自陪著你進趟京,只怕也會派了師爺陪你去拜見他的嶽父。」   程池有些意外。   他的外家是開書院的,又有忠義之名在外,母親認識的人自然也就多。但母親從來不是那種喜歡誇耀的人,怎麼突然變了性子?   程池想到來之前丫鬟告訴他宋夫人在和母親說話。頓時明白了母親的用意。   母親這是在給宋夫人下馬威呢!   是告訴宋夫人,他們程家不僅家蘊深厚,而且門生故舊遍布朝野,想做什麼都找得到路子,想做什麼事都不難。   他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母親定是聽了他對袁維昌、宋景然評論,怕哥哥一門心思跟著袁維昌走讓自己受委屈。所以決定給自己在朝中找個援手……   程池就抬瞼瞥了眼周少瑾。   周少瑾莫名其妙。   她是打定了主意讓程池和宋家走得更近些,可他和宋老先生對河工上的事感興趣。與她有什麼關係啊?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望著程池。   程池強忍著才沒有露鄙視的目光。   這小丫頭片子竟然還敢瞪他!   要不是她自作主張地把宋老先生想和他們同行的事捅到了母親跟前,母親會這麼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嗎?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在母親身邊站住腳的!   程池在心裡思忖著,沒有再看周少瑾一眼,而是笑著對母親道:「等會就到常州碼頭的,你之前不是說要買些常州的梳篦回去人嗎?我和宋老先生還有些數字沒有算出來,怕是沒空陪著你去逛街了,您看你要買幾把梳篦。我讓秦子平去買。」   周少瑾立刻急起來。   在杭州府的時候程池爭給著她付帳,她就沒好意思。匆匆買了幾套梳篦就折了回去,等她回去之後才發現那幾套梳篦送給阿朱、程笳還可以,卻不適合送給孀居的外祖母。又想著常州的梳篦天下聞名,江南大多數鋪子裡都要賣的,給外祖母的梳篦等到了蘇州府買也是一樣,蘇州也是十分繁茂的大城,據說不比杭州府的東西差。結果程池沉溺於算術之中,船停蘇州府的時候程池根本就沒有安排她們進城。她就想,去無錫買也是一樣。結果船停無錫府的時候他們也只是宿了一夜就離開了,她就指望著在常州買了……現在程池也不準備在常州多做逗留,又只問郭老夫人要帶幾把梳篦,那她答應姐姐和大舅母的梳篦怎麼辦?總不能讓郭老夫人勻幾把給她吧?當然,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秦子平也幫她帶幾把,但這也得程池同意才行啊!   她就目不轉睛地望著程池。   誰知道程池像沒有看見似的,目光全落在了郭老夫人身上。   偏偏她之前怕程池還對她把宋老先生想和他們同行的事捅到郭老夫人的事心生不悅,為了躲程池特意地站在了郭老夫人身後,現在就算她想讓郭老夫人發現她的異樣從而把話題轉移到買梳篦的事上來也不可能了……   她現在就指望郭老夫人應下之後她去跟秦子平說了。   結果郭老夫卻道:「我之前已經在杭州府買了好幾把梳篦,你有事就去忙你的,不用專門陪著我去逛。」   程池聞言站了起來,笑道:「那好!你有什麼事就吩咐秦子平好了。我們明天起啟前程鎮江。」   郭老夫人笑著點頭。   程池了船艙。   宋夫人從內室出現,看郭老夫人的眼神又不能樣了。   她帶著幾分試探的味道道:「沒想到四老爺和曲閣老的女婿很熟。四老爺怎麼沒有接些河工上的事做?」   「那都是民生大計。」郭老夫人笑道,「賺錢,於心不忍;不賺錢,也一樣會背個壞名聲。不沾也罷!何況我們程家也不差那個錢。」   「還是您見識高遠。」宋夫人奉承著郭老夫人。   周少瑾卻有些心不在焉。   要不就只送那串紅珊瑚的一百零八子的佛珠給外祖母?   可她準備把那珠花送給姐姐,簪釵送給大舅母……大家都是紅珊瑚飾首加一套梳篦,就外祖母沒有,那還不姐姐和大舅母那裡也只送珊瑚首品不送梳篦呢……可她已經答應了姐姐的,而且她也帶了幾套梳篦回去……看樣子只能在這幾套梳篦中選一套花色比較素淨的了。   周少瑾在心裡盤算了良久,從郭老夫人屋裡一出來就直奔自己的船艙。喊了春晚把這次給眾人買的東西都拿出來,左擺弄右擺弄,也沒辦法把這件事給圓了去。   難道只有求助於秦子平這一條路?   周少瑾去了集螢那裡。   集螢不在。   商嬤嬤告訴她:「四爺想吃溧陽扎肝,秦總管帶著集螢姑娘去買了!」   他們不是在常州嗎?   吃什麼溧陽的扎肝啊?   再說了,這扎肝是什麼東西啊?   聽著就是內臟之類的,他怎麼會吃這種東西?   也不怕吃壞了肚子!   還把秦子平也給差了出去。   讓她找個人幫忙都找不著……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著。   商嬤嬤笑眯眯地道:「二表小姐找集螢姑娘有什麼事嗎?若是很急。不妨過一會了再來,聽秦管事說,買溧陽扎肝的地方離碼頭有些遠,秦管事也只是聽說哪裡有買的,到底在不在那裡,還得到了地方再找。若事情不是很急。您不如明天一早再來找集螢姑娘,到時候她肯定在。」   周少瑾焉焉地道:「算了。我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商嬤嬤就道:「宋老先生被黃少爺叫去了,四爺正閒著沒事在收拾那些稿子呢!要不你去跟四爺說說?」   去求池舅舅啊!   他會不會跟自己算帳呢?   周少瑾猶豫著,就聽見商嬤嬤又道:「宋少爺今天沒有和您一道?我看他最喜歡的就是二表小姐了,整天纏著您一起玩。我們都說,這可真是孩子喜歡孩子,也虧得二表小姐好脾氣,不然換了別家的小姐。誰有這耐性總陪著他……」   什麼叫孩子喜歡孩子?   周少瑾聽著微微有些不悅,可這念頭閃過。她又不禁心中一動。   是啊!   她怎麼忘了,自己現在還是個沒及笄的小姑娘,就算胡攪蠻纏就怎麼樣?大不了被人說一句「嬌縱任性」。可只要她十件事裡有九件都乖巧懂事,有一件事嬌縱任性,別人也只會覺得她是脾氣來了,而不會覺得她是性格乖舛。   這還是她嫁到林家之後,為了少和林家的那些親戚來往,姐姐告訴的辦法——小事上你只管順從,大事上卻怎麼也不能讓步。   她之所以能順利地搬以大興的田莊上去,就曾照著姐姐的話堅持過一次。   此時看來這個道理也是可以通用的!   周少瑾眼睛轉了轉,草草地和商嬤嬤說了幾句話,就匆匆去了程池的船艙。   程池把那些算廢的稿子都清出來丟到了紙簍子裡,準備讓清風燒了,周少瑾就像陣風似的不稟而入:「池舅舅,我有話跟您說?」   這小丫頭片子,終於來了!   若是不好好教訓她一番,只怕她還會在他的事上自作主張!   程池笑道:「什麼事這麼急?坐下來說吧!」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哦!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一十七章說話(粉紅票2310加更)   池舅舅怎麼能這樣風輕雲淡的?   周少瑾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他曾經說過,回程的時候會一個州府一個州府的逛的,他要和那個宋老先生算什麼水流,她覺得那是正事,所以就耐著性子待在船艙裡不作聲,現在到了常州,他若是不記得梳篦的事還好說,他明明記得梳篦的事,怎麼就忘了她還要買梳篦呢?他這樣失信於人,也太過份了!   周少瑾開門見山地道:「池舅舅,我想買梳篦,您能讓秦管事幫我帶幾套梳篦回來嗎?」   程池差點一個趄趔。   通常求人的時候不是都要先寒喧一陣子再進入正題嗎?   她怎麼就這樣大大咧咧地說了出來。   還一副吩咐他的口吻。   他若是不答應她準備怎麼辦?   程池就輕輕地蹙了蹙眉,道:「我之前問過你,你不是說你已經買了梳篦嗎?你怎麼還要買!梳篦這東西也就是個小東西,你買那麼多回去幹什麼?何況你已經買了那麼多的琉璃飾品,應該足夠你送人了。我告訴你,這送東西可是門學問,若是人人都有,就不稀罕了。你難道準備像打賞的似的見者就有份不成?」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池舅舅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嫌棄她買多了東西?   她又沒用他的錢……不對,這次她又不準備用他的錢!   何況她兩世為人,都是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的……不過。她上輩子的時候姐姐好像也曾這樣說過她……   她不禁有些委屈起來,道:「我就買一套梳篦,是送給外祖母的。您也知道,外祖母待我恩重如山,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總不能這個那個的都帶了東西回去,單單少了外祖母的吧。」說到這時裡,她覺得有些心力憔悴起來,道。「我以後再也不出門了!出門要給人帶土儀,這種事好傷腦筋的。那些琉璃飾品我也不是全都要賞人的,有些我很喜歡,準備留著戴,又便宜又好看,也不怕無意間失落了。還有些是我準備送給姐姐帶去廖家的——您哪裡知道內宅裡的事。我姐姐是失母的長女,廖家當初之所以會應允這門親事,除了姐姐人品長相足夠擔當宗婦之外,還因為這門親事是涇大舅舅親自保得媒。就算這樣,廖家對姐姐也比別人的要求更高,姐姐想在廖家站住腳。就得比別人付出的更多。不然我爹爹為何給姐姐準備那麼多的嫁妝?」   程池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丫頭片子怎麼總是摸不著重點!   他現在和她在說買梳篦的事,她東扯西拉的說到了她姐姐的事上來。   她這小腦袋裡都裝著些什麼啊?   程池不禁輕輕地咳了一聲。道:「為了不給別人帶東西所以就不出門啊?」   也不會了!   如果能出門又不用管這些事就好!   周少瑾赧然。   池舅舅肯定覺得她說話幼稚又無聊吧?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她以後還要求池舅舅給程涇傳話呢!   但她此刻肯定是不能承認的。她若是承認了,池舅舅豈不更加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周少瑾瞪著程池,道:「難道池舅舅從來也沒有說過抱怨的話嗎?我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又怎麼會因噎廢食,為了不給家裡的人帶禮物就不出門呢?」   這小丫頭片子還有理了!   程池睜大了眼睛。   周少瑾立刻轉移了話題,道:「池舅舅,您就派秦管事去幫我買套梳篦回來吧?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後好好的報答您好了!」   她才不會在這種事上和池舅舅爭論了,她有求於他。最後輸得人一定是她!   程池斜睨著周少瑾。   報答他?   她拿什麼報答他?   虧這小丫頭片子說得出口!   這和空中畫大餅有什麼區別!   他一副對她所說的話非常鄙視的樣子。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窘然地笑。   她這話說的……的確是有點大了,可池舅舅也不應該這樣的嘲笑她啊!   他可是她的長輩!   怎麼也沒有一點長輩的樣子。   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可見這人都不能走得太近了……   她只好低聲道:「我說的是真的!要不我幫您繡副觀世音持瓶像吧?您常在外面走道,肯定常常請客送禮,我繡的觀世音持瓶像可好了,栩栩如生,就是當年……」當年她曾得到過宮中貴人的稱讚,可這卻不能跟池舅舅說,她忙改口道,「見到的人都說好!您要是不相信,我給您繡一幅,您就知道我有沒有說謊了!」   程池壓根不相信。   這小丫頭片子就算是從出生起就開始拿繡花針,今年也不過十三年,那些頂尖的繡娘哪一個不是在這一行裡浸泡了十幾二十年的。   何況早年間他還需要投其所好地送禮,自從他金題榜名之後,只要他那張大紅灑金帖子送過去,那些人哪裡還會計較他送的是什麼東西——就算他送的是幾刀普通的宣紙,他們也會認為這宣紙肯定有什麼地方與眾不同特別好用的地方!   他不屑地道:「我猜看見過你刺繡的人都是你身邊的人吧?所以大家才會捧場稱聲『好』吧?」   周少瑾氣得不行。   池舅舅這是在說那些人巴結奉承自己?   「哪有!」她道,「有些也是和我們家不熟的人……」   「你們這些小丫頭就是這樣的,從來都不動腦筋仔細地想想。」程池不以為然地打斷了周少瑾的話,淡淡地道。「深閨內閣的女子,能見到你們繡品的,就算不是親戚,也是有相熟或是有什麼來往的人吧?不關痛癢的東西,隨口稱讚一句,既可活躍了氣氛,又捧了別人,何樂而不為呢?何況有些東西還是不費功夫就得到了,讚揚幾句。就當是酬勞了,這樣的好事誰不會做啊!你說你的東西繡得好,可有人專程請了你幫著繡東西?」   周少瑾愣住。   還真沒有!   後來她幫林世晟繡的幾副觀世音圖都是她自己主動請纓的……林世晟雖誇獎她說繡得好,卻再也沒有把她繡的東西送人,她一直以為那是因為那些都是閨閣之物,送出去了不好……難道真像池舅舅說的。大家不過是礙著情面才說自己繡工好的?   「應該不會吧?」周少瑾遲疑道,「要不,我繡幾樣東西池舅舅幫我看看到底怎樣?」   打擊一下小丫頭就行了,若是讓她對自己從此失去了信心就不好了。   程池道:「我又不懂這些。你若是真想知道,可以問問我娘。我娘的針線雖然不怎麼樣,可她見多識廣。好壞還是能分辯的。」   周少瑾連連點頭。   程池此時才進入話題,道:「可惜了……原來我還準備帶著你去拜訪顧大姑的。她就定居在無錫,宋老先生和我說起治水的事來,我一時沉溺其中,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這次我原本也準備在常州停留幾天的,結果宋老先生跟我說,當年主持疏浚通州河的沈大人就住在鎮江,但每年中秋節之後沈大人都會出門訪友。到臘月才回來,我們想去拜訪沈大人。怕和沈大人擦肩而過,所以才臨時決定不在常州府停留的……」   周少瑾大眼圓瞪。   顧大姑,那可是江南顧氏針法的大家!   若是能得了她的指點,自己的繡功說不定就能更上一層樓。   說來說去,他還不是記恨著自己把宋老先生的事告訴了郭老夫人。   她這不是為了他好嗎?   周少瑾跳了起來:「您怎麼能這樣?我這不是看著您被家裡的人束手束腳的,想幫幫您嗎?如果宋大人能主動招賢,廷推您入仕,您想想,您到時候多好啊!若是想入仕了,就順水推舟,幾番推遲之下順勢而為,還能塑造一個『為報知逢之恩大義滅親』的形象;若是您不想入仕,大可一拒到底,可以塑造一個『不為權貴低頭』的形象,借著宋大人之名揚名立萬……」   程池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以為這是過家家呢?能拜相入閣的,誰沒有幾分手腕。就她這道行,也就哄哄那什麼也不知道的宋夫人了,想借著宋大人的名聲上位,她可真敢想啊!   程池哭笑不得地道:「這都是誰告訴你的?亂七八糟的!誰說我被家裡的人束縛得不能動彈了?難道我打理著家裡的庶務就是被困泥沼了不成?難道我不做官就是被迫無奈了不成?」   「當然不是啦!」周少瑾反駁道,「我又不是沒有看見過喜歡打理庶務的人。可您不一樣啊!別人都是高高興興的,您高興的時候少,不高興的時候多,冷冷淡淡的,二房的老祖宗那樣待您您也不生氣……您這麼聰明,做什麼事卻都隱忍有加,那肯定是有什麼事讓您有所顧忌了……」   程池的心裡像洶湧的錢塘江潮湧。   他表現的這麼明顯嗎?   連周少瑾這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也能看得出來?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母親才特別自責,帶著救贖般苛刻著她自己呢?   「小丫頭懂什麼?」程池淡定自若的表情顯得有些勉強起來,道,「我去做官了,家裡的事怎麼辦?人總不能只顧著自己吧?」   「我知道啊!」周少瑾天真地打斷了他的話,道,「可被迫選擇和自己選擇會有很大的不同吧?被迫選擇是被人支配,自己選擇是心甘情願……」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哦!   突然發現,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把十二月份的粉紅票加更還完了……真是無債一身輕啊!   ^_^   從明天起,我就可以開始還靈獸蛋加更的「債」了!   ps:更新依舊在晚上的十一點左右哦。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一十八章梳篦   程池腦子裡嗡嗡作響,之後周少瑾說了些什麼他全都沒有聽見。   被迫選擇……自己選擇……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仔細地想過這件事。   是不是在他的潛意識裡,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迫選擇」的,所以之後他不管變得如何的強大,不管程敘怎樣的忌憚他,他卻始終意難平,而且他越強大,心中的憤怒就會越多,程敘越是忌憚他,他心中的恨意就會越濃。   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這就是程敘的目的——你再能幹又怎樣?你再厲害又怎樣?你再天資聰慧文武雙全又怎樣?你再殫精竭慮又怎樣?最後還不是擺脫不了我加於你身上的枷鎖……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呢?   程池有片刻的茫然。   直到耳邊傳來周少瑾甜糯而又略帶幾分焦慮的聲音,他這才回過神來,望向了眼前的周少瑾。   周少瑾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道:「池舅舅,您剛才怎麼了?兩眼發直,一動也不動的,跟您說話您也不理,喊您您也不應,可把我給嚇壞了!」   「沒什麼。」程池又恢復了溫煦的神情,笑道,「我剛才想到了宋老先生之前提到的一種計算流沙的方法……流沙你知道嗎?有時候下雨,會把那些山林衝垮,山上的沙石就會順勢而下,把下遊的萬物都活埋在了沙石裡。我之前一直懷疑是山上的林木太少的緣故。這次遇到宋老先生,證實了我的懷疑。我就在想。榆林那邊能不能想辦法種些易活的樹種,這樣是不是就能阻擋風沙。」他說著,笑了起來,道,「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又不懂這些!」   的確!   池舅舅跟她說這些做什麼啊?   從前池舅舅做什麼事都只管吩咐的,什麼時候像這樣跟她解釋過。   池舅舅剛才肯定是想到了其他的事,為了搪塞她,所以用這個什麼流沙做藉口。   不過,池舅舅剛才到底想到了什麼事呢?   可惜她從來都沒有摸清楚過池舅舅的想法。   周少瑾索性舊事重提。道:「池舅舅,您能讓秦管事幫我上岸去買梳篦嗎?」   剛才說的那些話不過是在逗她而已。   自己已經失信於她了,又怎麼能連她的這小小願望也不滿足她呢?   程池正要笑著應諾,門被象徵性的叩了一下,宋泯走了進來:「子川,你好了沒有?我已經讓宜君提著酒去了那家做溧陽扎肝的店家……」他說著話。這才發現船艙裡突然多了個小姑娘,還朝露明珠般的漂亮,再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位二表小姐。她和程池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一個冷峻一個嬌俏,卻莫名的讓人覺得很和諧。沒有突兀之感。他一時間有些摸不清楚頭腦,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子川,你有事嗎?要不我等會再來找你?」   「老先生,我就是來問問池舅舅明天什麼時候啟程。」周少瑾沒等程池開口,已甜甜地笑道,「我正巧要走了。祝您和池舅舅玩得好!」   她說著,朝著程池和宋泯福了福。   宋泯對她的乖巧懂事大為讚賞,滿臉的褶子都笑開了。朝著周少瑾點頭。   周少瑾面帶微笑,目不斜視地出了船艙。   然後就聽見身後傳來宋泯迫不及待聲音:「子川。你下午可是答應了我的!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程池撫了撫額頭,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他千算萬算,怎麼也沒有算到周少瑾會這樣和他說話,以至於忘記了宋老先生會隨時出現……自己不僅沒有教訓到那小丫頭,反而把那小丫頭給得罪了。   自己原本是想明天抽出一天時間讓船上的女眷去岸上逛逛的,看小丫頭這樣子只怕是不領情了。   看來明天還是改變計劃提前去鎮江好了。   那小丫頭不是個氣大的,過兩天說不定就好了,他再安排她們去岸上逛逛,這件事也就雨過天晴揭了過去。   說到買梳篦的事,看樣子還真的只能交給秦子平了。   常州是出梳篦的地方,做梳篦的商家總號多在常州,為了區別總號和分號的不同,總號每年都會出幾款別的地方買不到的梳篦,若說是給關老安人買梳篦,還是在常州的那些總號裡挑一套更合適。   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程池嘆氣,對宋老先生道:「走,這兩天您也辛苦了,我陪你喝兩盅讓你解解乏去。」   宋老先生連連點頭。   周少瑾的臉色氣青了。   她怒氣衝衝地回了船艙。   枉她這麼信任池舅舅,池舅舅對她卻滿口胡言,說什麼要趕著去鎮江見那個會疏浚的宋大人,弄得她有心讓秦子平幫她去買套梳篦心裡都十分的不安,他實際上卻一早就和宋老先生約好了去喝小酒。   自己還被他訓得一愣一愣的。   要不是宋老先生無意間闖了進來,她被池舅舅賣了恐怕還會幫著池舅舅數錢呢!   池舅舅太過份了!   太過份了!   他不就是捏著自己要求他幫著買梳篦嗎?   她偏不求他!   讓他知道沒有了他她也能行!   周少瑾回到船艙,喝了一杯茶心頭的火氣才漸漸地平靜下來,仔細地開始思考怎麼想辦法幫外祖母弄一套梳篦。   讓人下船去幫她買肯定是不行的。   她上次好像聽集螢說過,為了阻止船上的人和岸上的賊人勾結,船工上了船就不允許下船的。而能下船的管事又都是池舅舅的人,沒有池舅舅發話。她根本指使不動。   那她就只能從郭老夫人那裡弄一套了。   郭老夫人來往的多是孀居的婦人,她買的梳篦肯定也是符合這些孀居婦人身份的款式和花色。但郭老夫人是出了名的豪爽大方,娘家的人、世交、故舊的太太、奶奶、小姐們應該也送一些,她能不能用自己買的和郭老夫人換呢?   想做就做。   這是她兩世為人得到的又一條經驗。   周少瑾從自己買的梳篦裡挑了一套相對而言顏色比較素淨的,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還沒有歇下,正捻著佛珠在讀佛經。   看見周少瑾進來,她慈愛地笑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   周少瑾從來都沒有想過隱瞞郭老夫人。   她赧然地笑著朝郭老夫人點頭,低聲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這是個什麼事?也不用換了。你跟著碧玉去我的箱籠裡挑一套就是了。」   周少瑾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容易就解決了。   她十分感激,對郭老夫人謝了又謝,這才跟著碧玉去了庫房。   碧玉建議她拿了一套黑漆繪白色玉簪花的梳篦。   周少瑾也覺得非常的漂亮,笑著向她道謝。   碧玉笑道:「二表小姐和我客氣什麼,您不也送了我琉璃簪子嗎?我前兩天戴出來,就連老夫人都說好看呢!」   周少瑾得了簪子。回到船上的當天晚上就給碧玉幾個都送了一支。   「戴著好看就好!」她笑著和碧玉閒聊了一會才回了船艙。   晚上,她躺在床上想今天發生的事,心裡又燒起一團火來。   她不能就這樣算了!   怎麼也得讓池舅舅知道沒有他,她一樣能行!   池舅舅肯定會非常的意外。   周少瑾只要一想到到時候程池會睜大了眼睛,滿臉的詫異地望著她,她心裡就覺得愉悅起來。   對。明天就這麼做!   讓池舅舅也知道她的厲害!   周少瑾想著,從床上爬了起來。讓春晚去開了自己的箱籠,選了件石榴紅杭綢比甲,油綠色鑲寶相紋的馬面裙放在了床邊,吩咐了春晚明天自己就穿這個,這才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嘴角含笑地進入了夢鄉。   ※   翌日,周少瑾穿著這套衣裳。特意梳了個傾髻,然後插了把紅漆繪蘭草的梳篦。去給郭老夫人請安。   郭老夫人剛剛起來,讓人裝了攢盒招待她。   不一會,程池來了。   他一眼就看見了打扮得明麗絕倫的周少瑾。   周少瑾笑盈盈地上前給他行禮,指了攢盒道:「有驢打滾,池舅舅要不要嘗一嘗?」   「不用了。」昨天的酒程池喝得極痛快,今天早上起來他神採奕奕,笑道,「太甜了,我早上起來不怎麼喜歡吃太甜的東西。」   「要不我幫您留點下午當茶點?」周少瑾笑道,「今天的這驢打滾做得挺好吃的,甜而不膩的……」她說著,扶了扶頭上的梳篦。   程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瞥了那梳篦一眼。   周少瑾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是不是很奇怪?」   程池沒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周少瑾就小聲地道:「昨天老夫人賞了我一套黑漆繪白色玉簪花的梳篦,我那裡不就多出一套來了。我也沒有在意。可春晚對我說,既然是老夫人賞的,就應該戴出來讓老夫人高興高興。可我尋思著外祖母不是缺一套梳篦嗎?正好把老夫人賞的那一套送了外祖母。但春晚的話也有道理,我就從我買的那些梳篦裡面挑了一把戴上了。等會老夫人問起來,我正好把這件事說清楚了,讓我外祖母也能承了老夫人的這份心意。可插梳篦非得梳個相適應的髮髻才行,春晚就給我梳了個這樣的髮髻,我覺得好不習慣啊!   「又想著池舅舅昨天說的話,別人多半是因為和我相熟才誇獎我的,我也沒好意思問春晚,就這樣出門了。   「池舅舅,您是最公正不過的,您覺得我這樣行吧?過幾天到鎮江高夫人肯定會給老夫人洗塵的,到時候我打扮成這樣去您覺得合適嗎?」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ps:聽說大家領紅包了,不知道在哪裡領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一十九章顯擺(給Janeuwoo的加更)   這是赤,裸裸的炫耀和浮誇!   淺薄的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程池驚呆了。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在他面前這樣理直氣壯地說話行事。   不,這也不是第一次。   他剛開始和人做生意的時候,那些出身低微的商賈有時候為了做成一筆買賣會這樣在他面前行事,可人家那是為了賺錢,那是因為沒有讀過什麼書……她可是周鎮的女兒,從小可是在九如巷程家長大的……她就算是對自己不滿,想要在自己面前找回場子,也不用這樣「直接」吧?   委婉的方式多的是,她都不動腦筋的嗎?   他是自家人,她這樣最多也就被他嘲笑一番,可若是有外人在場,她這樣豈不是一輩子的名聲都毀了?   程池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愣愣地望著周少瑾,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周少瑾卻「嘿嘿嘿」地在心裡暗笑。   池舅舅是讀書人,就是行商賈之事那也是儒商,恐怕這輩子也沒有人像她這樣粗暴直接高調地在他面前這樣行事吧!   他心裡一定很膩味。   可她就是要這樣嚇唬嚇唬池舅舅。   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戲弄她!   周少瑾心滿意足地進了內室,衝著正在梳妝的郭老夫人甜甜地喊了一聲「老夫人」,道:「池舅舅過來了,我拿了攢盒招待他。」   郭老夫人笑眯眯地點頭,道:「你素來細心。有你招待你池舅舅,我很放心。」隨後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道,「你今天怎麼打扮得這麼漂亮?是要下船逛街嗎?」   「不逛街!」周少瑾高興的心裡止不住地冒泡泡,眉眼自然也就笑彎彎的,她走到郭老夫人身邊接過珍珠手中的梳子幫郭老夫人通頭,道,「我昨天問過池舅舅了,池舅舅說要趕到鎮江去拜訪一個會疏浚河道的宋大人。就不在常州碼頭停留了,明天一早就啟程去鎮江。」又道,「你昨天送了套梳篦給我之後,我那裡有了多的梳篦,我就挑了一把我自己很喜歡的戴在了頭上——特意過來給您瞧瞧的。」她說著,歪著腦袋。讓郭老夫人能看清楚她頭上插著的梳篦,「好看嗎?」   「好看!好看!」年紀大的人通常都喜歡鮮亮的顏色,何況周少瑾這麼一打扮,人比花嬌,對於坐了很長一段時間船的郭老夫人來說,就顯得格外的明麗。「你有時候就應該這樣好好打扮打扮才是。你箏表姐就很會穿衣打扮,再素淨的顏色她都能穿出幾分明豔來。再明豔的顏色她都能穿出幾分素雅來。是蘇州出來的樣式還是揚州那邊出來的樣子,我看著都差不多,可她卻一眼就能分辯得出來,還能說出道道坎坎,我也不知道她怎麼就能花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幹這件事,不過,你還別說。三分顏色七分打扮,幾姊妹裡她看著是最漂亮的了。任何時間都不會出錯,金陵城裡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學著她打扮,就是今天,有當年的小姑娘回娘家遇到了我,都要問問你箏表姐的情況。可惜你年紀小,她出閣的時候你可能還不怎麼記事,不然可以讓她跟你說說,保證你比現在看著還要漂亮。」   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   前世,九如巷程夫人的名聲就是她這個躲在大興田莊裡的人都如雷貫耳。   憑心而論,程箏可能是個比她姐姐還要成功,還要讓人羨慕的婦人。   她不僅引領著京城的各種時尚,還影響著宮中貴人的衣食住行,她的夫婿顧緒是海寧顧氏的子弟,程家出事之後,姐姐就曾感慨,說程箏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嫁的也是真正的名門望族——程箏不僅沒有自覺低人一等而唯唯諾諾,顧家也沒有因為程家顛覆而對程箏和程箏所生的兩個兒子有所怠慢,程箏甚至還想通過宮中的貴人影響皇上的決定,只是程家敗得太快,宮中剛剛同意了程箏進宮,程家被判斬立的布告就已遍布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正如郭老夫人所說的,她還沒有記事的時候程箏就已經嫁出去了,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程箏,可在程箏那樣勇敢地為程家去爭取的時候,她對程箏的印象突然間就深刻起來,她雖然不記得程箏的長相和模樣了,她卻記得程箏有雙非常明亮的眼睛,像寶石似的,顧盼間熠熠生輝。   她從來沒有在別的女子身上看到這樣一雙眼睛。   自信,優雅,有著太陽般的光芒。   不過,她要是沒有記錯的話,程箏好像比池舅舅大三歲,而程箏的夫婿顧緒比池舅舅大六歲……   一個比自己還要大的侄女和侄女婿!   最最要緊的是,顧緒還是個非常牛的人物。   前世,他在翰林院任學士的時候前往詹事府授課曾經打過皇太孫的手板,最後不僅沒事,還很正常地擢了詹事府少詹事,最後新帝登基,他更是累官至詹事府詹事。   但進士都講究論資排輩,不知道顧緒是什麼時候中的進士,如果還在池舅舅之前,那就好玩了!   周少瑾想想那場景都覺得很有意思。   她幫郭老夫人通完了頭,把梳子交給了珍珠,珍珠開始幫著郭老夫人梳頭。幾個人又為郭老夫人穿什麼討論了好一會,要不是郭老夫人惦記著兒子還坐在外面等著她,她們還能說很長時候。   所以等到周少瑾扶著郭老夫人走出內室的時候,程池已經恢復了常態。   他笑著給母親問了安,斜睨了周少瑾一眼,對郭老夫人道:「船會在常州停留一天,您有什麼地方想去的嗎?我讓秦子平陪著您去。」   郭老夫人上了年紀。沙船再平穩,但對於長期在陸地中生活的人還說還是顛簸的厲害,郭老夫人也有意在常州停留一日,但昨天聽了周少瑾的話,她很自然地將這想成了兒子是為了照顧她的心情和身體才無奈之下決定在常州停留一天的。加上周少瑾等人又沒有特別的要求,她理所當然地道:「我看我們根本不必在常州多停留一天,常州說起來也就是個中等的州府,比較出名的就是梳篦了,我們在杭州府的時候已經買了很多了。也沒必要再買了。與其在常州府停留一日,還不如在鎮江多呆幾天。鎮江府的高夫人和我很談得來,陳夫人又是我的晚輩,上次我路過鎮江的時候她們兩位待我甚是禮遇,這次回程怎麼也要和她們盤桓幾天。我們還是早點啟程吧!」   這肯定又是那個小丫頭片子的主意!   母親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會聽她的呢?   程池看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恭敬地站在郭老夫人身邊。眼觀鼻,鼻觀心的,不知道有多乖巧懂事漂亮可愛。   程池嘴角抽了抽,想到剛才她在自己面前炫耀那把梳篦……他笑道:「常州總店常會出些專門定製的梳篦,是不供給分號的。我昨天晚上想來想去才決定在常州府再多停留一天的。娘,您真的不去逛逛嗎?常州府的梳篦名不虛傳的。那些真正的精品通常都會放在總號賣或是做鎮店之寶的。」   可郭老夫人主意已定,笑道:「既然是人家的鎮店之寶。我們就不要奪人所好了。這件事就這樣決定好了,我們早點啟程去鎮江。」   程池笑著應「好」,又看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心裡悔得像什麼似的。   她從小就喜歡收集像梳篦、珠花、不動翁之類的小東西,不需要很名貴,有趣就行。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在池舅舅面前顯擺了。   池舅舅還說是昨天晚上臨時決定的……   難道是她誤會了池舅舅?   周少瑾有些忐忑不安。   她從郭老夫人屋裡出來的時候船已經開了。   周少瑾跑去問集螢:「你知道池舅舅原本想在常州停留一日的事嗎?」   「知道啊!」集螢正在擺弄她從杭州府買的那些小東西,聞言低聲對周少瑾道,「昨天晚上四爺和宋老先生偷偷跑到碼頭上去吃溧陽扎肝了。我聽秦子平說,那家小館子做得溧陽扎肝做得非常地道。非常好吃,他們家還供一種稠酒,是他們家自己釀的,也非常的好喝。我還準備今天悄悄拉了你去的。誰知道四爺又改變了主意。不是我說你池舅舅,他怎麼像個女人似的,幹什麼事都說變就變……」   周少瑾恨不得跳腳。   自己怎麼就這麼傻呢?   就算是想膩味池舅舅,難道就不能再等兩天。   池舅舅在船上又不能跑。   她這麼快幹什麼?   集螢就推了推她,道:「你怎麼了?我說你池舅舅你不高興了?你怎麼像被霜打蔫了的茄子,一點精神也沒有。」   「何止是被打了霜啊!」周少瑾嘀咕道,「我這是被砸了冰雹。」   集螢「哎喲」一聲,調侃她道:「你還見過冰雹啊!真沒看出來。我還以為見到雪下到了鞋面都會歡快地大叫呢!」   為什麼集螢和池舅舅一樣,都喜歡逗她呢?   明明自己向來都很循規蹈矩的啊!   周少瑾訕訕然地回到船艙,躺在床上嘆著氣。   樊劉氏擔心地問她:「二小姐,可是出了什麼事?」   她擺了擺手,示意樊劉氏別管。   船已經離開了碼頭難道還能開回去不成?   事已至此,難道還能重新再來一次不成?   現在就是不知道她去給池舅舅賠個不是,池舅舅會不會原諒她?   ※   姐妹們,今天的靈獸蛋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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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得有那機會才行啊!」周少瑾無奈地道,「池舅舅又開始算那個水流了。」   春晚頗有些無語。   四老爺算起這些事可謂是六親不認——上次碧玉奉了郭老夫人之命給四老爺做了件小衣,喊了四老爺過去試試,呂嬤嬤跑了五、六遍,不僅沒有請了四老爺去郭老夫人屋裡試衣裳,反而被四老爺給轟了出來。   周少瑾道:「你去看看廚房裡有沒有什麼新鮮的瓜果。我明天試著切個果盤送進去,若是池舅舅還不理我。我也沒辦法了。」   春晚頷首,去了廚房。   一盅茶後,她來給周少瑾回話:「說是今天晚上停船後會上岸買些水梨來。」   「那就燉梨子百合湯好了。」周少瑾喃喃地道,翌日只有廚房裡做了,親自端了過去。   程池皺著眉頭,正在屋裡來回的走動。   看得出來,關於那個算術。進展的很不舒服。   周少瑾就覺得自己進來的有些不是時候。   果然,沒等她說會。程池已指了旁邊的茶几道:「你這是端的什麼?先放在那裡吧!」然後也沒有多問她一句,徑直走到桌前,繼續算了起來。   宋老先生則滿臉疲憊地倚在旁邊的太師椅上閉目養著神。   周少瑾把梨子百合湯放在了茶几上,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春晚看著一喜。   周少瑾卻苦澀地朝著她搖了搖頭。   春晚表情黯了下來。   周少瑾看著心裡有些不好受。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鼓舞般地對春晚道:「算了,池舅舅向來胸襟寬廣,他肯定不會和我計較這些的。我們也別太杞人憂天了。明天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好了!」   也只能這樣了。   春晚自我安慰著,和周少瑾回了船艙。   周少瑾不再去找程池,她像從前似的陪著郭老夫人,在郭老夫人和沈夫人說那些陳年舊事的時候,她就安靜地在一旁做著針線。   漸漸的,她也聽出些味道來。   特別是那些江南名門望族的軼事。比如說,海寧顧家是怎麼起家的,鎮江廖氏是從哪輩人才開始興旺起來,前朝哪些詩書禮儀傳世的人家如今已經敗落,敗落的緣由是什麼,又有哪些人家更加繁盛,又是誰帶來的繁盛……聽郭老夫人講,江南各大世族之間的一張姻親關係慢慢地浮現在了周少瑾的腦海裡。   她發現世界如果之小,轉個彎仿佛就能遇到熟人似的,儘管她不認識這些人,卻知道這些人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這種感激很奇妙。   周少瑾越發聽得認真了。   郭老夫人跟宋夫人說這些的時候還有所保留,等到宋夫人走後只剩下周少瑾的時候,郭老夫人通常會補充兩句,就這兩句,卻每每能讓周少瑾非常的震驚。像昨天晚上,郭老夫人留了她在著自己通頭,就悄聲地告訴她,高耀的嶽丈工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曲源是庶子,因其生母倍受寵愛,在他十歲的時候,嫡母趁著曲父不在。將其生母毒啞,賣到了私窠。後來逃了出來,遇到了申家的家主,被申家的家主養在了外面,下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通過善堂,以養子的身份被申家的家主抱回了申家,後來曲源得勢,想辦法找到了生母。雖然母子沒有相認,曲源卻對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弟非常的照顧,而曲源同母異父的弟弟,就是金陵同知申青雲……所以,歷任金陵知府都動不了申青雲……   周少瑾記得自己當時嘴巴張得都可以吞下一枚雞蛋了。   郭老夫人卻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周少瑾半宿都沒有睡著。   郭老夫人有沒對袁氏說過這些話嗎?   如果袁氏知道了郭老夫人知道的這些秘密,程家依舊逃不脫被抄斬的結局。那……   周少瑾幾乎可以很肯定地說,程家肯定是參與到了皇家的事務中去了,而且還是參與到了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裡,所以程家才會被那麼快的滿門覆滅。不然以程家的有脈和底蘊,絕對不會敗落得這麼快。   實際上對於遠在金陵城的程家宗族,就算是京城的程氏子弟犯下了再大的過錯。也不至於連本家的人也不放過,而且不是論哪一支哪一房。只要是住在九如巷的就全都覆亡。   皇家當年發生了些什麼醜聞呢?   太子病逝,皇太孫被封為儲君,可皇太孫和他父親一樣,早於皇上之前病逝,皇上傷心過度,很快也殯天了,皇四子這才繼承了皇位的。   周少瑾使勁地回憶著前事的事。   四皇子是利益的得主。就從他抽絲剝繭。   太子在位的時候,四皇子的生母既非皇后。他本人也不是長子,而且給人老實本份之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才能,既不佔嫡也不佔長更談不上賢。   後來太子病逝,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都反對立皇長孫為儲群,皇上一意孤行立了皇長孫,為此朝廷還為此事爭了快一年,就是史稱的「禮儀之爭」,最後以都察院左都御史流放結束,其中反對最為堅決的二皇子被貶為庶民,三皇子被降為郡王。所以皇太孫病逝之後,四皇子在與三皇子的爭鬥中才會勝出,最後繼承了皇位。   哪裡能做手腳呢?   皇上是個很強勢的人,他不僅長壽,而且他在位的時候內宮二十四衙門的大太監他想殺就殺想流放就流,沒有人敢在皇上面前多說一句話,內閣的幾位首輔更與皇上意見相佐的時候都敗北,後來有人戲稱皇上在位時擔任首輔時間最長的袁維昌為「龜鶴宰相」,意指他像烏龜一樣的能忍,姐夫還曾因此而嘲笑過袁維昌……所以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事不可能是其他人下的手。   那就是皇太孫了。   皇太孫病的時候皇上曾為皇太孫親往泰山祭祀,出京和入京時都曾淨街,林世晟還曾特意派人叮囑她不要出門。   皇太孫死後,皇上過了半年才薨。   周少瑾託著腮,實在是想不出來皇家有什麼事。   或者是因為自己從前離這些事都太遠了的緣故?   如果不重生,她怎麼會知道程家那麼多的事?   她若是不知道程家的事,又怎麼會想接近池舅舅。   如果不接近池舅舅,她又怎知道程家還有這樣一個厲害的人!   她還是想辦法儘快讓池舅舅給程涇帶個話好了。   程涇現在已經是內閣大臣,應該比從前更有能量才是。   可惜裝道士這一招已經用過了!   但就算沒有用過,想騙過池舅舅,騙過郭老夫人……周少瑾覺得以她的能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得找機會跟池舅舅說啊!   可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這個機會呢?   周少瑾苦惱極了,決定還是抓住這次機會多聽郭老夫人說說那些舊事,她隱隱覺得,郭老夫人是有意說給她聽的。   可她又無意做宗婦,知道這些應該作用不大吧?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哦!   o(n_n)o~   ps:給吱萌的加更在明天下午五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二十一章揭過(給吱萌的加更)   前世發生的事對今生影響是沒有辦法估量的。   周少瑾對郭老夫人有著無以倫比的信任,就像她相信程池能在程家覆巢之時逃脫他肯定就不是個簡單的人一樣,她相信郭老夫人的人品,更相信郭老夫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告訴她這些世家辛秘,只是她愚鈍,一時間想不出郭老夫人的用意,時間長了,她仔細地體會,自然就清楚了。   她只管認真地聽著,仔細地把這些事都記在心底就是了。   船就這樣慢慢地離鎮江越來越近。   程池算罷了一道題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有幾天沒有見著周少瑾了。   她不是每天都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的嗎?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他找了商婆子來問。   商婆子笑道:「二表小姐這些日子一直陪著老夫人呢!每天不是聽老夫人說話,就是做針線,要不就陪著宋少爺玩,和從前一樣,很少出艙門。」   程池心裡就納悶了,那她前些日子總找自己做什麼?   可惜他那個時候太忙,無暇顧及其他。   程池隱隱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麼。   他去了郭老夫人屋裡。   郭老夫人正笑呵呵地坐在羅漢床上聽著宋夫人和周少瑾說話:「……你可真行!我前些日子看著你做針線還沒覺得,昨天晚上看見森哥肚兜的帶子有些松,我尋思著就兩針,我隨便幫著縫上就行了。等我拿了針線才發現,這船晃得厲害,好不容易把針穿上,等到縫帶子的時候卻看著頭昏眼花,敢情你這根本就沒仔細盯著布料看,就這麼憑著感覺在縫!我倒看見過厲害的繡娘有這手藝,卻沒有看到過哪家的千家小姐也能這樣的。」說完,又覺得失言,忙補充道。「我不是說二表小姐像繡娘,我是說那些千金小姐很少有人這樣用心地學女紅……」這句好像也不對,她又道,「有些人就算是像二表小姐這樣認真地學,也沒辦法像二表小姐這樣行!」   周少瑾和她這一路行來,已經頗有些了解她是個怎樣的人。並不以為忤,而是笑道:「我不過是喜歡女紅而已。什麼事擱上了『喜歡』二字,通常都會比別人做得好。」   「那到也是。」宋夫人又說起了自己,「像我從前就很喜歡讀書,所以雖然沒有上過學堂,請過西席。卻也認識幾個字。」   周少瑾正要應和,碧玉卻笑盈盈地走了進來。道:「四老爺過來了。」   郭老夫人自然喜不自勝,由周少瑾扶著出了內室。   程池忙上前來行禮。   郭老夫人笑著上下打量著兒子,看他氣色很好,笑容就更欣悅了,道:「你忙完了?」   「也算不上忙完了。」程池笑著上前,虛扶住了母親的另一邊,道。「不過是和宋老先生看法相佐,我們決定各自出來走動走動。透透氣,理理思緒,等到明天下午再聚一聚。」   周少瑾聞言立刻露出擔憂的表情。郭老夫人則直接問道:「怎麼,你們有了罅隙?」   「罅隙倒稱不上。」程池服侍母親在羅漢床上坐下,然後自己坐在了母親的下首,溫和地笑道,「不過是大家看法有些不一樣。他說服不了我,我也說服不了他,所以大家暫時各自走開一會。不過,河工不同於別的事,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是誰的聲音大誰就有道理的。所以您也不用擔心,等我把相關的數字算出來了,宋老先生自然也就心悅誠服了,同樣,若是他算出來的數字是對的,我也會心悅誠服。」   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都不懂這些,但郭老夫人還是按照自己的理解笑道:「也就是說,你們是文鬥不是武鬥。就像那觀看星象似的,說今天下雨,若是下了雨,那你就贏了,沒下雨,你就輸了,不管你是天王老子,沒辦法把真的說成是假的。」   程池笑道:「如果是天王老子,還是有辦法把真的說成是假的——他若是說了明天下雨,龍王爺敢明天不下雨嗎?若是和他打賭,那肯定是要輸的。」   周少瑾忍俊不禁。   郭老夫人也笑了起來,道:「你這孩子,就是喜歡逗我開心。」   程池笑道:「我每次說實話您都說我在逗您,我每次逗您,您都會當真,可真是讓我左右為難!」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笑得前俯後仰。   程池看了周少瑾一眼,和母親寒暄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一直把他送到了船艙門口這才折了回去。   程池就安安心心地在屋裡擺起棋譜來。   可直到沙船靠岸,周少瑾也沒有出現。   這又是怎麼個狀況?   若是周少瑾找他有什麼事,他已經說了下午有空,以他剛才試探周少瑾的情況看來,周少瑾對自己並沒有什麼芥蒂,應該會找個機會來見自己才是,怎麼會沒有動靜呢?   程池皺著眉頭放了棋譜,去了郭老夫人那裡用晚膳。   周少瑾不在。   程池愕然,道:「二丫頭怎麼沒有陪您?」   「被宋夫人拉去畫花樣子去了。」郭老夫夾了筷子野鴨給程池,道,「你多吃點。我看你這幾天都瘦了。我們和宋家不是到了鎮江就要各走各的了嗎?那宋夫人見少瑾的針線好,又想著他們家的大小姐年底就要及笄了,就請了少瑾給他們家大小姐畫幾幅花樣子,算是她這個做繼母的送給她的賀禮之一。」   這個宋夫人,果然多事。   當初他不同意和宋家同行就是看宋夫人不像是知道察顏觀色的人。   程池「哦」了一聲,不再追問。陪著母親吃了一頓飯,說了一會話才回到船艙。   而周少瑾則被宋夫人留下來用了晚膳,之後又幫著宋夫人畫了兩幅比較簡單的花樣子,這才回屋。   春晚告訴她:「四老爺要歇兩天,清風朗月也沒什麼事了,朗月下午過來找我們玩,我做主讓給了朗月兩包前幾天郭老夫人賞你的明前龍井。」   「做得好!」周少瑾希望自己的人能和池舅舅身邊服侍的人走得近一些,這樣就可以探聽些池舅舅的事了,「你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幫我拿主意就是了。」   春晚笑盈盈地點頭,一面服侍周少瑾更衣,一面柔聲道:「二小姐,四老爺這兩天沒什麼事,您看,您要不要再去給四老爺賠個不是?」   周少瑾想到今天早上遇到程池時的情景。笑著搖了搖頭,道:「我看還是算了吧!我之前就說過,池舅舅心胸寬廣,他既然不生我的氣了,我還去給他道什麼歉啊!」   反正池舅舅已經忘了這件事。   春晚還是有點擔心,道:「真的不會有事嗎?」   「我看應該沒事了。」周少瑾不以為意地笑道。「萬一哪天池舅舅翻起舊帳來,我再向他道歉也不遲。現在他不提這件事難道我還主動提醒他不成?」   春晚掩了嘴笑。   她們的船沒兩日就到了鎮江。   程池始終沒有等到周少瑾。   也許是自己會意錯了?   程池懷疑著,在看到躲在船窗窗簾後面穿著粉紅杭綢夾棉褙子的周少瑾時,他頓時又釋懷了。   那小丫頭片子是個直腸子,有什麼事肯定會接二連三的找他,哪會這麼安靜?   程池把這件事甩到了腦後,去拜訪了沈大人。   沈大人正巧前些日子得了風寒,家裡的人不讓他出門。他今天都呆在家裡,被程池和宋老先生碰了個著。   一個是兩榜進士。一個是當朝閣老的父親,沈大人熱情地款待了他們,等到兩人說起來意,在沈大人的書房對著沈大人致仕之前悄悄從工部臨摹來的輿圖說起治水之策時,沈大人的臉龐都亮了起來,非要留了程池和宋老先生在家裡盤桓幾日。   程池沒有想到沈大人是個如此率真直爽之人。   他答應安置好了母親和侄女再來打擾沈大人。   沈大人連催他快去快回,還怕程池因為這件事分心,派了自己從前幫著他修河工的幕僚幫他。   程池哭笑不得,回到船上問母親願不願意在程家的別院小住,並道:「我和宋老先生恐怕要在沈大人家住上三、四天。」   眼看著不日就能到金陵城了,郭老夫人歸心似箭,不想再為收拾箱籠等瑣事再耽擱,道:「我們就住在船上好了。等你從沈大人那裡回來,我們就可以立刻啟程回金陵了。」   程池聽出了母親言下之意,想了想,道:「要不您先回金陵城?我反正過幾天就回去了!」   「那怎麼能行。」郭老夫人頭搖得像撥浪鼓,道,「原來是一起出來玩的,哪有各自回府的道理。你忙你的去好了,別管我們了。我已寫好了給高夫人的請帖,你去了沈大人家小住,正好給我們騰地方。」   程池笑著讓人簡單地收拾收拾,和宋老先生一起去了沈家。   黃宜君則忙著僱船,準備前往京城的事宜。   高夫人和李夫人連袂而來。   見到當朝閣老宋景然的夫人居然和郭老夫人同船,還這麼親暱,兩人雖然心中暗暗驚訝,卻都不動聲色地和宋夫人應酬。   郭老夫人設宴款待她們,高夫人和李夫人又分別回請郭老夫人等人,還陪著郭老夫人等人遊玩了金山寺暫且不提,過了幾天,廖家得了消息,說郭老夫人路過鎮江,忙派嬤嬤送了請帖過來。   ※   姊妹們,給吱盟的靈獸蛋加的更。   今晚的更新依舊在晚上十一點左右。   ps:春節期間,正常更文,獨家連載,還請諸位喜歡《金陵春》的朋友正版支持,多投粉紅票。   謝謝!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二十二章泉水   鎮江廖氏不僅在鎮江,就是在江南也是算得著的名門望族,只是朝代更迭,廖家比起金陵城九如巷的程家、杭州府海寧縣的顧家就遜色了不少。但郭老夫人接到廖家的貼子,還是很鄭重地見了廖家大太太方氏。   方氏是舒城方家的姑娘,和袁氏是從表姐妹,兩人做姑娘的時候只是聽說過頗此,等嫁了人,一個在鎮江,一個金陵;一個的丈夫止步於舉人,一個的丈夫卻官運亨通,兩人之間的關係自然也就漸行漸近,方氏甚至託了程涇為自己的長子廖紹棠保媒,這才了周廖兩家聯姻。   陪著方氏同來的是鍾嬤嬤。   她恭謙地跟在方氏的身後,在眼角的餘光瞥見周少瑾的時候,她無法掩飾地露出了驚愕之色。   方氏今年應該有四十歲左右,身材苗條,皮膚白皙,眉目秀麗,氣度高雅,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的樣子,保養得很好。   見鍾嬤嬤露出異色,她冷冷地看了鍾嬤嬤一眼,飛快地睃了周少瑾一下,笑著上前給郭老夫人行禮。   郭老夫人讓呂嬤嬤扶了她起來,又吩咐碧玉端了座,等方氏道謝坐下,丫鬟們端了茶點上來,這才指了周少瑾道:「這是我們府裡的二表小姐,說起來還和你親戚——她是你長媳的妹妹。」   方氏非常的意外,這才明白精明幹練的鐘嬤嬤會七情上面了。   對於程涇給長子保的這門親事,她並不滿意。   她原想為長子求娶的是長房二老爺的女兒程笙。   誰知道程涇壓根就沒有往這上面想。直接將周家大小姐推到了她的面前。   她當時想拒絕來著,可那時候小叔子擢了禮部左給事中,丈夫又因輕信朋友花重金買了幅假字畫回來,若不是她及時想辦法瞞了下來,丈夫早已成為廖家、鎮江的笑柄了——讀書的世家子弟竟然會不識金石被人騙,那還算是什麼世家子弟?算是什麼讀書人?   她急需一件事來讓震撼廖家的人。   程池為她的長子保媒,就成了她當時能抓住的一根稻草,她雖然很是猶豫,但丈夫卻滿口答應了。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請了媒人上門提親。   但隨著長子表現的越來越優秀,她對這個兒媳婦的不滿就越來越強烈,甚至在婆婆去世長子的婚事被推後的時候甚至鬆了口氣。   這也是她為什麼特別關注周初瑾的原因。   她需要一個理由來說服自己,她當實的選擇沒有錯。   此時看到站在郭老夫人身邊的周少瑾,她的心突然就平靜下來。   聽說周家大小姐比周家二小姐更受程家之人寵愛。郭老夫人去普陀山敬香竟然帶著周家二小姐,可見周家大小姐在程家的地位了。   方氏在周少瑾上前給她行禮的時候笑容不由就變得真切起來,並取下了髮髻上簪著金步搖送給了周少瑾做見面禮:「不知道二表小姐陪著老夫人,是我的不是,這個你先拿著,只是伯母來的匆忙。有些寒酸,等去伯母家做客的時候。伯母再給你補一份見面禮。」   「太太客氣了。」周少瑾溫溫柔柔地道,「晚輩本應上門拜見,只因還有長輩服侍,不好隨意走動,原想過幾天等老夫人這邊閒下來了去探望您的,沒想到您先過來了。晚輩實在是羞愧,哪裡還敢當太太的見面禮?還是等哪天我正式去拜訪太太。太太再賞我好了。」   為了姐姐,她儘量地表現著自己的恭順。   方氏見她舉止大方又不失馴良。果然非常的滿意,對周初瑾又多了幾分期待,笑道:「長者賜,不能辭。你拿著就是。等到正式拜見的時候自然有正式拜見的贈禮。」   周少瑾笑著道謝,收下了方氏的見面禮。   實際上兩人心裡都明白,周少瑾所謂的去拜訪方氏,那都是客氣話,哪有沒有過門的兒媳婦去拜訪姐姐婆婆的道理,而所謂的正式拜見,那也是指周初瑾嫁到了廖家之後,周少瑾去探望姐姐的時候。   她們寒暄了兩句,方氏就和郭老夫人聊起天來。   她說得也都是些陳年往事,和來拜訪她們的鎮江通判陳述明的夫人一樣,只怕是有事相求。   周少瑾就藉故出了船艙。   但她又很關係廖家的事。   廖家畢竟是她姐姐的夫家,若是廖家出事,她姐姐也會跟著受苦。   前世她並知道廖家有沒有發生什麼事,她只知道姐姐很順利地嫁到了廖,攻破了那些覺得姐姐和廖家的婚事會有所波折的謠言。   她求碧玉:「你幫我留意留意,可別是什麼壞消息。」   碧玉很能理解周少瑾的心情,她朝著周少瑾眨了眨眼睛,道:「你放心,今天是我珍珠當值。我們兩人都會留意的。」   自用了程池教的方子,珍珠不僅好了,而且還不暈船了,周少瑾還跟著碧玉把那個方法給學會了。   周少瑾笑著向她道謝。   方氏身邊的鐘嬤嬤笑著出了船艙。   看見周少瑾她雖然有些驚訝,但還透著股親熱勁地和她打招呼:「二表小姐怎麼站在這裡?這湖面上的風比城裡的風冷多了,您小心著了涼。」   周少瑾心裡很是感慨。   前世,不管是方氏還是鍾嬤嬤,都對她不冷不熱的,何曾對她如此的熱情?   她笑道:「沒事,就是有幾句話要和碧玉說。」   碧玉微微頜首,客氣地對鍾嬤嬤道:「旁邊茶房有熱茶,嬤嬤要不要去歇個腳,喝杯茶?」   「多謝碧玉姑娘。」鍾嬤嬤忙笑道,「我們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又怕老夫人這兩天就啟程金陵城了,我們大太太把手邊的事都推了,一心一意地想過來給老夫人請個安,家裡的事還都沒有安排,應該沒有辦法久留。若是老夫人答應明天去我們府裡做客,我們大太太還要回去安排酒宴,那就更不會在這裡逗留了。我還是等在這裡好了。」   碧玉也沒有勉強她,叫了個小丫鬟隨身服侍,自己則提著水壺去了內室給郭老夫人和方氏續茶。   周少瑾笑著和鍾嬤嬤說了兩句話。就起身準備回屋。   朗月抱著個小甌跑了過來。   「二表小姐,二表小姐。」他舉了手中的小甌給獻寶似的給周少瑾看,道,「這是中泠泉的泉水。這是四老爺和沈大人等人剛剛從江水中汲取的。這個是送給您的。」   周少瑾喜出望外。   中泠泉又稱南泠泉,因泉水在金山寺外的滾滾江水之中,而江水受到石牌山和鶻山的阻擋。水勢曲折流轉,分為南、中、北三泠,這泉水就在其中一個水曲之下,故名「中泠泉」,又因中泠泉在金山的西南面,又稱「南泠泉」。據說江水水深流急。汲取不易。要想打泉水,需在正午之時將帶蓋的銅瓶子用繩子放入泉中後。迅速拉開蓋子,才能吸到真正的泉水。   周少瑾曾在書上看見過,高夫人陪著她們遊金山寺的時候,她還曾特別觀察過金山寺旁的江水,可郭老夫人等人不說到江中取泉水,她又怎能吭聲?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程池竟然汲了中泠泉水回來。   這水得多珍貴啊!   周少瑾有些不敢相信地問朗月:「這是送給我的?」   朗月連連點頭。面露得色,與有榮焉地道:「這種事又怎麼難得住我們家四老爺!四老爺和宋老先生吸了一大桶回來。這個您拿著,我還要幫清風抬水呢!」   不管是誰的意思,周少瑾都很感激。   她忙接過了小甌。   朗月一溜煙地跑了。   周少瑾望著他的背影不由笑著搖頭,所以她沒有看見那種嬤嬤目光微閃,笑道:「這位是……四老爺身邊的小童子?」   「是啊!」周少瑾笑道,「四老爺信道,所有身邊的兩個小童子都穿著道袍。」   她為程池辯解道。   廖家既然有意和程家結親,自然對程家的情況有所了解,鍾嬤嬤早就聽說過程家長房四老爺脾氣古怪卻是個財神爺,不要說外面的人了,就是程家的人等閒也巴結不上。   她笑道:「看樣子二表小姐和四老爺身邊的人關係還挺好的。」語氣中不覺就帶上了幾試探的味道。   周少瑾早就知道廖家有些勢利,她不以為忤,笑道:「大家一個船裡會著,怎麼會不好?」   「那也是。」鍾嬤嬤笑著,卻一句也不相信。   那中泠泉水是怎麼一回事,別人不知道,她是鎮江本地人卻再清楚不過了。   從江中取泉水,不說僱船請人,就是這汲泉水銅瓶就得專門的定製,而整個鎮江只有一個人會制,一個銅瓶他通常要收十兩銀子。等到了江面上,一眼望過去,全是滾滾江水,泉水在哪裡,沒有懂這些人,那銅瓶就是丟到了江中也吸不到真正的中泠泉水。整個鎮江會吸水的只有三個人,請他們去一次也得十兩銀子。這樣算下來,那個小道童送給周少瑾的那一小甌泉水就得二十兩銀子。   那小道童和周少瑾說話的時候分明就帶著幾分恭敬。   可見周家二小姐在程家有多得寵了!   等到方氏一下船,鍾嬤嬤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她。   方氏沉默半晌,沉吟道:「你應該向周家二小姐討點中泠泉水的,我們也好拿去給老祖宗嘗嘗,讓廖家那些眼皮子淺的東西也知道,別以為人家周氏姐妹寄居在程家,就是一副小媳婦的模樣。」   ※   姐妹們,今天是大年三十,再過一個半小時就是新年了,我提前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裡闔家歡樂,萬事如意!   ps:這兩天事挺多的,有時候到了時間來不及校對,就先貼了草稿上來,通常過兩、三個小時大家再刷新,基本已經改了錯字。   o(n_n)o~   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原諒!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二十三章泡茶(月票第一加的第一更)   鍾嬤嬤笑著給方氏出主意:「這也不難!我們找人討點中泠泉回去不就行了,誰又知道我們這泉水是周家二小姐給的還是從別人手裡得來的?那程家四老爺在金山旁汲了中泠泉總是真的吧?」   方氏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訣竅。   她微微點頭。   鍾嬤嬤就知道這件事成了,道:「我這就派人去山泉居討點。」   山泉居是鎮江最大的茶樓,每天都會派人去江中汲水,所依仗的也是這中泠泉的泉水。   方氏有些不放心,想了想,道:「到時候我的轎子就停在山泉居外好了。」   可以讓山泉居的大掌柜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不亂說話。   鍾嬤嬤高興地應是,問起此次去找郭老夫人的事:「……老夫人應了嗎?」   方氏眼角露出些許的歡喜,道:「應了!」   「阿彌陀佛!」鍾嬤嬤不由鬆了口氣,雙手合十地念了一句。   方氏想了想,道:「我覺得你說的話有道理。那周氏姐妹在程家只怕是極得寵——老夫人一開始面露難色,後來不怎地就很爽快地答應,我邀了老夫人來家裡做客,老夫人當時說『既是一家人,以後少不了要走動,大家就不必如此客氣了』,我一開始以為是指我和袁夫人的是表姐妹,還為袁夫人高興,她婆婆終於對她和顏悅色起來。如今看來,只怕是指周氏姐妹了。」   鍾嬤嬤是方氏的最體己的人,自然知道袁夫人在郭老夫人面前並不像外面傳的那樣有體面。廖周兩家聯姻的時候。方氏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曾經去拜訪過郭老夫人,誰知道郭老夫人話裡話外都透著「這是你們兩姊妹的決定,與我無關」口吻,不然方氏也不至於如此失望了。   她在心裡琢磨著,斟酌道:「大太太,會不會是周家二小姐?那個時候周家大小姐也有十四歲了,周家二小姐應該只有七、八歲的樣子。如果得寵的那個是周家大小姐,那個時候郭老夫人就不應該說那樣的話。」   方氏面色微紅。道:「那件事也不怪老夫人,我當時對這門親事不滿意,多半是被老夫人看出來,才會說話如此不客氣的。不過,你的話也有道理。只是過幾個月周家大小姐就要嫁進來了,不管得寵的是誰。能看在她們姐妹倆的份上在我們廖家這樣一個大忙,都於我們廖家有利,我們好生生地經營這門姻親就是了。何況那親家老爺已升了保定知府,我只盼著他能平步青雲,以後助我們家紹堂一臂之力。至於老爺,我已經對他死心了。他還沒有兒子能吃得苦。那兩榜進士的名銜又怎麼從天而降呢?這件事你知我知就行了,千萬不要透露出去。這件事是老爺逼著我去求的老夫人。橫豎老爺那邊我已經能夠交待了,就不要再橫生枝節。」   鍾嬤嬤忙恭聲應「是」。   廖家看著花團錦簇,宗房看著風光無限,實際上老安人去世後,無能的大老爺失去了母親的庇護卻只敢數落方氏,已讓方氏和他們這個家在廖氏變得非常艱難了。   方氏就吩咐鍾嬤嬤:「你回去之後就去跟大總管傳話,說大爺成親之後會帶著新奶奶去京城常住。有個放東西的地方就行了,隔壁的宅子就不用打通了。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我這次去拜訪程家郭老夫人時郭老夫夫提出來的,想讓我們家大爺跟著程家的大老爺讀書,這麼好的事,我怎麼會往外推?立刻就應了。然後再去跟管帳房的二管事說,讓這就進京,幫大爺置辦一處落腳的宅子,宅子要好,最好能離程家近點,銀子由我出。這宅子以後也記以大爺的名下,算是我給大爺成親置辦的產業。」   鍾嬤嬤愕然,道:「大爺也能跟著大老爺一起進京嗎?讓新奶奶單獨服侍大爺和大老爺是不是不太好?不如您送個宅子給大爺,還是讓大爺和大老爺住在廖家的宅子裡……」   「不用這麼麻煩。」方氏冷冷地道,「人家只答應讓大老爺去京城應試的時候讓渭二老爺指點指點他的時文,是我準備讓大爺去京城籬居,在家裡這樣的窩著,大爺天天跟著他那個不掙氣的爹受委屈,有什麼意思?至於跟涇大老爺讀書的事,我沒有想到郭老夫人那麼容易就答應了,腦子一時有點懵,沒有反應過來。你明天就去見見周家的二小姐,把家裡的這些破爛事透個音給她,如果程家能不用我去說項也主動地提出讓大爺隨著涇大老爺讀書,以後京城的事我就交給周家大小姐主持。我也有個了幫手!如果不能,到時候我再舍了老臉親自去趟金陵好了。大不了請了我娘家人出面去求郭老夫人。怎麼也不會讓大老爺空背了名聲被人笑的。」   鍾嬤嬤連聲應諾。   周少瑾哪裡想到因為朗月的一毆中泠泉水,姐姐和姐夫相比前世而言卻平白得了座宅子,而且姐姐也不用像前世似的,在廖家被蹉磨了好幾個月才有機會去京城服侍廖紹棠,從此和婆婆王不見王地生活了一段時間,也是因為這段時間,周初瑾和廖紹棠沒有了旁人的影響,彼此間的感情一日千裡,最終讓廖紹棠寧願讓出宗子的位置也要保住妻兒。   她抱著中泠泉水喜滋滋地去郭老夫人屋裡。   郭老夫人聽說周少瑾手裡抱著的是號稱「天下第一泉水」的中泠泉,大感興趣。   周少瑾興致勃勃地道:「我來給您沏壺茶吧?」   郭老夫人連聲稱「好」。   呂嬤嬤很有眼色地親自去拿了茶具出來。   周少瑾很自然地盤坐在羅漢床上的茶几前,燒水、燙杯、分茶、洗茶、衝泡……一整套動作做下來行如流水。舒如雲卷,優雅自信,像顆上等的南珠,散發著瑩潤的光芒,讓郭老夫人不禁對呂嬤嬤感慨:「這可真是人美茶香,今天我可有福了。」贊得周少瑾面色通紅,忙請郭老夫人品茶。   郭老夫人聞了聞茶香,慢慢地呷著茶水,連連地點頭。道:「這中泠泉水真是名不虛傳。昨天我們也是喝得太平猴魁,不比不知道,這一比就感覺出來了,用中泠泉水沏出來的茶就比其他的水沏出來的茶多了份清冽。不過,少瑾這茶也選得也好,太平猴魁湯汁清綠。是醇厚的蘭香,沏茶的水清冽,正好相得益彰。若是選了我們前兩天喝的六安瓜片,就沒這麼好喝了——六安瓜片溫和,有著熟慄之香,湯色杏黃明亮。用中泠泉水來泡,只怕泉水會壓制六安瓜片的口感和香味。落了下乘。至於泡茶的手法,那就更好了。動作乾淨利落,沒有一絲拖拉之處,卻又溫柔婉轉,柔中帶剛,正是茶道的精髓所在,中庸的精髓所在……很好!很好!」   周少瑾沒想到郭老夫人對自己的評價這麼高。臉色緋紅,正要謙虛兩句。程池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耳邊:「什麼事很好?母親說出來讓我也跟著高興高興!」   「池舅舅!」周少瑾跳了起來,就看見程池微笑著走了進來。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這可真是來得早不如得得巧。少瑾剛剛沏了茶,你也嘗嘗。」   「哦!」程池走進來看清楚屋裡的情景心裡已猜到了七八分,聞言很感興趣地坐到了母親的對面,周少瑾忙拿了個小杯子出來,重新給程池沏了一壺杯。   程池呷了一口。   郭老夫人笑問程池:「怎麼?」   程池點頭,道:「中泠泉水不愧稱號『天下第一泉』!」   郭老夫人笑道:「這器皿雖好,可也要看是什麼人用。中泠泉水被少瑾用來泡太平猴魁才有這樣的效果,若是其他的茶,未必就有這麼好喝。」   程池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耳朵都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的周少瑾,心想,難怪這小丫頭能討了母親的喜歡。他汲了一桶中泠泉水回來,除了他回汲這泉水,很喜歡用這泉水泡茶之外,不無給母親個驚喜的意思。可泉水又不是其他的東西,放久了會壞,所以他才吩咐朗月一個人送一點,母親那裡的則由自己親自送過去。沒想到這小丫頭得了泉水之後不僅沒有藏著掖著,還立刻拿給了母親品嘗……也不枉母親心疼了她一回。   他笑著湊趣調侃著母親:「您也太偏心了,我這話還沒有說完,您就把我訓了一頓,您能不能等我把話說完了若是還覺得不中聽,您再訓我啊!」   「你這是跟誰學的貧嘴呢?」郭老夫人聽了忍俊不禁,道,「在你娘面前也不收斂收斂,小心嚇著了少瑾!」   程池笑道:「她有您護著呢,還會怕我不成?」   周少瑾被周池母子打趣,臉上像火燒,低著頭不敢抬瞼。   郭老夫人看著很是有趣,卻也心生憐愛,呵斥著程池:「哪有你這樣當舅舅的。少瑾,到我這裡來,別理他。」   周少瑾像受驚的小兔子似的,一溜煙地躲在了郭老夫人身後。   程池忍不住大笑。   郭老夫人就拉了周少瑾的手,柔聲地安慰她:「你不用怕他,有我呢!」   周少瑾喃喃地應是。   郭老夫人就將面前的茶盅往程池那邊一堆,吩咐他:「沏壺茶去!」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ps:昨天晚上我爸生病去了醫院,還好只是年紀大了胃不好,觀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錯字校對出來了我沒時間改,這一章也是一樣的,晚上的更新沒辦法定具體的時候,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到時候一併改錯字。   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包涵!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二十四章改變   程池笑著搖頭去沏茶。   郭老夫人忍不住大笑。   周少瑾忙跟了過去,道:「池舅舅,還是我來吧!」   「你坐著好了。」程池笑著往鐵壺注著中泠泉水,道,「我要是不聽她老人家給你們泡壺茶,我娘還不知道有什麼蹉磨我了,你還是別插手好了。」   周少瑾只好在郭老夫人身邊坐下。   程池沏茶又和周少瑾不同,乾淨利落,舉止優雅不說,還有種說不出來的靈巧和敏捷。   周少瑾一時間看得有些痴,要不是程池做出個請品茶的動作,她只還要盯著程池的手瞧不不停。   好在是她泡出來的茶和池舅舅的相差不大。   周少瑾長長地鬆了口氣。   郭老夫人卻有意挑剔道:「還是少瑾的茶泡得好,你這茶泡得太硬。」   程池哈哈地笑,明亮的眸子像夜空中的星子。   可不知道為什麼,周少瑾卻覺得他的笑容有些誇張,好像在掩飾什麼。   難道他在沈大人家住得不愉快?   周少瑾猜測著,碧玉進來稟道:「老夫人,宋夫人求見。」   程池起身告辭。   郭老夫人溫聲問他:「你今天還要宿在沈府嗎?」   程池搖頭,道:「宋老先生會留下來,蔚字號的七老爺去世,蔚字號沒有了掌管生意的人,可能會把管票號的大爺叫回去,裕泰這邊的生意恐怕會受影響。我要趕回金陵去。」   他說得兇險,郭老夫人卻並不擔心,她笑著叮囑兒子:「那晚上過來用晚膳吧?我讓人糟了鵝掌,應該可以吃了。」   程池笑著應是,出了船艙。   周少瑾有些擔心地低聲問郭老夫人:「裕泰不會有事吧?」   「能有什麼事?」郭老夫人笑道,「不過是樁買賣,大不了清盤不做了,你池舅舅正好可以好好地陪我兩年,做點自己喜歡的事。」   周少瑾沒有想到郭老夫人如此的開明。不由道:「可萬一池舅舅和宋老先生一樣呢?」   「那也沒什麼。」郭老夫人笑道,「他最不濟也有個進士的頭銜,怎麼也能混口飯吃。」她說著,嘆了口氣,頗有些語重心長地對她道,「少瑾。到了我這個年紀,身材老邁了,吃什麼都不香,穿什麼也不可比得上那些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了,這些都對我們也就沒有什麼吸引力了。要說有什麼放不下,那就是孩子了。既希望他們都能平泰安康,又希望他們過得好。過得高興。可這世上最難的卻是『高興』二個字。同僚升官了,沒我的份,不高興;朋友的兒子中了進士,我的兒子卻還在為考舉人懸梁刺股,不高興;別人家今天換了個大院子,我囊中羞澀,只能住在已經住了二十年的老宅子裡。不高興……」   郭老夫人說的真是太對了。   周少瑾不住地點頭。   郭老太太莞爾,道:「若是你池舅舅和宋老先生一樣。不求升官發財,不升賢妻孝子,覺得只要能修河築堤心裡就高興,我為什麼要去阻止他。我是他母親,會死在他前頭,能管他一時,還能管他一世不成?何必因為我,讓他一輩子都不高興呢?」   「老夫人,你可真好!」周少瑾忍不住讚嘆,望著郭老夫人的目光中全是欽佩。   程涇和程渭都很喜歡幫人,程池舅舅待人也很好,他們肯定是受了郭老夫人的影響。   怎麼程許就不像他的父輩或是祖輩呢?   但願他去了京城之後能跟著程涇舅舅學些做人處事的學問。   周少瑾在心裡暗暗搖頭。   宋夫人牽著宋森的手跟著小丫鬟走了進來。   她是來給郭夫人和周少瑾辭行的。   「公公說他和沈大人還有事要辦,我們會在鎮江住上半個月,」她滿臉歉意地道,「還借了沈大人親戚的宅子,我們暫時不北上了。」   這個宋老先生,還真是讓人頭腦,想到一出是一出。   郭老夫人同情地道:「我們這兩天就要啟程回金陵了,從鎮江坐船到金陵只需要一天一夜,要不,你跟著我去金陵城做幾天客吧?」   宋夫人聽了極為心動,坐都會不住了,站起來就要回去商量宋老先生。   郭老夫人笑道:「別急,別急。等我寫張帖子給你。你了,就坐下來好生品嘗品嘗我們二丫頭沏的茶,這水可是從金山旁的江水裡汲取的中泠泉水!」   「哎呀,還真有這回事啊!」宋夫人驚嘆道,「上次陪著您去金山寺遊玩的時候聽寺裡的知客介紹,我還以為是他們吹牛呢,沒想到我居然能親眼見著。」也說著,就走過去看那小甌裡裝著的水,「好像是比別的水要清澈些。」   郭老夫人笑,讓周少瑾重新沏壺茶。   宋夫人喝過之後讚不絕口,至於怎麼個好法,卻也說不出口,眾人也不知道她到底喝出來了沒有。不過,她回京後至少有了個吹噓的資本。   到是宋森,小小年紀卻道:「周姐姐的茶喝著清香清香的,比祖父前些日子泡得明前龍井還要清。」   能喝出個「清」字來,已入味三分。   郭老夫人也好,周少瑾也好,不由都對這個孩子刮目相看。   喝了茶,陪著郭老夫人說了幾句話,宋夫人帶著宋森告辭了。   郭老夫人讓周少瑾去廚房裡看看今天的晚膳:「你池舅舅是不吃魚的,就讓他們別上魚了。」   周少瑾笑著去了廚房。   呂嬤嬤道:「廖家的事,不跟二表小姐說嗎?」   「這有個什麼好說的。」郭老夫人眉眼也沒有動一下,道。「方氏不過是想讓程家的人在他參加春闈的時候指點指點他們家大老爺制藝,就算我不答應,她求到袁氏那裡,袁氏也會答應。我這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可您的話豈是袁夫人能比的?   這心思呂嬤嬤也只能埋在心裡。她對周少瑾越發的恭敬了。等到第二天鍾嬤嬤來求見周少瑾的時候,她沒等郭老夫人示就吩咐小丫鬟去通稟周少瑾。   鍾嬤嬤看在眼裡,想了想,還是把準備好的荷包塞給了呂嬤嬤,笑道:「我們家大太太原不知道周家二小姐也在船上,既然遇到了。少不得要專程探望一番。」她說著,指了指身後婆子提著的食盒,「這不,大太太讓廚房裡做了些吃食讓我送過來。」   這話說得在理,行事也妥貼周到。   呂嬤嬤笑著和她應酬,直到周少瑾身邊的丫鬟春晚笑著迎了出來。她這才離開。   周少瑾為著姐姐也不會慢怠這位鍾嬤嬤。   她用了明前龍井招待鍾嬤嬤。   鍾嬤嬤很是意外,連聲稱這茶好。   春晚則有意為周初瑾打擂臺,要壓壓這位嬤嬤的氣焰,笑道:「昨天我們家二小姐給老夫人和四老爺沏茶,老夫人和四老爺都讚不絕口,我們家二小姐想著嬤嬤是廖家大太太跟前的體面人。原想也請嬤嬤嘗嘗的,可惜宋夫人過來拿花樣子。均了一大半走了,後來在老夫人那裡用過晚膳,老夫人和四老爺下棋,我們二小姐沏茶,又用完剩下的……」她滿臉的惋惜。   鍾嬤嬤卻知道這不過是客氣話,人家是要借著這件事敲打她了!   她望著一臉平靜的周少瑾,覺得這位周二小姐並不像她的外面那樣柔軟無害。只怕也是個不簡單的,這讓她說起話來很費了些口舌才把來意說清楚。   周少瑾心裡砰砰亂跳。   廖家旁支壓過了嫡支。卻偏不肯分宗,前世姐姐雖然在她面前只報喜不報憂,可她存心想知道,姐姐又怎麼瞞得過她?   前世,姐夫和姐姐幾經周折才相知相伴。   如果方氏能如她所承諾的那樣,讓姐姐成親之後就直接跟著姐夫去京城生活,那姐姐得少受多少磋磨啊!而且姐姐和姐夫前世就心心相印,如果今生能得到長輩的祝福,豈不是更圓滿?   周少瑾沒等鍾嬤嬤把話說完心裡已準備為姐夫廖紹棠去求郭老夫人了。   前世,姐夫為她做了那麼多,她卻從來沒有報答過她,如果今生她能為姐夫做點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要想辦法辦成的。   可她也知道姐姐的婆婆方氏是個厲害人,如果她太輕易的就應答了,方氏說不定還以為她很好說話。   她等鍾嬤嬤把話說完,學著郭老夫人的樣子端著茶盅用茶蓋輕輕地拂著水面上的浮葉良久,輕輕地呷了一口,放下茶盅,用帕子按了按唇角,這才不緊不慢地道:「嬤嬤的話我聽明白了,只是事關重大,不是我一個小姑娘家就能決定的。這件事還是等我回去之後問過我姐姐,問過我父親之後再給太太回話,你看行嗎?」   鍾嬤嬤看著周少瑾喝茶的樣了,越發覺得周少瑾不是個尋常的小姑娘,而周少瑾話又讓她感覺到這件事不是周少瑾做不到,而是要的家裡人的意思才決定做不做。加之有呂嬤嬤之前的舉動,讓她心裡一沉,在對周少瑾的時候多了一份戰戰兢兢。   她像在方氏面前一起恭敬地低眉順目,輕聲地道:「奴婢也不過是個傳話的,怎麼當小姐這樣的話!我就照著您說的去回了我們家大太太了。」   周少瑾頗覺得暢快。   前世,她可沒少被這位鍾嬤嬤用冰冷的目光盯著瞧。   她更加風清雲淡,讓春晚送客。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依舊在晚上五點左右。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二十五章歸家(粉紅票第一名加的第二更)   等春晚送走了鍾嬤嬤,周少瑾興奮地在屋裡來回地走了兩趟。   以後姐姐嫁到廖家,肯定不會像上一世那樣艱難了。   不過,她怎麼跟郭老夫人說這件事呢?   周少瑾又有些為難起來。   特別是方氏之前提出讓長房的兩位舅舅在姐夫父親參加春闈時幫忙指點時文郭老夫人又答應了……   她正愁著,呂嬤嬤過來,笑道:「宋老先生答應宋夫人和宋少爺去我們府上做客了,我們下午就換畫舫,今天連夜趕路,明天下午就能回到金陵城了!」   外面雖,家才是自己的地方。回家的喜悅溢於言表。   周少瑾腦海裡就閃過姐姐、外祖母等人的身影,心頓時雀跳不已。   「我這就讓春晚她們收拾好東西。」她興奮地喊了春晚,開始收拾東西,暫時把怎麼給廖紹棠說項的苦惱拋到了腦後。   換了船,宋老先生帶黃宜君來給她們送行,得了消息高家、劉家、廖家等也都派了人來送行,碼頭上極其熱鬧,喧囂了良久,直到畫舫駛離了鎮江碼頭不見了蹤影,那些人才互相寒暄著離開。   最高興的可能是宋森了,他在周少瑾屋子裡竄來竄去的,一會兒拿著她的香粉盒子問她:「周姐姐,這是什麼?」   周少瑾答是香粉盒子。   他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道著:「怎麼和我娘、我姐姐的都不一樣。」   一會兒又開了周少瑾床頭的高櫃看。   春晚一把就他抱開。   他就跑去抱了周少瑾的腰,不停地喊著「周姐姐」。說:「春晚姐姐欺負我!」   把春晚氣得臉都青了。   周少瑾柔聲告訴他:「我是女子,你是男子,你這樣隨便開我的柜子看就不對。春晚欺負你欺負得好!」   宋森苦了臉。   周少瑾就問他:「我要去給老夫人問安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要,要,要。」宋森忙道,好像只要跟周少瑾在一起,就幹什麼都好似的。   周少瑾無奈地搖頭,帶著宋森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那裡已經收拾好了。郭老夫人正和宋夫人說著話,看見兩人進來,宋夫人立刻站了起來,苦笑道:「這孩子一眨眼就不見了,我就尋思著他去了你那裡,忙吩咐了他乳娘去找。」   「他也是太無聊了。」周少瑾客氣地為宋森找著藉口。道,「我還能陪著您和老夫人說說話,宋少爺卻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他能乖乖地呆在船上,沒有吵著要上岸,沒有鬧著去釣魚就已經很不錯了。」   天下間溺愛兒女的母親都一樣。   宋夫人覺得周少瑾說得再對不過了,她不僅覺得周少瑾說的話有道理。而且看兒子的的眼神也柔和了很多,覺兒子正如周少瑾所言。相比之下已經很聽話了。   她笑著和周少瑾說了幾句應酬話,這才帶著兒子重新坐下。   郭老夫人就問她:「東西可都拿完了。若是沒有拿完也不要緊,是自己家的船,他們收拾船艙的時候若是發現有不是船上的東西,自會派了管事的知會我們的。」   周少瑾笑道:「原來想說『東西都拿完了』,可聽您這麼一說,我只能答『東西應該都拿完了』。不然要是船上管事的發現我還留著東西在船上,可得讓你笑話了。」   她素來嚴肅。從來不曾開這樣的玩笑,郭老夫人先是一愣,隨後才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周少瑾抿了嘴笑。   看來說些俏皮話,也不是那麼難的事嘛!   因有宋夫人在,程池是在自己船艙裡有的晚膳。   到了晚上,想到明天就可以見到姐姐和外祖母等人了,周少瑾激動的怎麼也睡不著,反覆地問值夜的春晚:「我買的禮品都分出來了嗎?有沒有少了誰的?不會弄錯吧?」   春晚只好反覆地回答她:「東西都分好了,還用匣子裝著在外面貼了個紙條子,絕對不會弄錯的。名單也都是照著之前您寫給我的單子仔細對照過了。不會有錯的。」   周少瑾點頭,直到快天亮了才睡著。   第二天她自然起晚了。   好在是大家都在為下船的事做準備,除了宋森來找過周少瑾兩次都被人攔在我艙門外,其他的人並沒有注意到。   用過午膳,不僅僅是周少瑾,就是春晚等人也都有些坐不住了,整個畫舫都洋溢著回到家鄉,見到親人的喜悅。途中更是遇到了程家派過來迎接他們的烏篷船,大家的情緒高到了極點,回家的感覺更強烈了,等到以了江北橋,眾人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   周少瑾突然間理解了金陵城的人為什麼把江北橋稱為金陵第一橋了。   只要看見這座橋,就知道自己回到了金陵,這是金陵的標誌,是家的所在。   周少瑾站在船窗前,看著畫舫徐徐地駛進了江北橋,看著江北橋在自己的身後漸行漸遠。   和離開金陵城不對前途的忐忑不同,回到金陵城,她的心寧靜安詳的。   她這才知道,兩世為人,不管金陵城曾經給過她怎樣的傷害,她一樣的喜歡這座大城。   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走的時候她們穿著夏天的單衣,回來的時候穿著冬天的棉衣,可集市的繁茂卻還是一樣的,但周少瑾再撩簾打量,卻少了從前的喜悅好奇,多了幾分淡定從容。   是因為她曾經看到過更讓人感懾的事物嗎?   可她剛剛重生之前是住在京城的,若論城邦之大,舉國之下除了京城還有誰能與之媲美?那時候她怎麼就沒有這種感覺呢?   直到轎子從九如巷程家的側門進去,那些熟悉的景場在她的眼前一一掠過。她這才明白過來——這不關城邦的大小,也不關景物的繁簡,而是她的心態、她看事物的眼光有了很大的不同。從前,她從一個宅子到另一個宅子,再美的景色也不過如此。這次她跟著郭老夫人和池舅舅,看過海天佛國的盛景,看過錢塘江潮的壯麗,看過杭州府的繁茂,坐過沙船。去過裕泰的分號,喝過用中泠泉水沏的茶……她才知道這世界到底有多大,她到底有多渺小。   那些曾經經歷過的苦楚,仿佛在這一刻也變得不是那麼的痛疼了。   周少瑾想著,轎子停了下來,轎簾被程家派來的隨行婆子撩開。聽雨軒前站穿紅著綠的人,可她一眼就看見了虛扶著外祖母的姐姐。   她穿了件桃紅色的雲錦褙子,插了朵點翠大花,看上去溫柔又嫻靜。   周少瑾的眼淚猝不及防地就落了下來。   「姐姐!」她不管不顧地撲以了姐姐的懷裡。   什麼高大渺小統統都煙消雲散,此刻她只想依賴在自己最喜歡的姐姐身邊。   周初瑾抱著四個多月沒見的妹妹,眼淚忍不住簌簌地落了下來。   妹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離開她。在外行船走馬三分險,自妹妹出門。她每天都給妹妹在菩薩面前上三炷香,求菩薩保佑她平安順利。   眾人皆是訝然。   二房的唐老安挑了挑眉,若有所指地笑道:「這孩子,跟著大嫂出去了一趟,也不見長進,這麼多長輩在這裡,她倒好。撲到她姐姐懷裡哭了起來,像受了委屈似的。」   關老太太聽著立刻皺了眉頭。只是還沒有等她說話,郭老夫人已笑道:「孩子見著娘,無事也要哭三場。四房就像她的娘家一樣,小孩子家見娘,哭幾聲也是正常的。你是長輩,就別計較這麼多了。少瑾,過來先給你伯外祖母磕個頭,除了我,她就是你最年長的長輩了。」   唐老安人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很不自在。   她沒有想到郭老夫人會這樣的維護周少瑾,更沒有想到郭老夫人進門就和她針尖對麥芒,一點也不讓。   周少瑾驚覺得自己失態,可莫名的,她卻沒有了從前的害怕,只有失禮的羞赧。   她忙擦了眼淚,規規矩矩地走到了不知道誰放在唐老安人面前的墊子前,雙腿微屈,就要給唐老安人磕頭。   洪氏忙上前一把拉住了周少瑾,笑道:「你這孩子,長輩們說句笑話,你怎麼就當真了呢?」說著,瞥了一眼放墊子的史嬤嬤,攬了周少瑾,「平安回來就好!你外祖母和姐姐天天惦記著你呢!」   郭老夫人當然沒有真的讓周少瑾下跪的意思,見洪氏出面解圍,也就沒有繼續追究下去,而是介紹宋夫人給大家認識:「……在路上偶爾遇到,才知道是東閣大學士、戶部尚書宋大人的夫人。如今大老爺也在內閣為官,宋夫人也不是什麼外人,我就請了宋夫人來家裡做客。」   宋家非常的簡單,宋景然的心思也不在閨房之中,加之性格使然,宋夫人根本沒有看清楚剛才的郭老夫人和唐老安人之間的波瀾。她笑盈盈地上前和程家各房的老安人、太太們見禮。   護送母親進來的程池站在外圍,冷眼看著不遠處花團錦簇的一群人,心中很是不齒。   多少年過去了,二房一點長進也沒有,來來去去就知道打嘴皮子。還有三房,永遠是牆頭草,以為什麼也不說就能獨善其身。四房也好不到那裡去,睜隻眼閉隻眼的過日子,粉飾太平,還不如五房,想要什麼就要,想幹什麼就幹……   他有些厭煩地吩咐懷山:「我們回去。」   懷山道:「不去給老祖宗問個安嗎?」   「我剛回來。」程池懶懶地道,「有些累,明天再去吧!」   懷山應諾。   一行人繞過聽雨軒,回了寒碧山房。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晚上十一點左右。   ps:父親生病,心裡發慌,也忘記給大家拜年,抱歉抱歉!   還好沒有檢查出其他的問題來,順利出院了。   謝謝大家的關心!   祝大家羊年吉祥,萬事如意。   o(n_n)o~   錯字什麼的,要晚點才能改……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二十六章生變   周少瑾眼睜睜看著程池帶著懷山等人悄然離開,又不好大聲嚷嚷,偏偏郭老夫人正領著宋夫人和眾人見禮,她使了好幾次眼色郭老夫人都沒有看見,她急得不得了,轉身就要追過去,卻被程笳拉住了,傷心地道:「你可算是回來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這幾個月我過的是什麼日子……」   程笳在那種梨花開時她花觚裡還插著桃花都會絮叨很久的女孩子,雖然她看起來很難過,但周少瑾並不擔心,而是敷衍地道:「你等會到我屋裡來我們再好好說說,現在我有事……」可她一回頭,哪裡還有程池等人的蹤影?   周少瑾急不得了,她身旁的程笳卻拉著她的手突然無聲抽泣起來。   程笳會大發雷霆,會暴跳如雷,會冷嘲熱諷,卻從來不曾放下自尊和驕傲在廣庭大眾之下哭泣。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她忙把程笳拉到了一旁,低聲道:「出了什麼事?」   程笳止住了眼淚,掏出帕子來擦了擦紅紅的眼角,低聲道了句「沒什麼事,我就是一時間有些感觸」,然後也不等周少瑾說什麼,轉身就回到了姜氏的身邊,一副溫柔乖巧的模樣兒虛扶著母親聽著長輩們和宋夫人笑語盈盈地寒暄著。   姜氏滿意地看了女兒一眼,把程笳推到了宋夫人的面前:「這是我們家的那個。程家五房,卻只有四個姑娘,一家一個都攤不到。不免有些嬌寵,好在是這孩子是個聽話的,也沒有被寵壞,女紅針線做得不錯,帳本契書也都能看得懂。」說完,吩咐程笳,「還不給宋夫人行個禮。」   程笳乖乖地上前行禮。   宋夫人從身邊的婆子手裡接過荷包就要打賞。   姜氏推了又推。   程笳只是低頭站在那裡,一副害羞的樣子。   還是郭老夫人笑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去聽雨軒坐了吧?」   眾人這才笑著應「是」。簇擁著宋夫人進了花廳。   周少瑾非常的震驚。   程笳那模樣兒,分明就是一副死了心的樣子。   她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程笳會不會把自己當成了救命的稻草,而自己卻毫不在意地就把她給推開了……   周少瑾拉了姐姐,低聲道:「笳表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周初瑾朝四周看了看,不動聲色地悄聲道:「我們回去再說。」   周少瑾點頭,如坐針氈般的在花廳裡應酬著。好不容易等到郭老夫人發話,說宋夫人這些日子一直在坐船,也很累了,今天的接風宴就改在明天好了,讓宋夫人好好歇息一夜。後天再帶宋夫人在金陵城四處走走。   幾房這才各自散了。   或者是因為程池那樣的離開讓周少瑾心裡很不是滋味,回家的喜悅都淡了很多。   回到嘉樹堂。她沒有像自己想像中的那樣歡喜雀躍地打開箱籠,把她從外面帶回來的禮物分給大家。而是在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拉著她手問了幾句路上的所見所聞之後就面帶倦色,覺得很累。   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立刻放了她回畹香居歇息,還道:「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今天你好好睡一覺。」   周少瑾沒有客氣,挽著姐姐的手回了畹香居。   幾個月沒見,雪球還記得她。   她還沒有進門,雪球就汪汪汪地朝她飛奔著撲了過來。   周少瑾抱起了雪球。   周初瑾忙道:「快放下。快放下,它剛剛在地上跑了的。」   看管雪球的小丫鬟委屈地道:「我原要抱著它在屋裡等的。可它突然從我懷裡跳了出來,拼了命地往外跑,我追都追不上……」   「沒事,沒事。」周少瑾望著這個面目陌生的小丫鬟,知道施香肯定已經嫁了人,她不禁生出幾分傷感來,把雪球交給了那小丫鬟,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小丫鬟恭敬地道:「奴婢叫雪桃。父母都在周家的莊子裡。是馬總管把我送進來的。」   也就是說,是周家的世僕。   周少瑾朝她笑了笑,囑咐她要好好地照顧雪球,賞了她兩個銀錁子,這才和姐姐進了屋。   周初瑾只讓廚房給她做了白粥和幾個小菜,並道:「我聽說坐船坐久了都胸悶氣短,我怕你不舒服,特意做了這些清淡的,等明天再讓廚房做些你喜歡吃的。」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趁著持香擺飯的功夫,問起施香的事來。   「你放心!」周初瑾笑道,「沒有委屈她。除了公中慣例,你我賞的,父親、外祖母甚至是郭老夫人都賞了她,她出嫁的那天馬富山家的更是親自去給她送嫁,她夫家當時就有點戰戰兢兢的了,以後肯定不會怠慢她的。她還說等你回來後她會帶著夫婿來給您磕頭。」   前世,施香嫁了之後就再也不曾回來。   「那就好。」周少瑾放下心來,和姐姐一起用晚膳。   或許是吃慣的家鄉味道,她覺得白粥都比在外面的好吃。而周初瑾只用了半碗粥,之後就是看著妹妹吃,不時地幫她夾菜,讓周少瑾心裡暖暖的。   用過晚膳,姐妹倆去了內室裡喝茶。   歪在羅漢床的大迎枕上,周少瑾問起程笳來。   周初瑾嘆氣,道:「你們走後沒多久,良國公和良國公世子爺就從京城回來了。良國公世子爺親自託了申青雲申大人上門求親,瀘大舅母雖然沒有答應,可為了抬高笳表妹的身價,就把這件事給傳了出去。你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們去浦口給誥表哥下小定的時候,何家太太也就是誥表哥的嶽母有意把笳表妹許配給自己娘家侄兒的。這件事一傳出去,何家太太氣得肺都炸了,說三房做生意做久了,行事作派也和那商賈之家一模一樣了,怪不得連著幾輩人讀書讀到舉人都讀不下去,敢情是做什麼事都只想走捷徑,連名聲都要買賣。找這樣的親家還不如找個大字不識的農夫,至少人家老老實實本本份份地做人,不像瀘大舅母。一心一意打定主意踩著別人上位不說,還厚顏無恥地不覺得自己有錯……總之,話說得可難聽了!金陵城一些有頭有臉的人家都知道了。別說是向笳表妹提親了,幾次府裡的賞花會、品蟹會之類的,笳表妹都沒有接到請帖。甚至江南的大商賈請了相熟的來探瀘大舅舅的口氣,想娶了笳表妹做長媳。把瀘大舅舅氣得將來人破口大罵,還當著下人的面狠狠地教訓了瀘大舅母一頓,要把瀘大舅母送到家廟裡去清修些日子。要不是笳表妹求情,李老安人出面為瀘大舅母說情,你回來想見瀘大母舅就只有去家廟了。」   周少瑾之前有猜到,可沒想到何家的反應會如此的激烈。鬧成這個樣子。   不過,今年看姜氏的樣子。不像被呵斥了的樣子。   她有些擔心地道:「那三房豈不是連我們這房也記恨上了?還有良國公府那裡,只怕也不會善罷幹休!」   「誰說不是。」周初瑾苦澀地道,「我們也沒有想到何家太太會氣成這樣,還一點情面也不留地說了出來。這性子也太要強了些!也不知道誥表嫂會不會和她母親一個性子。」   這樣未必不好!   前世,誥表哥非常敬重他的這位嶽母,就是因為四房落魄之後,何家太太不僅沒有因此而給誥表哥臉色看。反而要女兒拿出體己銀子貼補家用,說出了「有人才有錢。沒了人,你有再多的錢有什麼用」的話,還儘自己所地幫扶著四房。   周少瑾忙道:「外祖母也是這麼想誥表嫂的嗎?」   「雖然沒說,我想也應該有些擔心吧?」周初瑾道。   前世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何風萍嫁進來也就順風順水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她不能讓何風萍給外祖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周少瑾道:「我明天去給外祖母請安的時候跟她老人家說說好了。」   「也好!」周初瑾道,「家和萬事興。可千萬別因為三房的事弄得我們這房也不得安寧。」   周少瑾就道:「那現在笳表姐的婚事豈不是成了件難事?」   「何止是件難事。」周初瑾道,「而是成了件笑柄。金陵城裡誰不說瀘大舅母要賣女兒。」   若是換了自己,恐怕比程笳更悲傷。   周少瑾有些愧疚地道:「早知道這樣,我當時就應該聽聽笳表姐要和我說些什麼了!」   「現在你已經回來了,」周初瑾勸她,「隨時都可以去如意館,也不急著這一時。三房現在覺得笳表妹這樣,全是何家太太造成的……」   姐姐這是怕她被三房欺負吧?   周少瑾笑道:「我給你們帶了很多好東西,到時候借著送禮物給她,讓丫鬟幫著傳個話給她好了——我過去她們三房看我不順眼,她過來總成吧?」說到這裡,她想起了那對紅珊瑚珠花和簪釵,她跳下了羅漢床,對周初瑾道:「你等會!」然後親自去開箱籠,把紅珊瑚首飾全都拿了出來,擺在了羅漢床上,笑著問姐姐:「好不好看?這是送給你和外祖母、大舅母的,你挑一個,剩下的我拿去給外祖母和大舅母。」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謝謝天外仙仙,cadyss,紫霄12,雅雅典娜靈獸蛋,這幾天沒有上線,今天才發現又有了靈獸蛋,看來還得繼續加更啊,也求求粉紅票……   o(n_n)o~   ps:明天的加更和更新依舊在老時間。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二十七章一樁(粉紅票第一名加的第三更)   「真漂亮!」沒有女孩子不愛漂亮的飾品,周初瑾被豔麗而又不失華美的紅珊瑚給震住了,左盼右看的,件件都讓她愛不釋手。   周少瑾抿了嘴笑,心裡有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滿足感。   她道:「姐姐,你暫時只能挑一樣。若是我以後又遇到了品相這麼好的紅珊瑚,一定給想辦法給你湊齊一整套。」   「這樣就很好了。」周初瑾笑著,挑了那串一百零八子的佛珠。   周少瑾訝然。   她以為姐姐更喜歡簪釵或是珠花,而且她已言明了剩下的兩件是給外祖母和大舅母的,簪釵和珠花大舅母還勉強能用用,外祖母是絕對不合適的。   可姐姐已經挑了,她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把剩下的飾品收了起來。   周初瑾就問她:「這幾件飾品挺貴的吧?以後別買這麼貴重的東西了。」又道,「父親前些日子讓人送了二百兩銀票過來,我等會拿給你。」   「不用,不用。」周少瑾忙道,「這飾品沒花錢,是池舅舅送的。」   「池舅舅送的?」周初瑾睜大了眼睛。   「嗯!」周少瑾依偎在了姐姐的身邊,低聲道,「這次我跟著郭老夫人出去,不僅得了池舅舅的東西,還得了郭老夫人的東西……」她把箱籠裡的東西一股腦地拿給周初瑾看。   周初瑾又驚又喜。   剛才在嘉樹堂周少瑾已說了自己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聽說普陀山全是大小的寺院。寧波有一條街都是賣泊來的東西,中泠泉水要在江水中汲取的時候她已很是羨慕,沒想到池舅舅竟然還送了這麼貴重的禮物給周少瑾,郭老夫人還然為妹妹在普陀山點了盞長明燈。   這除了說明妹妹得了郭老夫人和程池的青睞之外,也說話了郭老夫人和程池的大方豪爽。   她忙道:「少瑾,木秀於林,風必催之。池舅舅和郭老夫人對你的好你可別亂說,小心別人心生妒嫉,對於你不利。」又道。「郭老夫人和池舅舅對你都這麼好,你以後可要好好地孝順他們才是。父親那裡,我們也應該寫信去說一聲,讓父親心裡有個數,以後若是能有機會還個情那就再好不過了。」   說起這個,周少瑾面露猶豫。   周初瑾急道:「怎麼了?難道你還受了他們更大的恩惠不成?」   周少瑾道:「郭老夫人還送給了我一顆金剛石。」   周初瑾一看。米粒大小,且清澈透明如水珠,嚇了一跳,更加堅定了給父親寫信的決心,並對周不瑾道:「你可仔細收好了,小心別讓人給摸了去。」   周少瑾頷首。斟酌道:「還有一件事……」   周初瑾覺得自己被周少瑾這麼左一下右一下的弄得心都比平時跳快了幾分。   她捂住了胸無奈地道:「你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非得弄得我提心弔膽不成?你又得了什麼好東西?」   「不是我!」周少瑾忙道:「是廖家大太太。」   「廖家大太太?」周初瑾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周少瑾說的是誰。她面色一紅。道,「廖家大太太怎麼了?」   周少瑾就把方氏讓鍾嬤嬤給她遞話的事告訴了周初瑾。   周初瑾想也沒想就反對道:「那怎麼能行!若是郭老夫人和池舅舅沒有送你這些東西還好說,若是廖家大太太沒有提讓長房的兩位舅舅指點廖家大老爺制藝也好說,可現在怎麼那提這話?郭老夫人和池舅舅還以為我們不知好歹,得寸進尺呢!這件事你不能出現幫著廖家說項!郭老夫人和池舅舅青睞於你,那是你的福氣。可你要也惜福才是。什麼人,什麼事都求到郭老夫人和池舅舅面前。若是哪天你自己要求郭老夫人和池舅舅該怎麼辦?要知道,這人情可是用一次少一次的。」   周少瑾做夢也沒有想到姐夫和自己之間。姐姐居然會站在她這一邊。   她不由激動地挽了姐姐的胳膊,急急地道:「可這件事很重要啊!若是我辦成了這件事,你以後嫁去廖家,廖家又怎麼敢給臉色你看。」她把前世所知道的關於廖家的事全都告訴了周初瑾,「……這些全是我借了池舅舅的人打聽出來的,絕不會有錯的。我不能眼看著你在廖家受磋磨!」   「就算這樣,也不能這樣隨意地就把郭老夫人的關係用了。」周初瑾聽聞後心裡像驚濤駭般洶湧澎湃,嘴上地依舊安慰著周少瑾,「嫁到哪個大戶人家不是這樣的?這還算是好的,若是像劉家的大老爺似的,見孫小姐的嫁妝虛頭虛腦的,就朝孫家借了兩千兩銀子,說是家裡的鋪子要周圍,兩個月之後還的。可兩個月之後劉家大老爺卻根本不提還的事了,孫家去要銀了,劉家大老爺就是不還,還說這兩千兩銀子就算是孫家三小姐的陪嫁好了。孫家不同意,劉家就說孫家三小姐有暗疾……如今兩家正打著官司呢!難道廖家還能比劉家」   周少瑾聽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周初瑾道:「這件事你就別管了。若是廖家的人找你問起來,你就說是我不答應的。讓他們來找我。」   「這怎麼能行!」周少瑾不應答,「姐夫的舉業也很重要啊!」   廖紹棠能夠早一點金榜題名,姐姐的腰杆也就能早一點直起來。   主要還是周少瑾已經對廖家的人明言自己有這個能力了。   周初瑾想了想,道:「那就讓他們找爹爹去,爹爹不也是兩榜進士嗎?」   「那不一樣。」周少瑾柔聲勸著姐姐,「廖家大太太為何提出春闈的時候讓長房的兩位舅舅指點廖大老爺的制藝,多半是想讓長房的兩位舅舅幫著聽打當年主持春闈的主考官的喜好。不然何必非點著要長房的兩位舅舅出面?」   周初瑾愕然,半晌才笑道:「沒想到出去了一趟真長見識了,連這個都知道了。」   還好出去了這一趟。   不然很多事情只怕是難以取信姐姐,更沒有辦法解釋。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我跟著兩位閣老的家眷一齊走了幾千裡,總得有點長進吧?」   周初瑾不由感慨道:「少瑾,你以後行事可得立起來才是,別辜負了郭老夫人對你的一片心意。」   「我知道。」周少瑾道,「那姐夫的事?」   周初瑾臉色微紅。道:「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當……就算是要提,也不能這個時候提。你剛剛從鎮江回來……」   周少瑾聽著心中一動,道:「姐姐,你看能不能這樣——下次廖家的人來問,我們就說已經寫信給父親了,父親的意思是讓姐姐和姐夫先成親。然後姐夫再寫幾篇制藝文章給父親看看。就算長房的兩位舅舅答應指點姐夫的制藝,總不能每一科都指點一番吧?機會最多只有一次,能不能抓得住還得看姐夫有沒有這個功底。這不就把事情拖了下來了!等你嫁了過去,程家和廖家也算是正經的親戚了,逢年過節再多走動走動,以涇大舅舅的性子。姐夫若是下場,他肯定會主動指點姐夫的。」   「真的!」周初瑾聞言心動。道,「涇大舅舅真的會指點你姐夫?」   周少瑾很肯定,道:「我聽池舅舅身邊的人說,涇大舅舅很願意提攜晚輩的。」   最重要的是,前世沒有人提攜,姐夫也中了進士。   她之所以想到錦上添花,不過是想為姐姐在婆婆面前爭取地位罷了。   周初瑾連連地點頭。忍不住讚揚周少瑾:「你這主意好!我這就去給爹爹寫信,把這兩件事都告訴她。」   「姐姐。你等等。」周少瑾說著,從一堆的禮品中找出一大一小兩個匣子,道,「大的是對琉璃簪子,小的是串項鍊。簪子是給太太的,項鍊是給小妹的。你也跟父親提一提,到時候隨著你的信一併送過去。」   周初瑾笑著應「好」。   姐妹倆一個磨墨,一個寫信,很快就把這幾件事辦好了。   周少瑾就遲疑道:「姐姐,你出嫁的時候誰來主持?」   前世,她們和李氏的關係不太好,是大舅母主持的,她還記得廖家來下小定的地些女眷私底下議論姐姐和她是被繼母嫌棄,所以這麼大的事父母都沒有出面的。   她氣不過,又不知道怎麼辯解。   後來對李氏的態度不好,也與這有關係。   她覺得她和姐姐年紀小,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李氏是婦人,應該知道才是。   誰知道周初瑾赧然道:「父親前些日子已經寫信給我了,說等過了年太太就會帶著小妹回來。到時候我們可能會搬回周家住一陣子。」   那就太好不過了!   周少瑾心情雀躍。   周初瑾卻面色微沉,道:「少瑾,有件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周少瑾支了耳朵聽。   周初瑾躊躇了好一會,才道:「馬富山說,蘭汀和欣蘭的死,的確與那程輅有關係,你以後,可要離他遠一點才是。」   雖然隱隱猜測到了,但消息被證實周少瑾還是心中一沉。   程輅,可真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周少瑾沉聲道:「姐姐,你看,我們想放過他,他卻不願意放過我們。只怕這個人留來留去會留成大禍害。」   周初瑾鬆了口氣。   她就怕妹妹心軟。   「那你的意思是?」她問周少瑾。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ps:粉紅票都去哪裡了,很快就要被人趕上了,求姐妹們支援啊……~~~~(第二百二十八章二樁   周少瑾道:「爹爹可知道這件事?他老人家怎麼說?」   周初瑾道:「爹爹早已經知道了。還是他老人家讓馬富山告訴我的,說是怕我們兩姐妹不知道輕重,以為還可以和那程輅虛與委蛇結果卻被他反咬一口,讓我們都離他遠的。至於其他的,就沒有說了。」   周少瑾道:「姐姐,你覺得想辦法除了程輅的功名怎樣?」   「除了程輅的功名?」周初瑾喃喃地道,想了一會,道,「你覺得除了他的功名他就能安份嗎?」   怎麼可能!   若是他被除了功名就能安分,上輩子就會處心積慮地找到她,還哄她和他私奔,一點也不顧及幫過他的嶽父和為他生兒育女的嶽母了。   「這只能說是第一步。」周少瑾道,「沒有了功名,他就只能依附程家,到時候我們就可慢慢地收拾他了。可若是讓他取得了舉人身份,以他的心性,只會做出更喪心病狂的事出來,到時候恐怕不僅僅是指使人下毒毒死個人這麼簡單了。」   周初瑾道:「那我們就讓馬富山去趟保定府好了,正好接了太太回來,別人問起來也有個藉口。」   周少瑾很是和贊同,將給姐姐的琉璃簪釵拿給姐姐,道:「這是給你帶去廖家賞人的。」   「你還是自己留著吧!」周初瑾執意不要。   姐妹倆推搡了良久,周初姐才想了想笑著接受了。   之後兩姊妹睡在了一張床上。周少瑾講去普陀山的一些細節,比如說裕泰寧波分號王掌柜怎麼機靈,杭州分號的掌柜又怎麼精明,金山寺如何的雄偉,中泠泉水沏出來的太平猴魁又是如何清冽芬芳……點點滴滴的,全是郭老夫人和程池對她的好。   周初瑾聽著,笑著摸了摸周少瑾的青絲,姐妹倆的動靜越來越小,漸漸進入了夢鄉。第二天被春晚叫起來的時候,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的。   兩姐妹忙梳洗了一番,帶著給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及僕婦們的賞賜去了嘉樹堂。   程詣還有浦口,程沔特意帶著程誥早了點過來,待見過周少瑾,問過話知道她一路平安之後。就帶著程誥去了外院。   關老太太就笑呵呵地向周少謹解釋道:「他如今偶爾也跟著你沔大舅舅學點庶務。」   程誥的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九月,不管他下場有沒有取得秀才的功名,這婚事都要辦好。   周少瑾安撫關老太太:「您就放心好了,誥表哥一定會雙喜臨門的。」   前世,程誥也的確考取了秀才。   關老太太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把禮物拿出來。   梳篦和琉璃簪釵大家都很喜歡。紅珊瑚飾品卻讓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猶豫了:「這麼好的品相,實在是難得。還是你自己留著以後戴吧!」   生了女兒的,通常會從女兒落地的那刻起就開始給女兒攢嫁妝。   周少瑾沒滿周歲母親就病逝了,後來又寄居在九如巷,關老太太待她再了也比較隔著血緣關係,不好給她拿主意,等到摸清楚了周鎮真正的心意,開始給周少瑾準備嫁妝。也就是這兩三年的事,她反而不如周初瑾——莊氏自嫁到周家就開始幫周初瑾準備嫁妝。而準備嫁妝最難的是有時候你要什麼有錢也買不到。   周少瑾笑道:「這是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出門。你就收下好了。以後我若是再遇到了這樣的好東西,肯定留下來不讓您知道!」   關老太太大笑,道:「要不你給郭老夫人送去好了!這次你能跟著出門,多虧有郭老夫人。」   「這是我買給你和大舅母的,」周少瑾笑道,「郭老夫人那裡我以後再想辦法報答她老人家就是了。」   關老太太見她態度堅定,朝著沔大太太使了個眼色,道:「那我們就收下了。」   周少瑾笑盈盈地點頭,待把梳篦琉璃珠花等送給似兒等人之後,她起身告辭:「雖說宋夫人那裡自有郭老夫人款待,可我和她在船上相處了這些日子,她來九如巷做客,我不能盡地主之誼,怎麼也要去打個招呼才是。」   「是極,是極。」關老太太非常的支持,道,「宋夫人那裡你自己看著辦。若是要請到家裡來做客,你直管下貼子,到時候我來作陪,銀子也從公中出,不要擔心什麼,失了儀態,讓人覺得小家子氣。」   周少瑾謝過了外祖母,邀了周初瑾同去,並道:「這一路上宋夫人對我很是照顧,因為知道郭老夫人是怎麼安排,不好請了大舅母同去,姐姐卻要出門幫我向宋夫人道個謝才是。」   宋夫人是閣老的夫人,誰不想巴結?可她畢竟是長房的客人,哪些人能和她說上話,也得長房的說了算。若是長房沒有同意她就帶了沔大太太過去給宋夫人問安,不免有撬長房牆角的嫌棄,但周初瑾就不同了,一來她是周少瑾的姐姐,二來她只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人微言輕,宋夫人不會把她放在眼裡。   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都懂這個道理,兩人不僅沒有責怪周少瑾,還覺得周少瑾想得很周到,親自讓廚讓做了幾個四房比較拿手的點心讓周初瑾帶去了宋夫人歇息的客房。   而宋夫人聽說周少瑾和姐姐帶了點心來看她,忙吩咐丫鬟把人請進來。   在她看來,周少瑾才是被郭老夫人放在心上的晚輩,加上她心裡很喜歡周少瑾,覺得在九如巷這個陌生的地方周少瑾才是了的熟人,不僅高興地留下了她們帶過來的點心,還在周初瑾向她道謝的時候好好地誇獎了周少瑾一通。   周初瑾見周少瑾得了讚揚,自然是喜出望外。越看宋夫人越覺得宋夫人和藹可親,奉承著宋夫人說話,把個宋夫人高興的從頭笑到了尾,最後問周少瑾:「我聽郭老夫人身邊的呂嬤嬤說,郭老夫人決定明天去雞鳴寺吃齋飯,你也會去吧?」   「還不知道能不有跟著去。」周少瑾笑道,「我原準備去給老夫人請了安再來探望您的,可姐姐非要過來跟您說一聲『多謝』,我就帶著姐姐先過來了。還沒有去給老夫人問安呢!」   「那你快去問問。」宋夫人笑道。「森哥兒昨天晚上還跟我說,原以為到了你家就能天天見著你了,誰知道你們住的居然這樣遠,還不如在船上的時候方便呢!」   周少瑾嘻嘻地笑。   有小丫鬟通稟,說碧玉過來了。   大家都有些意外,宋夫人讓小丫鬟帶了她進來。   碧玉看見周少瑾就「哎喲」了一聲。道:「可找著您了!要不是遇到了沔大太太,我這腿可都得跑細了——老夫人一睜開眼睛就吩咐奴婢去請二表小姐,我去了畹香居,結果說您去了嘉樹堂,我趕去嘉樹堂,老安人已經開始做早課。幾個丫鬟只知道您來了長房,卻不知道你到底去了哪個院。我又趕回寒碧山房,結果說您根本就沒去過,我只好又往嘉樹堂去,天見可憐地讓我遇到了沔大太太,不然我這會還在老安人的小佛堂外面等呢!」說完,她上前給宋夫人行禮,道:「奴婢一時心急。讓您看笑話了。」   這周家二小姐果然是郭老夫人喜歡的。   宋夫人在心裡暗忖,笑道:「碧玉姑娘不必客氣。二表小姐。你快跟著碧玉姑娘去老夫人那裡看看吧,說不定老夫人有什麼急事找你呢!」   周少瑾匆匆辭了宋夫人,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正要用早膳,笑道:「你吃過沒有?今天廚房裡做了菊花粥,你要不要添點。」   周少瑾婉言謝絕了。   郭老夫人也不勉強,把今天在聽雨軒宴請宋夫人,明天請宋夫人去遊雞鳴山的安排告訴了周少瑾,道:「……你和宋夫人熟。你跟你外祖母說一聲,宋夫人在金陵城的這幾天,就由你陪在宋夫人身邊好了。」   周少瑾笑著應允,把帶著姐姐去給宋夫人道謝的事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聽說周初瑾和宋夫人頗談得來,笑道:「讓你姐姐一併陪在宋夫人身邊好了。你姐姐的話雖然也少,卻比你多。」   周少瑾訕訕然地笑,回去稟了關老太太。   關老太太喜出望外。   他們四房的兩個丫頭幫著郭老夫人出面招待宋閣老的夫人,這是多大的榮耀啊!也說明他們四房的兩個丫頭在待人處世、交際應酬上都是上了一定檔次,拿得出手的。   她忙叫了涇大太太來,問周少瑾要不要做幾件新衣裳。   周少瑾笑道:「現在做衣服也來不及了,何況我和姐姐還有很多沒有穿著新衣裳呢!」   關老太太又問起宋夫人的愛好,忌諱之類的,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個多時辰,要不是長房那邊的丫鬟來催關老太太聽雨軒那邊的宴席要開始了,她還會繼續問下去。   周少瑾和周初瑾上前服侍關老太太更衣。   關老太太連連搖手,道著「不用」,讓她們快回去重新梳洗梳洗,和她一道去聽雨軒。   周氏姐妹只好回了畹香居。   沔大太太就笑道:「您把她們倆姐妹支走了可是有話跟我說?」   「就你機靈。」關老太太笑道,「我尋思著那紅珊瑚首飾我們就先幫少瑾收著,以後她出嫁,給她添箱好了,既不用辜負了這孩子的一片孝心,也算是我們的一個片心意。」   「您倒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沔大太太笑道,「不僅如此,我覺得我們也得開始幫少瑾準備嫁妝了。就是她的婚事,您覺得我們要不要跟姑老爺透個音?」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求粉紅票……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二十九章三樁(給天外仙仙的加更)   關老太太想了想,道:「誥哥兒的婚事定在了明年的九月初十,聽廖家的口氣,廖姑爺要參加秋諱,想在明年的三月、四月和五月之間選個日子,過幾天就要派人來商定具體的日子,這一年辦兩樁婚事,雖然先出後進是件好事,可我看還是等到辦完了誥哥兒的婚事,少瑾又大了一歲,我們再和姑老爺坐下來好好說說少瑾和詣哥兒的事比較好。」   沔大太太向來尊敬婆婆的決定,笑道:「那個時候手邊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我們也可以分出精力來。還是您想的周到。」   關老太太微微地笑,還想說什麼,周氏姐妹已經換了身衣服走了過來。她忙朝著兒媳婦使了個眼色,兩人笑打住了話題,帶著周氏姐妹去了聽雨軒。   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已經到齊了,正圍著宋夫人說話。   周少瑾見姜氏神色自若,沒有一點坑女兒的後悔和焦慮,不由心中暗嘆。   也不知道姜氏是沒有意識事情的嚴重性還是姜氏已有了萬全之策應對程程笳的婚事。反觀程笳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地跟在母親的身邊,就算是笑眼底也透著幾分傷心,她不禁為程笳難過起來。   宴席開始後,周少瑾被安排在了郭老夫人和宋夫人這樣桌,因作陪的還有唐老安人、李老安人等長輩,周少瑾幾乎沒怎麼吃東西,全在照顧她們的了,就這樣。識大奶奶鄭氏看著心裡卻不是滋味。   原以為程笙去了京城小字輩裡就應該由她出頭了,沒想到郭老夫人又抬出了個周少瑾。郭老夫人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呢?   用過午膳喝過茶,郭老夫人帶著宋夫人參觀九如巷。   周少瑾在一旁陪著。   長房的古樸大方,二房的高雅秀麗,三房的富麗堂皇,四房的簡單樸素,五房的珠光寶氣,都讓宋夫人讚不絕口,這才感受到了程家家底的厚重。   晚膳依舊是周少瑾在主桌作陪。   用過飯。她們去四宜樓聽夜戲。   雖已是冬天,但四處掛著暖簾,點著燈籠,粉色的夾竹樓、白色的玉簪花、大紅的石榴花競相綻放,讓人疑是在春天。   宋夫人忍不住道:「都說江南的世家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我今天親眼看見這才相信。」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我們也是託了你的福。你要是不來,我們就算是想找個藉口這麼聚聚都不成。」   「看來我應該常來走動走動才是。」宋夫人開玩笑道。   姜氏接了話:「這是冬天,你春天來的時候有春天的景致,夏天來的時候有夏天的景致,就怕您不來。」   「若是來了閒。我一定來看望老夫人。」宋夫人微笑著道,大家在太師椅上坐下。   碧玉送了戲單子請宋夫人點戲。   宋夫人推脫了幾次都沒能推脫。點了出「遊園驚夢」,郭老夫人點的是「四郎探母」,有了這兩齣只怕就要戲到半夜,唐老安人和李老安人等很有眼色的沒有點戲。   戲臺上就「鏗鏗鏘鏘」地開了鑼。   周少瑾把小丫鬟捧上來的茶和點心擺在了宋夫人的茶几邊,開始還給宋夫人解釋一下這戲是哪個戲班唱的,旦角是誰,青衣是誰。都唱過些什麼戲,在金陵城梨園界的地位如何。等到戲漸入佳境,宋夫人也聽得如痴如醉之後,她重新給宋夫人換過茶點,悄然朝著坐在不遠處玩的指甲的程笳使了個眼色,下了樓。   不一會,程笳也下了樓。   她板著臉問周少瑾:「幹什麼?」   可能還在為那天周少瑾敷衍她而生氣。   周少瑾拉了拉她的手。   她面色微霽,道路:「有什麼事你就直說。你若是想安慰就不必了。反正我已經這樣了,再怎麼也不會比這個時候更差了,我也不怕你笑話了……」語氣卻和緩了很多。   周少瑾笑。   程笳總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   她柔聲道:「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程笳黯然。低了頭道:「我也不知道。娘說,過些日子大家就不記得了。可我這樣地被人議論,心裡……卻很煩!」   周少瑾理解。   她輕輕地拍了拍程笳的手,道:「你晚上來我屋裡吧!我帶了很多東西給你。」   程笳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回到了樓上。   可當她在畹香居看到周少瑾買給她的禮物時,人一下子活了過來:「少瑾,你在哪裡買的這些東西?好漂亮!你怎麼不多買點回來?還有這套梳篦,繪的居然是遊園驚夢……他們可敢想啊!」她逼問周少瑾:「你肯定也給阿朱和顧家十七姐買了禮物回來的,你快給我看看,我要看看你送給她們的都是些什麼花色的。」   周少瑾沒有辦法,只好把送給阿朱她們的東西都拿出來給程笳看。   程笳一會兒拿了琉璃簪釵看,一會拿著梳篦看,最後問周少瑾:「你能不能只送她們簪釵,把這幾套梳篦都送給我?」   「當然不行啊!」周少瑾笑道,「我不知道你這麼喜歡梳篦,早知道我就應該多帶幾套回來了。不過,我聽池舅舅身邊的人說,我們金陵城有家叫『花想容』的鋪子就是專門賣常州梳篦的,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哪天我們去那裡逛逛好了。」   程笳這放手。   不過,相比之前她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   接下來的幾天,周少瑾和姐姐周初瑾在郭老夫人的帶領下,陪著宋夫人走遍了金陵城的山山水水,周氏姐妹雖然是金陵人士,可閨閣嚴格。卻沒有機會像這樣遊玩過,這次親歷那些在書看上看到的景色,說起來還是沾了宋夫人的光。   但這樣天天在外面遊玩也很累,等到宋夫人面露倦色,郭老夫人建議在家裡開個茶會,把宋夫人介紹給金陵城中的貴婦人:「……你正好趁這個機會認識些人。」   宋夫人覺得郭老夫人安排周到妥貼之極,連聲應「好」。   郭老夫人就讓周少瑾和周初瑾姐妹幫著安排茶會的事。   周初瑾在沔大太太的指點下已經可以獨立主持四房的中饋,這些事自然不在話下,和四房的宴會相比。長房的宴會不過是在規格上高一點而已,但長房有的銀子,周初瑾沒有了束縛,也就沒有了什麼為難之處。   周少瑾卻找了個機會去聽鸝館。   程池和集螢都不在,南屏在給程池趕製春裳。   周少瑾很是失望。   南屏笑著問周少瑾:「二表小姐可是有什麼事?」   周少瑾道:「也沒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池舅舅和集瑩姑娘去了哪裡?」   南屏笑著讓小丫鬟給周少瑾上了茶。道:「說是誰過壽,四爺領著集螢姑娘去拜壽了。要不我打發小丫鬟到秦管事那裡問一聲,看四老爺去給誰拜壽了……」   周少瑾不好意思打聽,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順口問問。」   南屏並沒有起疑,而是笑道:「二表小姐來的正是時候。我想給四爺的道袍鑲個芽邊,正拿不定主意用什麼顏色好。二表小姐快幫我看看。」   周少瑾欣然應允。   南屏給程池做的是件淺灰色的淞江三稜細布道袍,準備或鑲了白色或鑲了褐色芽邊。   周少瑾道:「能不能鑲深灰色!」   「鑲深灰色?」南屏愕然,思考了半晌,不由擊掌,滿臉驚喜地道,「二表小姐高見!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鑲同色的。我這就去找個顏色深點細布過來配配色。」   周少瑾莞爾。   這樣的鑲邊方法要到七、八年之後才會在揚州傳開來。   兩人在那裡對比了半天,最後決定用深灰色的細紗淺淺地鑲一道。   「肯定很好看。」南屏滿足地道。「我覺得也可以用在女裝上。」   周少瑾很喜歡這種鑲邊,聞言笑道:「那我也試試。」   南屏很感興趣。道:「二表小姐的衣裳或是做好了,讓我也開開眼界。」   周少瑾笑道:「這又不是什麼難事,你到時候只管去看好了。」   她們正說著,外面一陣輕微的響動,有小丫鬟跑進來道:「南屏姑娘,二表小姐,四老爺回來了。」   周少瑾和南屏迎了出去。   天氣已經有些冷了,但程池依舊穿著秋裳。雖然腰間緊扎布腰帶勾勒出他的好身材,可看上去卻讓人覺得有些冷。   周少瑾忍不住道:「您怎麼不多穿件衣服,今天早上起的可是北風!」   程池有些意外,道:「你怎麼過來了?今天不用陪宋夫人嗎?」   周少瑾訕然,道:「老夫人說要辦個茶會,讓我和姐姐一起協辦,姐姐向來能幹,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就跑過來……準備和池舅舅您下幾盤棋的……」   這小丫頭,又打什麼鬼主意!   所謂的下棋別人不知道她心裡還不明白嗎?那是下棋嗎?那不過是演戲給母親看罷了。如今母親忙著招待宋夫人,哪裡有空理會他!他們犯得著再在一起下棋嗎?   程池對周少瑾道:「你跟我來!」   率先往書院去。   周少瑾見他神情嚴肅冷峻,心裡有些打鼓,悄聲地問跟著他回來的集螢:「他在外面沒有受氣吧?」   集螢翻了個白眼,道:「我只看見他給別人氣受,沒看見過別人給他氣受。」   「哦!」周少瑾忐忑不安地跟著程池去了書房。   程池大咧咧地在大案書後面的太師椅上坐定,問周少瑾:「說吧!又有什麼事?」   ※   姐妹們,給天外仙仙的靈獸蛋加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三十章送禮   有事?!   她能有什麼事?   周少瑾想了想。   她想讓涇大舅舅或是渭二舅舅指點指點姐夫廖紹棠的制藝,可那也得等到明天姐夫下場中了舉人再說,至於現在……她還真沒有什麼事!   周少瑾搖了搖頭,道:「我沒什麼事啊!」   程池不由忍氣凝視了她片刻,道:「那你來找我幹什麼?」   周少瑾坦白地道:「您那天不是一聲不吭就走了嗎?我還以為過兩天就會再見到您,結果家裡這麼熱鬧,我卻一直都沒有看見您,所以特意過來看看您。沒想到您竟然出去給人拜壽去了!不知道是哪家的老太爺過壽?好玩嗎?顧六爺有沒有和您一起去啊?我前幾天讓人把給顧家十七小姐買的禮物送了過去,顧家十七小姐接到東西很高興,回送了我兩匹洋漳絨,說是顧六爺前些日子送的。顧六爺這些日子去了福州嗎?」   這丫頭怎麼這麼多話?   他問一句,她就有十句等著他。   而且根本不知道重點在哪裡……   程池道:「誰跟你說漳絨在福州了?最好的漳絨出自我們丹陽,離金陵城不過百餘裡。」   周少瑾「哦」了一聲。   她又不是問漳絨出自哪裡?她是想看看池舅舅這幾天都是怎麼過的?郭老夫人忙著招待宋夫人,肯定沒人管他的事了。他在船上的時候起了興致,看書能看一夜!   周少瑾道:「池舅舅。您這些日子都在幹什麼啊?老夫人也沒空照顧您,您自己沒事的時候就出去走走唄!要不然可以搬去藻園住些日子啊!那邊不是您的別院嗎?景致應該非常的好吧!也免得天天悶在屋裡看書、打譜。」   這小丫頭片子,翻了天了,竟然管起他的事來了!   程池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聽說上次你陪著宋夫人去靈谷寺的時候人家宋夫人穩穩妥妥地上了轎子,你卻走丟了!」   周少瑾臉一紅,道:「池舅舅怎麼知道的?」   她從前也去過靈谷寺,可沒想到的是,她跟著關老太太去靈谷寺和跟著郭老夫人去靈谷寺卻是兩種完全截然不同的待遇——跟著關老太太去靈谷,不過是去大殿寶殿上香。到偏殿聽佛理,到廂房吃齋飯。可沒有想到跟著郭老夫人,靈谷寺的主持竟然對他們開放了一代名僧寶志的墓塔。她這才知道原來靈谷寺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去處。   這都不說,那寶志大和尚的墓塔前的志公殿內有一塊黑色的石碑,碑上除了有畫聖吳道子給寶志所繪的畫像,詩聖李白給作的像讚之外。還有大書法家顏真卿親手書寫的碑文,她當時看著就有些挪不開腳步了,又見靈谷寺從主持到知客都圍著郭老夫人和宋夫人在轉,她就悄悄地向寺裡的小沙彌討明紙把石碑上碑文給拓了下來……結果等她拓完了碑文,天也暗了,郭老夫人和宋夫人也不見了。嚇了她一跳,要不是商嬤嬤及時找過來。那天她恐怕就要鬧笑話了。   程池的眼角跳了跳。   這小丫頭答得可真輕鬆!   要不是看在她是九如巷程家的女眷又是跟著母親同去的,就憑她拓了寶公塔的碑文,靈谷寺就能把她留在靈谷寺裡!   不然母親也不會急急地讓他趕去靈谷寺了。   還好除了這件事她也沒有出什麼大錯,母親也只是覺得她無知無畏,什麼也沒有說。   只是還沒有等他說話,周少瑾已滿臉興奮地走了過來,站在他的大書案前笑盈盈地喊了聲「池舅舅」。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商嬤嬤告訴您的!我竟然看見了顏書聖的真跡了。池舅舅。那是顏真卿的真跡嗎?靈谷寺的主持大師說是。不過寺廟裡的人當著香客多半喜歡誇大事實。但寶公塔裡的那石碑就算是假的,那字雄秀端莊,方中見圓,渾厚強勁,也肯定是哪位大師的手書,能拓回來天天觀摩,也不枉此行了!」   是啊!   程池在心中暗忖。   我付給了靈谷寺一千兩銀子的香油錢,你當然不枉此行了。   周少瑾卻睜大了眼睛,猶豫道:「池舅舅,您不高興嗎?」   或者是從小就練就了一副七情六慾都不上臉的本領,程池直覺地反駁道:「我沒有不高興。」   真的嗎?   周少瑾目不轉眼地盯著程池,好像要從他臉上細微的表情中辨別真偽似的。   程池生平第一次覺得有些不自在。   小丫頭的眼睛黑白分明,仿佛盛著一泓清泉,他能從她的雙眼中清楚地看見自己的倒影……   程池不由自主地在心裡暗暗地罵了一句。   明明知道這小丫頭片子是個不開竅的,他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他快刀斬麻亂,道:「既然你沒什麼事,那就回去吧!我娘不是讓你協理你姐姐舉辦詩會嗎?你這樣走開恐怕什麼也學不到吧?」   池舅舅肯定有些不高興。   不然他肯定是「趕」自己走而不是「勸」自己走。   池舅舅行事有個特點。   那就是他越不高興的時候就待人越客氣,心情越好的時候待人就越隨意。   周少瑾抿了嘴笑,問程池:「您明天還要去參加壽宴嗎?」   有的時候壽宴會擺兩三天,只有其中一天是正式的宴請。   程池道:「不去!」   「那我明天來陪池舅舅下棋吧?」   不用寬慰母親,程池實在是沒有耐心陪個小孩子掰手腕子。   「我明天不想下棋。」   「那您教我下棋好了。」   「我不想教你。」   「那您看著我打譜好了!」   「你會打譜嗎?」   「不會。」周少瑾大言不慚地道,「所以我才要跟著您學啊!」   「你們沈大娘幹什麼去了?」   「她沒有您教得好。」周少瑾道。「她教了我半天我也沒有看清楚棋譜,可您只教了我幾天,我就能看得懂簡單的定式了。」   「我明天沒空!」   「我又不是要您守在我身邊。」周少瑾道,「我就是在您的書房打打譜,不懂的時候問您,您應我一聲就是了……」   他不知道她還是個牛皮糖!   程池氣極而笑,正要訓斥她兩句,懷山垂著眼瞼走了進來,低聲道:「四爺。裕泰杭州分號那邊送了些花木過來了,說是給二表小姐的……」   周少瑾愕然,道:「給我的?」   懷山不敢抬頭看程池的臉,恭聲道:「是啊!說上次二表小姐贊他們分號裡養的花好,他們當時就給二表小姐掏了幾盆好花,只是二表小姐停留的時候太短了。那些花木又不是換盆的時候,怕直接送給二表小姐有個什麼閃失的,就把花暫時養在了苗五師傅那裡。這不,前些日子苗五師傅說這些花能搬動了,杭州分號那邊就特意讓人送了過來。」   「啊!」周少瑾走的時候沒有收到花,早就忘了這件事。沒想到杭州分號的千裡迢迢的把花給了過來。   她朝程池望去。   程池眼底閃過一絲慍色。   這些真是有勁沒處使了。   想到這麼個主意巴結他。   送花就送花好了,為了在他面前討好買乖。當時不把花送到船上,事隔一些日子了再派專人送過來……不過,他既然有意在裕泰最好的時候把裕泰賣個好價錢,裕泰是好是壞就與他沒有關係了。   他不動聲色地深吸了口氣。   周少瑾打了個寒顫。   池舅舅肯定氣壞了!   她朝著懷山擺手:「我不要,你去跟他們說,我不能要。」   懷山當然不會聽她的,拿了眼角的餘光飛快地睃著程池。   誰知道程池卻面色如常。甚至帶著些許的溫煦,笑道:「送都送來了。就收下吧!」   懷山只覺得指尖發涼。   四老爺可是越生氣表現得越和顏悅色。   他戰戰兢兢地應「是」,小聲地道:「送花的是王太太,她說,想進府給二表小姐問個安……」   「行啊!」程池淡淡地道,「你跟去呂嬤嬤說一聲,讓她安排安排就是了。」   懷山一溜煙地跑了。   程池輕輕地叩了叩大書案。   或者他真不是個管事的人。   別人都覺得建個票號,從歙縣的那幫人口裡奪食不簡單,可他不過是略施手段就建成了裕泰票號。但裕泰票號建起來了,他卻沒有了什麼興趣,現在又出了這麼大的紕漏。母親在寧波分號贊桂花樹好,第二天杭州分號就知道了,還敢派人往給他身邊的人送花,可見這些事不是一天兩天了……   也許到了把裕泰票號賣出去的時候了。   之前他還有些遲疑,想著給九如巷留點東西,現在看來卻是留不住了。   不過這樣也好,沒有了銀子,說不定他們還能安分些。   程池打定了主意,抬頭卻看見周少瑾低眉順眼,屏氣凝神,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像個被嚇壞了的小媳婦似的。   他訝然道:「你怎麼還沒有走?」   周少瑾如釋重負,雀躍道:「那我可以走了?」   這小丫頭片子又想到哪裡去了?   程池點頭。   周少瑾露出了個璀璨的笑容,忙道:「池舅舅,我真的沒有要他們送花。等他們把花送來了我先收下,然後再給您送過來。」她說完,拔腿就往外跑。   程池喊了聲「回來」。   周少瑾轉身,但沒等程池開口已道:「池舅舅,那個王太太來給我請安,我要給多少賞錢才不算失禮啊!她是掌柜太太又不是哪家的貼身嬤嬤!」   程池被她帶歪了,冷笑道:「她既然把她當僕婦,那你就把她當僕婦好了!」   周少瑾聽懂了,笑眯眯地點頭,跑了。   ※   姊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三十一章指點(給Cadyss的加更)   程池不由撫額。   自己不是應該藉機斥責那小丫頭片子一頓,讓她以後安分點嗎?怎麼最後卻順著那小丫頭的話告訴她應該怎麼打賞起來。   周少瑾卻如逃脫升天般的直奔周初瑾所在的耳房。   池舅舅發起脾氣來可真嚇人!   難怪集螢她們都怕他,原來是因為自己沒有見到過池舅舅發脾氣的時候。   以後池舅舅若是再發脾氣,自己還是離他遠點的好。   周少瑾拍了拍胸,均了均氣息,這才笑著進了耳房,把裕泰杭州分號的人給她送花的事告訴了姐姐,並道:「池舅舅也知道了,還讓我像尋常的僕婦那樣打賞王太太。」   周初瑾道:「這樣不好吧?怎麼也應該給雙份才是。」   「有什麼不好的!」周少瑾不以為然地道,「這可是池舅舅說的。反正他們送花給我也不過是為了討好池舅舅,我的態度怎樣對他們根本就無所謂,我只管照著池舅舅說的做就是了。」   她不敢把程池生氣的事告訴姐姐,怕姐姐訓斥她,以後不準她再去找池舅舅。   周初瑾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一時間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道:「要我陪著你一起見那個王太太嗎?」   周初瑾想了想,道:「還是我自己去吧!王太太主要還是來探池舅舅口氣的,免得她見以了你打起你的主意來,讓池舅舅誤會我們狐假虎威。」   看杭州分號院子中間那新植的桂花樹就知道這些人有多精明了。   周初瑾點頭。   周少瑾回了畹香居。換了件衣裳,重新梳了個頭,呂嬤嬤親自陪著王太太過來了。   王太太見周少瑾烏黑的青絲只是簡單的挽了個纂兒,穿了件半新不舊的玫瑰紫二色金比甲,只在耳朵上墜了對蓮子米大小的南珠耳朵,看上去隨意大方又不失雍容華貴,和船上的精緻矜持又大不相同,好像此時要顯得更自在些。   或者是因為這是她自幼生活的地方吧!   王太太猜測著,笑盈盈地屈膝給周少瑾行了禮。   丫鬟上了茶點。   周少瑾客氣道:「還請王太太代我多謝你們分號的大掌柜。禮輕人意重,這分禮可太貴重了,不說別的,就憑這幾千裡的路,這個人情我就領了。」   如果不是為了讓你領這個人情,他們又何必把花從杭州府送到這裡來呢?當時豈不把花木往她的船上一送就不完了吧?   王太太腹誹著。臉上卻全是笑,道:「二表小姐客氣了,早就應該把花木送給你帶走的,誰知道苗五那裡又培育出一盆十八學士,就是為了等這盆十八學士,所以才耽擱的。還好苗五師傅的手藝了解。那花在路上已結了花蕾。為了保持這盆十八學士春節的時候能開,我們掌柜的還請了苗五師傅的大弟子同行照顧這花。等會只怕還要叮囑你們家花房的管事幾聲。」   又弄了盤十八學士!   周少瑾暗暗咋舌。對杭州分號的掌柜佩服不已,笑著向王太太道了謝,吩咐小丫鬟去請了花房的管事過來。   王太太就趁機道:「我們掌柜的聽說明年大爺要下場,尋思著是不是早點在苗五師傅那裡再定幾盆十八學士。到時候來拜年的人見了也算是個吉祥事了!」   這位掌柜考慮得可真是周到!   周少瑾笑道:「這件事可得問問池舅舅才是,這畢竟是你們的主意。」   王太太聞言大喜。   他們做了這麼多,無非是想在程池心裡留個好印象。而他們之所以決定在周少瑾的身上打開缺口就是覺得周少瑾年紀小,遇到這樣事肯定會請長輩出主意的。這樣一來他們既試探了程池的態度,進可攻退可守。又找了個給他們說好話的人。   王太太對周少瑾謝了又謝,說起了另外幾盆花:「……那墨菊雖過了花期,卻帶了苗過來,等到明天春天發了芽,還可以分出幾盆來送人;一盆大一品,一盆六角大紅都已是含苞欲放。又想著快過年了,各色的水仙、蘭花也都送了些來。保證二表小姐屋裡花團錦簇的,漂亮極了。」說完,她面露難色。   她這是等著自己去接話吧?   周少瑾裝作沒有看見的,笑著請她喝茶:「這是我們本地的雨花茶,你嘗嘗味道如何?」   王太太只好喝了口茶,讚揚了半天。   春晚進來稟道:「苗五師傅的大弟子已經把話和花房的管事說清楚了,花房的管事如今親自指使著小廝在搬花。」   周少瑾點頭,笑盈盈地春晚道:「王太太你也認識。我在聽雨軒那邊還有差事。她難得來一次,你就陪著王太太在金陵城裡轉轉吧。要馬車還是要轎子,直管吩咐下去就是了。」   春晚笑上前給王太太行禮,恭聲地應「是」。   王太太大急,也顧不得什麼了,忙道:「二表小姐,我們既然來了,也不好不去給老夫人問個安,還有幾盆水仙和蘭花是特意送給老夫人的。」   周少瑾嗔道:「你怎麼不早說!你看哪幾盆花是送給老夫人,我這就讓小廝分出來,等會送過去。」   王太太就道:「那老夫人那裡……」   周少瑾訝然,道:「你剛才不是遇到了呂嬤嬤嗎?怎麼?老夫人地邊你還沒有去嗎?」   「聽說宋閣老的夫人在府上做客,所以……」王太太欲言又止。   周少瑾沉吟道:「老夫人那邊的事向來都是呂嬤嬤作主的,若是這樣,我這邊倒不了幫你拿主意!」   王太太滿目期盼地望了周少瑾。   周少瑾暗暗嘆氣。   池舅舅和郭老夫人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別說她沒有資格去改變什麼。就算她有資格,也不會違背池舅舅和郭老夫人的意願。   她只問哪幾盆花是送給郭老夫人的。   王太太不掩其失望。   碧桃匆匆走了進來,低聲在周少瑾耳邊道:「笳小姐過來了!」   畹香居對程笳來說就是菜園子門,她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什麼時候需要這樣隱蔽的通稟了?   周少瑾心中微跳,面上卻不顯,笑著叮囑了春晚幾句「要好生儘儘地主之誼」,就和碧桃去了書房。   程笳正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獨自垂淚。   看見周少瑾進來。她立刻站了起來,氣憤地道:「你說可笑不可笑!我程笳再落魄,也不至於做個商人婦,那李家的表哥,就是李敬,竟然拿二萬兩銀子做聘禮。說要娶了我去……難道我就只值那兩萬兩銀子?他也太小瞧我們九如巷程家了!難道我們程家會賣女兒不成?」   會!   周少瑾默然。   程家為了銀子的確會把你賣了!   她見碧桃很有眼色地急急地退了下去,還細心地幫她們關上了書房的門,就親自給倒了杯茶遞給了程笳。   前世發生的事重演了。   只不過前世李敬拿了五萬兩銀子,今生只拿了二萬兩。   前世程笳已遠路可走,今生程家還沒有以放棄程家的地步。   李敬根本不可能成功。   周少瑾問她:「你到底是氣李敬拿了二萬兩銀子要娶你還是氣李敬要娶你?」   程笳不解,道:「這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區別啊!」周少瑾淡淡地道。「你若只是氣李敬拿了二萬兩銀子做聘金,那就說明你根本不介意嫁給李敬。只是氣他不夠尊敬你,想拿銀子砸你。你若是氣李敬要娶你,那你多半是介意李敬的身份地位,所以不願意嫁給他……」   程笳陷入了沉思。   周少瑾雖然希望李敬能像前世那樣庇護程笳,可前世程笳是被迫嫁給李敬的,她心裡怎麼想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今生,她不會主動插手這件事的。   「我。我也不知道。」向來磊落的程笳卻一反常態,思索了半天。喃喃地道,「反正,我不想嫁給李敬。」   周少瑾笑著又問了一遍:「是因為李敬是商賈嗎?」   「那倒不是。」程笳道,「我們家要不是搭著長房和二房,不也一樣被人瞧不起。我若真是嫁了李敬,我就是低嫁,他們家誰敢給我臉色看?我若是嫁個讀書人家,說不定陪嫁越多越讓人瞧不起。最後那些人用了我的嫁妝還嫌棄我出身低呢!反正,我不想嫁人!」   那就看李敬能不能打動程笳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勸了程笳半天:「……兩萬兩銀子!你看整個金陵城,有誰家的姑娘得到過兩萬兩銀子的聘禮?你現在的身價肯定又漲了!你就知足了吧!」   程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你既然這麼羨慕,你怎麼不嫁?再這樣說我,我可要翻臉了。」   周少瑾眯著眼睛笑,好不容易把程笳勸走了。   但李敬這兩萬兩銀子的聘金還是很快在金陵城中流傳開來。   周少瑾之前還有些擔心這風會越演越烈,對程笳不利。誰知道良國公世子爺居然續娶官街梅府,也就是孫家三小姐的夫家,嫌棄孫家三小姐嫁妝不豐厚借了孫家二千兩銀子不還打起了官司的劉家大老爺的長女。   滿金陵城的人眼睛都落在了地上。   一時間街頭巷尾都說著這件事,李敬的那兩萬兩銀子也就隨風而散,很快淹沒在了眾人的議論聲中。   周少瑾鬆了口氣。   黃宜君奉了宋老先生之命來接宋夫人:「……再不啟程回京城,就趕不上過年了。」   ※   姊妹們,給cadyss的靈獸蛋的加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三十二章送別   宋夫人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在九如巷住了快一個月了。   她忙吩咐貼身的嬤嬤收拾東西,去向郭老夫人辭行。   郭老夫人沒有強留她,只是拉著她的手反覆地叮囑她一路上要小心,若是得了閒,就帶著孩子來金陵城小住云云,語氣十分的親切。   宋夫人不禁淚如雨下。   在和郭老夫人相處的這些日子裡,郭老夫人不僅告訴了她很多官宦人家的趣聞軼事,還告訴了她很多待人處事的道理,讓她受益非淺。   宋夫人哽咽著點頭,對郭老夫人道:「您老人家一定要保重身體,若是去京城一定要告訴我一聲,讓我給您接風洗塵。」   「放心。」郭老夫人呵呵笑道,「我去京城,肯定去打擾你。」   而宋森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回京城了,立刻跑到了周少瑾居住的畹香居,抱著周少瑾不放手:「周姐姐,周姐姐,你隨我一起回京城吧!等過了年,我再送你回來。」   「那可不行。」周少瑾摸了摸他的頭,笑道,「你想和你爹爹一起過年,我也想和我姐姐一起過年啊!等哪天姐姐有空了,就去京城看你!」   宋森眼睛一亮,要和周少瑾拉勾,並道:「拉了勾,就一百年不能變了!」   周少瑾笑著和他拉了勾。   宋森這才放心地走了。   周少瑾望著宋森嚴雀躍的背景由笑著搖頭。   來接宋夫人的黃宜君則被二房的老祖宗叫去問話了,至於說了些什麼。大家都不知道,但從黃宜君進去的時候誠惶誠恐,出來的時候神採飛揚就可以看得出來,程敘多半是讚揚了他一番。   周少瑾有些擔心,去找程池:「您說,這樣好嗎?」   程池在看帳本。   一面聽她說話,一面打著算盤。   算盤珠子被拔得噼裡啪啦直響,他的眼睛一直看著帳本,周少瑾說話的時間一直懷疑程池根本沒有聽她說話。   可她的話音剛落。程池就道:「有什麼不好的?我若是當著你的面誇獎你學富五車,才高八鬥,明天下場肯定能中舉人,你相信了。但那可能嗎?」   周少瑾反駁道:「有什麼不可能的?這世上之所以有很多不敢想就敢做就是因為覺得不可能……」   程池抬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繼續低頭看著他的帳本。道:「首先你是個女的,其次你連個秀才都不是,怎麼可能參加秋闈……為什麼有那麼多人上當受騙?就是因為像你這樣不動腦筋的人太多了。」   他說話的時候另一隻手依舊在打算盤,那算盤珠子甚至連聲音都沒有亂一下。   周少瑾為之氣結,道:「我們說的是黃公子,又不是說的是我!」   「道理是一樣的。」程池翻了一頁帳本。淡淡地道,「所以你根本就不必糾結這些事。他願意相信就讓他相信好了。二房的老祖宗又不是神仙,能點石成金!」   這倒也是哦!   周少瑾赧然,覺得自己的確是有點大驚小怪了。   她道:「我是來看看南屏姑娘的春衫做得怎樣了。既然無意間碰到了您,少不得要問一聲。您既然覺得沒事,那我就放心了。」   無意間碰到了他……這可真是巧啊,竟然會在他的書房裡無意間碰到了他……   程池的手一抖,算盤珠子的聲音亂了。   周少瑾好驚奇啊。睜大了眼睛大聲道:「池舅舅,你的算盤珠子亂了!」   屋子裡頓時靜謐了幾息。才重新想起「噼裡啪啦」的珠算聲和程池清冷卻顯得泰然自若的聲音:「你不是說你無意間碰到了你嗎?你現在難道沒什麼事了?」   「當然不是了!」周少瑾耳朵紅紅的,想了想,還是低聲道,「池舅舅,您說,那良國公世子爺怎麼就會和劉家聯了姻的?劉家現在的名聲很差的。」   程池默然。   周少瑾訕然。   自己問池舅舅這種事情,的確有點不合適。   她忙解釋道:「池舅舅,我實在是太好奇了。可又不好問別人,今天好不容易碰到您了,所以……」   「所以就隨口問了問!」程池淡然接著她的話道。   這藉口是有點爛!   不過,能用來做藉口就行了。   周少瑾忙不迭地點頭。   程池道:「難道良國公府的名聲就很好嗎?」   這是什麼意思?   周少瑾不明白。   但程池已經低頭去看帳冊了。   周少瑾只好悻悻然地說了句「那我去找南屏姑娘了」,然後一溜煙地跑了。   程池看了看算盤上的數字,又看了看手中的帳冊,「啪」地一聲合上了帳冊,癱坐在了太師椅上。   算了半天,卻被那小丫頭片子幾句給攪合了……   他有些煩躁地高聲喊著「懷山」,道:「以後我算帳的時候你不要讓別人進來!」   這個別人……是指二表小姐嗎?   前幾年在淞江分號查帳的時候,就算是淞江分號的大掌柜在一旁從頭哀號到尾,四爺的帳目可也沒有錯一個字。   他不由飛快地睃了程池一眼。   程池正皺著眉,滿臉不悅地坐那裡。   他如釋重負。   四爺的脾氣,越是不高興就越表現的風輕雲淡。   他恭聲應「是」,為周少瑾都鬆了口氣。   一路小跑的周少瑾卻漸漸地慢了下來。   池舅舅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良國公府的名聲也不好……那是在良國公世子朱鵬舉那樣涼薄地對待髮妻之後才在金陵城裡的那些富貴人家中傳出來的,與劉家有什麼關係呢?   她想著。猝然停下了腳步。   是啊!   朱家這樣的涼薄,好人家又怎麼會把女兒嫁給他呢?   官街梅府劉家還有個綽號叫「劉百萬」,同指劉家有百萬家財。那劉家大小姐既然是劉家大老爺的長女,又樊的是良國公府這樣的親事,肯定嫁妝不菲!   周少瑾興奮起來,和碧桃去了程笳住的如意館。   三房的人看見她笑得皮笑肉不笑的。   周少瑾又有些後悔起來。   還好程笳趿著鞋就跑了出來,拽著她就往內室去。一面走,還一面道:「你來怎麼不讓小丫鬟們事先來跟我說一聲,我也好親自去迎了你。」又道。「你別和那些逢高踩低的傢伙們一般見識,他們要是有點眼力,早就當了管事的嬤嬤了,又怎麼會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在這裡混呢?」   程笳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苛刻。   周少瑾撲哧一聲笑,悄悄地把朱鵬舉為什麼會娶劉家小姐的事告訴了程笳。   程笳驚叫:「真的嗎?真的嗎?你不會弄錯了吧?」   「肯定是真的了!」周少瑾覺得程池肯定不會猜錯,非常肯定地道。「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向阿朱打聽打聽。」   程笳眼睛珠子直轉,真的派人去打聽。   劉家小姐的陪嫁是二萬兩銀子。   程笳聽聞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跑去畹香居對著周少瑾直問:「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周少瑾怎麼會告訴她呢?   她鄙夷道:「你就不能動腦筋想想啊!」   程笳嘿嘿地笑。   周少瑾突然覺得程池這樣說自己的時候他一定很爽快。   因為她這麼說程笳的時候就覺得很爽快。   她抿了嘴笑。   程笳就寫了封信給顧家十七姑,把這件事告訴了她。   結果宋夫人走的那天,顧家十七姑陪著顧家大太太來給宋夫人送行。長輩們在一旁寒暄的時候,她堵著程笳追問:「你是怎麼知道的?阿朱怎麼會告訴你這些?」   「你傻啊!」程笳笑道。「阿朱當然不會告訴我這些了。可孫家三小姐,如今的劉家七奶奶卻會告訴我啊!」   「你這個鬼機靈!」顧十七姑狠狠地拍了拍程笳。   程笳痛得直咧嘴,心裡卻十分的痛快。   周少瑾在旁邊直笑,也覺得程笳非常的聰明。   等送走了宋夫人,程家各房頭就開始準備年節禮了。   長房大老爺程涇寫了封信回來,說他今年剛剛入閣,人情客往比較多。明天程許又要參加秋闈了,想留了袁氏在京城打點府裡的庶務。照顧程許。   郭老夫人收到信,冷笑著打信拍在了茶几上。   當時周少瑾給郭老夫人做了兩件冬天穿在裡面的坎肩,正巧拿過來給郭老夫人試試大小。見狀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郭老夫人忙安慰她:「沒事,沒事。和你不相干。這坎肩做得很好,大小也合適,可見是用了心思的,我很喜歡。正好正月裡和那些老太太們打牌穿。」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您不是在發我的脾氣,是我的膽子太小了。」   郭老夫人看著她站在那半開的十八學士旁,顏色比那茶還要嬌麗幾份,心中一軟,笑道:「你這幾天沒去找你池舅舅下棋嗎?」   「沒有。」周少瑾道,「我看沔大舅舅每天都忙著和那些田莊裡的莊頭、鋪子裡的大掌柜算帳,池舅舅管著整個九如巷的庶務,肯定也很忙。我就沒有過去。」   郭老夫人聞言面色更和煦了,讓呂嬤嬤把程涇派人從京都送來的點心拿了兩匣子給她,道:「說是什麼宮中的貢品,你帶回去和你姐姐嘗嘗。」   周少瑾笑著道謝,出了上房。   郭老夫人就嘆道:「她還不如一個孩子。那孩子看見自己舅舅很忙都知道不要去打擾四郎,她倒好,不想回來就不想回來,我也知道沒哪個媳婦喜歡撇了自己的丈夫孩子守著個孤寡的婆婆,她難道就不能自己跟我說一聲。老大也是個趴耳朵,聽不得媳婦三句,我看他就是入了閣也就是跟在別人的身後搖旗吶喊,難有說話算數的時候!」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三十三章婚期(給紫霄12的加更)   郭老夫人斥責程涇和袁氏,呂嬤嬤怎敢多言。   她裝著沒有聽到似的笑著問道:「那今天的年夜飯還是擺在上房嗎?」   程家的規矩,小年各房在各房擺團年飯,大年三十全都在聽雨軒吃團年飯,呂嬤嬤所說的年夜飯,是指小年夜的年夜飯。   郭老夫人卻不放過這個話題,道:「這邊只有我和四郎過年,擺哪裡都行。倒是大太太那邊,你派個人去說一聲,既然京中的事務繁多,大老爺又指望著她幫著打點,就讓她留在京城好了,至於各家的年節禮,也就拜託她多操操心,一併送了吧!我們這邊就只管金陵城的幾家老親戚好了。」   呂嬤嬤恭聲應是,等著郭老夫人繼續示下,誰知道郭老夫人卻摘茶盅來喝了一口氣,道:「聽說開了春周家太太要從保定來?你去打聽打聽,什麼時候到。到時候少不得要請周家太太過來吃個便飯。」   周家太太?   呂嬤嬤想了想才意識郭老夫人所說的人是周少瑾的繼母李氏。   這可真是難得的體面啊!   就是二房大太太洪氏娘家來人,老夫人也沒有這樣招待過。   她不由地打起了精神,笑著應了聲「好」。   郭老夫人放下了茶盅,道:「那你下去忙去吧!沒什麼事也不用來跟我說了,說來說去也就是那幾件事。」   呂嬤嬤只好退了下去。   給袁夫人遞話好說,可這年節禮的銀子老夫人可是一個字也沒有提。   到底是從公中出還是要為難袁夫人一下由袁夫人自己想辦法……這要是會意錯了。可是兩邊都不討好的事啊?   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她簡單真都要愁白頭了。   周少瑾這邊卻陪著關老太太高高興興地收拾著屋子——程詣明天就要回來了。   跟著何家老太爺讀了些日子的書,據關老太太說,「懂事多了」。   周少瑾很懷疑。   前世四房那麼艱難,程詣還挺樂觀的,今生什麼事都還沒有發生,他能「懂事」才怪呢!   不過,程誥能回來,她還是很高興的。   家裡肯定會熱鬧幾分。   似兒過來請關老太太示下:「您看是掛這個五彩的錦緞帘子還是掛那個青色的細布帘子?」   關老太太笑道:「這你得問少瑾。他們年輕人和我們的眼光不同。免得到時候詣哥兒回來了又要在私底下抱怨。」   周少瑾就和老太太說笑道,嗔道:「我看您是要把這責任推到我身上。若是詣表哥回來了看著這屋子布置的不如意,你正好把我給推出去,說是我幫著布置的。」   「就是這個意思。」關老太太呵呵笑,道,「你可要小心點了。別到時候被詣哥兒念叨。」   周少瑾抿了嘴笑,吩咐似兒:「掛那個五彩的錦緞帘子好了。大過年的,也喜慶些。」   似兒笑著退了下去。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笑著稟道:「老安人,二表小姐,鎮江廖家的人過來送年節禮了。隨行的還有他們的大管事。說是想在年前把大表小姐的婚期定下來。隨行的嬤嬤已經進了正院,正挨著給各房的老安人、太太、奶奶們請安呢!」   關老太太算了算日子。道:「今天他們倒來得早。這還沒有喝臘八粥呢!」然後對周少瑾道,「你先回去換件衣服,等會也一起見見廖家的嬤嬤,看看她們有沒有其他的話說。」   廖家看得幾個日子關老太太都派人去重新合過八字了,據說都是好日子,關老太太把這個結果寫信告訴了周鎮。周鎮回信來說一切都由關老太太做主。關老太太就選了三月初九的日子。   在周少瑾的記憶中,前世關老太太也是選了這個日子。   說是怕離秋闈的日子太近。怕廖紹棠新婚燕爾分了心。   可不知道為什麼,廖家卻看中了五月十八那個日子。   最後說來說去。兩家都退了一步,把周少瑾出閣的日子定在了四月二十四。   後來廖紹棠落第,廖家覺得應該讓廖紹棠參加秋闈之後才成親的,關老太太毫不示弱,道:「我當初就說應該定在三月初九,那是我們程家找了龍虎山的道士親自看過的日子。是你們堅持要把婚期定在四月二十四,現在又來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這才把廖家的人給壓了下去。   當時她以為是正常,現在看來,廖家卻不夠有誠意。   不知道今生廖家是不是還會選了五月十八那個日子。   周少瑾有些心不在焉地換了件嶄新的桃紅色鑲綠色芽邊的棉褙子,戴了朵上次程池送得南珠珠花去了關老太太屋裡。   關老太太剛剛梳洗完畢,正由著擬兒在插簪。   一旁服侍的王嬤嬤忙笑著請了周少瑾坐下,笑容十分的親切慈愛,看她的目光好像在看自己的孫女似的。   周少瑾不禁暗暗稱奇。   王嬤嬤為人端方,也因此有古板,像這樣情緒外露,還是她第一次看到。   難道是因為詣表哥要回來了?   周少瑾猜測著。   沒一會,廖家的婆子過來了。   來的是兩個婆子,其中一個是鍾嬤嬤,另一個是個和鍾嬤嬤差不多年紀的婦人,看上去就是一副唯唯諾諾的老實相,話都有些不敢開口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程家的應酬是以鍾嬤嬤為主。   兩人上前給關老太太和周少瑾請了安,互相問候家裡的長輩,鍾嬤嬤就把同行的那位嬤嬤支了出去:「……你去把來時大太太特意交待帶給老安人的那匣子阿膠拿進來。」   那嬤嬤喃喃應「是」,退了下去。   鍾嬤嬤就歉意地笑道:「沒辦法。家裡這些日子為了大爺的婚事都快忙翻了天,偏生又遇到了過年,只好讓她跟了我同來。若有失禮之處,還請老安人和二小姐原諒!」   有長輩在,周少瑾是向來不說話的。   關老太太則看出這鐘嬤嬤是有事而來,和她應酬了幾句,兩人就心照不宣地進入了主題。   「我們家大太太說了,既然老安人找人看過了,三月初九的日子最好。那就把婚期定在三月初九好了,等會我們家大管事就照著這個日子和媒人一起商定婚期。」   關老太太很滿意。   周少瑾則有些驚訝。   看樣子,前世還是發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她沉默地聽著,就見那鍾嬤嬤看了她一眼,把方氏用自己的陪嫁給廖紹棠在京城買了個兩進的小院子的事說了,並道:「我們家大太太說了。這是單給大爺的,以後我們家大太太歸天了,陪嫁均分,也有大爺一份的。而且京城宅子裡的家具、陳設、丫鬟、車夫都一一俱全,只等大爺成親了就可以帶著家眷一起去京城讀書了。」   鎮江廖氏可是個大家庭,若說人口。九如巷程家五個房頭加起來還沒有人家一個房頭多。能成親之後和丈夫出去單過些日子,沒有那些瑣事打擾。夫妻間的感情必能一日千裡。   關老太太喜出望外。   周少瑾心知肚明。   這應該就是方氏提出來的條件了。   只要她能讓姐夫得到程涇或是程渭的指點,她姐姐就能得到方氏這個做婆婆的庇護。   周少瑾朝著她微笑著點頭。   鍾嬤嬤機敏不再說什麼,而細細地說起周少瑾的婚事廖家準備請多少客人,置辦多少桌酒席,廖紹棠成親之後每個月會有多少月例等等。   關老太太越聽越高興,最後鍾嬤嬤起身告辭的時候甚至站起來送了送鍾嬤嬤。   鍾嬤嬤連聲「不敢」。   周少瑾笑著主動請纓,代了關老太太送鍾嬤嬤出門。   鍾嬤嬤見周圍沒人。忙笑道:「二小姐可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您只管說,我這就給我們大太太帶話。」   周少瑾把周少瑾的意思說了。   當然。她沒有說這是姐姐的意思,只說是自己和父親商量過的結果。   鍾嬤嬤有些失望,但也覺得周少瑾的話有道理。   有些人情是越用越少的。   她笑著道謝,由王嬤嬤陪著去了五房給汶大奶奶問安。   周少瑾還以為姐姐的婚期還會像前世一樣會有番波折。   誰知道過了臘八,廖家那邊正式傳來消息,周少瑾和廖紹棠成親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九。   周少瑾開始一陣歡喜,轉念想到姐夫明天的秋闈會落第頓時又一身冷汗。   如果姐夫和前世一樣沒考中舉人,那廖家豈會不會把這責任推到姐姐身上!而且外祖母還沒有了藉口為姐姐辯護。   要不要跟廖家的人說說,就把婚期定在於五月?   可那也是程家的主意,廖家要為難姐姐他們一樣沒有辦法啊!   周少瑾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寒碧山房。   碧玉她們正在除塵,忙請了周少瑾屋裡坐:「小心灰塵都落在了您身上。」   周少瑾勉強地笑了笑。   清風從外面走進來,板了臉道:「二表小姐,您是來找四老爺的嗎?四老爺正在屋裡算帳呢!四老爺說了,他算帳的時候誰也不許打擾,就是懷山大叔,如今都在屋外服侍著呢!」   「哦!」周少瑾應了一聲。   她也沒準備找池舅舅。   這種事她和池舅舅說也說不清楚,說不定三下兩下就讓池舅舅給看出端倪來了。她去和池舅舅說,不是沒事找事嗎?   再說了,池舅舅在算帳的時候她本來就不應該去打擾池舅舅,上次是她不知道,無意間闖了進去……   周少瑾站在寒碧山房的院子裡看碧玉她們掃了會塵,就起身告辭了。   碧玉奇道:「二表小姐過來幹什麼的?」   程池搬到了寒碧山房住,寒碧山房卻沒有增加人手,大家都忙得團團轉,也沒有人把碧玉的話放在心上。   ※   姐妹們,給紫霄12的靈獸蛋加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三十四章過年   周少瑾一個人回了嘉樹堂。   一個穿著鸚鵡綠潞綢袍子的半大小子正站在門口的臺階上指使著幾個小廝在搬箱籠。   她定睛一看,那半大的小子竟然是在程詣跟前服侍的三寶。   周少瑾大吃一驚,道:「三寶,你怎麼在這裡?詣表哥呢?不是說你們明天才回來嗎?」   「二表小姐!」三寶忙上前給她行了禮,直起身來笑嘻嘻地道,「何家不放心二爺一個人回金陵城,特意派了送節禮的大管事隨行。二爺心裡惦記著老安人、大老爺、太太、大爺和兩位表小姐,僱了輛馬車就飛奔回來了。這不,剛到。去給老安人請安去了。」   周少瑾愕然,道:「你們,你們是偷跑回來的?」   「沒有,沒有。」三寶連連擺手,道,「我們怎麼能做那種事呢!我們留了張條子給何家太太。」   周少瑾急得滿頭大汗,急急就往上房去。   剛上了臺階,她就聽見沔大太太的斥責聲:「你這混帳東西!這是讀得什麼書?居然就這樣跑了回來了!你讓何家太太怎麼想?你還有臉說……」   周少瑾忙撩了帘子。   沔大太太正拿著把雞毛撣子追著程詣打呢!   程詣看見周少瑾就像看見了救命的稻草似的,一溜煙地就跑到周少瑾身後躲了起來,委屈地衝著沔大太太道:「我這不是這麼長時間沒有看見您和祖母太想念了嗎?您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您看,您把我的胳膊都打紅了。」   他說著。就要去捋袖子。   周少瑾側身就要避開。   程詣卻一把拽住了她,道:「您怎麼能這麼不講義氣!想當初程舉他們笑話你的時候,我可是幫著你揍了他們的!」   「你還和人打架!」沔大太太早已經氣得發昏,又不好當著周少瑾的面打兒子——萬一周少瑾和兒子的婚事成了,兒子以後在周少瑾面前還有什麼面子可言。她手中的雞毛撣子指著程詣卻對周少瑾道,「少瑾,你快讓開。我今天不打把他打得記住了,他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的!」   程詣卻把周少瑾推到了母親的面前,叫道:「娘。您打吧!你就打死我好了!我連夜趕回來看您,您就這樣待我?我到底是不是您親生的?要不您把我直接扔大街上好了,也免得我看到您這樣傷心!」   沔大太太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直道:「少瑾,你快讓開!你快讓開!」   周少瑾被他們母子倆人隔在中間左右不是人,推來搡去的頭都暈了。   屋子裡響起了關老太太威嚴的聲音:「你們這是做什麼呢?大過年的也不安生。」   沔大太太忙放下了雞毛撣子,恭敬地喊了聲「娘」。   程詣則跑過去抱住了關老安人的胳膊:「祖母。祖母,我可想您了!您這些日子還好嗎?聽說您前些日子去甘泉寺上香,還給我點了盞長明燈,多謝祖母了!我就知道,這家裡您是最喜歡我的人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關老太太皺著眉頭瞪程詣,可臉上的慍色卻消退了不少。   程詣嬉皮笑臉地道:「祖母。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應該一個人跑回來的。可我已經回來了,又快過年了,您就和我娘說說,讓她不要責罵我了。我保證以後一定改正,好不好?」他撒著嬌。   關老太太卻道:「你也知道你不對啊!多的都不說了,我已經派管事去了浦口,看能不能趕在何家挖地三尺找你之前把信送到。至於你。立刻給我去跪祠堂去。」   「祖母!」程詣拉著關老太太的手不放。   關老太太道:「你現在不去也行——等你老子回來了,可就不是跪祠堂這麼簡單了!」   程詣聽著打了個寒顫。忙道:「我去,我去!」   可他一面說,卻一面朝著周少瑾使眼色,示意他幫自己求個情。   周少瑾只當沒有看見。   程詣的這性子若是犯事之後沒人教訓他,他就不會放在心上,以後可能還會再犯錯。   「那,那我去換件衣服……」程詣沒有辦法,只好妥協。   關老太太點了點頭,讓似兒陪著程詣去換衣裳。   沔大太太小聲地抽泣起來,道著:「我怎麼就養了個這麼讓人操心的東西!」   關老太太道:「還好有顆辣椒是辣的,不然你哭也沒用。」   老人家是指程誥優秀,不用沔大太太操心。   沔大太太這才好受了些。   掌燈時分,得了信的程沔把程詣狠狠地訓斥了一頓,眼看著要過年了,程詣也跪在了祠堂,他也不好說什麼,吩咐家裡的丫鬟小廝:「誰也不許給他送東西吃,讓他就這樣給我餓著,什麼時候知道好歹了,什麼時候起來。」   眾人噤若寒蟬。   第二天,程詣回來的消息傳遍了九如巷。   程舉、程諾紛紛來探望程詣。誰知道程詣被關了起來。程舉就慫恿著程諾去求周少瑾。周少瑾才懶得搭理他們。等到程詣從祠堂裡放出來,程舉就當著程詣的面告了周少瑾一狀:「不是說是你的表妹嗎?你待她那麼好,她怎麼一點也不關心你?我讓她去看看你她都不肯。」   程詣肺都快氣炸了,可當著程舉等人的面,他壓著脾氣為周少瑾說話:「是我爹和我祖母的吩咐,說誰要是給我遞吃的喝的了,或是去看了我,就讓我一直跪到元宵節。」   「這麼狠啊!」程諾咋舌,說起了近日金陵城的軼事,「你聽說了嗎?良國公世子和劉家大小姐的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五月十五。聽人說,那劉家大小姐也不是個善樁。她收拾起丫鬟來那可是殺人不見血的。也不打你,也不罵你,就這樣讓人跪著,直挺挺的跪上幾天,好生生的一個人就得給跪廢了……」   「真的,真的!」程詣還是第一次聽說良國公世子和劉家大小姐訂親的事,他非常八卦地道,「他們家的大姑奶奶不就是和他們家的大姑爺和離的嗎?他們家肯定有這樣的家風!這要是真的,以後誰敢娶他們的姑娘啊!」   幾個十六、七歲的小夥子湊在一起說起了金陵城裡的姑娘家。   程舉坐在一旁眼珠子直轉。就是沒有找到機會進四房的內院。   可程詣送走了程舉幾個就直衝到了畹香居。   周少瑾正在做針線。   在嘉樹堂吃了團圓飯,她就要和姐姐回平橋街了。然後她會一直呆在那裡,直到姐姐出嫁。   就算她能回來,那也是仲春了。   郭老夫人春天穿的坎肩她才剛剛選好了料子。   周少瑾想趁著這幾天沒事把坎肩做出來。   等開了春,郭老夫人就能穿了。   可沒想到門卻被「啪」地一聲被推開,程詣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道:「我跪在祠堂的時候,你怎麼也不去看看我!要是我被跪廢了,你有什麼好?」   周少瑾放下手中的針線,冷冷地質問他:「你不是說我們倆從此老死不相往來的嗎?怎麼,你這還沒到知天命的年紀,怎麼就把自己說的話給忘了?」   程詣臉脹得通紅。強做鎮定地道著:「我,我這不是出了快一年的門嗎?你怎麼這麼小氣。還記得這件事……」   周少瑾道:「你放心,我一輩子都會記得的。你以後就別指望我會幫你了。」   「你,你真是,黃蜂尾上針,我再也不理你了。」程詣說著,生氣地走了。   周少瑾莞爾。   她和他是表兄妹,她自然不會生他的氣。可別人就未必。得讓他知道。這話是不能亂說的。   過了幾天,給郭老夫人的肩坎做好了。   周少瑾又做了些米糕一併送去了寒碧山房。   米糕是送給碧玉她們的。   因只有程池陪著郭老夫人過年。長房過年頗有些冷清。好在長房的僕婦多,賞賜也重,僕婦臉上都帶著笑,進進出出的,倒也有幾分熱鬧。   周少瑾一面幫郭老夫人試著肩坎,一面叮囑郭老夫人:「我聽花房的管事說,今年過年會下雪,除了二房的老祖宗,就數您輩份最高了,您就別出去了,讓池舅舅陪著您在家裡打牌或是下棋。有心的,自會來給您老人家拜年;無心的,您也別理會了。別人也不能說什麼。您現在只是天變了肩膀疼嗎?腿疼不疼?要是您腿疼,我給您做兩件護膝吧?很快的。最多兩、三天功夫就做好了。」   郭老夫人呵呵笑,道:「我的腿腳還好,就是這肩膀有時候受不得風寒。」然後從一旁的小匣子裡拿了荷包遞給了周少瑾,道:「你明天在嘉樹堂用過團年飯就要回家去了吧?這是我給你的壓歲錢,拿好了。」   周少瑾笑道:「我給您拜年的時候您再給我。」   郭老夫人笑道:「今年不是特殊嗎?等明年,你來給我拜年的時候我再給你壓歲錢。」   是啊!   今年情況特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回九如巷了。   她道了謝,默默地收下了沉甸甸的紅包。   郭老夫人就輕聲問她:「不想跟著你父親去保定?」   周少瑾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她此時的心情非常的複雜!   她想和父親一起生活,把這些前世的恩怨都拋開,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可她還沒有把程家的事告訴程涇,她又沒辦法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的離開。   郭老夫人暗暗搖了搖頭,安慰她:「別害怕!保定那地方還挺不錯的。你要是過不慣,還可以回來。」   周少瑾笑了笑,辭了郭老夫人。   ※   好吧,有讀者反應,他是男性,所以我不能說「姐妹們」,我改說「姐妹兄弟」吧……o(n_n)o~   ps:關於錯字。有時候時間來不及,會過兩三個小時或是第二天再改一遍的,大家可以等一等或者是重新刷新一下。   不便之處,請大家原諒!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三十五章破壞(給雅雅典娜的加更)   郭老夫人轉過身來,透過鑲嵌著琉璃的窗欞,正好可以看見周少瑾和碧玉告別的情景。   望著小姑娘精緻的面孔,溫柔的笑容,她突然覺得一陣心酸。   保定再好,怎比得過金陵!   親情再好,在繼母手裡討生活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事,何況小姑娘翻過年就十四歲,到了議親的年紀,這女人嫁人等於是第二次投胎,這麼關鍵的事,卻被操縱在一個和自己沒有絲毫血緣關係也沒有太多感情的人手裡,小姑娘又不傻,怎麼可能像表現出來的這樣平靜安逸呢?   郭老夫人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待周少瑾的背影漸行漸遠,這才讓小丫鬟叫了碧玉進來,問道:「少瑾都和你們說了些什麼?」   「也沒什麼!」郭老夫人不是那種事無巨細都喜歡管的人,陡然間這樣,玉碧有點緊張,幫著周少瑾辯道,「二表小姐說,她這家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前些日子在寒碧山房抄經書,受了我們不少的照顧,她也沒有別的東西可謝我們的,就親手做了些米糕拿過來給我們嘗嘗。說是當值的時候若是餓了,在茶房裡蒸一蒸就能吃了,很方便。」   郭老夫人點了點頭,讓她退了下去。   碧玉心中有些不安,怕自己說錯了話給周少瑾惹了麻煩。   不曾想到了下午,郭老夫人讓她去請了關老安人過來說話。   她忐忑地去了嘉樹堂。   周少瑾姊妹在畹香居收拾東西,她沒能遇到。   碧玉只好把這些心思都放在心裡。笑著去見了關老安人。   關老安人雖然想不通郭老夫人有什麼事要見她,但還是很快就穿戴整齊,由擬兒扶著去了寒碧山房。   郭老夫人親自在門口迎了她進來,兩人分主次坐下,待小丫鬟上了茶點,關了門,郭老夫人這才低聲地道:「你們家大表小姐馬上就要出閣了,二表小姐是走是留,你們家姑老爺可有話遞過來?」   關老太太知道周少瑾給郭老夫人送坎肩的事。還當郭老夫人有話要對她說,拿了這件事做開場白,忙笑道:「家裡正忙著初瑾和誥哥兒的事,少瑾的事還沒有個定論。」   「這孩子向來心細。」郭老夫人道,「你們商量初瑾婚事的時候就應該把這孩子去向定下來才是。」   四房的沔大太太素聞是個妥貼人,怎麼這件事卻辦得這麼馬虎?   關老太太聽出郭老夫人言辭間的不滿。忙駁解般地把她們的打算告訴了郭老夫人:「平時把她當親外孫女一般,從來沒有想過把她送去保定。尋思著等把初瑾和誥哥兒的婚事辦了,就跟姑老爺提一聲,來個親上加親,把少瑾許配給詣哥兒的……」   郭老太太忍不住地訝然。   詣哥兒?!   四房的二爺!   她連他長得什麼樣都不記得,可見這孩子很是平庸了。   四房怎麼就敢打了周少瑾的主意?   這不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嗎?   郭老夫人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周少瑾時周少瑾那拘謹沉默的樣子。不禁一陣心痛。   那她讓這孩子來幫自己抄經書還有什麼意義?   郭老夫人道:「所以你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送少瑾走?」   「是啊!」關老太太不知道郭老夫人的想法,笑吟吟地道。「我和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好歹也把她拉扯大了,她眼看著就要說親了,怎麼把能把她交給別人呢!」   可跟著你也一樣的讓人不放心啊!   郭老夫人在心裡暗忖,天人交戰良久,這才露出副可惜的樣子,道:「原來我還想問問你們對少瑾有什麼安排。看來你們早已準備把她留家裡了。我還想著這孩子既然服侍了我一場,我怎麼也要關心關心她的婚事……」說著。郭老夫人舒顏一笑,道,「不過這樣也好,大家都是熟人,知根知底的,這女人嫁人,多半也就是求個安穩。」   原來是要給少瑾說人家!   關老太太心裡頓時有些矛盾起來。   郭老太太出面,那自然非富即貴,品行端良,說不定還是即富且貴……自己的孫子是什麼性子,她心裡再清楚不過了。肯定是比不得郭老太太介紹的人……可若是就這樣把少瑾讓了出來,那詣哥兒怎麼辦呢?少瑾可不僅僅是樣貌好,而且性子也好,又擅長女紅烹飪,是個居家過日子的好孩子……何況郭老夫人說的也對,這女人嫁人不就求個「安穩」嗎?別的她不敢保證,這「安穩」二字卻是敢保證!   這一刻,剛正的關老太太也沒辦法做到公正無私了。   她笑嘻嘻地同郭老太太寒暄起來。   郭老夫人說不出來的失望,又夾雜點痛心。   少瑾這孩子,可真應了紅顏薄命這句話!   她無精打採地送走了關老太太,直到晚上程池過來用晚膳,她的心情還很是低落。   程池看了旁邊服侍的碧玉一眼。   碧玉找了個郭老夫人沒有注意的機會低聲對程池道:「今天二表小姐過來給老夫人送了坎肩,之後老夫人又找了關老安人過來說話,就一直這樣了!」   周少瑾!   她又怎麼了!   程池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他前些日子交待了不讓人隨便打擾,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周少瑾了。   她難道出了什麼事?   程池想到那天看見周少瑾,明明是她大大咧咧地闖進了他的書房她卻紅著臉狡辯說她是無意路過的,或者她那個時候就有什麼事找自己又不好意思開口,所以胡說八道了那麼一通?   他有些坐立不安起來。問郭老夫人:「娘,您今天是怎麼了?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要不然我回聽鸝館去,等您的氣消了我再來?」   就算程池這樣逗郭老夫人,郭老夫人也沒有開心,而是搖了搖頭,用過晚膳後和程池去了宴息室說話,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兒子:「……我手上實在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不然我就搶在你四嬸嬸之前開口了。現在倒好了,我反而不好開口了。」又責怪程池。「我不是說讓你幫看著點嗎?你也不放在心上,讓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孩子就這麼嫁了!」   程池掩飾不住的驚愕,也顧不上為自己駁解了,道:「我怎麼知道四房那麼早就把她的親事定下來了。她今年不才十三歲嗎?」   「是啊!」郭老夫人感慨道,「我原只是想問問這孩子的去留,誰知道你四嬸嬸卻給了我這麼句話!我原想你四嬸嬸怎麼也要把這孩子留到及笄。不過。我反過頭來仔細想想也能理解,這孩子沒有了生母,繼母又出身商賈,若是能早點把婚事定下來,她就是去了保定,她繼母也不好把她怎樣。卻也是片好心。只是這詣哥兒……你可有印象?」   程池搖了搖頭。   整個九如巷他也就對程識、程讓、程許有印象了。   郭老夫人就道:「你看,怎麼能讓少瑾嫁了這樣一個人?」   程池腦海裡浮現出周少瑾頑皮時的神色——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迸射出如星子般璀璨的光芒,得意的就像個偷了魚吃的小貓兒。   嫁給程詣……是有點可惜!   他安慰母親道:「這不還沒有定親嗎?您也別著急上火的。大過年的,您若是哪裡不舒坦我們也跟著沒辦法過年了。要不您看這樣行嗎?等過了初六您去各家走走,我到各家走走,您也託您的老姐妹們給留個心,若是找到了合適的人家,也不必和四嬸或是她繼母打招呼。直跟大哥說了,向那周大成提親。周大成若是應了,四嬸也就只能把這心思壓在心底了。到時候再叮囑大哥一聲,他不說,您不說,我不說,還有誰知道這件事?也不算得罪四嬸了。」   「釜底抽薪。」郭老夫人大讚,道,「你這主意好。就是這人選的事有點難,你可要看清楚了,可別把少瑾推到火坑裡去了。」   母子倆都沒有想到是否應該先看看程詣,了解一下程詣的為人品性之後再做決定!   程池道:「再好的人家也得靠她自己去過日子。我只能說給她找學識出眾、相貌堂堂的,至於以後,就看她有沒有這個造化了。」   郭老太太點頭。   碧玉在槅扇外聽了個音,嚇了一身的冷汗。   郭老夫人和四老爺……這是怎麼了?   常言說得好,寧拆一座廟也不拆一樁姻緣。   四房的詣二爺的確沒辦法和他們長房的許大爺相提並論,可詣二爺和二表小姐青梅竹馬,自幼一塊長大,關老安人和沔大太太待二表小姐又像親生的一樣,加上九如巷富可敵國,怎麼也不會少了詣二爺和二表小姐的嚼用,正如關老太太所說的,求了個「安穩」,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嗎?   若是嫁了別人,就算學識出眾,相貌堂堂,家裡外面一堆小妾外室,就是朝廷的封吏大疆也能把人給氣死,那還不如嫁個能老老實實本本份份一起過日子的嗎?   老夫人也是,既然那麼疼愛二表小姐,為何不問問二表小姐的意思?說不定人家二表小姐就想嫁詣二爺這樣的呢!   碧玉急得不行,謊稱說肚子疼,讓珍珠幫替了她當值,轉身就往畹香居去了。   因周初瑾這次出府之後不會再回來,住了十八年的宅子每一樣東西都充滿了記憶,每一個東西都巴不得能帶走,所以需要裝箱的東西也就特別多,兩人忙了一整天,才將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   ※   姐妹兄弟們,給雅雅典娜的靈獸蛋加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三十六章家去   周初瑾環顧著屋子裡大大小小四十幾個箱籠,疲憊地道:「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聲音非常的傷感。   周少瑾能理解姐姐的心情。   前世程家給了她那樣的傷害,她離開程家的時候還在黑暗中凝視了九如巷很久。   「沒關係!」周少瑾溫柔地安慰姐姐,「隔得這麼近,有什麼遺漏的到時候讓馬富山家的回來拿就是了。」   又不是一輩子不能回來!   春晚進來稟告:「碧寒山房那邊的碧玉姑娘過來了,說是這幾天事多,明天怕不能送您,過來給您請個安。」   「她這麼客氣幹什麼?」周少瑾笑著,見姐姐眉眼間還帶著幾分倦色,對周初瑾道:「姐姐,我去看看,你回屋歇會吧!明天一大早還要過去給外祖母請安,外祖母肯定也有許多事要交待你。」   前世,外祖母就流著眼淚摟著姐姐說了一上午。   周初瑾笑著點了點頭。   周少瑾去了書房。   碧玉看了眼春晚,欲言又止。   周少瑾遣了春晚。   碧玉就湊在周少瑾的耳邊一陣低語。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外祖母和大舅母竟然想讓她和詣表哥……這,這怎麼能行?   她待詣表哥就像自己的親哥哥一樣,不,重生之後,就覺得他是自己的弟弟了……她怎麼能嫁給自己的哥哥呢?而且詣表哥行事根本就和她走不到一塊去,以後她豈不是要一輩子跟在他身後幫他收拾爛攤子?她。她哪有這個本事啊!   周少瑾想想就覺得心情都跟著沉重了幾分。   她一把拽住了碧玉的手,忙道:「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還被蒙在鼓裡呢!外祖母和大舅母的恩情我肯定會報答的,可讓我這樣的去報答外祖母和大舅舅,我,我實在是不行!」   碧玉沒有想到事情和她想像的完全相反。   周少瑾從內心講,並不贊同這門親事。   也就是說,郭老夫人和四老爺是對的!   碧玉如釋重負。低聲笑道:「二表小姐不怪我多嘴就是。這件事,您還是和周大人商量為好!可別最後得罪了親戚,這麼多年的恩情沒了!」   「多謝!多謝!」周少瑾再次向碧玉道謝,親自送了碧玉出門。   第二天早上,周初瑾見周少瑾精神不大好,笑著問她:「昨天碧玉都對你說了些什麼?」   「哦!」周少瑾掩飾般低頭夾了塊金銀饅頭。道,「想知道我回去之後還回不回來?」   周初瑾問她:「你的意思呢?」   這是她們姐妹第一次這么正式地談論這個話題。   周少瑾笑道:「我想及笄之後跟著父親去任上。之前還是住在外祖母這邊好了。正好可以儘儘孝道。」   周初瑾不置可否。   這件事得商量父親,而父親一直沒有提妹妹的去處,不是有為難之處就是另有打算,還是等李氏來了再說。   她轉移了話題,說起了那些花木:「春天正是換盆的時候。還是搬回去的好。你若是還回九如巷,再搬過來就是。」   如果她再回九如巷。恐怕要長住了。   周少瑾笑著應了,朝著雪球招手。   雪球躍到她的懷裡。   她輕輕地捋著雪球的毛,道:「我們回家去了!」   雪球不明所以地「汪汪」了兩句。   ※   和前世一樣,小年夜那天早上,關老太太拉著周初瑾說了很長時間的話,出來吃團年飯的時候,關老太太和周初瑾的眼睛都是紅紅的。神色間很是傷感。沔大太太勸了半天,關老太太這才收起了戚容。大家高高興興地吃了頓飯,送了周少瑾姐妹出門。   關老太太是外祖母,又是孀居,她雖然扶養了周初瑾一回,可周初瑾出嫁的時候卻不能辭別自己的外祖母,周初瑾想到這是她出嫁之前最後一次見關老太太了,眼淚又忍不住地落了下來,撲在關老太太懷裡怎麼也捨不得走。   周少瑾和沔大太太在一旁陪著不停地落眼淚。   程沔到底是男子,理智些,紅著眼睛對著周少瑾揮了揮手,道:「快家去吧!再晚就該霄禁了。又不是見不著。初二你難道不準備來給舅舅拜年不成!」   「沒有,沒有。」周初瑾擦著眼淚,依依和程家四房的人道別,一路小泣著回了周家。   周家和周少瑾上次回來時看到的又有些不同了。牆粉得雪白雪白,青色的瓦魚鱗般地排列在屋頂,特別的整齊。進了門,就連竹子都長得格外精神。   馬富山家的笑道:「尊了老爺的吩咐,大小姐要出閣了,這屋子重新翻修了一回,免得姑爺來接親的時候看不上眼。」   周初瑾臉色緋紅。   周少瑾抿著嘴笑,終於鬆了口氣。   她一路安慰著姐姐,可不管怎麼說姐姐都像春天的雨似的綿綿不斷,她都差點跟著哭了起來。   持香幾個服侍著周初瑾梳洗,周少瑾則指使著丫鬟婆子把周初瑾準備帶去廖家的一些東西和陪嫁的嫁妝放在一起,等到了吉日好一併送去鎮江。   碧桃進來稟道:「二小姐,施香姑娘帶著夫婿過來了。說是想給您和大小姐磕個頭。」   周少瑾有些意外。   前世施香出府之後可就再也沒有回來。   她讓小丫鬟帶了施香進來。   施香的頭髮全都梳了起來,穿件著她從前賞的杭綢夾棉褙子,臉凍得紅彤彤的,已是典型的小婦人模樣,上前給她問安。   周少瑾笑著問了她出嫁之後的情景,知道她嫁的那戶人家姓盧。她是長媳,婆婆尊重,丈婿體貼,過得很好。這次回來給她問安也不是遇到什麼困難的事,只是聽說她從普陀山回來了,周初瑾出嫁的日子也定了,來給她們磕個頭,儘儘舊僕的禮數。   她還帶了她婆婆做的一些鹹菜,並道:「……吃了的人都說好。給兩位小姐嘗嘗鮮,也算是我們的一片心意。」   周少瑾把東西收下了,和施香說了會話,賞了她男人一壺酒,家中的公公婆婆一包糖,幾件尺頭。二兩銀子,留了施香倆口子住了一夜,次日用過午膳才走。   晚上,馬富山告訴她們姐妹:「程輅回來了!」   周少瑾姐妹不由皺眉,道:「知道他這一年在嶽麓書院過得怎樣?」   馬富山道:「聽說今年得了個優,在九如巷送去嶽麓書院的人裡是成績最好的一個。」   那就更留不得他了!   周初瑾道:「父親的信還沒有來嗎?」   馬富山笑道:「應該會讓師爺隨身帶過來吧!」   周初瑾出閣。周鎮是回不來的。但他除讓李氏回來主持周初瑾的婚禮之外,還派了自己的幕僚李先生和隨從李長貴一起回來。   姊妹倆只好耐心等待。   過了元宵節。李氏從保定府趕了回來。   她沒有帶周幼瑾。   內宅的事有時候就是東風壓倒西風。   周初瑾已充分展示她的能力,李氏不免有些戰戰兢兢,她生怕不懂事喜歡哭鬧的女兒惹了周初瑾不高興,索性沒把她帶回來,只說是日夜兼程,周幼瑾年紀太小,怕她受不住。   周少瑾連連點頭。道:「這天氣實在是不好。等幼瑾大了一些了,你有閒的時候可以帶她去京城看姐姐。保定府離京城很近的。」   周鎮那邊已得了信,知道方氏拿體己的銀子給周初瑾他們買了一個宅子,對方氏這個婆婆很滿意。   李氏忙笑盈盈地道:「這是大小姐的福氣,我們幼瑾也跟著沾了光,到時候能去京城逛逛了。」   周初瑾根本無意見周幼瑾,李氏沒有把周幼瑾帶回來正中她的下懷。   她笑著和李氏寒暄了幾句,道:「太太還是住在上次住過的書院吧?之前家裡不是沒人嗎?我怕被宵小光顧,母親留下來的東西就全都鎖在了上房……」   李氏根本不敢和她計較,笑道:「大小姐說到我心坎上去了,大小姐出閣的事千頭萬緒的,我住在書院,正好給那些管事婆子們示下。大小姐也可以安心地準備出閣的事。」   按禮,姑娘家出閣之後頭次認親,要給夫家的每個人都做雙鞋。當然,也有不講究的,只給公婆或是同胞的叔伯做的。這全看女方家的財力。   周初瑾當然不會自己做,要了廖家眾人鞋子的大小,正請了針線上的婆子在家裡做鞋。   可這話誰也不會說穿。   周初瑾大大方方地道了謝,讓馬富山家的陪著李氏去歇息。   李氏身邊的李嬤嬤自從知道蘭汀和欣蘭都折在了周初瑾的手裡,在周初瑾面前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敢有,虛扶著李氏就去了書房。   持香進來道:「大小姐,馬總管說,李先生要給大小姐問安,請大小姐花廳裡去。」   周初瑾一點也不意外,笑著對周少瑾道:「你和我一起去吧!」   周少瑾沒有多想,以為姐姐是要她做個伴。不曾想去了花廳,在綃紗屏風後坐定,遣了花廳裡服侍的人,相貌尋常,留著把山羊鬍子的李先生卻道:「老爺讓我回來,主要是處置那個程輅的。只是這件事關係到家族興旺,恐怕要事先和程家打個招呼!大人的意思,最好是能請了大舅老爺跟長房的打聲招呼。不知道大小姐……和二小姐是什麼意思?」   周鎮讓他找周初瑾幫著引薦程家的人,可他聽說二小姐也和大小姐一起過來了,才臨時加了句「二小姐」。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求粉紅票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三十七章回府(加更求粉紅票)   跟長房打聲招呼?!   周初瑾不由朝周少瑾望去。   周少瑾想也沒想地道:「那我直接去跟池舅舅說一聲吧!何必驚動沔大舅舅——這種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嗎?池舅舅若是知道程輅都做了些什麼事,肯定不會可惜他的。」   周初瑾覺得妹妹比自己和長房的關係好,此刻又見她毫不為難地就應下,不由暗暗點頭,道:「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周少瑾笑道,「你馬上要出閣了,此時出門不太好。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李先生聽著心裡怦怦跳了兩下。   照周大人的說法,他的大女兒精明能幹,小女兒乖巧懂事。他這次來金陵要辦的事能得到程家協助最好,萬一得不到程家的協助,也不要和程家發生衝突,畢竟程家讀個秀才出來也不簡單,還是拿稟糧的秀才,那可是以後考舉人,考進士的料子。實在不行了,就請大女兒出面求了四房的沔大老爺幫著和程家周旋,有什麼事也多和大女兒商量,她和程家的關係處理的很好。   可現在看來,二小姐只怕和程家的關係更好。   特別是長房。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趁機進府給長房的四老爺磕個頭,從而通過四老爺得到大老爺或是二老爺的推薦……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這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周大人待他也不錯。他跟著周大人,雖不至於飛黃騰達,可也賓主盡歡,頗為逍遙。此時卻為了功名利祿動了貪念,想攀了程家的高枝,素不知程家門客眾多,那高枝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攀上的,說不定高枝沒攀上反而一個跟頭跌下來摔死了。   他還是好好地跟著周大人為周大人謀劃好了,以周大人的厚道。不僅衣食不愁,以後周大人顯赫了,自己未必就不能求個一官半職的。   李先生收斂了心思,恭敬地道:「周大人的意思,秀才革職,不外乎考場做弊、品行不端、歲末大考。考場作弊。最簡單,卻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作法——一旦出現考場弊案,金陵的大小官員和眾多士子都會被牽連進去,禮部、都察院都會派人來查,金陵的大小官員為了自清也會抱成了團應付禮部和都察院,一旦禮部和都察院沒能拿出有力的證據證明程輅參加科考的那一科作弊。金陵的大小官員說不定還會反擊,事情只會小事變大事。最後甚至是讓程輅從中得力。   「其次是品行不端。   「周大人說,以程輅的小心謹慎、能言善辯,估計比考場作弊還要難。   「最後就剩下歲末大考了。   「程輅的父親程柏之事已由官府定罪。雖有『禍不及子孫』的說法,可也有『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之說。周大人的意思,不妨請把這件事悄悄地告訴長房,再由長房出面暗示給官府和學諭……若是金陵城上上下下的官員對此看法一致,那就再好不過了。」   李先生說話的時候。周少瑾一直在心裡細細地琢磨。等到李先生說完,周少瑾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這招可真狠!   由程輅所在的宗族出面說他有才無德。請學諭奪了他的秀才功名,程輅這輩子別說是出仕為官了,就是想做個陶翁也別想得到別人的尊重了,甚至是他的後世子孫也不可能和門第或是底蘊很好的人家聯姻,這個家會因此敗落下來,永遠在社會的最底層掙扎。   可這也是程輅自找的。   上輩子發生了什麼事暫且不論,這輩子他們又沒有追究他所做的事,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願意放手。如果她們聽之任之,以後只會是她們倒黴。   周少瑾硬下心腸來,道:「那我明天就進府去找池舅舅好了。這種事,夜長夢多。何況那程輅已經回了金陵,年前還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親自過來給我們姐妹送年節禮。他也太能裝了。」   周初瑾連連點頭,讓持香去準備名帖。   周少瑾輕笑,道:「姐姐,這名帖怎麼準備啊?準備爹爹的名貼嗎?爹爹的人去九如巷不去拜房沔大舅舅反而去拜訪池舅舅,別人肯定會奇怪的。難道還準備我的名帖不成?池舅舅可是兩榜進士出身!」   她是閨閣女子,名帖只能在內院裡使用。   周初瑾拍了拍額頭,笑道:「看我,都糊塗了。那就讓持香進府說一聲好了,免得失禮。」又道,「你這樣貿貿然地進府去找池舅舅,會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啊!」   周少瑾想想也有道理,和姐姐商量道:「要不明天請太太進府去給外祖母請個安,我正好乘著這機會去趟寒碧山房?」   「這主意好!」周初瑾說著,朝李先生望去,道,「先生以為如何?」   李先生也覺得這主意好,笑道:「那就有勞兩位小姐了!」   周初瑾和周少瑾一起去了書房。   李氏剛剛梳洗完,幾個小丫鬟正在給她絞頭髮,聽說周少瑾姐妹來了,她綰著還溼著的頭髮就出了內室。   既然已經服了軟,周初瑾對李氏也就客氣起來,忙笑道:「早知道太太的頭髮還溼著,我們就應該晚點來的。」然後喊了小丫鬟拿幾塊幹帕子來,「我來給太太絞頭髮好了!」   李氏哪裡敢讓她動手,連稱不敢。   周少瑾也勸:「這南方不比北方。北方有火炕,就是頭髮略有些溼,在屋裡子坐坐也就幹了。南邊是溼冷,您這樣要感冒的。」說著,吩咐碧桃,「去幫太太拿幾幹帕子來。」   李氏忙道了謝。   等到小丫鬟上了茶點,碧桃拿了帕子進來。李嬤嬤忙接在了手裡,和李氏的另一個大丫鬟玉蘭幫著李氏絞乾了頭髮,這才退了下去。   李氏這才道:「大小姐和二小姐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她可是聽說了,那李先生一進府就去見了她們姐妹倆。   周初瑾隻字沒提程輅,只說是當初處置蘭汀的時候程家幫過忙,如今她既然回了金陵城,於情於理都應該去給關老太太道個謝才是。   周鎮也沒有把當初發生的事告訴李氏,只是說蘭汀對周初瑾不敬,周初瑾很是奇怪。查出了些陳年的舊事,蘭汀傳了假話,莊氏生前根本就沒有讓她留在周家,更不要說是服侍周鎮了。   李氏以為這一切都是周初瑾做得手腳,所以才對周初瑾非常的忌憚。因而周初瑾讓她進府給關老太太問安,她壓根就沒有往別的方面想。立刻就答應。   持香拿著李氏的名帖去了九如巷。   稍晚,她回來告訴周少瑾:「四老爺這些日子都在家陪著老夫人,哪裡也沒有去!」   周少瑾笑著點頭,第二天一大早陪著李氏去了嘉樹堂。   關老太太見到周少瑾非常的高興,對李氏也很熱情。   她問起周初瑾的情況,知道周初瑾一切都好。這才和李氏說起周初瑾出閣的事:「……你這一路辛苦了!廖家在鎮江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的,周家在金陵城也不是沒有根基的。到了初瑾成親的那天,九如巷的幾位舅母都會過去看看熱鬧的,倒時候就有勞你了!」   言下之意,是讓李氏風風光光地把周初瑾嫁出去。   李氏恭敬應喏,說起周家都準備了些什麼。   周少瑾心裡還有事,好不容易李氏說完了,沔大太太得了信過來相陪。她站了起來,道:「我既然進了府。還是去給老夫人問個安為好!」   關老太太也覺得應該,忙催了她:「快去快回!等著你用午膳。」   周少瑾笑眯眯的去了寒碧山房。   碧玉等人看到她都很驚喜,拉著她的手問她怎麼來了。   周少瑾把李氏進府給關老太太問安的事說了,道:「我尋思著過來看看你們和老夫人。老夫人呢?不會去了佛堂吧?」   去了佛堂她就只好等著了!   「沒有,沒有。」碧玉笑道,「新上任的御史宋大人是當朝閣老宋大人的族兄,宋夫人託御史宋夫人帶了些東西給老夫人,老夫人正和御史宋夫人在說話呢!」   周少瑾聽了抿著嘴笑:「山不轉水轉,沒想到我們府上和宋夫人還挺有緣的!」   大家低聲地笑。   珍珠就道:「二表小姐先去茶房裡喝口茶吧!等御史宋夫人一出來我就去給您通稟。」   「好啊!」周少瑾欣然道,「老夫人的茶房裡總是有很多的好茶和好吃的茶點。」   她從前在寒碧山房裡抄經書的時候沒有少吃。   珍珠陪著她去了茶房,打開了柜子問她要喝什麼茶,並道:「二老爺年前送了些新上市的大紅袍。」   大紅袍秋茶最好。   周少瑾大感興趣,道:「那就大紅袍好了。」   珍珠去燒水。   周少瑾問她:「你們春節是怎麼過的?集螢她們還好嗎?」   「我們都挺好的。」珍珠燒了水,用紅漆描金的贊盒裝了茶點端給周少瑾,然後坐下來陪她說話,「大年三十的時候老夫人每人賞了五十文錢,我們這些身邊服侍的則每個賞了一對四分的銀錁子。因袁夫人沒有回來過年,事很少。守過歲之後,老夫人只留了呂嬤嬤在身邊服侍,放了我們的假。我們還跟著瑪瑙去她家串了門,逛了廟會,可有意思了。反倒聽鸝館服侍的人太少,集螢和南屏姑娘都一直在府裡當值,今天一早跟著四老爺出去串門去了!」   ※   姐妹兄弟們,月底了,又開始了粉紅票排行榜之爭,加更,求粉紅票!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三十八章招呼   周少瑾一下子跳了起來。   那她豈不是見不著池舅舅了!   「這春節都過完了,他串什麼門啊!」周少瑾忍不住抱怨道,「怎麼之前也沒有聽誰說起來。」   珍珠知道周少瑾和集螢很好,笑道:「四老爺說要出門,難道集螢還能攔著不成?她要是知道你今天回府,肯定也很懊悔的。你要不要給集螢留個話什麼的?我記得大表小姐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初九,還有兩個月,到時候讓集螢去看你好了!」   周少瑾很是失望。   好在她沒有等多久宋夫人就告辭了。   她去見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高興極了,拉著她的手不停地上下打量,道:「嗯,長高了一點,也更漂亮了。就是太瘦,要是再胖一點就好了。可見春節的時候吃得不好!」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   郭老夫人就讓她坐在了自己身邊,吩咐珍珠上茶點。   周少瑾嘻嘻地笑,道:「之前在茶房已經喝過茶,吃過點心了。」   「我這裡有更好的。」郭老夫人笑道,吩咐珍珠去把內室茶几上放著的那個喜上眉梢的紅漆描金匣子拿過來,然後小聲對周少瑾道,「是你箏表姐送來的,真正的御膳房點心。可不是京城那些掛羊頭賣狗肉的。你吃過就知道了。」   周少瑾連連點頭。   郭老夫人就喜歡她這樣,吃就吃。不吃就不吃,不用虛情假意地客套。   匣子一打開周少瑾就聞到了股甜甜的味道,明黃籤子上寫著的名字更是讓她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御膳房才有的規矩。   她也好多年都沒有吃這御膳房的點心了,何況這還是御膳房胡二最拿的點心玫瑰糕。   說是玫瑰糕,實際就是紅豆沙糕。   可胡二的紅豆沙糕色澤鮮豔,口感細膩,又甜又香,周少瑾一口吃下去,就笑彎了眉眼。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好吃吧!」   周少瑾嘴裡還含著點心,只能點頭。   郭老夫人就笑眯眯地道:「慢點吃,都是你的——等會我讓她們給你帶回去。」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忙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道:「不用了,我吃幾塊就行了。您還是留著自己吃好了。」   「我年紀大了。牙口不好了,吃了太甜的牙齒酸。」郭老夫人慈愛地道,「你池舅舅也說好吃,我給了他一盒,這盒是留給你的。」   自從知道外祖母有意把她許配給程詣之後,周少瑾就有些不自在起來。   初二的時候她和姐姐進府給外祖母和沔大舅舅等人拜過年之後就匆匆地回平橋街。   說不定郭老夫人還以為她和姐姐會來給她老人家拜年。所以才留了點心給她。   周少瑾非常的內疚,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不管說什麼都不過是藉口罷了。就像這次,如果她不是找池舅舅有事,恐怕也不會過來看望她老人家。   她只好道:「這玫瑰糕真好吃!」   郭老夫人就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你繼母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明天請她吃個飯吧!也算是為她接風洗塵了。」   周少瑾聞言差點被咽住。   這金陵城的貴婦人有幾個有資格讓郭老夫人接風洗塵的。   她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您那麼忙……」   「傻丫頭,」郭老夫人笑道,「我這是給你面子呢!」見周少瑾還欲多說。她索性道,「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你等會去跟你繼母說一聲,我的貼子隨後就到。讓你的幾個舅母也過來作陪。你以後遇到她,說話也腰杆直些。」又道,「你是趁著你繼母和你外祖母在說話過來的吧?我就不留你用中午飯了,回去之後也送幾塊點心給你繼母。」   周少瑾的眼淚都差點落下來。   郭老夫人笑道:「雖說過完了年,可我這裡也不許哭的。快擦擦眼睛。」   周少瑾含淚而笑。   郭老夫人就問起周初瑾婚禮準備的情況。   周少瑾一一作答,又欲言又止。   郭老夫人問她:「怎麼了?」   周少瑾就悄聲地把她在杭州的雷峰塔給姐姐「抱」了塊磚回來的事說了,然後愁道:「您說,我怎麼給姐姐帶過去啊?一塊磚代表一塊田,我要是放在嫁妝裡,廖家的人會不會弄錯。可若是不帶過去,那豈不是成了我自己的東西……」   郭老夫人倒不知道還有這件事。   她老人家哈哈直笑,道:「是誰給『抱』得這塊磚!我記得我們當時沒去雷峰塔啊!該不會又是那些分號的掌柜吧?」   「不是!」周少瑾臉色緋紅,不好意思地道,「是我求池舅舅幫著弄的。」   郭老夫人忍不住挑了挑眉。   四郎!   他什麼時候被人求一求就答應了!   這倒有些趣!   郭老夫人道:「在姑娘家出嫁的時候,陪嫁的僕婦是跟著出嫁的姑娘一起走的,你把那塊磚讓陪嫁的僕婦抱過去就行了。抱過去之後,最好放在新床底下,這樣最靈驗了!」   「哦!」周少瑾鬆了口氣,記了下來,道,「我到時跟持香說。她會跟著我姐姐嫁過去。」   郭老夫人看著她又乖巧又聽話的模樣,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頭,差點就問她,你姐姐嫁了,你就跟著我住好了。可轉念想到給周少瑾找婆家還沒個影兒,這話還是咽了下去,又在心裡抱怨起這金陵城裡的好一點的男孩子都哪裡去了?不是學識不夠就是相貌不夠,還好她沒有挑出身家勢,這要是挑起出身家勢來。只怕個個都不合格。   看樣子,還是得從幾大家裡找!   倆人說了閒話,郭老夫人眼看到了晌午,就催了周少瑾回嘉樹堂:「你外祖母那邊只怕是早就準備好了午膳,我就不留你了。」   周少瑾真是羞得無地自容。   郭老夫人待她這樣好,她卻沒能以同等的心對待郭老夫人。   說起來,郭老夫人是個很寂寞的人。   三個兒子,兩個兒媳婦,兩個孫子。除了池舅舅,其他人要不已經嫁人要不就遠在京城,到了老夫人這個年紀,她就是給她做再多的針線,孝敬她再多的吃食,也不如她常來陪郭老夫人說說話。   她道:「那我明天再來看您。」   郭老夫人笑著頷首。讓碧玉送了她出門。   回到嘉樹堂,關老太太和李氏等人正在等她,見她進門忙問:「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都和郭老夫人說了些什麼?」   周少瑾把郭老夫人明天給李氏接風洗塵的事說了。   李氏又驚又喜,不敢相信地道:「給我嗎?」   周少瑾笑著應「是」,道:「老夫人說,她的貼子等會就會到。」   「哎喲!」李氏喜出望外。有些奉承程家地道,「等會回去可得和你姐姐商量帶些什麼東西去給老夫人請安好。」   沔大太太忙湊趣道:「我們家初瑾最在行不過了。您去問她可真是問對了人!」   李氏忙道:「那是,那是。」   關老太太則想了想,道:「老夫人既然說了這樣的話,你還是先過去給老夫人問個安為好!至於說送什麼東西,詣哥兒她娘,用過午膳,你去開了庫房。拿幾件看得上眼的東西陪著太太走一趟好了。」   李氏連聲道謝。   關老太太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能趕回來主持初瑾的婚禮,我很是感激。她的事。就全託付給你了。」   不無為周初瑾出頭的意思。   李氏忙不迭地應「好」,下午就由沔大太太和周少瑾陪著去了寒碧山房。   去而復返,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郭老夫人卻朝她笑了笑,和藹地和李氏寒暄起來。   周少瑾就幫著碧玉擺著茶點。   碧玉悄聲告訴她:「我看見清風回來了!」   「那池舅舅呢?」   「沒看見!」   沒看見有可能是沒回來,也有可能是在清風之前就回來了。   周少瑾的心跳了幾下,找了個機會出了上房,去了聽鸝館。   程池還沒有回來,她遇到商嬤嬤。   商嬤嬤笑道:「二表小姐怎麼過來了?是來找四爺的嗎?四爺和顧六爺去了一個朋友家,您若是有什麼要緊的事,等四爺回來了,我跟他稟一聲。」   原來池舅舅和顧九臬出去了。   「那就有勞嬤嬤了。」周少瑾賞了她兩個八分的銀錁子。   商嬤嬤執意不要,笑道:「不過是給您傳句話,哪就當得起您這樣的客氣。」   是她小瞧了商嬤嬤。   周少瑾臉都紅了起來,道:「我過年的時候也沒有遇到你,這是我補給你過年的打賞好了!」   商嬤嬤就笑著道謝收下了。   周少瑾赧然地離開了聽鸝館,陪著李氏和沔大太太坐了會,就跟著李氏起身告辭了。   回去的路上,李嬤嬤問李氏:「怎麼樣?關老安人沒有為難您吧?」   「程家豈是那麼沒眼色的人!」李氏說著,沉默了片刻,道,「我原來只當大小姐厲害,現在看來,二小姐只怕也不簡單。長房的郭老夫人,明天要請我吃飯,給接風洗塵呢!」   「啊!」李嬤嬤瞠目結舌。   「沒想到吧?」李氏瞥了李嬤嬤一眼,道,「你以後在二小姐面前說話行事也小心點。」   李嬤嬤忙保證道:「我向來對兩位小姐都是很敬重的!」   「那就好。」李氏喃喃地道,「兩位小姐好了,我們家幼瑾以後也能跟著沾光,你可別給我惹出事來,不然你是我乳娘我也會把你送回李家的。」   李嬤嬤打了個寒顫,急急地道著「不會,絕對不會的」。   ※   姐妹兄弟們,還有兩天二月份的粉紅票榜單最後的結果就會揭曉了,這也是農曆新年的第一次衝榜,求開門紅,求粉紅票!!!   我會努力加更,求諸位姐妹兄弟們也看看票庫,還有沒有粉紅票,支持一下《金陵春》。   特別是用手機看文的姐妹兄弟們,通常手機上都不會顯示粉紅票的多少,還請試著投投粉紅票,說不定有意外的收穫和驚喜。   o(n_n)o~   如果這個月還能拿第一,我依舊會加三更以示感謝!   還請大家多多支持!   謝謝!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三十九章態度(加更求粉紅票)   晚上,程池回來,商嬤嬤指使著小廝端了熱水進來服侍他更衣,自己則站在一旁稟道:「二表小姐來找過您了。」   程池很是意外,道:「是怎麼過來的?」   商嬤嬤一時沒聽明白,笑道:「這我倒沒問。不過,二表小姐是跟著她繼母一起過來的,應該是坐的轎子吧!」   「我不是問這些!」程池耐著性子道,「我是問,二表小姐是給老夫人問了安之後過來的,還是悄悄地過來的?」   商嬤嬤聞言不由斟酌道:「二表小姐過來的時候,老夫人正和周太太說話。老夫人和周太太的話還沒有說完,二表小姐就回了上房……」   那就是悄悄過來的了。   這丫頭片子,難道闖了什麼禍?   程池在心裡琢磨著,脫錦袍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走得那天她還高高興興的。   後來程箏送了兩匣子御膳房的點心,母親特意留了一匣子給那小丫頭,準備初二那天她過來賞給她的。結果初二那天她去嘉樹堂給關老安人拜了個年就匆匆回了平橋街……難道是四房那邊透了口風,她知道關老安人想留了她在四房心裡不舒服所以跑了?   這倒有可能!   程池的眉頭就蹙了起來。   他倒是想給那小丫頭片子保門好親事,可瞧來看去的,沒一個看得上的。   要不,把目光放遠點?   蘇杭、淞江、無錫都離金陵挺近的,坐船也就幾天的功夫。要是那些地方有合適的人選,也未嘗不能考慮考慮……   程池把脫下來的錦袍交給了清風,問商嬤嬤:「那小丫頭沒讓你傳個話?」   「只說有要緊的事找您。」商嬤嬤說話更慎重了,道,「其他的,倒什麼也沒有說!」   程池撇了撇嘴。   在那小丫頭眼裡,雞毛蒜皮的小事在她眼裡也是大事。   但他還是想了想,道:「那她情緒如何?」怕商嬤嬤聽不懂,他解釋道。「我是說她是愁眉苦臉的?還是和平時一樣?還是挺高興的?」   商嬤嬤仔細回憶著當時的情景,道:「好像和平常一樣?」   這算是什麼回答?   程池不滿道:「到底是一樣還是不一樣?」   商嬤嬤越發不敢肯定了,躊躇半晌。   程池道:「算了!明天遇到她就知道了。」   商嬤嬤笑著應「是」,冒了一額頭冷汗,恭敬地退了下去。   程池不禁哂笑。   自己著得哪門子急啊?   橫豎幾個時辰之後就知道了。   他洗了臉,重新換了件衣服。正準備去給郭老夫人請安,朗月跑了進來,急急地道:「四老爺,顧家老安人駕鶴西去了!」   「你說什麼?」程池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顧家老安人駕鶴西去了?什麼時候的事?老夫人那邊得了消息嗎?」   朗月忙道:「顧家專程派了人給老夫人送了喪帖,程家的喪帖還沒有到。老夫人已經在換衣服了。派了小丫鬟過來通稟,說是讓您也趕緊換件衣服。這就往顧家去。府裡的事暫時先交給秦大總管。」   顧家的老安人逝世,程家也要去弔唁的。但喪帖通常都會在死者小殮之後。專程來給程池母親報信,就是把他們當成了自家極親的人,過去之後就算不幫著裝殮也要幫著治喪。   程池忙喊了清風幫他換衣服,又吩咐朗月去收拾東西:「只怕是要在那裡住上兩、三天。」   等治喪的帳房禮房都到齊了,他才有可能抽身回來一趟。   朗月連聲應「是」。   程池略思索了片刻,喊了商嬤嬤進來。道:「我娘明天不可能宴請周太太了,你等會過去的時候給我娘提個醒。明天一早再親自去趟平橋街,問問二表小姐到底有什麼事?若是事情不急,就等幾天再說,若是事情很急,就讓她等等,我晚上的時候過去一趟。」   商嬤嬤心裡驚濤駭浪似的。   四爺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這要是讓計老爺、蕭鎮海他們看見了,還不得把眼睛珠子落地下啊!   可她早年也是在江湖上行走、威震一方的人物,早就練成了七情六慾不上臉的本事,不管心裡怎麼想,臉上依舊一副笑容滿面的模樣,恭聲地應「是」。   程池滿意地換了件月白色的粗布棉袍,去了母親那裡。   郭老夫人正如他所料的,穿了件玄色素麵細布褙子,神色悲愴地坐在羅漢床上捻著手中的紫檀木十八子佛珠。   程池上前輕輕地喊聲「娘」。   郭老夫人回過神來,眼中已滿是淚水,道:「我和你父親第一次拌嘴的時候,還是她老人家過來勸的架。當時當著我的面把你爹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又數落了我一頓,最後問我們,是不是要和離?如果不想和離,那就萬事都得商量著過日子。如果要和離,什麼也別說了,現在就清點嫁妝,孩子留在程家,讓我帶著嫁妝回娘家去。她老人這就給你父親找個續弦,讓她住我住過的房子,管教我的孩子……我一氣,那怎麼能行?房子我能不要,孩子可不能交給別人管,讓他們喊別人『娘』。」郭老夫人說著,眼淚忍不住地落了下來,道,「誰知道她老人家卻走得如此猝不及防……」   程池上前摟了郭老夫人,低聲地安慰母親:「老安人已經八十九歲了。生前能吃能喝,死得這麼突然,也沒有躺在床上受那個累,這是好事,是喜喪,您應該替她老人家高興才是。顧家的情況您最清楚不過了。老安人這一去,顧家九老爺要回鄉守制。顧家的處境只怕會更困難了。大哥那邊,顧家肯定指望著你幫著出面說句話的,你得趕緊過去才行。」   顧家的男丁雖多,但目前仕途順利且頗有前途的卻是老安人的長孫顧清和。他如今任小九卿之一的鴻臚寺卿,老安人去世,他要回鄉守制一年,位置就得讓出來,再回京,能謀個什麼樣的職位就不好說了。   這個時候。任禮部尚書、文華殿大學士的程涇對顧清和的起復就很重要了。   郭老夫人頷首,擦了眼淚,神情已經變得堅毅起來,道:「我知道。你跟身邊的人說一聲,收拾好東西了我們這就過去。」說著,郭老夫人「哎呀」了一聲。道,「糟糕!我還說要請少瑾的繼母吃飯的……」   沒想到母親居然還記得!   程池道:「我派人去說一聲就是了。」   郭老夫人嘆氣,道:「只有等過幾天了。」   「過幾天正好。」程池道,「過幾天就春暖花開,正好請了周太太進府賞花。」   母親也可以藉此機會舒緩一下悲傷的心情。   郭老夫人微微點頭。   ※   平橋街周家。   周少瑾得了這個消息驚得呆了半晌,想到上次去顧家做客時顧老安人孩童般直率的性子。心中很不好受,問來報信的商嬤嬤道:「池舅舅和老夫人是不是都要在顧家守上幾天?」   商嬤嬤恭敬地道:「應該得守上幾天。四爺和老夫人都帶了衣物過去。」   周少瑾莫名就覺得鬆了口氣。道:「你去跟池舅舅說,我這邊的事不著急,讓他先安心把顧老安人的事辦完了。」   商嬤嬤笑著應諾。   周少瑾帶著她去了李氏那裡。   出了這樣的事,李氏自然不會有什麼怨言,忙道:「死者為大。我們什麼時候去給老夫人請安都行。」隨後客氣地問起郭老夫的心情如何,寒暄了幾句,賞了商嬤嬤二兩銀子。親自把商嬤嬤送到了門口。   周少瑾問商嬤嬤:「你是回府還是去顧家?」   「去顧家!」商嬤嬤含笑道,「四爺說了您這邊若是有了音訊。就讓我去給他報個信的。」   周少瑾就讓商嬤嬤給顧家十七小姐帶信:「……讓她節哀順變!」   商嬤嬤應下去了顧家。   程池正忙著和顧家的人商量著報喪的事,顧家幾位老太爺、老爺到此時還沒有從老安人去世的悲痛和震驚中走出去,說話行事顛三倒四,幾個管事索性有事稟了程池,由程池幫著拿主意。   一時間程池身邊坐滿了人,站滿了人。   商嬤嬤在門口探了探頭又縮了回去。   程池眼尖,立刻看見了她。   他沒等請他示下的管事把話說完已站起身來,道:「我那邊還有點事,你們等一會。」然後在眾人的注目下出了廳堂,在廡廊下站定。   商嬤嬤忙上前低聲回稟去平橋街的經過。   程池聽著反而揪心起來。   如果事情真像小丫頭說的不要緊,她通常都會貿貿失失地闖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要他辦這辦那。相反,如果事情很要緊,她反而會患得患失的不知道如何跟他開口,就像她跟他和母親去普陀山,去的時候不管想買什麼東西為了不耽擱他們的行程,她一律都不開口,可回來的時候沒了正事她就開始一會要去雷峰塔上搬磚,一會要去常州買梳篦,等到他和宋老先生為水文的事入了迷,她又能安安靜靜地在一旁不吵不鬧地自己找事做,看似任性,卻是很有分寸的。   他思忖著,看了屋裡或坐或站的人群,沉吟道:「這樣,你去跟二表小姐說一聲,我戌時(註:晚上七點左右)等安排好這邊的晚膳之後就過去,讓她等我一會。」   商嬤嬤心中暗訝。   不是說事情不要緊嗎?   四爺還過去幹什麼?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求粉紅票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四十章幫助   商嬤嬤自從做了程池的僕從,就學會了不置疑程池的任何決定。   她恭聲應「是」,去了平橋街。   周少瑾正在和姐姐商量:「……顧家的老安人去世了,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去祭拜一番?不管怎麼說,當年我們也和老安人打過交待,而且和顧家的十七小姐交好。」   周初瑾抿了嘴笑。   妹妹越來越有主意了。   她這哪裡是和自己商量,分明是要說服自己。   妹妹這樣,她才能放心地出嫁。   周初瑾點頭:「這件事你與太太去商量就行了。」   有了蘭汀和欣蘭的事在前,想必李氏不會不答應的。   周少瑾高興地應。   春晚進來稟說商嬤嬤過來了。   周少瑾忙讓春晚請了她進來,並向姐姐解釋道:「早上是讓她帶的信。」   周初瑾不敢怠慢,吩咐冬晚請了商嬤嬤到廳堂裡喝茶。   商嬤嬤哪裡敢,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裡候著,等到周少瑾姊妹出來,忙上前行禮,道:「奴婢奉了四爺之命過來傳話。說是顧家那邊的親眷陸續都得了喪報,不時有人來奔喪,四爺要把那邊的晚膳安排好了才能過來。讓二表小姐耐心地等一等。」   周少瑾不由和姐姐交換了一個不解的眼神,然後好奇地問商嬤嬤:「不是說了我這邊的事不打緊,讓池舅舅先忙完了顧家的喪事再說的嗎?」   商嬤嬤笑道:「我也是這麼回的四老爺,可四老爺卻執意要過來……」   周少瑾只好點了點頭。道:「有勞嬤嬤了。我到時候等著池舅舅過來就是了。」   商嬤嬤笑稱「不敢」,起身告辭。   持香送了商嬤嬤出去。   周初瑾問周少瑾:「你都讓商嬤嬤給池舅舅說了些什麼?怎麼池舅舅好像有所察覺似的。」   周少瑾茫然地搖頭,道:「我什麼也沒有說啊!」隨後把事情的經過事無巨細地告訴了姐姐。   周初瑾也不明白,只好不想,道:「既然池舅舅等會過來,那就吩咐廚房裡做點宵夜好了。不管用不用得上,總是我們的一片心意。」   周少瑾很是贊同,親自去廚房交待了一番。   李氏那邊也就得了消息。   她和李嬤嬤道:「沒想到二小姐的話在長房如此的有份量。這麼晚了,出了這麼大的事。長房的四老爺卻特意抽空過來一趟……」她說著,不由目露困惑,「我聽說長房四爺是兩榜進士出身,行事極有謀略手腕的……難道這個四老爺不是那個四老爺?」   李嬤嬤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道:「要不,到時候我去瞧瞧?」   「也好。」李氏覺得自己越和周少瑾相處。就越覺得她看上去柔柔順順的,說話行事卻越想越讓人覺得大有深意,「你小心別讓發現了。」   「你就放心好了!」李嬤嬤笑道,天剛剛暗就去了廚房。等到戌時過了一刻鐘,春晚過來我讓廚房裡端碗白粥,三四樣小菜去正房旁的花廳。   李嬤嬤尋思著應該是長房的四老爺過來了。提了個銅壺裝著打水的模樣去了花廳。   花廳燈火通明,槅扇大開。僕婦們都服侍在廡廊下,周少瑾陪著個年輕男子坐花廳正中的圓桌,持香帶著春晚和冬晚擺著碗箸。   那男的不過二十四、五歲的樣子,穿了件月白色的粗布棉袍,面容儒雅,五官俊朗,氣質謙和。讓人心生好感,有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雍容與矜貴。   李嬤嬤正尋思著要不要裝著無意間路過的樣子上前去看看。那男子突然抬起頭來,和她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那男子原來溫煦的目光陡然間像出了鞘的劍一樣,寒光四射地朝她射過來。   她下意識地身子一抖,忙垂下了目光,趨利避害的本能地快步離開了花廳。   程池收回了目光。   周少瑾一無所察,還在他的耳邊嘮叨著:「……太晚了,怕你不能克化,只讓廚房做了些清淡的,你先將就著。明天一早記得多吃點。我看過別人家治喪,一整天忙下來,要脫層皮。管事們若是都到了,您可要記得歇歇,事情是做不完的。您又厲害,又有能力,您要是搶了別人的事,您自己受累不說,別人也未必會感激您!」   程池的嘴角抽了抽。   「你怎麼像個老太太似的!」   打斷了她的話,卻道,「我身邊有懷山和商嬤嬤服侍,不用你操心。」   「那就好。」周少瑾不以為忤,接過小丫鬟手裡的白粥放在了程池的面前。   程池喝了口粥。   香甜軟糯,正宗的潮州白粥。   他很滿意,不動聲色地嘗了嘗白灼青菜。   很地道的廣式菜餚。   讓忙了一天的程池吃的非常滿足。   周少瑾悄悄地笑。   等程池用了宵夜,喊丫鬟打了水進來給他擦手。   程池站起身來,道:「你和我去院子裡說話吧!」   院子裡說話,萬一讓人聽見了怎麼辦?   周少瑾有些猶豫。   程池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小頭片子只怕是遇到大事了。   只是不知道是她姐姐出嫁的事呢?還是她自己的婚事?   他道:「站在院子裡說話才好。誰在哪裡,一目了然,也就不怕被人聽見了。」   周少瑾恍然大悟。   如果關在屋子裡說話,別人看不見她的同時她也看不見別人,反而容易被人所趁。   她跟著程池去了院子。   程池在甬道正中站定,柔聲道:「你慢點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與上次大大咧咧地坐在書桌後面不耐煩地問她「你又有什麼事」截然不同。   周少瑾愣了愣,才悄聲把程輅的事告訴了程池。   程池挑了挑眉,沒有作聲。   他早就覺得這個程輅表現的太完美,有些不對勁。   可他並沒有放在眼裡。   像程輅這樣的小人,他抬指就能碾成泥!   就算現在,他依舊沒有把程輅放在眼裡。   如果不是小丫頭相求,他就算知道程輅做了些什麼也多半會放程輅一馬,等他中了舉人或是做了進士,做出更讓人憤恨的事。他再收拾他也不遲。   就這樣一下子拍飛,對方根本就不是對手,有什麼樂趣可言?   可小丫頭既然求到了他的面前,他不來見小丫頭也就罷了,既然見了,他怎麼好甩手不管?   不過。照小丫頭這辦法,三、五年才見效。   他馬上就要離開程家的,怎麼也得在離開前把這件事辦成了才好。   程池在心裡琢磨著。   周少瑾以為程池懷疑自己所說的話,頓時有些不安起來,道:「我說的句句是真!您若是不相信,可以讓人去查!我也知道這樣對程家不太好。可程輅這個人……實在是太陰險了,略不留神就弄出點事來。常言說得好。只在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們這樣防著他,實在是太累了……」   「我沒有懷疑你!」程池打斷了她的話,沉吟道:「我也沒有覺得這樣做對程家有什麼損害。才勝德微之小人。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決其暴,是虎而翼者。你們做得很對。我只是在想有沒有更快的辦法……   「但你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你不要寫信,帶個口信給你父親。你們兩家有恩怨。紙抱不住火。他的幕僚在金陵城出入,太打眼了。程輅若是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不免會聯想到你家去。還要防著程輅狗急了跳牆,做出什麼危險你們姐妹倆的事。   「這件事你讓他別插手了,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周少瑾如釋重負。   她就知道,池舅舅肯定會幫她的!   「謝謝池舅舅!」她甜甜地笑。   程池猝然間想起了程嘉善。   周少瑾一個小丫頭都看得出程輅不妥當,他有段時間卻和那程輅走得很近。他難道對程輅的人品行就一點覺察也沒有?如果真是如此,那他還真如母親所說的,不足以成為程家的宗子……   程池想著,辭了周少瑾。   周少瑾送出他出門。   程池卻道:「讓你們家的那個馬總管送我出去就行了。雖說是春天了,晚上的風還有點冷,你小心著了涼。還有,你今天晚上好好地睡一覺。只怕自從你父親的那個幕僚回來之後你就沒有能睡個安生覺……」   周少瑾嘻嘻地笑,道:「池舅舅好厲害!」   她這些日子的確睡得不好。   不僅僅因為程輅的事,還有程詣的事。   她很清楚長輩的想法。   若是她嫁了程詣,雖不能榮華富貴,卻也能衣食無憂。   如果換個人,她肯定不會拒絕。   可程詣,她實在是沒辦法想像兩個人像夫妻一樣在一起過日子……何況,她早打定主意,她今生肯定會嫁人,但她只會像前世似的和別人做假夫妻。如果她嫁了程詣,這件事怎麼能瞞得過長輩們?   萬一父親答應了外祖母她可怎麼辦啊?   周少瑾的眼底不禁就浮現出股輕愁來。   本轉身要走的程池看著心中一跳,想了想,道:「少瑾,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對我說?」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直覺地迴避道:「沒,沒有。我沒有什麼事!」   程池壓根就不相信。   他了解的周少瑾,是個像孩子一樣藏不住情緒的人。   如果沒有其他什麼為難的事,她又向來信賴他,他答應幫他處理程輅的事,她此時應該滿心歡喜而不是眼帶輕愁才是!   程池道:「你告訴了我,我說不定閒著無事還會幫幫你。你要是不說,可別指望我再管你的閒事!」   ※   姊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求粉紅票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四十一章不疑(加更求粉紅票)   周少瑾聽著心裡怦怦直跳,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不告訴池舅舅,以後池舅舅真的不管她了她該怎麼辦?特別她還沒有機會把程家以後會被滿門抄斬的事告訴池舅舅呢!告訴池舅舅,這麼私密的事,她怎麼好意思說給池舅舅聽?何況這件事碧玉也只是聽外祖母和郭老夫人這麼一說,事情最終會怎樣誰也不知道,萬一事情有了變化,池舅舅會不會覺得她聽風就是雨,藏不住話,不夠持重啊?   她悄悄地打量著程池的神色。   程池冷笑。   周少瑾的和緊緊地絞在了一起。   她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再犯這毛病了。   程池看著心一軟,柔聲道:「是不是在擔心和程家的婚事?」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原來池舅舅也知道了這件事。   她臉脹得通紅,嘴角翕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程池道:「你別擔心,這件事我來處理。」   處理?!   怎麼處理?   周少瑾緊張地抓住了程池的衣袖,道:「您,您別說……外祖母會傷心的……」   程池一聽心裡騰地就竄出股火來,沉聲道:「莫非你還想嫁給詣哥兒不成?」   周少瑾被她這麼一說,不僅緊張,而且心虛起來,好像她做錯了什麼事似的,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想嫁給詣表哥,可我也不想讓外祖母傷心。我更害怕父親和外祖母因為我而心生芥蒂……」她說著,忍不住眼眶就溼潤起來。   他們都是她的親人,她怎能因為自己的緣由而讓他們有了罅隙?   她眼瞼低垂,長長的睫毛上掛著顆晶瑩剔透的淚水,仿佛被春雨衝洗過的嫩葉,陽光出來,只餘葉尖上那一滴泫然欲落的雨珠。   程池在心裡嘆了口氣,道:「你放心。我不會直接去跟你外祖母說,也不會讓你外祖母他們疑心這件事與你有關係的……」   「真的嗎?」周少瑾驚喜地抬起頭來。那滴淚珠就落在了臉頰上,映著她粉粉的面頰,如一顆晨露。   「真的!」程池再次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不想讓他們為難。」   「嗯嗯嗯!」周少瑾點著頭,眼睛像月牙般地彎了起來。   真是個孩子!   程池不由也笑了起來。   等他走出周家的大門。上了轎,閉上眼睛開始想程輅的事的時候,這才發現周少瑾根本就沒有問她會用什麼辦法打消關老太太把她留在四房的念頭。   程池搖頭。   這小丫頭,他說什麼就信什麼,連問也不問一聲。   可這種讓人全然信任的感覺……真好!   也許這也是為什麼他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她的緣故吧?   不過。程輅的事好辦,程詣的事他卻得好好想想。既然不能讓關老太太也有所察覺,也不能讓小丫頭為難……   他輕輕地叩了叩轎子,吩咐隨轎的懷山:「顧家九老爺什麼時候回來!」   懷山想了想,道:「最快也要到二月初。」   程池又道:「吳知府若是來弔唁,你記得跟我說一聲,我有話要跟他說。」   懷山應諾。   心裡卻不由嘀咕。   四爺這到底是要找顧大人呢還是要找吳大人呢?   ※   周少瑾送走了程池,就匆匆回了正房。   周初瑾正翹首以待。   周少瑾一進門就被妹妹拉住了手。   「少瑾!」周初瑾急急地問。「池舅舅怎麼說?」   「當然是答應了。」周少瑾眉眼彎彎地笑,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程池答應幫她推了詣表哥的婚事。她如釋重負,覺得走動都輕快了很多,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   周初瑾鬆了口氣,道:「你是怎麼說服池舅舅的?」   「我沒有說服池舅舅啊!」周少瑾笑道,「我把事情的經過跟池舅舅一說,池舅舅就答應了,根本沒有『說服』這回事。」   周初瑾訝然。   周少瑾就有些得意地道:「池舅舅說了,才勝德微之小人。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決其暴,是虎而翼者。還誇我們做得對。說程輅這樣的人就算以後再有出息也不對程家有什麼貢獻,說不定程家還會被他牽連。不如此時斷了他的野心,讓他好好地守在家裡過日子的好。」   「池舅舅真是目光如炬!」周初瑾聽了十分的歡喜,不禁讚揚起程池來。   周少瑾與有榮焉地抿了嘴笑,道:「我就說,池舅舅若是知道了程輅的所作所為,肯定不會幫他的吧!」   「你最行了!」周初瑾見她一副小孩子要表揚的模樣兒,就笑嬉嬉地摸了摸周少瑾的頭,道,「我們家少瑾最厲害了!」   周少瑾赧然,打落了姐姐的手,嗔道:「姐姐說的一點也不誠心,一聽就是在哄我!」   周初瑾瞪眼,道:「原來表揚也要誠心的!我還以為表揚都只是嘴上說說的!」   「姐姐!」周少瑾不依地去擰姐姐。   周初瑾避開。   姐妹倆嬉鬧起來。   好半晌,周初瑾才笑喘著求饒,道:「好了,好了,我們說正事。池舅舅除了這些,還有沒有說些別的什麼?比如池舅舅有沒有說他準備怎麼辦?要不要爹爹出面之類的?」   程家能答應周家處置程輅周家已是感激不盡了,現在又答應他們親自出面幫著說項,自然不能把什麼事都丟給程池,周家能盡力的地方就由周家出面好了,特別是需要打點的地方——總不能借了程家的面子還讓程家幫著出錢吧?   只是這話周初瑾不好意思說得這麼直白,只有如此委婉地問周少瑾。   周少瑾根本就沒有聽出來。   她笑道:「池舅舅說了。這件事都交給他,讓我們不要插手……」她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姐姐。   周初瑾聽得好一會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池舅舅說得的確很有道理。可也太「熱心」了些吧?幾乎大抱大攬地把這件事全都接了過去。   她想到了周少瑾從普陀山回來後堆在床上的那些閃得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的珠環玉簪……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周少瑾的身上。   烏黑的頭髮,雪白的皮膚,紅紅的嘴唇,還有那清澈眼睛,真誠的目光,纖細修長的身材,像朵初生的花……   周初瑾不禁在心裡「呸」了自己一聲。   她怎麼會往那上面想。   池舅舅可是她們的長輩。   而且像池舅舅那樣的人,要什麼要的美人沒有。不說別的。集螢,南屏,還有郭老夫人身邊的珍珠翡翠碧玉瑪瑙,哪個不是個頂個的美人,他犯得著因為這個就對少瑾好嗎?   周初瑾臉上火辣辣的,道:「少瑾。總不能讓池舅舅出力又出錢吧?」   「可有些關係肯定不是用錢就能行的吧?」周少瑾道,「我覺得我們與其和池舅舅算得這麼清楚,還不如打聽一下池舅舅喜歡些什麼,我們好好地送池舅舅一份禮物的好!」   周初瑾只覺得臉更熱了。   別人都說她聰明能幹,她還沒有妹妹想得透徹。   的確,如果什麼事都能用錢解決。他們又何必去求長房同意呢?   「少瑾!」周初瑾不好意思地笑道,「謝謝池舅舅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你到時候打聽打聽池舅舅都喜歡些什麼,我們再投其所好的送池舅舅件禮物好了。」   周少瑾歡快地笑,道:「我不用打聽就知道池舅舅其中的一個嗜好!」   周初瑾忙道:「他喜歡什麼?」   「池舅舅喜歡《河圖洛書》。」周少瑾笑著把程池和宋老先生在船上算水文的事告訴了姐姐。   周初瑾皺眉道:「這可就麻煩了!我們到哪裡去找相關的書藉呢?」   「跟爹爹說啊!」周少瑾笑道,「爹爹若是不沒有,也可以慢慢地尋啊!」   周初瑾失笑。   今天她的腦子怎麼像糊了似的,還沒有妹妹靈活。   她道:「我這就把李先生叫進來。既然池舅舅說了讓我們別插手,我們最好還是別插手的好。」   周初瑾雖然不十分了解程池。但她相信創建了裕泰錢莊的程池肯定不是簡單的人。   而當李先生聽說他以後什麼也不用做,只要等著把這邊的消息傳遞給周鎮就行了。驚訝的半天都沒有合攏嘴。   程家就這樣輕易地答應了周家的請求,甚至不惜折損了個以後有可能金榜題名的秀才?   程家是不是太看重周家了?   或者說,程家的長房是不是……太看重二小姐的。   二小姐就這樣輕飄飄地說了幾句話,長房的四老爺就應了下來……二小姐在長房,到底是個什麼要的地位?   李先生忍不住抬頭朝屏風後面望去。   繡著大朵大朵豔麗牡丹花的綃紗屏風後面只能隱約看見一坐一站兩個身影。   坐得那個儀容端莊,站的那個身材纖柔,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裡,溫婉如柳。   李先生很是失望。   坐的那個應該是大小姐,站的那個是二小姐還是大小姐身邊的丫鬟呢?   他躬身退了下去。   周少瑾舒了口氣,笑著把姐姐拉了起來,道:「這件事就算完了吧?」   周初瑾哭笑不得,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呀!也不知道說你傻人有傻福好呢還是說你糊裡糊塗好,別人遇到這樣的事只怕是要愁得睡不著,你倒好,全推給了別人不說,還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樣兒。小心池舅舅看見了再也不管這件事了。」   周少瑾乖乖受教,道:「那我們催爹爹快點找幾本像《河圖洛書》那樣的書好了,池舅舅看到書,肯定很高興!」   好想到池舅舅把自己關在家裡算來算去的樣子,又笑彎了眉眼。   ※   姐妹兄弟們,加更,求粉紅票。   o(n_n)o~   ps:有錯字,先發上來,等會再改。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四十二章交易   顧家老安人去世後的第三天,顧家開始往各家報喪,顧家的老太爺、老爺們也緩過氣來,開始紛紛安排各房的事務。程池這才得以脫身,和金陵知府吳岫在書房裡說話:「……吳大人三年任期已滿,政績又被朝廷評定為『優』,不知道以後有什麼打算?」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何況金陵又是少有的富足之地。   吳岫在面對這個舉手間就差點把自己知府帽子摘了送給了別人的九如巷程家四老爺時實在是擺不起知府的架子,他恭謙地道:「我能有什麼打算?還不是朝廷裡怎麼安排我就怎麼辦?」   「哦!」程池端起茶盅來輕輕地喝了一口,道,「實際上吳大人在金陵城給了我們程家不少方便。這要是又換個父母官……真是麻煩!」   吳岫聽著心頭一跳,忙道:「實際上我也不想走啊!可有時候君命難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程池點頭,贊同地道:「這也是身不由己啊!」   吳岫聞言不由在心裡罵了一句。   心想你到底要怎麼樣直說就是,不就要我照辦嗎?我照你們程家的意思辦得事還少嗎?你在我們面前裝什麼大尾巴狼!還拿了金陵知府的位置威脅我!我……我……   他「我」了半天,還就真說不出句狠話來,想再和程池打幾手太極,膩味膩味程池,顧家的一個管事進來道:「四老爺,我們大老太爺請您過去說話。說是舒城方家的六老爺過來了。請四老爺過去陪陪。」   吳岫暗叫「糟糕」,又在心裡罵了一句。   早知道程池這麼忙他就不矯情了,直接跟程池說他還想繼續做金陵知府得了。   這下好了,程池這麼一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這樣單獨地說會話。   如果程池以為他這是在拿喬,是想和程家講條件,乾脆想辦法換個程家的門生或是故舊來做金陵知府,他可哭都沒有地方了!   他急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剛想問那個舒城方家的六老爺是誰,就聽見程池道:「舒城方家的六老爺……是方大獻嗎?」   方呈。字大獻,至德九年丙戌科狀元,曾任都察院御史,因彈劾當時的秉筆太監萬童被皇上調去了翰林院做待讀學士,他索性辭官回了舒城做了陶翁,在士林中極有名氣。   那管事忙笑道:「四老爺好記性。正是那個因彈劾丟了官的方大獻方大人。」神態極其殷勤。   竟然是他!   吳岫激動得滿臉通紅。   這要是能和方大獻說上幾句話。以後還有誰敢瞧不起他?   他剛才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自己要不要就這樣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跟著程池過去呢?   吳岫思忖著,只見程池「咦」地一聲站了起來,一面往外走,一面道:「他怎麼來了?舒城離這裡有大半月的路程呢?」   管事急步跟上前卻在離程池半步的距離慢下來,始終保持著落後程池半步的距離道:「方六爺是我們家九老爺的朋友,他妹子家娶媳婦。他和兩個侄兒過來喝喜酒。誰知道到了鎮江之後聽說我們家老安人去了,連夜從鎮江趕過來弔唁。我們家九老爺要到二月初二才能趕回來。家裡也沒個能陪著方六老爺說話的……」   程池想起來了。   方大獻的妹妹不就是鎮江廖氏的宗婦,周少瑾姐姐周初瑾的婆婆嗎?   這世界可真小!   不過,像他們這樣的人家通常都很小,轉來轉去就會碰到一起,隨便拉一個出來都能扯上關係,變成姻親。   程池和管事去了旁邊的花廳,把吳岫撇在了一邊。   吳岫跟著去也不是。站在這裡也不是,還好顧家的管事都很機靈。立刻請了他去旁邊的小書房奉茶。   「不用了!」他心裡還墊記著得趕快和程池把話說清楚,不然夜長夢多的,他只怕今天晚上都不能合眼了。吳岫吩咐那管事:「程家四老爺一出來你就告訴我一聲,我有話和程家四老爺說。」然後還賞了那小廝兩塊碎銀子。   銀子小廝沒敢接,拍著胸保證程池一從花廳裡出來就告訴吳岫,加之旁邊的小書房他獨自一室,管事解釋說這是他們家大老太爺特意囑咐下來的專程招待他的地方,吳岫的心裡這才好過了些。可他在小書房裡喝了一肚子的茶,等到午膳時分,程池也沒有出現,他心裡開始有些不悅起來,吩咐隨從:「你去看看程家四老爺在幹什麼呢?不可能跟方大獻說一上午的話啊?我丟下衙門裡的事難道就是在這裡枯坐的?」   隨從不敢怠慢,一溜煙地跑去了花廳。   不一會,隨從折了回來,低聲道:「程家四老爺從花廳裡出來又被顧家三老太爺拉去了前院的書房,說是申青雲過來了。等程四老爺從那小書房出來,在路上遇到了林教諭,程四老爺和林教諭站在路邊又說了半天的話……」   他正說著,顧家一個小廝跑了進來,道:「大人,林教諭求見!」   林教諭不是在和程池說話嗎?   吳岫愣了愣才道:「請他進來!」   小廝忙去請了林教諭進來。   兩人在小書房裡說了半天的話,等到顧家的小廝去請他們用飯的時候,兩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小廝不敢多說,小心翼翼地把兩人領去廳堂。   吳岫一眼就看見了陪著個面色臘黃的瘦高老頭在說話的程池。   那個應該就是方大獻了吧?   也不知道那個程相卿怎麼得罪了程池,自家的侄兒,居然要斷了程相卿的仕途。也不怕程家因此而少了雙臂膀,這也……太狠了點!   還有林教諭,平時看上去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誰知道卻是個道貌岸然的傢伙,和程池狼狽為奸不說,還不知羞恥地說什麼「智伯之亡也,才勝德也」,說得他好像有多高尚似,不就是要巴結奉承九如巷!   吳岫不齒地在心底冷笑。臉上卻露出如沐春風的笑容朝著程池走去。   只是沒等他走近,有小廝跑了進來,道:「六爺回來了!」   程池立刻站了起來,對方大獻說了聲「抱歉」,道:「我早上剛送了九臬出城,晚上老安人就去了。我們一時間也沒有想到派人去追九臬……」   方大獻忙道:「快去!快去!」   程池匆匆出了廳堂。   吳岫只好留在了顧家用午膳。   可直到午膳結束,他也沒有看見程池。   他問身邊服侍的小廝程池去了哪裡,小廝忙跑去問管事,回來告訴他:「四老爺被大老太爺叫走了,說是要商量請雞鳴寺的大師們來做水陸道場的事。」   難道這種事也要找程池?   那顧家的人都在幹些什麼?   難怪顧家的人沒什麼出息了!   吳岫在心裡腹誹著,只好親自去找程池。   他畢竟是父母官。顧家大老太爺和他寒暄了幾句就把書房留給了他和程池。   吳岫也顧不得顏面了,悄聲對程池道:「我和林教諭琢磨了半天。覺得今年是不成了,明年歲考,我們想個法子把日子提前,讓他缺考好了!」   程池笑道:「他的學業很好嗎?」   吳岫望著程池那和煦的面孔,清亮的眸子,眼角不由抽了抽。   這才是個狠角色。   所以他才能在萬童和李永之間左右逢源吧?   他笑了兩聲,道:「子川說得對。我看他的學業也不怎麼樣!」   程池笑了起來。   神色越發的溫和了。   他輕聲道:「這件事雖說要林教諭幫忙,可最終還是得麻煩吳大人。還請吳大人多多費心,三、五年之後,吳大人不管擢了哪裡的封疆大吏我都可以放心了。」   吳岫的心忍不住一陣亂跳,好在是神色間依舊一片平靜,笑道:「那就承子川的吉言了!」   程池笑容更盛。   ※   周少瑾卻站在郭老夫人的內室外探頭探腦的。   郭老夫人抬眼就看見了鏡臺裡映著的那個烏髮紅顏的小姑娘。   她不由呵呵地笑,道:「進來吧!在那裡做什麼怪呢?」   屋裡屋外服侍的都鬨笑起來。   周少瑾紅著臉走了進去,道:「我想看看您心情怎樣嘛?誰知道剛探了個頭就被您發現了!」   郭老夫人笑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點頭道:「嗯,比上次看到的氣色好了很多,可見你在家裡沒受什麼委屈。」   周少瑾嘻嘻笑。   兩樁難事都交給了池舅舅,她吃得好睡得好,氣色當然也就好了。   她挽了郭老夫人的胳膊,道:「你也要節哀順變才是。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們都很擔心你的身體。」   郭老夫人頷首,嘆道:「我也知道,就是心裡不好受。你們不用管我,我過些日子就好了。」   沒有寬慰的人,只好自我調節……   周少瑾聽著卻傷心起來。   她想了想,道:「我陪您打葉子牌吧!我現在比從前厲害多了。在船上的時候我專門請教過池舅舅的。」   「是嗎?」郭老夫人聽著來了興趣。   珍珠等人立刻拿了氈毯進來鋪桌子。   程池回來的時候,寒碧山房的正房裡一片歡聲笑語。   他腳步一滯。   商嬤嬤立刻笑道:「是二表小姐過來了,陪著老夫人在打葉子牌呢!說是誰輸了就要在頭上插朵花,珍珠滿腦袋都插得是花,老夫人和二表小姐也插了花,老夫人厲害,只插了兩朵,二表小姐漂亮,人比花還嬌,只可憐了珍珠,偏生穿了件四季景的褙子,像個花婆子似的……」說著,商婆子也笑了起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謝謝   二月份粉紅票榜單第二,結果讓人有點傷心。但看到大家給我的留言和打賞,又覺得不是那第二百四十三章抽薪   程池想到那情景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輕聲道:「二表小姐過來幹什麼呢?」   商嬤嬤笑道:「說是您在顧家幫忙,怕老夫人一個人在家裡無聊,過來陪老夫人說說話兒。」   程池點頭,去聽鸝館換了身衣服,和懷山說起蕭鎮海的事來:「……他那邊的碼頭建得怎麼樣了?地拿到手了沒有?」   「拿到手了。」懷山一直關注著那邊,道,「蔣沁前兩天去了一趟天津衛,蕭鎮海陪著他在北塘走了走,然後就傳出漕幫對北塘的碼頭很有興趣的消息。」   程池沉吟道:「那十三行那邊就沒有什麼動靜?」   懷山搖頭。   朗月過來道:「四老爺,二表小姐要走了。」   程池道:「你去跟子安說一聲,讓他派兩個人護送二表小姐回府。」然後問懷山,「鄭四那邊的怎樣了?」   去年八月份的時候,方鑫同沒有辦法,想通過自己在官場上的關係打壓鄭四不成之後,只好低價把訂單賣給了鄭四。   懷山道:「鄭四這邊的訂單這兩天就能完成了,倒是方鑫同那邊,好像還有幾份尾單有點問題,怕是不能按時交貨。   程池冷笑,道:「沒關係,方鑫同不敢不交,到時候只能把價錢一降再降,把訂單賣給鄭四。不過,自此一役,他恐怕不會在涉及布匹綢緞生意了。」   懷山遲疑道:「那我們要不要派個人盯著他。」   「不必!」程池道,「我只是給他個教訓。讓他知道好歹就是了。逼著不放,只會讓他和我們漁死破,於我們無益。」   懷山頷首。   朗月一溜煙地跑去傳話了。   周少瑾知道程池專程派了兩個人護送她回家,笑容就止不住地從眼底流淌出來,直到進了門,到了家,見到了周初瑾,眉宇間都洋溢著喜悅。   周初瑾笑道:「什麼事這麼高興啊?」   周少瑾就把自己陪著郭老夫人打葉子牌的事告訴了姐姐。   周初瑾想到那個場景不由得哈哈大笑,並道:「你怎麼就想出了這樣一個狹促的遊戲?」   周少瑾笑道:「打牌的時候正巧看見瑪瑙頭上簪了朵赤丹。知道花房裡的茶花都開了,想著老夫人屋裡一點顏色也沒有,就出了這個主意,沒想到老夫人竟然答應了。」   「那麼多花,豈不都讓你給糟蹋了?」周初瑾嗔道。   周少瑾嘻嘻笑道:「也不全是。打了牌,老夫人讓人找了幾個琉璃缽出來。把花插在了琉璃缽裡。還別說,滿滿一缽子的山茶花,像個花球似的,漂亮極了。老夫人還讓我帶了兩朵回來給你。」   她說著,隨轎的春晚進來了。周少瑾讓她把老夫人賞的兩朵花拿過來。   周初瑾見那花白色的,有碗口大。花瓣瑩瑩如玉,中間卻有一道淡淡的紅。又露著幾分活潑,贊道:「這花可真漂亮啊!這是什麼品種?」   周少瑾眨著眼睛道:「你猜猜看?」   周初瑾笑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怎麼懂花的。」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是十八學士!」   「什麼?」周初瑾差點跳了起來,「怎麼有白色的十八學士?」   「不然怎麼號稱珍品呢?」周少瑾笑道,「還有一半白一半紅的,各開幾個顏色的,大紅的……之前杭州分號送給我的就是大紅的。我之前……嗯,看到過一半白一半紅的。沒想到長房的花房裡不僅有大紅和一半白一半紅的,還有純白色的,這種是最難得的。郭老夫人知道我喜歡花草,還送了我一盆君子蘭。姐姐要不要看看?」   周初瑾大感興趣。   兩人去了花房。   如今周家的花房很是可觀了。除了之前莊氏留下來的,還有周初瑾和周少瑾養的,杭州分號送的,既有一般的玉簪、茉莉,也有蘭花、墨菊。   周少瑾指了其中一盆像冬青樹似的小盆栽,道:「姐姐你看,我想送這盆花給郭老夫人。」   那是一盆茶蘭(註:就是米蘭),會開星星點點的黃色小花,香味襲人,   周初瑾想到寒碧山房那一院子的綠色,覺得很合適,笑道:「那你要不要換個盆?我覺得用甜白釉的花盆可能更好看。」   周少瑾大加讚賞,姐妹倆便趁著無事幫那株茶蘭換盆。   寒碧山房裡。   程池忙完就去了郭老夫人的正房。   見郭老夫人羅漢床的茶几上擺了尊插各色茶花的琉璃缽,笑著打量了一眼,這才上前去給母親行禮。   郭老夫人就問他:「顧家那邊的事忙得怎樣了?」   程池道:「九臬回來了,我就可以閒下來了。明天過去看看,若是沒有事,就等到頭七的時候再過去看看。」   郭老夫人嘆了口氣。   程池笑道:「聽說少瑾過來了?」   郭老夫人臉上就泛起了笑意,道:「那孩子有心,怕我一個人在家裡孤單,過來陪我打了會葉子牌。」   程池的目光在琉璃缽裡的茶花上掠過,道:「關於少瑾的婚事,我有個想法……」   郭老夫人看了眼正彎腰給他們擺果盆的碧玉,道:「碧玉,你先下去,我有話跟四老爺說。」   碧玉心虛的手直發抖。   上次就是她去給二表小姐報得信。   這次郭老夫人說起二表小姐的婚事來卻要避著她。   難道是郭老夫人發現了什麼?   她頭也不敢抬地急急退了下去。   郭老夫人實際上什麼也沒有發現,只是下意識地覺得這壞人姻緣不是什麼好事,還是避嫌些的好。   見屋裡沒有了其他人。郭老夫人身子微斜,這才低聲地道:「你有個什麼主意?」   程池道:「這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短時間內我們給少瑾尋門好親事有點難。不如釜底抽薪,我們給詣哥兒介紹一門讓四房沒辦法推脫的親事,讓四嬸主動毀婚,這樣不僅解了少瑾之圍,還可以讓四房從此對少瑾心存內疚,以後不要說責怪少瑾了,就是想想都會覺得對不起少瑾。讓他們繼續給少瑾撐腰。」   郭老夫人眼睛一亮,忙道:「你是不是已經有了人選?那你快幫我說說,你看中了誰家的姑娘?」   程池道:「您覺得從顧家的小姐裡找一位怎樣?」   「顧家?」郭老夫人非常的意外。   正是因為和顧家的關係太好了,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和顧家聯姻。倒是顧家老安人在世的時候曾經提過把顧家的姑娘許配一個給程池,但她都以隔著輩份拒絕了。現在卻娶個顧家的姑娘進門……   程池知道母親的顧忌,道:「顧家如果沒有合適的。申家的也可以啊!再不成,還有舒城方家的姑娘。」   總而言之,就是給程詣找個高門大戶、對程詣以後不管是讀書還是入仕都有好處的人家。要知道,程家弱就弱在人丁不望,根基太淺上了。   郭老夫人對程池的提議很滿意,決定道:「那就照你說的做!但你和你哥哥他們都不能出面做這個媒人。你四嬸已經向我透了口風,我們若是幫詣哥兒做媒人。你這計策就算不露餡,也會引起四房的懷疑。」   「這點人情世故我還是懂的!」程池笑道,「媒人我已經想好了,就請方大獻出面。」   郭老夫人不禁挑眉。   程池笑道:「這件事,還真得方大獻不可!他最注意的就是品行聲譽。你想想,四嬸守寡這麼多年,辛辛苦苦地把兩個兒子拉扯大。一個是舉人,一個是同進士。又幫著早逝的女兒帶大了一個嫡親的外孫女,一個絲毫沒有血緣關係的外孫女。在方大獻眼裡,這比什麼名門望族、世代官宦的出身都要強。我只要提一提詣哥兒的婚事不好辦,他肯定會主動幫著詣哥說門親事的!」   「你這孩子。」聽完兒子的話,郭老夫人已經毫不懷疑方大獻會鑽進程池籠子了,她笑道,「以後可不能再算計方先生了。他是個頗為方正不阿的人,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了。」   程池不以為然。卻沒能反駁母親的話,只是笑著應「好」,和母親商量了幾個有可能的人選。   守在門外的碧玉卻急得不行。   四老爺是很大家的,他若是說有了辦法,那肯定就能行。   也不知道四老爺會給老夫人出個什麼樣的主意?   她不敢再去給周少瑾報信,又沒辦法不去關注這件事。   隨後她發現,郭老夫人開始讓人打聽程詣的事。   雖說是為了讓周少瑾脫身郭老夫人才決定給程詣做媒的,可那些姑娘家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量謀量謀,總得要找個差不多的。   還別說,程詣除了頑皮些,犯過很多同齡的男孩子都犯過的錯,卻沒有原則上的錯誤。   郭老夫人不由讚揚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教子有方,並對程池道:「人很純善,長得也好,就是以後只怕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出息。」   程池道:「做少瑾的夫婿,沒有什麼太大的出息就又是最大的問題了。你看莊氏當年和程柏的那些恩怨?虧得您還像沒事人似的。」   郭老夫人失笑,道:「程柏那不只是我們家的旁支嗎?四房可不一樣,他們是嫡支!」   「萬一哪天分了宗,四房還不是一樣成了旁支!」程池不以為然地道。   郭老夫人默然。   程池卻悠悠地道:「我覺得這一點也可以用用——如果我們和二房分宗,四房為了自保,肯定更願意娶娘家人丁興旺,家勢雄厚的媳婦吧?」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從今天開始會在晚上八點左右更新。等我把單位的事完成的錯不多了,我再重新安排一下更新的事。   o(n_n)o~   還請大家能一如既往地支持《金陵春》。   有粉紅票的給《金陵春》投張粉紅票,沒有粉紅票的請儘量的正版訂閱,謝謝大家!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四十四章暴露   「你這孩子!」郭老夫人瞪大了眼睛,好一會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程池則笑道:「娘,若是四嬸真的那麼中意少瑾,我的這些主意統統沒有用。」   郭老夫人嘆道:「你又何必……這種選擇是最受煎熬的。」   程池笑道:「娘,說給少瑾找門好親事的是您,說要維護四嬸的體面也是您,您到底要我怎麼幫才滿意。」   郭老夫一愣,隨後失笑,道:「好了,好了,我說不贏你,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程池笑著搖頭,道:「您可真是的,這麼多年了,總是拿這句話打發我。」   母子倆說起閒話來,倒也其樂融融。   等到顧家的九老爺顧清和回來,程池就更沒有什麼事了。顧清和在自己住的茗香館設了素宴招待程池,言辭間頗多感謝,卻也頗為倨傲,口口聲聲當年我和你哥哥怎樣怎樣,程池在心時冷笑,沒等菜上齊就找了個藉口走了。   顧清和氣得直瞪眼,想著出京時程涇真誠的關懷,那股火氣又自熄了去。   程池想了想,索性去了顧九臬那裡。   顧九臬的妻子尚氏仍山東日照人,父親是山東大商賈尚寶鑑。尚寶鑑早年曾救過顧九臬的父親顧清泰的性命。尚寶鑑子嗣艱難,年過四旬才得了尚氏這一個女兒,尚寶鑑臥床不起時尚氏才九歲,尚寶鑑怕女兒被族人欺負,臨終前把尚氏託付人了顧清泰。顧清泰見尚氏和自己的三子年紀相差無己。索性就和尚寶鑑訂了兒女親家。尚氏十歲就嫁了進來,一個月之後尚寶鑑病世。尚氏是由顧九臬的母親撫養長大的,十七歲才和顧九臬圓房。她不僅長得端莊秀麗,而且和顧九臬青梅竹馬、志同道合,感情非常的好。   尚氏聽說程池過來了,忙讓小丫鬟把過年時別人送給顧九臬的大紅袍拿出來待客。   程池盤膝坐在紫檀木的禪椅上,聞著醇厚的茶香,望著窗外婆娑的修竹,嘆道:「你這才是過日子啊!」   顧九臬正在整理書架。聞言笑道:「說得你像在水深火熱裡似的。不過,你既然說起來,我就多嘴問一句。你到底怎麼打算的?你今年年紀也不小了,就沒有想到成個家?伯母難道就由著你這樣不成?」   他正說著,尚氏帶著兩個提著食盒的小丫鬟走了進來,笑著接著道:「叔叔到底要找個怎樣的媳婦?若是還瞧得上嫂嫂的眼光。不妨跟嫂嫂透個音,我也給叔叔留個意,喝叔叔一杯媒人茶!」   程池站了起來,先是笑著喊了聲「六嫂」,然後道:「這兩年是不成的!您是知道的,我前些年在外面遊歷。欠了些江湖債,這筆債不還了。怎能靜得下心來成家立業?等我要成親了,一定找嫂嫂幫著相看。」   尚氏因得丈夫的尊重,在丈夫的知己面前頗有些面子,聞言面色微凜,道:「怎麼?難道你惹了江洋大盜不成?官衙都不能解決嗎?」   如果說從前要顧及著程涇的名聲不敢動用官府的力量,但現在程涇已經入閣,程池若是透出風來。自有巴結奉承的人幫著打頭陣。   程池明白尚氏指的是什麼,笑道:「萬一不成。再找我大哥也不遲,免是他總覺得我不務正業。」   這就是程家兄弟之間的事了,其他人倒不好多問。   尚氏聰明地轉移了話題,笑道:「我聽說你沒等菜上齊就從九叔那裡出來了,尋思著你肯定沒有吃飯,就讓人端了幾個菜過來了。」   程池連聲道謝,順口就問起顧家的幾個小姐來:「……老安人去了,這婚事恐怕要耽擱了。」   顧家家大業大可人也多,姑娘家出嫁公中一律只出三百兩。要想體面,就得各房自己補了。所以顧家的姑娘並不是那麼好嫁的。   尚氏嘆道:「只耽擱了十七姑、十八姑、十九姑……她們還沒來得及說親,年紀卻不小了。」   程池很隨意地「哦」,沒再多問,就在九臬的茶几前開始吃飯。   尚氏帶著小丫鬟退了下去。   「喂喂喂!」顧九臬忙把放在茶几上的書搬到了一旁,道,「你怎麼能這樣?小心把油星子濺到了我的書上。」   程池哼道:「我沒有嫌棄你書中到處是灰塵你倒嫌棄起我吃飯有油星子起來!」   顧九臬回首望著他,表情很是詫異。   程池道:「你怎麼了?」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顧自臬拿著手中的書就走了過來,道,「我從前這麼說你的時候,你通常都是冷著臉不屑一顧的,怎麼今天竟然和我鬥起嘴來了,這可不像平常的你啊!」   程池一愣。   懷山求見。   程池讓他進來。   他看見顧九臬卻欲言又止。   顧九臬放下了手中的書,道:「我出去就是,你不用這樣一睃我!」   懷山眼底忍不住露出些許的笑意。   程池卻毫不客氣地一直等到顧九臬走了出去這才朝懷山點了點頭。   懷山上前幾步,低聲道:「四老爺,京城那邊傳來消息,說住在祟義坊胡尚書胡同的那位都察院御史沐大人出事了!」   程池心頭一滯,沉聲道:「出了什麼事?」   懷山道:「去年九月,大老爺調任禮部,十月,傳出甲午科北直屬秋闈時禮部有人洩露了試題,因之前禮部是章公的尚書,大老爺就命人徹查此案,年底,大老爺寫了個奏摺給皇上,皇上留中沒發。等過了元宵節,當年負責甲午榜秋闈的人全都被下了大牢,這位沐大人也在其中。」   程池面沉如水,道:「沐大人曾在禮部任過什麼職?」   懷山道:「儀制清吏主事。「   「儀制清吏主事是正六品。而都察院御史卻是正七品。」   「所以沐大要負了主責。」懷山道,「據禮部的那些人交待,當初也有人舉報,但章公考慮到慈事體大,悄悄地把這件事壓了下來。但相關的人員卻也沒有姑息縱容,全都被調離禮部,當年考評的政績為『差』,其他人都是平調,只有這位沐大人是降級。所以……」   程池心裡像北風呼嘯而過,心裡亂糟糟的,半天都沒有理個頭緒出來   林、沐兩家到底和少瑾有沒有關係?   她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了沐家會出事?   樊祺到底是受她所託還是無意間闖入到這件事中來了……   如果少瑾什麼也不知道,那她託集瑩送樊祺去京城到底是為什麼?如果這些事都是少瑾安排,那,那她接近母親。接近他,是不是也有目的呢?   她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程池想想就覺得心裡像被什麼揪住了似的,透不過氣來。   就像當年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接管九如巷庶務的時候一樣……滿目的悽涼,只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蠢的人……   懷山看著程池臉色不對,連喊了幾聲「四爺」,程池才回過神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恢復了平時的溫煦。可了解他的人只要一看他那雙寒光四射的眼睛,就知道他此時有多憤怒。   懷山忙低下了頭。   程池道:「你查清楚。樊祺為什麼會去京城?為什麼會插手林沐兩家的婚事?」說完,他語氣微頓,又道,「不要傷了樊棋,免得是我們弄錯了,到時候不好跟二表小姐交待!」   懷山如遭雷擊。   四爺,有什麼需要向二表小姐交待的……   他急急應諾。匆匆出了顧九臬的書房。   程池突然間有些茫然。   如果周少瑾真的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他又該怎麼辦呢?   他腦海裡浮現出她那倒映出自己身影的清澈眼眸。浮現出她狡黠卻又不失俏皮的笑容,浮現出她被自己質問時愣愣的表情……如果這些都是假的,那周少瑾也太會偽裝了!   被這樣的人騙了,那他的確只能服輸。   可這一世真的只是個騙局嗎?   她又想在自己的身上或是母親的身上得到什麼呢?   她若是有這樣的手段,憑她的手段什麼東西得不到,又何必在他和母親身上下這麼多的功夫呢?   周少瑾甜糯的笑聲在自己耳邊響起。   她赤著腳踏在錢塘江沙灘上的模樣還歷歷在目……   程池坐在太師椅上,呆呆地不能動彈。   書房的漏鬥「沙沙沙」地落下,程池覺得自己的膝蓋抖個不停。   顧九臬走了進來。   看見程池一個人坐在那裡,面色鐵青,笑道:「咦,你不是說如果一個人連自己情緒都控制不住就沒有資格談論什麼『謀略』嗎?怎麼,你今天不擺譜了?準備在我這裡撕下面具了?」   程池半晌沒有做聲。   顧九臬的笑容漸斂,正想問他出了什麼事,他已站了起來,笑道:「我又不是木頭墩子,一個表情擺久了,自然要換一副了。對了,剛才懷山找我說家裡出了點事,我先回去了。等老安人六七的時候我再過來。」   「好啊!」顧九臬很了解他,隱隱覺得應該是出了什麼大事,正色道,「若是有什麼地方我能幫上忙的,你只管開口!」   程池拍了拍他的肩膀,徑直走了出去。   周少瑾也得到了消息。   她長舒了口氣,雙手合十,朝著西邊默默地拜了三拜,然後在自己供奉的觀世音面前上了三炷香,然後跪在蒲團上闔目喃喃地道著:「林公子,你的大恩我已經還了。希望你以後能和沐小姐白頭偕老,子孫昌盛。」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四十五章狐疑   周少瑾默默地在蒲團上跪了片刻,這才起身出了耳房。   樊劉氏在外面等她,見她出來稟道:「沔大太太過來了。」   周少瑾奇道:「大舅母過來幹什麼啊?」   樊劉氏笑道:「大小姐馬上就要出閣了,請多少客人?擺多少桌酒席?迎親的時候來時走哪條路?走時走哪條路……這都得和廖家商量,沔大太太不過來怎麼行?」   周少瑾訕笑,換了衣服去了李氏那裡。   沔大太太有十來天沒有看見周少瑾了,見了周少瑾少不得要拉著她手問東問西的。   周少瑾溫柔地立在旁邊乖順地作答。   李氏看了抿著嘴笑,道:「大太太待二小姐倒像親生女兒似的。」   或許是有心留了周少瑾在家,沔大太太現在看周少瑾是越看越喜歡,聞言笑道:「我沒有女兒,何止是把她們倆姐妹當親生的女兒一樣,就是以後我娶了兒媳婦,也會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的。」說著,還看了周少瑾一眼。   李氏聽著心中微動,試探道:「那何家的姑娘可有福了!」   沔大太太微微地笑,拉著周少瑾的手拍了拍。   周少瑾忙找了個藉口起身告辭。   她怕沔大太太表現的太明顯被李氏看出來然後告訴了父親,惹出什麼麻煩來。   沔大太太頗有些失望,道:「我還想你到時候幫我們把要注意的事寫下來呢!」   周少瑾笑道:「您先和太太商量好了我再過來也不遲。」   沔大太太沒有辦法,只有放了周少瑾走。   周少瑾鬆了口氣。   而此時的程池卻面色陰沉地站在密室幽暗的夾道裡。望著被丟在密室稻草堆上昏迷不醒的樊祺問著著秦子安:「你們都對他做了些什麼?」   秦子安眉頭微蹙。   不過是個小廝。   死了又如何?   他多的是手段讓這件事悄無聲息。   四爺卻一副怕他死了的口吻。   可他不敢流露出絲毫的異樣,恭敬地道:「小的按照您的吩咐,所以請了東亭過來給他施了**術。」   程池微微點頭,道:「他都說了些什麼?」   秦子安道:「他什麼也不知道。」   程池回頭望著秦子安。   明亮的眼睛在幽暗的夾道裡像夜空中的星子般的璀璨。   秦子安低聲道:「據他說,他是奉了二表小姐之命去的京城。護送他去京城的人是二表小姐找的,在哪裡落腳是二表小姐告訴她的,怎麼找到林家和沐家也是照著二表小姐交待的做的,唯一有變化的是林沐兩家的親事,二表小姐讓他想辦法找個遊方的道士去裝神弄鬼地唬弄沐家。可他在上清宮盤桓了好些日子也沒有找到合適的人,最後只好冒險找了那個貪吃好喝,因犯了錯被貶到了廚房的知客楊道長,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這麼容易就辦成了。   「年後讓他去京城打探林、沐兩家的消息,也是二表小姐的意思。   「至於二表小姐為什麼要他想辦法促使林、沐兩家早日成親?二表小姐到底認不認識林、沐兩家的人……他統統都不知道。」   程池的神色又沉了幾分。   他想到了哥哥程涇是怎麼坐上禮部尚書、文華殿大學士的!   如果沒有周少瑾報信,大哥肯定以為袁維昌會支持他。而把希望寄託於袁維昌,最後毫無準備地敗給黃理。   而現在,甲午科秋闈作弊案暴了出來,作為案首的沐大人被下了大獄,沐大人的長女卻無巧不巧因為提前嫁給了自幼訂親的林家,不僅自己逃脫了一劫。還因為這個原因讓林家有了理由把沐夫人和沐家二小姐、三小姐用銀子贖了出去。   這難道只是個巧合?   那這也未免太巧了!   想到這裡,程池再也站不住了。   他吩咐秦子安:「把樊祺送回去。不要讓他發現自己曾經被擄過。然後派人盯著他,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的就來告訴我。」   秦子安點頭。   程池已經風一陣地出了密室的夾道。   秦子安皺了皺眉,按了通往密室的按鈕。   程池一路急行,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走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懷山滿頭大汗地追上來,斟酌道:「四爺,要不要給您叫個轎子?」   程池向來不喜歡坐外面的轎子。誰知道這次卻道:「那你就去叫個轎子,我們去平橋街。」   懷山不敢多話。忙去街角僱了頂轎子,陪著晃晃悠悠的轎子去了平橋街。   因周初瑾婚期在即,周鎮不在家,李氏又不怎麼認識周家的老鄰居,所以在門前當值的就換了馬富山的侄兒馬賜。   他是認識程池的。   所以當他看見程池從頂街上攬客的轎子裡走下來的時候,他目瞪口呆了一會才急匆匆地跑了過去。   「四老爺!」馬賜麻利地行禮,恭敬地道,「您怎麼過來了?沔大太太正在這邊和太太商量大小姐的婚事。您是找大小姐還是找二小姐……」   程池看了馬賜一眼,記住了他,沉聲道:「我找二小姐!」   「那您先去花廳裡奉茶!」馬賜說著,朝跟過來的小廝使了個眼色,殷勤地把程池迎到了待客的花廳,親自擺了茶點。   周少瑾聽說程池找她,重新梳洗一番就趕了過來。   腳還沒有踏進花廳臉上已滿是甜甜的笑意。   「池舅舅,您找我什麼事啊?」她腳步輕快地走進了花廳。   三月的花樹鬱鬱蔥蔥,枝葉葳蕤。映得滿室青翠。   周少瑾穿了件鵝黃色素麵杭綢比甲,白色挑線裙子,站在春光裡,就像朵綻放的春花般醍目,帶著幾分春意的清新迎而撲來。   怎樣的人才能把這份純真演釋的毫無破綻?   程池呼吸微窒。   也許……是自己弄錯了!   他上前幾步。   周少瑾笑望著他,眉眼彎彎,溫順、婉柔。   一定是他弄錯了。   程池舒了口氣,道:「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周少瑾笑盈盈地跟著他出了花廳。在院子中間站定。   程池望著她的眼睛,沉吟道:「你知不知道沐大人犯事了?」   池舅舅怎麼知道?   周少瑾心跳如鼓,臉上的笑容徐徐褪去。   她果然知道……   程池的心漸漸沉了下去,面色也變得嚴厲起來,厲聲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給我說清楚了!」   說清楚了!   她怎麼能說得清楚?   說她重生了?   說她知道未來的十二年裡會發生什麼事?   說她曾經嫁過林世晟,林世晟對她照顧有加。今生她要報答林世晟?   周少瑾抿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身子忍不住發起抖來。   程池氣得肺都要炸了。   這死丫頭,竟然敢瞞著他不告訴他!   他聲音變得凌厲起來:「你怎麼知道黃理和我大哥在和黃理爭章俊華的位置?你又是怎麼知道申敏之和袁維昌做了交易?你怎麼知道今年二月份甲午秋闈作弊案會暴露?你又為什麼會幫沐家?」   周少瑾沒辦法回答。   她低下了頭,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了一起。   程池看著她烏黑髮亮的青絲,心裡的火氣更旺了。   不是毫無條件的相信他的嗎?   不是毫不懷疑地信賴著他的嗎?   怎麼到了關鍵的時候卻待他如陌生人一樣。   甚至連句解釋也沒有!   他氣極而笑。道:「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周少瑾的眼淚猝不及防地啪啦啪啦落了下來。   這些秘密在她心裡她一個人背得也很辛苦好不好?   可她怎麼說啊?   這麼匪夷所思的事!   那姓楊的道士跟沐大人說沐小姐若不提早嫁給林世晟沐家就會有血光之災,沐大人都覺得姓楊的道士怪力亂神。何況池舅舅是讀《河圖洛書》的人!   可她要是不說……池舅舅現在已經很生氣了,到時候肯定會更生氣。   說不定還會從今以後再也不理她了!   這個念頭剛剛在周少瑾的腦海裡閃過,周少瑾就覺得自己像掉進了冰窟窿裡似的從心底都涼了。   池舅舅要是不理她了,那她以後有事的時候找誰?   又有誰能像池舅舅一樣總是不動聲色地庇護著她?   她,她該怎麼辦?   周少瑾心裡難受極了。   程池卻覺得心裡像颳起了一陣颶風。   「好,好,好。你不說是吧?」他笑道,「你不說我也能查得出來。」   他夾帶著怒意。轉身就朝外走,空氣仿佛都被撕裂開來。   周少瑾很害怕,忙喊著「池舅舅」。   程池停住了腳步,轉身看著她。   周少瑾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請他原諒?   池舅舅未必就會原諒她!   請他別生氣?   她又憑什麼請池舅舅不生氣!   周少瑾的臉蒼白如紙,脆弱的仿佛下一息就會倒下去。   畢竟還只是個小孩子,他發脾氣只會讓她害怕而不是更相信自己。   程池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氣,慢慢地走了回來,在她的面前站定,溫聲道:「你別害怕,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來幫你處理。」   周少瑾不敢。   她告訴姐姐,姐姐都不相信。   可姐姐愛她,信她,所以才被她唬弄過去。   池舅舅雖然待她好,卻把她當小動物似的,高興的時候就逗逗她,不高興的時候根本懶得理她。   她怕池舅舅把她當成怪物!   風吹得滿院的花樹沙沙沙地響,周少瑾卻站在那裡如泥塑般半晌沒有動靜。   程池不由得冷笑,道:「說不說由你。不過,你以後再也不要去寒碧山房了,免得我母親知道了傷心!」   他快步離開了周家。   周少瑾望著他遠去的矯健背影,雙臂抱胸,慢慢地蹲在了地上,把頭埋在膝間,無聲地哭了起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ps:謝謝44兮兮的靈獸蛋!   o(n_n)o~   考慮到校對的問題,加更定在明天的中午十二點左右。   謝謝大家!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四十六章請人(給44兮兮的加更)   程池鐵青著臉進了家門,迎面碰到滿臉喜氣的珍珠。   珍珠一看程池這個樣子,嚇得忙收斂了臉上的表情,畢恭畢敬地上前稱了聲「四老爺」。   程池不由看了她一眼。   她嚇得哆嗦了一下,急忙解釋道:「四老爺,老夫人說過幾天隨著四房的老安人去給周家大小姐添箱,選了些老物件出來讓我們幫著掌掌眼……」   珍珠下意識地覺得拿這件事說事,程池的情緒應該會好一點。   程池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這也是件拿來說的事?   他徑直回了聽鸝館。   集螢正在和南屏說話:「那天你替我當下值,我們去平橋街喝喜酒。」   旁邊的清風聽了聒噪地道:「是二表小姐的姐姐要出嫁嗎?」他垂涎道,「那天我不當值,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程池聽著一陣心浮氣躁,但他向來不露聲色,溫聲對清風道:「把前幾天顧六爺送的白茶拿出來泡了!」   清風笑眯眯地應「是」,一溜煙地跑了。   集螢自從回到程池的身邊之後,就對程池多了幾分顧忌,加之她又聰明伶俐,比清風和朗月更能觀察出程池的喜怒。   她恭敬地給程池行禮,低眉順目地退到了一旁。   程池進了書房。   集螢鬆了口氣,低聲問懷山:「誰給他氣受了?他怎麼有點控制不住脾氣要露餡了的樣子?」   懷山警告般地看了他一眼,跟進了書房。   聽鸝館的書房是程池搬進來之後臨時改的。二闊的廂房打通用了落地罩隔開,掛了鸚鵡綠的杭綢帳子,內間冰裂紋的窗欞鑲著透明的玻璃,推開窗是青翠的竹叢。   幾隻麻雀在地上嘰嘰喳喳地跳著。   程池「啪」地一聲關上了窗欞,把跟進來的懷山嚇了一大跳。   「十三行的銀子送過來了沒有?」程池問。   懷山低頭,道:「還有三天就到了說定的日子。」   「去催催他們。」程池道,「難道他們就非得到了日子才把銀子送過來不成?」   懷山應「是」,退出書房去了茶房。   商嬤嬤在茶房裡煮茶。   她是黔西山裡人,還保留著煮茶喝的習慣。   見懷山進來。她笑道:「你怎麼有空到茶房裡坐?」   懷山沒有回答,只是對商嬤嬤道:「給我一杯,加幾顆橄欖在裡面。」   商嬤嬤去悶心櫥裡找橄欖。   懷山坐在了臨窗的凳子上。   真聽四爺的話去十三行催銀子還不得讓十三行的人笑死了。   說不定還以為四爺這邊出了什麼紕漏等著銀子用呢!   他決定等會若是程池再問起,他再跑趟十三行也不遲。   而程池把話說完就後悔了。   他什麼時候這樣的沉不住氣了?   好像看什麼都不順眼似的。   他坐下來喝了杯茶,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周少瑾的樣子,分明是有苦難言。   如果她有心騙自己。大可繼續瞪著一雙大眼睛裝天真,也可以佯作什麼也不知道的直到被他戳穿……可她偏偏選擇了沉默。   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答案。   何況他們當時是在平橋街,她的繼母李氏和舅母沔大太太都在,包括那個叫馬富山的總管也在,若是有心。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是瞞不過他們的。   他又想到周少瑾說起程涇和黃理爭禮部尚書時欲言又止的樣子……或者,她根本不是欲言又止。而是想告訴他又怕告訴他之後的後果,所以他說要謝謝她時她眼底閃過一絲忐忑……   程池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他怎麼這麼蠢!   那小丫頭原本就膽小如鼠,雖信任他可也怕他,這其中未嘗沒有怕他不相信她的緣故,他偏偏對他怒目相視,她除了被他嚇破了膽之外還能怎樣!   「懷山!懷山!」他大步走到門前,高聲地喊著。   懷山剛剛端杯。聞聲連茶都來不及喝一口就放下了茶盅,匆匆地跑出了茶房。   可程池看到懷山那張冷漠的臉。這才覺察到不適合。   周少瑾是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不管是傳話還是做其他的什麼事懷山都不太合適。   集螢就更不適合了——她若是知道了,等於整個聽鸝館都知道了。   如果周少瑾是受人指使,那就別想瞞過她背後的人了。   念頭一閃程池轉變了主意,他溫聲道:「你讓商婆子來一趟。」   原來是找商婆子!   商婆子就在茶房,那你喊我幹什麼?   懷山在心裡嘀咕,卻面色如常去了茶房。   商嬤嬤正在喝剛才給懷山煮的茶,一面喝還一面喃喃地道:「這茶挺好喝的啊!我還特意多放了兩枚橄欖……難道不合懷山的口味?」   懷山氣得不輕。   這才一轉身的功夫,他的茶就沒了!   他悶聲悶氣地道:「商婆子,四爺叫你!」   「哦!」商婆子忙放下了茶盅,匆匆往外走,嘴裡還道,「那茶你不喜歡就留給我,我喜歡,那橄欖是蔣沁送給四爺的,正宗潮州橄欖,你不喜歡我喜歡。」   懷山一直盯著商嬤嬤進了程池的書房,這才冷冷地「哼」了一聲。   程池吩咐商嬤嬤:「二表小姐的姐姐周大小姐不是快要出閣了嗎?我進來的時候聽說老夫人過幾天要跟著四房的關老安人去給周家大小姐添箱,我尋思著我這邊是不是也要隨個禮。你去跟翡翠說一聲,讓翡翠隨著你去趟平橋街,請了二表小姐過來。我這邊的隨禮就由她私下帶過去好了,和公中的分開。也算是她服侍老夫人一回我給她的謝禮了!」   商嬤嬤腦子還沒有轉過彎來,以為程池還沒有成親,不知道這些禮節,笑道:「您若是想私下隨個禮,也未必要請了二表小姐過來,我們尋了個藉口過去探望二表小姐,然後把隨禮給了二表小姐,跟二表小姐把話說明白就是了……」   程池凝視著她。   商嬤嬤打了個寒顫。明白過來。   程池是幹什麼的?   管著九如巷的庶務!   以他的性格,就算是不明白,要辦這件事,事先也會打聽明白,怎麼會在其他人面前表現的什麼也不知道呢?   她慌忙地補充道:「不過,若是四爺的隨禮還有些貴重的飾物之類的。那還是您親自交到二表小姐手裡的好。我這就去跟翡翠說一聲,讓她隨我走一趟。二表小姐畢竟在寒碧山房抄了一年多的經書,和老夫人身邊的幾位姑娘都相處得挺好的,您賞周家大小姐東西,也是老夫人的體面。」   總算這個商婆子的腦袋還沒有進水!   知道他讓她帶著翡翠過去是要讓平橋街的人誤會是母親為了周初瑾添箱的事請周少瑾過來商量。   程池面色微緩。   商嬤嬤強忍著才沒有去擦額頭上的汗,快步出了書房。   這是出了什麼事?   周家二小姐不會是做了什麼惹怒四爺的事吧?   不過。四爺也不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看集螢就知道了。又怎麼會去找周家二小姐的麻煩。   是自己多心了!   商嬤嬤陡然想到昨天好像聽誰說秦子安派人去請了東亭過來。   或者是有什么正事也說不定。   四爺做事素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商嬤嬤不再猜測,笑著去了寒碧山房。   聽說程池點名要自己去請周少瑾過來,翡翠心裡很是不安。   上次袁夫人指了她陪周少瑾去見程許,弄出了那麼大的一件事,讓她也和周少瑾生分起來,現在四老爺又點著她請周少瑾過來……她總覺是會發現什麼事似的,心驚肉跳的。可望著商嬤嬤那似笑非笑的臉。她哪裡敢多說一個字,跟碧玉說了一聲。就隨著商嬤嬤去了平橋街。   程池聽到清風過來回稟,只是輕輕地頷首。   在船上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周少瑾和碧玉的關係最好,其次是珍珠,再是瑪瑙,和能說會道又聰明機靈的翡翠反而關係最疏離,讓翡翠跟著商嬤嬤去,她決對不會通風報信的。   平橋街,周少瑾讓春晚煮了雞蛋悄悄地給自己敷眼睛,並囑咐春晚:「你可誰也不能說!」   春晚急道:「我不說可以,可您總得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吧?四老爺怎麼會突然來找您?還讓您傷心成了這個樣了?」   周少瑾道:「我是沙子落在眼睛裡了揉成這個樣子的!」   「您就騙我好了。」春晚怒其不爭地道,「等大小姐知道了,我看您怎麼說?」   周少瑾心虛道:「我真的是沙子掉到眼睛裡了……」   春晚都懶得聽了。   周少瑾就乖乖地閉著眼睛由春晚忙活著。但她的腦海裡還是會忍不住浮現程池離開周家時決裂的身影,她覺得自己的眼眶又開始溼潤起來。   自從嚇著姐姐之後,她從來沒有想過把自己的遭遇再告訴誰。   那些過往太難堪,她根本沒有辦法啟齒。   就是提醒程涇,她也只會想個像幫林世晟那樣的主意,可現在……一件事總能引發出另一件事來。她報答了林世晟前世的恩情,卻讓池舅舅發現了她的異樣……這就像說謊,你說了第一句謊言,為了圓第一句謊言,只好就開始說第二句,為了圓第二句,開始說第三句甚至是第四句,到了最後,像個雪球似的越滾越大,直到把你壓彎,壓垮,埋在雪球裡。   她的重生就像個謊言,為了掩飾這個謊言,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說了很多的謊言……她現在感覺到自己就要被這些謊言壓彎,壓垮,甚至是埋在雪球裡了……   因而當周少瑾聽說郭老夫人請她過去的時候,她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驚恐的不知所措。   ※   姐妹們,給44兮兮的靈獸蛋加更!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四十七章張網   春晚奇道:「二小姐,您這是怎了?」   「沒事,沒事。」周少瑾說著,額頭冒著冷汗,「是誰過來的?」   池舅舅剛才還說不許她再去寒碧山房的。   「是翡翠。」春晚眼底還是閃爍著些許的困惑,道,「說是老夫人請您過去商量大小姐的事。」   那就連打聽老夫人到底為什麼找她去都不行了!   周少瑾很是沮喪。   翡翠那邊卻催促道:「老夫人還等著二表小姐呢!」   周少瑾沒有辦法,硬著頭皮換了衣服,讓春晚去安排轎子。   知道她要出去的周初瑾派人來問,道:「剛才池舅舅不是過來了嗎?怎麼突然又請你過去?」   周少瑾道:「我也不知道。只有等我回來再說。」   她心裡卻沒底,慌得不行,還好周初瑾沒有多問。   書房那邊的沔大太太卻讓人過來道:「我馬上也要回府了,你等我一會,我們一起回九如巷。」   她如今眼睛還腫著,怎麼能和沔大太太一道?   周少瑾讓碧桃去回了沔大太太:「翡翠還在門廳等著。」   好在她平時夠乖巧,沔大太太沒有不悅,只是讓她路上小心點,這幾天出城踏青的人多,路上車水馬龍的,不要和別人衝撞了。   周少瑾連連道謝,在轎廳坐了轎子,去了寒碧山房。   可在寒碧山房下了轎之後,翡翠卻帶著她繞過正房往聽鸝館去。   周少瑾嚇得面色發白。站在那裡不動,道:「我先去給老夫人問了安再去看望池舅舅。」   翡翠原本不想做聲的,誰知道商嬤嬤卻目光如箭地射了過來。   她只好笑道:「老夫人正和四爺在聽鸝館說話呢!」   那邊商嬤嬤又笑盈盈地等著。   周少瑾只得跟著翡翠去了聽鸝館。   可她一踏進聽鸝館就知道自己上了當。   聽鸝館裡靜悄悄的看不見一個人,聽不到一點聲響。   她當時轉身就要走:「我,我去給老夫夫人問安。」   翡翠想避到一旁,誰知道商嬤嬤卻推了她一把,而且這一把無巧不成書地把她推到了周少瑾的面前,讓旁人看著就像她快步攔住了周少瑾似的,那商嬤嬤還一把搭在了她的肩上。她的身子頓時一陣酥麻,疼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偏生了商嬤嬤還道:「二表小姐,翡翠也是奉命行事,你就先去見了四爺再去給老夫人問安好了,免得翡翠難做。再說四爺住的這聽鸝館和老夫人住的正房不過隔著個花牆。這邊有什麼動靜,那邊也能聽見,四爺也不是那沒有分寸的人……」   周少瑾很是懷疑。   只怕她還沒有發出什麼聲響就被池舅舅給制住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這樣的篤定,覺得程池肯定有這樣的本事。   商嬤嬤見她不為所動,又不敢用強。腦子飛快地轉道:「二表小姐,四爺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您何不趁著這個機會把話和四爺說清楚呢?您想想。四爺什麼時候傷過人?又什麼時候我罰過人……」   站在她對面的周少瑾見她說著神色間驟然閃過如釋重負的表情。   周少瑾心裡暗覺糟糕,回頭一看,程池不知道什麼時候背著手站在聽鸝館大門口聽滴水屋簷下。   他的身姿筆直,如松樹般挺拔,面容隱在屋簷的陰影裡看不出喜怒。   周少瑾難堪極了。   池舅舅肯定覺得她很傻,別人幾句話就把她誆到這裡來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又有隱隱覺得仿佛有塊大石頭落地了地。   只是她此時卻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仔細地琢磨自己的情緒。她臉上火辣辣的,喃喃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跟我進來!」程池冷冷地道。轉身進了聽鸝館。   翡翠和商嬤嬤忙站到了一旁。   周少瑾的腿好像有千斤重,直到商嬤嬤悄聲地喊了她兩次「二表小姐」,她這才磨磨蹭蹭進了聽鸝館的書房。   書房門就「啪」地一聲在她的身後被關上了。   周少瑾嚇得哆嗦了一下。   心裡莫名地想起了程池第一次去平橋街說的話。   她不禁在心裡腹誹:你不是說站在院子裡說話有人偷聽可以一目了然嗎?怎麼這個就不怕人聽見了?居然把書房的門都關了……   程池在周少瑾踏進聽鸝館的時候就透過玻璃窗戶看見了她猶帶幾分紅腫的眼睛,現在又見她像落到陷阱裡的小兔子般的神色惶恐,心裡的怒氣突然間又竄了起來。   他這是在幫她,她怕什麼怕?   難道他還吃了她不成?   可這念頭一起,他立刻深深地吸了口氣,告誡自己:「治國尚且如烹小鮮,何況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家務事?他一定要沉住氣,耐心些,不要發脾氣。   「少瑾,」他溫聲道,上前走了幾步,坐在了書房臨窗的羅漢床上,俊朗溫煦的面孔也映入了周少瑾的眼帘,「我們有些時候沒有下棋了,你陪著我下盤棋吧?」   周少瑾滿臉警剔地朝後小小地退了一步。   她覺得此時的池舅舅就像個逮住小動物的獵人,而她就是那個被逮住的小動物。池舅舅所謂的下棋就像獵人的豢養,不過是為了等會更好的下刀罷了。   與其這樣明知道結果地煎熬著,還不如直接給她一刀來的痛快。   「我,我不會下棋!」周少瑾道,聲音都有點發顫,「池舅舅,您,您是知道的!」   還算這小丫頭有點自知之明!   程池在心裡腹誹著,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溫和了。道:「你從前不是挺自信的嗎?怎麼現在這麼謙虛了?」   那是因為我從前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快就被識破!   周少瑾垂下了眼瞼。   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留下了一道陰影。   她的手又緊緊地絞在了一起。   程池在心裡嘆氣。   這個習慣有時候也挺好的。   至少讓他知道她很緊張,她比自己想像中的要聰明多了。   這一次,程池溫和的聲音裡透著了真誠:「少瑾,到我這邊坐下!」   周少瑾抬起頭來,目光茫然而又困惑。   程池心情一震,陡然間發現,周少瑾比他想像中的還要聰明。   她至少能分析出他什麼時候是真心,什麼時候是假意。   他的聲音就越發的溫和真誠了,又說了一遍「少瑾。到我這邊坐下」。   周少瑾眼底的茫然和困惑慢慢地散去,她想了想,乖順地坐在了程池的身邊。   程池沒有立刻問她,而是親自給她沏了杯茶。   周少瑾指尖發白地捏著茶杯,呢喃地道謝。   程池思索了片刻,神色溫柔地問她:「少瑾。你知道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來?」   周少瑾坐在那裡半晌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程池道:「那你說說看,我為什麼找你?」   周少瑾低頭,望著手中的茶盅沒作聲。   程池又道:「少瑾,你想想,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想?有個小姑娘。還沒有及笄,平時也從不出門。更不要說接觸到朝廷中的大事了。可有一天她突然對你說,你哥哥因為黃理的恩師申敏之和當朝首輔袁維昌的交易,會與禮部尚書、文華殿大學士失之交臂,你是不是要去仔細地調查一下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周少瑾頭低得更低了。   程池面不紅心不跳,道:「然後我無意間發現了你曾求集螢家的人帶了樊祺進京。我當時也沒有在意,覺得你可能有事要他去辦。非禮毋視,非禮毋聽。我也不是那種喜歡打聽別人隱秘的事。我原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誰知道卻冒出了沐大人之事……」   周少瑾緊緊摩挲著茶盅上大紅色的海棠花。   程池道:「少瑾。我自認自己還是有點眼力的,你是怎樣的人。我心裡清楚。不然我也不會找個藉口把你叫到聽鸝館來了。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有人指使你這麼做的?或者是有人要挾你這麼做的?或者是你因為什麼事被人威脅了,卻因為想報答我母親對你的照顧,忍不住無意間向我們透過了黃理的事?少瑾,你不是一向都很相信我的嗎?這次你也相信我一次,不管出了什麼事,我都會想辦法把你從這泥潭裡摘出來的。但你要對我說實話,能行嗎?」   不,不能行!   周少瑾心裡一酸,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池舅舅對她,真好!   就算到了這個時候,也還為她開脫,為她著想。   可她卻沒辦法開口。   先不說重生的事池舅舅是否相信,以池舅舅的精明,她只要開了個頭,他就會知道結局。   她曾經被程許欺負的事……就會攤在池舅舅的面前。   她以後還有什麼臉面站在池舅舅的面前,還有什麼臉面站在老夫人的面前。   還不如讓他誤會好了!   至少,她在池舅舅心裡還能保留那塊遮掩布。   可她心裡更清楚。   她和池舅舅再也回不到原來,就更談不上取得他的信任,拯救程家了。   周少瑾想著,心痛如絞。   普陀山之行,是她兩世為人最高興的時光。   她會永遠感激郭老夫人,感激池舅舅的。   周少瑾慢慢地放下了茶盅,掏出了衣袖裡的帕子,擦了擦視線模糊的眼角,嘴角微微地綻出個笑容,站了起來,鄭重地對程池道:「池舅舅,我從來沒有騙過您,我也不是不相信您。只是我的事太匪夷所思。我只能對您說,丙午年,皇上駕崩,四皇子繼位;丁末年正月初一,改元天順。戊申年,也就是天順二年的正月,程家莫名其妙地就被滿門抄斬了……」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謝謝天外仙仙的靈獸蛋,加更定在明天的十二點。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四十八章問話(給天外仙仙的加更)   程家會被滿門抄斬?   開什麼玩笑?   程家向來獨善其身,大哥更是小心謹慎,從不能與諸皇子和皇孫之間的事,程家怎麼會惹此大禍!   程池向來是個泰山崩於前而能面不改色的人,此刻聞言也不由得滿臉驚愕。   誰這麼大的口氣?   預言?   佔卜?   可就算是龍虎山的掌教也不敢這麼拍著胸說自己知道誰能登基,不然龍虎的掌教又何必隔幾年就進京朝聖,想著法子給皇上留下個好印象。   周少瑾是從誰那裡聽說了還是有人告訴她這麼說的呢?   那對方的用意是什麼呢?   人無利不早。   可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程池都猜不出對方的用意,這讓習慣掌控一切而且也可以掌握一切的程池腦子有片刻的混亂。   而周少瑾卻鬆了口氣。   一直接來鯁在她喉頭的話,她終於說出了口。   雖然這不在她的計劃之類,也不是最好的時機,可她到底說出了口。   至於以後怎樣,池舅舅會不會從此對她嗤之以鼻……就交給老天爺來裁定吧!   但不管怎樣,她以後恐怕再也難去寒碧山房了,再也難以見到對她面冷心熱,慈愛有加的郭老夫人了……   周少瑾眼眶微溼,她轉身就朝外跑去。   程池回過神來,氣得不行,站起來就喝了一聲「你給我回來」。   周少瑾身子微頓。還是大著膽子「哐當」一聲拉開了門閂。   「周少瑾!」程池咬著牙道,語氣裡充滿了濃濃的示警的味道。   周少瑾嚇得手一抖。   商嬤嬤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   她端著個託盤,託盤上放著幾碟子點心,笑盈盈地對著她道:「二表小姐,您怎麼知道我要給您上點心?您還是快回屋坐了吧!這點小事哪裡就輪得到您動手呢?」說著,一股柔韌的勁風朝她撲過來。   周少瑾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跌跌撞撞地連退了好幾步又像被什麼東西拽住了似的站穩了腳跟。   完了!完了!   她心裡卻隱約地知道,自己是逃不走了的。   周少瑾下意識地醒呼了一聲,躲到了掛鸚鵡綠杭綢帳子的落地罩旁。睜大了眼睛靜氣屏息地望著程池,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盛滿驚恐。   程池臉色鐵青。   商嬤嬤張大了嘴巴。   程四爺,什麼時候被人這樣的對待過!   這簡直……像惡霸強搶良家婦女後的場景……   四爺,應該很氣憤吧?   不過,四爺也應該覺得很丟臉吧?   念頭閃過,商嬤嬤忙低下了頭。眼睛珠子也不敢亂瞄一下,放下託盤就飛一般地逃出了書房,出去的時候還體貼地把書房的門給關上了。   周少瑾被關門的聲音嚇得又是一抖。   這下她算是徹底的完了!   池舅舅肯定會刨根問底般地把事情的經過都問個清清楚楚的。   她該怎麼辦?   周少瑾望著程池,動也不敢動一下。   程池氣得心角隱隱作痛。   這小丫頭片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他是老虎嗎?   她就怕他怕成這個樣子?   他氣得在屋子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趟,心裡的火氣這才略略消散了些,指了身邊的太師椅。淡淡地道了聲「坐」。   周少瑾像只被逼到牆角的小貓,帶著幾分警惕地打量著程池。   程池嘴角都擰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這是什麼表情?   可他也知道,越是像周少瑾這樣看似軟弱的人,一旦拿定主意,越不不容易開口說話。   他轉身連喝了幾口茶,這才面色暄和地走到那張離周少瑾最後的太師椅上坐下,溫聲地問她:「你相信我嗎?」   周少瑾沒有回答。   自己相信他嗎?   要相信他嗎?   她望著程池。   程池神色溫和,靜靜地坐在那裡。無限的耐心,仿佛可以等到天老地荒似的。   周少瑾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坐在三支軒的涼亭裡,什麼也沒有問,神色自若地吩咐她沏茶;她想到她在寒碧山記裡抄經書時,他悄無聲息地站在她的身後,面帶微笑地誇她的字寫得好;她想那天走火,面對隔岸喧囂的呼喊,他卻什麼也沒有問地打發了秦子安……   她為什麼不相信他?   她又憑什麼不相信他?   至少,他在自己說出程家會被滿門抄斬的時候沒有把自己當成瘋子或是以為自己被鬼怪附了體,而是想辦法問出事情的緣由。   周少瑾慢慢地點了一下頭。   程池鬆了口氣。   也就是說,不是她不相信自己,只是她所經歷的事太過驚世駭俗或是太過匪夷所思,她怕他不相信而已。   程池的表情越發的溫和了,他溫文地笑道:「少瑾,你別害怕。這裡是聽鸝館,服侍的都是忠於我的人,別說是我們是關著書房的門私底下說的話了,就是你在聽鸝館大聲嚷嚷說出來的話,沒有我點頭,半個字也傳不出去的。你相信嗎?」   她當然相信。   周少瑾點頭。   程池眼底閃過一絲滿意地笑意,道:「你剛才說,丙午年,也就是十一年之後,皇上會駕崩,繼位的是四皇子;丁未年正月初一,也就是次年,會改元號『天順』。戊申年,也就是天順二年的正月,程家莫名其妙地就被滿門抄斬了……這是你自己『想』的?還是誰告訴你的?或者是你從哪裡聽到的?」   這三個答案周少瑾都不能選。   她如果回答是自己「想」的,池舅舅肯定會問她是怎麼「想」。為了求證,說不定還會讓她幫著郭老夫人找前兩天放失了方向的南珠耳環……   她如果回答是別人告訴她的,或是聽誰說的,接下來池舅舅肯定要她交人……她沒人可交,也不能冤枉別人。   周少瑾低著頭,沒有做聲。   程池想了想,柔聲道:「少瑾,那我換個法子問你。你要是覺得我說對了,你就點點頭。你要是覺得我說錯了。你就搖搖頭。好不好」   周少瑾心中惶恐。   如果池舅舅猜對了怎麼辦?   她抬瞼看了程池一眼。   程池認真望著她,表情真誠。   周少瑾暗暗叫苦。   程池卻覺得自己方法用對了。   不然周少瑾怎麼會很擔心的樣子,分明是怕自己猜對了。   他向她保證:「不管是誰,我都不生氣,好不好?」   周少瑾心裡像被人捶了一拳似的,眼淚唰地一下就落了下來。   她生平最怕別人生她的氣了。   池舅舅卻一語中矢。   程池看著不由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這孩子。只怕是被嚇壞了。   他輕聲道:「這件事是不是與二房的老祖宗有關?」   周少瑾下意思地搖了搖頭。   程池道:「與程識有關?」   周少瑾搖頭。   程池道:「那與程證有關?」   周少瑾又搖了搖頭。   程池笑道:「難道與程誥有關?我看他們幾兄弟裡面,你和程誥、程詣的關係最好了。」   周少瑾臉色一紅。   她想到了自己和程詣之間的事……還求了池舅舅幫忙。   「才不是!」她喃喃地道。   程池的心又鬆了松。   願意說話就好。   怕就怕她固執起來,打定了主意不開口。   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更為輕快,道:「我覺得也不可能是你沔大舅舅,他這個人,老實、本份。就算是大智若愚,也不可能藏這麼深。」他做出一副沉思的樣子。道,「五房,那就更不可能了,難道是你父親?可這麼大的事,他又怎麼會告訴你……難道你父親喜歡你更甚於你姐姐,所以才事無巨細地都告訴你,好讓你以後嫁了人可以用這些事拿捏住你丈夫……」   程池看似在思考。實際上卻一直用眼角的餘光注視著周少瑾。   周少瑾有些懵。   她沒有想到看上去嚴肅冷靜的池舅舅胡思亂想起來可以這樣的天馬行空。   周少瑾表情和緩下來,正想搖頭。誰知道程池卻陡然朝她過來,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雙眸,沉聲道:「是不是程許!這件事與程許有關!」   他的聲音是那麼肯定,好像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經過,而程許這個名字又是如此的敏、感,猝不及防間,程周少瑾心神大亂,情不自禁地大聲反駁道:「不,不是他,和他沒有關係!」   可聲音未落,周少瑾就呆住了。   她的聲音高亢而又尖銳,帶著欲蓋彌彰慌亂,讓人一聽就覺得她這是在掩耳盜鈴。   程池的聲音卻比她還要道,厲聲問她:「那你為什麼那麼怕程許?他到底做了什麼事?像你這麼大的女孩子,不都想嫁程許這樣的少年郎嗎?為什麼獨獨你對他避之如蛇?你敢說你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沒有,沒有!」程池質問是那麼的尖銳,和她一直壓在心底的那個聲音仿佛重合在了一起,周少瑾好像又回到了程家的祠堂,面對著程家眾人或迴避或鄙視或失望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中,「我沒有,我沒有!」她大聲的辯斥,臉色蒼白,淚水止不住下落。   程池很是驚訝。   他不過是試一試周少瑾,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   也就是說,程許真的曾經對她做過什麼……   程池望著搖搖欲墜地靠在落地罩旁,好像下一息就要崩潰了似的周少瑾,心痛就像投入心湖的石子,一圈圈地蕩漾開來。   他上前抓住了周少瑾的胳膊,好像這樣,她就能在他的攙扶下不會倒下去似的。   可誰知道周少瑾卻悽聲尖叫了起來,一面叫,還一面拍打著他的手:「你別碰我!你別碰我!」   ※   姐妹兄弟們,非常的抱歉,事情不在我的預料之中,沒辦法及時更新。   給天外仙仙靈獸蛋的加更。   今天晚上的更新會在十二點左右。   還請各位姐妹兄弟原諒!   ps:有錯字,要晚上**點才能改。大家先將就看看。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四十九章解惑   程池大怒。   有黃理的事在前,周少瑾所說的事又精準到了年月日,他壓根就不相信程家或是程家的姻親裡有這樣的能人,他所說的話,所有的事從頭到尾不過是希望能讓周少瑾放下心結,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就算不能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從她的嘴裡套出幾句話來也好。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套出來的竟然是程許!   這個他寄於了無限希望的侄子。   為了這個侄兒,他甚至拒絕了母親讓他指導程語的提議。   這個小畜生!   程池緊緊固住了周少瑾的胳膊,儘量地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沐如春風地道:「少瑾,你別怕,我是程子川!」   周少瑾卻被魔魘了一樣,尖叫著踏打他。   商嬤嬤衝了進來:「四爺……」   程池的目光如刀光般地掠了過去:「給我出去!」   商嬤嬤膽戰心驚地退了下去。   周少瑾掙扎得更厲害了。   程池沒有辦法,把她禁錮在了他的懷裡,沉聲地提醒著她:「少瑾,我是程子川,是你的池舅舅……」   如是我聞的香味淡雅清新,像開在山野邊的無名小花,既有花的芬芳又有草的清新。   周少瑾漸漸地安靜下來。   程池鬆了口氣,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像安撫小嬰兒一樣的安撫著她:「別怕,別怕!」   周少瑾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正無助地依偎在程池的胸前。   她一個激靈。伸手推著程池。   誰知道程池卻比她想像的更有力量,她不僅沒能推開程池,反而讓程池誤會她的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緊緊地抱著她不停地輕聲安慰她:「別怕,我是池舅舅!別怕……」   原來池舅舅只是在安慰她。   周少瑾整個人都鬆懈下來。   程池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慢慢地放鬆了禁錮周少瑾的手臂。   這小丫頭看著柔柔軟軟的,鬧騰起來卻像個小貓似的又抓又撓的,她要是再這麼下去,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少瑾!」程池忍不住像安撫小動物似的摸了摸她的頭,低聲道:「你說過相信我的。你現在還相信我嗎?」   她當然相信池舅舅的能力。   不然前世他也不會能從法場救走程許,今生她也不會找他幫著給程涇遞話了!   周少瑾點頭。   那就好!   程池抿了抿嘴,溫聲道:「那好,少瑾,你告訴你,除了程許。程輅和程舉是不是也有份?」   周少瑾毛骨悚然。   她還什麼都沒有說,池舅舅就猜了個**不離十。   若是她和盤說出前世的事,那還有什麼事能瞞得過池舅舅!   她身子僵直。   抱著她的程池立刻感覺到了她的情緒。   他眼底閃過一絲戾氣,聲音卻更加的溫柔了:「少瑾,你別怕,你只管跟我說實話……程許是不是拿了你什麼東西。所以你才沒有辦法脫身了……」   周少瑾愕然。   池舅舅怎麼會往這方面想?   但當年的事,也和這差不多。只是比這嚴重多了!   可就算是這樣,池舅舅也會覺得她沒有錯嗎?   也會站在她這邊幫她嗎?   周少瑾緊緊地抓住了程池的衣襟。   也就是說,自己猜對了!   程池心裡頓時心裡的火苗蹭蹭蹭地直冒,讓他半晌沒有說話,就怕自己開口嚇著了本已像驚弓之鳥的周少瑾。   過了一會,他才輕輕地撫了撫周少瑾的青絲,柔聲道:「少瑾。你放心好了,我會幫你把東西拿回來。保證不讓別人知道。不過,你得告訴我是什麼東西……」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妥,道,「要不,你寫給我也行……」   周少瑾眼眶立刻就溼潤了。   在她說出那樣危言聳聽的話之後,在她做出了那樣歇斯底裡的事之後,池舅舅不僅沒有把她當成怪物,沒有把他推出去,反而像從前一樣的關心她,庇護她……也許這個世上,沒有誰比池舅舅待她更好的了!   她抓著程池的衣襟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很快就打溼了程池的衣襟。   程池神色微黯。   小丫頭本就是個沒什麼心機的人,被人這樣的威脅,暗地裡還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難怪程許走後她顯得開朗了很多,跟著他和母親去普陀山的時候更是歡快的像只小鳥……能夠暫時離開程家,離開九如巷,她肯定很高興吧!   不過,程許再荒唐,也不可做出威脅小姑娘的事……   程池想到了程輅。   有段時間程許和程輅走很近,或者就是那段時間程許有了變化也說不定!   周少瑾之所以針對程輅,會不會也與這件事有關呢?   可就算是這樣,程家被滿門抄斬、四皇子最後會一登大寶這些事又是誰告訴周少瑾,那人有什麼用意,他還是一無所知。   望著哭得傷心難過的周少瑾,程池決定這件還是緩緩的解決為好。   反正這些消息於程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悄聲地勸著周少瑾:「好了,別哭了!你再哭下去,我這件衣服就沒用了。這是我今年做的新衣服,你好歹也要讓我穿兩次啊!」   聽程池這麼一說,周少瑾的心情莫名地就好起來。   她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我的女紅也很好的,大不了我給池舅舅做身新衣裳好了!」   小孩子的眼淚真像三月的雨,來的快去得也快。   這才兩句話的功夫,她就像從前似的開始在自己面前沒大沒小起來。   不過。這是樣也好。   至少好哄。   這樣是攤上像程笙那樣刁鑽的,他就只能擺出長輩的譜來了。   程池心情大好,放開了周少瑾,道:「不難過了?」   如果池舅舅能相信她所說的,她就徹底地不難過了。   周少瑾還是點了點頭。   程池開始以程許的字來稱呼程許:「程嘉善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不過了。你的事,多半是程輅慫恿他做的。你得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才行!」   周少瑾呆呆地望著他,眼裡全是欽倆,答非所問地道:「為什麼您覺得不是程舉呢?」   「他還沒有這個本事和能力指使程嘉善。」程池淡淡地道。「嘉善雖然有些不諳世事,可他骨子裡卻非常的傲氣,程舉一出身低微的紈絝子弟,怎麼可能讓和嘉善說得上話。就更談不上慫恿了。」   如果自己前世有池舅舅一半的聰明,事情應該是另一種結局吧?   周少瑾默然。   程池還以為她是想起了程輅的恩怨,道:「少瑾。好了,他以後再也不會威脅到你了——我已經跟吳知府和林教諭打過招呼了,今天的歲考,他肯定過不了關。在吳知府走之前,肯定會除了他的襴衫。以後他就沒有了資本興風作浪。」   沒想到程池的動作這麼快,周少瑾忙向程池道謝。   程池就笑著指了指書案上的筆墨。悄聲道:「把要我找的東西寫下來。」   周少瑾低下了頭。   程池輕聲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話跟我說?」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池舅舅。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您說。他們沒有拿走我什麼東西,我也沒有被他們威脅,我,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跟您說好了……」她說完,抬頭望著程池,臉上滿是迷茫,「我不知道我現在是在做夢。還是從前發現的事是在做夢。或者兩個都不是夢……」她語氣微頓,沉聲道。「我,我好像重活了一遍似的。」   程池震驚地望著周少瑾,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周少瑾咬了咬唇,最終還是把前世所經歷的事選擇性說了一部分。這其中當然也就省輅了她和程輅、程許的事。   程池靜靜地聽著,表情時而冷峻,時而嚴肅,時而沉入短暫的思索,直到周少瑾把話說完了,他這才皺著眉道:「你是說,你知道以後十一年裡會發生些什麼?」   周少瑾不想讓程池誤會,解釋道:「我知道的都是我與我自己有關的事,其他的事並不知道。」   她觀察著程池的神色。   程池泰然自若地思索了片刻,沉吟道:「你這算是什麼?預言?先知?我記得我有一次碰到過個人,他總說他通陽明,能看見鬼魂的樣子……難道你也是這樣的?」   周少瑾張大了嘴巴。   池舅舅,就這樣接受了她的異樣?   沒有詫異,沒有懷疑,沒有慌亂,沒有驚恐,就這樣自自然然地接受了她所說的話。   這算不算是一種相信呢?   周少瑾一陣激動,忙道:「這不是預言,也不是先知。不管是預言也好,先知也好,都是知道了其中某些重要的事,可我卻是像流水似的,日子一天接著一天過,做女紅被針扎了手的痛苦,喝湯被燙了舌頭的感覺,京城冬天的寒冷……我都能真真切切地感覺得到。」   程池瞥了她一眼,道:「那沐、林兩家是誰和你有關係?是什麼關係?」   周少瑾覺得這個能說,道:「沐世晟是我前世的丈夫!」   程池不由挑了挑眉,道:「前夫?」   「算是吧!」周少瑾想了想道。   程池道:「他對你很好?所以你今生要報答他?」   周少瑾「嗯」了一聲,卻不敢和程池多說。   她怕刨出她從前的事來。   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程池意有所指地笑道:「什麼樣的恩情能讓你一直惦記著?難道你前世搶了沐家姑娘的婚事不成?」   「怎麼會!」周少瑾才反駁道,「沐小姐和林世晟自幼訂婚,如果不是這場禍事,他們也就順順利利地成親了。可林世晟一直惦記著沐小姐,所以沐家小姐只能為妾……我自然要幫她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真是抱歉,一件事引發了無數件事,其中就包括我的更新一推再推。這也有點像滾雪球似的……   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定在下午五點左右吧,這樣比較保險。   別外,要謝謝晴天墨雲打賞了我六個和氏璧;algelvivi打賞了我兩個和氏璧,琥珀妞妞、香木木、澈淺、鑠儀、黑烏龍茶、貓團長、檸檬么兒、放牛小麥、kinka、飛來飛回2等姐妹兄弟打賞我和氏璧。   謝謝大家了!   o(n_n)o~   ps:有錯字,可能中午才能改。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五十章詢問(給秦若凡的加更)   姐妹兄弟們,昨天的文寫得太粗糙了,我進行了大修,二百四十九章和二百五十章可能有點接不上來,親們重新刷新一下就好了。   o(n_n)o~   ※   程池聞言皺了皺眉,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周少瑾低頭道:「是前年的三月二十四。我在湖邊跌了一跤,醒過來睜開眼睛卻回到了十二歲的時候……」   程池點了點頭。   這就和懷山說的對上了。   他瞥了周少瑾一眼,道:「那你怎麼管起林、沐兩家的事來?是林家和你有關係還是沐家和你有關係?」   所有的事情就是因它而起,周少瑾知道這是個沒有辦法迴避的話題。   她不由輕聲道:「林世晟,前世是我的夫婿!」   程池挑了挑眉,道:「前夫?」   算是吧……   周少瑾臉脹得通紅。   程池卻道:「難道你搶了沐家大小姐的婚事,然後沐家大小姐又因為沐家的事淪落成了官妓,你很內疚,所以想幫他們?」   「怎麼會!」周少瑾聞言急得跳腳,道,「我是那種人嗎?我怎麼會去搶別人的婚事?人家沐家大小姐自幼就和林世晟訂了親,如果不是這場禍事,他們早就順利地成了親。但林世晟一直對沐家大小姐念念不忘,後來找了個機會納了沐家大小姐為妾……我不過是想幫他們一把而已!」   有這樣相幫的嗎?   前世自己的丈夫納了青梅竹馬的心上人為小妾,做為嫡妻。她不僅不妒忌,不心酸,還想辦法撮合自己的丈夫娶了小妾……況且周家是正正經經的讀書人出身,又怎麼會和行伍出行的林世晟結了親家的?而且還是遠嫁到了京城!   程池似笑非笑地瞥了周少瑾一眼,道:「你們是假夫妻吧?」   「不是!」周少瑾下意識地反駁道,「我們不是假夫妻!」   程池一個字也不相信,道:「你怎麼會嫁到京城去?」   周少瑾有片刻的遲疑,悄聲道:「我姐夫做得媒。」   不是關老太太也不是周鎮做得媒,而是廖紹棠做得媒。   這本身就是件很耐人尋味的事。   程池想到剛才他拽周少瑾時周少瑾的反應。還有他提到程許時她的牴觸……他不由神色一肅,正色地道:「少瑾,在你所說的前世裡,程許是不是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她為什麼會離開程家,為什麼會遠嫁!   周少瑾表情微凝。   池舅舅。到底還是發現了!   可那麼羞辱的事,在池舅舅面前,她怎麼開得了口?   她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身子忍不住發起抖來。   程池看了大為不忍。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他又何必反覆地提起來讓她覺得痛苦呢?   他不禁上前輕柔地摸了摸周少瑾的頭,溫聲道:「如果覺得心裡不舒服。你就別想了。你不也說,那是前生的事嗎?今生你好好的。就不要想前世那些讓人不高興的事了。嗯?」   周少瑾幾乎是感激地望了程池一眼。   她真的是不想再去提從前了。   犯下錯誤需要懲罰的人不知道,她這個受害者卻不停地受傷害!   她乖乖地點頭。   程池看著,在心裡悄悄地嘆了口氣。   就算是前世的事,但那些曾經感受過的痛苦卻不會因為時光的流逝而消失不見。它不過是被藏在了角落裡而已。   這小丫頭,乖順得讓人心痛!   只是不知道前世程許到底做了些什麼?   是不是已經墜落到了無藥可救了?   既然她的背後沒有人,那有些事他就得問清楚了。   程池指了不遠處的羅漢床,道:「少瑾。你還沒有告訴我程家為什麼會被抄家呢?我們坐下來說話好不好?」   周少瑾連忙點頭。   兩人在羅漢床前一左一右地坐下。   周少瑾斟酌著把當時的情景告訴了程池。   程池注意到周少瑾在她自己所說的前世裡,是一個人獨自住在林家位於大興的田莊裡的。   他道:「那這件事最好是問你姐夫廖紹棠了?可廖紹棠卻沒有預知的能力。根本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   周少瑾赧然。   她說了,等於沒說。   程池細細地問周初瑾是什麼時候到田莊的,又是什麼時候走的,在田莊逗留了多長的時候,和她都說了些什麼話,林世晟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什麼時候給她報得信……事無巨細,問得非常詳細。   周少瑾知道程池是想從中找出些蛛絲馬跡來,回答的非常慎重。   程池聽後陷入了沉思。   周少瑾大氣不敢出的坐在他的身邊,直到他神色緩和,這才小心翼翼地道:「池舅舅,還有一件事……前世,是黃理做了禮部尚書,沐大人的事,今年年底才會發現……現在涇舅舅做了禮部尚書,沐大人的事提前暴發了……我,我不知道事情還會不會和前世一模一樣。」   這一點程池還真沒有想到。   他到現在還是半信半疑的,覺得周少瑾應該是有預知能力而不是什麼重新活了一回。   程池沉默了一會,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母親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不知道為什麼,程池雖然面色如常,可周少瑾就是能感受到他心底的悲痛。   她斟酌道:「好像是丙午年……而且老夫人和長房的二老太爺是前後腳走的……我當時在京城,先聽到二老太爺去世的消息,然後聽到老夫人去世的消息……老夫人應該走在了二老太爺的前頭……」   「聽說?」程池面色不虞。道,「你嫁到京城之後和我母親、我都沒有什麼來往嗎?」   以他和母親的性格,周少瑾若真是被程許欺負了,他們一定會盡力地補償她的,甚至會讓二哥收了她為乾女兒,為她撐腰的。   可聽她的口吻,自己和母親卻對她不聞不問的……在周少瑾眼中的前世裡,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呢?   他忍不住道:「我那個時候在幹什麼?」   周少瑾猶豫了片刻,道:「我在九如巷的時候。並不認識池舅舅。我最後一次聽到您的消息,是壬寅年,也就是至德二十五年……」   那是她出嫁後的第三年,程許卻依舊糾纏不清,每年她的生辰都會跪在姐姐家的大門口,是池舅舅出現之後把他給拽走了。   之後程許就再也沒有出現。   對了。她還忘記了一件事。   周少瑾忙補充道:「之後就是天順二年,您劫法場,只救走了程許一個人……」   程池心頭大震。   重新審視周少瑾的話。   按照他的計劃,他今年會把程家的庶務全都交出去,二年之後離開九如巷,再三年。徹底地和程家斷決關係……那一年,正好是至德二十五年。   他自知這想法太過驚世駭俗。除了他自己,他連懷山和秦子平等人都沒有說,周少瑾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還有劫法場的事。   照周少瑾說的,程家被滿門抄斬是他隱退之後的第六年,他身邊最多也就跟著幾個像懷山、商嬤嬤這樣的心腹,就算是有心劫法場,估計最多也就能救出一、兩個人來。在那種情況下,以自己的性格。的確會優先考慮身為嫡長子嫡長孫的程許。   也就是說,周少瑾說的全是事實。   她的確是重新活了一遍。   而程許,恐怕不僅僅是欺負了周少瑾這麼簡單了。   周少瑾應該是和程家鬧翻了!   只是這個時候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   他今天已經問了很多小丫頭難堪到不知道怎麼回答的話了。   還是以後有機會了再慢慢打聽好了。   怎麼也不能讓她像前世那樣被程許給欺負了。   程池問周少瑾:「二房的老祖宗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他的語氣已由輕快的調侃轉為鄭重。   周少瑾立刻就感覺到了。   她難掩心中的激蕩,忙道:「癸卯年,也就是至德二十六年。」   母親到底熬過了那個老頭子!   程池心中蕩漾著股無言的悲涼。   他問周少瑾:「重生的事,還有誰知道?」   「只有您知道!」周少瑾苦笑道,「姐姐不相信,我也怕嚇著姐姐。」   程池道:「她是閨閣弱質女子,又是讀書人,自然沒有辦法接受這些怪力亂神的事。」   可池舅舅您怎麼就接受了呢?   周少瑾很想問一句,可話到嘴邊,她又怕破壞了彼此間的氣氛,把這句話給咽了下去,決定找個機會再好好地問問池舅舅。   這件事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複雜!   程池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著步子。   周少瑾知道的事不多,卻件件都是直指要害。而且聽她的語氣,她重生之後改變了很多事,這些事又變化了前世的結局,很多事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怎樣的轉變,怎樣的發展。這就得他和她坐下來仔細地分析。而周初瑾出嫁之後,周少瑾有可會隨著李氏去保定府……   程池瞬間就做出了一個決定。   只是還沒有等他徵求周少瑾的想法,門外就傳來商嬤嬤略帶幾分焦灼的聲音:「四爺,老夫人身邊的碧玉姑娘過來了。說是老夫人知道二表小姐過來了,奉了老夫人之命,請二表小姐過去說話……」   這是誰在母親面前嚼舌根了嗎?   程池臉色有些不好看。   周少瑾汗顏,不敢看程池。   她來的時候曾經囑咐過春晚,如果她半個時辰還沒有回畹香居,春晚就到寒碧山房的老夫人那裡去找她。   雖然做母親的都會向著兒子,可在郭老夫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情況下,她也會有機可乘!   ※   謝謝秦若凡的靈獸蛋!   ps:今天的更新有點晚,時間不太肯定,但我會儘量在十二點左右更新的。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五十一章首飾   程池當然沒有往周少瑾身上想。   既然母親讓人請了周少瑾過去,他再留周少瑾就不合適了。   他對周少瑾道:「你會不會自己整理衣飾?要不要我讓南屏來幫幫你。」   周少瑾臉色一紅。   她剛才又哭又鬧的,只怕早已衣飾凌亂。這樣走出去,被那些婦僕看見了還不得對她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的。   「我自己也能行!」周少瑾忙道。   程池鬆了口氣。   周少瑾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像哄小孩子似的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今天你對我說的話最好誰也別說,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你下棋輸了,又被我說了幾句,心裡不舒服。這世上什麼樣的人都有,你又有這樣的奇遇,萬一被別有用心的人盯上,被人利用是小,就怕有些人心胸狹窄,想讓你為他一人所用,把你關起來讓我們都找不到,那就麻煩了。」   重生的事像塊大石頭似的壓在周少瑾的胸口,她生怕被別人發現當成怪物,可沒有想到,自己的經歷在池舅舅的眼裡卻能媲美和氏璧。   周少瑾突然間覺得自己的際遇也不是那麼糟糕了。   她連連點頭:「我誰也不會說的。」   程池見她一副不知道深淺的樣子,還是有些不放心,繼續嚇唬她道:「你要因此被人捉走了,我也不管你了。知道嗎?」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   池舅舅還真當她是小孩子。   不過。被人這樣當成小孩子的感覺……也挺好的。   她忙保證道:「除了池舅舅,我一定誰也不說。」   程池這才略略放心,指了裡間,道:「去整整衣飾,我們這就去老夫人那裡。」   周少瑾有些好奇地進了裡間。   裡間是個小小的休憩室。靠牆放著張小小的填漆床,掛了白色的細布帳子。臨窗是張大書桌,除了文房四寶還用羨陽缽養了盆君子蘭,多寶閣架子上不是放著書就是放著各種大大小小的捲軸。   不知道那捲軸裡是畫還是池舅舅在船上說的什麼輿圖。   周少瑾很想打開看看。   她回頭朝外間瞥去,正巧看見了程池藍灰色的素麵杭綢袍子的一角。   周少瑾失望地嘆了口氣。   回頭看見了床頭的鏡架。   那鏡架的架子是紫檀木做的。正中鑲了張團扇大小的西洋鏡,照得人纖毫畢露。   周少瑾嘟了嘟嘴。   池舅舅好奢侈。   鏡架上竟然鑲的是西洋鏡。   她站在西洋鏡前左右打量著自己的臉。   皮膚光潔如玉,沒有什麼小癤子也沒有什麼傷痕,就是眼睛紅紅的,還有點腫。   周少瑾赧然地笑了笑,對著鏡子重新整理了妝飾。出了裡間。   程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了件青竹色的細布道袍,寬袖大袍,頗有些道風仙骨的味道。   周少瑾小聲道:「池舅舅,那年您真上了龍虎山的第一炷香嗎?那豈不是沒有在家裡過年?」   「是啊!」程池不以為意地笑道,「你不是說之前都沒有怎麼看見我嗎?我常年在外面到處跑。」他說著,推開了書房的門。   周少瑾連忙跟上。   商嬤嬤和碧玉都在外面等。   碧玉還好。只是奉了老夫人之命來請周少瑾過去,商嬤嬤卻隱隱約約聽到了些許的動靜。見周少瑾全須全尾,面帶微笑的走了出來,她不由地長舒了口氣。   程池一面跟著碧玉往上房去,一面問她:「老夫人在做什麼呢?」   碧玉笑道:「老夫人在清點從前的首飾呢!說是有什麼東西她老人家自己都不記得了。趁著這幾天天氣好,拿出來看看。」   周少瑾摸汗。   別人是曬書,曬衣裳,老夫人卻是曬首飾……   程池顯然和周少瑾想一塊去了。道:「我記得廟裡要曬經書的,是幾月份?你們不妨陪著老夫人出去走走。」   碧玉笑道:「六月初六曬書。這還早著點。」   程池見她說話穩重。不卑不亢的,就多看了她一眼。   碧玉忙恭敬地低下了頭。   程池臉上閃過一絲滿意的神情,進了郭老夫人住的上房。   郭老夫還真的在曬首飾。   窗邊的羅漢床、窗臺、茶几、太師椅上都滿擺了各種各樣的裝首飾的匣子,還有些就那樣堆在地上,屋裡珠光寶氣,金碧輝煌。   看見周少瑾和程池進來,郭老夫人朝著他們招手笑道:「你們來的正好,快幫我看看,哪些首飾好看,哪些首飾不好看。」   周少瑾奇道:「您要重新打首飾嗎?」   郭老夫人笑道:「先把不好看的、過時了的挑出來放到一邊,是賞人還是重新打我還沒有拿定主意呢!」   周少瑾見旁邊敞開的匣子裡放著枚赤金仙桃獻壽的長簪,道:「這個也不要了嗎?」   「不要了。」郭老夫人道,「幾十年的老款式了,除了金子的成色好一點,做工樣子都過時了。」   周少瑾見那簪子雕工精細,襯著仙桃的幾片葉子脈絡清晰可見,十分逼真,不免有些可惜,拿起來看了看。   這些年流行金鑲玉和累絲,那簪子是實心的,戴著也沉,的確過時了。   郭老夫人笑道:「你很喜歡嗎?」   周少瑾忙道:「我不太喜歡這種厚實的首飾。」   她可是親自領教過郭老夫人的大方,她怕郭老夫人一時興起,把這支簪子賞給了自己。   郭老夫人頷首道:「你們小姑娘家的確都不怎麼喜歡這樣的首飾。」她想了想,吩咐瑪瑙。「你去把我那支月滿西樓的分心找出來給二表小姐。」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想拒絕,又怕郭老夫人只是給自己看看,自己自做多情了,只好笑道:「是您珍藏的嗎?」   「珍藏談不上。」郭老夫人道,「雖也是早年的老物件了,卻是宮裡出來的,這麼多年我也沒有看見第二支。」   說話間,瑪瑙捧著個紅漆描金月季花的匣子走了進來。   郭老夫人打開了匣子。對周少瑾道:「你看!」   周少瑾大為驚訝。   那月滿西樓分心是赤金打造的,少說也有十二、三兩。分心的中間是瓊樓玉宇般重重疊疊的宮殿,宮殿的背面是半輪明月,左邊是棵桂花樹,樹下蹲著只小兔子。小兔子自不必說,神態活靈活現。仿佛真的一般。那桂花樹的樹葉卻薄如箔紙,一片片地掛在枝頭,手一動,樹葉籟籟作響,光華四射,精美絕倫。   「真漂亮!」她贊道。   郭老夫人把匣子往她手裡一塞。道:「既然覺得漂亮,就拿去玩去吧!」   「這怎麼能行!」周少瑾道。「我一來就奪您所好……」   「這算什麼所好。」郭老夫人笑道,「也只有你們這些小姑娘喜歡這些東西了。」然後道,「你也別跟我客氣。我還有更好的東西,那是我準備閉眼的時候才拿出來的。讓你們這些小丫頭都惦記著,聽說我不行了就飛奔著回來準備分我的東西。」   周少瑾忍不住笑了起來,收下了那支月滿西樓的分心。   程池就道:「娘,你是不是給個地方我坐坐。」   珍珠幾個忙進來收拾東西。   郭老夫人卻手一揮。道:「還是我挪個地方吧?這要是讓你們收拾了,我等會又不記得那些東西放哪裡了。」   周少瑾就虛扶著郭老夫人去旁邊的宴息室。   郭老夫人問周少瑾:「你怎麼過來了?」   周少瑾就照著程池吩咐的道:「我過來和池舅舅下棋的。」   郭老夫人就拖長了嗓子「哦」了一聲。   周少瑾很是心虛。眼瞼微垂。   程池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小丫頭片子怎麼會聰明起來連他是生氣還是高興都看得出來,笨起來別人問她什麼就說什麼呢?   她過來找他下棋,按禮是要先去給母親請安的。她沒有給母親請安就去了自己的聽鸝館,這不是明擺著告訴母親她是被他叫去的嗎?她這麼回答,不是明擺著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欲蓋彌彰嗎?   母親就是不懷疑也要懷疑了。   他扶了扶額頭。   郭老夫人卻像根本沒有聽出來似的,笑著說起了其他的事:「家裡都準備得怎樣了?廖家的人到了嗎?上次說給你繼母接風洗程的沒能辦成,你回去跟你繼母說一聲,等她忙完了這陣子,我請她到家裡來聽評書。」   周少瑾笑著替李氏道了謝。   碧玉笑著走了進來,道:「老夫人,顧家的大太太和九太太過來了。」   顧家的九太太,指的是顧清和的太太。   她的母親和郭老夫人是表姐妹。   郭老夫人就對周少瑾和程池道:「你們去下棋吧!等會也不用和我來道別了。我看顧家的大太太和九太太過來只怕是有要緊的事。」   程池和周少瑾退了下去。   郭老夫人吩咐碧玉:「請了顧家的大太太和九太太到花廳裡坐。」   寒碧山房的花廳和程池住的聽鸝館一南一北,就算是走錯,顧家的女眷也不可能碰到周少瑾和程池。   程池就拿了張銀票給周少瑾,道:「這是我給您姐姐的順禮,你回去也有個搪塞的藉口。」   周少瑾打開一看,二百兩。   一般人隨禮多則二、三十兩,少則幾兩。   這也太多了點吧?   不過,就這樣隨手掏給她,肯定是臨時想起來的。   周少瑾在心裡哼哼道,想起程池屋裡鏡架上鑲著的西洋鏡,笑盈盈地把銀票裝進了荷包裡,道:「那我就替我姐姐謝謝池舅舅了!」   然後給程池屈膝行禮,帶著春晚回了平橋街。   ※   姊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還有晴天墨雲和小汐夕的靈獸蛋沒有加更,因為明天是周末,之前承諾了大家會在周末的時候加更,晴天墨雲和小汐夕的靈獸蛋加更就順推到周末的加更之後了。   明天的加更暫時定在下午的五點左右,如果有特殊情況,我會提前向大家請假的!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五十二章胡謅(周末加更)   程池望著周少瑾漸行漸遠的背景在心裡直嘀咕。   這小丫頭片子,一點也不客氣,收了他二百兩銀子,連句場面上的客氣話都沒有。   不過,算了,以後兩人還要相處,也就不和她計較這些了。   他轉身準備回聽鸝館。   翡翠卻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四老爺,老夫人請您過去說話。」   程池奇道:「老夫人不是有客人嗎?」   翡翠笑道:「奴婢也不知道。老夫人讓奴婢來傳話,奴婢就來傳話了。」   程池想了想,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換了件玄色的仙鶴紋的褙子,原來的纂兒重新梳了個圓髻,戴了根通體無暇的白色和田玉簪子,端坐在羅漢床上喝著茶,珍珠領著幾個小丫鬟在收拾靶鏡、帕子。   老人家指了指自己的對面,道:「坐下來說話——喝什麼茶?」   這就是要長談的意思了。   程池笑道:「顧家的兩位太太不是等著您嗎?您不先去見了客人?」   郭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瞥了兒子一眼,道:「客人哪有你重要啊!我都不知道你收拾起自家的小侄女來了。」   程池看了眼一屋子的人,撩了袍子就閒閒地坐在了郭老夫的對面,吩咐珍珠:「那就給我沏杯碧螺春。這春天到了,最好是喝點綠茶消消火。」   珍珠笑著上了茶點,領著屋裡的小丫鬟退了下去。   郭老夫人站起來轉身拿起多寶閣閣子裡的一柄玉如意就朝程池打去:「你都做了些什麼?把人家小姑娘嚇得跑到我這裡來求援!嗯!」   程池斜著身子一躲。那玉如意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娘,我都這麼大了,您怎麼還這樣?出了事就打自家的孩子,也不問青紅皂白的!」他一面咧著嘴揉著肩膀,一面道,「她是我侄女,我能把她怎樣了?」又道,「她找您求援了?是怎麼找您求得援?」   周少瑾從頭到尾都和他在一起,除非她來之前就有了準備。   一想到這個可能。程池心裡的火苗又竄了起來。   他還沒有找她算帳,她倒好,先把狀告到了他娘這裡來了。   這小丫頭,不收拾收拾她,她以後還不得上房揭瓦啊!   那邊郭老夫人打了兒子,氣也消了。坐下來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程池沒準備把周少瑾的事告訴任何一個人,這其中也包括自己的母親郭老夫人。   他又素來知道謊言的最高境界就是十句真一句假,何況他又有事求母親,因而轉眼間就有了說詞:「上次大哥和黃理爭禮部尚書的事,我曾經給大哥派過信,這件事您應該知道。」   郭老夫人點了點頭。   程池道:「話是通過少瑾那丫頭傳過來的。得了信的人卻是周大成。」   大成是周鎮的字。   郭老夫人神色一肅,身子坐得更直了。正色道:「那周大成是什麼意思?」   程池道:「我回來的時候聽丫鬟說您準備過幾天和四嬸一起去平橋街給周家大小姐添箱,想著少瑾那丫頭一路陪著我們去了趟普陀山,後來杭州分號的給她送東西,她也是先問過我的意思之後再行事,頗為乖巧懂事,就想著私下也隨份禮。但又不知道周鎮是出於什麼目的讓少瑾給我遞的這個話,我就趁機把少瑾叫了過來。原想套套她的話,沒想到卻問出些陳年舊事。把她給惹哭了。」   說到這裡,他懊惱道:「我看她也不小了,怎麼哭起來像個孩子似的。弄得我好生狼狽。偏生您進門就給我一如意,還好我這是在寒碧山房,若是換了個地方,還以不知道傳出什麼話來呢!」   郭老夫人還是有些懷疑,道:「那少瑾的丫鬟為何找到我這裡來了?」   「我說您疑心重,您還不承認。」程池氣得血往頭上直湧,可當著母親的面,卻是一點異樣也不敢露,道,「我不是怕別人誤會嗎?所以讓您身邊的翡翠和商嬤嬤一起過去請的少瑾。她的丫鬟不找到您這裡來難道還找到我那裡去?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應該避什麼嫌的。橫豎我是她表舅舅,找她問個事,又能有個什麼事?」   郭老夫人狐疑地打量著自己的小兒子,道:「是嗎?」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現在找了周少瑾過來問問。」程池信誓旦旦地道,「我好心還辦成了壞事!」   「你的話有道理。」郭老夫人贊同道,「我從你嘴裡是聽不到一句真話的,只能哪天問少瑾。」   程池出了一身冷汗。   那小丫頭笨得要死,這一問還不得破綻百出啊!   有破綻也沒什麼,重要的是把他白白送給周大成的這份人情也會弄沒了——有了這份人情,她還愁沒辦法在長房站住腳啊!   看樣子得讓人去給周少瑾送個信,別說漏了嘴才是。   程池在心裡琢磨著,嘴上對郭老夫人道:「娘,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我想讓您出面,把少瑾養您屋裡。」   郭老夫人眉頭微蹙。   這是件極不好辦的事。   先不說周少瑾從小是在四房長大的,若是她從四房接了周少瑾到寒碧山房,有奪人之好的嫌疑,別人不免說她仗勢期人。若是周少瑾同意到她屋裡來,那就更麻煩了。別人會說她忘恩負義,沒有良心。   可兒子向來不是那不經腦子就隨意開口的人,她道:「你先把其中的緣由說給我聽,我仔細想想。」   在程池相信周少瑾的經歷之後,他就做了這個決定。   周少瑾的性格太軟弱了,把她就這樣放在外面。他實在是不放心。   至少,要護著她長大點,嫁個穩妥的丈夫才行。   至於理由,程池早就想好了。   他道:「娘,您想想,周大成為何要借著少瑾把黃理和大哥爭禮部尚書的事告訴我們?只怕是顧忌著四房吧?說起來周大成和四房的關係十分的融洽,他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我總覺得這件事不簡單。您也知道我的性格,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我們不妨先向周大示好。把少瑾名正言順地接過來。等到時候和周大成說話的時候,底氣也足一些。不然平白受了他這麼大的恩惠,我心裡總有點不踏實。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似的!」   郭老夫人聽著有些不悅,道:「四郎,我看你這幾年在外面,心思是不是有些活潑過頭了?不管那周大成是什麼用意。我們當初既然接受了,之後就要承擔相應的義務,不然就應該拒絕別人才是!這樣挾持別家的女兒,算是怎麼一回事?我不同意!」   「娘!」程池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笑道,「你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郭老夫人豎了耳朵。   程池道:「實際上我也是有點小私心的。少瑾這丫頭。乖巧懂事又十分的活潑可愛,自笙丫頭去了京城之後。您身邊就沒有個相伴的人。笙丫頭的婚事又定在了今年的五月,她嫁的又是山東聊城彭家的兒子,以後只怕您想見她一面都難。今天我問這丫頭的時候,這丫頭不是哭了嗎?聽那口氣,好像是她從她繼母那裡知道,她姐姐出嫁之後,她父親還想讓她繼續留在程家。她想想就覺得有些傷心。我倒是想問問那小丫頭到底怎麼了。可她除了哭就什麼也不說。我也不好多問,正手足無措的時候。您讓人來請她,不然我還不知道怎麼脫身呢!」   郭老夫人是很喜歡周少瑾的,聞言道:「你是懷疑有人給那小丫頭氣受?」   程池笑道:「我們這樣的人家,多的是察顏觀色的高手,也多的是人喜歡捧高踩低,少瑾不管怎麼說,到底是寄養在四房的,我們家二品、三品甚至是一品的大員沒少出,指不定有些人會以為四品的知府沒什麼了不起的。」   郭老夫人就想到了丈夫去世,兩個兒子那時候都已經是進士了,只因為丁憂在家,二房推波助瀾,有些人就鼠目寸光以為他們這個房頭也就這樣了,明裡暗裡沒少給她使絆子,何況周少瑾這樣的小丫頭,又是在內院大宅裡,身邊一群不認字的婦孺……   「也行!」郭老夫人立刻做出了決定,「詣哥兒的婚事推遲一步。先把少瑾接過來,再說詣哥兒的婚事。」   程池已經明白母親要怎麼做了,但他尋思著不如捧母親幾句,這樣一來說不定母親對這件事會更積極,等周少瑾搬過來了之後看周少瑾也更順眼。   他困惑道:「您的意思是?」   「你四嬸不是想把少瑾留在家裡嗎?」郭老夫人道,「這瓜田李下的。本來沒有什麼的,到底也變成有什麼了。但把少瑾送去保定府,你四嬸肯定不放心把少瑾交給李氏扶養,若是讓她回周家,那還不如讓她跟著李氏去保定府,至少保定府有長輩照顧,在平橋街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我只要跟你四嬸透個音,說願意教養少瑾,你四嬸肯定會歡天喜地把人給我送過來。」   程池笑道:「這內宅的事還是您門精啊!我剛才還在想,這件事只怕會讓您為難,沒想到你這轉眼就想出個主意來了。可惜大嫂性子太犟,她若是好生生地跟在你身邊學學,嘉善又何至於變成今天的樣子!」   郭老夫人不解道:「我平時說嘉善不行,你不是還幫他說話的嗎?怎麼今天卻全變了!莫非嘉善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或者是你大嫂腦子一熱,又幹了什麼好事?你可不能瞞著我!」   遠在京城的袁氏莫名其妙地就打了個噴嚏。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晚上的十二點左右。   ps:求粉紅票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五十三章添箱   程池忙保證:「若是大嫂那邊出了什麼事,我怎麼會瞞著您呢?我還指望著您給我收拾殘局呢!」   郭老夫人滿意地笑了笑。   程池忙趁機告辭,道:「我約了十三行的二當家,準備和十三行聯手做幾筆海上賣買。如今景德鎮那邊有家民窯出了種新瓷,準備燒幾窯賣到西洋去。」   這是正事。   郭老夫人忙道:「快去,快去。可別耽擱了時間。」   「有什麼耽擱不耽擱的,」程池不以為然地笑道,「他們若是不願意等,多的是人家想等。您還怕我的買賣黃了不成?」   郭老夫人呵呵笑,道:「我知道你厲害!」   母子倆閒聊了幾句,程池才起身出了上房。   可他一走出上房就抹了抹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   跟他母親說話,他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比對付申敏之、萬童之類的人還要讓人心力憔悴……還是跟周少瑾說話好,他說什麼她就相信什麼,不用花什麼心思。   不過,這丫頭片子竟然敢到他娘面前告他的狀,他怎麼也得給她個教訓才是。   程池摸了摸下巴,往聽鸝館去。   懷山道:「四爺,您不是說要去見十三行的二當家嗎?」   「我就是說說而已,你怎麼就相信了?」程池沒好氣地道,「十三行現在和我那位二叔祖打得火熱,我去幹什麼?給二叔祖漲臉啊!」   懷山道:「那。那我們去哪裡?回了聽鸝館,等會若是老夫人問起來,我們怎麼回答?」   「老夫人有客人。」程池沒好氣地道,「她沒空管我。」   懷山「哦」了一聲。   程池就納悶了,懷山也跟了他十幾年了,怎麼他說的話是真是假,是敷衍還是不得已都聽不出來,那小丫頭片子怎麼就一摸一個準呢?   每次都能在他生氣的時候跑掉……   程池沉著臉回了聽鸝館。   周少瑾卻如在龍潭虎穴裡走了一遭似的,出了寒碧山房就大大地透了口氣。   池舅舅若是知道春晚是受了她的指使才去郭老夫人那裡找她的。肯定會生氣的。   姐姐出嫁之前她還是別來寒碧山房了。   等到姐姐出嫁,說不定池舅舅的氣也消了。   雖然這麼想,可周少瑾隱隱覺得,池舅舅肯定很少被人這樣算計,這件事他多半會記很久,就算是姐姐出嫁了。池舅舅也不一定會忘記這件事。   周少瑾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   回到平街橋,沔大太太已經走了,李氏正和馬總管商量著周初瑾出閣的事宜,反倒是新娘子周初瑾這個正主子沒什麼事,坐在她屋裡等著她。   「你這是怎麼了?」見妹妹紅著個眼睛,周初瑾嚇了一大跳。忙拉了她細瞧。   周少瑾覺得有些說詞還是和程池統一的好,道:「郭老夫人有客人。我就和池舅舅下了一盤棋,結果輸了……」   周初瑾張大了嘴巴,道:「你輸給池舅舅,這不是很自然的事嗎?你怎麼能把眼睛都哭紅了!池舅舅沒有說你嗎?在長輩面前,你也太嬌氣了!」   周少瑾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她還對池舅舅又哭又鬧又打又踢的,像個潑婦似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傷著池舅舅。   說起來池舅舅對她真好。從來都不曾真正的和她計較什麼。   就是這在郭老夫人面前告狀的事不好收場。   早知道池舅舅胸懷坦蕩,不畏鬼神。一旦證實她沒有說謊就很快接受了她的遭遇,她又何苦臨走時給春晚留下話來。   現在好了,池舅舅以誠待她,她卻給自己挖了個坑跳了下去。   周少瑾很是懊惱。   周初瑾見了心中一酸,不再說什麼了。   妹妹從小到大都畏畏縮縮地看人眼色,難得池舅舅對她和風細雨,妹妹在面對池舅舅的時候自然就有些嬌氣了。   她的語氣情不自禁地和緩起來,道:「郭老夫人叫你去做什麼?」   「說是過幾天會隨著外祖過來給你添妝,」周少瑾道,「問我你都準備了些什麼?」她說著,把郭老夫人送給她的首飾給姐姐看,「好看吧?是郭老夫人送給我的!你把它也帶過去吧?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精巧的分心,不過這分心估計只能把玩,戴在頭上太重了,正好給你擺嫁妝用!」   新娘嫁妝抬到男方之後,會被擺放在庭院裡給來賀的賓客觀看。   這個時候正是新娘漲臉的時候,當然,也是丟臉的時候。   周初瑾笑道:「我要這個幹什麼?你自己留著玩吧!何況我的嫁妝單子早就送去了廖家,突然多出件東西,多不好。」   成親的東西多講究成雙成對。   周少瑾嘻嘻笑。   周初瑾拿起分心來讚嘆了一番。   周少瑾道:「那我留著,以後給外甥女及笄的時候插簪用。」   周初瑾紅著臉「呸」了她一聲,嘴角微翕就要說周少瑾。   周少瑾忙從懷裡掏出了個荷包,道:「姐姐,這是池舅舅給的。說是他給你的添箱。」   周初瑾覺得那荷包怎麼那麼眼熟,卻被周少瑾拿出來的銀票晃了眼,也沒顧得上仔細地瞧瞧那荷包。   「二百兩銀票!」她道,「怎麼這麼多?」   而且還是給銀票!   不是應該給買個什麼東西嗎?   周少瑾忙將那荷包塞到了衣袖裡,一面道:「池舅舅說給你的,我就接下了,我不知道是二百兩銀票。不過銀票也不錯,可以當私房錢。別人不知道。」一面在心裡腹誹程池,一點誠意都沒有,還得她想辦法用個荷包裝了,不然姐姐看到了赤裸裸的銀票會怎麼想?剛才姐姐的目光就在荷包上停留了一會,如果被姐姐看出來了,她得找池舅舅算帳才是。虧她還給他找藉口,說什麼銀票更好。   想到這裡,她就偷偷地樂了起來。   不知道能不能拿這件事倒打池舅舅一耙,說不定池舅舅一內疚。就不追究她告狀的事了。   只是讓池舅舅內疚,好像有點不容易……   周少瑾有點分心,周初瑾喊了她兩聲她才回過神來。   周初瑾笑道:「在想什麼呢?神不守舍的?」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在想郭老夫人和外祖母不知道會送什麼給姐姐添箱!」   「長輩的一片心意,送什麼我都喜歡。」周初瑾說著,李嬤嬤過來了。   姐妹倆起身讓了李嬤嬤進來。   李嬤嬤屈膝行了禮。笑道:「太太讓我來給大小姐說一聲,剛才廖家送了信過來,說是明天下午就到,太太讓大小姐準備準備,可能會有婆子進來給您問安。」   周初瑾紅著臉應了。   周少瑾見那李嬤嬤好像還有事要跟姐姐說,和李嬤嬤打了個招呼。找了個藉口去了花房。   雪球在剛剛冒出嫩芽的花圃裡跑來跑去的,給花換盆插枝的媳婦子婆子罵也不敢罵。打也不敢打,像對著個不懂事的孩子苦口婆心地勸著,雪球跑得就更起勁了,還不時從那些婦人的腳邊躥過,惹得大家一片怨聲載道。   周少瑾又好氣又好笑。   大家都把雪球給慣壞了,他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前幾天還拖了她一隻繡鞋到處亂跑。   她就大喝了聲「雪球」。   雪球很有眼色。立刻乖乖地跑了過來,在她的腳邊摩擦嗚咽著。   僕婦們紛紛上前給周少瑾行禮。   周少瑾就蹲下來拍了拍雪球的頭。   雪球就討好地衝著周少瑾叫了幾聲。   周少瑾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僕婦殷勤地笑道:「二小姐。您帶回來的茶梅快開了,要不要幫你搬到屋裡去。」   周少瑾問她:「還有些什麼花快開了?」   那僕婦笑道:「丁香、海棠、芍藥都可以開了。」   周少瑾道:「這幾天家裡的客人多,花也用得多。勞煩你們多費些心。」   眾人忙稱「不敢」。   但她們的話也提醒了周少瑾。   外祖母和郭老夫人過來給姐姐添箱,家裡得收拾得朝氣蓬勃些才好。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在花房裡幫著催花。   等到九如巷的女眷過來的時候,紅的茶梅、紫的丁香、白的海棠、粉的芍藥,把整個周家點綴得花團錦簇,一片生機勃勃。   二房的唐老安人看了眼據說不喜歡花草的郭老夫人一眼,讚不絕口。   郭老夫人神色平靜,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   關老安人忙出來打圓場,以半個主人的身份請了諸位去花廳裡坐。   周少瑾忙指使著小丫鬟們上茶點。   姜氏看著面色紅潤、人比花嬌的周少瑾,想著即將出嫁的周初瑾,心裡很不是滋味。   翻過年來,程笳又大了一歲,可婚事卻沒個著落,周初瑾嫁給了鎮家廖氏的宗子,廖家不僅沒有嫌棄周初瑾是喪母長女,周初瑾的婆婆還用自己的私房錢在京城買了幢宅子送給了他們,還沒有嫁進門就得了婆婆這樣的喜歡,有幾個人有這樣的福氣。   姜氏就看了郭老夫人一眼。   這可是長房做的媒。   如果她當初多在郭老夫人面前下功夫,是不是程笳的婚事就不會變得如此艱難呢?   她又看了唐老安人一眼。   唐老安人正和李氏在說話。   周少瑾則被程笳拉到了一旁,低聲道:「你想辦法留我在你家過一夜唄!我有話要跟你說。」   她悄聲道:「我儘量!」   程笳無奈地點了點頭。   馬富山家的悄悄地請周少瑾示下:「莊家舅爺過來了,您看?」   「請個管事好吃好喝地安頓他,」周少瑾道,「等幾位老安人走了,你們再問他來做什麼?若是來送賀禮的,就恭恭敬敬地請他到時候來喝喜酒。若是打秋風的,直接找個綁了,拿了父親的名帖去找吳大人。」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父母要回弟弟那裡,原來準備坐車去的,結果沒有買到動車票,我明天要去送機,只能一更,時間在晚上的九點左右。星期一我會把周日的加更補充,靈獸蛋的加更順延。   ps:我這邊後臺抽得十分厲害,之前的加更是新朋友發布的,這個是草稿,我沒敢等正文校對出來,怕校對出來後朋友睡了,沒人幫著更新,大家先看,一旦我邊能登錄了就能改錯字了。   好了,改了錯字。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五十四章厲行(周末加更)   馬富山家的聽了心頭一凜。   她之前有什麼事總是請大小姐示下,二小姐從來不說話的,如今大小姐即將出閣,太太又要應酬幾位老安人,她這才來問二小姐的,沒想到二小姐行事如此的乾淨利落。從前自己倒是小瞧了二小姐。   馬富山家的立馬收起了那若有若無的怠慢,道:「我這就照您的話去做。」   周少瑾點了點頭。   有管事的嬤嬤過來道:「二小姐,先前太太說程家可能會來七、八個嬤嬤,十幾個丫鬟,李嬤嬤就把人安排在了流芳閣那邊,可沒想到今天程家來了十幾個嬤嬤,二十幾個丫鬟,地方不夠了……」   周少瑾之前派人去問過,九如巷那邊說除了關老太太和郭老夫人,其他的長輩都不會過來,可沒想到臨到頭來唐老安人和李老安人都過來了,這樣一來隨過來的人驟然增長了很多,原來安排招待她們午膳的地方就不夠大了。   她道:「那就把嬤嬤和丫鬟們分開,嬤嬤們依舊安排在流芳閣,丫鬟們就安排在流芳閣旁邊的水榭。好在是春暖花開的天氣,水榭那邊的桃花正開著,在那邊吃飯也別有一番趣味。」   那嬤嬤如釋重負,露出歡喜的笑容來,道:「還是二小姐想得周到,我這就去吩咐在水榭擺桌子。」   周少瑾也鬆了口氣。   還好姐姐吩咐家裡的嬤嬤提前把擺宴席的桌椅都清理了出來,不然今天就算是開在了水榭也沒有椅桌。讓九如巷這樣鐘鳴鼎食之家的僕婦看了,只怕是要笑話周家破落了。   只是還沒有等她轉身,又有小丫鬟跑了過來,道:「二小姐,馬大娘請您去前廳說話。」   多半是她的那個好舅舅鬧起來了。   周少瑾覺得心力憔悴,卻只能去看看。   她小聲交待了春晚幾聲,跟著小丫鬟去了前廳。   坐在花廳裡的郭老夫人一直沒有作聲地盯著周少瑾看。   時間長了,關老太太也就發現了郭老夫人的異樣。   她笑道:「您這是在看什麼呢?」   郭老太太就嘆了口氣,道:「你可真是有福氣!少瑾性子溫順又能幹。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不像我,養大了三個孫女,結果年老了一個也不在身邊。」   關老太太忙笑道:「這可真是印了那句『別人的都是好的』。你看著我含飴弄孫好,我卻羨慕你們房頭的在外做官的多,支應了門庭。可見這世上的事是沒有十全十美的。」   「可不是!」郭老夫人笑著,見唐老安人和李老人安正對著李氏擺著譜。她低聲道,「少瑾什麼時候去保定?這孩子到底服侍了我一回,她走的時候我怎麼也要賞點好東西給她,讓她留個念想。」   關老太太目光飛快地睃了四周一眼,見沒有人注意,壓低了聲音道。「我想讓她像從前似的繼續住在九如巷,初瑾嫁了。就該輪到誥哥兒娶媳婦了,到時候何氏也空閒下來,正好教少瑾怎麼打理庶務。」   郭老夫人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臉上卻閃過一絲不以為然的表情,顯然是不同意關老太太這麼做,卻又不想多管閒事說些什麼。   關老太太素來佩服郭老夫人的目光。看著心裡不由「咯噔」一下,仔細地想了想自己剛才說的話。實在是不知道哪裡說錯了,不由道:「怎麼?您覺得不妥當?」   郭老夫人笑道:「也行!畢竟是要嫁到你們家去的,早點適應也好。」語氣十分的勉強。   關老太太心中更是不安了,嗔道:「我們妯娌這麼多年了,你有什麼話不能直說的?」非要問個明白。   郭老夫人這才道:「我是覺得,沔侄媳婦來告訴少瑾庶務,她若是嫁出去還好,若是留在你們家,只怕新媳婦以後知道了,心裡有點難過。再者,詣哥兒和少瑾一塊長大的,別人知道的說是因為少瑾從小就養在程家,不知道的還以為少瑾是童養媳……於少瑾的名聲不好!」   關老太太驚出一身的汗冷。   這妯娌間的矛盾有的時候就是因為一件很小的事引起的。   這繩子要擰成一股才有勁。她原指望著程誥兩兄弟、兩妯娌能互幫相助,讓四房有朝一日能在九如巷說上話的。這要是何風萍和周少瑾因此而有了罅隙,她豈不是弄巧成拙?   可把周少瑾交給李氏教養……若是有什麼偏差,還不是得由他們收拾殘局。   最重要的是,周少瑾是她看著長大的,乖巧又溫順,又正是多思多慮的年紀,要是在保定府住長了,有李氏在她耳朵邊嘀咕,誰知道她會不會對程家疏遠起來?   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關老太太真誠地問郭老夫人:「那您覺得這件事該怎麼做好?」   「各有各的不同。」郭老夫人笑道,「這種事誰好替你們家拿主意?」   關老太太不禁心事重重,直到從平橋街出來回到九如巷的嘉樹堂,心裡還一直在琢磨著這件事。   沔大太太進來服侍婆婆歇息,關老太太這才拉著兒媳婦的手把郭老夫人的話告訴了沔大太太。   「不會吧?」沔大太太遲疑道,「風萍應該不是那種人!」   「這事上的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公。」關老太太聽著兒媳婦語氣猶豫,越發覺得郭老夫人說得對,可讓周少瑾出去過幾年,關老太太又有些不放心,嘆道,「要是那李氏是個讀書識字的就好了,或者是少瑾有個得力人管束就好了。」   沔大太太笑道:「若是有這樣的人選,姑老爺又何至於把兩位小姐送到九如巷來。」   「我何嘗不知。」關老太太嘆著氣。   沔大太太卻眼睛一亮,道:「娘。您說,我們把少瑾交給郭老夫人怎樣?我看郭老夫人很喜歡她,還帶她去了普陀山。郭老夫人應該會同意這件事吧?」   關老太太想到在平橋街的時候郭老夫人一直盯著周少瑾看,覺得這件事有點譜。   她道:「這件事我仔細想想。」   沔大太太不敢再多說。   關老太太卻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而且這樣對周少瑾也好。   郭老夫人親自指點過的小姑娘,和京城的程箏一樣的教養,別人看著身價都高一些。   關老太太帶上了小兒子程沅在任讓人帶回來的廬山雲霧去了寒碧山房。   郭老夫人和她預備的一樣,知道了她的來意之後,委婉地拒絕了關老太太請求:「……我年紀大了,已經沒有多的精力去再養個小姑娘了!不過。少瑾這孩子我是真的很喜歡,以後她有什麼不懂的,讓她來問我就是了。」   「她又不七、八歲的小姑娘,又聰明伶俐,哪裡就需要您管頭管腳的呢?」關老太太磨了郭老夫人一上午,郭老夫人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才道:「只要你們家姑老爺放心,養在我這裡就養在我這裡吧!」   關老太太大喜,連連向郭老夫人道謝。   ※   平橋街,隨著婚期的漸近,向來淡定從容的周初瑾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一會兒要持香把帶去廖家認親的鞋襪再清點一遍。看有沒有遺漏的;一會兒吩咐冬晚把請客的菜單拿給她看;一會兒叫了馬富山的進來,問她:「跟過去的婆子你可都交待清楚了?攤嫁妝的時候讓她們無論如何也要看好我那幾盒首飾匣子。裡面有幾件東西可是九如巷老夫人、老安人賞的,都是些老物件,現在有錢也買不到,若是被人摸了去,我以後還有什麼臉回九如巷給幾位老夫人、老安人磕頭。」   馬富山家的笑道:「您就放心好了!就是我們這邊不盯著,廖家也會派人盯著的——還沒有進門的新媳婦就丟了嫁妝,他們廖家還丟不起這個臉!」   周初瑾雖然頷首。可眉宇間依舊憂心忡忡的。   馬富山家的看著她情緒不對,想了又想。去見周少瑾:「大小姐當家慣了,如今突然甩開手,只怕是一時不習慣,家裡的橫豎有太太,二小姐閒的時候不如多去大小姐那裡坐坐。」   自從添妝的那天周少瑾讓馬富山拿著父親的名帖把莊家舅舅嚇走之後,周少瑾的事莫明其妙地就多了起來,不是這個來問擺什麼香就是那個來問用什麼碗,她煩不勝煩,見李氏也忙得團團轉,又都是姐姐出嫁的事宜,只好耐著性子給那些管事的嬤嬤示下。   如今聽馬富山家的這麼一說,她的心弦頓時就繃了起來,丟下手中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去了周初瑾那裡。   周初瑾屋裡床上、椅上、桌上到處是衣服,她正和持香挑著衣服:「我還是覺得第二天認親的時候應該穿那件大紅色的寶瓶牡丹的褙子好,蝴蝶穿花太輕浮了。可這件蝴蝶穿花是刻絲,又比杭綢好一些……」   那種患得患失的躊躇,周少瑾還是第一次看見。   姐姐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候。   她不由得「撲哧」一笑,上前拎了那件大紅色寶瓶牡丹的褙子,道:「姐姐有一萬二千兩銀子的陪嫁,嫁妝單子上可是寫得清清楚楚,你就是穿件細布,廖家的人也只會誇你僕素,勤儉治家。姐姐不必擔心,持重為上。」   周初瑾恍然。   這原本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怎麼她就想不到了呢?   她隱隱覺得自己這些日子太過急燥,索性就留了周少瑾陪她,姐妹倆有事你提醒我,我提醒你,她的心緒慢慢地平靜下來,恢復了原來的精明能幹。   ※   姐妹兄弟們,沒想到我回來的比預計中的早,今天還是雙更,先上加更,更新在晚上的十二點左右。   ps:收到商家的短訊才想起今天是婦女節,都忙糊塗了。   祝所有的姐妹節日愉快!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五十五章出閣   周少瑾見周初瑾恢復平常的心態,不由暗暗為姐姐高興。   剛嫁進的新媳婦總會遇到諸多挑剔的目光,姐姐越是冷靜,越能從容的面前。   她放下心來,閒暇的時候開始收拾自己的首飾細軟。   春晚笑道:「二小姐這是要做什麼呢?家裡這些天有些忙,服侍我們的人我們又不熟知秉性,若是被哪個有心人看見了放在心上可就麻煩了。您還是把這些東西趕緊收拾好了——錢財不外露才是上策!」   周少瑾道:「等姐姐出了嫁,我們就要隨太太去保定府了,把這些重要的東西先收拾好了,等走的時候也不用慌手慌腳了。」   春晚嚇了一大跳。   剛回來的那會二小姐還猶豫著是繼續呆在程家還是回周家,怎麼轉眼間就尋思跟太太去保定保了?   她道:「二小姐,可是老爺那邊有什麼信……」   「不是,不是。」周少瑾笑道,「太太進了門,家裡有了主持中饋的人,我沒有道理再繼續留在程家,自然要跟著太太去保定府了!」   她原來想留在程家,是想通過程池告誡程涇,現在她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再留在金陵就沒有什麼意義。何況按著前世的記憶,今年的秋闈程許會高中解元,然後沒多久,就發生了那件事……她離開金陵,正好避開這件事。   春晚肯定是要跟著周少瑾走的,只是她生於金陵長於金陵。驟然間聽到要去保定府生活,不免有些捨不得走。   可這不是她能決定的。   她只能盡情地隱藏自己低落的情緒,笑道:「二小姐,您定下了走的日子嗎?碧玉姐姐那裡,我想臨行前去給她們辭個行。」   「這是自然。」周少瑾笑道,「等我們走的時候,肯定是要過去給郭老夫人和碧玉她們辭行的。至於什麼時候走……等我和太太商量了之後再說吧!現在大家都忙著姐姐出閣的事呢!」   春晚鬆了口氣,默默地開始收拾東西。   很快,李氏就聽到了風聲。   只是第二天就是廖家來催嫁的日子。她一個年輕婦人,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的,又是第一次以主婦的身份打理周家的內務,事事都想求好求全,每天忙的腳不沾地,哪有時間坐下來細細地和周少瑾商量去保定府的事。可若是就這樣放任不管,萬一丈夫的意思是讓周少瑾留在程家,她到時候可怎麼跟丈夫交待啊!   周少瑾翻明年年底就及笄了,到了該說婆家的時候,程家門生故舊多,一把一大把的公子。周初瑾不就是因為這才嫁給了鎮江廖氏做了嫡長媳嗎?   偏偏這事又不能三言兩語就說得清楚的。   她爭得嘴角都冒了泡。   李嬤嬤問李氏:「那你到底是希望二小姐跟著您去保定府呢?還是不跟著去?」   「我當然是希望她跟著去了。」李氏用你是白痴的目光瞥了李嬤嬤一眼,道。「我像菩薩似的把二小姐恭恭敬敬地供上兩年,二小姐就該出嫁了。我既討好了老爺又得了好名聲,這麼好的買賣,我腦子進了水才會不顧她的意願繼續讓她留在程家呢!」   李嬤嬤不以為意,笑道:「要不,您給老爺寫封信去問問老爺的意思?」   「還要你教!」李氏道,「我今一早就讓人把信關了驛站。」   「那您還擔心什麼?」李氏不解地問。   李氏道:「你什麼都好。就是見識少了些,行事不免有幾分小家子氣——我不把我的意思跟二小姐說清楚了。若是老爺不同意二小爺去保定府,二小姐如果懷疑是我從中攪和,我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李嬤嬤訕然。   李氏想了想,第二天送走了廖家來催嫁的人,還是去了周少瑾的屋裡。   周少瑾正要和春晚商量要不要把家裡的那幾盆花帶去保定,見李氏進來,春晚忙站起身來給本氏端了個錦凳,又親自去捧了茶點進來。   李氏笑著喝了茶,問周少瑾:「二小姐這在忙什麼呢?明天大小姐就要出閣了,按理呢,應由你們的兄弟背了你大姐出門。可恨我沒無能,沒能給你們生個弟弟。」她說著,眼圈一紅,「我跟關老安人商量之後,就請了九如巷的誥大爺背你姐姐出門。只是那廖家也說了,你雖只能把你姐姐送出閨閣,可這封紅卻不能少了你的,指明了有一份是給你的。等到明天你姐姐在屋裡等著全福人請她出門的時候,你就扶你姐姐一把,廖家的人就知道你是誰了。廖家的人會塞個封紅給你,你接下就是了。等到你添了外甥女,再還回去就是。」   看樣子廖家給足了周家面子。   周少瑾聽著也歡喜,見李氏滿臉的疲憊,說完了卻不走,繼續坐在她屋裡喝茶,知道她還有話跟自己說。她的性子本來就喜靜不喜動,如果是平時,李氏就是這樣和她對坐上一天她也可以泰然自若地李氏打著太極,但明天是姐姐出閣的日子,她不希望那天出任何的紕漏,索性把話和李氏挑明了:「太太可還有什麼事囑咐我?」   李氏正不知道怎麼開口好,周少瑾遞了個梯子過來,她忙順著著話題就接了上去:「我昨天聽說二小姐要和我一起回保定府去,可高興壞了。因今個廖家來催嫁,也沒空和二小姐仔細地說說這事。你也知道,我是第一次主持這麼大的事,今天諸事都順利,我一時興奮得有些睡不著,就過來和二小姐說說話。不知道二小姐……」   周少瑾不是個喜歡為難人的人,聞言笑道:「我是這麼想的。可就怕太太和父親另有安排,準備姐姐出閣了再和太太說這件事的。沒想到太太這樣的細心,沒等我開口就先問起來。」   李氏歡天喜地地道:「那二小姐是準備和我一起回保定府囉?這趕情好。我有了個說話的人,你三妹幼瑾也有了個伴。你父親若是知道了,肯定高興。」   周少瑾笑了笑。   父親命中注定是有兒子的。   等李氏生了兒子,這個家就更像個家了。   再也不會像前世似一家人四分五裂,各自痛苦了。   想到這裡,她站了起來,道:「太太等會,我有樣東西送給太太。」   周少瑾轉身將那塊用黃布包著的。從雷峰塔順回來的磚抱了出來遞給了李氏:「這是我跟著郭老夫人去普陀山露過杭州府裡從雷峰塔求來的,有兩塊,一塊給了姐姐帶去廖家,這塊是送給太太的。說是供在觀世間的腳下,極靈的!」   李氏一聽就知道是什麼。   她頓時熱淚盈眶。   沒能生兒子,是她的一塊心病。   她對周少瑾姐妹雖好。可那與其說是好,還不如說是一種敬而遠之。   可沒想到周少瑾對她如此的誠心。   她心裡又生出些許的不安。   周少瑾並不需要李氏的感激。   她這麼做是為了父親。   姐姐也好,她也好,到了年紀就會嫁人,有自己的日子要過,能陪在父親身邊。陪伴父親終老,照顧父親生活起居的。卻是李氏。她希望李氏能感受到她的善意,從而對父親再好。   周少瑾遞了塊帕子給李氏,安慰她道:「太太還年輕,莫急。我聽我乳娘說,有人嫁到她們村子十幾年都沒有孩子,結果突然有一天就懷上了。太太如此善待我們,好人自有好報的。」   李氏不好意地點頭。卻也不能和周少瑾多說什麼,周少瑾畢竟是個沒出閣的小姑娘。   兩人說了幾句話。李氏起身告辭。   周少瑾送了李氏出去。   迎面卻碰到了李嬤嬤。   李嬤嬤笑著屈膝給周少瑾行了個禮,對李氏道:「沔大太太從大小姐屋裡出來了。」   李氏就笑著對周少瑾道:「二小姐快回去吧,夜風涼,二小姐小心受了寒。」   周少瑾奇道:「大舅母這麼晚了還沒有回去,是有什麼事嗎?」   李氏笑道:「沒事,沒事!你大舅母只是有些話要跟你姐姐說。」語氣頗有些敷衍的味道。   周少瑾心中不悅,送走了李氏,就去了姐姐那裡。   誰知道姐姐居然鎖了內室,持香和冬晚都不見蹤影,就幾個小丫鬟在掛著大紅燈籠的廡廊下說著悄悄話。   她叩門,姐姐嘴裡說著「來了,來了」,可過好一會才給她開門,門打開之後滿臉的通紅,一副很不好意識的樣子。   周少瑾很是困惑,道:「姐姐,您這是怎麼了?」   周初瑾摸了摸紅紅的臉,道:「剛才沒有脫衣服就睡了,有點熱。」   周少瑾很是懷疑。   李嬤嬤剛才還說大舅母在她屋裡呢!   周少瑾道:「姐姐,我今天晚上和你睡吧!」   「好啊!」周初瑾回答的有些不自在,道,「你先回屋去盥洗,我收拾收拾屋子你再過來。」   周少瑾疑竇重重。   姐姐可不是這樣的人!   沔大舅母到底對她說了些什麼?   可恨她前世只知道畏畏縮縮地躲在姐姐身後,自姐姐定下婚期之後就一直痛不欲生,姐姐出嫁的事全由馬富山和馬富山家操辦的,根本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姐姐不像傷心難過的樣子,這讓周少瑾心裡略微踏實了些。   「我就在你這裡盥洗好了!」她從周初瑾身邊擠了進去,一面說,一面坐在了姐姐的床上,「我讓春晚把東西拿過來!」   「好啊!」周初瑾道,神色間有些扭捏。   周少瑾非常的奇怪,眼角的餘光卻看見姐姐的枕頭下壓著本厚厚的畫冊。   「這是什麼?」她抽出來看。   周初瑾卻大叫著撲了過來:「少瑾,這是大舅母給我的……」   周少瑾已面色緋紅地丟下了畫冊。   姐妹一時間都傻了眼。   掉在地上的,是本春宮圖。   ※   今天的更新。   ps:明天給小汐夕的加更安排在下午五點左右。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五十六章歡喜(給小汐夕的加更)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短暫的沉默之後,她跳起來就朝外走:「姐姐,我,我等會再來看你!」   「哦,哦,哦!」向來沉穩大方的周初瑾手足無措地望著落荒而逃般離開自己內室的妹妹,臉比周少瑾還紅。   而周少瑾直到進了自己的內室,撲在填漆床大紅色的綾被上,臉上的熱氣還沒有散。   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新娘子出嫁的前夜,家中的女性長輩都會向她講洞房之夜的事。   前世,她情況特殊,嫁的時候只有姐夫的幾個朋友過來道賀,那還是看在姐夫的面子上,統共擺了四、五桌的酒席。   新婚的時候,她睡在床上,林世晟睡在地上。周遭都是林世晟的人,也沒有誰嚼根舌。後來她去了大興的田莊,那就更簡單了。田莊上有人輕怠她,被姐姐發現後,林世晟就每個月都去看她一次,隔著道屏風,一個睡在裡間,一個睡在外間。   想到這些,她心裡微微有些難受。   她如果能像姐姐這樣熱熱鬧鬧地出嫁該多好啊!   前世那些痛苦的記憶又在她的腦海裡浮現。   眼淚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   周少瑾蜷縮在被子裡,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醒來,她眼睛腫腫的。   周少瑾怕人看出端詳來,還吩咐春晚想辦法去煮幾個雞蛋幫她敷眼睛,誰知道沔大太太見了卻攬了她的肩膀笑道:「傻孩子。鎮江離金陵這麼近,你若是想初瑾了,就去鎮江串門去,哭成這個樣子,看了就讓人心疼。」   她訕訕然地笑。   眾人善意地微笑。   就連周初瑾也以為周少瑾是捨不得自己出閣,有些後悔昨天晚上沒有留妹妹住下,拉了周少瑾的手道:「你要記得來看我!你不是說要帶姐姐去普陀山嗎?」   周少瑾連連點頭。   周初瑾卻哭了起來。   周少瑾低聲安慰著姐姐。   她並沒有不舍的感覺。   或者是因為她知道姐姐會嫁得很好,不僅遇到了一生的良人,還有了自己的小家。比在程家的時候更幸福。   給周初瑾擔任全福人的顧家大太太看了不由笑道:「大小姐恭謹謙和,二小姐纖柔溫婉,我原以為二小姐的性子要柔弱些,沒想到事到臨頭反而是大小姐忍不住哭了起來。」   眾人這才注意到周少瑾的異樣。   誰家的姐姐出嫁妹妹不哭?   可周少瑾實在是哭不出來。   她重生後立下的兩個願望都實現了,又很快能擺脫程許的泥沼,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哭得出來?   周少瑾只好掩飾道:「大舅母和姐姐不都說讓我不要傷心,若是想姐姐了,就去鎮江看姐姐嗎?」   嫁了人上有公婆下有姑叔旁邊還有妯娌,哪有那麼簡單的?   但大家還是被她天真的話逗得笑了起來,不僅衝淡了離別悲傷,還平添了些許的喜慶。倒是個意外的收穫。   李嬤嬤笑著來稟,說廚房裡送熱水來了。   大家去了旁邊的廂房坐。   周少瑾陪了過去。   九如巷的老夫人、老安人都沒有來。姜氏和洪氏也都算是看著周少瑾長大的,氣氛倒也融洽。只有程笳,從頭到尾板著個臉。   周少瑾唯有嘆氣。   姜氏對程笳越管越緊了,上次她借了姐姐既然出嫁姐妹們想在一起說說話的藉口想留程笳在平橋街過一晚都未能如願。   周家的客人並不多,九如巷在金陵卻是赫赫有名,很多人來周家隨禮都是看在九如巷的面子上,全是些熟面孔。周家辦喜事,倒像是程家在辦喜事似的。   周少瑾見大家相談甚歡。朝著程笳使了個眼色,出了廂房。   程笳緊接著就跟了過去。   兩人在院子裡剛剛吐露出新芽的石榴樹前站定。   周少瑾悄聲問:「你那天找我做什麼?」   程笳,眼底閃過一絲掙扎矛盾,半晌才低聲道:「那天我陪著母親去甘泉寺上香,見到了敬表哥……他瘦了很多……還問我願,願不願意嫁給他……若是我同意,讓我什麼也不要管,其他的事,他自會想辦法……若是我不願意……他要送給我一個銀項圈,說不好要了我的東西,這是他小時候外祖母送的,他轉送給我,算是給我子女的信物……」說到這裡,程笳臉色紅得像血,「說是如果我生了個女兒,他的兒子任我挑。如果我生了個兒子,就做他的女婿……我,我,我……」   好大的膽子啊!   周少瑾聽得兩眼亮晶晶的。   前世她總跟在程笳的屁股後面跑,程笳雖然和她玩得好,可這種事卻是不會和她說的。   也不知道前世有沒有這一茬。   她急切地道:「那,那你是怎麼說的?」   「我能說什麼啊!」程笳白了周少瑾一眼,「這種事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嗎?」   周少瑾卻聽著這話裡有話,她笑道:「什麼『你我』,是你好不好!你可別把我給扯了進去。再說了,這種事你大可拒絕,你沒有拒絕,那就是同意了!」   程笳急起來,道:「誰說我同意了!我壓根就沒有接他的項圈。還說什麼他的兒子任我挑,若他的兒子全是些紈絝子弟,我挑什麼挑啊!」   周少瑾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道:「可你好像也沒有說不行哦!」   「我,我,我……」伶牙俐齒的程笳磕磕巴巴,半晌都說不出句話來。   周少瑾暢歡的低笑。   不知道為什麼,她看到程笳吃癟。覺得心裡很高興。   程笳就拐了一下周少瑾,道:「我是來找你商量事的,你要是再這樣,你別想我以後再理你。」   「你不理我也行!」周少瑾一點也不怕,道,「我看你有話以後對誰說!」   程笳道:「你放心!你若沒空,吳家大小姐有空。我到時候說給她聽去!」   周少瑾愕然,道:「吳大小姐?吳知府家的大小姐閨名寶璋的那個嗎?」   「就是她!」程笳不以為意地道,「她自從上次幫二房的耘侄做了幾件得到了識大表嫂讚賞的衣飾之後。就常在程家出入。幾次遇到我都笑盈盈地打招呼,向我賠不是。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和她玩到一塊去了。」   周少瑾皺眉。   看來自己決定去保定府是對的。   她想告誡程笳幾句,只是還沒有等她開口,有小丫鬟跑了來,笑道:「二小姐。四表小姐,大小姐要梳頭了。」   程笳拉著周少瑾就跑,道:「我們去看看。」又道,「從前都是別人叫你『表小姐』,叫我『小姐』,現在別人叫你『小姐』。叫我『表小姐』,真有意思!」   周少瑾無語。   等她們進屋的時候。顧大太太和沔大太太已經開始幫周初瑾梳頭。   程笳望著穿著大紅嫁衣,面帶嬌羞憧憬的周初瑾,羨慕地道:「初瑾姐姐可真漂亮!」   周少瑾抿了嘴笑。   李嬤嬤端了蓮子百合羹進來。   顧大太太服侍著周初瑾吃了。   廖家接親的人來了。   震耳欲聾的鑼鼓炮竹,喧囂複雜的歡聲笑語,讓周家立刻熱鬧起來。   周初瑾緊緊地拽住了周少瑾的手。   周少瑾想了想,悄聲對姐姐道:「姐姐,你放心。池舅舅說,他見到過姐夫。姐夫不僅相貌堂堂。而且還學識淵博,是個謙謙君子,見到池舅舅的時候非常的尊重。可見他對這門親事很滿意到。」   周初瑾微微一愣,抓著周少瑾的手慢慢地鬆了下來。   周少瑾莞爾。   很快,喧譁聲就到了門口,廖家的人送來蓋頭。   沔大太太則客氣地請來看熱鬧人去廂房坐——廖家的人要來接親了。   周少瑾則被留在了房裡。   顧大太太笑著對周初瑾道:「別怕,到時候我會跟過去的。你有什麼事,就讓隨身的丫鬟去找我。」   周初瑾輕輕地「嗯」了一聲。   顧大太太扶著周初瑾去了廳堂。   拜過祖先和生母程賀、繼母莊良玉的牌位之後,又對代表周鎮的空椅子和李氏磕了頭,顧大太太幫周初瑾蓋上了蓋頭,把周少瑾拉到周初瑾的身邊站定後,程誥穿了身嶄新的綠色直裰走了進來,隨後走進來的廖家全福人笑眯眯給了周少瑾和程誥各一個大大的封紅。   「吉時已到!」程誥在相儐的唱喝下背起周初瑾出了廳堂。   外面就響起了「噼裡啪啦」震天響的爆竹聲。   原本在廳堂裡看熱鬧的人全都朝外擁去。   周少瑾捏著大紅的封紅,靜靜地站在廡廊下,看著姐姐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爆竹的硝煙裡,直到再也看不見。   四周冷清起來。   「看樣子你姐姐嫁得挺好啊!」陡然有人在她身邊道。   她轉過身去,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池舅舅,您怎麼在這裡?不是,我是說,您怎麼在內院?您不是應該在外院喝喜酒嗎?」   程池笑道:「我跟著過來看看。」   他的確只是過來看看。   卻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廡廊下泫然欲泣卻嘴角微翹的周少瑾。   他就走了過來。   周少瑾眉眼彎彎地點著頭,道:「姐姐嫁得很好!姐夫待她很好!」   程池挑了挑眉,道:「但子嗣艱難!」   周少瑾不悅地嘟了嘟嘴,道:「我已經幫姐姐在雷峰塔求了磚回來,姐姐這世肯定會子孫滿堂的!」   程池挑了挑眉。   周少瑾氣得不得了,道:「池舅舅,您怎麼能這樣?今天可是我姐姐出閣的日子!」   程池瞥了她一眼,道:「我說什麼了?」   就是因為什麼也沒有說她卻偏偏知道他在想什麼才更叫人生氣啊!   周少瑾跺了跺腳。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ps:這幾天的後臺虐死我了,登錄動輒要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的,我怕等會又登不上去,先貼草稿,等會再改錯字。   今天的更新暫定晚上十二點左右。   晴天墨雲的加更定在明天的下午五點左右。   ~~~~(第二百五十七章圓話   看周少瑾又氣又惱的樣子,程池強忍著才沒有笑出來,道:「我找你有事!」   周少瑾忙恭敬地站好。   池舅舅既然知道了她重生的事,也相信了她所說的話,那找她就不會是小事。   程池就低聲地把自己怎樣在郭老夫人面前解釋她知道黃理和程涇爭禮部尚書的事告訴了她。   周少瑾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池舅舅好能掰啊!   說謊都不打草稿,張口就來。   她想了兩年多都沒有想到怎麼讓池舅舅相信她的話從而給程涇報個信,池舅舅卻張口就把郭老夫人給說服了。   這算不算是有蘇秦張儀之才呢?   周少瑾不禁道:「池舅舅,您可真厲害!連老夫人都騙過了!」   程池聽著臉都黑了。   這小丫頭片子說話怎麼這麼糟心呢?   他低聲喝道:「什麼叫『騙』?這是『謀略』!『謀略』你懂不懂?難道你想讓別人知道你重生的事嗎?難道你就不怕把我母親嚇壞嗎?難道你不怕被那些愚昧的人把你當成怪物似沉塘?」   周少瑾被嚇得臉色蒼白,連連搖頭。   可她也知道池舅舅這是為她好……池舅舅說了不能告訴別人,就真的連郭老夫人也瞞了。   她很是感激。   程池看著她受了教訓,心裡這才好過了點,道:「你機靈點!若是別人說起這件事。你就這麼說。千萬不要在我娘面前露了馬腳,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周少瑾忙乖乖地保證道,「我答應了您誰都不告訴的,我就誰都不會告訴的。」說完,她想了想,補充道,「我也沒有告訴我姐姐。」   程池面色微霽。   周少瑾鬆了口氣。   池舅舅待她很好,她不想惹池舅舅生氣。   她柔聲問程池:「您要不要到屋裡去喝杯茶?這裡剛剛放了很多的爆竹,到處是硝煙的味道。聞著有些嗆人!」   程池正好想和她說收養的事,道:「喝茶就不必了,你們家裡的人都忙著周初瑾出嫁的事,哪裡有人燒水?不過我還有話跟你說,去廳堂裡坐坐也好。這裡的硝煙的味道的確太大了些,廖家應該對這門親事很滿意。爆竹像自家地裡種的似的,放個不停。沒想到我大哥還挺會做媒的!」   周少瑾抿了嘴笑,正要和程池往廳裡去,程笳卻跑了進來,道:「少瑾,你怎麼站在這裡?我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不見了。初瑾姐的花轎就要離開平橋街了。你也不去看一眼……」她說著,聲音戛然而止。詫異地喊了聲「池四叔」,垂手站在那裡,一雙大眼睛卻好奇地看了看周少瑾,又看了看程池,最後把目光定在了周少瑾的身上,滿臉寫著「池四叔怎麼會在這裡」的表情。   「池舅舅是過來喝喜酒的。」周少瑾微笑道,「在這裡碰上了。就說了幾句話。笳表姐,你找我就是想告訴我姐姐的花轎要出門了嗎?我有意留在這裡的。我怕看到了姐姐的花轎出門會哭起來!」   「說什麼呢?」程笳上前拽了周少瑾的手。道,「你要是不看會後悔的!」說完,她朝著程池甜甜地笑了笑,道,「池舅舅,您先在這裡站會,我和二表妹去去就來。」然後不由分說地拉著周少瑾就往外走。   「笳表姐,笳表姐!」周少瑾急道,「我不能就這樣走了,池舅舅還在這裡呢!」   程笳卻道:「池舅舅那裡讓人管事過來陪著就行了。我們還是快點去大門口吧!剛才幾位太太都哭了起來。」   算了!   就算是她不跟著程笳去看熱鬧,以程笳的性子,她都休想單獨地和池舅舅說話了。   只有等會再找機會問問池舅舅還有什麼話跟她說了!   周少瑾朝著程池歉意地笑了笑,被程笳跌跌撞撞地拉走了。   程池眼底閃過一絲不悅。   ※   程笳到底晚了一步。   等她把周少瑾拽到大門口的時候,周初瑾的花轎已經走了,大門口只留滿地的紅紙屑和還瀰漫在空中的硝煙。   程笳嗔道:「你看你,錯過了吧!」   周少瑾卻若有所思地嘀咕道:「有些事,你沒有親眼看見,就可以裝沒有發生似的。我沒有看見姐姐出閣,姐姐就好像只是出去串門了似的,過幾天就會回來……「   「真是敗給了你!」程笳無奈地道,「你要這樣自欺欺人,我也沒有辦法。不過,少瑾姐姐什麼時候回門?我想到時候來看她。」   「一個月之後。」周少瑾和程笳說著話,往廳堂裡去,一路上僕婦們紛紛給她們行禮打招呼,「你那天說要在我們家留宿一晚,你是不是要和我說李敬的事?」   程笳紅了臉,悄聲道:「我也想聽聽初瑾表姐的意思,等初瑾姐姐回門,你告訴我一聲,我看能不能找個機會陪陪初瑾姐姐!」   因為兩家隔得遠,原本準備取消的歸寧也在方氏的堅持下改為了一月回門,周初瑾還因此而在家裡住上三天再回去。   周少瑾輕聲地笑。   如果不心裡有所動搖,程笳又何必費這麼大的勁一會要聽她的意思,一會要聽姐姐的意思呢?   程笳漲紅了臉,伸手就去撓周少瑾:「死丫頭,我讓你看笑話!」   周少瑾笑著轉身避開了程笳的手,疾步地朝廳堂去。   廳堂卻已人去樓空。   周少瑾很是失望,問廳堂裡掃地的丫鬟:「程家四老爺呢?」   小丫鬟根本不知道誰是程家四老爺,道:「二小姐。我來的時候這廳堂裡就沒有人!」   或許是去了席上。   周少瑾吩咐小丫鬟去看看程池坐在哪裡?   小丫鬟應聲而去。   程笳道:「你何必管他坐在那裡?你還怕他沒有位子坐啊?」   「怎麼會!」周少瑾道,「我一早就吩咐那些管事留心池舅舅行蹤,給他留個位子了。我只是覺得我們這樣把池舅舅行丟在廳堂不太好。」   程笳不以為意地道:「你別池四叔當玻璃人似的好不好?他那麼精明厲害,你還怕找不到個吃飯的位置?要是真找不到了,他就白瞎了他『程四爺』的名聲!」   周少瑾聽著想起自己第一次見程池的情景……她猶豫道:「池舅舅的名聲在外面很響嗎?」   「哎喲,你讓我說什麼好?」程笳訓著周少瑾,「你好歹也出門應酬應酬,別整天呆在家裡,連身邊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像我大哥。就是金陵四公子之一。二房的識大哥,就是大畫師雙溪先生的關門弟子,擅長畫花鳥,在整個江南都小有名氣,曾經有人出五百兩銀子的潤筆費主有了識大哥畫畫。池舅舅是有名的財神爺,誰還會和錢過不去啊!金陵城裡的人誰遇到了他不恭敬地稱一聲『程四爺』!你以為良國公世子爺為什麼和池四叔這麼好?那是因為那年下大雨。衝毀了很多家的房子,皇上命良國公府出面幫著官衙維護金陵城的治安,誰知道良國公卻把人手抽調到了良國公府幫自己修房子,被當時的鎮太監給告了。要不是池舅舅出面幫他們周旋,良國公府還不知道會怎樣的?」說到這裡,她有些咬牙切齒起來。「誰知道他們卻打了主意要娶我,我一想到良國公府雖然錦衣玉食卻要過著不保夕的日子就替阿朱都難過起來……」   周少瑾聽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池舅舅真的像程笳說得那樣。他現在知道了程家的以後的處境,會有什麼舉動呢?   是去託程池求助呢?還是自己默默開始著手想對策呢?   ※   送走了賓客,周家漸漸冷清起來。   李氏望著如收拾殘局般落寂的僕婦,對周少瑾嘆道:「難怪別人都不知願意嫁女兒了,就這熱鬧過後的沉默就能讓人心酸。」   是啊!   也不知道池舅舅跑哪裡去了。   他竟然沒有坐席。   是有事先前離開了呢?還是出了其他的什麼事?   周少瑾和李氏應酬了幾句,就藉口太累回了房間。   春晚幾個正坐在燈下嘀咕,看見周少瑾進來了。幾個人都笑嘻嘻地站了起來。膽子越來越大的碧桃更是笑道:「二小姐,廖家可真大方!給了您兩張『一百兩』的銀票。」   周少瑾笑了笑。道:「那敢情好!你去讓春晚從我的帳上支五兩銀子,讓廚房給你們治辦桌酒席。」   大家鬨笑著給她道謝。   周少瑾卻想著程池的事。   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和自己說什麼?   怕就就怕是關於她重生的事,派個人去問一聲都不行!   他走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要送他一程?   池舅舅在程家向來是悄無聲息不被人注意的那個人,若是到周家做客還如此,那可真對不住他那二百兩銀子的隨禮了!   周少瑾心裡就像揣了個石頭似的,怎麼也不能安心。   倒是春晚他們,想到李氏操辦完了周初瑾的回門禮之後就要回保定府了,開始收拾箱籠。   忙完了周初瑾出嫁事宜的李氏過來看的時候見周少瑾只有幾個箱籠,非常的意外。   周鎮每年都會給兩個女兒攢嫁妝,周少瑾沒有道理只有這幾個箱籠啊?   周少瑾笑著解釋道:「之前沒有想那是繼續留在程家還是去保定府,有些東西就沒有帶出來。」話音未落,她已經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不怪池舅舅嫌她蠢,她的確有點蠢。   她完全可以借著去九如巷收拾箱籠的時候問問池舅舅找她有什麼事啊?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ps:我這邊登不登得上的後臺,全憑運氣。今天二十三點就寫完了,可就是沒辦法更新,也沒辦法通知大家……Σ(°△°)︴……   明天決定找人來看看是不是絡的問題,我用筆記本在單位上挺正常的……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五十八章嚇著(給晴天墨雲的加更)   打定了主意,周少瑾的心就定了下來。   等到平橋街的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跟李氏說了一聲,帶著春晚去了九如巷的嘉樹堂。   關老太太看到了她非常的高興,拉著她的手問:「你今天怎麼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就是沒什麼事,所以過來看看您和大舅母。」周少瑾看著郭老夫人怎麼跟人寒暄,也學會了場面上的話。   關老太太聽了就更高興了,不僅讓丫鬟端了很多她喜歡吃的茶點,還留她住幾天:「……畹香居還給你們姐妹留著,服侍的丫鬟婆子也都還在,首飾什麼的用你大舅母的就成了,你連件衣服都不用帶。」   周少瑾高高興興地應了,道:「太太說,等姐姐回了門,就帶我一起回保定府去。我正好趁著這幾天進府來陪陪您好大舅母。」   關老太太一愣,道:「周太太要帶你回保定府?」   「是啊!」周少瑾笑道,「姐姐嫁了,我也大了,卻又不好一個人住在平橋街,所以太太說讓我跟著她回保定府。父親一直在外做官,我這麼多年都沒有陪父親好好說說話,也跟跟父親住些日子。」她說著,話鋒一轉,道,「外祖母,我聽說保定府大慈閣的醬菜很有名,我到時候給您帶點回來嘗嘗。」   關老太太見周少瑾說起回保定府的事一派歡喜,想著自己養了她一回,她的心裡到底還是覺得自己的父母親。心裡就有些不樂意,後來又見她說話像個孩子似的,還要給她帶了醬菜回來,好像她去只是小住幾天就回來的,心裡又覺得舒暢了些。   她笑吟吟地道:「那少瑾願不願繼續陪著外祖母呢?」   周少瑾心裡「咯噔」一下。   她之所以沒有看見關老太太就開門見山地提出想把自己放在畹香居的東西搬到平橋街去,就是怕關老太太覺得她薄涼,可沒想到這話說圓滿了,事情卻出了紕漏——關老太太竟然要把留在九如巷,那豈不是鐵了心要把她嫁給程詣啊!   可她一句旁的話也不敢說。只能裝不知道。   「我當然願意啊!」周少瑾硬著頭皮違心地道,「不過父親那裡……」   關老太太立刻笑道:「你父親那裡,自我來說。我是怕你見你姐姐出了閣,不願意我這個孤老太太,所以特意問問你。」   這苦肉計都用上了,周少瑾越發覺得關老太太留自己的目的不簡單。   「好啊!」她笑著答道。心裡卻盤算著一回去就給父親寫封信,然後快馬加鞭地送去父親那裡,太太李氏那裡也得打聲招呼,別不知道情況把她給賣了。   關老太太很滿意周少瑾的乖巧貼心。   周少瑾卻如坐針墊,恨不得驟然間長出對翅膀來飛回去,哪裡聽得進去關老太太的嘮叨。等聽到關老太太說已叫了丫鬟去請沔大太太過來的時候,她就更坐不住了。找了個機會起身道:「外祖母,大舅母如果忙著,我們還是別打擾了。我先去寒碧山房給郭老夫人問個安,再回來和大舅母說說話。」   關老太太有意把周少瑾放在長房教養,自然樂見周少瑾和郭老夫人親近。她笑著點頭,叮嚀周少瑾:「老夫人很喜歡你,你不在的時候。寒碧山房也很冷清,你過去了。好好地跟老夫人說會兒話,若是老夫人留了你午膳,就就用了午膳再回來,你大舅母通常下午的時候都沒有什麼事。」   周少瑾有些驚訝關老太太對長房的親暱,可她自己也有意在長房多呆會,沒有多想就笑著應了,三步並做兩步地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但她沒有去正房,而是悄悄地繞了個圈,直接去了聽鸝館。   春日陽光正好,清風坐門檻上曬著太陽和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小道童說著話。   那小道童穿著件青綢道袍,皮膚白淨,眉目秀麗,像哪家的小公子,不像是服侍人的人,卻面生的得很。   難道池舅舅又收了小廝?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   清風正對著那小道童說得眉飛鳳舞,根本沒有注意到周遭的動靜,倒是那面生的小道童發現了周少瑾,他拐了拐清風,小聲地道:「有人來了!」清風這才打住話題,扭過來頭來。   看見是周少瑾,他神色微生有些不自在地站了起來,道:「二表小姐,您過來了?不知道您這是要找誰?」   周少瑾道:「池舅舅在嗎?我池舅舅!」   清風道:「龍虎山的張天師過來,四老爺正在和張天師說話。」言下之間是讓她等著。   周少瑾沒有想以自己的運氣這麼不好。   她看了那小道童一眼。   小道童忙上給周少瑾行禮,自然介紹道:「我是天師身邊的道童善與。二表小姐好!」   非常的有禮貌。   周少瑾笑著朝她福了福,對清風道:「那我去書房等池舅舅好了。」   按禮,她來寒碧山房應該先去拜訪郭老夫人,可關老太太的話卻讓她心急如焚,她在沒有見到程池之前根本就沒有辦法陪著郭老夫人說話。   她怕自己站在這裡碰到了碧玉等人,不願意在門外等著。   清風卻攔了她,道:「四老爺在和張天師就在書房!」   這原本是件小事,也許是因為她每次來清風都沒有個好臉色給她,也許是看到關老太太那自信的笑容,而程池承諾會幫她解決她和程詣的事卻一直沒有什麼消息,種種的負面情緒讓周少瑾突然間覺得煩躁起來,道:「清風,上門就是客。就算池舅舅有客人,我想見池舅舅。願意在外面候著,你憑什麼要這樣攔著我而不是安排個落腳的地方給我?就算池舅舅不願意見我,我趕了我走,你也應該去請了池舅舅示下再給我臉色看也不遲吧?雖人都說宰相的門房七品的官,你這還只是宰相的姻親我看就擺上了七品官的譜,你也挺行的啊!」   清風的臉一下子漲成了紫紅色,他指著周少瑾「你」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周少瑾卻是看也沒再看她一眼,冷著個臉就進了聽鸝館,直接去了集螢那裡。   誰知道集螢卻不在家。   服侍集螢的小丫鬟告訴周少瑾:「四爺讓集螢姑娘去給誰送信去了。已經走了三天了。」   周少瑾頓時覺得心裡不是個滋味。   池舅舅見不著,集螢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她怎麼這麼不順利啊!   她站在集螢住的廂房的冬青樹前,悶悶地揪著冬青樹的葉子。   「這是怎麼了?」她的耳邊陡然想起了程池帶笑的聲音,「把我的樹都快弄死了。」   「池舅舅!」周少瑾又驚又喜地回頭,就看見程池穿著件青蓮色的素麵杭綢道袍身長玉立地站在走廊裡。「您不是在和那個什麼張天師說話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說著,她心裡湧入無限的委屈,不禁眼睛一紅,嘟著嘴道,「池舅舅,您欺負我。您的小道童也欺負我,我以後再也不相信您了!」   這小丫頭怎麼每次跟他說話都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程池被噎的半晌都沒有說話。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道:「你在這裡胡說些什麼呢?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我的小道童又怎麼欺負你了?」   周少瑾紅著臉道:「您明明說了會幫我打消外祖母把我和詣表哥湊作堆的念頭的,可今天外祖母見到我,卻說要跟我爹說,把我留在嘉樹堂。我不要留在嘉樹堂,我也不要嫁給詣表哥!」   程池皺眉,眉宇間透著些許的慍色,冷冽地道:「四嬸都對你說了些什麼?」   這是個與周少瑾平時所見截然不同的程池。周少瑾心中生怯,小聲地把關老太太說的話告訴了程池。   程池又好氣又好笑。   真是個欺軟怕硬的。   剛才還朝著他發脾氣。他面色微變,她就像嚇著的小貓似的警惕地望著他,他動作略大一點她就要逃跑似的。   「過來!」他站在走廊裡朝著她低聲道。   「哦!」周少瑾小心翼翼地繞過欄杆,從旁邊的臺階上了走廊,慢慢地在程池的面前站定。   程池伸出手去,從她頭上揪下片葉子,道:「去哪裡玩了?連頭髮上沾了樹葉都不知道!」   周少瑾困惑地望著程池的上的葉子,道:「我,我哪也沒去啊?就從門口走到了這裡……」   程池把葉子丟在了一旁的樹叢裡,道:『以後走路小心點!」   周少瑾乖乖地點頭。   程池輕聲道:「把你留在九如巷,是我的意思!」   「啊!」周少瑾睜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盛滿了詫異,像個小孩子。   程池忍不住就笑了起來,聲音更加柔和起來:「你所說的事事關重大,我有很多事想不明白,需要問你。但你和我接觸多了,不免讓人起疑,若是因此有人懷疑你的遭遇,那就是我的不是了——你為了程家才把這麼重新的秘密告訴我的,我卻不能庇護你……我思來想後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借了四嬸的名義把你留在嘉樹堂,然後由我母親教養你一段時間。等過兩年,你大些了,事情也理得差不多了,再由我母親出面給你說門親事……你上次跟我說你的事的時候,我就有了這個打算。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說。你只管安心搬回畹香居就是了。最多半個月,我就把你接來寒碧山房。」   ※   姐妹們,給晴天墨雲的加更。   晚上的更新不定,姊妹們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這幾天我一直沒辦法順利地登錄的後臺。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五十九章離別   讓她留在九如巷,還搬到長房去住,這件事竟然是池舅舅的主意!   周少瑾愣愣地望著程池,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程池很是意外。   他沒有想到周少瑾會抗拒這件事。   在他看來,這是最好的安排了。   既可以像周少瑾希望的那樣挽救程家,又可以讓周少瑾擺脫四房,隨心所欲地過日子。   但周少瑾肯定不是怕被連累。   離程家出事還有十一年,那個時候周少瑾早嫁了。出嫁女是不被定罪的。她既然重生了一回,肯定知道這些。   不然她也不會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他了。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她不想和程許見面。   念頭一閃而過,程池不由抿了抿嘴。   前世,程許到底幹了什麼事?   他到底要不要揭開周少瑾心底的這個傷疤呢?   向來果斷的程池陡然間猶豫不決起來。   周少瑾卻低下了頭,小聲道:「池舅舅,我要想跟著繼母回保定去。您若是有什麼想問我的,可以趁著我還在金陵的時候問我,也可以寫信去保定,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您放心好了!」   她纖長的睫毛投在眼瞼上,留下淡淡的陰影,溫馴得像只小綿羊。   程池突然間心生不忍。   這是程家的事,她做了她應該做的,也做了她不應該做的,他又何苦把她拖下水去呢?   正如她所說的。如果他真的想知道什麼,大可以寫信或是派人去問她,不一定非要住住在長房。   他低聲道:「少瑾,這件事是池舅舅考慮的不周到。你說得很對,你這麼多年跟著你姐姐住在九如巷,應該很想家了。現在你姐姐出嫁了,你也應該回去你和父親團聚,多陪陪你父親和繼母了!」   周少瑾抬起頭來,驚愕地望著程池。   她以為自己會花很大的功夫說服程池。甚至有可能要把自己前世的一些悲慘經歷告訴池舅舅,池舅舅才會讓她跟著繼母回保定府。   可讓她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她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池舅舅就答應讓她去保定府了。   「您……」她迷茫地看著程池,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似的。   程池不禁笑了起來。   這小丫頭,可怎麼得了。傻成這個樣子,別讓人賣了還給人數錢才好。   他道:「我讓商嬤嬤陪你回保定府吧!」   「什麼?」周少瑾眨了幾下眼睛,這才明白程池的意思。她忙搖手,道:「這怎麼能行呢?商嬤嬤走了,誰服侍您啊!」說到這裡,她又想到了一件事。著急地道:「池舅舅,老夫人肯定已經同意讓我住到寒碧山房裡來吧?我這一走。您可怎麼向老夫人解釋啊!」   程池笑道:「你這個時候才擔心這個?剛才幹什麼去了?」   周少瑾不由內疚起來。   池舅舅都是為了她好,是她自己有心結,所以才不願意住到長房來的。   她赧然地望著程池,清澈的眼裡盛滿了愧疚。   這小丫頭,一雙眼睛像會說話似的。   程池笑道:「好了,好了,你也別不好意思了。你不是說相信池舅舅的嗎?我既然能讓母親同意教養你。也能讓四嬸打消接你進府的主意。你就安安心心回去等消息好了。」   最啊!   池舅舅最厲害了。   他三語兩句就瞞過了老夫人,前世還劫了法場。自然也有辦法讓外祖母收回成命。   她可以跟著繼母去保定府了。   她也可以擺脫前世的命運了。   周少瑾雀躍地向程池道謝,精緻的眉眼彎成了月牙兒。   有這麼高興嗎?   程池心中一沉。   不過是放了她回去,她就能歡快地像只放出了籠的小鳥似的。   事情恐怕比較他想像的還要不堪。   而她不說,誰又能想到她曾經有過那樣的痛苦?   他忍不住道:「少瑾,你恨嗎?」   周少瑾沒懂。   程池道:「你看著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你恨過嗎?」   周少瑾沉默地垂了眼瞼,低低地道:「當然會恨啊!我有時候看見他們,巴不得他們去參加宴會的時候失足掉到了湖裡,被大家看熱鬧;或者是志得意滿的在大家面前表現時候用錯了典故,丟了臉,落下個不學無術的名聲……可他們今生又沒有欺負,我總不能因為前世的記憶就去報復他們吧?有時候我想想,也會覺得自己很委屈,覺得很憤恨……」她說著,想到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她也如願以償地報答了林世晟,還把把程家這個大包袱甩給了池舅舅……她又抬瞼慢慢地露出個笑容來。   程池生平第一次知道了為什麼別人形容心疼的時候會用「心如刀割」這個詞。   程許怎麼就狠得下心來傷害周少瑾?   他在心裡冷笑。   看樣子,他應該多關注一下自己的這個侄兒才是。   程池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可周少瑾卻沒有注意到,她笑盈盈地問程池:「池舅舅,您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程池沒懂。   周少瑾就有些得意,道:「池舅舅,您不說有什麼事就問我嗎?您有什麼話現在就可以問我,我當著您的面回答,肯定比寫信或是派人去問要清楚詳細!」   程池看她那小人得意的樣兒,強忍著笑意正色地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程家為什麼會被抄家?」   周少瑾的臉頓時脹得通紅,喃喃地道:「這個,這個不算……」   「你不是說當面問你你回答的比較清楚詳細嗎?」程池肅然地道。   「我。我,我……」周少瑾磕磕巴巴的,臉像紅霞似的。   「逗你玩的呢!」程池笑道,「我現在腦子還有點糊,暫時還沒有什麼要問你的。」   周少瑾鬆了口氣,訕然地朝著程池笑。   這傻丫頭!   程池跟著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溫煦,卻又帶著些許的克制,顯得溫文而又謙和。   池舅舅笑的時候可真好看!   周少瑾懵懵懂懂地想,問程池:「池舅舅。您路過保定府的時候會到我們家去做客嗎?」話音未落,她就感覺到自己的這句話問得不好,又忙道:「您路過保定府的時候,一定得去我們家做客。我到時候會學做很多的點心,您去了,我就做給您吃!」   程池點頭。笑道:「到時候我一定去你們家做客!」   周少瑾聞言笑彎了眉眼。   這樣就能歡喜起來。   程池直搖頭。   周少瑾一下子跳了起來,急急地道:「糟了,糟了,我來的時候還沒有給老夫人問安呢!」   這眼看到了中午,她這個時候去給郭老夫人請安,不免有蹭飯的嫌疑。   程池就笑道:「那正好留下來用午膳!」   「池舅舅!」周少瑾睜大了眼睛睜著他。   程池哈哈大笑。   周少瑾氣結。   程池笑道:「快去吧!再磨蹭下去。就可以直接坐到桌子旁邊了。」   周少瑾跺了跺腳,一溜煙地跑去了寒碧山房的正房。   郭老夫人已經聽說周少瑾進了府。因為一直沒有看見周少瑾的影子,她還以為周少瑾被關老太太留下來用午膳了,所以看見周少瑾的時候她有點驚訝,道:「你用過午膳了沒有?」   周少瑾只好厚著臉皮道:「我想吃您的小廚房做的炸響鈴。」   郭老夫人特別的高興,吩咐碧玉:「快去吩咐廚房裡做二表小姐做個炸響鈴。」又問她,「你還想吃什麼?」   周少瑾怎麼好意思再點菜,嬌笑道:「就喜歡吃你小廚房裡做得這道菜。」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和她坐在羅漢床上說話:「你這些日子在家裡做什麼呢?怎麼突然來了九如巷?太太在家可好?你看我明天請她吃飯她得閒嗎?」   池舅舅已經說了這件事交給他來辦,她裝聾作啞就行了。   周少瑾笑道:「原本想在家裡做針線的。可又靜不下心來,就來看看您和外祖母了。家裡原本就沒有請幾桌客,收拾了這幾天,太太也閒了下來。我回去就幫您問問太太,看她明天有沒有什麼安排!」   郭老夫人直點頭,道:「你去見過你池舅舅了嗎?」   周少瑾很是心虛,又不想騙郭老夫人,道:「聽說池舅舅有客人,是龍虎山的張天師!」   郭老夫人笑道:「張天師叫張承玉,是你舅舅的好友。他有些年沒來了,應該是要出師修行了,所以來看看你池舅舅。承玉喜歡佔卜,你池舅舅喜歡星相,倆個人有時候說起話來沒完沒了的,一天一夜都不合眼。」   周少瑾愕然。   張天師還沒有走嗎?   那池舅舅怎麼會在集螢住的地方出現呢?   周少瑾遲疑問郭老夫人道:「張天師什麼時候走?」   她想去見見程池。   哪怕什麼也不說,讓程池知道她領了他的情也好啊!   「應該會過了浴佛節再走吧?」郭老夫人笑著猜測道,「那年他就在我們家過了端午節才走的。」   周少瑾嘴角翕翕,最終什麼也沒有說,扶著郭老夫人去擺飯的宴息室。   誰知道她們剛坐定,珍珠進來稟道:「張天師來給您辭行!」   郭老夫人嚇了一大跳,忙道:「怎麼這個時候要走?用過午膳了嗎?」   珍珠笑道:「說是張天師這次是隨著他的師叔出門歷練,少則三年,多則五年才能回來。所以走之前特意來府上拜訪的。四老爺已經安排張天師用過午膳了。」   郭老夫人放下心來,吩咐碧玉請了張天師進來。   周少瑾卻混混沌沌地想著,她這一去保定,豈不是也有好幾年會見不到池舅舅了!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ps:謝謝金陵春吧,雅雅典娜的靈獸蛋!但我過兩天要出趟遠門,這兩天要攢文,金陵春吧和雅雅典娜的靈獸蛋只能下個星期一加更了,原定在周末的加更也只能順延了。   這個月實在是太忙了。   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原諒!   ~~~~(第二百六十章無常   春日正午的陽光照在碧紗櫥裡,映得滿室清涼。   周少瑾安安靜靜地坐在碧紗櫥裡,神情有些恍惚地聽著郭老夫人和張承玉說著話,壓根就沒有想到看看龍虎山鼎鼎大名的張天師長得什麼模樣。   池舅舅借著外祖母的名義把她弄到寒碧山房來,隔著房頭,還礙著她的名聲,應該花了很大的力氣吧?   可她說不想去池舅舅就答應了,什麼話也沒有說,還讓她相信他,「我既然能讓母親同意教養你,也能讓四嬸打消接你進府的主意」,可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她想起前世的事。   那個時候她一心一意地依賴著姐姐,有什麼事去找姐姐,姐姐也是這麼說。可今生她才知道,她給姐姐惹下了多少麻煩,姐姐又為了她的事傷了多少的腦筋。   她在池舅舅面前,好像有點像在前世的姐姐面前似的。   什麼事都丟給他解決。   一聽說沒她什麼事了,她就如釋重負般高興得忘乎所以。卻不曾仔細地想過自己這麼做會不會給池舅舅惹什麼麻煩,讓他怎樣的為難。   她是不是為自己想的太多了。   特別是池舅舅還對她這麼好。   不僅相信了她的話,還由著她跟著繼母回保定府,讓她「安安心心回去等消息好了」。   正如池舅舅問她的,「程家為什麼會抄家」,連她這個重生了的人都不知道。更何況池舅舅這個只是從她的嘴裡道聽途說的人呢?   要不,她還是留在寒碧山房?   至少她可以幫著池舅舅理一理思路。   池舅舅不是說了嗎?他現在腦子有點糊,暫時還沒有什麼要問她的。以池舅舅的性子,這幾乎就是在說他現在有些束手無策……   她還是回九如巷好了!   可程許……   周少瑾的指頭擰在了一起,可心裡卻有個小小的聲音告訴她:你不是說要改變嗎?說要變得堅強起來,不再像前世那樣只知道依賴別人,那為什麼要逃避呢?那些事不是還沒有發生嗎?剛剛重生的時候,你立下志願,一要報答林世晟。二要把程家的結局告訴程涇。立下這志願的時候,你不也覺得困難重重,兩件事像兩座山一樣壓在你的心裡嗎?可現在呢?林世晟已經和沐姨娘成了親,程家的事也告訴了什麼事也難不倒的池舅舅,可見什麼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鼓足了勇氣去做。   程許前世是欺負了你。可今生不是還沒有發生嗎?   從前你只是一個人,現在有池舅舅,又有郭老夫人、外祖母的庇護,難道都不能避免和改變這件事的發生嗎?   前世,你過得不好,自己也是有責任的。今生。難道還像前世似的隨波遂流嗎?   周少瑾手緊緊地攥成了拳。   她一定要堅強起來。   不能總指望著別人幫她。   哪怕這個人是池舅舅。   她也不可以成為池舅舅的負擔。   想到這裡,周少瑾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在碧紗櫥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兩趟,聽到郭老老夫人吩咐碧玉送客的聲音,她的心情這才平靜下來。   那就這麼決定了。   她會按照池舅舅之前的決定搬到寒碧山房裡來的,也會求池舅舅不讓程許跑到寒碧山房裡來的。   等程許發現向來把他捧在手心裡的祖母不是他想見就能見的,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周少瑾這麼想想都覺得心情舒暢了很多。   現在最要緊的是把自己的決定告訴池舅舅。   不過,池舅舅會不會惱她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沒有個主意啊!   周少瑾苦惱地想著,直到吃飯的時候心情還是有些忐忑。   郭老夫人看在眼裡。卻什麼也沒有說。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正是心思多的時候,衣服上多了個褶子都要苦惱半天。不必理會,過幾個時辰身邊有其他的事發生就會忘了。   她笑著讓碧玉給周少瑾布菜:「今天的鰣魚做得好,你嘗嘗。」   這才三月,寒碧山房的菜譜上已有了鰣魚。   寒碧山房的飯菜可真好!   她要是在這裡住上兩年,不知道回去之後會不會不習慣啊!   周少瑾胡思亂想,小聲地問:「池舅舅不和我們一起吃飯嗎?」   「他去送張承玉了。」郭老夫人笑道,「就算是回來吃飯,那也是午後的事了。」   周少瑾點頭,直到用過午膳,陪著郭老夫人喝了杯茶,郭老夫人面露倦色要去休息,程池還沒有回來。   她只好起身告辭,回了嘉樹堂。   關老太太笑著問她:「郭老夫人都說了些什麼?」   周少瑾道:「問太太明天有沒有空,若是有空,就請她吃飯。」   關老太太看著時辰不早了,道:「那今天就不留你了,你回去後記得給我也回個信。」   周少瑾沒有立刻就走,而是問關老太太:「我想留在嘉樹堂,您能跟我爹爹說說嗎?」   關老太太喜出望外,忙道:「你放心,我已差了人去給你父親送信,最多這兩天就有消息了。」   周少瑾鬆了口氣。   還好沒有拒絕池舅舅。   若是父親同意她留在九如巷,她要回保定府,池舅舅得花多少功夫啊!   不過,她今天沒有遇到池舅舅,池舅舅行事又雷厲風行,怕就怕她前一刻說要回保定府,後一刻池舅舅就開始想辦法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寫封信給父親好了。   周少瑾見過沔大太太之後就回了家。   李氏聽說郭老夫人要請她吃飯,意外之餘不免有些歡喜。   她在金陵人生地不熟的。又惦記著留在家裡的小女兒,日子實在是有些難熬。能去九如巷做客,既可以討好周鎮,又可以解悶,一舉兩得。   李氏差了李嬤嬤提了幾匣子點心去了九如巷。   周少瑾則和李氏說著體己話:「……聽外祖母的意思,是想讓我繼續住在九如巷。若是外祖母開了口,父親一定不好回絕,畢竟養恩重於生恩。我恐怕不能隨著您回保定府了。」   她滿臉的遺憾。   李氏訝然,又覺得這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當年若不是關老太太堅持。周少瑾姐妹就去了南昌府。   在這件事上沒有她說話的份。   她討好地笑道:「老安人把你們姐妹當掌上明珠似的,捨不得也是常情。二小姐不妨安心地在九如巷再住些日子,等到過年的時候,我派人接了二小姐回家團圓。」   周少瑾也的確想去保定府探望父親。   她笑著稱「好」,和繼母說起了妹妹周幼瑾:「長得像誰?會不會走路了?我上次給她做的衣裳她能穿嗎?我想再給她做幾件冬衣,您看衣服的尺碼要不要放幾寸……」   等到李嬤嬤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周少瑾和李氏親親切切地在那裡說話,若不是隔著輩份,倒像對姐妹似的。   ※   第二天,周少瑾和李氏去寒碧山房做客。   唐老安人、李老人、洪氏、姜氏等人都出面陪客,家裡請了長高班裡的高惠珠來唱折子戲,四宜樓熱熱鬧鬧的。服侍的婦僕路過都會放慢了腳步聽幾句。   周少瑾卻被程笳拉到了四宜樓的點心房裡說話:「……你說,我到底怎麼回李敬啊?」   「我怎麼知道啊!」周少瑾道。見不時有僕婦從點心房的門前路過,道,「我們去四院樓外面說話好了,這樣子避在門後若是有人躲在哪裡我們一樣也看不到。還不如大大方方地站在院子裡說話,來往的人群一目了然。」   「好啊!」程笳道,「少瑾,我發現你越來越行了。這樣的主意都能想得出來。」   周少瑾微微一愣。   這好像是池舅舅的主意。   她今天一天都沒有看見池舅舅,聽南屏說。池舅舅送了張承玉之後就直接去了藻園。他今天要是不回來,她就碰不到他的人了!   周少瑾心不在焉地和程笳在四宜樓前的石拱橋上,聽著程笳嘮叨:「他派了人來問我,可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我娘肯定是不會同意的。我也不知道敬表哥為什麼會看中我?他說其他的事他來辦,可誰知道他會跟我母親說些什麼?若是我母親誤會我和他之間有什麼,我還有什麼臉活在這世上?還怎麼能立足做人……」   「這事是有點讓人覺得心裡不安。」周少瑾等她說完,這才道,「我看你還是慎重些的好!」   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池舅舅,不動聲色間就達到了目的的。   不過,池舅舅去藻園幹什麼啊?   為什麼還不回來?   她還要和他商量留在九如巷的事呢!   周少瑾抬手就折了根石榴樹的樹枝,揪起樹枝上嫩綠的葉子來。   「少瑾,」程笳睜大了眼睛望著她,「你怎麼折起樹枝來了?我從前折了樹枝做花環你都要囉嗦我半天的,怎麼你今天自己折起樹枝來?」   周少瑾頓時臉上紅辣辣的,含含糊糊地道:「我也替你煩心嘛!要不你再找個人問問?」   程笳神色一黯,道:「這件事我除了你還能跟誰說嗎?」   周少瑾立刻想到了一個人選。   她道:「要不,我們找集瑩商量去?」她把集螢砍了前未婚夫一條胳膊的事告訴了程笳,「……她這麼厲害,你不如讓她幫你去查查李敬的底!」   程笳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拽著周少瑾就往聽鸝館跑。   周少瑾忙道:「你慢些,你慢些,集螢不在家!」   程笳失望地停住了腳步。   姜氏在四宜樓的二樓朝著程笳招手,示意她上樓去。   程笳耷拉著腦袋回了四宜樓。   ※   姐妹們,今天只有這一更。   我明天要出門遠,怎麼也要趕一章存稿放著,不然會空窗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心急   周少瑾則耷拉著腦袋回了平橋街。   池舅舅一直都沒有出現。   李氏卻很興奮,和周少瑾道:「沒想到沂大太太的竟然九江洪家的姑娘!洪家的家風是出名的嚴正,家裡的姑娘公子們都很成氣。我聽沂大太太那口氣,她娘家有個侄兒,因父母相繼去世,今年二十歲還沒有訂親,人品很好,書也讀得好。正巧我三哥有個女兒,今年十五歲,正要說婆家。你說,我幫他們做媒成嗎?」   周少瑾這才想起來,李氏也是江西人。但李家是商賈,洪家是讀書人,李氏仰慕洪家也就能理解了。   她覺得什麼事都要試一試才知道結果,可沂大太太是二房的人,周家卻是四房的姻親,她又決定以後和長房站在一邊,若周家和二房扯上了關係,這件事會變得很複雜。   但她看著李氏一副興致勃勃的面孔,不好潑了她的冷水,笑道:「這件事我也不太懂,我覺得還是應該問問父親——就是要說媒,也由父親出面比較好。」   見周少瑾沒有反對,李氏的情緒更高了,她笑道:「那就照二小姐說的辦。」又有些感慨地道,「我沒有想到二小姐會同意。」   周少瑾奇道:「我為什麼不同意啊!」   李氏道:「二小姐您是不知道,我們李家雖也是積善之家,卻比不得那些出了讀書人的寒門小戶,每每逢到什麼事。總是我們李家吃虧。若是家裡的侄女能嫁到讀書人家,以後李家的子弟讀書也就能到好一點的私塾,說不定我們李家也能出個讀書人呢!」   這也許是李氏嫁給父親的原因之一吧!   周少瑾思忖著,卻不好繼續這個話題,她笑道:「父親肯定也希望李家好啊,這樣幼瑾又多了能依靠的人啊!」   李氏笑眯眯地點頭,道:「老爺是個很好的!」   她的話說得非常的真誠,顯然對周鎮很滿意。   周少瑾窘然,又和李氏說了幾句話。就回了上房。   沒有了姐姐,三闊帶兩個耳房的上房就顯得有些空蕩。   她一個人坐在豆大的燈光前勾了半幅觀世音持瓶像,聽著打了三更鼓,這才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管花房的餘嬤嬤來問她:「您親自種的那株雙色牡丹是不是要搬到保定去?都結了花苞,這幾天應該就要開了。若是開在路上就可惜了。」   周少瑾想了想。去花房挑了幾盆花,吩咐春晚和餘嬤嬤去趟寒碧山房:「雙色牡丹送給郭老夫人,惠蘭則送給池舅舅。」又想著不能送了郭老夫人不送關老太太,又道,「君子蘭送到外祖母那裡去。」   她想知道池舅舅回來了沒有。   改變主意的事得儘快告訴池舅舅,免得池舅舅做了安排她這邊又有變了卦。   周少瑾心裡急起來。   可春晚回來卻告訴她。四老爺還沒有回來。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周少瑾隱隱覺得程池不像他自己說的那麼簡單,只是管著程家的庶務。和人做做生意。   她想到傳說死在漕幫手裡的二房老太爺程勵。   周少瑾叫了樊祿進來,悄聲道:「你知道四老爺的藻園在什麼地方嗎?」   十四歲的樊祿開始長個子,長得比周少瑾高了半個頭,笑的時候像個頑皮的孩子,可正色的時候青澀的臉上卻有著同齡人少有的穩重內斂。   他恭敬地道:「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幫二小姐打聽。」   進府兩年,周少瑾只要他做過一件事。他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自己那時候怎麼就那麼大的膽子。而當他知道沐家大小姐因為提前嫁給了林家大爺而逃過了一劫,並救了自己的弟弟妹妹的時候。他對周少瑾有種莫名的敬畏,總覺得這個看上去花般嬌美的二小姐很不簡單。   因有這樣的態度。前世樊祺才能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依舊置辦了一份能令他衣食無憂的產業吧?   周少瑾想著,道:「聽說四老爺去了藻園,你幫我給四老爺帶個信,說我有要緊的事找他。」   樊祺一句話也沒有多問,應聲退了下去。   晚上,樊祺回來道:「四老爺不在藻園。」   周少瑾臉色微變,道:「那有沒有回九如巷?」   樊祺低聲道:「也不在九如巷。」   周少瑾一夜沒合眼,翌日天還沒有亮就起了床,準備去寒碧山房看看。不曾想用過早膳,家裡卻收到了周鎮的回信。   李氏告訴她:「……你父親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回保定府。」   周鎮回的是李氏最初寫給他的那封信。   周少瑾現在哪裡心情管這些,她只想儘快地找到程池,但這封信卻正好給了她去九如巷的藉口。   李氏對程家了解的越多,就越覺得程家樹大根深,丈夫希望她能和程家的人交好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以為周少瑾是想拿了這信封給關老太太看,好讓關老太太同意自己回保定府。   李氏不由柔聲叮囑她:「你別硬來。若是關老安人的臉色不好看,你就什麼也別說了,直接回來。免得壞了你和老安人的情份。其他的事我會想辦法的!」   周少瑾謝了李氏。   只是沒等她出門,小廝氣喘籲籲地送來了周鎮的第二封信。   李氏和周少瑾忙湊在一起拆了信。   周鎮的口氣全變了。   他讓周少瑾留在九如巷陪伴關老太太,還讓周少瑾:「不管大事小事都要聽外祖母的教誨,你外祖母對你疼愛有加,她留你是為了你好。你以後長大就明白了。」   也不知道父親知不知道外祖母有意把她許配給詣表哥的事?   周少瑾覺得自己的處境就像條千穿萬孔的破船,到處漏水。池舅舅再不出現,她就要被水淹沒了。   關老太太卻叫王嬤嬤過來請她們去嘉樹堂說話。   送走了王嬤嬤,李氏沉吟道:「老安人難道是想和我們說把你留下來的事?」   周少瑾也猜是這樣的。   兩人重新梳洗一番,去了嘉樹堂。   關老太太拉著周少瑾的手和李氏寒暄了半晌才進入正題:「按理說,你對少瑾像親生母親一樣,初瑾出嫁後,少瑾應該回去和你生活在一起。可你也知道,少瑾是我從小帶大的,我實在是捨不得。好在姑老爺是個細緻的。聽說我要把少瑾留下就同意了……」   李氏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在這個時間和關太太計較。不管關老太太說什麼她都笑眯眯地應好,等到李氏和周少瑾從嘉樹堂出來,關老太太對李氏的印象大為改觀,還私底下對王嬤嬤道:「姑老爺娶的這位新太太也是個玲瓏通透之人,說話不費勁。」   王嬤嬤笑著應「是」。   周少瑾則長長地透了口氣。   她總算把自己留在了嘉樹堂。   接下來。就得把池舅舅找出來了。   在側門的轎廳停下,周少瑾對李氏道:「我想去趟寒碧山房才好,我昨天給郭老夫人送了盆花去……此時才覺得不對勁,我想去探探老夫人的口風。」   李氏對寒碧山房那滿眼綠色記憶深刻。   「你怎麼會送盆花去給郭老夫人?」她催促周少瑾道,「你快去看看!我在這裡等你。」   「你還是先回去吧!」周少瑾道,「我怕郭老夫人留了我說話。」   李氏略一思忖。道:「也好,免得我在這裡等得你著急。你去了寒碧山房靜下心來,好好地和郭老夫人說說話,可別引起什麼誤會就好。」   周少瑾連連點頭,送走了李氏就急步去了寒碧山房。   碧玉幾個正打了水給放在院子中間的那株雙色牡丹清洗葉片。   見周少瑾來了都紛紛地和她打招呼:「沒想到二表小姐居然養出了株雙色牡丹。聽說雙色牡丹除了像我們府裡那樣一個顏色一半的還有一個枝頭開出兩朵不顏色的牡丹花的,二表小姐這個是哪一種?」   周少瑾忙悄聲道:「你們小點聲音!我這是一個枝頭開出兩朵不同顏色的牡丹花。因覺得稀罕,就送了過來,卻忘了老夫人是不養花的。池舅舅在家嗎?我還送了盆惠蘭給池舅舅。也不知道有沒有出錯?」   她嘆著,碧玉等七嘴八舌地安慰著她。   「說雙色牡丹有不同的開法就是老夫人告訴我們的。要是老夫人生了氣,又怎麼會跟我們說這些呢?你想得太多了!」   「你送過來的惠蘭老夫人也看了半天,還誇你的惠蘭養得好。還讓花房的人空出一塊地方養惠蘭,過年的時候用來待客。」   「早啊!你別擔心,老夫人沒有生氣。」   周少瑾安下心來,佯裝無意地道:「那池舅舅呢?他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碧玉笑道,「四老爺去了藻園還沒有回來,聽秦子平說,四老爺說金陵城的夏天太熱了,藻園卻在石灰山,不僅景致優美,而且清爽涼快,是個避暑的好地方。只是這幾年都沒有人過去住了,一些房屋都陳舊了,四老爺想把那邊修繕一番,請了杭州那邊過來的工匠去看房子,要把那邊大修呢!」她說著,壓低了嗓子悄聲地告訴周少瑾,「說不定到時候我們也能跟著過去避暑呢!」   可池舅舅根本就不在藻園啊!   池舅舅身邊不是懷山在服侍嗎?怎麼報信的人卻是秦子平!   秦子安又去了哪裡呢?   周少瑾心浮氣躁,卻不敢流露出一絲的異樣。   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和郭老夫人說了半天的話,這才滿身疲倦地回到了平橋街。   之後的幾天,她想盡了辦法打聽程池的去向,程池卻像消失了般不知道去了哪裡,而不管是郭老夫人還是其他的人,沒有一個人發現程池不見了。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六十二章見到   怎麼回這樣?   周少瑾誰都不敢問。   她怕因為自己的追問讓別人發現了程池的異樣,又怕這是程池布的一個局,郭老夫人的沉默就是為了配合程池,而她貿貿然的行事卻破壞了程池的布局。   可到底是前者還是後者呢?   要是根本不是她所想的,池舅舅實際上遇到了什麼危險的事怎麼辦?   周少瑾急得都快要哭出來了。   眼看著姐姐都要回門了,程池還沒有消息。   這下子周少瑾徹底地慌了。   池舅舅答應過她的事從來都沒有失言過。   他說過,她要是不願意留在九如巷,他會想辦法讓外祖母同意她去保定府的。   姐姐回門後,她的去留就得定下來了。   池舅舅還不知道她改變了主意,若是這個時候還不動手就晚了。   他肯定是遇到了什麼事……說不定還是攸關生死的事!   周少瑾急得在屋裡團團地轉,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決定去寒碧山房看看——如果郭老夫人知道這件事,又不動如山,說明池舅舅沒有危險;如果郭老夫人不知道這件事,就算是拼了這條性命,她也要和郭老夫人一起把池舅舅找出來。   她匆匆換了件衣服就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有客人。   周少瑾奇道:「是誰?」   瑪瑙悄聲告訴她:「是顧九太太。」   周少瑾就更奇怪了。   顧家還在守孝期,顧九太太不是應該在家裡守孝嗎?顧清各就算是因為起復之事要求程涇。以顧家和程家的交情,他也不必讓自己的太太這樣和程家套近乎啊?落在有心人眼裡那可就是不孝了。   瑪瑙看了看四周,聲音壓得更低了,道:「好像顧家有人提出來分家,九太太肯定是不答應的。想請了老夫人出面說項。」   顧家以教書育人起家,兄友弟恭、子孝母慈、夫義妻賢,家風清正,自顧青鴻之後就沒有鬧過糾紛,更不要說分家了。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道:「那可是醜聞。」   「誰說不是。」瑪瑙嘆道,「估計老夫人此刻也很頭痛。不過,我們操不了這心。二表小姐,您是先到茶房裡等會?還是讓我這會就稟了老夫人。」   她要說的事更是辛秘。   周少瑾道:「我還是去茶房裡等著吧!」   瑪瑙笑著領她去了茶房,吩咐小丫鬟把她慣用的坐墊拿了出來,問了她喝什麼茶。親自去沏了茶,端了盤茶點過來。   周少瑾連聲道謝,客氣道:「怎麼好意思讓你親自給我沏茶!」   瑪瑙笑道:「二表小姐是個寬和的人,就算是小丫鬟做得不如您的意,您也從來不說,我可是誠心請了您到茶房裡喝茶。怎麼能讓您將就呢!」   周少瑾赧然。   瑪瑙就陪著她說起閒話來:「……您有幾天沒來碧寒山房了,您都在家裡幹什麼呢?我有件事一直想問您。可每次遇到您您都在忙大表小姐的事,我也沒機會!」   周少瑾笑道:「是什麼事啊?你可以讓小丫鬟帶個信給我。」   「那怎麼能成呢?」瑪瑙臉色微紅地道,「年前您不是賞了我們每個人一個紅包嗎?我就是想問問那裝紅包的絡子叫什麼名字?是誰打的?我也想跟著學學……」   周少瑾笑了起來。   那是前世她在大興的田莊沒什麼事自己琢磨出來的,打的時候長了,反而比其他的絡子更順手些。   「是我自己打的。丫鬟們閒著無事,看著像梅花似的,就取了個名叫『一剪梅』。你要是覺得好看。我讓春晚教你。」   瑪瑙喜出望外,起身給周少瑾續了杯茶。   有小丫鬟跑進來找她:「瑪瑙姑娘。碧玉姑娘說,老夫人傳出話來,把『丁』字庫裡的『春』字房的那套黃楊木的酒盅拿出來,老夫人要送了顧九太太。」   瑪瑙不好意思地朝著周少瑾笑。   周少瑾忙道:「你快去忙你的吧?我在這裡等老夫人就是了。」   瑪瑙道:「那好,我吩咐小丫鬟們一聲,老夫人那邊一有動靜就來告訴您。」   周少瑾笑著頷首。   瑪瑙匆匆跟著來報信的小丫鬟出了茶房。   周少瑾一個人坐在茶房裡,又開始東想西想的。   按理說,老夫人是個十分精明強幹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池舅舅不見了!就算是一時因為別的事太忙沒有查覺,這麼長的時間了,連她都知道了,她老人家不可能不知道啊!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秘密不成?   她早就應該來問老夫人了。   老夫人是池舅舅的母親,不可能對他有什麼壞心事。   就算是池舅舅出了什麼事,有老夫人幫著找,總比她一個人暗中折騰的好。   可萬一老夫人什麼也不知道,她該怎麼辦呢?   池舅舅反覆交待過她,讓她對誰也不能說出自己重生的經歷,甚至為了幫她保守這個秘密,池舅舅還想了一套說辭瞞過了老夫人。   可她沒池舅舅這本事啊!   若是她被郭老夫人看穿了,她又怎麼跟池舅舅交待啊?   一想到池舅舅會因此而為難,周少瑾心裡就像揣了個小兔子似的七上八下沒有個主意。   她坐在茶房的玫瑰椅上絞著手指頭。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譁聲。   只是這陣喧譁聲來得很短暫,很快周圍就恢復了平靜。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若是平時,周少瑾根本就不會關心,可今天她心事重重。又怕是郭老夫人送了顧九太太出門而小丫鬟忘記了告訴她,她猶豫了一會,撩了帘子就出了茶房。   誰知道正好有人路過茶房。   而且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身上帶著淡淡的香味,很好聞。   猝不及防間,她避之不及,差一點就撞到了那個人的身上。   那人也很是意外,忙退後幾步。   兩人定睛一看,周少瑾又驚又喜地叫了起來:「池舅舅!」   仿佛什麼珍貴的寶貝失而復得般。她心情激動,急急地道:「您什麼時候回來的?您可還好?您出去怎麼也不跟家裡的人說一聲啊?我這幾天都擔心死了!」   程池微微地笑。   衣飾整潔,笑容儒雅,目光明亮,如果不是這幾天周少瑾一直找不到人,看他的樣子她肯定會以為他不過是去前院走了一趟。   或者是看到程池像個沒事人一樣。而自己卻一直擔驚受怕的,周少瑾莫名地有種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子遇到了自家的大人般的傷心起來,她的眼淚止不住地簌簌落下:「池舅舅,您怎麼才回來啊!我找了您好多天……」   程池一愣。   他雖然沒有刻意地隱藏行蹤,可無心的人肯定不會發現。   周少瑾想辦法找他了嗎?   程池面露歉意,溫聲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我答應過你的事不會忘記的。你姐姐還有五、六天就回來了。我記得呢!你放心好了。快別哭了,小心眼睛又腫了……」   他不說這話還好。他這麼一說,周少瑾覺得更委屈了。   她又不是因為去保這府的事才怕他不回來的,她是怕他像二房的老太爺程勵似的死在了外面,好長時間才被人發現,死的時候連個裝殮的人都沒有……   周少瑾的眼淚落得更急了:「家裡的人都沒有發現你不見了……懷山也沒有消息……老夫人好像也不知道的……我又不敢問別人……怕你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悄悄的出去了,要瞞著九如巷的人……又怕你在外面遇到了什麼危險……我嚇得要死,你還說這種話……」   她不停地擦著眼淚。   程池神色複雜。   不是為了自己去保定府的事。而是擔心他悄無聲息地出了事……   有多少年沒有人這樣擔心他了?   程池沉默了半晌,這才慢慢地走了過來。   「少瑾。別哭了!」他柔聲勸道,「你看你的樣子,像個掉進泥塘裡的小花貓似的……」   她這幾天吃不好睡不著的,他卻說她像個掉進泥塘裡的小花貓……   周少瑾委屈的不能自己。   池舅舅怎麼能這樣說她?   誰不想在別人面前光鮮靚麗。   可她這麼的擔心,讓她佯裝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她實在是做不到。   反正池舅舅已經覺得她像掉進泥塘裡的小花貓似的了,她又何必在這裡強裝沒事泥?   周少瑾一扭頭,進了茶房。   程池望著晃動的門帘子,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小丫頭片子,竟然敢甩臉給他。   不過……看在她挺擔心他的份上……就算了!   程池想了想,跟著進了茶房。   周少瑾正趴在茶房臨窗的桌子上小聲地抽泣。   「少瑾!少瑾!」程池尷尬地喊了兩聲。   周少瑾不想理他。   程池靜靜地在她身邊站了會,輕聲道:「少瑾,別哭了,我以後出去告訴你一聲就是了!」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   池舅舅一個大男人,出門哪有給婦孺交待的道理!   周少瑾是從小讀著《女誡》長大的,講的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池舅舅不會是誤會她這樣是逼著他答應以後都要向她備報去向吧?   她怯生生地從胳膊間露半個臉,磕磕巴巴地道:「不,不用了。您以後只是別讓人找不到人就好……我心裡很害怕……」   程池滿頭黑線。   讓她隨時都能找到他可比出門跟她說一聲麻煩多了……可他望著她溼漉漉的眼眸和紅紅的鼻尖,心想,兩人好歹也算是同盟了,讓她能隨時找到自己也是應該……他就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道:「好!」   ※   姐妹們,是定時發布。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六十三章不解   周少瑾聞言小臉頓時亮了起來,眼睛像寶石般熠熠生輝,道:「真的?」   程池失笑,拍了一下她的小腦袋,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哎呀!」周少瑾摸著腦袋,害澀地笑了起來。   程池道:「雨過天晴了?」   周少瑾紅了臉,然後想起了自己來找程池的目的,忙拉了拉程池的衣袖,低聲道:「池舅舅,我,我還是聽您的,留在九如巷好了!」   程池非常的意外,思忖了一會,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她還以為池舅舅會高興呢!   周少瑾不免有些失望,道:「是我想通了!我根本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哪些細枝末節的事會對您有用,不如留下來,幫您理理思路,等您找到了線索,我走的也安心些。」   程池心情激蕩,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噴薄欲出,陌生的讓他覺得不自在。   這個傻丫頭,受了那麼重的傷害,別人都避之不及,她倒好,自己又跑了回來。   程池有好一會沒有說話,再開口的時候,聲音略略帶著點嘶啞,道:「程家就算是被抄家,那也是十一年以後的事了,你現在留下來也沒有多大的用處。還是跟著你繼母回保定府去更好。更何況,程許馬上就要回來了,你不是不願意再見到他嗎?」   周少瑾的指頭絞在了一起,垂瞼道:「我。我會保護我自己的。」她前世像駝鳥似的不去想這件事,今生也一樣。   她抬起頭,轉移了話題,「正是因為程家被抄是十一年前之後的事,我就更應該留下來了。池舅舅您什麼也不知道,我卻知道之後的十一年間都發生了些什麼大事。不是有句話叫『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嗎?程家覆沒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們從現在就開始查。總比臨到頭來再想辦法收穫更多,更穩妥。」   程池望著眼前那張因為認真而顯得格外明亮的臉龐,不由地抿了抿嘴,柔聲道:「少瑾,你用了『重生』而不是『做夢』來形象你的遭遇,是不是說。你在前世的日子就像你今生一樣,需要度過每一息,每一刻,每一個時辰?」   「是啊!」周少瑾不知道程池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問她這些,但她還是很誠實地道,「有的時候會覺得日子特別的漫長。希望是做夢,一睜開眼睛。我就回到了從前,還和春晚在春日的草地上鬥草,還因為姐姐的新衣裳比我多而關在屋裡生悶氣……那時候我想,如果能讓我回到從前該有多好啊……沒想到我有一天真的回到了從前……」   可惜如池舅舅所說的,每一息,每一刻,每一個時辰她都要一點一滴地熬過來。   那時候。可真是生不如死卻又不能死。   她活著,至少可以寄藉姐姐。讓姐姐不必那麼傷心。   程池嘴角翕了翕,笑道:「所以你也別傷心了!你看,這世上有幾個人像你這樣的幸運。可見菩薩也是憐惜你的。」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大大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池舅舅平時說話乾淨利落,從來都不曾猶豫遲疑,剛才卻嘴角翕翕之後才開口,他肯定不是想安慰她,而是想問她些什麼,卻又怕她傷心,所以臨時改變了主意。   她不由咬了咬唇。   池舅舅,到底想問她什麼呢?   會不會是與她受辱的事有關?   如果不是程家最後被滿門抄斬,一個也沒有逃出來,她都要懷疑程家的事是二房和三房暗中爭鬥的結果。   但她覺得程家被抄家肯定不是簡單的私人怨恩。   二房和三房就算是再鬧騰,也不可能把整個九如巷給搭進去。   不過,如果九如巷結局是因為長房和二房爭鬥的結果呢?   那花園的事,就勢必得告訴程池。   周少瑾的腦子有點糊。   程池已道:「少瑾,你應該也有些日子沒有見到你父親了吧?保定那個地方還不錯。你不妨就按照你原來的願望跟著你繼母回保定去,和你父親好好的聚聚,等到明年開春,我再接你回金陵府,陪我母親住些日子……」   為什麼要讓她去保定住些日子?   一去一來是很麻煩,很累的。   不然那些老人家為什麼要說「一生不出門,是個福人」。   周少瑾困惑地望著程池。   程池的眼睛清亮得如夜空中不染塵埃的星子,可此時卻有些黯然。   周少瑾驟然間明白過來。   八月秋闈。   為了避開夏季的炎熱,也為了考前讓身體和心情都調整到最好的狀態,程許應該在春季回到九如巷。   池舅舅,什麼都知道,是不是?   不管她說,還是不說?   以池舅舅的聰明和厲害,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她的眼眶又無法自制地溼潤起來,不知道是因為池舅舅無聲的關懷和細緻體貼,還是因為那些明明已經被壓到了心底卻隨著回憶冒出來的不堪記憶。   周少瑾低下了頭。   她不想在池舅舅前面表現的這麼軟弱,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一次次無法控制地失態。   為了不讓程池發現,她飛快地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程池看著明明很傷心卻強忍著不想讓人發現的周少瑾,無奈地在心底嘆了口氣。   他伸出手去,想安慰地拍拍她的頭,可手伸到半空,又覺得不合適。   她是個柔弱的小姑娘,又不是他那些行走江湖的朋友。   程池手頓了頓,最後落在了周少瑾的頭頂。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沉聲道:「乖!你聽話。我明年春天再去接你。你好好地在保定府和你父親一起過個年。」說到這裡,他想到了自己的承諾,又道,「我若是路過保定府,一定去你家做客。你可要記得做點心我吃。還要做得好,不好的點心我是不吃的。」   「池舅舅!」兩世的淚水重如萬鈞,奪眶而出,周少瑾撲到了程池懷裡。抱著他的腰「嗚嗚」地哭了起來,「池舅舅……池舅舅……」   程池的心裡也有些酸楚。   無人可述的痛苦最磋磨人的。   那種孤單和寂寞,是沒有經歷過的人無法體驗的。   「好了,好了,別哭了。」他輕輕地撫著她的青絲,溫柔而耐心。   周少瑾卻哭得更厲害了。   程池由著她哭。只是撫慰她的動作更輕柔了。   周少瑾痛痛快快地哭了個昏天暗地。   程池心中的狐疑卻越發的深了。   好不容易等到周少瑾哭夠了,赧然低頭擦著眼淚,他忍不住道:「少瑾,你為什麼沒有嫁給嘉善?」   少瑾不是那種寒門小戶人家的女兒,周鎮也不是那種賣女求榮的人,出了事程家不可能壓得下去。唯有和稀泥。   周少瑾知道自己是繞不開這個話題的。   可只要不讓她親自去口述,她都能夠忍受。   「我不願意嫁給他!」她聲若蚊蠅地道。   程池更覺得奇怪了。又怕嚇著她,柔聲道:「你為什麼不願意嫁給他!」   通常的人遇到這樣的事不都認命了嗎?何況少瑾的性格又是如此的溫順。   周少瑾低低地道:「袁夫人想娶福建閔氏的姑娘做兒媳婦,我不願意看她的眼色。」   這個回答讓程池非常驚訝。   少瑾竟然有這麼倔強的一面……可也聰明的很!   袁氏是那種越是得不到,越會覺得好的人。   少瑾的堅持只會讓袁氏鄙視。   所以少瑾最後嫁給了林世晟,和林世晟做了對假夫妻。   想到這裡,程池不由沉思起來。   屋子裡頓時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周少瑾不禁抬瞼朝程池望去。   程池眉頭微皺。面色冷峻,好像遇到了什麼大難題似的。   周少瑾心裡有些擔心。輕輕地喊著「池舅舅」。   程池回過神來,安撫般地朝她笑了笑,然後斟酌道:「少瑾,我在想,程家也算是家大業大,門生故舊遍布朝野了,新帝要處置程家,唯有用雷厲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程家就地問斬,在京城的,肯定是由大理寺處置,金陵城的婦孺,肯定是由金陵府處置,至於在外為官的,多半是由各衛所就地問斬了……」   周少瑾看程池的目光盛滿了敬佩。   池舅舅只是聽了她的隻言片語,就像看見了似的,猜得一點也沒錯!   她不住地點頭。   程池卻話鋒一轉,道:「少瑾,你重生的時候,你父親任什麼官職?」   周少瑾自覺自己沒有程池的智慧,也就不去過多的猜測程池的用意,她只要誠實地回答程池的問題就行了。   她乖乖地道:「廣東布政使。」   程池愕然。   良久,又道:「那你姐夫任什麼官職?」   周少瑾張了張嘴,像被甩上岸的魚兒,透不過氣來。   她的姐夫廖紹棠在她重生前是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還兼翰林院的侍講學士。   三十二歲!   而廖紹棠是至德二十四年,辛丑科的進士。   然後他考中了庶吉士,在吏部觀政三年。   散館後,直接留在吏部做了給事中。   也就是說,他從一個從七品的至正四品的官員,只花了短短的四年功夫。   「不,不,不!」周少瑾喃喃地道,一把抓住了程池手,她手如此的有力,讓程池懷疑她是不是連全身的力氣都使了出來,「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姐夫,他人很好的,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廖家早已式微,若是沒有程家在背後支持,姐夫就算是天縱英才,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幾年間就完成了別人一輩子也完不成的積累。   她之前怎麼從來沒有發現!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六十四章推理   難怪當時池舅舅問她「我在幹什麼」。   因為池舅舅從來都不是那種恃強凌弱的人!   周少瑾抓著程池的手,有些崩潰地哭了起來:「池舅舅,池舅舅……」   「少瑾!少瑾!」程池沉聲道,聲音裡有著持重男子特有的穩沉,「你別哭!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說。心思都藏起來,一個人反覆地想來想去,只會走進死胡同。」   周少瑾何嘗不明白,只是她只要一想到對自己親如胞兄的姐夫有可能是受了程家的恩惠,甚至是有可能用自己做了交易,而姐姐還蒙在鼓裡,為了給姐夫生個兒子求神拜佛,把自己折騰得苦不堪言時,她的心像被刀刺了般的難過。   「好了,好了!」程池把她摟在了懷裡,低聲道,「不哭了。有話好好和我說,我幫你辦就是了。」   溫暖的懷抱,如是我聞的香味,程池的承諾,讓周少瑾覺得踏實,慢慢地停止了哭泣,揪著程池的衣襟,小心地把廖紹棠的事告訴了程池。   程池低低地笑。   笑聲從胸膛裡透出來,震動著周少瑾的耳膜,這種感覺既新奇,又讓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怦怦亂跳起來,讓她好一會才平靜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子。   程池並沒有放在心上。   任誰像周少瑾這麼痛哭一場,事後估計都會不好意思的。   他只是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讓我說你什麼好?我來問你。你出嫁是誰做的媒?」   「姐夫。」周少瑾不解地道。   程池道:「那我再問你,你那個時候幾歲?你姐夫幾歲?在幹什麼?」   周少瑾茫然地道:「我那個時候十六歲。姐夫……二十三歲,還是個秀才,剛到京城一年,在國子監讀書,平時跟著他一個在大理寺少卿的師兄做些文牘之事……」   那個時候,廖家有人反對姐夫做宗子。姐夫的日子過得很艱辛。   幫她和林世晟訂了親之後,她沒有什麼嫁妝,姐姐提出來把自己生母的嫁妝分一半給她做面子的時候。姐夫還幫姐姐瞞著廖家的人。   她還記得,後來姐夫做了官,用俸祿還了很久,後來還是林世晟拉著他做筆買賣,姐夫才把嫁她時借的銀子還上。   程池繼續道:「有件事我沒跟你說,不過我想你心裡已經隱約有點印象。若不是你們要去普陀山禮佛。我去年的秋天就會離開程家,不是在冰雪封山的關外落腳,就會在四季如春的廣東落腳,最少也要三、四年之後才會回來,而回來也不會在家裡久呆,只是來看看我母親就走。之後會每隔幾年回來看看我母親……」   周少瑾有些明白了。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呆滯的目光中漸漸地有了光亮:「您是說,開始的時候姐夫並沒有想到他會得到程家的支助?」   程池道:「前世的事我沒有印象。我不知道。不過,以我母親的為人,如果你出了那樣的事,她不可能睛睜睜地看著你就這樣離開。但也有可能你出事的時候正是我離開的時候,她老人家正是傷心的時候,沒有精力也沒有精神去管這些。」他說著,頓了頓。道,「如果現在讓我來處置。如果你和程嘉善不可能在一起了,我最先想到的可能是補償你,讓你一世衣食無憂。」但少瑾寧願和別人做假夫妻也不願意嫁給程許,可見當時的情況鬧得有多僵了,「如果你不接受,可能會想到你父親。但從你的話裡可以聽出來,前世你實際上是受了你姐夫的庇護,你姐夫又只比你大幾歲,又頗有擔當,如果選你姐夫做你的避風巷,那就最合適不過了。」   他的話像一縷陽光照進了周少瑾沉寂的心裡。   她的眼睛越來越明亮。   「池舅舅,您說的不錯!」她有些激動地道,「後來程家倒臺了,姐夫居然願意拿了廖家宗子的地位換取姐姐和外甥的平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錯怪了姐夫。」   程池微笑地點了點頭。   周少瑾不由拉了程池的衣袖,有些赧然地道:「池舅舅,謝謝你!要不是你,我肯定會誤會我姐夫的。」   她前世的那些美好的感受和回憶也會毀於一旦。   程池看著她小孩般的模樣兒,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語帶幾分教訓地道:「以後遇到這樣的事要多想想,別動不動就哭,哭又不能解決什麼事。」   周少瑾紅著臉點頭,忍不住道:「池舅舅,您說,前世我姐夫知不知道他受了您或是老夫人的恩惠呢?」   程池道:「就算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人活在世上不能除了黑就是白,除了白就是黑,還有灰。他在你和程家鬧翻的時候幫了你,在程家倒臺的時候站在了你姐姐和外甥這一邊,他都是個品行高潔之人,這就夠足了。」   周少瑾這才真正的釋懷,展顏笑了起來。   程池鬆了口氣,溫聲道:「我讓商嬤嬤打水進來幫你重新梳洗一番。之後你去給我娘問過安之後就回平橋街去。等過幾天我就送你去保定府。」   池舅舅怎麼還要送她去保定府啊?   周少瑾不由嘟了嘴,道:「我不去保定府,我要留在九如巷。」說到這裡,她想到程池不在時自己所做的事,又有些得意起來,道,「池舅舅,我父親已經寫了信回來,說讓我留在嘉樹堂,你就是想送我走也沒有辦法了!」   「是嗎?」程池挑了挑眉。   周少瑾的心就怦怦怦地跳了幾下。   「池舅舅,您不能這樣!」她跳了起來,「是您說讓我留九如巷的。您說話又不算話。我不管,我要留在九如巷,您要是送去保定府,我就,我就告訴老夫人去。說你,說你……」   她磕磕巴巴了半天,不知道拿什麼威脅程池好。   程池哂笑,道:「我看你也就到我母親面前告我狀的這點本事了!」   周少瑾雙頰通紅,厚著臉皮道:「這好歹也算是本事就行了!」   程池哈哈大笑。   周少瑾就搖著他的衣袖。不停「池舅舅」、「池舅舅」地喊著。   那聲音又甜又糯,撒嬌似的一直落進程池的心底。   程池只好道:「我大哥給我寫了封信,程嘉善下個月中旬就要回來了。你的事,我仔細地想過了,只怕還不是那麼的簡單。程嘉善就算是再混蛋,他也不可能欺負你……只怕是真心愛慕你。所以有人針對這件事下了個圈套。」   重活一世,程嘉善依舊喜歡上了少瑾。   不然他不會自甘卑微地追著少瑾跑了。   少瑾也不會為了躲避他一頭鑽進了三支軒了。   「我這段時間很忙,我怕我護你不周全,讓別人有了可趁之機。」   他懷疑這件事與二房老祖宗程敘有關。   而少瑾的身份、地位又是最好的人選。   如果是程敘親自出手,他又不能時時待在家中,少瑾肯定會像前世一樣吃虧的。   程池只要一想到周少瑾回答他說「不恨」時的表情。心裡就隱隱作痛。   「你乖乖聽話去保定府,我……」他也不知道怎麼獎勵她好。想了半天,道,「那我就答應你一件事好了。   他的話提醒了周少瑾。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興奮地道:「池舅舅,池舅舅,你忘了吧?我告訴你黃理會和涇大舅舅爭禮部尚書的時候,你就曾經說過。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我不要別的,我就要你答應我讓我留在九如巷。」   程池一個頭兩個大。道:「這件事不算!換一個!」   「池舅舅賴皮!」周少瑾就一直圍著他喊「池舅舅」,還趁機保證道:「我和老夫人在一起,寸步也不離,誰來我也不理。」   程池哭笑不得,道:「碧玉邀你到院子裡踢毽子你也不去?」   周少瑾就低聲嘀咕道:「程許要中了解元才會有事……您有什麼事?八月份都忙不完嗎?」   「程嘉善是解元?」程池聽著心中一悸,低聲道,「你敢肯定是程嘉善中了解元之後的事嗎?」   如果程嘉善中了解元,以他的性格,他肯定走得更坦然。   周少瑾過了一會才明白他在問什麼。   「前世是這樣的。」她呢喃道,「可我不知道今生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程池突然道:「如果程嘉善中了解元,那你就留下來。」   周少瑾眨著眼睛。   她還以為池舅舅會說「如果程嘉善中了解元,那就送你去保定府」呢?   怎麼事情和她想像的完全相反啊?   她忍不住道:「為什麼?」   程池斜睨了她一眼,道:「上次我大哥問起嘉善的婚事,我大嫂說,程家和閔家的婚事之所以一直拖著,就是為了讓嘉善安心讀書。我從前不太明白這個『安心』二字從何而來。現在總算清楚了。嘉善恐怕以為中了解元就能娶你了,而我大嫂早就和閔家有言在先,自然不能給嘉善訂親了……」   所以嘉善中了解元之後,明白他要娶的是閔家的姑娘時,才會不顧一切,順水推舟地成全了自己的心願。   程池的心裡總算好受了一點。   至少程嘉善還沒有壞到底,壞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周少瑾也有點明白了。   她緊張地問程池:「那,那您準備怎麼辦?我,我不要嫁程許!」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是定時公布……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六十五章調侃(補14日加更)   程池冷笑,道:「當然是讓程嘉善快點和閔家的姑娘訂親了!」   只要訂了親,二房老祖宗的算盤就算落空了。   九如巷程家五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要害的是長房的前途,可不是程家的清譽。   他不能出仕之後,長房的讓哥兒年紀還小,程嘉善已隱隱有了些許的氣候,又是長子嫡孫,長房的希望多半會落在程嘉善的身上。把程嘉善踩了下去,就等於把長房踩了下去。   而一直被程嘉善惦記著的少瑾就成了陷害程嘉善的最好工具。   但如果程嘉善和閔家姑娘的婚事定了下來,退親之類的就會涉及到程家的清譽了,他們也會被拖下水,那他們想陷害程嘉善,就得另想其他的方法,不會再打少瑾的主意了。   當然,這種也不一定能全都避開。   因為程嘉善佔著長子嫡孫的名份,製造點醜聞拿捏住程嘉善可能比毀了程嘉善對他們更有用。   少瑾一定要留在金陵……等到程嘉善發榜,就立刻把程嘉善送到京城去,他們就算再想打程嘉善的主意,那也不會拖累少瑾了。   程池拿定了主意,道:「那你就留下來吧!」   「真的!」程少瑾的眼睛亮晶晶的,面色微酡,嬌美的如朵花似的。   程池沒有想到她會這麼高興,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笑道:「這下你滿意了。」   周少瑾連連點頭,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兒。又嬌又憨,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   程池忍不住摸了摸周少瑾的頭,道:「那我給你的兩個承諾都完成了……以後就不用擔心你會對我提什麼要求了!」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如釋重負。   周少瑾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道:「我明明只用了一個承諾。」   程池正色道:「怎麼會是一個?我之前答應幫你做一件事,剛又承諾答應幫你做一件事。可你用了我第二個承諾要求我履行第一個承諾——你一下子用了兩個承諾。」   「不對,不對。」周少瑾忙道,「你之前答應我的一個承諾我根本就沒有用,是您這次說還會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想了之前您給我的那個承諾……」   「你就要我履行我第一個承諾啊!」程池沒等她說話已道。「所以我答應了!」   「不是,不是。」周少瑾急急地道,「你一共答應了我兩個承諾。我用的是第一個,第二個還沒有用……」   「第二個怎麼還沒有用呢?」程池道,「你如果不用第二個承諾,我會答應你第一個承諾嗎?你仔細想想?我怎麼會弄錯!」   是啊!   池舅舅怎麼會弄錯!   可事情分明不是這樣的。   周少瑾的腦子有片刻的迷糊。   程池就趁機摸了摸她的頭髮。低聲道:「好了,我們別再爭辯這些事了!你快去梳洗梳洗好了,顧家的九太太還在寒碧山房做客呢!」   周少瑾點了點頭,還想和程池說清楚,誰知道程池甩手就走出了茶房。   「池舅舅!」她追了過去。   她以後肯定還會求著池舅舅,池舅舅的承諾就很重要了。她不想就這樣糊裡糊塗地失去了一個機會。   程池頭也沒回。朝著她揮了揮手。   商嬤嬤也笑著從一旁走了出來,道:「二表小姐。我服侍您梳個頭吧!您眼睛都腫了,要不要我去廚房給您拿兩個煮熟了的雞蛋過來?」   周少瑾一聽,嚇了一大跳。   原來她的樣子這麼的狼狽了,萬一落在顧家九太太眼裡就不好了。畢竟她可能會在寒碧山房住上很長的一段時間。   「那你快幫我打盆水來。」周少瑾吩咐商嬤嬤,抬頭已不見了程池的影子。   她不由跺腳。   程池則板著臉,一直到了自己的書房才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小丫頭片子可真有趣!   三下兩下就被他給忽悠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特別是他說「我怎麼會弄錯」的時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滿是不解和困惑……簡直就是不戰而勝。   怎麼有這麼可愛的小姑娘!   他的嘴角高高地翹起來怎麼也落不下去。直到懷山進來吞吞吐吐地告訴他:「十三行的二當家說,您瞧得起十三行。願意入股十三行的船隊,十三行十分的榮幸,可這規矩是老祖宗訂下來,刻在紫檀木的匾額上訂在各分號的牆上,想必您也是知道的。所以這入股銀子,卻是要另算的,不能從之前買您船隊的銀子裡扣除……」   程池的心情依舊很好,難是溫和地道:「既然是店規,我們自然也會遵守。你拿二十萬兩銀子給十三行,算是我的股本。」   四爺,喜歡的事不就是壞別人的規矩嗎?   懷山張大了嘴巴望著程池,還是程池問他:「你還有什麼事?」他這才回過神來,忙道:「沒,沒什麼!」   程池一個眼神瞥過來。   懷山打了個寒顫,腦子飛快地轉道:「這次十三行下海的平安號等二十一艘船,估計要後年秋天才能回來……」   行船的風險很大。   船能平安回來,自然會賺個盆滿缽滿,可船若是回不來,那就血本無歸了。   上次十三行的船隻行到東瀛,時間短,程池一句話十三行就認了帳,事後送來了收益。這次卻不一樣,不僅船隊的規矩大,時間長,而且風險也大,所以十三行不願意給程池貼本錢。   可後年秋天,他們早就離開了程家。   難道四爺還準備繼續和十三行打交道嗎?   那又何必賣了船隊呢?   如果僅從出海的收益來看,從前十三行被他們壓得死死了。要不是十三行的大掌柜還有點眼光。否則第一船行的位子哪裡就輪得到十三行?四爺這不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嗎?   程池笑道:「我們暫時不離開程家了。等過些日子我把程家這邊的事理清楚了再說。」   懷山聞言驚訝得差點就表露出來。   通常這個時候四爺不是總以一句「我改變了主意」打發他的嗎?怎麼今天跟他解釋起來?到底出了什麼事?四爺像變了個人似的,脾氣好得讓人心裡……很是不安!   懷山悄悄地觀察著程池,道:「那關外的事……」   他們派了人在關外看地方,準備在那裡建個山莊。   「暫時先放一放吧!」程池不以為意地道,「就算離開程家,關外也太遠了點,又很冷。要去就去廣東吧?那邊暖和。」   但離海太近,不是海盜就是船行,容易被人認出來。   又是誰說喜歡關外夠寂靜夠冷清的?!   懷山在心裡嘀咕。想起一件事來,有些擔憂地道:「四爺,您殺了蔣沁,蕭鎮海嚷著要為他報仇呢!您也知道,蕭鎮海這些日子和蔣沁走得很近,蔣沁還在他的碼頭上入了十萬的兩銀子。蔣沁這一死,漕幫十之**會把銀子要回去。到了嘴裡的肥肉,蕭鎮海怎麼捨得放下?何況蕭鎮海本來就缺銀子,就算是想只怕一時也拿不出十萬兩銀出來。蕭鎮海想給漕幫、給蔣家一個交待,最好的辦法就是這樣嚷著給蔣沁報復,畢竟蔣沁的仇沒有報。漕幫和蔣家的總不好就坐下來置辦蔣沁的後事吧?我怕蕭鎮海找到金陵來……」   「哦!」程池笑著應了一聲,道。「我正愁沒藉口收拾他呢!你派人給他遞個話,說蔣沁是我殺的,讓他直接來找我好了!免得他像個沒頭蒼蠅似的亂折騰。」   蔣沁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又貪財好色,心細如髮,當初蕭鎮海嚷嚷著那小丫頭漂亮的時候,他就有點擔心那小丫頭入了蔣沁的眼。所以這次才會拿蔣沁開刀的。既然蕭鎮海不知死活地要闖進來,他正愁自己這幾年心慈手軟不怎麼和人「講道理」。只殺個漕幫的三當家不足以立威,那就再殺個蕭鎮海祭旗也不錯。   懷山替蕭鎮海默哀了幾息的功夫,這才道:「我這就去辦!」   程池點頭。   想著那小丫頭只怕此刻正氣得跺腳。   保不定想來想去想明白了會和他再橫的。   程池決定讓周少瑾找不著他。   那小丫頭片子肯定氣得杏目圓瞪,雙頰緋紅。   想到這裡,他的心裡仿佛揚起了一張帆,情緒飛揚。   他站起身來,對懷山道:「報信的事你安排秦子平去行了。你陪著我去趟織錦坊。」   那邊也叫府學巷。   金陵府的府學在那裡。旁邊都是賣古玩的。   懷山奇道:「四爺要買東西嗎?大可叫了琅瓏居的人過來,聽說琅瓏居年前收好幾件寶貝……」   那些玉石盆景、紫金彌勒佛之類的像少瑾那樣的小丫頭怎麼會喜歡?   自己這麼調侃了她一番,怎麼也得讓她高興起來才是。   不過,她好像很喜歡觀世音。   琅瓏居應該有上好的觀世音像……等她搬了進來,發現自己住的地方供了尊漂亮的觀世音菩薩,而且還是她的了,肯定很歡喜。   程池立刻就改變了主意,道:「我們去琅瓏居。」   如果買不到好的觀世音像,那就去織錦紡淘點小玩意兒送給她好了。   程也拔腿就出了聽鸝館。   那邊周少瑾梳洗好了,腦子也轉了過來,立刻氣得瞪眼,對指使著小丫鬟收拾東西的商嬤嬤道:「我出去一趟就來。」   商嬤嬤不敢攔她,跟著她身後笑道:「您這是要去哪裡?郭老夫人那邊看時辰也應該說完了?你要不要再等等?」   ※   回來就看見了晴天墨雲的靈獸蛋,姐妹兄弟們這是要把我往勞模的路上送啊……~~~~(第二百六十六章回門   商嬤嬤的話音剛落,上房有動靜傳過來。   碧玉笑盈盈地撩著帘子送了個三十四、五歲模樣的婦人走了出來。   那婦人中等個子,身材豐腴,皮膚白淨,穿了件藍色細布褙子,眉目溫順,神色和藹地請碧玉留步。   周少瑾猜她應該就是顧家的那位九太太了。   碧玉連聲「不敢」,抬頭卻看見了周少瑾。   她朝著周少瑾笑了笑。   顧九太太很有眼色地就順著碧玉的目光望了過來。   可能有些意外,她看周少瑾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許的詫異和驚豔,愣了愣才這朝著周少瑾點了點頭,這才由碧玉陪著出了寒碧山房。   周少瑾進了上房。   郭老夫人神色有些疲憊,正閉著眼睛由瑪瑙給她老人家按著太陽穴。   周少瑾忙道:「我來吧!」   瑪瑙猶豫地看了眼郭老夫人,誰知道郭老夫人卻眼也沒睜地道:「就讓少瑾給我按吧!」   周少瑾笑著接了瑪瑙的手。   她沒有留指甲,手指瘦卻不露骨,反而頗為綿柔,按得郭老夫人非常的舒服,過了一會才睜開眼睛笑道:「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周少瑾規規矩矩地在錦杌上坐下,道:「來了有一會了,見顧九太太在和您說話,就去了茶房裡喝茶。在那裡遇到了池舅舅,又和池舅舅說了會話。」   郭老夫人笑道:「難怪你身上隱約有『如是我聞』的香味。」   周少瑾有些茫然,過了一會才面色緋紅。   定是她剛才撲到池舅舅懷裡時染上的。   她悄悄地睃了郭老夫人一眼。   郭老夫正拿著把靶鏡在整理頭髮。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   周少瑾鬆了口氣,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問郭老夫人:「您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郭老夫人把靶鏡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嘆道:「我就是覺得心裡有些不高興。青鴻先生那樣的人,後代還是為了名利鬧糾紛,我想想都替青鴻先生不值。」   在船上郭老夫人跟周少瑾講了很多豪門恩怨,她現在多少也能聽得懂郭老夫人的話了。   把丫鬟捧過來的茶端到了郭老夫的面前,她笑道:「那些說書的女先生不是說,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嗎?時間長了,有誰家能不分宗的?就算是不分宗,那麼多的產業,也多半分被官衙給盯著。只要嫡支門風清白,不墜前人的清譽就已經是很好了!」   郭老夫人點頭。道:「我何嘗不知?只是心裡有些不舒服罷了!」   周少瑾就笑道:「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花園裡的花都開了,很漂亮的。」   郭老夫人有些猶豫。   周少瑾就拉了郭老夫人的手:「您去看看嘛!很好看的。」   語氣裡帶著幾分撒嬌的味道。   這讓郭老夫人一下子就記起從小在她膝下長大的程笙。   但周少瑾又不同於程笙。   程笙撒嬌的時候帶著些許的嬌縱,周少瑾卻帶著幾分溫婉。   郭老夫人的心情無端端地就好了起來。   她扶著周少瑾的手站了起來,笑道:「那好,我們就去花園裡喝茶去!」   周少瑾抿了嘴笑。   呂嬤嬤忙低下了頭。   她怕被人發現她震驚的表情。   郭老夫人有多少年沒有這樣放鬆自己了?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表小姐就能讓郭老夫人改變主意。   看來自己從前還是小瞧了周家二小姐。   她忙指使著小丫鬟帶上帕子、銅壺、坐墊、交凳等物隨著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去了花園。   郭老夫和周少瑾坐在水榭裡吹著風。喝著茶,吃著點心。和她說起了顧家的事:「……因為不許置私房,賺的錢是大家的,家裡出了個讀書的自然沒意見,可沒有讀書的就覺得不公平了。讓我去說,我又能說什麼?這畢竟不是他們顧家的事。」   周少瑾知道郭老夫人是太煩惱顧家的事了,只是想找個說話的人,並不是要她幫著拿什麼主意。只是在一旁溫順地聽著,偶爾也會因為好奇問問「為什麼」。既不會讓郭老夫人感覺到冷淡,也不會讓郭老夫人感覺過分的熱情。   兩個人就在水榭說了一個下午的話。   商嬤嬤過來兩次,見周少瑾和郭老夫人笑語盈盈的,不由鬆了口氣。   這要是讓二表小姐找到了聽鸝館去,發現四爺不在家,心裡肯定會不舒服的。到時候傷腦筋的只會是他們這些身邊服侍的人。   不知道集螢什麼時候回來?   二表小姐素來喜歡和集瑩玩,如果集螢在,四爺有什麼事出去了,二表小姐也可以和集螢玩,他們這些人也可以少和二表小姐接觸了。   但近來四爺在江湖大開殺戒不說,還去見了幾年前就已經不聯繫的那些江湖巨擘和武林世家,頗有些重戰江湖的味道,集螢要辦的事十之**與此有關……   商嬤嬤暗自琢磨著,直到掌燈時分程池才從外面回來。   他神色愉悅,跟在他身後的懷山抱著個紫檀木的匣子。   商嬤嬤忙上前行禮。   程池問她:「二表小姐什麼時候回去的?我走了之後,二表小姐都做了些什麼?」   「二表小姐是申時(註:下午四點)走的!」商嬤嬤笑道,「您走了之後二表小姐一直在陪著老夫人呢!」   程池有些意外,道:「沒有過來聽鸝館嗎?」   「讓春晚姑娘過來問了一聲。」周嬤嬤笑道,「聽說您沒在,就沒再過來了。」   程池聞言神色更溫和了。   他就知道。那就小丫頭片子不可能就這樣算了。   程池遣了商嬤嬤,在書案前打開了帶回來的楠木匣子。   紅色的漳絨上靜靜地放著尊由通體白色的羊脂玉雕成的觀世音跏跌像。   圓潤的面龐,安祥的神色,慈悲表情,少瑾肯定會喜歡的!   他想了想,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可走到半路,他腳步微頓,又折了回去。   這個時候去和母親商量周少瑾過來之後的住處有點早……   ※   回到平橋街的周少瑾卻氣得不行。   池舅舅剛剛還答應她會在任何時候都讓她找到他的,結果她一轉身她就不見了。   還有。她還忘記問池舅舅這些天都去幹什麼去了?   她想到程池和她說的話。   池舅舅好像很忙似的!   周少瑾託著腮在窗欞前坐了良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她才嘆了口氣,喊了春晚服侍她梳洗。   李氏過來問她要不要宵夜,隨便問起她去寒碧山房的事:「……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周少瑾聽出她話裡有話,不由道:「太太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李氏情緒有些低落。道:「你父親來信了,說我娘家侄女的婚事,還是不提為好。」   父親是怕和二房成姻親吧?   周少瑾只好道:「想必是父親有什麼其他的打算吧?等你回了保定,好好地和父親說就是了。」   「也只好如此了。」李氏嘆道,「你去了長房,如果有合適的人選。就幫我留意一下。」   周少瑾有些尷尬,但還是答應了。   李氏的臉上這才有了笑容。道:「那你快休息吧!再過兩天大小姐就要回門,我還在想浴佛節那天怎麼辦呢?」   「你要是想去寺裡燒炷香就去吧!」周少瑾道,「我在家裡看著就是了。」   李氏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不去了。   周少瑾不免有些感慨。   如果是親生的母親,不要說是浴佛節了,就算是上九日只怕也不會去吧!   最終最疼愛她的,還是和她相依為命的姐姐。   周少瑾精心地準備了席面。等到姐姐回門的那天,更是早早的就起來換了件頗為喜慶又不至於喧賓奪主的桃紅色褙子。烏黑的青絲梳了雙丫髻,戴了程池送給她的南珠珠花,在二門口等著。   因周鎮不在家,周家只有李氏和周少瑾兩個婦孺,李氏請程家四房來陪客。   有幾天沒有看見周少瑾的沔大太太笑眯眯地打量著她,眼底有著不容錯失的滿意,並道:「初瑾回門是大事,把你詣表哥也叫來了幫忙。今天他就和你沔大舅舅、誥表哥在外面待客。」   周少瑾頓時就有些不自在起來。   她喃喃地道了謝,周初瑾的轎子到了。   周少瑾踮起了腳,就看見馬富山家的並四、五個丫鬟婆子簇擁著個穿著大紅色褙子的年輕婦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姐姐!」周少瑾飛奔過去。   「少瑾!」周初瑾也喜不自己,一把抓住了周少瑾的手。   姐妹倆就對著哭了起來。   「這是幹什麼呢?」沔大太太笑著嗔道,「大喜的日子,哭什麼?快別哭了,隨我去正房坐坐去。你們姐妹倆也好說說話。」   周初瑾和周少瑾赧然地擦著眼角。   周少瑾就問周初瑾:「姐夫呢?」   周初瑾有些驚訝。   內外有別,雖然是姨妹,周少瑾也不應該問起廖紹棠才是。   但她還是道:「沔大舅舅陪著你姐夫在外院的花廳裡喝茶呢!」   周少瑾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   前世姐姐、姐夫把她當自己的妹妹一樣,並不怎麼避嫌,沒想到今生卻有了這樣大的變化。   這可能就是有得必有失吧?   她這一世不就遇到了池舅舅。   但周少瑾很快把這遺憾甩到了腦後,歡歡喜喜地挽著姐姐去了正房。   等小丫鬟們上了茶點,沔大太太和李氏問起周初瑾出嫁後的事來,周少瑾這才知道,周初瑾的婆婆方氏決定不管今年秋闈廖紹棠是否能折桂,方氏都決定送了周初瑾夫妻去京城。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六十七章出事(補周末加更)   李氏聽了很為周初瑾高興:「……保定離京城很近,到時候你就可以常回娘家看看了。」   周少瑾沒有做聲,等到陪周初瑾去官房的時候低聲問姐姐:「廖家可有什麼變化?這和我們之前說的可不一樣。」   而且和前世也不一樣。   前世是姐夫這一科落第之後,方氏和廖家的人經過一番爭鬥,甚至是藉助了程家的力量才讓廖紹棠帶著周初瑾去了京城國子監借讀。廖紹棠和周初瑾也一直住在廖家在京城宅子裡,直到周少瑾重生,他們都沒另謀住處。   一個是繼母,一個是舅母,怎比得上從小相依為命的妹妹?何況這個妹妹不像從前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周初瑾在繼母和舅母面前報喜不報憂,在自己的妹妹面前也就不必遮遮掩掩了。   「公公私下把公中的銀子拿出去和人做生意,誰知道那人卷了錢跑了,廖家又不敢聲張,只能悄悄地找人,到如今也沒有個音訊。」周初瑾眉頭微蹙,一面用澡豆搓著手,一面壓低了聲音道,「要不是因為我和你姐夫的這場婚事,廖家幾房只怕早就撕破了臉。可就算是這樣,這件事遲早也是要爆發的。我婆婆的意思,反正我公公是沒救了,卻不能把我和你姐夫拉扯進去,讓我們早日去京城,以後鎮江老家的事只當不知道的。」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周少瑾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   難怪前世廖家一直對姐夫不滿。每逢遇到什麼事就嚷著要換宗子。   「那你們去了住在哪裡?」她忙道,「姐夫只怕還要等一科,嚼用怎麼辦?」   前世,廖家在京城的宅子全靠姐夫、姐姐支撐著,他們經濟並不寬裕。姐姐甚至當過首飾。   周初瑾聽了臉色大變,道:「你怎麼知道你姐夫這一科不成?」   周少瑾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給縫上。   習慣了和池舅舅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面對同樣讓她信任和依賴的姐姐,她說話也就失去了平常的戒備之心。   還好這些日子她遇到的事多了,慢慢也有些應變的能力了。   「廖家鬧成這個樣子。姐夫怎麼可能安心讀書?」周少瑾道,「我只是覺得姐姐、姐夫既然要去京城,嚼用方面就應該往寬裡計算。」   周初瑾鬆了口氣,但隨後眉頭又蹙了起來。   丈夫的情緒她心裡有數。   她也和周少瑾有同樣的擔心,並且覺得丈夫這一科十之八、九不會很順利。   「我們準備住在婆婆送給我們的宅子裡。」周初瑾道,「這樣開銷也小一點。」   周少瑾點頭。還想給姐姐出幾個主意,有婆子在外面笑道:「大姑奶奶、二小姐,要開席了。」   姐妹倆只好打住了話題。   祭拜過周家的祖先之後,她們去了九如巷給關老太太問安。   程家長房、二房、三房和五房知道了,不僅送了表禮過來,還紛紛地請廖紹堂吃飯。   這是給廖紹棠。也是給四房和周家的體面,廖紹棠自然不能拒絕。   接下來的幾天周初瑾和廖紹棠就在九如巷的幾房間出入。連帶著周少瑾和李氏也跟去了幾趟九如巷。   但周少瑾都沒有看見程池。   長房宴請,是郭老夫人出的面。   池舅舅又去幹什麼了?   不知道她能不能拿這件事說事,讓程池再答應她一件事。   這樣有什麼事的時候她就能祭出「承諾」這面旗了。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著。   就沒有仔細地去想自己為什麼希望程池再給自己一個承諾。   只是這樣一來,周初瑾和廖紹棠就不能如期回鎮江了。   周初瑾笑道:「沒事!廖家巴不得我們和程家走得近些。」   周少瑾見廖家那些跟過來服侍的丫鬟、媳婦子、婆子、管事們都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兒,知道姐姐所說不假,遂安下心來。   等應酬完程家親戚,周初瑾和廖紹棠收拾行李。準備回鎮江。   周少瑾重生之後,第一次見到了姐夫廖紹棠。   高高瘦瘦的身材。英俊的臉龐,文質彬彬的舉止,沉穩內斂的氣質,相比記憶中的廖紹棠,多了些青澀,少了持重。   周少瑾不由抿了嘴笑。   廖紹棠不知道小姨子笑什麼,眉宇間閃過一絲窘然,和周少瑾說了幾句話就很是不自在地走了。   周初瑾擰了周少瑾的臉,笑道:「你笑什麼?」   「沒笑什麼啊!」周少瑾避開了姐姐的手,道,「我看見了姐夫,心裡高興唄!」   周初瑾臉一紅,悄聲道:「他,他的確待我很好。」   周少瑾早就知道了,所以壓根就沒有問周初瑾出嫁之後過得好不好。   周初瑾卻擔心著周少瑾的未來:「你準備跟太太回保定府嗎?」   周少瑾這才有機會把關老太太希望她留下來的事告訴了姐姐。可不知道為什麼,卻把程池讓她搬去長房的消息瞞了下來。   周初瑾本來就不相信李氏,聞言笑道:「這樣也好。以後我要寄些什麼只管託了程家的管事就行了。」   周少瑾心裡卻有點發虛,忙轉移了話題,道:「那你去了京城給我帶些京城的蜜餞回來!我早就聽說京城的蜜餞好吃,我還沒有吃過!」   周初瑾正為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看不到妹妹而難過,沒想到妹妹的心思早已經轉到了吃上面去了。   她忍俊不禁,道:「一天到晚就惦記著吃!」   周少瑾嘻嘻笑。   周初瑾不得不承認,看到這樣開朗活潑的妹妹。她的擔心一下子煙消雲散。   晚上,周初瑾歇在了周少瑾的屋裡,姐妹倆說了一夜的話,直到天色發白才小憩了一會。   等到用早膳的時候,姐妹倆的哈欠一個接一個。   在一旁服侍的持香笑得不行,道:「大奶奶,您堅持一會,到了船上你就可以好好地睡一覺了。」   持香和前世一樣,回去後就會被許配給了廖紹棠的隨從李四喜。   冬晚則會嫁給馬賜。   想到前世這兩對夫妻對自己的照顧。她賞了持香和冬晚各一對金簪子,三十兩銀子,說是她出嫁的時候自己不可能喝喜酒了,這是給她們的添箱。   持香和冬晚臉紅得滴血,羞澀地接了賞賜。   馬富山家的進來說箱籠已經上了船:「……姑爺等著大姑奶奶啟程。」   原本還歡歡喜喜周初瑾眼淚陡然間就落了下來。   周少瑾看著心裡一酸,眼眶也跟著溼潤起來。   趕過來送周初瑾的李氏忙道:「大姑奶奶。二小姐,姑爺還在外面等著呢!可不能這樣把妝都哭花了。鎮江離金陵也就兩三天的行程,保定離京城那就更近了,今日不過是暫別,以後若是想見,多的是機會。快別哭了!」   周初瑾畢竟比周少瑾的心性堅強。很快就擦了眼角的淚水,露出笑容來:「少瑾。你有什麼事記得給姐姐寫信,也可以交給馬富山去辦。他精明能幹,忠厚踏實,是個靠得住的人。」   周少瑾不住地點頭,眼淚朦朧地一直把周初瑾送到了江北橋頭,直到周初瑾的船看不見了,這才低聲地哭了起來。   春晚和碧桃安慰了她良久。她才收住了眼淚,回了平橋街。   李氏她已經有三個多月沒有見到女兒了。想女兒想得心都痛了,恨不得立刻就清點了籠箱回保定府,偏偏周少瑾的事還沒有安置好,九如巷那邊又沒有個準信,她頓時心急如焚。   周少瑾也有些奇怪。   在她看來,姐姐一走,九如巷的人就應該來接她才是。怎麼會沒有動靜呢?   她讓春晚把她前些日子給關老太太繡的兩條額帕送去嘉樹堂。   春晚回來表情有些奇怪,道:「二小姐,詣二爺被沔大老爺行了家法,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呢!我聽似兒那口氣,老安人是想詣二爺能下床了再接您過去。」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忙道:「知道詣二爺是為什麼會被行家法嗎?他的傷勢怎樣了?」   春晚悄聲告訴她:「說是集螢姑娘奉了四老爺之命去給老安人傳話,路上遇到了詣二爺。不知道詣二爺說了幾句什麼話,那集螢姑娘……立刻翻了臉,以下犯上,把詣二爺一腳踹在了地上。   「詣二爺氣得不得了,糾集了小廝要去找集螢姑娘算帳。   「沔大老爺聽了差點氣昏過去,把詣二爺按在春凳上就打了五十大板。說詣二爺一個爺們,被女人打在了地上還不知羞恥,居然帶了人要去打回來……是個男人都不會如此。要好好地教訓教訓詣二爺。」   周少瑾張大了嘴巴,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到了晚上才想到應該給程詣送些藥材之類的東西過去,臨睡前又吩咐春晚去開了庫房,包些當歸、天麻之類的藥材明天送過去。   誰知道她的東西還沒有送過去,郭老夫人派人接她進府,說是「笙小姐的婚期定下來了,老夫人想請二表小姐進府去指點繡娘給笙小姐繡兩幅屏風」。   周少瑾讓春晚帶著藥材和她一起去了寒碧山房。   郭老夫人那裡靜悄悄的,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碧玉見到她甚至還朝著她眨了眨眼睛。   周少瑾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碧玉已撩了帘子請她進去。   她稀裡糊塗的就進了上房。   郭老夫人正在更衣,周少瑾在宴息室等了一會。   等到郭老夫人出來攜了她的手就往外走:「聽說詣哥兒有些不好,你既然過來了,也挺擔心的吧?那就隨我過去看看好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晚上的更新大家別等了,我怕有什麼意外情況讓大家又失望,大家還是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n_n)o~   ps:會有錯字,等會才能改。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六十八章重回   「啊!」周少瑾愣住。   郭老夫人這是要讓她去看程詣出醜啊!   難怪碧玉朝著她眨眼睛了。   但郭老夫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周少瑾有些不明白。   想問問郭老夫人,郭老夫人卻神色威嚴地拉著她往外走,她只好把心裡的那些困惑都暫時拋到了腦後,跟著郭老夫人去了嘉樹堂。   看見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關老太太非常的驚訝,特別是看見周少瑾過來,關老太太眼底閃過一絲窘然,有些不敢看周少瑾般的扭過去頭,吩咐丫鬟上茶點,然後回頭問郭老夫人:「您怎麼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郭老夫人若有所指地笑道:「你也知道,笙丫頭的婚期就定在了今年的五月二十。我叫了少瑾進府給笙丫頭畫幾幅花樣子,結果聽說詣哥兒受了家法,少瑾就有些坐不住了。我就陪著她過來了。等見過了詣哥兒,再隨我一塊回去——笙丫頭的花樣子這才開了個頭。」說完,挑了挑眉。   關老太太恍然大悟。   她之所以沒有去接周少瑾就是怕周少瑾知道了詣哥兒的荒唐,從而瞧不起詣哥兒。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郭老夫人正巧接了周少瑾去寒碧山房畫花樣子,聽說了詣哥兒受了家法的事。郭老夫人猜出了四房的用意,見周少瑾聽說詣哥兒受了家法臥床不起要來探望詣哥兒,怕周少瑾從那些僕婦那裡聽到些許的支言片語。所以這才陪了周少瑾過去,等會再陪了周少瑾出府,免得有話傳到了周少瑾的耳朵裡。   郭老夫人是知道四房想把周少瑾留在家裡的,她這是在幫四房呢!   關老太太頓時感激地看了郭老夫人一眼。   郭老夫人就道:「詣哥兒這孩子也太頑皮了,怎麼就又惹得沔大侄兒不高興了?我看沔大侄兒對孩子們也太苛刻了些,這個時候的男孩子,不頑皮不闖禍的,那都是木頭疙瘩,就算書讀得再好也就是個七品縣令的命。雖說是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可你也要勸勸沔大侄兒才是。什麼事情都是欲速而不達。」   就是幫著詣哥兒在周少瑾面前說好話呢!   關老太太不由暗暗慶幸,心裡像六月天裡喝了碗冰鎮的綠豆湯似的,忙道:「您這話說的有道理。這次實在是把他爹氣得夠嗆,下手重了些。」   郭老夫人就道:「不過,沔大侄兒為何要罰詣哥兒?」   關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說出來都是些小事——他爹爹讓他讀書,他又跑出去玩去了。」   郭老夫人笑道:「這也是你們家。管孩子管得嚴,這若是別人家,只怕也就是呵斥幾句的事了。」   關老太太笑道:「玉不琢不成器!男孩子是要養家餬口,支應門庭的,還是管得嚴些的好。」   郭老夫人就關心地問道:「那傷勢怎樣了?」   「都是些皮肉傷。」關老太太笑道,「也就是讓他長長記性。」   郭老夫人長籲了口氣。沉吟道:「四郎帶著他那個叫集螢的婢女去了藻園,我那邊也冷清下來……少瑾。你繼母什麼時候啟程回保定府?我聽你外祖母說,你父親同意讓你繼續留在九如巷了。正巧我那邊請了二十幾個針線上的好手在給笙丫頭趕製嫁妝,還想請你幫忙看著點。你不如去陪陪我好了?等過了夏天再搬回嘉樹堂過中秋節也不遲。」又道,「詣哥兒那裡,你也暫時別過去瞧他了,他是男孩子,免得傷自尊。你的心意到了就行了。」   關老太太正為這件事犯愁,郭老夫人的提議如雪中送炭。而且寒碧山房僻靜偏遠,鮮少有人去,周少瑾住在那裡,以郭老夫人的心性,如果有什麼流言蜚語傳出來,沒有郭老夫人點頭,寒碧山房裡的人別說是私下議論了,就是多說一句都是不行的。   「少瑾,你覺得這個主意怎樣?」沒等周少瑾開口說話,關老太太已道,「你妹妹年紀,還少不了母親的照顧,你繼母只怕早已歸心似箭了。」   話說到此時,兩位老太太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周少瑾多多少少也有些明白了。   她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郭老夫人這是反對她嫁給程詣呢?還是受了池舅舅的委託,瞅準了這次機會名正言順地讓外祖母同意她搬到長房去?   第二天,她由李氏陪著收拾箱籠,搬去了寒碧山房的浮翠閣。   周少瑾一進門就看見牆角的石榴樹。   她立刻就想起了她第一次到寒碧山房裡看到的那幾株大紅色的石榴樹。   原來浮翠閣就在郭老夫人的上院隔壁啊!   那離池舅舅也不遠。   周少瑾望著三闊帶耳房、紅柱綠紗的廂房,院子中間的葡萄架,葡萄架下的石桌石凳,立刻就喜歡了這住處。   春晚卻困惑地道:「小姐,這門口要是種上兩株玉蘭花,就簡直和我們住的畹香居一模一樣了。」   周少瑾定睛一看,還真有那麼點像。   她不由笑道:「看來我們和這浮翠閣還有點緣分。」   大家都哈哈地笑。   房子早已打清乾淨,春晚指使著丫頭婆子按照周少瑾的習慣擺放著她慣用的東西,周少瑾則陪著李氏去了寒碧山房的上房。   關老太太早就過來了,正陪著郭老夫人說著話,等到周少瑾和李氏給她們行了禮,關老太太忙對周少瑾道:「你大舅母本來準備和我一起過來的,誰知道臨出門的時候有婆子過來示下,她只好留下來自己先過來了。」   恐怕是要照顧程詣脫不開身吧!   李氏忙笑著稱「不要客氣」,丫鬟端了錦杌過來。   周少瑾和李氏坐了下來。   關老太太歉意地對李氏道:「原本應該接了少瑾回畹香居住的。可我那邊正在給誥哥兒修繕新房,到現在也沒有完工。內院有人出人進的,有些亂,所以就託了郭老夫人,讓少瑾暫時在這裡住幾天。」   李氏沒有起疑,笑著和關老太太應酬道:「二小姐在九如巷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二小姐就託您們照顧了。」   「這是應該的!」關老太太和李氏寒暄了半天,這才打住了話題。   郭老夫人原本要留李氏用午膳的,李氏一心想早點回保定府去,心想早點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笑著婉言拒絕了,道:「……之前就看好了黃曆,後天就要啟程了。家裡還有很多事要交待……等走的那天再來向老夫人和老安人辭行。」   關老太太見她執意要去,也不好強留,讓呂嬤嬤送了李氏出門。   郭老夫人就像摘下了一直戴在臉上的面具似的,不僅表情變得慈愛起來。說話也緩和了不少:「四弟妹,那你就留下來午膳好了。」   關老太太沒有客氣,在寒碧山房用了午膳,叮囑了周少瑾一番諸如「畹香居一直給你留著,你要是實在是想外祖母了,就回來小住幾天」之類的話。這才起身告辭。   只是關老太太一走,郭老夫人也面露倦意。   周少瑾就催了郭老夫人去歇息。並道:「等會我過來陪您說話。」   郭老夫人笑眯眯地頷首,由珍珠服侍著進了內室。   周少瑾回了浮翠閣。   春晚喜滋滋地告訴她:「二小姐,西間耳房是間小佛堂。」   周少瑾一聽就更喜歡,道:「走,我們去看看!」   春晚陪著周少瑾去了耳房。   小佛堂地方雖然不大,但供盆果碟,香燭幔帳置辦得十分整齊。供俸菩薩像的地方卻空著,長案下還擺放著幾個白茅草編織而成的團蒲。   春晚道:「二小姐。我們要不要請個菩薩回來?」   周少瑾卻有些猶豫:「這裡畢竟是程家……我還是找個機會問問老夫人吧!」   春晚點頭。   碧桃笑著走了進來,道:「二小姐,屋子已經收拾好了,您要不要歇個午覺。」   周少瑾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先去聽鸝館看看!」   她搬進來還沒有看見池舅舅。   不知道池舅舅知不知道她搬了進來?   春晚和碧桃都以為周少瑾是去找集螢,俱有些義憤填膺地道:「二小姐,您應該好生安慰安慰集螢姑娘,詣二爺這次做得太不應該了。」   周少瑾笑著應了,去了聽鸝館。   聽鸝館靜悄悄的,只有南屏在,她告訴周少瑾:「四爺去了淮安,說是今年的鹽引快出來了,集螢跟著去了淮安。」   周少瑾很是失望。   原來郭老夫人說的不全是推脫之詞。   這個池舅舅,到底去幹什麼了呢?   她勉強和南屏說了幾句話,就回了浮翠閣。   碧玉站在廡廊上和春晚說著話,一旁還站著小檀。   聽到動靜,碧玉上前行了福禮,小檀卻行了磕頭禮。   周少瑾訝然。   碧玉就指了小檀,笑道:「老夫人說,從前您過來的時候是小檀服侍的,依舊把小檀撥到你名下,等過兩天牙行裡送人來,您再好好地挑幾個看上去機靈的人。」   「替我多謝老夫人了!」周少瑾想了想,笑道,「小檀我就收下了,其他的還請老夫人不必著急,我帶過來的人手足夠了。」接著請了她們去屋裡喝茶。   小檀還有些躊躇,碧玉卻依舊像從前那樣笑盈盈地進了屋。   周少瑾暗中點頭,覺得碧玉不愧疚是大丫鬟之首。   晚上,周少瑾陪著郭老夫人用得晚膳。   兩人雖然沒有說話,但餐桌上多了一個,感覺熱鬧多了。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明天開始清理我的「外債」……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六十九章搬家(給金陵春吧的加更)   八寶豆腐、紅燒獅子頭、糟燴鞭筍、龍井蝦仁、糖醋排骨、清湯魚圓……滿滿一桌子的菜,全以清淡為主,且大多數都是周少瑾喜歡吃的,特別是那紅燒獅子頭,個頂個的只有四喜丸子那麼大,正是她吩咐畹香居小廚房給她做的。   這是特意為她做的嗎?   「老夫人……」周少瑾拿著筷子,不知道說什麼好。   郭老夫人示意在旁邊布菜的珍珠夾了個紅燒獅子頭放在了周少瑾的碗裡,笑道:「你以後還要在寒碧山房過幾年,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你都要開口跟我說才是。不然受委屈的只會是自己。知道嗎?」   周少瑾連連點頭。   郭老夫人就笑著指了指她的碗,柔聲道:「快吃吧!我還讓廚房做了水晶糕,過了今天,你想吃什麼你自己寫了單子去小廚房。等會我還準備和你一起去浮翠閣看看呢!也不知道她們收拾得怎樣?」   「屋子打掃得很乾淨。」周少瑾笑道,「春晚她們下午就把東西都擺了出來。等會我正好陪著你消消食。」   郭老夫人滿意地笑了起來。   她親手帶大了三個孫女。程箏持重,萬事都不用她操心;程簫內斂,有什麼心事都藏在心底;程笙活潑,可又太活潑了,有時候吵得她頭痛。周少瑾卻介於三人之間,正好。   吃不言睡不語。   用過晚膳,周少瑾扶著郭老夫人去了浮翠閣。   黑漆家具。落地罩掛著油綠色的杭綢帳子,甜白瓷的花觚,粉彩茶盅,臨窗的大書案前還放著瓶插著玉蘭花汝窯梅瓶。   郭老夫人有些意外。   那甜白瓷和粉彩都是這兩年才時興起來的,老一輩的人嫌它們沒有底蘊,太過簡單或是花俏的,可小一輩的卻喜歡它們輕快明瑟。   她雖囑咐呂嬤嬤要好生地款待周少瑾,卻沒有說怎樣的款待,照著呂嬤嬤眼光。多半是會開了庫房把家中比較貴重的玉石盆景、景泰藍瓷器拿出來待客的。   這種穩重又不失明亮的陳設絕不可能是呂嬤嬤的手筆。   可當著周少瑾的面她卻不好多問。   在浮翠閣的宴息室坐了一會,郭老夫人就起身告辭了。   周少瑾一直把郭老夫人送到了門口才折回去。   郭老夫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上房。   在郭老夫人身邊服侍的呂嬤嬤見郭老夫人剛才還好好的,看了眼周少瑾的住處情緒就有些低落起來,她心裡不由很是忐忑,見珍珠扶著郭老夫人羅漢床上坐下,她忙接過了小丫鬟捧的茶。親手遞到了郭老夫人面前。   郭老夫人喝了茶,遣了珍珠等人,問她:「二表小姐的住處,是你親自布置的嗎?」   原來是為這件事。   呂嬤嬤鬆了口氣。   她剛開始的時候也覺得有些寒酸,可秦子平說了,這是四老爺的主意。她也就隨他們去折騰了。   「不是。」呂嬤嬤笑道,「是四爺身邊的秦總事的主意。」   郭老夫人皺了皺眉。打發了呂嬤嬤,一個人坐在那裡發了會呆,這才喊了珍珠進來服侍她歇息。   周少瑾卻高興地在床上打了個滾。   這床她也很喜歡。   是小小的填漆床,床頭放有很多的小抽屜,可以放很多東西。   還有褥子,墊了很多層,躺上去軟軟的。就像躺在雲層裡。不像畹香居的床,硬硬的。說是睡了對身體好,可她就是喜歡軟軟的床,前世她搬去大興的田莊之後就一口氣讓人彈了四床棉褥,全都鋪在炕上。   春晚看了捂了嘴直笑,道:「二小姐,您留在畹香居的那些花要搬過來嗎?」   周少瑾就有點犯愁起來。   原本她想,花都是很嬌貴的東西,姐姐出嫁之後她若是能留在嘉樹堂,也就別折騰那些花了,若是要跟著李氏去保定,她把留在九如巷的搬走是名正言順的事。   現在可好了,她住進了寒碧山房,有些東西卻留在了畹香居,剛剛外祖母還讓她過些日子回畹香居住幾天,這話音還沒有落了,她就去畹香居搬東西……不免給人薄涼之感。   早知道如此,當初就應該把那幾盆花都搬回平橋街的。   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只有以後瞅著機會再慢慢地搬了。」周少瑾無奈地道。   春晚笑著應了,幫著周少瑾卸了簪環。   周少瑾一夜無夢睡到了天亮。   郭老夫人那邊已經有了動靜。   她忙穿衣起床。   春晚笑道:「二小姐別急!您還沒有醒的時候珍珠姑娘奉了老夫人之命過來傳話了,說讓你不必晨昏定省,每日巳正(註:上午十點)陪著她老人家去佛堂念兩卷經就行了。」   「那怎麼能行呢!」周少瑾還是催著春晚幫她梳洗。   春晚笑道:「我也問過碧玉和珍珠姑娘了,說從前笙小姐在的時候就是這樣。還說,老夫人這些年偶爾會早上醒來躺在床上想半天的心思,想必也是不想有人打擾。我看二小姐還是照著老夫人的意思每天去陪她老人念兩卷經好了。」   初來乍到,也不知道郭老夫人的話是真是假,但既然碧玉和珍珠都這麼說了,她還是乖乖聽話好了。   周少瑾整個人都鬆懈下來。   春晚就拿了個大紅色灑金的單子給她:「二小姐,您看!這是今天一大早廚房裡送過來的。說按著慣例準備的,我們想吃什麼照著這單子一勾就是了,若有什麼特別想吃的菜這單子上又沒有的,就讓你派個人去跟小廚房裡說一聲,他們把菜譜換一換。」   周少瑾打開一看。她最喜歡的針錦豆腐撈和水晶糕都在單子上。   她不禁拿著單子看了看。   連個褶都沒有,顯然是新的了。   這應該不是郭老夫人安排的吧?   郭老夫人當然會待她好,可她老人家年事已高,不可能仔細到這個份上。   難道是呂嬤嬤?   可那些甜白瓷和粉彩應該都是新買的,她應該沒有這麼大的權力才是。   難道……是池舅舅!   也不可能!   池舅舅根本不在家,她搬進來了他都不知道。而且關老太太之所以這麼爽快地答應她搬過來,完全是因為突然發生了程詣那件事……也不知道程詣當時和集螢都說了些什麼?居然把集螢氣成那樣。還好被打得人是程詣,若是二房、三房或是五房的人,就算集螢是池舅舅的婢女。就算集螢沒有錯,只怕也不會善罷甘休。   等集螢回來了她得提醒提醒集螢才是。   周少瑾在心裡琢磨著,用過了早膳,就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正拿著個眼鏡歪在羅漢床上看書。   周少瑾笑道:「我幫您讀吧?」   前世,她常看見沐姨娘幫林世晟的母親讀書,原本不贊同林世晟納沐姨娘為妾的林母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的被沐姨娘攻陷的。   郭老夫呵呵地笑著。把書遞給了周少瑾。   周少瑾一看,竟然是本遊記,自己也來了興致,坐在郭老夫人身邊繪聲繪色地讀了起來。   她的聲音甜糯又不失婉轉,非常的好聽。   早晨霞光灑落在她的身上,像給她鍍上了一層金粉似的。那恬靜的表情又讓她比平日裡看著更顯柔美。   真是個美人!   也不知道誰有福氣娶了去!   郭老夫人在心裡暗贊了一聲。   呂嬤嬤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周少瑾忙打住了話題,放下書就站了起來。對郭老夫人道:「我去給您重新沏壺茶。」   「不用了。茶還熱著。」郭老夫人說完,問呂嬤嬤,「你有什麼事?」   這就是不用避著周少瑾的意思。   周少瑾很是感動。   郭老夫人並沒有把她當外人。   呂嬤嬤卻心中一凜,道:「良國公府那邊下喜貼過來了。」   良國公世子爺朱鵬舉和劉家的大小姐婚期定在了五月十五。   郭老夫人想了想,道:「那你就幫我備兩分禮,一份送到良國公府去,一份送到劉家。各家二十兩銀子就行了。」   這麼少!   當初施香出閣。郭老夫人都拿了二十兩銀子給施香添箱。   周少瑾訝然。   郭老夫人就道:「良國公府和劉家都與程家有往來,你池舅舅和良國公府世子爺的關係也不錯。良國公世子爺弦續,你池舅舅肯定是要送份大禮的,我這邊反成了點綴。但你池舅舅和劉家沒什麼交情,加上劉家是嫁女兒,你池舅舅又沒在成親,就不必給劉家大小姐添箱了。我出面應個景就成了。」   周少瑾受教。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起了身準備去佛堂念經。   周少瑾服侍著郭老夫人更了衣。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譁聲。   周少瑾非常的好奇。   郭老夫人卻臉色一沉,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珍珠沒等郭老夫人說話已撩簾而出,等到郭老夫人的話音落下,她又急急地折了回來,臉色有些蒼白地道:「老夫人,是五房的汶大太太,不知道為什麼事由身邊的嬤嬤扶著哭鬧著闖了進來。」   郭老夫人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珍珠遲疑道:「老夫人,您看要您要不要先去佛堂,已經到了念經的時候了!」   這是讓郭老夫人避一避。   只是還沒有等郭老夫人回答,汶大太太已經一頭扎了進來,跪在郭老夫人的面前抱著郭老夫人腿就哭了起來:「大伯母,您可得為我做主啊!您的汶侄兒他,他要殺了我!」   ※   姐妹兄弟們,給金陵春吧的靈獸蛋加更。   有錯字,要等會才能改,大家先將就將就。   ⊙﹏⊙b汗……   ps:關於程笙的婚期,是我打錯了,已經改過來了。謝謝書友夙煙。有什麼錯誤的地方還請大家多多指正。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七十章吵架   屋裡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呂嬤嬤更是不等郭老夫人開口就上前攜了汶大太太:「您這是怎麼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老夫人年紀已高,已經不起大悲大怒了。還請汶大太太起來說話。」   她話說得客氣,可眼底卻閃過一絲不屑地朝著周圍的丫鬟使了個眼色。   碧玉等人回過神來,瑪瑙去叫了幾個孔武有力的婦人進來,碧玉幾個則七手八腳地上前把汶大太太又是拉又是攙的拽了起來。   郭老夫人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周少瑾忙扶了郭老夫人在一旁的羅漢床上坐下。   呂嬤嬤則哄了汶大太太去了耳房梳洗,扶汶大太太過來的婆子則被留了下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郭老夫人沉著臉問那婆子。   那婆子嚇得人直哆嗦,磕磕巴巴地道:「那邊生了個兒子,我們家大老爺整天的不著家。大太太就尋思著想早點給諾大爺說個媳婦,看來看去,就相中了娘家的一個侄女。兩家都已經請了媒人,就等著挑個好日子去說媒了,不知道誰把這件事告訴了大老爺。大老爺跑到上房就把大太太給呵斥了一番……」她說著,有些怯懦地望了郭老夫人一眼,見郭老夫人一直面無表情地聽著,這才繼續道,「大太太就和大老爺吵起來了。大老爺一時興起,拔了牆上掛著劍就要殺了大太太……大太太沒有法子,就逃到您這裡來了。指望著您給大太太做主。能保住性命……」   郭老夫人聽著,不耐地抿了抿嘴,有些疲倦地道:「他們夫妻吵架,你既然能扶了汶侄媳婦跑到我這裡來,想必也是汶侄媳婦身邊貼己的人。你不勸著你們大太太和大老爺也就罷了,見到了我竟然還滿嘴的胡言,你莫非當我這裡是菜園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說就說,想鬧就鬧?呂嬤嬤,你把這婆子給我架下去打三十大板了再問話!」   呂嬤嬤恭聲應「是」。   那婆子已人如篩糖,跪在地上「咚咚咚」磕著頭,一面磕,還一面道:「老夫人。奴婢是不敢說啊!我一個下人,怎麼敢非議太太老爺的事!」   郭老夫人沒有說話。   呂嬤嬤冷笑道:「非議?你也知道是非議!怎麼當著別人的面不敢,當著我們老夫人的面就敢了?我們老夫人是什麼人?豈是你們這些歪心斜眼的人能唬弄的!」   她說著,幾個孔武有力的婆子已架住了那婆子。   那婆子嚇得大叫,道:「老夫人,老夫人。您饒了我吧!是大老爺,大老爺看中了外面那位的侄女。說是要給諾大爺說親,我們家大太太怎麼能應允,就吵了起來……」   郭老夫人閉了閉眼睛,一副不願意聽她胡言亂語的樣子。   幾個孔武有力的婆子把她往外架。   她大聲地求饒,還衝著周少瑾喊了起來:「二表小姐,求求您幫老婆子說句話,我一輩子都記得您得大恩!」   站在旁邊也能被拖下水。   這算不算是禍從天降。   周少瑾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原本只是臉色有些不好看的郭老夫人卻雷霆震怒。一掌拍在了身邊的茶几上,喝道:「我說五房好好的日子怎麼就過成這個樣子呢?原來都是你們這些老貨在從中攪和。好好的姐兒站在這裡。也是你們能大喝大叫的。給我把她的嘴堵上,打完三十大板就叫了人牙子進來給我賣了。」   屋裡的人都嚇得臉色發白,包括周少瑾在內。   她從來沒有看見郭老夫人發這麼大的脾氣。   可郭老夫人猶不解氣似的,道:「若是牽出什麼枝枝葉葉的,全都給我賣了。」   程家可是積善之家,不興那種一不高興就主子就對下人喊打喊賣的。   可見這次是真把老夫人惹火了。   呂嬤嬤背心裡冒著汗誠惶誠恐地應著「是」,汶大太太卻披頭散髮地從旁邊的耳房衝了出來。   「大伯母,大伯母,」她說著就在給郭老夫人跪下,剛剛經過事的碧玉等人早已有了經驗,沒等她跪下就一左一右地扶住了汶大太太,汶大太太也顧得這些,哭著對郭老夫人道,「您就饒了她吧!這麼多年,若不是有這些老僕陪著我,我早就被大老爺給氣死了!她不說,那也是顧著我的體面……」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周少瑾的身上,「若是她說錯了話,我給替她給您陪不是了。」又柔聲哀求道,「少瑾,你就看在你從小是在九如巷長大的,就替汶大舅母求個情吧?」   這事怎麼又繞到自己身上來了?   周少瑾目瞪口呆。   郭老夫人站起來就「呸」了汶大太太一聲,厲聲道:「你還有臉說!五房亂成這樣,都是你弄出來的……」   汶大太太可不敢背這樣的錯,沒等郭老夫人的話說完,她就哭了起來:「大伯母,您不幫我就算了,還把這過錯推到了我身上,我……我……我死了算了!」說完,就要朝旁邊的柱子撞。   碧玉幾個死死地拽著她。   郭老夫人很是不齒,道:「她要死,你們就讓她死好了!正好給外面的那個挪地方!」   汶大太太一聽,像抽筋似的癱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郭老夫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伸手讓周少瑾扶了自己,就往內室去。   汶大太太一看慌了禮,嘶聲嘶力竭地喊了聲「大伯母」,哭道:「我是有口無心,您就原諒我這一回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滿屋的僕婦都低下了頭,像沒有聽見沒有看見似的,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聽得見汶大太太的抽泣聲。   郭老夫人不由嘆了口氣,道:「你說你們剛成親那會,是這個樣子嗎?你服侍完了你婆婆用膳,你回去後汶大侄兒還給你揉腿。可你看你現在?哪個男人不像孩子似的,要人哄著。可你倒好,聽那些老貨攛綴,非要和汶大侄兒鬥出個輸贏來。汶大侄兒讓著你,您就聽那些老貨的,說他是怕你。你也是。就鬧得越發的歡騰。你看,他現在怕不怕你?你再看你身邊的那些人,哪個不藏了私房銀在外面買屋買地?」   汶大太太滿臉的震驚,淚珠掛在臉上,忘記了哭泣,喃喃地道:「有些也是我。是我賞的!」   「那是!」郭老夫人毫不客氣地道,「你們倆口子要不是這麼鬧騰,他們能得那麼多的賞賜嗎?我說五房亂成這樣,都是你弄出來的,你還不承認。」   汶大太太聽著嘴角翕翕,還欲說什麼。郭老夫人已道:「你也不用跟在我面前打馬虎眼了。你實話實話,你到底說了些什麼。惹得汶大侄兒要殺了你?汶大侄兒又不是得了失心風,一言不合,連自己的嫡妻都要殺。」   「我,我什麼也沒有說。」汶大太太目光閃爍。   郭老夫人淡淡地道:「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好了!」說完,抬腳就要走。   瑪瑙卻飛奔而來:「老夫人,汶大老爺過來了!」   郭老夫人眉頭微蹙。   汶大太太聞言麻利地站了起來。像兔子似的攛到了郭老夫人的身後,嚷道:「大伯母。您看!您看!他居然追到這裡來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話,程汶已怒氣衝衝地提了把寒光四射的寶劍衝了進來。   周少瑾駭然,想也沒想地把郭老夫人擋在了身後。   郭老夫人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把周少瑾拉到了身後。   程汶卻「哐當」一聲把寶劍丟在了地上,朝著郭老夫人推金山倒玉柱般乾脆利落地跪了下去:「大伯母,你可得為我作主啊!」說完,他橫眉怒目地指了汶大太太,「這賤婦,她竟然敢辱罵先父先母!我這次要是不休了她,枉為人子!」   汶大太太從郭老夫人身後探出頭來,厲聲道:「你說話要有憑據!我什麼時候辱罵公公婆婆了?你為了讓諾哥兒娶那賤婦的侄女就這樣信口雌黃地辱沒我……大伯母,您可得為我做主啊!」   程汶也喊「大伯母」,道:「那家不過是和那女人是一個姓,她就說那姑娘是那女人的侄女……她就是想把自己的侄女嫁進來。大伯母,您也看到了,她就是個亂家的種子,我怎麼能讓諾哥兒再娶個她這樣的女人進門,壞了我五房子嗣呢?」   「你說什麼呢?」汶大太太不依地跳了出來,道,「我怎麼亂家了?我娘家又怎麼惹著你了……」   兩人在那裡吵成了一團。   郭老夫人拉著周少瑾就出了廳堂,也不管身後程汶兩口子的呼喊,直接去了浮翠閣。   周少瑾服侍郭老夫人在宴息室坐下,親自沏了六安瓜片端過來。   郭老夫人接過茶盅,苦笑道:「程家的男人實際上都有副好脾氣,可惜汶侄媳婦用錯的法子!」   周少瑾安慰老人家道:「她今天聽了您的一席話,以後肯定會好好反省的。」   「但願如此吧!」郭老夫人一點也不看好五房,可有些話,卻不好跟周少瑾說,她畢竟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   周少瑾就笑道:「老夫人,我給您讀佛經吧?」   讀著佛經,心就靜了,心靜了,就沒了煩惱。   郭老夫人有些意外。   經過這麼一陣喧囂,周少瑾還能守住本心……   她不禁大感興致地笑著道了句「好啊」。   周少瑾拿了本《阿彌陀佛》,興致勃勃地念了起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好像這樣說不對,應該是昨天的更新。   ~~~~(第二百七十一章接管(給雅雅典娜的加更)   程汶夫妻最終是被秦子安出面把兩個人「送」回了五房。   可經此一鬧,從五房經過四房再到長房,九如巷就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的了。   二房的老祖宗程敘出面把程汶呵斥了一頓,汶大太太也沒有落下,被送到了長房的寒碧山房來。按程敘的意思,郭老夫人最好把《女誡》找出來告訴汶大太太讀兩遍。   郭老夫人冷笑,任由汶大太太跪在廡廊下,吩咐翡翠去把那《女誡》讀兩遍。   汶大太太不管怎麼說也是主子,哪就輪得到她這個做僕婦的糟賤呢?   翡翠嚇得臉都白了,目露哀求之色地落在了周少瑾的身上,想周少瑾在郭老夫人面前幫她說句話。   碧玉眼尖,看著不由在心裡罵了翡翠一聲「糊塗」,忙上前擋住了她的目光,溫順地對郭老夫人道:「老夫人,您看,要不要給汶大太太搬張凳子,雖說這春日的太陽不灸人,可曬在臉上也是容易長雀斑的……」   郭老夫人一點饒恕汶大太太的意思也沒有,沒等碧玉把話說完,已道:「就讓她這樣跪著聽。連我的婆子都敢打,我要是再不教訓教訓她,只怕她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叫什麼了!」   碧玉趁機就擰了翡翠一下,道:「那我就和翡翠退下了。」   郭老夫人點頭,面色微霽。   周少瑾柔聲勸她:「汶大舅母是這個魯莽的勁兒,九如巷都知道。您要是為這個氣壞了身體可不划算。說不定汶大舅母還不知道您在生氣呢!」   「所以我也懶得和她多說。」郭老夫人見她柔柔順順的,這氣又消了幾分,道,「直接給她點顏色看看。」   可也太簡單粗暴了。   這讓汶大太太以後可怎麼有臉在長房走動。   不過,說不定這就是郭老夫人的目的。   周少思忖著,剝了個李子給郭老夫人。   那邊碧玉一出了廳堂就對翡翠一陣耳語:「你有什麼事可千萬別拉二表小姐下水了。你沒瞧見昨天汶大太太不過是攀扯了二表小姐一句,老夫人就把汶大太太體己的嬤嬤和那嬤嬤的一家人都賣了——老夫人不喜歡有人打二表小姐的主意。」   翡翠已隱隱有些感覺了,可她覺得周少瑾是個心善手軟的,若是能主動幫她。郭老夫人應該也不會說什麼。   現在卻唯有苦笑。   碧玉向來比她會來事,若是碧玉都看出了些什麼,又把話說通透了,她若是再求周少瑾,碧玉肯定會以為她別有用心,不會再幫她了。   「那。那我就這樣給汶大太太讀《女誡》?」翡翠想想腿肚子就有點打顫。   碧玉嗔道:「你怕什麼!既是老夫人吩咐的,出了事老夫人還會把你推出來不成?你看集螢姑娘,把詣二爺打了還不是打了,四房的老安人雖說為人剛正,可到底是自己的孫子,還能真的一點脾氣都沒有不成?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四老爺不鬆口,四房又不想把事鬧大了讓別人看笑話。你直管安心地去讀你的《女誡》好了。」   翡翠不禁喃喃地道:「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應該跟姐姐們那麼刻苦的讀書寫字了。」   碧玉捂了嘴笑。   翡翠卻萌生退意,決定等會去找呂嬤嬤拿個主意,早點嫁出去。   而汶大太太看到翡翠一個人捧著本《女誡》走進來,還抱著幾分僥倖,等到翡翠說明了來意,開始讀《女誡》,她氣得直接就暈了過去。   郭老夫人讓人用軟轎把汶大太太送去了二房的唐老安人那裡。並道:「沂侄媳婦也是讀書人家出身,就由她幫著給汶侄媳婦讀這《女誡》好了。」   唐老安人看著氣暈過去的汶大太太。沒有辦法,只好把人安置在了客房裡。   等到汶大太太醒過來,自然是一通哭訴:「……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表小姐,我又沒有說什麼,犯得著把我貼己的嬤嬤都賣了嗎?我敬著她是家裡的長輩一句話也沒有說,可她老人家倒好,讓人婢女給我讀《女誡》,我那個時候還跪在廡廊下呢!她老人家可一點也沒有把我當侄媳婦!」   一點也沒有把她當侄媳婦。   這句話打動了唐老安人。   唐老安人就道:「你大伯母就是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苦去惹她,還把她的守門婆子給打傷了,這本就是你的不對,你還敢在我這裡胡說八道。不要說是你了,就是我,遇到這個同門的堂嫂,說話行事也要忍讓幾分的。你就別嘔氣了,氣壞的是自己!」說著遞了塊帕子過去讓她擦眼淚,還欲說她幾句,誰知道程語放了學過來問安,唐老夫人只好安撫了她幾句,回了正房。   程語今年十七歲,和四房的程詣同年,比五房的程諾小一歲。長得蘭芝玉樹般俊秀,特別是一雙微斜的丹鳳眼,和唐老安人一個模子裡印出來似的,讓唐老安人看著就喜歡,加之程語又是次孫,不用支應門庭,唐老安人溺愛起來也就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以至於程語在唐老安人面前說話比誰都靈驗,養成了他有些嬌縱又有些不諳世事的性格。   他笑著上前給唐老安人請了安,就膩到了唐老安人的身邊,問起五房的事來:「……聽說長房的伯祖母讓個丫鬟給汶五嬸嬸讀《女誡》,是真的嗎?汶五嬸也挺可憐的,我聽了都氣得不得了,偏生諾表哥像個沒事人似的,說什麼他雖然不願意娶外面那個女人的侄女,但也不願意娶他的表妹,說是他的表妹和汶五嬸嬸長得像母女似的,他看著就犯悚!」   唐老安人哭笑不得地打了程語一下,道:「胡說八道!什麼長得像母女似的。就你知道。以後再也不許說這種話了。」   程語嘻嘻笑。   唐老安人心中一動。   二房也正為程語的婚事發愁,那程諾今年也有十八歲了,如果不是程汶倆口子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程諾早就訂了親了……   她打發程語,叫了長孫媳婦識大奶奶鄭氏,道:「我想給五房的諾哥兒保個媒,你娘家有沒有和她合適的?」   識大奶奶一時間有些摸不清楚頭腦。   唐老安人就道:「五房雖弱,可到底也算一個房頭。諾哥兒性子錦軟又懦弱,若是你娘家有那識大體的姑娘。我們不妨給諾哥兒做個媒人。以後有什麼事,二房五房同聲同氣,也是好的。」   所謂識大體,指的是能拿捏住程諾的人。   識大奶奶立刻明白過來,她笑道:「這些日子正忙著給二叔相看,倒還沒有留意娘家那邊的姑娘。我等會回去就仔細地打聽打聽。」   唐老安人滿意地點了點頭,送走了長孫媳婦,一個人在屋裡靜靜地想了想,喊了體己的的嬤嬤進來,道:「你去請梁姨奶奶過來,就說我請她喝茶。」   公公程敘是鰥夫。她是孀居之人,雖都有了春秋。可來來往往的畢竟不方便,有什麼事,多是讓程敘的小妾梁氏幫著遞話。   梁姨奶奶很快就過來了。   唐老安人讓她去跟程敘說:「如今五房這麼鬧騰,只是苦了諾哥兒。我看不如把諾哥兒接到我們這邊來住些日子,給他說門好點的親事,以後有什麼事也好常來常往。」   程敘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雖然覺得拉攏個程諾的意義不大,但也沒有什麼大礙。又是兒媳婦的意思,也就點頭應了。   唐老安人就把程諾的那番話告訴了汶大太太:「……說是表妹和你長得一樣。看見表妹就像看見你一樣,心裡很是敬畏。」   汶大太太一開始還沒有明白話裡的意思,等想明白了頓時臉漲得通紅,說話都磕磕巴巴起來:「我,我也沒有想到……您說,這事該怎麼辦好?反正我是不答應他把外面那個女人的侄女弄進來的,那我成什麼了?」話說到最後,她已厲聲嚷了起來。   唐老安人沉吟道:「你看這樣行不行?我讓識哥兒她媳婦幫你看看,她這些日子也在幫語哥兒相媳婦。」   汶大太太還是有些不甘心。   唐老安人笑道:「諾哥兒的婚事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回去後好好商量商量汶侄兒再也不遲。」   商量程汶!   汶大太太咬牙切齒,卻知道唐老安人說的是實話。   她當初想背著程汶給娘家的侄女下定,不過是賭程家要面子,雖然心裡不悅也會認了。如今事情挑開了,她也就不可能私下給程諾訂親了。   怕就怕識大奶奶介紹給諾哥兒的是語哥兒不要的。   她訕訕然地道:「那我就回去先和大老爺商量了再說。」   唐老安人在心裡不屑地笑,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地讓人送了汶大太太回去。   拍著小兒子睡覺的識大奶奶卻十分的為難。   五房可以說是上不上,下不下的,這樣的親事是最不好說的。   她娘家雖然有幾位旁枝的從妹,可若說小小年紀就有主意的,卻沒有一個。   如果拿捏不住程諾,這門親事也就白做了。   識大奶奶有些苦惱地翻著這些天她為程語準備的人選,一個頭兩個大。   她貼身的丫鬟紅蕊端著了碗冰糖燕窩進來,笑道:「大奶奶,您快別費神了,大爺回來看了會心疼的。」   識大奶奶臉色緋紅。   程識會和程許一起回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會比較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七十二章婚事   寒碧山房裡,郭老夫人正皺著眉頭在問秦守約:「你說有儀這次也和著嘉善一起回來?」   有儀是二房大爺程識的字。   秦守約道:「說是二房老祖宗寫了信去,讓他回來準備明年的春闈。」   郭老夫人冷笑,道:「我倒盼著二房能讀個進士出來,到時候也可以讓他嘗嘗當年我那種傷心欲絕的滋味。」   秦守約微微低頭,不敢搭腔。   郭老夫人當然沒有指望著秦守約和她同仇敵愾地說出什麼話來,問道:「嘉善什麼時候到家?」   秦守約抬頭笑道:「最多也就四、五天的功夫了。」   郭老夫人點頭,眼底也有了幾分歡喜,道:「他娘不在家,多稼閣那邊還要勞煩你多多費心了。」   多稼閣是程許住的地方,已經空了快兩年了。他如今從京城回來,那邊雖然常有人打掃,但少了幾分人氣,照著郭老夫人的意思,除了陳設要按照如今流行的樣子布置之外,還要讓服侍的丫鬟婆子們提前住進去。   秦守約笑道:「老夫人言重了。不過四老爺的意思,是讓大爺住進藻園去。說是那邊僻靜,正好給大爺讀書。」   郭老夫人一愣,隨後釋然地笑道:「沒想到他也會管起這些事來。可見是真心要教嘉善讀書了。」說完嘆了口氣,「我一直想讓他和嘉善親近些,他一直冷冷清清的,沒想到現在像突然想通了似的。可好歹總算是讓我這心裡的石頭落下來了。」   秦守約笑道:「四老爺是外冷內熱的人。他不是不關心大爺,只是不像別人那樣喜歡噓寒問暖罷了。」   郭老夫人笑著點頭,道:「讓嘉善搬到藻園去住,是子安還是子平給你傳的話?那藻園那邊的事我就不管了,全拜託你們操心了。」   「您放心!」秦守約道,「是子平給我傳的話。雖說大爺在藻園落腳,可也不能就這樣讓大爺住在藻園,我也會跟過去的。老夫人這邊若是有什麼事,就讓人給我遞個話。子平會留在這邊。」   郭老夫人又是一愣。笑道:「這也是四郎的安排?」   秦守約笑道:「是啊!四老爺說趁著這機會,看看是子安適合還是子平適合做秦家的大總管。」   「這孩子。」郭老夫人笑道,「是不是糊塗了?以後是嘉善當家,秦家的大總管,得和嘉善和得來才行。他既然有心讓子平或是子安留在家裡,應該安排他們去藻園服侍才是。怎麼顛了個,把你送去了藻園,把子平留下來了。」   秦守約笑道:「四老爺可能還是擔心子平或是子安的能力,倒沒有想到和大爺合不合的事。」   「也是!」郭老夫人笑道,「秦家對我們長房向來是忠心耿耿的。倒不愁子安或是子平和我嘉善和不和的事。趁著我們兩個老傢伙還活著,讓他們倆個磨練磨練也好。」   秦守約忙笑道:「看您老人家說的。小的怎麼比得上老夫人……」   「得了,得了。你也別和我在這裡說這些虛的了,」沒等他把話說完,郭老夫人就打斷了他的話,笑道,「你也是六十出頭的人了,有什麼事就交給下面的人去辦好了。自己要多多保重才是。」   「多謝老夫人!」秦守約謙遜了一番,這才辭了郭老夫人。安排去藻園的事。   周少瑾得了消息不由得喜上眉梢。   她就知道,池舅舅知道她不喜歡程許。不可能一點動靜也沒有。   不過,把程許去了藻園,離這裡遠遠的……可真是好!   她放下手中的畫筆,支肘託腮地發起呆來。   池舅舅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他到底去做什麼了?   不知道有沒有危險?   她有好多話要跟他說。   他行船走馬三分險。回來之後她要不要勸勸他以後少出門……   周少瑾胡思亂想著,身後突然傳來郭老夫人的聲音:「你這畫的是……觀世圖。你準備繡幅觀世音嗎?」   猝不及防的,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她忙站了起來,喊了聲「老夫人」。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按了她的肩膀,道:「我是不是嚇著你了?我看著你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呆,喊了你兩聲你都沒有應,就問了一句……是不是有什麼心思?」   周少瑾莫名的臉一紅,念頭在心裡轉了無數個,嘴裡卻道:「我準備繡幅觀音圖,也不知道畫得好不好……」   原來是為這個!   「畫得好!畫得很好。」郭老夫人笑著拿起明紙來仔細觀看起來,「臉龐圓潤,神態安詳慈悲,線條流暢……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會畫畫,而且還畫得這麼好。」   周少瑾赧然,低聲道:「老夫人繆贊!我,我也就是隨便畫畫。」   「畫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郭老夫人慈愛地放下了明紙,道,「你有的時候就是對自己少了幾分信心,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才是。」   周少瑾連連點頭,突然覺得腰都挺直了幾分。   郭老夫人就問道:「聽說你這幾天一大早都會去嘉樹堂給你外祖母請安,然後去花房看看再趕回來陪我念經?」   周少瑾解釋道:「外祖母這幾天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樣子,而且我養的幾盆杜鵑花也要開了……」   郭老夫人笑道:「你院子裡不是養著幾株紅石榴嗎?你要是喜歡,我就讓人在你院子裡給你搭個暖房,把你那些花花草草都移過來。」隨後不等周少瑾說話,又道,「你外祖母為什麼心情不好?詣哥兒不是能下地走路了嗎?莫非是覺得詣哥兒被你舅舅的婢女打了,面子上過不去?」   周少瑾聞言哪裡還有心情說那幾盆花了。忙道:「我瞧著外祖母倒不是為這件事不高興,好像是沅二舅舅在任上遇到了些事!」   前世她根本沒有留意,自然也就不知道程沅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是怎麼解決的,今生她也就沒有辦法出主意了。   郭老夫人笑道:「這算是什麼事?我等會陪你去趟嘉樹堂,正好問問誥哥兒的婚事準備的怎樣了?這誥哥兒一成親,詣哥兒只怕是要單獨住了。是等到詣哥兒成親的時候再重新布置個宅子?還是趁著誥哥兒成親把兩兄弟住的地方都規整出來?我正好閒著無事,過去和你外祖母說說話。」   周少瑾求之不得。   她收了畫筆,和郭老夫人去了嘉樹堂。   關老太太知道郭老夫人的來意。很是感激,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您也知道,您沅侄兒是同進士出身,今年他換了個上峰,這上峰非常看重出身,有時候說出來的話就不怎麼好聽。誥哥兒要成親了。他特意派了幕僚看家裡有沒有什麼事他能幫得上忙的,那幕僚無意間跟您沔侄兒提起來。您沔侄兒有些急,就告訴了我。我已經說過他們了,在這男人在外面行走,哪裡能一翻風順,句連冤枉的話都不聽的?他若是連這點事都受不住。那就趁早辭官回來算了。」   沔大舅舅跟外祖母說這件事十之八、九是想外祖母到郭老夫人面前討句話吧?   周少瑾猜測著,就聽見郭老夫人笑道:「沒事。我去跟您涇大侄子說一聲,看看他這上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關老太太謝了又謝。   兩人又說了會話,郭老夫人正想問程誥新房的事,似兒跑了進來,看見郭老夫人,又忙垂手立在了一旁。   郭老夫人就笑了起來,讓周少瑾扶了她。道:「我們去你種花的地方看看?早就知道你會養花,今天我就去開開眼界好了!」   關老太太老臉通紅。道:「大嫂何必和我這樣見外!似兒,出了什麼事?你怎麼慌慌張張的。」   似兒知道闖了禍,嚇得臉色煞白,戰戰兢兢地道:「老夫人,剛才我遇到五房那邊的婆子,說二房的識大奶奶做媒,為五房的諾大爺說合吳知府家的長女,汶大太太已經去二房那邊商量諾大爺的婚事去了。」   吳知府家的長女……那豈不是吳寶璋。   周少瑾駭然。   怎麼會這樣?   前世她可是嫁給了程輅!   她不由朝兩位老人家望去。   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都滿臉的意外,顯然也都沒有想到。還是關老太太身邊服侍的王嬤嬤最先反應過來,笑道:「五房的大爺要訂親了,這可是件好事!」   的確。總比程汶和汶大奶奶要娶的人靠譜。   不過,吳寶璋會同意嗎?   她實在是不喜歡吳寶璋?要不要反對呢?   周少瑾有點犯愁。   程識住的留聽閣裡,沂大太太洪氏也和周少瑾一樣有些犯愁,她問兒媳婦識大奶奶鄭氏:「這合適嗎?那吳大小姐好歹也是知府家的千金,諾哥兒卻是連個功名都沒有的,又性子懶散,得過且過的……」   「娘,您就別擔心了。」識大奶奶笑著拉了拉婆婆的手,並肩坐在了羅漢床上,「這件事我也問過寶璋了,她是同意的。她雖是知府的長女,卻幼年喪母,在家的日子並不好過。那吳夫人給她做媒說的不是年紀大了的喪偶的鰥夫,就是吃喝嫖賭樣樣都來的紈絝子弟,偶爾有幾個讀書人,也都是看中寶璋的身份,想沾吳家光的無德之輩。諾哥兒雖不像其他那麼有擔當,可心底善良,性情溫和,孝順懂事,又有程家庇護,寶璋能嫁了他,仔細地說起來還是寶璋的福氣!」   ※   姐姐兄弟們,昨天的更新。   o(n_n)o~   ps:給晴天墨雲的加班定在下午的五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七十三章苦惱(給晴天墨雲的加更)   「是嗎?」沂大太太洪氏怎麼想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兒媳婦的話句句在理,她又挑不出什麼錯來。   識大奶奶是知道的,自己的這位婆婆心思不壞,對人也和善,就有些事不能想那麼明白,見她面露困惑,索性笑道:「當時說這件事的時候,祖母她老人家也在,三個人選中她老人家挑得吳家大小姐,五嬸嬸也願意,吳家那邊就更不用說了,聽媒人說,吳夫人什麼也沒有問就答應,您就別擔心了。常言說得好,新人娶進門,媒人拋過牆。我們只管牽個線,至於兩家怎麼說,他們以後的日子過得好不好,只能靠他們自己。」   這話就更有道理了。   沂大太太洪氏點頭。   紅蕊笑吟吟地走了進來,屈膝行禮道:「大太太,大奶奶,吳家大小姐身邊的婆子過來,說是給大少爺和二少爺一人做了身夏衫衣裳,眼看著天氣越來越熱,她又沒空過來,特意差人送了過來。」   識大奶奶鄭氏若有所指地對沂大太太洪氏笑道:「這姑娘我第一眼看見就知道是個伶俐人,有次我只不過說了句紅蕊幾個在幫耕哥兒、耘哥兒趕製夏裳,她就記在了心裡。」   沂大太太一聽也覺得這位吳家大小姐不錯,至少是個知道好歹的人。   「既然你和你祖母都說好,那我就不管了。」沂大太太起身告辭,「等兩家小定的日期定下來了,你再去告訴我一聲就是了。」   識大奶奶笑盈盈地應「是」。把婆婆送出了門。   紅蕊這才在識大奶奶耳邊低聲道:「聽說是吳夫人診出了喜脈,吳家大小姐在吳夫人跟前服侍。」   識大奶奶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笑道:「這樣也好!娘家靠不住了,就更得靠婆家了。」   紅蕊但笑不語。   汶大太太心裡歡喜得很。   她想把侄女許配給兒子,也是不想讓外面那個女人的侄女進門,可若是捫心自問,吳家大小姐不管是出身還是相貌都比她的侄女高出幾個檔次,特別是當她聽說程汶當著二房老祖宗的面是苦著臉答應的這門親事時,就對這門親事更滿意了。   「可惜吳家大小姐過來做客的時候我沒有仔細地瞧瞧她。」汶大太太有些遺憾地對貼身的丫鬟湘兒嘆道。「看來這次二房在諾哥兒的婚事上的確是下了大功夫的。」   程家祖訓,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可程汶開了個頭,像湘兒這樣的大丫鬟不免也有了些心思。聞言笑道:「聽說吳家大小姐和二房的識大奶奶走得很近,識大奶奶對吳家大小姐的品行很了解,您若是想知道什麼,大可去問識大奶奶。」說到這裡。她語氣微頓,又道,「我好像記得吳夫人娘家是姓關來著,最開始吳夫人到金陵的時候和四房的關老安人走得最親近,吳夫人還特意帶了三位吳小姐過來拜訪關老安人,那吳家大小姐更是和周家二表小姐差不多的年紀。當時幾個人還一起玩著。周家二表小姐應該和吳家大小姐也熟。」   汶大太太聞言就撇了撇嘴,道:「周家二表小姐那裡我們還是少和人家來往為妙。人家現在是郭老夫人的心頭肉。護犢子似的被郭老夫人護著呢!別是我們去問吳家大小姐的事,卻被牽扯出其他的事來,又說是我們不知道輕重,拿了在九如巷做客的表小姐做筏子,惹是生非!」   湘兒很不以為然。   你汶大太太怎麼說也是九如巷五房的掌家太太,怎麼就連個寄人籬下的表小姐都不如?有事怕惹了郭老夫人生氣那是應該,怎麼現在連個晚輩都怕起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著這樣的人還能指望什麼?   她在心裡腹誹著,面上卻不露半點異色。笑道:「大太太說的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想知道吳家大小姐的事,就去問識大奶奶好了。」   汶大太太也覺得自己這麼樣挺沒意思的,可她只要一想到五房還指望著裕泰票號的分紅過日子,她的腰杆就沒辦法直起來,只能裝糊塗吩咐湘兒:「那你叫了小丫鬟進來服侍我更衣吧!我去聽留閣和識大奶奶說說話。」   湘兒笑著去喊了小丫鬟進來,等汶大太太梳洗了一番之後,陪著汶大太太往二房去。   路過四房的時候,倆人看見幾個粗使的婆子在搬花,而且都是些蘭花、茶花、菊花等用羨陽盆裝著的名貴品種。   她不由多看了兩眼。   湘兒忙上前問。   婆子笑道:「是表小姐養的。因誥大爺婚期在即,要修繕新房,家裡常有工匠小廝進出,表小姐怕傷了這些花,就暫時搬去寒碧山房的浮翠閣。」   汶大太太大驚,道:「郭老夫人難道同意了?」   那婆子笑道:「奴婢也不知道,是老夫人身邊的碧玉吩咐下來的——她怎麼吩咐,奴婢們就怎麼辦!」   汶大太太沉默了片刻,沉著臉走了。   那婆子就不屑地朝著汶大太太的背影幾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   另外幾個幫忙的婆子都湊了過來,悄聲道:「這位就是五房的汶大太太了?」   「不是她還是誰!」那婆子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如果我是她,早就搬到別院去住了,哪還有臉這樣青天白日在院子裡到處亂逛,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的事似的。」   汶大太太跪著聽丫鬟讀《女誡》的事早已傳遍了九如巷,略有頭臉的丫鬟、媳婦子、婆子都覺汶大太太這次可丟臉丟到了秦淮河去了,對她居然能忍下這口氣更是不齒,行事就頗有些「柿子專撿軟的捏」的意思,少了從前的恭敬。相反。對寒碧山房的郭老夫人就更敬畏了。   幾個人不敢怠慢,三下兩下就把那些花都小心翼翼地搬到了板車上,一人拉,兩人護,後面還跟著三個照看的,風風火火地搬去了浮翠閣。   進門擺盆茶梅,床頭擺盆惠蘭,茶几上擺盆文竹,廡廊下擺盆牡丹……院子裡頓時明亮起來。   周少瑾站在廳堂裡。滿意地放下了捋起的袖子。   小檀跑了進來,氣喘籲籲地道:「二表小姐,四老爺回來了!」   「真的!」周少瑾說著,眼睛一亮,轉身就往聽鸝館去。   「二表小姐,你是不是先換身衣裳。」小檀道。「你剛才還和婆子一起搬花呢!」   可惜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周少瑾已經一溜煙地不見。   小檀跺跺腳,只好跟了過去。   池舅舅不在的時候聽鸝館就像一灘死水,池舅舅一回來,聽鸝館的如意門大開,抬箱籠的小廝來來往往。還能聽到幾聲鳥雀的啼叫,整個院子都生機勃勃的活了過來。   周少瑾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廡廊下和懷山說話的程池。   灰色的粗布道袍。玄色的粗布鞋子,背手而立,面容冷峻卻丰姿瀟灑,氣宇軒昂。   池舅舅穿得這麼樸素,可怎麼還是這麼漂亮呢?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著,腳步一滯。   程池卻像知道她來了似的突然轉頭來,和她的目光在空中碰了個正著。   他就笑了起來。   冷峻散去。只有春日陽光般的煦和。   周少瑾心中生暖,像只小燕子似的撲了過去。   程池的笑容就更盛了。低聲對懷山說了兩句話,懷山看了周少瑾一眼,悄聲退下。   周少瑾在程池的面前站定,嬌俏地嘟了嘴,道:「池舅舅您怎麼現在才回來?」   程池望著她紅僕僕的臉,還有衣袖邊殘留的泥土,陡然間想起生長在深山老林裡的那些野花,嬌豔無比,卻又天真爛漫,無憂無慮。   周少瑾有時候就像這樣的花,不管經歷過什麼都能守住本心。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她能不記前仇的緣故吧!   他笑道:「我這還沒有站穩腳根,你就知道我回來,我看我不管是回來的早還是回來的晚,你一準就能知道。不過,你來了才幾天,不會就把門房當值的人給收買了吧?」   「怎麼可能!」周少瑾嬌嗔道,「我不過是讓小檀幫我留心一下,若是池舅舅回來了就立刻告訴我!」   「哦!」程池抬了抬眉,「所以這不算是通風報信!」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爭辯道:「誰讓您神出鬼沒的……」   「我神出鬼沒的?」程池又抬了抬眉。   周少瑾忙改口道:「不是,不是。是我說錯了話。池舅舅這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程池哈哈大笑。   搬箱籠的小廝都偷偷地打量周少瑾。   周少瑾很是尷尬,又不想就這麼走了,想問問程池去了哪裡,都做了些什麼,又覺得有些說不出口。   她想了又想,乾脆問程池:「池舅舅,集螢跟著您一起回來了嗎?我有些日子沒有看見她了,挺想她的。」   「是嗎?」程池笑了笑,道,「她和我一道回來了,剛回廂房。你要是想去看她,向前往左拐就能看見她住的廂房了。」   她當然知道集螢住的地方怎麼走?   但池舅舅怎麼也不問問她來找他幹什麼啊?   可見並不是十分高興見到自己……也不是,池舅舅剛才見到她的時候還是挺高興的,她能感覺的到,但他沒有她這麼高興,不然為什麼不請她進去屋裡喝茶之類……   周少瑾的情緒瞬間就有些低落,又有些說不出來的窘然。   「那我去找集螢了!」她說著,匆匆朝集螢住的地方去。   ※   姐妹們,給晴天墨雲的加更。   o(n_n)o~   更新還是明天早上看吧,比較保險。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七十四章布局   程池不由撫額。   真是小孩子,說風就是雨。   不過,看她那的樣子已經開始養花了,想必在浮翠閣過得還不錯。   程池一顆心落了地,吩咐商嬤嬤:「二表小姐過來了,你讓人做幾道點心端過去。」   商嬤嬤笑著應是。   程池回了書房,去忙自己的事了。   周少瑾拐了個彎進了集螢等人住的地方,四周就安靜下來。   她一路無阻地進了集螢住的廂房。   兩個小丫鬟正在服侍集螢梳洗,而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出門是很辛苦的事。   周少瑾不由暗暗訕笑,覺得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應該等集螢歇息一會才過來看她的。   難怪剛才池舅舅沒有留她喝茶。   池舅舅還沒有更衣呢!   這麼一想她心裡莫名的又湧起幾分雀躍來。   但集螢已經看到了她,笑著轉過身來,道:「你的消息好靈通,我一回來你就知道了。看來老夫人待你不錯。」   周少瑾一時沒明白。   集螢撲哧一聲笑,道:「真是傻人有傻福。」然後解釋道,「四爺和郭老夫人一樣,最恨人刺探他們的行蹤,所以我們住進了寒碧山房都有些礙手礙腳的,你卻能隨意進出,四爺那邊我不好說,但老夫人肯定對你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然你哪能這樣到處亂跑啊!」   周少瑾嘿嘿地笑。   集螢就請她在一旁的羅漢床上坐。   周少瑾笑道:「我還是等會再來吧!你好好歇歇,我發現你的精神不太好。」   集螢笑著坐到了她的對面。道:「也沒什麼。讓我去睡我也睡不著,你來了正好陪著我說說話。」   她的話音剛落,小丫鬟端了茶點過來。   集螢幫著把茶盅和點心擺到了周少瑾的面前。   周少瑾見她右手垂落,只用左手,心中一動,道:「你的右手……」   「沒事。」集螢輕描淡寫地道,「被撞了一下。」   周少瑾不相信,道:「我看看!」   集螢不讓,笑道:「大夫剛剛抱紮好。你打開一看,我又得看大夫。還是算了吧?不過是些皮外傷,養兩天就好了。」   「是嗎?」周少瑾說著,抬了抬眉。   集螢看著一愣,覺得這動作好熟悉,不由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難道還騙你不成?」隨後就轉移了話題。道:「你這麼盯著我,我一回來就找了過來,是想問詣二爺的事吧?」   周少瑾臉一紅。   是啊,她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記了?   之前她不是一直念著集螢快點回來嗎?還說要勸勸集螢的……結果看到集螢只想問她這些到去了哪裡?都幹了些什麼事……   她忙收斂了思緒,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那麼沉不住氣?」   集螢可能到現在還耿耿於懷,所以周少瑾一提起來她的火氣就上來。氣得柳眉直豎,道:「你那個詣表哥真不是個東西!遇到了居然問我能不能以後服侍他。你池舅舅這個人還不錯。我還以為程家的家教有多好呢,一時間也沒有往別的方面想,還好好地跟他說,我已經服侍你池舅舅了,不可能再去服侍他。他的好意我心領了。沒想到他開口道:我知道讓你服侍我有些委屈了你,可我實在是喜歡你。我們家雖有四十無子不納妾的規矩,可我汶叔父還不是在外面養啊個。家裡的人也沒敢把他怎樣?你如果同意,我就向池四叔討了你。把賣身契還給你,在外面給你置個宅子,買幾個丫鬟婆子服侍你,也好過你在這邊看我池四叔的臉色……你說我怎麼忍得住,當時一腳就把他給踢翻在地……」   周少瑾狠不得有個地縫讓自己鑽進去。   詣表哥……他還能不能再蠢一點!   但更讓她擔憂的卻是程詣話裡流露出來的意思——可我汶叔父還不是在外面養啊個,家裡的人也沒敢把他怎樣?如果以後程家的人都這麼想,有樣學樣的,那這個家還不得亂成一團麻啊!   她不由面色一肅,道:「這件事我會告訴我外祖母的。」   集螢看她這樣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道:「我把人打了,你外祖母也沒有說什麼,你就別從中攪和了。不管怎麼說,你詣表哥畢竟是她老人家的親孫子。哪有親孫子被人打了做祖母的不心疼的?你外祖母這樣,已經算是很通情達理的了!」   周少瑾想著這件事只怕還是和池舅舅或是郭老夫人說,他們才會知道自己擔心的是什麼,也就不再往下說了,代程詣給向她道了歉,安撫了集螢幾句,就問起她出門的事了:「……都去了哪裡?我看你這次出門的時候還挺長的?好像還在池舅舅之前?之後你們在一起嗎?」   集螢笑道:「我和你池舅舅不在一起。你池舅舅去了山東,我回了趟家。後來一起回來的。」   也就是說集螢根本不知道池舅舅出去幹了些什麼?   周少瑾有些失望,但還是道:「池舅舅去山東幹什麼啊?」   「誰知道呢?」集螢道,「可能是閒著無事,過去溜達一圈吧!說起來他也有幾年沒去過山東了。」   應該不會是閒著無事過去的。   周少瑾在心裡琢磨著。   池舅舅已經相信了她的話,以他的脾氣,應該開始調查這件事,怎麼可能是閒著無事呢?   有沒有可能是池舅舅查出了些什麼呢?   周少瑾有些坐不住了。   偏偏小丫鬟送了點心過來。   集螢奇道:「這是新做的點心嗎?我這邊有現成的茶點。」   那小丫鬟笑道:「奴婢也不知道。是商嬤嬤吩咐送過來的。」   周少瑾卻一眼就看見了霽紅瓷小碟裡放著的水晶糕,道:「那就留下來吧!反正也送過來了。我們嘗嘗。」   小丫鬟笑著把點心擺到了茶几上。   集螢見周少瑾最先吃了水晶糕,笑道:「你喜歡吃水晶糕啊?」   周少瑾點頭,笑道:「我乳娘說,我從小就喜歡乾淨,有顏色的東西像黑芝麻糊、棗泥糕、綠豆沙一律不吃,只吃白色的像水晶糕、馬蹄糕之類的。馬蹄糕乳娘又怕我吃了不克化,就只讓我吃水晶糕,可能是把口胃給順了過來,我長大之後喜歡吃的就是水晶糕了。」   「難怪你長得這麼白!」集螢笑著伸了手和周少瑾比。「你看!別人說我白,我看你比我還白!」   周少瑾咯咯地笑,和集螢一邊喝茶一邊吃點心,說了會話就告辭了。   集螢可能是太累了,沒送她,等她走後。倒頭就睡了。   周少瑾一面打量著四周景致,一面去了前院。   想必是箱籠已經整理好了,搬箱籠的小廝都已經退了下去,院子裡靜悄悄的,西邊的書房窗欞大開,她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大書案後面的程池。   他背脊挺得筆直。雙手自然垂落在太師椅的扶手上,神色肅穆地正說著什麼。   風吹過樹梢。也吹進了屋裡。   他面前的帳冊譁譁直響。   懷山、秦子安和另外兩個面生的男子站在大書案前,頭顱微低,正恭敬的聽著。沒有看見秦子平。   那兩個面生的男子其中一個和秦子安差不多年紀,卻身長玉立,面容姣好,溫文爾雅,和秦子安截然不同。另一個比秦子安略大幾歲的樣子。也長得身材槐梧,但面相忠厚老實。眉宇間平和中正,和秦子安的冷峻又不一樣。   她來的可真不是時間。   池舅舅一看就知道在忙。   周少瑾在心裡嘆了口氣,轉身就要走。   誰知道屋裡的人卻齊刷刷地朝她望了過來。   而且個個目光如炬。   被這麼多男子這樣看著,周少瑾窘然,臉上火辣辣的,匆匆屈膝行了個福禮就要走開,誰知道程池卻站起來走到了窗前,笑著朝她招了招手。   周少瑾不安地走了過去。   程池問她:「和集螢說完話了?」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甚至有些嘶啞,可看她的眼神卻依舊溫暖煦和。   周少瑾心中大定,赧然地點頭。   程池笑道:「我現在還有事,你自己去玩去吧!我給你帶了件小禮物,已經讓人送到你屋裡去了。」   像她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似的。   周少瑾覺得自己有些不滿,可想到程池帶給她的禮物,心卻自有主張地像開了花似的高興起來。   她笑眯眯地點頭,一溜煙地跑了。   程池搖頭,轉身已恢復了肅穆的神色,道:「金沙幫的知情識趣就行了。原來不過向他們示威,這次卻是要讓他們為我所用,手段是必不可少的。若是不服,就滅了,重新再扶持一個幫派。這件事迫在眉睫,必須在明年底要見到成效——從京城到金陵,我要一隻蚊蠅都逃不出我的眼睛。」   懷山和秦子安都沒有作聲,那個面容姣好的男子卻有些遲疑道:「四爺,俠以武犯禁。我們這麼大的舉動,幾乎是涉及到了整個北武林,您前幾年又在南武林鬧了一回,只怕不僅會引起南武林的忌憚,還會引起官府的注意的……」   「這件事你不用管了。」程池冷冷地道,「南武林那邊不用管他們,他們也就敢忌憚忌憚,你讓他們推個人來跟我說句話只怕都沒有願意接了這燙手的山芋。至於官衙那邊,過段時間我會去京城小住些日子。」   面容姣好的男子鬆了口氣。   程池的目光就落在了那面相忠厚老實的人身上。   那人恭身揖禮,咧了嘴一笑,頓時戾氣沖天,陰惻惻地道:「四爺放心,我這邊省得。」   程池滿意地頷首。   ※   姐妹兄弟們,昨天的更新。   o(n_n)o~   ps:有錯字,大家先看。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七十五章爭鬥(周末加更)   程池雖然想和程家劃清楚界線,可也不願意自己的族人血親被滿門抄斬。   他望著懷山等人魚貫著走出了書房,陷入了沉思。   程家被抄斬,肯定是新皇的意思,就算是不是新皇的意思,新皇是受了有心人的慫恿,至少當時皇上是下了決心要滅程家滿門的。   官衙做事向來有些拖拉,特別是這種涉及到滅門的慘案,都怕「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被問斬的人家有人逃了出來,然後把這帳算到了自己的頭上,給自己在看不見的地方建了個仇家。而據周少瑾所說,程家倒得特別快。甚至家產還沒有被抄沒殆盡的時候,程家的男丁就全都被斬首了。   這就有點不合常理了。   滿門抄斬,在抄斬之前應該先沒收財產。   可見新皇是要程家的人死。   什麼事能讓新皇非要程家的人死不可呢?   程池站了起來,在屋子裡來回地走著。   以後的新皇是四皇子。   這位四皇子在幾位皇子裡面素來不起眼,之前程池從來沒有接觸過。   這次去京城,恐怕得好好地和這位四皇子打打交道了。   他是什麼秉性?有什麼愛好?程家有可能在哪方面得罪了他或者是惹怒他……程池覺得自己都應該打探一番。特別是在京城的大哥和二哥,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麼?結交的都是些什麼人?甚至包括他們身邊的師爺幕僚,都要查個一清二楚。   二叔父那邊……也要查。   這需要大量的人手。   要不要把丐幫也拉進來。   他們的消息最靈通了。   南丐幫是張大牛當家。不知道北丐幫是誰當家?這件事最好還是交給秦子安去做。   至於去京城小住些日子的事……最好還是等程嘉善和閔家姑娘訂了親之後,少瑾沒有了利用的價值。這樣他在京城也能安心些。   想到這裡,他重新在書案前坐下,寫了封信讓秦子安送去終南山:「……請雲鶴子道長幫你引見北丐幫的人。」   秦子安默默地把信收在了衣袖裡。   程池問他:「集螢的傷怎樣了?」   「最好這大半年都不要跟人動手。」   程池頷首,示意他退下。   懷山在門外求見。   程池讓他進來。   懷山道:「剛才商婆子跟我說,我們出門的時候二表小姐經常到聽鸝館來探聽您的消息。二表小姐又天資聰慧,商婆子有些擔心。問能不能把集螢姑娘就留在家裡,讓集螢姑娘陪陪二表小姐,反正集螢姑娘這些日子也不能和人動手……」   「可以!」沒等他說完。程池已乾脆利落地道,「這次漕幫找計家的麻煩,我原本就不贊成集螢出面,可計家老太爺執意要試一試集螢的身手,我也不好攔著。現在計家既然已經知道了集螢的深線,以後外面的那些事就不要再讓集螢摻和進去了。在家裡好生的修心養性。說不定她的劍術還能突破。」   「是!」懷山恭敬地應諾,退了下去。   屋子就安靜下來。   風吹著樹葉沙沙地響。   程池走到窗前。   聽鸝館的樹木枝繁葉茂,油綠、嫩綠、蔥綠、碧綠……各種綠色交織在一起,滿目的清涼。   他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周少瑾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他屋門口探頭探腦的模樣兒。   程池的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晚上和那小丫頭一起用晚膳好了。   再去她住的浮翠閣看看。   也不知道商嬤嬤有沒有照著他叮囑的那樣布置浮翠閣。   他想著,走到一旁的多寶閣格子旁,拿出了個紫檀木的匣子。   那天從織錦街淘回了這尊觀世音雕像之後他就送去了甘泉寺開光。原準備直接放在小佛堂的,沒想到出了程詣的事。母親趁機把小丫頭接了過來,他沒來得及擺進去。   等會就送給她好了。   她肯定很高興。   程池輕輕地拂了拂紫檀木匣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   周少瑾三步並作兩步地回了浮翠閣。   人還沒有進門,就聽見浮翠閣裡一陣歡聲笑語,還夾雜著婉轉的鳥啼。   周少瑾很是意外。   寒碧山房沒有養花,就更不會養鳥了。   她之前去聽鸝館,聽見鳥啼,還以為是哪只鳥路過。並沒有在意……此時又聽到了鳥啼聲,她不由得心中怦怦亂跳。急步走了過去。   葡萄架下圍了一堆丫鬟。   小檀最先發現周少瑾,驚喜地叫了聲「二表小姐」,道:「四老爺出門給您帶了禮物回來!」   她的話音未落,圍著的小丫鬟們紛紛散開,讓了個道給周少瑾。   周少瑾一眼就看見了放在石桌上的大紅漆鳥籠。   鳥籠外面的寶藍色織金罩子被撩了起來,一對黃鸝鳥兒在鳥籠裡蹦來蹦去的,啼叫不止,活潑又可愛。   「這是池舅舅送給我的禮物?」周少瑾心裡軟綿綿,有些不敢相信地問。   「是啊!」春晚羨慕地笑道,「是秦總管親自送過來的,不會錯的。」   周少瑾走近了,兩個黃鸝鳥兒都啼叫著朝她撲騰過來,落在了鳥籠中間的支架上,對著她婉轉地鳴叫起來。   杏桃驚訝地叫道:「表小姐,它們一定是在對著你唱歌!」   周少瑾也這麼覺得。   她好喜歡這禮物,伸出手去隔著籠子的柵欄摸了摸兩個小鳥的頭,兩個小鳥蹦得就更歡實了。   周少瑾忙道:「你們給它餵了水餵了食沒有?」   「餵了。」春晚忙指著鳥籠裡的兩個小食盅,「一個是裝食的。一個是裝水的。」   周少瑾定睛一看,那兩個食盅居然是和田玉雕的。   她不由訕笑了一聲,道:「你們有誰會養鳥的嗎?」   春晚抿了嘴笑,道:「四老爺不僅送了鳥給您,還送了個小廝給您。」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一個七、八歲年紀的小廝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她的面前,頭也不敢抬地道:「二表小姐,小的奉了四老爺之命,以後就在浮翠閣服侍這對鳥兒了。」   周少瑾望了望跪在地上小廝,又望了望那鳥籠裡的和田玉食盅。乾笑了兩聲,道:「你叫什麼名字?起來說話好了!」   小廝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稟道:「小的就叫小雀,四老爺說,這樣好記!」   周少瑾語凝。   正想問問小雀的出身,雪球不知道從哪裡躥了出來。衝著那鳥籠就是一陣狂叫。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兩個黃鸝鳥更是嚇得撲通撲通亂撞。   小雀忙道:「二表小姐,狗和鳥是天敵。我還是幫您把這狗抱走吧!」   「算了!」周少瑾抱了雪球,道,「你以後注意點,別讓雪球把這鳥嚇著了就是。」   小雀笑著應「是」。   周少瑾就讓春晚把鳥籠掛在內室的窗欞旁。   春晚笑道:「小鳥不是應該掛在廡廊下嗎?我從前看人養鳥,都是掛在廡廊下的。」   周少瑾從來沒有養過鳥。不知道。   但她覺得若是屋子裡有了這兩隻黃鸝鳥,顯得更有生氣。   那小雀顯然是個極會察顏觀色的人。忙道:「這鳥隨人,養到哪裡都好。二表小姐若是覺得養在內室好,那就養在內室好了。只是要麻煩姐姐平時給它餵食了。」   小雀這個養鳥的人都說了,春晚自然不好再說什麼。   她笑著客氣了幾句「不礙事」、「我定會按時給它們餵食的」的話,把鳥籠掛在了周少瑾內室的窗欞上。   周少瑾吩咐春晚把窗欞打開:「這樣透氣,鳥兒也舒服些。」   春晚等人又笑著去開窗。   雪球一直乖乖地趴在周少瑾的懷裡。   周少瑾見狀就把雪球放在了地上。   雪球嗚咽著摩擦著周少瑾的裙擺。   周少瑾咯咯地笑,接過小雀手中的樹枝逗著兩隻黃鸝鳥。   院子裡是綠色的參天大樹。臺階上是盛放的牡丹花,鳥兒歡快地啼鳴。周少瑾的心像開了花似的。   雪球卻衝過來對著鳥兒又是一陣狂叫。   周少瑾只好把它抱了起來。   它安靜下來。   可只要周少瑾去逗那兩隻鳥,它就汪汪地亂叫,叫得人心驚膽戰,可只要周少瑾把它抱在懷裡,它又安靜了。   春晚幾個奇道:「雪球不會是在吃醋吧?」   周少瑾愣住,放下了雪球。   它又叫了起來。   如此反覆幾遍,還就真的應了春晚的話。   只要周少瑾不去逗那兩隻鳥,雪球就會乖乖地蹲在一旁望著周少瑾,只要周少瑾去逗那兩隻鳥,它就叫個不停。   眾人哈哈大笑。   浮翠閣中笑聲鳥聲狗聲不停於耳。   郭老夫人笑道:「這是怎麼了?又是狗叫又是鳥鳴的?四郎是不是送了什麼東西去浮翠閣?不然浮翠閣不可能熱鬧成這個樣子?」   碧玉忙笑道:「聽說是送了兩隻黃鸝鳥。叫得可好聽了。」   「哦!」郭老夫人來了興致,道,「我們也去看看去。」   碧玉幾個簇擁著郭老夫人去了浮翠閣。   浮翠閣裡的人正逗著雪球,個個笑得直不起腰來。   見郭老夫人來了,周少瑾行過禮之後,忙把雪球和兩隻黃鸝鳥的事講給郭老夫人聽:「……別人逗那兩隻鳥都沒事,就我不能逗,一逗雪球就亂叫,叫得還挺嚇人的。」   「還有這種事!」郭老夫人呵呵地笑,讓周少瑾抱了雪球,自己去逗鳥。   雪球垂著眼睛,理也不理郭老夫人。   等到周少瑾去逗鳥的時候,雪球就不安份了。   「這可真是有意思!」郭老夫人反覆地逗著雪球和兩隻黃鸝鳥,笑得不能自己,「這趕情好,你這狗和鳥鬥上了。」   周少瑾苦笑,只好把狗交給了小檀,道:「你以後帶著它多出去溜溜。」   小檀笑盈盈地抱著狗退了下去。   ※   姐妹兄弟們,周末的加更!   靈獸蛋順延……~~~~(第二百七十六章送禮   狗和鳥分開了,浮翠閣也終於清靜了。   周少瑾鬆了口氣,生氣這些喧囂打擾了郭老夫人,親自給郭老夫人續了杯茶,留了郭老夫人晚膳。   郭老夫人倒是挺喜歡浮翠閣的熱情,笑道:「你池舅舅回來了,我原本準備給他接風洗塵的,我們就在上房用飯好了。」   這些日子周少瑾除了早膳,中膳和晚膳都是陪著郭老夫人在上房用的,聞言不由臉色微紅,覺得自己剛接了池舅舅的禮物,就把池舅舅給忘了。   郭老夫人看她的樣子,倒猜出幾分來,笑道:「你和你池舅舅岔著輩份,有些事自然想不到。」   周少瑾這下子臉更紅了。   老夫人和池舅舅待她向來寬和,她反倒放縱起自己來,沒有把池舅舅當長輩尊敬,這個毛病得改一改才好。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問起了周少瑾去聽鸝館的事。   周少瑾這才想起程詣對五房大老爺程汶養外室的評論,「哎呀」了一聲,忙把這件事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神色凝重起來。   程詣既然調,戲集螢,還能有什麼好話。   當時郭老夫人並沒有問具體的景況。   她之前以為程汶養外室的事會影響到五房,影響到程諾,可如今看來,這件事的影響遠比她想像中的嚴重。   郭老夫人想了想,道:「這件事你跟你池舅舅說了嗎?」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   她剛到池舅舅的時候早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後。   「沒有。」她喃喃地給自己找藉口,「當時池舅舅有事在忙……」   郭老夫人知道自己的這個小兒子忙起來是六親不認。誰也不理的,還以為周少瑾是在他那裡碰了壁,不好意思。安慰周少瑾道:「沒事,沒事。你池舅舅就是那個脾氣,你以後有什麼事跟我說就行了。像這次就做得很好。這種事在別人看來是小事,但千裡之堤,往往潰於蟻穴。」說著,郭老夫人愛惜拉著周少瑾的手拍了拍,贊道。「你能看出事情的根源,很好,很好!」   連說了兩個「很好」,把周少瑾臊得不行,只好小聲地請郭老夫人喝茶。   郭老夫人笑眯眯端起了茶盅喝了一口,然後嘆氣道:「這件事只怕你池舅舅早就知道了。不然他也不會讓嘉善去住在藻園了……之後我還覺得你池舅舅對嘉善有些嚴厲。現在看來卻再對不過了。程家『言』字旁的這些爺們,是得整治整治了。」   周少瑾一愣。   池舅舅讓程許住到藻園去,真的是郭老夫人說的這個原因嗎?   念頭閃過,她心裡已是亂糟糟一團,之後郭老夫人說了什麼,她是怎麼回答的。她都沒有什麼印象了,只到郭老夫人派了小丫鬟去給程池傳說。讓程池晚上別出去,留在家裡用晚膳,她這才回過神來。   小丫鬟回來卻道:「四老爺說,二表小姐既然留了老夫人在浮翠閣,那晚膳就擺在浮翠閣好了。他正好過來看看。」   自周少瑾搬到浮翠閣,程池還沒有來過。   人既然是他留在長房的,以他的性子。肯定是要來看看的。   郭老夫人笑著點頭,吩咐下去。   春晚幾個立刻忙了起來。   等到程池過來。浮翠閣的廳堂扇門大開,牆角擺了人高的茶梅,桌子也支好了,筷箸也擺上了桌,一副精心布置了等著人來開飯的樣子。   程池看著就滿意了幾分。   等淨了手,用了晚膳,他就更滿意了。   雖然都是清淡的杭幫菜,灶上的人卻做得用心,味道很好。   程池賞了灶上的人。   郭老夫人見了很開心,笑著對周少瑾道:「你池舅舅有好些年都沒有這樣的興致了,可見你池舅舅這次出門事情很順利。」   周少瑾心裡還惦記著程許去藻園讀書的緣由,聞言也只是勉強地笑了笑。   郭老夫人看不出來,程池卻看得分明。   這小丫頭片子又怎麼了?   去聽鸝館找他的時候還興高採烈的,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心裡就不舒服起來?   難道是母親和她說了什麼話?   程池不動聲色地站了起來,走到了廡廊上,道:「這幾株牡丹養得不錯,我這鳥倒是送對了人!」   周少瑾忙跟了過去,道:「池舅舅很喜歡嗎?我花房裡還有幾株,等會我讓婆子給您送到您房裡去吧?」   「不用了。」程池笑道,「我東跑西跑的,常不在家,再好的花養到我那裡少了人氣都凋謝的很快。」   這倒是。   不然為什麼說閒人才養花。   花離開了人就沒精神。   所以要人常陪著。   但程池這還是第一次看中周少瑾的東西,周少瑾覺得無論如何也得讓程池想到才行。   她笑道:「要不你在的時候就把花放在您那裡,您出門的時候就把花搬到我這裡,我替您養著就是了。」   程池不以為然。   聽到他們說話的郭老夫人卻覺得好,也出了廳堂,對程池道:「你那裡也的確是要養幾盆花了,這屋子裡有了花,模樣兒都不一樣,有生氣多了。」   程池沒有說話。   郭老夫人想起什麼似的,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消褪。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冷。   周少瑾不知道為什麼,可她既不願意看見程池難受,也不想郭老夫人難受,就佯裝什麼也沒有感受到似的,嘻嘻笑道:「池舅舅肯定是不喜歡牡丹花。我還養了幾株樹蘭,平時綠茵茵的,開花很小的黃色。星星點點地點綴在綠葉中,很好看的。我等會就讓人給您搬過去。」   郭老夫人陡然有些慶幸自己答應讓周少瑾住到寒碧山房裡來了。   這姑娘雖然不像別人那樣百伶百俐的,卻溫順貼心,待人真誠,有她在中間這麼什麼也不知道的亂攪和,讓他們母子之間也不像從前那樣緊張了。   她笑著鼓勵周少瑾:「那等會你就讓人搬幾株樹蘭去你池舅舅那裡。」又道,「你上次送我的樹蘭就很好。」   周少瑾笑盈盈地應「是」。   程池看著心裡有氣。   這傻丫頭,什麼也不知道,娘跟著說什麼她就應什麼。跟著瞎起鬨,哪天總會被人騙得賣了的。   他懶得和她們多說,在院子裡看了看,見一切都照他說的布置的,轉身回了廳堂。   周少瑾請了他去宴息室喝茶。   程池又趁機看了看書房和小佛堂。   見那小佛堂的香案上還空著,狀似無意地道:「我記得你是供觀世音的。怎麼沒再供奉了?」   她說過這話嗎?   不過,去普陀山敬香的人全都是供觀世音的,而她是去普陀山敬過香的人。   周少瑾沒有起疑,笑道:「原是我和姐姐一起供的,後來姐姐出嫁,我就讓她帶去了鎮江。」   程池輕輕地「嗯」了一聲。神色好像變得柔和了幾分似的,道:「正好。我那裡有尊觀世音像,原本這次出京準備送人的,後來沒有用上,等會我讓人拿過來。是請了甘泉寺的主持開的光。」   周少瑾喜出望外。   這幾天早上起來要用過早膳之後才能去佛堂給菩薩上香,她既覺少了些許的誠意,又覺得不習慣。   「多謝池舅舅!」她笑的燦爛如花,把程池的眼睛都閃了一下。   程池一面吩咐清風去把觀世音雕像拿過來。一面在心裡暗忖:還好把程嘉善安排到了藻園,這要是天天對著周少瑾。他只怕更沒有心思讀書了。   想到這裡,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叫了周少瑾過去,問她:「程嘉善前世是在多稼閣讀書還是在程家的別院讀書?考前有沒有請哪位先生指點一二?或是曾經拜訪過家裡的哪位舊識長輩?」   這些周少瑾全都不知道。   這世池舅舅把程許安排到了藻園讀書,那情況會不會有變化?   萬一程許沒有拿到解元的頭銜,他和閔家的婚事會不會告吹?   程許若是和閔家的婚事告吹了,會不會糾纏著自己不放?   周少瑾的汗毛立刻豎了起來,緊張地道:「要不,您還是讓程許回來讀多稼閣讀書?前世他好像一直住在多稼閣的。」   程池輕蔑地瞥了她一眼,道:「我過幾天還要出去,這才把他挪去藻園的,你倒好,為了他的功名,居然要我把他再弄回來!」   周少瑾頓時心花怒放,道:「那您是不想讓程許回來才讓他去藻園讀書的?」   程池望著眉眼彎彎的周少瑾,困惑地道:「那你以為是什麼?」   「沒以為是什麼,沒以為是什麼,」周少瑾急急地擺著手,笑得更甜的了。   程池斜睨著她。   周少瑾不禁在心裡哀嚎。   池舅舅什麼都好,就是這眼裡容不下沙子,喜歡刨根問底。   還好她這些日子經歷的事多了,不像從前那樣什麼事都慢半拍的。   「我這不是擔心他會和閔家的婚事不成嗎?」周少瑾覺得自己到了關鍵的時候還挺有急智的。   程池道:「閔家要的是個舉人女婿,他只要能考中,閔家就會答應婚事,你操得是哪門子心!」   周少瑾大喜。   透過敞開的窗欞見懷山和秦子平過來了,她一溜煙地跑了:「池舅舅,您還有事,我等會來看您!」   程池直搖頭。   這小丫頭片子,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什麼時候才能穩妥持重些!   他看著漸行漸近的懷山和秦子平,收斂了心緒,也收斂了情緒,神色變得冷峻嚴肅起來。   ※   姐妹兄弟,昨天的更新……汗顏的溜走……   實在是太困了,想睡一覺起來寫的,鬧鐘響的時候賴了會床,知道一睜開眼睛已經四點了……更新得有點晚……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七十七章不變(周末加更)   池舅舅說,什麼都不會變!   他是為了她才讓程許住進藻園的!   周少瑾的心裡就像揣了只小鳥似的,覺得自己的腳步都變得輕盈起來。   甬道邊伸展出來的樹枝掃過她裙裾,她就像被驚擾似的清醒過來。   她為什麼要跑啊?   懷山和秦子平找他有事,她大可去找集螢玩啊!   集螢現在也回來了,而且她也想聽聽集螢出去之後有沒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   周少瑾很是懊惱,不由停下了腳步,有些氣憤地把那根橫生出來的樹枝折在了手裡,拔起它的葉子來。   「少瑾,少瑾。」有人悄悄地喊著她的名字。   周少瑾四處張望,半晌才在一排冬青樹後面發現了程笳的影子。   「你蹲在這裡做什麼啊?」周少瑾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程笳赧然道:「這不是在寒碧山房嗎?我怕遇到了郭老夫人!」   「不至於吧!」周少瑾半天才反應過來,道,「郭老夫人人很好的,」她去拉程笳,「你快站起來!你看你這個樣子像什麼?你可是三房的大小姐!」   程笳訕訕然的笑,順著周少瑾拉她的力道站了起來。   周少瑾道:「你怎麼會在這裡?」說著,她看了看周圍,「還一個人?」   「哎喲!」程笳眉宇間帶著幾分不快,道,「你別問了!我就是到你這裡來躲一躲。」   周少瑾想了想,猜道:「你和瀘大舅母吵架了?」   程笳有些扭捏地道:「也不算是吵架吧?就是又爭了起來——這不快到端午節了嗎?敬表哥差了人來給家裡送節禮。娘親說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我就隨口說了句『您怎麼能說自己是雞』,我娘大怒,拿著雞毛撣子就要打我,還好我跑得及時,不然這會只怕早就被逮住讓我去跪祠堂了。」說完,她又抱怨道,「敬表哥也真是。往年也不見他來送年節,今年急巴巴地送過來,還不得被我娘嫌棄啊!他還說讓我相信他,我怎麼相信他啊!」   周少瑾聽著她抱怨的多,怨懟的少,知道她只是要找個人說話。也不答腔,領送她去了浮翠閣,吩咐碧桃服侍程笳重新梳洗了一番,陪著她去給郭老夫人問安。   小姑娘家和老年人不僅差著年紀,興趣、愛好也不同。   周少瑾自幼就和程笳玩得好,郭老夫人樂於見著她繼續和程笳來往。   老人家笑呵呵地送給了程笳一對金手鐲。還讓她「沒事的時候就過來玩」。   程笳受寵若驚,從上房一出來就挽了周少瑾的手臂道:「你可真有福氣。竟然能討了郭老夫人的喜歡,我看見她就腿肚子打顫,你要請客才行。」   話雖然說的有些顛三倒四的,周少瑾卻懂了。   姐姐出嫁,姐夫包了個大大的封紅給她。   她現在手裡有錢。   「你想吃什麼?」周少瑾大包大攬地道,「廚房沒有的,我差了人去買。」   「我要吃烤肉。」程笳高興極了。毫不客氣地道,「就像關外人那樣。拿了碳火烤的肉。」   那還真得讓人出去買了。   周少瑾吩咐下去。   樊祺跑了大半個城,午膳的時候她們吃到了烤肉。   程笳吃得不已悅乎。   程池望著缺少了周少瑾的餐桌有些意外,道:「今天少瑾在自己屋裡用飯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郭老夫人笑著由碧玉扶到桌邊坐下,道:「三房的笳丫頭來了,說是要吃什麼烤肉,少瑾派了人去買,這會兒只怕正吃得歡實呢!」   「這種天氣,吃什麼烤肉啊!」程池不以為然地道,「小心上火!」   「多半是笳丫頭的主意。」郭老夫人笑道,「少瑾向來乖順,有時候晚上想喝碗銀耳蓮子羹都不好意思麻煩灶上的婆子,怎麼會吵著吃這種要到外面去買回來的東西。」又道,「她們年紀相當,兩人也都沒有多的兄弟姐妹,能玩到一塊也不錯。以後就是嫁了人,也有個來往的人。」   程池沒有做聲,在上房用了午膳就回去了。   程笳和周少瑾躲在床上說著心裡話:「我也不知道我娘是怎麼想的?像個炮竹似的,一點就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話了!還是你好,你繼母遠在保定府,她管不著你。關老安人又那麼喜歡你,因為誥從兄成親要修繕宅子,又怕一時顧不到你,還特意把你託付給郭老夫人。郭老夫人對你也好,看在你的面子上,還賞了我一對金鐲子……」   周少瑾卻聽得心不在焉。   程笳就這樣跑了出來,她自然不能讓瀘大舅母擔心。用午膳之前已派了人去跟瀘大舅母說了一聲。不知道瀘大舅母下午會不會來接程笳。   如果程笳下午回了三房,她是去聽鸝館找集螢玩呢?還是在家裡繡觀世音像呢?   天氣這樣的好,聽鸝館又很蔭涼,歪在集螢屋裡的羅漢床上聽集螢說說外面的事肯定比在家裡繡觀世音有意思。   想到這裡,她心裡就有些蠢蠢欲動,打斷了還在那裡嘮叨的程笳,道:「你娘肯定是為了你的婚事在苦惱,你就別和她計較這些了。她說什麼你溫順地聽著就是了。你越是說話只怕她心裡就越煩。」   程笳道:「你不知道,我不說話她也能挑出毛病來……」   周少瑾沒等她說完又道:「那你就避開她好了。」   程笳坐了起來,道:「怎麼避開她?除了晨昏定省,她每天沒事就跑來看我在幹什麼,好像敬表哥往家裡送東西是我慫恿著他似的。」   反正是筆糊塗帳!   周少瑾閉上了眼睛。含含糊糊地道:「我現在困得很,等會起來了再幫你想。」   程笳不依地推了推她。   她佯裝睡著了。   程笳嘆了口氣,只好重新躺了下來。   周少瑾還就真的睡著了。   只是迷糊間聽到外面一陣喧譁。   周少瑾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程笳已道:「出了什麼事?」像是一直沒有睡著似的。   春晚滿臉笑容地跑了進來,歡喜地道:「二小姐,笳小姐,許大爺回來了!」   程許?!   周少瑾驚得睡夢全無,騰地一下就坐了起來,道:「許大爺到了哪裡?已經進了府嗎?」   春晚笑著點頭。道:「何止是進了府,已經到了老夫人的上房。說是想給老夫人一個驚喜,所以攔著管事沒讓提前告訴老夫人和四老爺……現在正和老夫人在上房裡說話呢!」   程笳趿了鞋就要春晚叫了小丫鬟進來給她梳頭,道:「我去見見許從兄。」   周少瑾卻眉頭直蹙,問春晚:「池舅舅呢?」   春晚忙叫了小丫鬟進來服侍她們梳洗,道:「四老爺在聽鸝館。聽說許大爺回來了,讓懷山大爺過來傳話,讓他給老夫人問過安之後就去書房,應該是有話跟許大爺說吧!」   程涇不在,程池就是程許最親近的男性長輩,他回來。除了要給程池請安,還要聽程池訓話。   但願池舅舅把程許狠狠地教訓一番!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著。對興致勃勃地準備去上院看看程許的程笳道:「你自己一個人去上房吧!老夫人這麼長的時間沒有看見許表哥了,肯定有很多的話對他說,我就不去了。等到晚上老夫人給許表哥接風洗塵的時候再去拜見許表哥也不遲。」   到時候她找個藉口不參加宴請就行了。   她相信池舅舅肯定有辦法讓她和程許碰不著面的。   聽周少瑾這麼說,程笳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冒失,沮喪地道:「算了!我也不去了。他上次去杭州府的時候曾經給我帶了很多的梅子酒。」   周少瑾道:「你不會是為了看看許表哥給你帶了什麼東西吧?」   程笳嘿嘿地笑。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二表小姐,翠環過來了。」   周少瑾看了程笳一眼。   程笳無奈地嘆氣,讓人領了翠環進來。   翠環給兩人行了禮。道:「二表小姐,小姐。識大爺和許大爺都回來了。太太說讓你快點回去,晚上二房的老祖宗在四季錦裡開家宴,為識大爺和許大爺接風洗塵。」   程笳哀嚎一聲:「最怕這種家宴了。大哥他們在外面聽老祖宗訓話,我們就在那裡等著菜涼。」   周少瑾心中一驚。   不會到時候把她也給叫過去吧?   送走了程笳,周少瑾讓春晚去聽鸝館一趟:「問問池舅舅在四季錦開家宴的事!」   春晚還沒有來得及應諾,小檀跑了進來,道:「二表小姐,四老爺說,晚上四季錦那邊要開家宴,老夫人年紀已高,就不過去了,讓你留在家裡陪著老夫人用膳,他和許大爺去四季錦。」   「好啊!」周少瑾笑得眉眼都彎了。   她就知道,池舅舅不會讓她陷入為難的境地的。   郭老夫人卻有些遲疑地對程池道:「這樣好嗎?要不就讓少瑾和我們一起過去吧?」   程池冷笑,道:「那種宴請有意思嗎?」   郭老夫人望著程池的目光陡然間就充滿了鬥志,道:「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留下來。要是那位問起來,你就說跟他說,我不想參加家宴——什麼藉口也不要找,就這麼說。」   程池笑了起來,臉上的冰雪消融,聲音出奇的溫和:「娘,你要相信兒子才是。」   郭老夫人欣慰地笑著點了點頭。   ※   姐妹們,周末的加更。   明天的更新大家早上起來看吧!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七十八章緣由   程許換了件暗紅錦紋直裰,腰間繫著同色絛帶,然後在鏡臺前照了照,略一思索,換下了頭頂的桃木簪換上了玉簪,這才笑著對歡喜道:「行了,我們去接四叔父。」   歡喜笑嘻嘻地應「是」,和程許往聽鸝館。   四叔父不拘言笑,他從小就有點怕這個四叔父。   他這樣貿貿然地就跑了回來,一開始還擔心四叔父會教訓他,沒想到四叔父把他叫到書房之後只是仔細地問了他的功課要,對他提前回來的事隻字未提。   不知道四叔父是覺得這不重要呢?還是那些幫他隱瞞行蹤的管事都會遭殃呢?   他有些拿不準。   不過,周少瑾留了下來,竟然被四房的叔祖母託付給了祖母教養,這對他來說,任何喝斥、責難他都認了。   如今周初瑾嫁了人,程家只有周少瑾這個一寄居的表小姐,以祖母的強勢,聽雨軒的家宴肯定會帶她同去。   他到時候就可以見到她了。   然後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去藻園讀書了。   不過,他沒有想到四叔父會把他丟到藻園去,不是說藻園是四叔爺的禁地,家裡的人一般都進不去嗎?   難道四叔爺是個外冷內熱的?   他還是希望自己能桂榜題名?   這是肯定了的!   長房到了他這一輩,子嗣有點弱。   四叔父為什麼不成親呢?難道像杏林胡同那些僕婦私底下議論,四叔父有斷袖之癖?可就算是這樣。四叔父也應該有個知己才是,怎麼從來沒有看見四叔父和誰特別的好。   或者四叔父在外面養了個人?   但祖母四叔父一直一個人,想必祖母和父親都管不住四叔父。   不說別的,就憑這一點,程許就非常地佩服程池。   他胡思亂想著,踏進了聽鸝館的大門。   程池穿了件很樸素的靛藍色細布直裰,腰間系了絛帶,垂著荷包和印章,看上去沉穩內斂又低調矜貴。   程許頓時有些後悔。   應該像四叔父這樣在腰間墜幾件飾物才是。   他恭敬地上前行了禮。可直起身後就輕快地笑了起來,道:「四叔父,我能不能就在多稼閣讀書?那地方已經收拾好了,再搬動多麻煩啊!再說了,我還要每天給祖母晨昏定省……」   他是長房的嫡長孫,未來程家的宗子。雖然心底有些畏懼程池,可也有不在乎的一面——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叔父,不在書房的時候還不許他開開玩玩的討價還價一番啊!就算是有什麼不對的,最多也就被斥責一頓罷了。四叔父難道還會為些許的小事懲罰自己不成?   程池面無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程許就知道這件事不行。   他不由哀嚎了一聲。   程池已身姿筆直地往門外去。   程許急急地跟上,但還是不死。道:「四叔父,我保證這次過秋闈。你就讓我住家裡吧?我有兩年沒見著祖母了,很想她老人家,您就讓我在她老人家身邊儘儘孝吧!再說了,讀書也要講究勞逸結合啊,您總不能把我關在藻園,讓我睜開眼睛是制藝,閉上眼睛也是制藝。這樣閉門造車。又能考出什麼好成績來?父親也說了,秋闈之前要多和同窗走動走動。要打聽念年幾位主考官的喜好,對症下藥……」   程池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朝前走著,像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似的,直到程許喋喋不休地跑到了他面前,擋住了他的路,他這才腳步微頓,淡漠地道:「你說的話也有道理。不如這樣,你依舊住在多稼閣,然後沒事的時候出去和你的同窗走動走動,打聽一下幾位主考官的喜好,好對症下藥。我正好有事要出趟門,大概過了中秋節回來。你看怎樣?」   這就是撇手不管的意思了!   父親曾經說過,幾位主考官裡雖然不知道誰是主考誰是副考,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一位是四叔父的同年。   他倒不是沒有信心考上,可若是想考解元,不對症下藥還真是不行的!   四叔父不會是真的這麼想吧?   要是四叔父真的因為自己不聽管教撇手不管了,首先父親那裡就過不去……他和周少瑾的婚事就談也不要談了!   程許看著程池一臉肅穆,有些傻眼。   程池繞過程許繼續朝前走著。   程許再也不敢說什麼,乖乖地跟在程池的身後往聽雨軒去,心裡鬱悶極了。   歡喜幾個更是遠遠的綴著,大氣也不敢吭。   出了長房,過了如意門,走在四季錦的長廊上,程許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前面就是聽雨軒了,卻沒有看見祖母和周少瑾的影子!   他忙上前幾步走到了程池的身邊,低聲道:「四叔父,怎麼沒看見祖母?」   程許不敢問周少瑾,怕程池問他怎麼知道周少瑾搬到了寒碧山房裡住。   程池輕描淡寫地道:「你祖母不想參加二房老祖宗的宴請,所以不過來了。」   啊!   程許大急,摸著額頭上的汗道:「為什麼啊?大家都過來,祖母怎麼不過來啊!」   程池站定,看著滿臉焦慮的程許,想著周少瑾對他說的那些話,心思轉了又轉,正色地道:「別人家都是長房管著族譜,打理族務。可你曾祖父比二房的老祖宗年幼,就由二房的老祖宗管了族譜,打理族務。到了你祖父那一輩,二房的老祖宗覺得做官的俸祿杯水車薪,根本不足以支撐家中的嚼用,而打理族務卻可以動用兩家的錢財,做官就可以不用貪墨受賄,不用受制於人。於途仕上能走得更遠,就是想讓你他自己的兒子程勵管理庶務。誰知道程勵的運氣不好,出門做生意的時候被漕幫的人殺了。二房的老祖宗那時候版務纏身,既沒有精力打理九如巷的庶務,又沒有服眾的人幫他打理,只好又把家中的庶務交到長房的手裡來。當時你祖父去世,你父親和你二叔父剛剛入仕,守制之後需要二房的老祖宗幫著起復,就說定以後由我打理家中的庶務。所以我雖中了進士。卻不能入仕。你祖母恨他見利忘義,落井下石,所以這麼多年以來不待見他。   「你還要你祖母來參加二房老祖宗主持的家宴嗎?」   程許表情呆滯地站在那裡,嘴角翕合,半晌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程池冷笑,朝聽雨軒去。   該說的話他都說了。如果程嘉善還會上當,那九如巷的宗子到底由誰來坐,大哥和二哥的確得好好商量商量了。   ※   程少瑾在給郭老夫人量身量,碧玉幾個或拿著尺頭站在一旁或拿著筆端坐在旁邊。   「一二……二一……二五……你這裡要收兩寸才好。」她看著手中的軟尺,「我覺得這樣衣裳做好了會服貼些。」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了幾聲,道:「我年紀大了。喜歡穿寬鬆點的衣裳。」   「所以我只準備收兩寸啊!」周少瑾眨著大眼睛笑道,「秋天的衣裳不比夏天。秋天風起了,有了寒意,衣裳做得服貼些也暖和起。」   郭老夫人還有些猶豫。   周少瑾保證道:「你就放心好了!要是覺得不舒服,我到時候再給您改回來。」   「你就哄我吧!」郭老夫人聞言失笑道,「我只聽說衣服由大改小的,還沒有聽說誰會由小改大的。」   周少瑾不以為然的咯咯笑,眉宇間地流露出對自己製衣手藝的自信來。   郭老夫人就笑道:「那就收兩寸好了。要是穿著不舒服。反正你還得給我做一件。」   「是啊!」周少瑾笑眯眯地道。   坐在桌邊負責記尺寸的珍珠忍俊不禁,道:「那我就少寫兩寸了!」   「不用。不用。」周少瑾忙道,「我報得全都是淨尺寸,你照著我的寫就是了。我縫的時候看著收放的。」   郭老夫人笑道:「趕情你這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準備先斬後奏,準備按著自己覺得好的尺寸直接給我做秋裳啊!」   周少瑾的確是這麼想的。   她不喜歡衣裳穿在身上寬寬大大的。   又不是沒有布料。   布料放久了會爛的,花色放久了也會過時。   當然是穿著服貼更好。   周少瑾見郭老夫人雖然這麼說,卻並無慍色,知道是在和自己說笑,抿了嘴直笑。   屋裡服侍的幾個則忍不住鬨笑起來。   周少瑾就拉著郭老夫人選料子:「……可以做件藤黃色內衣,外面穿件褐色的褙子,繡了暗紅色寶相花,顯得莊重又明亮。」   郭老夫人聽了不住地點頭,誇她顏色選得好。   碧玉忙將周少瑾說的幾個顏色的布匹挑出來放在一旁。   周少瑾又給郭老夫人選了幾匹漳絨和織錦。   郭老夫人都說好。   可當周少瑾看著放在一旁的白色淞江三稜細布時,卻不由道:「實際上池舅舅那樣穿最好的了——細布透氣又保暖,不管是春夏秋冬穿都好,就是沒有綢緞光滑。」   見周少瑾誇獎程池,郭老夫人露出與有榮焉的表情,嘴裡卻道:「他呀,就是離經叛道,從小就和他兩個哥哥不同,頑皮得不得了。我當時想,我要是沒生這個小兒子多好啊!可現在,陪在我身邊的卻是這個小兒子。可見這孩子都是菩薩給的,這是我的後福。」   周少瑾默然。   如果郭老夫人知道池舅舅準備離開程家,那得有多傷心啊!   前世,如果池舅舅留在了程家,郭老夫人的壽元是不是會更長一點呢?   ※   姐妹兄弟們,今天星期一,有一個例會,加更需要推遲一天,改在星期二,今天的更新會放在晚上的七點左右,還請姐妹兄弟們多多包涵。   ps:關於地名,四季錦是條長廊,我記錯了,把家宴的地方改在了聽雨軒。   (⊙﹏⊙)b……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二百七十九章家宴   周少瑾覺得自己應該對郭老夫人更好一點。   程池和程許已到了聽雨軒。   和團年飯的家宴一樣,聽雨軒被十二扇的沉香木屏風一分為二,裡面坐著女眷,外面則坐著男子。   他們去的不早也不晚。   「言」字旁的晚輩都已經到了,程識還帶著自己五歲的長子耕哥兒,程識幾個沒有成親的叔父正在那裡逗著耕哥兒玩。「水」字輩的則到了二房的程沂、三房的程瀘、四房的程沔和五房的程汶。   程池的嘴角幾不可見地撇了撇。   這位老祖宗每次出場都一樣,非要等人到齊了才姍姍來遲。不知道是因為他時間掌握的準呢?還是專門派了人通風報信,好踏著點來,以顯示自己在這個家裡的特殊地位?   程池上前和幾位從兄見禮。   程沂、程瀘微微頷首,都坐著沒有動,程沔雖然也沒有動,卻笑和程池打了個招呼「池從弟來了」,只有程汶急巴巴地走過來,抱怨道:「你怎麼這個時候才來,就差你一個人了!到我這邊來坐,我這邊的椅子還空著!」然後又和程許寒暄,「嘉善,你比走的時候清減了很多,是不是讀書讀得太辛苦了。你要注意身體才是。」   程沂和程瀘眼底都閃過一絲不齒,程沔卻笑容寬和。   程許上前給幾位叔父行了禮,程識則帶著從弟們過來給程池行禮。   程池的目光落在了灰頭土臉地跟在幾位從兄身後的程詣身上。   他走路微微有些瘸。   好像傷勢還沒有好的樣子。   程池滿意地把目光從他的身上挪開。   感受到程池目光的程詣卻肩膀縮了縮,更顯得不起眼了。   程識把耕哥兒抱到了程池面前,溫聲笑著對長子道:「這是你池叔祖,快給池叔祖問安!」   耕哥兒像著大人的樣子給程池作揖,奶聲奶氣地喊著「池叔祖」,道:「孫兒給您問安了!」   程池忍不住就笑了起來。朝著耕哥兒招了招手。   耕哥兒也不怕生,笑嘻嘻地跑了過去。   程池摸了摸他的頭,想了想,吩咐懷山:「把我前些日子去京城買的那塊馬上封候的玉牌等會送去留聽閣。」   懷山恭敬地應「是」。   程證就輕輕地拍了拍耕哥兒的肩膀,笑道:「你池叔祖賞了你東西,你還不快向池叔祖道謝。」   耕哥兒睜著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奶聲奶氣地向程池道謝。   程池就覺得這雙眼睛很熟悉。好像在哪裡看到過似的,心裡覺得很喜歡,想著要不要再賞耕哥兒幾件東西,眼角的餘光無意間瞥過了二房的程沂和三房的程瀘。   程沂的表情有些得意,程瀘的眼神卻帶著幾分不喜。   程池不由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書讀得少,眼光就會受限制。   「言」字輩裡,只程識成了親。還生了兩個兒子。程識把長子帶到前廳來,頗有幾分顯擺他後繼有人的意思。   可後繼有人,指得不僅僅是血脈的傳承,還有家業、家聲的傳承。   二房的兩個孩子年紀都小,現在說這些太早了些。   兩位從兄的心胸也都狹隘了些。   難怪他們要算計程嘉善和少瑾了。   若照此下去。十年之後程家就算是不被抄家滅族,想站在江南望族的行列裡,只怕也會有些勉強了。   這樣一想,準備多賞幾件東西給耕哥兒的心思也就淡了下去。   程沂就問起程許的功課來:「《四書注釋》都讀了幾遍?每天做幾篇制藝?前些日子文德閣和德一書局合出了本《制藝合刊》。我翻了翻,有幾篇制藝寫得還不錯。你也應該買本回來才是。」   程許恭謹地道:「之前進京都的時候是跟著二叔祖讀書,按照二叔祖的意思,《四書注釋》我已經背了三遍了。制藝兩天一篇。《制藝合刊》據說是致仕的內閣大臣、首輔申敏之申大人刊發的,二叔祖託人買了要回來。說是要仔細看看,我還沒有翻過,回來的時候太匆忙了,也忘了向二叔祖討要,聽沂叔父這麼一說,我明天就叫人去書局買一本回來。」   程識和程證都支著耳朵在聽。   在京都的時候,程識雖然和程許一樣住在杏林胡同,可程許卻因為袁夫人的緣故,不是去袁家位於二條胡同的宅子裡拜訪,就是被住在離杏林胡同不遠的雙榆胡同的程劭叫去詢問功課,他和程許在一起的時間甚至比在金陵的時候還要少。   程許的進度如何,他很想知道。   程證的心情則是很複雜的。   他知道,如果沒有長房和二房的點頭,他就算是書讀得再好也不可能出仕,除非他的天賦逆天,長房和二房擋都擋不住。可從現在看來,他也只是比尋常人聰明一些罷了。   看到程許有那麼多的資源,他心裡可以說是羨慕、忌妒兼而有之。   如果程許這一科中了舉了,他可能就是程家最年輕的舉人了。   不對,長房的二老太爺程劭十八歲就中了舉,最後被點了探花,難道程許以後也有這樣的才能?   不對。   程證又想。   二房的沂伯父也是十八歲中的舉,可他卻屢試屢敗,最後只好做了程氏族學的山長。   可見什麼事都不是一成不變的。   程許說不定有程劭的命卻只有程沂運呢?   程證想著,心裡總算是好受了些。   程沂之前也隱隱聽說那本被江南士子極為推崇的《制藝合刊》是申敏之刊行的,只是沒有得到證實,如今聽程許這麼一說,神色不由地凝重了幾分,道:「這消息可靠嗎?」   程家幾房的微妙關係程許很小就感覺到了,那個時候他就知道在幾位叔父面前不能知而不言。言而不盡,何況剛才程池還跟他講了一席話,他就更不會說了。   「我也不知道!」他歉意地笑道,「當時我一心一意趕著回來,還沒有來得及和二叔祖說這件事。」   據說這次主持春闈的考官就有位是申敏之的學生,不是那種主持科考的學生。而是跟著申敏之讀書,被認為門人的學生。   程許要參加今年的鄉試,而他的兒子程識已經是舉人了,要參加明年的春闈。   如果這本書是申敏之刊行的,那很有可能申敏之的學生喜歡的風格就在這其中。   程沂想想就覺得非常的窩火。   這就是長房現在和二房的區別!   除了老祖宗,他們沒有辦法去甄別一篇文章的真假,可長房除了程涇還有程劭。甚至還有程渭和程池。   他們費很大勁弄來的東西,對長房來說卻不過是信手拈來,不費吹灰之力。   程沂就琢磨著要不要向程池討兩句話。   誰知道還沒有等他開口,程瀘已道:「嘉善,你快寫封信去給你二叔祖。我有個知己,明年也要參加春闈。」又道,「嘉善,劭叔父是當年的探花郎。他老人家平時都讓你做了些什麼制藝,你給我看看。我今年也想下場試試。」   程許求之不得。   這位瀘叔父雖然是個讀死書。死讀書的人,可人卻不錯,有著讀書人的傲氣和耿直,喜歡的不喜歡的。好的不好的,都會直接表達出來,雖然有時候聽著讓人不舒服,卻不像跟沂叔父說話那樣費勁,稍不留神就被繞了進去。   「我回去之後就把二叔祖讓我做的制藝題目給您謄一份……」   兩人頓時說得火熱。   程識默默地低下了頭。   他真心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程汶最不喜歡聽的就是這些。   要不是程沂是兄長,又素來清高,喜歡講究什麼上下尊卑,又畏懼二房的老祖宗程敘,他早就開口說話了。   現在換了程瀘在問程許,他哪裡還忍得住,笑嘻嘻地就湊到了程池的面前,低聲道:「池從弟,哥哥有件事想求你……」   程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端起茶盅來喝口茶,這才道:「若是為了外面的那個女人,您還是別開口的好。我娘平時一個人在家,可經不起汶大嫂嫂一番鬧騰。」   程汶的臉立刻脹得通紅,忙道:「那潑婦沒有教養,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大嫂那裡,我正準備親自過去賠個不是。」   程池沒有作聲。   程汶乾笑了兩聲,涎著臉道:「池從弟,我聽人說,你和十三行的人很好,這次十三行組了船隊下海,你也入了一股。池從弟,我這邊的情景你也是知道的。那婆娘不僅喜歡撒潑,還是個敗家的,眼看著你諾侄兒就要訂親了,家裡卻捉襟見肘,我不想著法子弄點錢,等新媳婦進了門,哪裡還會拿正眼看我,這臉可就丟到親家那裡去了。這個忙你無論如何也幫幫我!算是哥哥我求你了!」話說到最後,已有聲淚俱下的味道了。   程池笑道:「汶從兄,十三行的入股,是從公中走的。與我自己沒有關係。到時候你也可以分一份,你又何必私下入股呢!」   程汶的臉紅得發紫,半晌才道:「我,我這不是沒辦法了嗎?池從弟,要不你幫我想想辦法?我這邊還短幾千兩銀子呢!諾哥兒再過幾天就要和吳知府的大小姐訂親了!」   程池想了想,道:「要不,你向外面的那個挪一挪。我是聽誰說的,好像是你給了外面那個三間鋪子,四千兩銀子。左荷包換到右荷包裡,總歸是你的錢財。」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靈獸蛋的加更我明天補上。   O(∩_∩)O~   ※(未完待續~^第二百八十章開始(給吱萌的加更)   程汶急了,拉著程池就要去外面說話。   有小廝跑了進來,高聲稟道:「老祖宗過來了!」   屋裡的各種聲音戛然而止,眾人窸窸窣窣地站了起來。   程敘由幾個小廝簇擁著,面帶笑容,神採奕奕地走了進來。   「老祖宗!」耕哥兒不知怎地就掙開了程識的手,邁著小腿「噔噔噔」地朝程敘跑了過去。   他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聽雨軒裡顯得格外的響亮。   程敘不以為忤,高興地抱起了耕哥兒,柔聲道:「太祖父昨天給耕哥兒布置的功課耕哥兒做完了沒有?」   耕哥兒不住地點頭,奶聲奶氣地道:「『擇其善得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說的是『親愛者,不敢惡於人;敬親者,不敢慢於人。愛敬盡於事親,而德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蓋天子之孝也。《甫刑》云:一人有慶,兆民賴之。』指的是能夠親愛自己父母的人,就不會厭惡別人的父母,能夠尊敬自己父母的人,也不會怠慢別人的父母。以親愛恭敬的心情盡心盡力地侍奉雙親,而將德行教化施之於黎民百姓,使天下百姓遵從效法,這就是天子的孝道!《尚書?甫刑》裡說:『天子一人有善行;萬方民眾都仰賴他。」   他說完,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問程敘:「老祖宗,我說的對嗎?」   這是《孝經》裡的一段。   程池聽著眼底閃過一絲不以為然。   每次都這樣旁敲側擊地提醒他要孝順父母,也不知道程敘累不累?   程瀘若有所思。   他雖不管家裡的事,可二房這幾年越來越忌憚長房他卻感覺到了。   老祖宗讓耕哥兒背這段《孝經》到底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呢?   他瞥了程池一眼。   程池灑脫地站在一旁,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   程瀘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虧得程子川忍得住,要是換成了他,早就跳出來和程敘理論了!又不是沒有功名。又不是不會掙錢,憑什麼受程敘的股鳥氣?每次見面都陰陽怪氣地說些讓人聽了覺得不舒服的話。   子川的性子可真是好!   程敘的臉上卻笑開了花。   「對,對,對。」他連聲贊道,「我們家耕哥兒真聰明。」   耕哥兒就揚著小臉對著自己的父親程識得意的笑。   程識眼底有著不容錯識的歡喜,卻板著臉道:「不要翹尾巴——老祖宗是看你年紀小。所以才特別誇獎你的,這屋裡比你會讀書的多著呢!還不快謝謝老祖宗。」   耕哥兒就朝程敘道謝。   程敘微微頷首,把耕哥兒交給了跟過來的程識。   程汶見氣氛很好,程敘興致也很高,殷勤地上前摸了摸耕哥兒的頭,諂媚地笑道:「難怪別人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老祖宗可真喜歡你啊!還親自告訴你讀《孝經》。百事孝為先!你以後可得好好教訓老祖宗才是!」   程識聞言像被扇了一耳光似的。恨不得上前去捂了程汶的嘴。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想誇獎耕哥兒,說什麼不好,偏偏拿什麼「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做比喻。他程汶是鄉間不識字的老嫗嗎?   還拿讓耕哥兒讀了《孝經》之後要好好教訓老祖宗。   要不是知道程汶是個不學無術的直腸子,他差點就以為程汶是在暗諷耕哥兒對老祖宗不教訓。所以老祖宗要親自告訴耕哥兒讀《孝經》……若是這名聲傳了出去,耕哥兒以後還能在士林立足嗎?不,還能在世間立足嗎?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不怪程汶怎麼往老祖宗跟前湊老祖宗都看不上他。   程敘如同沒有聽見似的。面色和煦地對幾個侄孫和晚輩道:「都坐下來說話吧!」   眾人恭敬地應諾,紛紛落座。   程汶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很是委屈。   他又做錯什麼了?   難道表揚耕哥兒也有錯不成?   他不就是在外面養了個外室,把家裡的糟糠收拾了一頓嗎?老祖宗也不至於一直這麼擺臉色給他看吧?   這氣量也太小了點!   程汶不由得訕訕然,喃喃喊了聲「老祖宗」,那聲音。像個哀怨的內宅婦人似的。   屋子裡就有人「撲哧」一聲笑。   大家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就看見了程池嘴角邊還沒有來得及隱去的笑意。   程敘不由皺眉。   程池剛接手家中庶務的時候還會和他各執己見,可漸漸地,程池在他面前就像戴了個面具似的,永遠微笑的應「好」。可若是兩人意見相同還好,若是兩人的意見相左,程池就會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剛剛還笑著應「好」,轉身該幹什麼就該什麼……   為這件事,他已經明裡暗裡告誡過程池好幾次了。   但程池羽翼漸豐,特別是程涇,他沒有想到袁維昌不支持程涇,程涇也能想辦法入閣,如今他對長房和程池都已沒有了強有力的制約手段,言語上逞強,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可程池也沒有像今天這樣挑戰過自己的權威,居然在族人面前哧笑他。   這種風氣不可長。   不然九如巷還有誰會把他放在眼裡,把二房放在眼裡!   「子川,」程敘定定地注視著程池,道,「你覺得你汶從兄很可笑嗎?」   出言就把這件事引到了程汶身上去了。   程汶嚇得一哆嗦,剛想說「不要緊」,程池已笑著道:「老祖宗言重了!我們是看著老祖宗和汶從兄這個樣子,突然想到了先父。」他說著,長長地嘆了口氣,表情變得有些悵然起來,「說起來我爹已經去世二十年了,如今他老人家活著。也到了『隨心所欲不逾規』的年紀了……」   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   程勳死的時候已位列小九卿。   如果程勳還活著,肯定會拜相入閣。   那長房就有兩個內閣大學士了。   九如巷哪還有程敘指手畫腳的份。   程敘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要比平時更沉得住氣,可程池的這話就像戳進了他的心窩子裡,讓他忍不住臉色微變。   屋裡的空氣頓時有些凝滯。   程瀘生怕程池和程敘談崩了。   到時候可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忙道:「池從弟不說,我倒忘了勳伯父已經去世二十年了。再過些日子就是七月半了,我看不如給勳伯父好好地做場法事好了。」   「我正有此意。」程池道。「清明節去給父親上墳的時候母親還給我說起這件事。我想著家裡還有長輩,心裡還有些猶豫。剛才聽到耕哥兒背《孝經》說起甫刑,想到我這也算是怠慢的父親,正想哪天有空和老祖宗商量這件事。結果被汶從兄這麼一鬧騰,倒把這件事忘了。」他話說到最後,笑了起來。   程沂幾個卻笑不起來。   他們都是讀書人。   最擅長引經據曲。   甫刑,是周穆王時有關刑罰的文告。由呂侯請命而頒,後來因為呂侯的後代改封為甫侯,故稱甫刑。其中東漢時因有人父母受辱忿激殺人觸犯了甫刑,狀告到皇帝那裡,皇帝卻以「百事孝為先」降宥。這條律法一直延用至今。   程池可不是程汶。   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提起甫刑。還說自己怠慢了父親。   程敘的眼睛不由地眯了眯,射出刀劍般的寒光。   程池這是什麼意思?   覺得程勳之死與自己有關?要為父親報復了?   還是覺得長房現在得勢了,暗示眾人他老了,不必把自己放在眼裡了。想趁機發難?   程敘在心裡暗暗冷笑,臉上卻波瀾不興。淡淡地道:「雖說是給有儀和嘉善接風洗塵,可也有請大家聚一聚,說話話的意思。子川這個提議好。程家的祖墳有些年頭沒有修繕了,正如瀘侄孫說的。再過些日子就是七月半了,我們到時候都要去祭祖,不如趁著這些日子沒什麼事,子川,你安排人把祖墳好好地修繕一番,也算是我們以祖宗們的孝敬。」   要修墳,那就把程家歷代祖宗的墳都一起修繕,想單獨給程勳修墳,門都沒有。   程敘胸口像被塊大石頭壓著。   程池笑了笑,不置可否。   程敘的心怦怦地亂跳了兩下。   程沂看著不對,笑著幾步上前,站在了程敘和程池之間,道:「今天是給有儀和嘉善接風,特別是嘉善,八月就要參加鄉試了,我們還都指望著他能中個解元呢!嘉善可是我們程家出的第一個案首啊!所以我覺得修祖墳的事不用那麼急,現在先顧著嘉善的鄉試再說。等嘉善桂榜題名,修祖墳,祭祖先,那才是真正的孝順!沔從弟,你說是不是。」   程沔真是躲也躲不過,只得笑道:「沂從兄是知道我的,向來沒什麼主意。幾位兄弟怎麼商量的,我就怎麼做好了。不管是出錢還是出力,我隨叫隨到。」   程沂呵呵地笑了幾聲,請大家入席:「人都到齊了,有什麼事吃了飯再商量。」   程汶想想剛才的情景就嚇得滿身冷汗,聞言忙道:「是啊,是啊!我們吃了飯再說。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程沔笑道:「還是汶從弟心寬!」   「所以體最胖!」程汶笑著自嘲,招呼程識等幾個小輩入席。   程誥暗暗地捏了捏拳頭。   池四叔和老祖宗鬥嘴,關他們四房什麼事?程沂卻把父親扯下水,說來說去,不過是看著四房沒人罷了!   他一定要考中進士,一定要位列九卿,讓九如巷的人看看,他們四房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   姐妹兄弟們,給吱萌的靈獸蛋加更。   今天的更新會有點晚,大家別等,還是早上起來看吧!   我有點拿不準時間。   ※(未完待續~^第二百八十一章退席   因有了這個前湊,之後的家宴的氣氛就顯得有些沉悶。   大家遵守著「吃不言寢不語」習慣,低頭吃東西。   幾個小輩都有些如坐針氈,程許索性站了起來,要去官房。   程敘的臉色有些難看。   程池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喊了懷山進來,吩咐他:「你陪著大爺去趟官房,聽雨軒這邊的官房有些蔭暗,小心地上的苔蘚。」   程許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程池沒有說話。   懷山低眉順目地在一旁候著,一副你怎麼說都沒有用,四爺讓我跟著你我就得跟你的樣子。   程許氣結,狠狠地瞪了懷山一眼。   程汶看了好笑,道:「嘉善,你又不是小孩子,你四叔也是為了你好。快去快回。今天最後一道菜是一品鍋,你從前不是最喜歡吃這道菜的嗎?小心回來晚了大家把湯都喝完了。」然後對程池道:「池從弟,我們家諾哥兒過幾天就要訂親了,到時候家裡有沒有什麼其他的安排?若是沒有其他安排,我想讓灶上的兩位師傅去給我整兩桌酒席。我們諾哥兒訂親,一位媒人是梅府的劉大老爺,他如今已是良國公世子爺的嶽父了,另一位是林教諭,都和我們家有舊,在金陵城也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可不能怠慢了兩位媒人。」   按禮,訂親的那天要請媒人、全福人到家裡吃飯。   程池笑道:「你直管定下日子就是。不管家裡有什麼安排,先緊著諾哥兒的訂親宴。」   程汶一聽,喜出望外,謝了又謝。   程瀘看著程汶的樣子卻直皺眉,忍不住道:「那劉大老爺是汶從弟請的媒人吧?」   劉大老爺因兒媳婦孫家三小姐的事在金陵已是名聲狼藉。   程汶和劉大老爺「脾氣」相投,稱得是好友。雖然覺得這件事劉大老爺做得太張揚了。但想到劉家大小姐與朱鵬舉訂了親,好歹也算得上金陵城數一數二的名流了,對程瀘的話不以為忤,反而與有榮焉地道:「我們一向往來密切,這次諾哥兒成親,自然是要請他做媒人的。他也很高興!」   程瀘嘴角微翕。正要說話,他的兒子程證突然站了起來,道:「爹,我也要去官房。」   他真把他這個老子沒有辦法了!   別人都不說話,他偏要站出來。   要丟臉也是整個九如巷丟臉,長房、二房都不說話,他們三房出什麼頭啊?   程證朝著一旁服侍的自家小廝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盯好父親,不要讓他闖出什麼禍來,拉著一直站在那裡的程許就出了聽雨軒。   程許當著眾人的面不好掙扎,一出聽雨軒就甩開程證的胳膊,道:「你拉我出來幹什麼?我可不想讓人總是當成五、六歲的孩子。上個官房都要人在一旁服侍著。」說完,他不滿地看著緊跟著他出了聽雨軒的懷山。   懷山依舊低眉順目,好像什麼也沒有聽到似的,沉默地像座雕塑。   程證就笑道:「行了。行了!你既然不想讓別人總把你當成五、六歲的孩子,那你就別做出這種只有五、六歲孩子才做得出來的事啊?你這樣和池從叔僵在那裡。就是大人所為了?」   程許聽著目光微閃,低聲對程證道:「我實際上不想去官房,我只是受不了聽雨軒的氣氛,所以出來走走。有人跟著。麻煩死了!」   程證沒有想到程許會陡然間和自己說起心裡話來。   他想了想,笑道:「我也不是要去官房。你剛才也看見了,我爹是個直脾氣,有什麼說什麼。我要是不拿了這個藉口,指不定我爹又要說出什麼得罪人的話來。」   程許也看出來了。   他佯裝出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嘆了口氣,道:「算了,我們在外面坐回再進去好了!」   程證頷首:「行啊!我沒異議。」   倆人就找了個僻靜石墩坐下。   程證問起程許秋闈的事:「那個《制藝合刊》真的是申敏之申大人刊行的嗎?」   「怎麼可能?」程許頗有些沒心沒肺地道,「如果那《制藝合刊》真是申大人刊行的,二叔祖怎麼會拿到《制藝合刊》後卻一聲不吭?這分明是那些書局為了賣得好放出來的假消息。還請證從兄委婉地提醒瀘叔父一聲,免得上當。」   程證深深地看了程許一眼。   族學裡的人都說程許清高傲氣,不屑玩那些陰謀詭計,現在看來卻未必是對的。   至少剛才他就什麼也沒有說,誤導了二房程沂。又找了自己把這件事給傳出去,給程沂一耳光,為自己立威,就很有手段。   程許是不以為意的。   既然長房和二房有不可能和解的矛盾,那他還顧忌二房的情面幹什麼?   他打得就是二房的臉!   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程許笑道:「這次我是真的要上官房了。」   真的假的有什麼關係?   這世上的事不都是真真假假的嗎?   程證做了個請的手勢,道:「許從弟請自便!」   程許卻悄悄地指了指站不遠處的懷山,低聲道:「不知道證從兄能不能幫我把他引開,這樣被他看著真是不自在。」   程證可不想幫程許背這個黑鍋,他笑道:「怎麼引開?」   程許和他一陣耳語。   程證微笑著點頭。   兩往官房去。   懷山不遠不近地跟著,在官房外的竹林旁站定,看著他們有說有笑地進了官房。   不一會,官房裡響起了程證的聲音:「我原本也準參加今天秋闈的,但心裡沒有底,族學裡的章先生也覺得我應該多讀兩年書了再下場。還是許從弟好,會讀書,又有涇大伯父和二叔祖指點,這次秋闈定能桂榜題名。到時候你可要把秋闈的文章給我看看……」   一切都很正常的樣子。   懷山雙目微闔。   官房的後面,程許望著寂靜的竹林,不由露出個得意的微笑。   祖母既然心情不暢,他這個做孫子的就應該去瞧瞧才是。   這種勾心鬥角的安宴,不參加也罷!   想必四叔父知道了,也不會怪他的。   他一溜煙地出了竹林。拐了個彎,上了四季錦。   眼看著出了如意門就進入了內院,有人突然閒庭信步般地出現在了如意門。   「許大爺,您這是要去哪裡?聽雨軒的家宴還沒有結束呢?這樣太失禮了!」   程許不由在心裡暗罵了一句。   竟然是懷山。   他怎麼這麼快就發現自己不見了?   在官房的程證怎麼樣了?   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程許冷笑道:「懷山,你說到底也只是四叔父身邊的一個隨從,我去哪裡,你還管不著?」   懷山沒有說話。眨眼間就靠近了程許,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腰帶,他立刻被股無形的勁託著往前,很快地出了四季錦。   程許睜大了眼睛。   他知道四叔父身邊的幾個人身手都十分的了得,特別是秦子安兄弟。大蘇的拳腳功夫就是跟秦子平學的。   而這個懷山看上去卻比孔武有力的秦子安更厲害。   他想大聲呵斥懷山。   卻張不開口。   想停下來不走。   卻邁不開腿。   程許不禁在心裡把懷山罵了個狗血淋頭。   反正懷山也聽不見,依舊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一直把程許「推」到了聽雨軒的門口,讓聽雨軒的人注意到了程許。他這裡放開程許,默默地退到了小廝隨從站的牆角。   程許整了整衣襟。抬頭就看見了窘然地對著他微笑的程證。   他都吃了這個虧,想必程證也不好過。   程許安撫般地朝著程證笑了笑,扭頭朝程池望去。   程池神色平靜而安祥,既然沒有和身邊多嘴的程汶說話。也沒有搭理和他說話的程瀘,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吃飯,好像這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眼裡心裡只有吃飯似的。   莫名的,程許猝然間覺得有些氣餒。   四叔父,永遠這麼氣定神閒!   只要四叔父有心,恐怕他不管做了什麼都逃不過四叔父手掌心!   就像小的時候,他每次逃學都是四叔父把他找到的一樣。   可四叔父怎麼知道他要去找少瑾呢?   難道他也和母親一樣,覺得娶個閔家的姑娘對程家的前程更重要?   但如果一個人把自己的前程寄希望於別的家族、一個女人身上,他還有前程可言嗎?   程許非常的苦惱。   回到座位上坐下之後,程證湊了過來,歉意地悄聲對他道:「我照著你說的一直在那裡自言自語了半天,算著你應該走遠了才出來的。那時候懷山已經不在了。我隱隱覺得他可能去找你去了,在周圍找了你們一圈也沒有找到,又怕廳裡的長輩們懷疑,就先回來了。」   程許相信。   四叔父再怎麼教訓他,當著其他幾房的人也會給他留面子的。   他畢竟是長房的長子嫡孫,未來的宗子。   「多謝證從兄。」他真誠地向程證道謝,「懷山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他說起兩人分開之後聽情景,和程許竊竊私語起來。   程諾看著羨慕極了。   許從兄不顧什麼時候出現,出現在哪裡,大家都那麼的喜歡他,總有人拉著他說話,巴結奉承他。   如果哪天他也能像許從兄那樣就好了。   他想著,用手肘拐了拐坐在他身邊的程詣,悄聲道:「你的婚事有眉目了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多數人通常在訂親之前才知道自己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程家卻對子女的婚事頗為寬鬆,通常都會提前告訴他們會嫁娶誰。對待姑娘們就開明了,定親之前會讓姑娘們自己相看。   ※   更新……有錯字,中午能才改……淚奔著溜走……   ※(未完待續~^第二百八十二章情緒(給吱萌的加更)   程詣還是十七、八歲臉薄的年紀,被程諾這樣大咧咧地問起,頓時臉色緋紅,道:「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管我的事幹什麼?」   程諾嘿嘿地笑,眉宇間流露出些許的志得意滿。   他一開始是對這門親事是不滿意的。   吳寶璋有點喜歡奉高踩低,在他們的圈子裡名聲並不是特別的好。可母親也說了,誰不奉高踩低的?就像他們五房,還有四房,不也要捧著長房和二房過日子嗎?不過是有的人做得漂亮,有的人心眼直,被人瞧了出來罷了。而且他若是能成為吳知府的乘龍快婿,有了吳家撐腰,外面的女人和他生的孩子就算是再厲害,分產的時候一樣沒有他們的份,從兄弟之間,也要高看他一眼。   別人他不知道,程舉就十分的羨慕他。   還讓他幫著留意,看能不能幫程舉在衙門裡找個差事。   所以程諾現在覺得,娶了吳家的大小姐也不錯,何況吳家大小姐他是見過的,模樣兒長得好,又能說會道,擅於交際,帶出去也不丟人。   程詣卻是有些心虛。   母親把她叫到身邊好好地說數了一番,最後道:「要不是你這麼不聽話,我早就幫你向你姑父求娶少瑾了!」   他當時好尷尬,忙道:「你沒有跟姑父說吧?」   母親非常的生氣,橫眉怒目地道:「你是什麼意思?難道少瑾配你還辱沒了你不成?」   「不是,不是。」他連連擺手,「我,我一直把她當妹妹……」   母親怒道:「他又不是你的親妹妹!」   他只有乾笑。   要是他能夠選,他寧願娶集瑩為妻。   他看著就心旌搖拽。   少瑾,他從小看著她長大……她長大後。又把他當弟弟訓……實在是不能想像兩人成為夫妻的樣子。   何況他剛剛才被集螢打了一頓,少瑾肯定對他很失望,又怎麼會嫁給他了?   程詣心情複雜,說不出來是懊惱還是後悔。   而在寒碧山房的上房,沒等聽雨軒那邊散席,郭老夫人已經得了消息。   老人家沉默良久。以正在外間興高採烈地挑選衣料的周少瑾道:「少瑾,我的秋裳,你幫著拿主意就行了。我有點累,回房歇會。」   周少瑾等立刻感受到了郭老夫人的異樣,雖然俱是笑著應「是」,可等郭老夫人進內室就湊到了一起。   「老夫人這是怎麼了?」   「剛才還好好的!肯定是呂嬤嬤跟老夫人說了些什麼?」   「不會是聽雨軒那邊出了什麼事吧?我們老夫人這次沒有參加家宴,不會是惹怒了二房的老祖宗了吧?」   「呸!惹怒了又怎麼樣?有四老爺在。二房的老祖宗還敢呵斥我們老夫人不成?」   「我沒這意思……我只是覺得不太好……」   周少瑾靜靜地聽著碧玉等人小聲的議論著,輕手輕腳地將內室的帘子撩了道縫。   郭老夫人閉著眼睛靠在床頭,眉頭緊鎖,搭著床寶藍色仙鶴紋的錦被,飛快地撥著手上的十八子檀香木佛珠。   周少瑾朝著春晚招手。吩咐她去廚房端碗蓮子紅豆羹——寒碧山房的小廚房時常備著各種甜點。   春晚飛奔而去,很快就用紅漆描金海棠花的託盤端了碗蓮子紅豆羹來。   周少瑾接過託盤,在門口輕輕地喊了聲「老夫人」。   屋裡的珍珠等人在春晚進來的時候已經注意到她的舉動,等到她出聲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屏氣凝神地望著周少瑾,生怕有個響動打擾到了周少瑾似的。   內室沒有聲響。   周少瑾又輕輕地喊了一聲。   依舊沒有聲響。   她很失望地轉過身來。朝著珍珠等人搖了搖頭。   珍珠等人的神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周少瑾眼神一黯,轉身正要把託盤給春晚,內室卻傳來郭老夫人威嚴又不失慈詳的聲音:「是少瑾吧?進來嗎?」   她頓時精神一振,一面朝著珍珠等人使了個眼色。一面輕柔地道「是」,笑道:「那我進來了!」   珍珠幾個都歡喜起來,朝站周少瑾使眼神,示意她要好好地勸勸郭老夫人。   周少瑾笑著頷首,端著甜羹進了內室。   郭老夫人已放下手中的佛珠,眉宇間一片平靜,笑著問她:「你端的什麼?我們剛用了午膳,我什麼也吃不下。」   「是蓮子紅豆羹。」周少瑾甜甜地笑著,坐到了床頭的錦杌上,「只讓他們盛了半碗。我有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吃點的甜食,心情很快就好了。」   郭老夫人很是意外,想了想,端起甜羹來喝了幾口。   周少瑾鬆了口氣,笑道:「你要不要躺下來養養神。我幫您捶捶腿吧?要不按按肩膀也可以。這樣可以很快地入眠。」   「不用了!」郭老夫人拉著她的手嘆了口氣,道,「這些事讓珍珠她們做就行了。」   可珍珠她們沒有她的膽子大。   又怕受牽連。   做起事來不免有些畏縮。   「我知道珍珠她們肯定比我的手巧,」周少瑾笑故意歪曲著郭老夫人的意思,道,「我就是想陪陪你。」   陪陪她!   郭老夫人一愣。   有多少年漢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了?   她心中一暖,不禁徐徐地點了點頭。   周少瑾大喜,放了碗,服侍郭老夫人歇下,不輕不重地幫郭老夫人捏著腿。   不一會,郭老夫人真的就睡著了。   周少瑾很欣慰。   剛發現花園事件的時候,她整夜整夜的睡不著,樊劉氏就是這樣幫她按摩,她才勉強能睡上一、兩個時辰。   她幫郭老夫人掖了掖被腳,輕手輕腳地站了起來。   可一轉身,卻看見了程池。   他身材挺拔地站在內室的門口。一隻手還撩著帘子,目光直直地望著室內,表情卻很是茫然。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這樣的池舅舅,還是她第一次看見。   她不由悄聲地喊著「池舅舅」。   程池回過神來,立刻恢復了沉穩內斂地笑著朝她點了點頭,順手撩高了帘子。   周少瑾紅著臉說著「謝謝」。出了內室。   外面只有珍珠一個服侍的,其他的人都不見蹤影。   「坐!」程池指了指窗前的羅漢床。   周少瑾輕聲道謝,坐了下來。   程池略一猶豫,坐到了她的對面。   珍珠上了茶點,退了下去。   程池這才道:「我聽珍珠她們說,你在安慰我娘……多謝你了。」   「不用,不用。」周少瑾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赧然地道,「我,我什麼也沒有幹!」   程池柔聲道:「大哥、二哥他們都不能家,我娘多半的時候都是一個人,你就能陪著她坐一會。也是好的。」   周少瑾愧不敢當。   思忖了一會,斟酌道:「池舅舅,聽雨軒是不發生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程池直覺地敷衍著,可當周少瑾那墨白分明眼眸闖入他的視線中。他不由心神恍惚地想,原來耕哥兒的眼睛長得像少瑾。又陡然覺得這樣有點不好,語氣頓了頓,摘些要緊的把聽雨軒的事告訴了周少瑾,至於程許的心情。他覺得周少瑾可能不想知道,就沒有說。他讓人盯著程許的事就更不會告訴周少瑾了。   周少瑾氣得面紅耳赤,道:「二房的老祖宗怎麼能這樣?做子女的,自然要孝敬父母和長輩,他這壓著你,也難怪你……」她很想說難怪他想開程家,可又怕隔壁有耳被人聽了去,急急地把後半句話給咽了下去,「不喜歡呆在家裡了!」她說,遠黛般的眉毛細細蹙了一起,憂心忡忡地道,「池舅舅,難道就沒有辦法對付二房的老祖宗嗎?」   程池失笑,道:「你想怎麼對付二房的老祖宗?」   周少瑾訕然,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有沒有什麼辦法讓二房的老祖宗以後再也不插手你的事……二房的老祖宗到底要幹什麼?二房從前是顯赫,現在卻日薄西山,二房的老祖宗糊塗了,可二房不是還有沂大舅舅和識表哥嗎?能不能從他們那裡下手……」   她這樣滿腹心事的樣子可真有趣!   就像個為賦新詞強說愁小姑娘。   程池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的頭,待手伸出去,這才發現兩人之間還隔著個茶几,他只好悻悻然地順勢把放在周少瑾手邊的點心朝著周少瑾推了推,道:「別管他們了。這次我頂撞了二房的老祖宗,他肯定會找機會給我使絆子的,別的我不怕,就怕他把手伸到寒碧山房來。你這些日子最好哪裡也別去,呆在我母親身邊。若是我母親要去哪裡,也要幫著勸勸。等到九月份就好了。」   一力降十慧。   程嘉善就算計謀如海,少瑾不出門,他就沒有辦法見到少瑾。   周少瑾連聲保證:「我聽池舅舅的,哪裡也不去。」   「乖!」程池滿意地微笑,問起周少瑾的起居來,「用過晚膳沒有?都吃了些什麼?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見屋裡堆了很多布料,這是要做衣服嗎?給誰做?嘉興、湖州、淞江的貢品都應該出來了,我過幾天讓他們各送幾匹過來……」   周少瑾一一應答。   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有一句的說著家常話。   周少瑾覺得心裡特別的踏實、安寧,還有隱隱的歡喜。   程池坐著不想動。   在聽雨軒的時候看見程敘在哪裡裝模作樣,他差點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因為知道母親肯定也關注著聽雨軒的動靜,他打發了程許之後立刻趕到了寒碧山房。   母親安詳睡相,周少瑾恬靜的神色,還有輕手輕腳的模樣,都讓他原本煩躁的心緒瞬間就沉靜下來。   ※   姐妹們,給吱萌的加更!   最近這段時間晚上總要開會學習,更新會有點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二百八十三章下雨   程池沒有想到溫柔順從的周少瑾除了善良可人之外還有這樣懂事體貼的一面。   這麼多年以來,他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明槍暗箭,卻從來沒有畏懼過任何人、任何事。如果說他有什麼放心不下的,那就是表面看上去堅韌剛強內心卻孤獨寂寞的母親了。   他一句話也沒有交待,她甚至不知道聽雨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僅憑著母親情緒上的變化,她就能去安慰母親,陪伴母親……   母親一手帶大的程箏應該能做到。   可她並不是機智過人、狡黠聰慧的程箏。   她是溫馴順從甚至有點傻氣的周少瑾。   程池心裡亂糟糟的。   她是怎麼做到的呢?   是出於對母親的孝敬?還是對他那莫名其妙的了解?知道他最擔心的是母親,所以在他去參加那場如鴻門宴般的家宴後,她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全放在母親了身上……   程池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絮絮叨叨地和周少瑾說起家常來。   周少瑾卻答得興高採烈。   好像午膳用的那茶香雞要比特別好吃似的,給母親做衣裳特別有趣似的,今年的貢品流行什麼圖案需要好好討論一番似的……他不管說了什麼,在她聽來,都非常的有趣。   是因為她長這麼大隻去過一趟普陀山的緣故嗎?   過幾天他要去趟濟南府,要不要把她也帶上……還是再挑個時間吧?這次他去濟南府是去拜訪那邊的山派堂,估計會有些爭執,不是太安全,她又什麼都不會,萬一自己顧不過來。她被人傷著怎麼辦?還是等到程嘉善秋闈之後,他去京城的時候帶上她,正好讓她回保定去看看她父親。還可以讓她在保定住一段時間,等他從京城回來的時候再帶她回來。這樣他可以安心地去辦他的事,她也可以好好和家裡人聚聚。   那個時候程嘉善的婚事應該定下來了……那少瑾豈不是也要出嫁了?   想到這裡,程池一愣。心情突然變得糟糕起來。   那母親……不是又要一個人!   程池可以想像,家裡肯定會比從前更冷清——程笙在的時候,嘰嘰喳喳地總能把母親留笑了,可周少瑾在的時候,卻能讓母親從心裡變得柔軟起來,從骨子裡溫和起來。所以寒碧山房才可能像現在這樣溫暖而又充滿了生氣。   程池皺了皺眉。   總不能把少瑾一直留在母親身邊吧?   少瑾慢慢地長大了,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了。   他腦海裡就浮現出他剛才看到的場景。   靜謐無聲的內室。小丫頭潔白如玉的面孔,纖細苗條的身段,柔軟得像春天的裡的柳條,一不留神就長高了不少。   程池的目光落在了周少瑾的身上。   她依舊穿了件鵝黃色鑲著蔥綠色牙紋的褙子,下面是月白色的挑線裙子。烏黑的青絲鬆鬆地綰了個纂兒,戴著支丁香花百寶珠簪,合身的衣衫已經可以看得出玲瓏的曲線了。   他有些氣悶。   周少瑾見兩人剛才還說得好好的,怎麼轉眼間程池的情緒就低下來。她不由關切地道:「怎麼了?池舅舅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要去辦?」   她知道自己看見程池很高興,話說得比平時要長。要囉嗦,生怕程池不耐煩。   這小丫頭片子,自己想在這裡歇個腳,她倒好。趕起他來。   「我沒什麼事!」程池失笑,道,「你怎麼沒戴我送給你的南珠簪子?」話脫口而出,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妥當,忙道,「我看你前些日子還總戴著,還以為你很喜歡!」   周少瑾莫名的臉色微紅。   沒想到池舅舅的心這麼細。   連她喜歡什麼都看出來了。   「我是很喜歡啊!」她不由摸了摸頭上的丁香花百寶珠簪,細細地解釋道,「這不四月底了嗎?菊花都長成了株,前幾天我去花房裡給菊花分株,誰知道把簪子落在了花房裡我自己還不知道,後來回到浮翠閣找了大半天也沒有找到,把我急得團團轉,要不是花房裡的婆子拾到送過來,我差點就把寒碧山房翻了個遍,到時候肯定會驚動老夫人的……我怕把簪子又弄掉了,這些日子就沒戴。」   還有一句話她沒有說。   那南珠簪子做得太富實了,居然是實心的,她戴著有點重。所以簪子才會從她頭上滑落下來的。   要怪就怪她的頭髮還太少了些。   如果能像姐姐那樣長一頭茂密的頭髮就好了!   不過,樊媽媽說她年紀還小,過幾年頭髮也能長得像姐姐那樣好了。   程池做夢也沒有想到是這個原因。   他心裡頓時像有什麼東西流過似的,熱呼呼的,燙得他心尖一顫,卻說不出來的舒暢,讓他情不自禁地說了句「沒事」,道:「你若是落了就跟我說一聲,我讓銀樓裡給你打就是了。」   怎麼能總是收池舅舅的東西?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向程池道謝,道:「我以後會小心的。」   程池覺得這是件小事。   首飾珠寶這些亮晶晶的東西,如果尊嚴的母親,張揚的大嫂,甚至是寡言的二嫂,就沒有一個不喜歡的。到時候請銀樓的師傅來多打幾件就是了。   他沒有在這個事上多糾結——因為周少瑾的話,他想到剛上就要過端午節了,不知道今年金陵城賽不賽龍舟?   當然,他所說的賽龍舟是指官府出面組織的賽龍舟,金陵城民間每年都會有賽龍舟,是那些金陵城內外那些有名大姓人家組織的,派出族中子弟一較高低,程家子孫不旺,又多讀書入仕,不在這上面一爭長短,還是在前朝的時候。他的老祖宗程制考上了舉人之後親自上陣擊敲,組織家中的僕從參加了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參加了。   以他現在的情況,當然不適應去參加龍舟賽了。   而官府又因支出的原因不能每年都舉辦龍舟賽。   過幾天他去問問吳知府好了。   如果官府沒有這打算,那他就出資助官府舉辦一次龍舟賽好了。   到時候可以把母親和少瑾都帶去看看。   自父親去世之後,母親搬進了寒碧山房。很少出去走動了。   而且由官衙組織龍舟賽,那些潑皮無賴都不敢鬧事,也安全些——民間組織的龍賽舟,每年不知道走失多少漂亮的小姑娘。   程池拿定了主意,就有些迫不得及地想把這件事快點敲定下來。   他和周少瑾說了幾句話,起身告辭。   周少瑾剛才就覺得程池肯定是有事要辦,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只是低聲告訴他。她會陪著郭老夫人,聽他的話乖乖的哪裡也不去,讓他放心好了,絕不會連累他的。   程池覺得她說話時那低眉順目的模樣兒特別的順眼,說得話也說到了他的心坎上。讓他覺得特別的舒服。   他現在就怕自己在外面忙的時候家裡的這一老一小出什麼事。   程池還是忍不住摸了摸周少瑾的頭,笑道:「你聽話,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好吃的。」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   她又不是小孩子,為什麼池舅舅總把她當小孩子似的哄著。   還讓她聽話。回來的時候帶好吃的給她吃……   她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可這種感覺……這種被人寵愛的感覺卻……很好……讓她有點捨不得放棄……更捨不得出言反駁了……   她紅著臉低著頭送程池出上房。   程池見她還準備送他出上院,天空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烏雲密布。一副暴雨將至的樣子,道:「快回去!別送了!小心下雨。」又道,「雖是初夏的雨,可還是寒意襲人。等會要關緊了門窗,別貪著看雨被雨淋著感冒了。」   周少瑾點頭,赧然地笑道:「這才幾步路,不會淋著雨的。雨不會這麼快下下來。」   程池不悅。   周少瑾忙道:「那我站在這裡看著好了。」   程池見她答應不出廡廊,微微頷首,快步出了上院。   周少瑾直到程池的身影不見了良久,這才有些悵然地回到了上房。   空中突然電閃雷鳴。   碧玉幾個紛紛關窗關門。   周少瑾不由暗暗在心底喊了聲「糟糕」。   剛才她只顧著送程池了,竟然忘了囑咐他拿把傘。   這鬼天氣,要到江南的梅雨季節了,一旦下起來就會連綿不停地下上好幾天。若池舅舅只是出去辦事了倒好說,若是要出遠門可就麻煩了。   她怎麼這麼糊塗?   周少瑾急急地喊了春晚,道:「你去聽鸝館問一起,池舅舅是出去辦事還是要出遠門了?這兩天怕是天氣太好……」   春晚聞言掩了嘴笑,道:「二小姐,四老爺肯定只是要出去一趟,要是出遠門,怎麼會不向老夫人辭行呢?」   是啊!   她怎麼會想到池舅舅會出遠門呢?   而且池舅舅常年在外行動,她都能看出要下雨了,他又怎麼會不知道要帶傘呢?就算他不知道,他身邊的懷山、秦子平都那麼精明能幹,肯定也會幫他帶傘的。   周少瑾悻悻然。   空中轟隆隆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雷聲。   春晚提醒周少瑾,道:「二小姐,您快回屋去吧!雷聲這麼大,就怕老夫人被驚醒了。碧玉幾個都在檢查門窗,我也要去花房看看小姐的花。」   她怎麼把前幾天剛剛換盆的花給忘了。   周少瑾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回了內室。   郭老夫人果然被驚醒,擁被坐了起來。   看見她失魂落魄般的走了進來,嚇了一大跳,關心地道:「出了什麼事?」   ※   姐妹兄弟們,昨天的更新。   一直想把時間調整過來,可怎麼也調整不過來,姐妹兄弟們先將就將就吧~~~~(第二百八十四章反感(給晴天墨雲的加更)   周少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郭老夫人道:「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是嗎?   周少瑾一愣,道:「池舅舅剛才來過了……」   郭老夫人聽著一下子坐了起來,肅然道:「他什麼時候來的?你應該把我叫醒的。他可曾說什麼?」   周少瑾幫郭老夫人把搭在旁邊衣架上比甲拿了過來,道:「池舅舅是過來看您的……」   兩個人都沒有想到喊醒郭老夫人,甚至怕驚醒了郭老夫人,特意壓低了說話的聲音,放輕了手腳……周少瑾赧色,知道有些事是瞞不過郭老夫人的,索性撿了要緊的道:「可能是怕您聽說了什麼擔心,過來看見您睡著了,池舅舅說還有事,就出門了。」   今天程池當著家裡的那麼多人頂撞了程敘,不管從哪方面來說,程敘都不能就這樣聽之任之地沒有反應。程池做些安排和布置是完全有必要的。   郭老夫人輕輕點頭,沒再多說。   周少瑾鬆了口氣,心裡不由想,郭老夫人很厲害,池舅舅也很厲害,可不管郭老夫人對她如何的慈愛,她面對郭老夫人的時候都覺得很有壓力。反之,池舅舅有時候甚至會諷刺嘲笑她,可她卻覺得池舅舅沒有把她當外人,不僅不害怕還覺得很親切……   為什麼兩個人會在她的心裡截然不同呢?   周少瑾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   她服侍著郭老夫人起了床。   領著小丫鬟端了熱水進來的碧玉朝著她直使眼神。   坐在鏡前臺梳妝的郭老夫人從鏡子裡看了個一清二楚,她不由笑道:「碧玉,小心把眼睛眨成了眨巴眼。」   碧玉臉色緋紅。   眾人鬨堂而笑。   郭老夫人這才道:「你有什麼話對少瑾說?若是我在不方便,就拉了她出去說,在我這裡擠眉弄眼的,也不怕明天就把你嫁出去。」   碧玉羞得抬不起頭來。   她和翡翠都到了出嫁的年紀。郭老夫人幫兩人精挑細選,選了兩個人品相貌都在同齡人中非常出眾的管事,一個叫左賢,一個叫丁榮,明年開春就要出閣了。   這件事前幾天才定,周少瑾明面上送了兩人各一對五、六分的金簪子。私底下卻多給碧玉添了對四兩左右的金鐲子。   珍珠挽了周少瑾的胳膊笑成了一團。   外面下起了傾盆大雨。   碧玉好不容易才抬起頭來,對郭老夫人道:「是三房的笳小姐,好像是和瀘大太太吵了架,哭著跑到寒碧山房,卻不進來,只是呆呆地坐在門檻上發呆。我問她,她說是來找二表小姐。當時您正歇著。我就讓小檀把她請去了浮翠閣。剛才小檀過來跟我說,笳小姐趴在二小姐的床上已經哭了快一個時辰了,我心裡急得不得了,就朝著二表小姐使眼色了……」   郭老夫人直皺眉,道:「不是都說姜氏賢淑嗎?我看未必是真賢淑。孩子都這麼大了。不管是遇到了什麼事,只能疏不能堵,她這樣,遲早要把女兒逼翻的。少瑾。我這邊也沒什麼事,你去看看她好了。要好生地勸勸她。卻不能把她的事攬上身。不管怎麼會,笳丫頭和姜氏畢竟是母女,外人這個時候插進去事情辦得好還好,事情若是辦得不好。恐怕是兩邊都得罪了,吃力不討好!」   周少瑾連連點頭,道:「我會把您的話記在心裡的。」但讓她就這樣撒手走了,她又有點擔心郭老夫人,道,「老夫人,要不您和碧玉他們玩會葉子牌吧?這會兒離用晚膳還有一個時辰。誰贏了今天就到小灶房裡加菜!」   碧玉幾個也想哄郭老夫人高興,只是礙於身份,誰也沒有周少瑾這樣大膽,敢拿郭老夫人的主意,聞言不由紛紛湊趣,道:「二表小姐,你可不能拿了笳小姐當逃兵——您人可以走,但銀子得留下。」   周少瑾也有意和她們打趣,道:「我還有二兩碎銀子,都給你們好了!」   「二表小姐這是要賴皮吧?」珍珠要活潑些,道,「二兩碎銀子就打發了我們,我們可不依。」   周少瑾莞爾,道:「那你說多少銀子?」   「怎麼也要拿個三、五兩吧?」珍珠笑道。   「哎喲喲!」郭老夫人忍俊不禁,道,「我身邊的一等大丫鬟,三、五兩銀子就給收拾了,你可真有眼光!」   瑪瑙等人都笑得不行。   周少瑾就喊了春晚和碧桃進來支了桌子,等郭老夫人的葉子牌打了起來才冒雨去了浮翠閣。   程笳一雙眼睛紅得像桃核似的,正支肘坐在她內室臨窗的大書案前發著呆。   掛在廡廊上的兩隻黃鸝鳥嘰嘰喳喳地叫著,更顯得她無精打採的沒有一點精神。   「你這是怎麼了?」周少瑾在桌前坐下,吩咐小丫鬟上茶點。   「你回來了!」程笳懶懶地回過神來,道:「我娘今天又把我罵了一頓,說我不知道檢點……」她說著,又哭了起來,「你說,有哪個母親會這樣罵自己的女兒……敬表哥不過是從個神醫那裡得了個方子,親自釀了一批雄黃酒讓人送過來,又不是指名道姓送給我的,她有,祖母有,甚至是你也有。她要是瞧不上,就當著李家的管事把東西給人退回去就是了……不過因為我和那送酒過來的婆子多說了兩句話而已……」   周少瑾想著郭老夫人剛才的叮囑,道:「算了,母女哪有隔夜的仇,李敬也是,不是送了節禮嗎?怎麼又節外生枝地特意送雄黃酒過來?你以後少理他們家的人就是了。」然後道,「你是什麼時候跑出來的?翠釵呢?她怎麼沒有跟著你?瀘大舅母知道你來我這裡了嗎?要不要我去跟瀘大舅母說一聲?瀘大舅母雖然嘴裡說著,可心裡肯定還是惦記著你的……」   程笳聽著卻咬了咬唇,答非所問地低聲道:「少瑾,那婆子說,敬表哥有筆生意在金陵城談。就住在離我們家不遠高升客棧。你說,我見見他怎麼樣?」   周少瑾嚇得差點打翻了茶盅,厲聲道:「你,你要幹什麼?」   「你小點聲!」程笳警惕地四處張望,悄聲道,「這念頭我只對你說過。你可要幫我保密!」   「我不能幫你保密。」周少瑾前世深受其害,今生則怕程笳吃虧——前世李敬是對程笳好,今生的情況有變,誰又能拍著胸脯保證,「你不能這樣,你這樣……只會讓瀘大舅母更反感李敬,覺得是他的主意……他可是比你大好幾歲!」   周少瑾說了個能讓程笳接受的理由。   誰知道程笳卻壓根沒有聽進去。還在那裡自言自語地道:「實際上我都不怎麼記得敬表哥長什麼樣了……只是知道他很高……可他為什麼會看中我呢?當時你也在場!你可比我漂亮多了……可他不看你直看我,可見他覺得我比你長得好看……你說,他到底要幹什麼?明明知道我家裡不可能答應這門親事,他幹嘛還要自取其辱!你不知道,端午節的節禮。是敬表哥親自送過來的。我母親根本就沒有告訴我爹,只打發了個三等的管事去招待敬表哥……聽敬表哥家的婆子說,敬表哥在洛陽那一帶也是響噹噹的人物……」   周少瑾恨不得叫小丫鬟倒一桶冷水來澆在程笳的頭上。   「你不能去見他!」她只好威脅程笳,「你要是去見他。我就告訴瀘大舅母。」   這句話終於引起了程笳的注意。   她很是不屑地瞥了周少瑾一眼,道:「我傻了吧?我去見他!他要是對我動粗我怎麼辦?我讓他來見我!他不是很有本事嗎?那就想辦法來見我一面。」說到這裡。她好像想到了什麼好玩的場景,陡然撲哧一聲地笑了起來,道,「他要是能見著我。我就……我就去跟我外祖母說。」   周少瑾嘴角翕翕,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程笳卻被自己的這個主意迷住了,她哭也不哭了,像被露水澆灌的花兒般精神起來,緊緊地攬了攬周少瑾的肩膀,喜笑顏開地道:「我知道你服侍郭老夫人很忙,我不就打擾你了,我先走了,你快回上房去吧!」然後沒等周少瑾說話已三步並作兩步出了內室。   周少瑾沒有說話。   程笳遠比自己想像的聰明。   知道讓李敬來見她。   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周少瑾回了上房。   珍珠面前堆了一堆的銅錢。   看見周少瑾,她忙指了指面前,笑道:「二表小姐,你總算是來了。再打下去,碧玉的那點體己銀子都要輸給我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   碧玉站起身來,道:「二表小姐,還是您打吧?我已經連輸九把了……」   周少瑾把碧玉按到了位置上,笑道:「你放心好了!剛才是我不在,現在我來了,珍珠就休想一路贏到底了。」她說著,坐到了郭老夫人的身邊,嗔道,「肯定是老夫人心軟,看見珍珠要什麼就打什麼。我坐在老夫人身後幫你們看著,不準老夫人隨便出牌!」   郭老夫人大笑。   等程池從外面回來,雨已經停了。   樹葉被雨水洗得青翠欲滴。   遠遠的,他就聽見了上房的歡笑聲。   待進了廳堂,只見碧玉幾個都笑嘻嘻的或在收葉子牌,或是在收牌桌,非常的高興。只有周少瑾嘟著嘴抱著母親的胳膊把頭枕在了母親的肩膀上,一副受了委屈撒嬌的模樣兒。   ※   兄弟姐妹們,給晴天墨雲的加更。   O(∩_∩)O~   加更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PS:月底了,悄悄地在這裡求粉紅票……   ※(未完待續~^第二百八十五章私語   程池不由笑道:「這是怎麼了?」   周少瑾臉漲得通紅,立刻從郭老夫人身邊站了起來,喃喃地喊了聲「池舅舅」。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   碧玉在一旁道:「二表小姐輸打牌輸了錢!」   「哦!」程池挑了挑眉,道,「輸了多少?我補給你。」   「不用了,不用了。」周少瑾的臉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   郭老夫人拉了周少瑾的手,嗔怪地看了程池一眼,道:「我們不理他,洗手吃飯去!」   周少瑾低著頭跟郭老夫人進了內室。   程池滿頭霧水。   碧玉幾個抿了嘴不敢笑。   程池窘然。   自己出銀子難道也出錯了……   待送走了周少瑾,郭老夫人忍不住說小兒子:「你平時行事也算足智多謀了,怎麼今天犯起糊塗來?小姑娘家玩個子葉牌,能輸幾個錢?要你像暴發戶般的在那裡拍胸?」   剛才吃飯的時候程池就想明白了,此時唯有尷尬地笑。   郭老夫人道:「說起這件事,我還有件事要問你?」   程池正色地道:「您說!」   郭老夫人沉吟道:「你和周鎮,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   程池愣道:「您怎麼會這麼想?」   郭老夫人道:「我看你對少瑾不一般……你從前很少注意到我身邊的人。」   因為兒子不願意成親,她也曾在把幾個她覺得好的故人之女留在家裡小住,程池卻連誰是誰都不知道。   「是嗎?」程池聞言神色間有些詫異,猶猶豫豫地道,「好像還好吧?」   他從前很討厭家裡的幾個侄兒侄女,特別是不諳世事的程嘉善和活潑討喜的程笙。總覺得大家同枝同脈。流著一樣的血脈,憑什麼他的人生就只能走一條路,他們就能陽光燦爛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所以他有段時間看什麼也不順眼,在外面恣意妄為。可他越是任性跋扈,別人越是怕他,他越能隨心所欲。這樣的生活讓他既著迷又困惑。甚至去參加了科舉——沒有誰規定繼承家族庶務的人就不能參加科舉吧?   可這樣一來也讓他的身份曝了光。   有很多人都猜到他是江南人氏,雖然然忌憚,卻不時的刺探,讓他煩不勝煩。   母親的話讓他不由地反思自己的行為。   他對少瑾很好嗎?   程池想來想去也沒有覺得他對周少瑾有多好。   他若有所指地道:「也許是她是隔壁家的孩子吧?」   郭老夫人默然。   小兒子對家裡的心結她又怎麼會不明白?   這一大家子的人只知道要吃好的用好的玩好的享樂,卻從來不想這錢從什麼地方來?   如果四郎沒有考個進士回來,他們甚至連個正眼也不會給他。包括她的大兒子和小兒子,都只會跟著裝聾作啞。   她的四郎是個那麼傲氣的人。心裡怎麼不會有恨?怎麼不會有怨?怎麼能夠喜歡和自己年紀相仿的侄兒侄女?   郭老夫人突然崩不住了。   她的眼淚唰地就落了下來,拉著程池的手低聲地哭了起來:「子川,是娘對不住你!」   程池的眼淚也忍不住落下來。   堅韌剛強的母親,第一次為了他的事在他面前落淚。   他不由緊緊地抱住了母親,哽咽道:「娘。我挺好的,你別為我擔心。您好好的,我這心裡才能安穩。」   郭老夫人聽著更加傷心了,道:「是我們這些人連累了你。要不是為了你哥哥嫂子侄兒們這一大家子。憑你的本事,你哪裡去不得?」說到這裡。郭老夫人打住了哭抽,抬起頭來擦了擦眼淚,道,「子川。要不你還是娶個媳婦回來吧?」   這件事母子之間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了。   每次都可以說是不歡而散。   看見母親淚水的程池不願意惹母親不高興,但他更不會改變主意。   他耐心地道:「娘,我不想我的兒子走我的老路!可我也答應您,一定會娶妻生子的,您給我點時間,讓我把外面的事理順了。所以您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身體,我還指望著您以後給我帶孩子呢!您可是幫大哥和二哥管教了閨女的,怎麼也得幫我管教我的閨女!」   一席話說得郭老夫人心花怒放,喜上眉梢,連聲道「好」,並笑呵呵地道:「你直管生,娘幫你帶著。保證像教你們三個一個樣,教出進士舉人、誥命夫人來。」   程箏的夫婿顧緒原先在禮部任給事中,他是庶吉士出身。後來雖然因為程涇任了禮部尚書,為了避嫌去了大理寺任右寺正,正六品,但誰也不可否認,他給程箏掙個「夫人」的誥命那是遲早的事。   程池見母親的情緒好了起來,心裡一松。   郭老夫人卻朝著這條路越走越遠,憧憬道:「子川,要不你今年就把婚事辦了吧?悄悄地娶回來。」   這是能悄悄地娶回來的事嗎?   程池有些哭笑不得。   沒想到向來理智冷靜的母親為了他的婚事也會說出這種不合常理的話來。   他心一暖,笑道:「娘,那豈不是要委屈別人。」   「也是哦!」郭老夫失望地道,腦海裡卻浮現出程池小時候的粉粉嫩嫩的樣子,就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道,「要不,你生了孩子養在你大哥的名下?你大哥不會不答應的。」   「我的兒子我自己養。」程池順著母親說著話,「養在大哥的名下算是怎麼一回事?難道讓我兒子叫我『叔父』,喊大哥『爹』?就算是我答應,大嫂只怕也不會答應。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我說過的話什麼時候沒有兌現?你只管安心的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就行了。別到時候我成了親,您走都走不動了,更不要說給我帶孩子了。」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   這一刻是真正的開懷。   程池出上房卻不由在廡廊下站定。   天空中又飄起了雨。   夜色中,連連綿綿仿佛沒有盡頭。   程池心裡陡然間煩躁起來。   他和母親之間的矛盾,他和家族之間的罅隙。也像這雨似的,兜兜轉轉的,沒完沒了。   懷山感受到程池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在他頭頂撐開了傘。   程池信步出了上院,沉思著在寒碧山房裡隨意走著。   懷山屏氣凝神,生怕打擾了程池。   終南道長聽說四爺請他幫忙。榮幸之至,很快就聯繫上了北丐幫的主事。   待他說明來意,北丐幫的主事的很高興,回去就和下面的幾位長老商量。幾位長老卻大多數都不願意。覺得跟著四爺的人最終都成了四爺碗裡的一道菜,與拿錢聽人差遣,還不如像現在這樣逍遙自在——他們丐幫原本就是以乞討為生。贊成的和反對的勢均力敵,到現在也沒有個定論。   照著四爺的脾氣。過些日子肯定會親自去找北丐幫的人「談」的。   說不定此時四爺就在考慮這件事呢?   想到這裡,他不由在心裡猜測,四爺是會和他們文談呢還是武談呢?   程池卻沒有這麼多心情。   他只是想隨意地走走,把心中的不快散發出去。   可當他的心情平靜下來,停下了腳步時候。他卻發現他站在浮翠閣的月亮門前。   程池愕然。   他怎麼會走到這裡來了?   懷山卻道:「四爺,您找二表小姐有什麼事嗎?這個時辰,只怕二表小姐早已歇了?要我上前去叩門嗎?」   他雖然不知道周少瑾重生的事,可做為程池貼身隨從。卻隱隱感覺到了周少瑾身上有秘密,而且這個秘密對程池還很重要。   程池「哦」了一聲。神色有些恍惚地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明天再來好了!」   懷山打了傘服侍程池回到了聽鸝館。   等程池回過神來,他已盥洗更衣上了床。   他對少瑾真的很不一般嗎?   程池想起周少瑾的嬌憨,想起她的俏皮。想起她樂觀開朗……還有溫柔體貼。   這樣的小姑娘人人見了都會喜歡吧?   可娘也不會無的放矢,說他對周少瑾比別人都要好!   難道是因為周少瑾對他很重要的?   好像也不是……她已經把她知道的告訴了他,他只需要小心求證就可以了……那他從前遇到這種事的時候是怎麼處置的呢?   給錢?   許諾高官厚祿?   程池覺得腦子裡有點糊。   可他理了半天也沒有理個頭緒出來,反而整個人躺在床上懶洋洋的,怎麼也打不起精神來。   要不,找個人幫自己梳理一下?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他按了下去。   這是自己的私事,為什麼要說給別人聽?   他想想就覺得不舒服。   那就算了!   等忙過這段時間再仔細地考慮這件事好了。   程池心緒平靜下來,安靜地進入了夢鄉。   周少瑾聽巡夜的婆子說程池就在她門外的時候,心裡又驚又喜。   驚的是這麼晚了,程池來找她肯定有很要緊的事;喜的是又可以和程池好好地說說話了——兩個人一起想辦法可比她一個人琢磨靠譜,特別是那個人又是池舅舅的時候,她覺得這天下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她已經睡下了,忙吩咐春晚給她更衣。   春晚笑道:「難道四老爺是專程來給二表小姐送銀子的?」   周少瑾碎了她一聲,道:「以後再也不可拿這件事開玩笑,小心池舅舅不高興。他也是好心。你們輸銀子的時候我不也悄悄地補了你們!」   春晚道:「我只是沒有想到四老爺那麼冷峻嚴肅的一個人會說出這種話來。」   周少瑾就不悅地瞪了春晚一眼。   春晚忙道:「我再也不說了,再也不說了。」手腳麻利地幫她更衣。   可還沒等她穿上褙子,巡夜的婆子又來稟,說程池走了。   ※   姊妹們,更新。   PS:求粉紅票……   O(∩_∩)O~   ※(未完待續~^第二百八十六章遠眺(給晴天墨雲的加更)   周少瑾聽了巡夜婆子的稟告沮喪地垂下了肩膀。   春晚卻笑道:「我就說嘛!這麼晚了,四老爺怎麼會來拜訪二表小姐?肯定是和老夫人說了話之後,隨意在院子裡走走,無意間停到了我們門口。」   是嗎?   周少瑾的心情瞬間落到了谷低,覺得自己穿衣服的這個舉動傻呆了。   春晚卻是長舒了口氣,笑道:「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心想,還好內室只點了一盞燈,這要是燈火通明的,她只有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儘管心中這樣的慶幸,可翌日她遇到程池的時候,還是止不住臉色發紅。   程池見她不好意思,想到昨天的情景也有些尷尬,但他畢竟是在外面行走的,很快就恢復了常態,笑著問她:「今天天氣放晴了,花園裡的花應該都開了,你們今天可以去花園裡賞花了。」   周少瑾笑著點頭,等程池給郭老夫人問安走後,她就慫恿著郭老夫人去賞花。   郭老夫人的心情非常的好。   小兒子從前說他是不會成親,不會讓自己的後代走自己的老路。可這幾年她隔三岔五的在他耳邊絮道,今年他就改變了主意,說肯定會成親,但為了不讓自己的後代接管庶務,他會晚點成親。   若是她繼續在他耳邊叨念,說不定哪天他又改變主意了,同意先成親了再說……然後在她的堅持下,說不定又會改變了主意,同意生個孩子……   郭老夫人覺得自己的生活看到了曙光,充滿了希望,正朝著好的方向在轉變。   她不僅要好好地活著看到小兒子的孩子出世。她要像幫長子和次子一樣,幫小兒子帶孩子。   想到這裡,她全身都是勁,揮著手道:「我們今天到四宜樓去用午膳!讓外院的廚子幫著做午膳。」   程家私房菜就出自外院的廚房,程家來了貴賓都由他們做席面。   碧玉等一陣歡呼。   珍珠更是看出了郭老夫人對周少瑾的喜歡,湊著趣道:「我們這是沾了二表小姐的光!」   郭老夫人沒有否認。呵呵笑著摸了摸周少瑾的頭。   老夫人和池舅舅一樣,都喜歡摸她的頭,把她當小孩子似的!   周少瑾赧然地微笑。   碧玉等人或拿了郭老夫人的對牌去外院廚房點菜,或開了庫房去拿器皿,或把前幾日剛收進箱籠的墊子拿出來給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坐,或去吩咐粗使的婆子通知四宜樓當值的……等到周少瑾和郭老夫人在佛堂裡念經出來,大家就浩浩蕩蕩地往四宜樓去。   和前幾日來這裡聽戲或是應酬不同。周少瑾心情愉悅,隨著郭老夫人走走停停地觀著景,覺得入眼皆美。   一行人在湖邊的涼亭停下腳步,一群群紅色的鯉魚遊了過來,朝她們吐著泡泡。   周少瑾訝然。道:「這群魚難道認得人不成?」   她從前在大興的田莊裡養過幾尾金魚,每次她經過的時候幾尾金魚就會朝她遊過來。樊嬤嬤說,那是因為它們認識她。   可這些湖裡的魚又不是她養的,怎麼也圍了過來?   郭老夫人笑道:「多半是有人常在這裡餵這些魚。所以這些魚一看到有人過來就遊了過來。」   她正說著,兩個婆子說說笑笑挽著個籃子往這邊走了過來。   周少瑾大為佩服。道:「老夫人,您可真厲害。連這都猜得到。」   老夫人笑道:「處處留心皆學問,有些事不必從書本裡學也能懂。「   周少瑾想到自己前世的笨拙,若有所思。   那兩個婆子確實是來餵魚的。   看見郭老夫人。兩個婆子戰戰兢兢地上前行了禮,殷勤地服侍著周少瑾等人餵魚玩。   周少瑾見郭老夫人只是坐在旁邊看著,就悄然退了出來,洗了手,陪著郭老夫人喝茶。   有婆子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道:「老夫人,四房的老安人說等會過來看您。」   郭老夫人笑道:「那就請她一起到四宜樓用午膳吧!」   婆子笑著去了。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有些日子沒看見外祖母了。」   郭老夫人笑道:「她多半是為了前兩天聽雨軒的家宴而來。」   周少瑾不解。   郭老夫人笑道:「我沒有參加,連藉口也沒有找,肯定是有人找到你外祖母那裡,讓你外祖母給我帶話。」   周少瑾見郭老夫人的語氣頗不以為然的樣子,擔心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因此而起了罅隙,笑道:「外祖母多半是推脫不過了。」   郭老夫人贊同地笑著頷首。   她們去了四宜樓。   前世周少瑾根本沒有上過樓,今生她雖然上了樓,卻未曾隨意走動過,她這發現,原來站在四宜樓東邊欄杆前,是可以看見大半個程家花園的,而初夏的風緩緩吹過,又帶著些許的清涼,吹散了一路走過來的燥熱。   她愜意地透氣,請郭老夫人到欄杆前坐:「……這邊涼快!」   郭老夫人笑著走了過去,由珍珠服侍著坐了下來。   風一陣陣的,一會兒吹著衣襟獵獵作響,一會兒又沒了影蹤。   郭老夫人就向著在布置餐桌的碧玉幾個招手,道:「你們也過來歇歇,離午膳還早了點。」   碧玉等人鬨笑著跑到了欄杆前,興奮地喊著「好涼快」。   小檀更是指著西邊道:「你們看,那裡是不是我們長房?」   「我們怎麼沒有看出來?」   碧玉等人嘰嘰喳喳地擁了過去。   周少瑾好奇地走了過去。   卻只看到了一片連綿起伏的樹浪,看不見一座亭臺樓閣,就更談不上分辯出寒碧山房在哪裡了。   她心中一動,朝西邊的欄杆走去。   那邊雖然也被參天的大樹遮掩,可她對四房太熟悉了,仔細地看了一個會。就能根據盛開的花樹和高高的屋簷分辯出哪裡是嘉樹堂,哪裡是畹香居,哪裡又涵秋館,甚至找到了那條通往寒碧山房的甬道。   周少瑾心中微沉,朝東邊的欄杆走去。一面走,還一面道:「我記得笳表姐住在九巷的東邊。從這裡不會也能看到如意館吧?」   郭老夫人笑道:「那你仔細找找。從前是很容易分辨的,這幾年樹越髮長得高大起來,有些地方就看得不真切了。」   也就是說,不止小檀發現了,還有人也知道在四宜樓的樓上可以看見各房的動靜。   周少瑾沒有作聲,她仔細尋找,看到了一株類似於程笳屋門前的紫玉蘭。   她指著那紫玉蘭問郭老夫人:「您看。是不是那裡?」   郭老夫人走過來看了一眼,笑道:「也沒見你總往三房跑,卻一眼就找到了笳丫頭住的地方。那裡正是如意館。」   周少瑾心潮起伏。   如果有人站在這裡,是不是就可以洞察到各房的動靜呢?   她有些出神。   郭老夫人卻像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的,笑道:「除非是有千裡眼在手。又熟悉各房的布局,隔得這遠,不然怎麼能看得清楚。」   可如果有千裡眼在手呢?   她之前只想到了五房的漏洞,可如果花園的事有二房和三房暗中推波助瀾。那四宜樓不也是個漏洞嗎?   周少瑾決定回去後好好和程池說說這件事。   她見郭老夫人的興致不高,扶著郭老夫人在敞廳的羅漢床上坐下。   不一會。關老太太過來了。   她的神色顯得有些疲憊。   周少瑾忙上前攙了關老太太。   關老太太沒讓她攙,而是握著她的手笑吟吟地朝郭老夫人走去。   眾人見過禮,分尊卑坐下,瑪瑙拿了菜單子過來。笑道:「老安人,這是我們剛才點的菜,這是今天廚房裡準備的,您看還要添些什麼?」又解釋道,「奴婢們今天過來得挺早的,得了信知道你要來的時候已經把菜安排下去了。」   關老太太一目十行地把菜單看了一遍,笑道:「挺好的,大多數是我喜歡吃的,我也就不添什麼了,這樣就行了。」顯然對吃什麼根本不太在意。   那就是來說事的了!   周少瑾思忖著郭老夫人的話,在一旁支著耳朵聽。   誰知道關老太太卻先說起了程諾的婚事:「汶侄媳婦昨天晚上提著禮盒去了我那裡,說是和吳家商量好了五月初二小定。這件事本來應該早點來商量您的,可前些日子她鬼迷了心竅,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鬧到您那裡去,現在想起來也沒臉來見您了,託了我過來跟您說一聲。也不敢請您過去喝酒,只求您新娘子進了門給諾哥兒一個臉面,讓她和諾哥兒一起去寒碧山方給您敬杯茶。」   郭老夫人挑了挑眉,道:「她是小輩,公公婆婆又不在了,我還能和她計較不成!」   關老太太不由鬆了口氣。   聽這口氣,郭老夫人應該是原諒了汶大太太。   周少瑾聽著卻暗暗稱奇。   郭老夫人最看重一個人氣度。如果你做錯了事惹怒了她,親自向她道歉,她多半會原諒你。可如果你迴避不提,她就會一直記得。特別是像汶大太太這件事,明明可以趁著諾哥兒要訂親的事來向郭老夫人道個謝,卻請了外祖母出面……郭老夫人怎麼突然就原諒了她呢?   果然,郭老夫人隨後話鋒一轉,道:「不過,她竟然鬧到了我這裡來,你讓她以後還是少到我面前晃悠的好。諾哥兒是又一輩的人了,我也還沒有老糊塗,他的新媳婦進門眼裡有我這個長輩,敬我一杯茶,我也不會短了他們,讓他們空手而歸的。」   關老太太有些訕訕然,笑道:「您這個脾氣啊,這麼多年也不改改,前些日子聽雨軒的家宴,怎麼說不去就不去,可把二嫂羞得,差點就坐不住了……」   ※   兄弟姐妹們,給晴天墨雲的靈獸靈加更。   接下來是周末的加更哦!   還請大家明天早上看更新吧。   O(∩_∩)O~   PS:像郭老夫人叨念池舅舅似的,我繼續叨念我的粉紅票……上個月沒有,這個月總能有吧?這個月沒有,那下個月總能有吧?總之,得一直叨叨念念怕……   ※(未完待續~^第二百八十七章任性   話題終於還是轉到了這件事上。   雖然郭老夫人說了不會生關老太太的氣,但周少瑾還是忍不住為外祖母捏了把汗。   郭老夫人笑道:「這是老三媳婦讓你過來說項的吧?」   不是說二房的唐老太太羞得不行嗎?怎麼又涉及到了三房的李老太太?   周少瑾心中納悶。   關老太太卻臉色一紅,道:「我也有這個意思。家和萬事興。您和二嫂要是有了什麼罅隙,我們這些做弟妹的,總歸是有些擔心的。」   郭老夫人想了想,正色地道:「四弟妹,我也跟你說實話吧?按禮說呢,長房應該是族長,可您看,二房的拿著族譜一直都不願意拿出來不說,還要處處壓著我們,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幹什麼?你說我心裡怨不怨?前幾十年,我心裡才不怨。因為沒有二房的老祖宗,當初我們家的兩位老太爺就不可能入仕——他們總得留一個在家裡守祖業吧?我的兩個兒子也不可能順順噹噹地參加科舉,如今一個拜相入閣,一個清貴閒散。可現在這幾年,我心裡卻是有股怨氣的。   「既然四郎放棄了入仕的機會管了庶務,二房的老祖宗怎麼卻依舊拿著族譜不放?   「四弟妹你也知道的,我是個爽快人,有什麼話只管當面鑼對面鼓地說清楚了,行就說行,不行就說不行的事,想著解決不行的辦法。二房的老祖宗若是說想繼續做這個族長,也行。把幾房招在一起說叨說叨,我們長房把祭田交出來,以後就由識哥兒他們守家業,我們四郎也可以去吏部掛個號,謀個一官半職。說不死後也能掙個神龜伏碑。若是二房的老祖宗只是怕子嗣們不成氣候,就應該把讓四郎慢慢熟悉家中的族務才是,別的不說,這程氏族學就應該讓四郎試著管管才是。   「怎麼能就這樣什麼話也不說,名不正方不順地擱在那裡算是怎麼一回事?   「那天在聽雨軒二房的老祖宗說了些什麼話你們也應該聽得清清楚楚才是?難道我們家四郎不孝順?他讓耕哥兒背《孝經》也就罷了,之後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怎麼能不容我們多想?   「老二媳婦他有什麼羞怒的?   「要說羞怒。那也是我羞怒。   「我也是一把年紀做祖母的人了,二房的老祖宗哪次不是要說些戳人心窩子的話?我明明知道,還去聽雨軒幹什麼?嫌自己還不夠丟臉?   「我看二房的老祖宗年紀大了,已經開始犯糊塗了。倒和那汶大奶奶似的了。我們上一輩是上一輩的恩怨,小輩卻是小輩們的交情。不然族人不能齊心,這個家遲遲早早是要散的。他居然拿了耕哥兒做筏子,背了《孝經》也就算了。還拿耕哥兒背的《孝經》說事。   「你去跟老三媳婦去說,這件事我忘在心裡了,遲遲早早要和二房的說明白的。她到底是站在我這邊還是站在二房那邊,最好早點想清楚了。別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只有被人踢的份。」   郭老夫人一番明削暗打的。讓關老太太半天說不出話來,神色尷尬。   從前二房的老祖宗對郭老夫人可以說是尊敬有加,剛致仕那回還曾當著來拜官他的內閣首輔曲敏說「我們九如巷能有今天,多虧了我那大侄媳婦」的話來。反倒是郭老夫人,行事隨心所欲。二房的老祖宗什麼話也沒有說過。上次聽雨軒的事,照三房李老安人的話說,多半是二房的老祖宗看著長房勢大,自己春秋已高。門生故舊或是已經不在了世了,或是已經不在位了,怕論到識哥兒的時候長房會撇手不管,加上郭老夫人無緣無故的又沒有去參加聽雨軒的家宴,憤然之下的倉促而舉。   郭老夫人年紀大了,四郎應該去向老祖宗道個歉才是。   四郎這樣不理不睬的,只會加劇兩房的矛盾。   而關老太太卻覺得二房的老祖宗反正也活不長了,長房這個時候和二房翻臉,無疑是不明智的。所才才回來勸。   可讓關老太太沒有想到的是,郭老夫人卻倒打一耙,說是二房的老祖宗不應該含沙射影地說那一番。   但沒有郭老夫人不出席家宴的事,又怎麼會有二房的老祖宗暗喻長房要孝順長輩的事?   這下子關老太太就是有千言萬語也沒辦法說了。   郭老夫人明顯的就是要扯橫皮嘛!   她只好無力地訕笑道:「我們這也是怕你們吵起來?」   還好郭老夫人沒有繼續往下說,嘆氣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以後你就別管他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有些事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的。」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關老太太也就不好說下去了。   「您這麼一說,把我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也給挪走了,我早就不想管這些事了,有時候實在是礙情面不過。」她轉移了話題笑道,「今天我可有口富了,跟著您可以嘗嘗廚房大師的手藝。」   程氏的廚房只管長房和二房的平時的膳食的,其他三房都是在各自的小廚房用膳。有了客人需要廚房幫著整席面,還要向長房的袁夫人要對牌或是奉了二房的唐老夫人之命行事。   這麼一想,程家是有點亂。   也不怪郭老夫人心裡不痛快!   關老太太在心裡苦笑數聲,走的時候朝著周少瑾使了個眼色。   只是還沒有等周少瑾開口,郭老夫人已道:「少瑾,你去送送你外祖母。」   周少瑾笑著應諾,扶著關老太太出了四宜樓。   關老太太這才道:「你可知道郭老夫人為什麼發脾氣嗎?」   周少瑾直覺地搖了搖頭,見外祖母眼底浮現出些許的困惑,只好故做無知地道:「剛才郭老夫人不是說因為二房的老祖宗說了長房不好的話嗎?」   關老太太望著她青澀的面孔,在心裡搖了搖頭。   少瑾這孩子還是太小了!   以後長房和二房之間的矛盾肯定會還會更大,還是早點把這孩子和詣哥兒的婚事定下來,把這孩子送去保定府好了。免得夾在兩房之間難做人。   關老太太叮囑了周少瑾幾句「要聽話」,就由丫鬟婆子簇擁著走了。   周少瑾為難地上了二樓。   郭老夫人卻什麼也沒問她,只是笑著道:「你是想回去還是想繼續在這裡用晚膳?」   外面正是一天之中氣溫最好的時候。   周少瑾笑道:「能不能就留在四宜樓?」   二樓樓梯間隔出兩個小房,宴請的時候用來給女眷們休息或是整理衣物的。   郭老夫人聞言道:「那我們就用了晚膳再回去。」   周少瑾笑盈盈地點頭,各郭老夫人各自在四宜樓睡了個午覺。   下午醒來,她們又打起了葉子牌。   這次程池過來用晚膳的時候什麼話也不說了。   周少瑾卻只要一想起程池那句「輸了多少。我給你補上」的話,心裡就有股暖流流過。   就好像他是她的參天大樹,不管她做了什麼,他都能給她遮風避雨似的。   她抿著嘴笑,想到外祖母來時說的話,尋思著郭老夫人肯定有話對程池說,她接過了小丫鬟捧上的茶放到了程池的面前。下去和碧玉一起準備晚膳。   郭老夫人望著周少瑾纖細苗條又不玲瓏的背影,笑道:「這孩子看著看著就長大了,比從前更乖巧懂事了。」   程池順著母親的視線望過去,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聲「是啊」,心裡卻想著。等她知道了端午節能出去看賽龍舟,還不知道怎麼高興呢!   然後又為吳知府的知情識趣大為讚賞。   他不過是開了個頭,吳知府就接了下去,最後居然只用五百兩銀子就解決了這件事。   吳知府這個人不怎麼樣。幫著辦事倒是很靠譜。   看來金陵知府這個位置他還可以坐幾年……   郭老夫人跟程池說起關老太太的來意,最後道:「……我年紀大了。也懶得和他們虛與委蛇了。」   程池看得出來,母親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的。   應該是怕影響到他的布置。   他這些年東奔西跑的,母親隱約感覺到他在做什麼,卻不知道他是在籌劃離開程家。   程池突然間心生內疚。不由拉了母親的手安慰母親:「您放心,家裡的事影響不到我的。」   郭老夫人這才放下心來,想到昨天程池答應她會成親的事,心情又好了起來,歡歡喜喜地和程池、周少瑾用了晚膳。   之後程池走在前面,周少瑾挽著郭老夫人的胳膊,他們說說笑笑地回了寒碧山房。   唐老安人那邊得了消息恨得咬牙切齒,冷笑不已,道:「我看她能笑到幾時?」   身邊服侍的丫鬟婆子都裝作沒有聽見似的,低頭做著各自的事。   姜氏卻把李老安人呵斥了一頓:「別人都沒有說什麼,您怎麼就出了這個頭的?」   李老安人委屈地道:「唐老安人找到我這裡來了,我能不答應嗎?」   姜氏牙綁子都咬酸了。   李家怎麼淨出這種人,就算是把女兒嫁個窮酸,也不能讓女兒和那李敬沾上關係?   受了無妄之災的李敬在客棧裡直打噴嚏。   周少瑾卻趁著送程池出上房的機會和程池說著四宜樓的事。   程池沉吟道:「你是想知道前世為什麼會發生那些事嗎?」   「也不是吧?」周少瑾自己也有些說不清楚,猶豫道,「我也知道前世的事已經不可能再去追究……就是心裡……有點複雜……想和池舅舅說說。」   ※   姐妹兄弟們,還好昨天晚上寫了半章,不然麻煩大了~~~~(第二百八十八章避開(周末加更)   只是想找他說說話嗎?   程池忍不住露出笑容來。   安撫她道:「沒事,我讓人注意一下四宜樓,如果有人常在那邊出入,我就讓他們來告訴你,好不好?」   周少瑾展顏,點了點頭。   程池突然間覺得她這樣笑的時候非常燦爛,讓他看著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如果他把端午節的時候可能帶她去莫愁湖看賽龍舟的事告訴她,她肯定會更高興吧?   話到了嘴邊,他好不容易才咽下。   先抑後揚,還是待過幾天再告訴她,喜悅的心情可能更甚此時!   因為他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周少瑾。   「明天嘉善就要搬去藻園了,」程池溫聲地道,「他肯定會進來向我娘辭行的,你明天不如去找程笳玩一天,用晚膳的時候再回來。」   程嘉善進來向母親辭行,於理於情他都不能攔著。   但石灰山離城裡有三十來裡路,他除非明天不搬,不然他就是賴著不走,最多在寒碧山房用了午膳再喝杯茶,下午無論如何也要動身前往藻園了。   程嘉善若是敢公然地反抗他,程池決定就把程嘉善送回京城。   也趁機讓程涇知道袁氏已經把程嘉善嬌寵到什麼地步了。   至於說今年能不能桂榜題名,在程池看來這都不是問題。   有時候晚入仕未必就比早入仕吃虧。多些人情世事上的磨練,對程嘉善做人做事甚至是為官仕途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而且,程嘉善萬一這科落第,二房和三房的人對他就少了幾分忌憚,拖上三年,說不定對周少瑾更好。   所以程池只是想把程嘉善支到藻園去讀書。程嘉善能讀到什麼程度,考出什麼成績,一律都不在他的擔心範圍之內。   周少瑾聞言一愣,然後喜悅之情就抑制不住地洋溢在她的眼角眉梢。   程池看著,笑容更盛了。   少瑾,只要覺得不那麼擔驚受怕。就會像太陽花似的笑起來。   他的眼角陡然間覺得有些刺痛。   前世,程嘉善欺負了她,她又是怎麼度過來的?   程池腦海裡浮現出一個瘦弱的小女孩穿著月白色的單薄衣裳,瑟瑟發抖地躲在幽暗床角的樣子。   那白色的衣裳,醒目的讓他心悸。   他鬼使神差般地上前,輕輕地把周少瑾摟在了懷裡,低聲道:「別怕。不會有事的。我在這裡看著你的呢!」   兩世為人。除了前世在花園裡,她還從來沒有和成年的男子這樣的接觸過。   猝不及防,她的身子本能地一僵,手腳冰冷。   但很快,她耳邊響起程池溫暖如陽光般的聲音。鼻尖聞到如是我聞的香味。   她不由長長地透了口氣,身體忪懈下來。   是池舅舅!   是池舅舅抱著她呢!   池舅舅是不會傷害她的。   周少瑾想著,腦袋就不由地依在了他的胸前。   少女柔軟的身子溫順地貼著他,烏黑的青絲順滑就在他的下頜。他眼瞼微低,就能看見她吹彈欲破的紅潤面孔。長長纖翹的睫毛和已經略有山巒的胸脯。   程池弄了個臉紅。   小丫頭真的長大了,再也不是他看到的那個小姑娘了。   再這麼抱她已經不合適了!   腦子裡是這麼想的,可心裡卻有點捨不得就這樣放開。   以後再也不能抱她了,這是最後一次。他就抱一會吧……   片刻之後,程池有些依依不捨地放開了周少瑾。   周少瑾若有所失。   池舅舅的懷裡溫暖又安全,母親的懷裡,也不過如此吧?   但她明年就要及笄了,以後就不可以和池舅舅這樣親近了。   而且池舅舅說了,他要成親了。   等有了新舅母,她就更要離池舅舅遠些了。   想到這裡,她莫名的眼眶微溼,眼淚差一點就奪眶而出。   程池一愣,窘然地退後幾步,忙道:「少瑾,我,我只是……看著你長大的,是你的長輩……」   周少瑾連忙點頭。   她當然知道啊!   池舅舅待她就像她親人一樣。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也不知道為什麼猝然哭了起來。   她向他道謝:「池舅舅,謝謝您。我明天天一亮就去找笳表姐玩,若是老夫人問起來,您就說……您就說笳表姐和瀘大舅母又吵起來,我有些不放心,想過去看看笳表姐有沒有事。老夫人那裡,我也這麼說。您看好不好?」   最後三個字,她說的又軟又糯,被淚水衝洗過的眸子黑白分明,水潤清亮,依賴地凝視著程池,程池腦子裡一懵,糊裡糊塗就點了點頭。   等回到聽鸝館才回過神來。   這是什麼爛藉口!   那還不如說是關老安人那裡有什麼事,她一大早的要去看看!   自己給她傳話,說程笳和母親吵了架……他是這種盯著後院看的人嗎?   再說了,是程笳和他有交情還是姜氏和他有交情啊?她們就算是吵翻了天又與他有什麼關係?   只怕母親一聽就知道這是藉口。   他當時怎麼就聽了這小丫頭片子胡謅,還點頭同意了的呢?   程池撫額。   補救般地喊了商嬤嬤進來,道:「你安排人,借四房的口去給二表小姐傳個話,說沔大太太明天讓她過去一趟,明天會等著她去用早膳。」   商嬤嬤恭聲應「是」。   程池說完,想到那小丫頭笨得要死,他這麼安排,說不定她聽了還以為四房那邊真的出了什麼事呢,又畫蛇添足地道:「跟二表小姐說明白了,是我的意思,讓她明天去四房。老夫人那邊,暫時瞞著。」   暫時瞞著。   這是委婉的說話。   意思是永遠別告訴郭老夫人。   商嬤嬤在心裡嘀咕著。恭順地行禮,退了下去。   程池的心情無端端地就煩躁起來,可讓他去找原因,他的心情反而變得更糟糕了。   他索性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幾趟,吩咐懷山把這些日子的帳冊都搬進來:「趁著沒什麼事,把我的產業清理一下。看看我到底有多少銀子!」   好像在諷刺程池似的,他的話音剛落,外面隱隱傳來了二更鼓聲。   懷山默默地退了下去。   程池一直忙到了半夜三更,把幾處角角落落,原來為了方便臨時買的小宅子都重新上了冊,心裡琢磨著,濟南府那邊的那個小宅子在大明湖邊。他有幾年沒去了,但記得那邊出門就是湖,種了二十幾株樹,春天的時候景致特別的美。濟南離京城不遠,到時候不如把這宅子送給那小丫頭做陪嫁好了。   不過說起遠近。好像天津衛那邊那個小宅子更合適些。不過天津和京城一樣冷,景致就略差了點。   還不如把在大興的那個宅子給她。   但她說前世她就住在大興的宅子裡,今生未必就喜歡,還是在保定府置業比較好。   可在他的印象裡。他在保定好像沒有產業。   因為他有個綠林好漢金盆洗手的好朋友在保定,是開客棧的。給他留了個三間房的小宅子,他如果要在保定打塵,就會住那裡。   要不要在保定買個小宅子?   算了。   那裡氣候也不比天津衛好。   周鎮也不可能在保定知府的位置上不挪窩,到時候小丫頭在保定人生地不熟的。住在那裡幹什麼?   南方的田太少了,大面積連在一起的都是世代居住在江南的大戶人家,絕不可能賣田。就算是賣田,多半也是因為犯了什麼事被充公的,那樣的機會幾年甚至是十幾年都遇不到一樁,小丫頭未必就等得。還是到北方去置產比較好,幾十畝上百畝甚至是幾傾的地連在一起,就是個大莊園,自己養了護院,方園幾十裡的土皇帝,官衙輕易都不敢惹……   說到滿門抄斬,程家最後就是被滿門抄斬了。   這些田舍顯然就不合適了。   就算她是外嫁女,還要防著夫家那邊給她臉色看。   銀票什麼也不行!   最好就是找個可靠的人,放筆能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的銀子……誰適合呢?   程池想到了集螢。   她和小丫頭交好,又是女子,身手高超,程家如果出了事,她可以隨時出入內院,少瑾以後有什麼事,也可以讓她去辦……   但集螢的麻煩是沒有成親。   女孩子成了親都會向著夫婿,得先給集螢挑個可靠夫婿。   程池開始謀劃這件事。   壓根就忘了周鎮,忘了周家,忘記周少瑾首先是周家的姑娘然後才是程家的外孫女……   他來來回回地折騰了一夜,快天亮的時候才上床歇了。   周少瑾卻是神清氣爽地起了床。   池舅舅的藉口果然比她的合理一百倍。   她歡歡喜喜地梳妝打扮了一番,在屋裡念了會經才壓住了心底的雀躍,去向郭老夫人辭行。   昨天晚上周少瑾送程池的時候程池不知道和她說了什麼,還好像抱著她安慰了她幾句。她回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了的。後來四房那邊又派了人過來見周少瑾,之後周少瑾很晚才睡。   郭老夫人都知道。   不過她向來不是那眼裡容不下沙子的人,有些事你越是追問越得不到真實的答案,有些事你放一放,說不定真相就送到你手裡來。   她一句話都沒有問。   周少瑾來向她辭行,她當然也不會追問四房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只是叮囑周少瑾路上要小心,早去早回,有什麼為難的事要記得跟她說:「你父親和你姐姐都不在身邊,你一個小姑娘家,也沒個有給你拿主意的,不可什麼事都放在裡。自己的好壞自己最清楚,可別把人給憋壞了,別人還不知道。」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我會記得上鬧鐘的。   O(∩_∩)O~   ※(未完待續~^第二百八十九章未滿   面對郭老夫人真切的關心,周少瑾既感動又愧疚,她臉色微紅地向郭老夫人道了謝,帶著乳娘樊劉氏等人去了四房,留下了小檀在浮翠閣看家。   沔大太太剛剛梳洗完畢,正準備去嘉樹堂給關老太太請安,聽說周少瑾過來了,笑著就迎出了門。   周少瑾忙給沔大太太行禮。   沔大太太卻沒等周少瑾屈膝就上前攜了她,興奮地道:「不必多禮!一家人,不講究這個。」又道,「昨天晚上你派人過來跟我說今天想過來看看老安人和我,我們都高興得不得了,老安人更是連夜吩咐廚房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水晶糕和什錦豆腐撈,我還笑老安人,說你怎麼也要在那邊陪了郭老夫人用過早膳才會過來,做什麼什錦豆腐撈?老安人說,也不知道你在長房過得怎樣,有備無患,要是你已經用過了早飯,當下午的點心吃也是一樣。沒想到你這麼早就過來了。還沒有用早膳吧?老安人這會兒要是見了你,只怕是歡喜的都要合不攏嘴了。」   周少瑾赧然地笑。   沔大太太就是喜歡她這副平時溫順少言,關鍵時候卻有主意的模樣兒,越看就越滿意,拉著她的手就去了嘉樹堂。   而郭老夫人這邊剛送走周少瑾,程許就不知道從哪裡衝了進來。   他進門就高聲喊著「祖母」,笑道:「我特意過來陪您用早膳的。」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拉著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歡喜前幾天在碧玉面前嚼根舌,說你四叔父給你一口氣布置了十二篇文章,滿篇都圈著字,你每題都做了不下三次才勉強過關。你都瘦了一圈去了。我今天看你的樣子,不僅沒瘦,還比剛回來的那天白淨了些,有點江南名士的風採了。說吧,讓歡喜帶話給我,你這是要背著你四叔父做什麼呢?」   程許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祖母。但祖母知道他派歡喜過來遞話也沒有給他求情。他就知道這招行不通了。索性什麼也不說,湊到郭老夫人面前道:「我就是想在祖母這裡撒撒嬌!」   郭老夫人笑著就朝著他的手掌心狠狠地拍了兩下,道:「這麼大的人了還撒嬌,過兩年你媳婦進門了看著成什麼樣子了!」   程許心一跳,卻不敢多問,涎著臉道:「就算是我有了重孫子,在祖母面前也是晚輩。也能撒嬌不是?」   「那我豈不是活成了人精?」郭老夫人和長孫開著玩笑,神情愉悅。   她還以為程池說會指導程許的制藝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程池居然親自給程許批改文章,看著程池這樣悉心地教導程許,她想想都會覺得欣慰和高興。   程許就扶著郭老夫人去了擺早膳的廳堂。   郭老夫人指著滿滿一桌碗碟中間放著的那個小竹蒸籠笑道:「你最喜歡吃的湯包。我讓人做了一籠。從前你倒是最喜歡吃,去了京城兩年,也不知道胃口有沒有變。」   程許看著桌上只擺了兩桌碗筷,心裡頓時像被涼水澆透了似的。涼颼颼的,臉上不僅不敢流露分毫。還要打起精神來歡喜道:「看您說的!我去京城兩年就惦記著家裡的湯包了,有時候做夢都夢到,有幾次讀書讀到半夜,就想吃家裡的湯包。饞得口水直流,就算是吃得再飽也覺得餓。我回來的那天,一口氣吃了七籠湯包這心裡才覺得好受了些。   「還是祖母心疼我,知道我喜歡這個。」   他嬉笑著道。   郭老夫人就笑著又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就在我這裡亂喊吧!什麼吃了七籠湯包,明明是吃了四籠……」   「原來祖母什麼都知道?」程池嗔道。   怎麼就不在四叔面前幫他說說情呢?   他道:「四籠也不少了。我當時就想,我要是再去京城,怎麼也得從家裡帶個廚子去才行。您是不知道啊,那京城的包子做的皮厚餡實,一個吃下去,你一頓飯也就解決了。開始吃的時候還覺得挺有意思,時間一長,我就挺不住了……」   說話間,程許和郭老夫人分主次坐了下來,丫鬟們也上了熱帕子給兩人擦手。   郭老夫人見程許還在那裡嘮叨,就笑著打斷了他的話,道:「像祖母從來沒有去過京城似的?快用早膳了!你等會還要出城呢?」   程許只好拿起筷子,打住了話題。   碧玉給郭老夫人上了白粥。   珍珠笑容歡快地問程許:「今天廚房裡還煮了薏米黑豆粥和百合蓮子粥,做了鴨血粉絲湯,雞絲澆面,炸醬麵和擔擔麵,大爺吃什麼?要不要讓廚房另做?」   程許不由道:「家裡怎麼會做炸醬麵和擔擔麵?我最喜歡吃的是鴨血粉絲湯了!」   珍珠道:「是四老爺吩咐下來的。說大爺孝順,今天啟程去藻園,肯定會一大早就過來陪老夫人用早膳的。怕大爺在京城兩年喜歡上炸醬麵,特意讓翡翠姐姐去跟小廚房說了一聲。我們小廚房裡的人做得不太地道,還是去請了外院廚房的灶上師傅幫著做的炸醬。擔擔麵卻四老爺愛吃的。」   程許聽著心驚。   他小的時候,四叔父跟著二叔祖住在京城,他對四叔父根本就沒有什麼印象。後來四叔父回來打理庶務,每次出門都會給他帶些諸如風車、滑輪之類好玩的東西回來,他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四叔父。   但四叔父的性子很古怪,之後又不知怎麼地對他冷淡起來。   他那個時候功課越來越緊,玩耍的時間越來越少,知道了讀書和不讀書的區別,漸漸地,兩個人也就疏遠了。   可就在他以為自己的這個沒讀書的四叔父會泯於眾人,成為一個依附家族生存的鄉紳時,四叔父卻如厚積薄發似的,一年一個臺階,最後竟然金榜題名成了進士。   他驚呆了。   不禁對自己的這個四叔父心生佩服。   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   特別是他剛剛過了縣試,正準備參加第二年的府試。知道了很多考場上的事,也知道科舉有多難。   考過了第一科也許是勤奮,考過了第二科也許是運氣,可連續考過三科,特別是最後一場的春闈,三年一科。只取三百餘名,那就不僅僅是勤奮和運氣了……就像一個孩子突然發現了英雄,他開始對四叔父起了親近之心。   四叔父對他卻越發的冷淡起來。   他卻怎麼也找不到原因!   想和父親說說,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四叔父和他接觸的雖然不多,但逢年過節的紅包,日常起居的嚼用卻都沒有少過他的,要說說他對自己不好。並不對。可若說是他對自己好,幾位世伯和世叔說起四叔父,都說四叔父功底紮實,學識淵博,可四叔父卻從來沒有關心過自己的舉業。也從來沒有像個長輩般的指點過他什麼。   就像現在,四叔父的所作所為看上去全是為了他好,可在他看來,卻是在他和周少瑾之間築起了一道看見不的籬笆。隔離了他和周少瑾。   四叔父這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呢?   是看出了什麼還是誤打誤撞呢?   程許很想去問問程池。   他問郭老夫人:「祖母,四叔父不和我們一起用早膳嗎?」   郭老夫人慈祥地道:「你四叔父昨天晚上算了一夜的帳。今天天亮才歇下,是我吩咐他屋裡的人不許吵醒他的。我們先吃。等你四叔父醒了,我再讓人給他重新做。」   程許想了想,不死心地道:「那周家二小姐呢?平時不陪著您一起用早膳的嗎?」   「平時一直陪著我。」郭老夫人道。「今天嘉樹堂那邊有事,她過去了。」   「這麼早?」程許很是懷疑。   郭老夫人笑道:「可能是有什麼急事,昨天晚上我已經歇下了才派了婆子過來送信。」   程許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知道自己這次又別想見到周少瑾了。   他沮喪地辭別了郭老夫人,由秦子平護送去了藻園。   ※   嘉樹堂裡,用過早膳的周少瑾正和沔大太太圍坐在羅漢床邊陪著關老太太說話。   關老太太道:「這天氣眼看著一日比一日熱,我跟你舅舅商量過了,準備在青龍山那一帶買塊地,蓋個宅子,夏天過去避署,你到時候跟我們一塊去住幾天吧!」   等到天氣漸漸涼爽起來,就把少瑾送去保定。   這樣既對長房有了個交待,也把少瑾從那泥沼中拔出來。   周少瑾大吃一驚,道:「外祖母,您怎麼突然想到在青龍山買地蓋宅子?」   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交換了一個眼神,正色地道:「少瑾,你今天就算是不來看我們,我也準備帶個信讓你回來一趟。長房和二房如今勢同水火了,四房既受過長房的恩惠,也受過二房的恩惠,我們站在哪邊都不好。可前幾天你也看見了,三房的李老太太坐在我這裡,非讓我去郭老夫人那裡給二房說項,我不去,她大有坐著不走,要去告訴二房的意思。君子欺之以方。郭老夫人是君子,三房的卻是小人。最後我雖然去了,這裡心卻不好受。   「我思來想去,又和你大舅舅和大舅母商量,決定藉口天氣太熱,暫時搬出去住些日子。等到了春節的時候再回來。   「我不想你捲入其中,你到時候就和我們一起過去避暑好了!」   周少瑾心裡隱隱覺得不妥,卻又說不出來為什麼不妥,遲疑道:「要不,這件事你和我爹爹說說?他在官場為官,四房是避開還是做個選擇,爹爹是局外人,說不定看得更清楚。」   ※   姐妹們,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二百九十章奔走(周末加更)   關老太太向來看重周鎮這個姑老爺,聽了周少瑾的話覺得很有道理,吩咐沔大太太去磨墨之後,對周少瑾:「兩邊都不耽擱。你父親那邊的信要送,你大舅舅這邊的宅子也要蓋,橫豎要一起過了端午節才可行事。」   周少瑾鬆了口氣。   起身去接了沔大太太手中的墨碇——有她這個小輩在場,怎麼好勞煩長輩動手。   沔大太太看了心裡就更高興了,和關老太太道:「您看午膳的時候要不要讓誥哥兒和詣哥兒也陪陪?一家人吃個團圓飯。他們表兄妹好些日子都沒有見著了。」   關老太太想著這些日子程詣倒也循規蹈矩,笑道:「那就讓兩人過來陪陪好了。」   周少瑾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   覺得自己還不如去程笳那裡,至少沒有這麼多煩心的事。   似兒笑著去傳話。   碧桃在門口探頭探腦的。   周少瑾眼睛一亮,道:「碧桃,可是有什麼事?」   碧桃進來給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行了禮,這才道:「小檀讓小丫鬟帶了信過來,說許大爺已經啟程去了藻園。」   周少瑾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關老太太卻疑道:「怎麼?今天是許哥兒去藻園讀書的日子嗎?怎麼沒有聽到什麼動靜?照理,你誥表哥他們也應該去送一程的。」又困惑道,「少瑾,你怎麼沒有去送許哥兒?」   周少瑾這才想起來。   讀書取士是家族大事,就算是像程家這樣出過好幾個進士的人家,出門讀書不僅要看黃曆,還有請了有道行的高僧看日子的。   程許肯定是被池舅舅隨隨便便就打發出去了!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就露出喜悅的笑容來。   可這笑容剛剛在嘴角綻放又很快逝去。   不對啊!   如果程許是被池舅舅隨便打發出去的,郭老夫人怎麼會答應?   她心裡一時間像被貓抓子撓似的。想去問問程池。   偏生沔大太太也向她投來疑惑的目光。   周少瑾不知道說什麼好,索性道:「是池舅舅說我不用去送許表哥的!」   讓她們去問程池好了。   反正這個藉口也是程池找的。   她才不管呢!   周少瑾抿了嘴笑。   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卻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昨天晚上長房那邊才讓人送信來說周少瑾要過來看她們……非常的匆忙。   這顯然有些不合常理。   而程許出府讀書,長房肯定是請的高僧定下來的日子。   難道周少瑾和程許出府讀書的日子犯衝?   這畢竟不是什麼好事!   周少瑾若是和程許出府讀書的日子犯衝,也許和程許的八字也犯衝。如今她卻長住長房……   片刻之後,關老太太才笑道:「既然是池四爺吩咐的,想必有他的考量。你不去送他也行。今天就好生在這邊玩玩。」   周少瑾笑著點著。   把池舅舅拿出來當擋箭牌,果然好用。   可她無意留在四房用午膳——程許出府去了,九如巷對她來說也就安全了。   但找個什麼藉口好呢?   周少瑾正在心裡琢磨著,有小丫鬟匆匆走了進來,道:「老安人,大太太,二表小姐屋的小檀姑娘過來了。」   關老太太、沔大太太和周少瑾都非常的意外。請了小檀進來。   小檀恭恭敬敬地給三人行了禮,稟道:「笳小姐和瀘大太太吵了起來,笳小姐身邊的翠環姑娘過來,說是請二表小姐快點過去勸勸。老夫人聽到了消息,讓我過來給二表小姐報個信。讓二表小姐快點過去一趟。」   三個人俱是一愣。   關老太太更是道:「吵得很厲害嗎?二表小姐自己都是個孩子,去了有用嗎?」   小檀苦笑道:「奴婢也不知道。可看翠環姑娘那六神無主的樣子,老夫人又讓我特意過來跟二表小姐說一聲,只怕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關老太太不想周少瑾卷到九如巷這些事裡去。可郭老夫人都開了口,她總不能把人強留下來。   「少瑾。你自己要小心。」她只好叮囑周少瑾,「該說的話才說,不該說的話一句也不要說。」隨後想到周少瑾那綿柔的性子,不放心地又叮囑道。「你要是拿不準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最好什麼也別說。」   周少瑾連連點頭,心裡也跟著忐忑不安起來。   程笳上次跟她說,李敬若是真的看重她,就進府來看她,難道是因為這件事?   她神色凝重地直接去了如意館。   程笳正哀聲嘆氣地在廡廊下逗鳥玩。   見周少瑾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丟下手中的小樹枝就歡天喜地迎了上來,道:「少瑾,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過來了!我還以為你要拖到下午或是明天呢?我好無聊啊,正盼著你能來和我說說話呢?」   周少瑾愕然。   轉身朝翠環望去。   翠環滿臉茫然,喃喃地道:「我只是奉了小姐之命去請二表小姐過來,誰知道老夫人卻吩咐小檀去嘉樹堂找二表小姐……」   她難道還能說她們家小姐沒什麼事,只是被大太太禁足,不好玩,要找二表小姐說說話而已嗎?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周少瑾張大了嘴巴。   程笳卻不管這麼多。   她這幾天都無聊死了。   好不容易把周少瑾盼來了……管她是怎麼來的了!   她拉著周少瑾的手就往屋裡去,一面走,還一面抱怨道:「你一點也不關心我!根本不知道我們家發生了些什麼事!二房唐老安人要給我大哥做媒,說是想把洪家的嫡次女許配給我大哥。我娘聽了喜得像什麼似的,半天都合不攏嘴,還尋思著是不是讓我爹親自去趟京城。請了涇大伯父做媒人,結果你猜怎麼著……」   周少瑾趔趔趄趄地跟著程笳進了內室,心裡卻道:我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沒成!   果然,接下來程笳就道:「誰知道洪家那邊回信,說他們家的嫡次女已和京城的杜翰林家有了口頭的婚約。只等他們家的女兒及笄兩家就要下聘了。但他們家四房的嫡長女和我大哥年紀相當,倒可以合合八字。我娘一打聽,原來四房的大老爺是個屢試不中的秀才,而且家中只有這一個女兒。可把我娘氣得,追著我打了一通。」   周少瑾可不像從前那樣只知道聽話,還知道聽音了。   她道:「你又犯了什麼事?惹了瀘大舅母發火!」   程笳抿了抿嘴,和周少瑾在填漆床上坐下。等丫鬟上了茶點,她連翠環也打發出去了,這才露出個得意的笑容,舉起手腕來輕輕晃了晃,道:「我又不是那沒眼色的!明知道我娘心情不好還會去惹她?何況她還禁了我的足!我這幾天都乖乖地拘在如意館哪裡也沒有去!」   周少瑾不相信。更被她手腕上那串如金似石的手串給吸引了,不禁抓了她的手腕道:「這是什麼?不像是你的東西?」   程笳並不喜歡木石一樣的東西。   程笳狡黠地笑道:「怎麼就不是我的東西了?有人送了我,就是我的東西了!」   周少瑾目瞪口呆,想到剛才程笳那壓也壓抑不住的高興。腦子裡靈機一動,失聲道:「難道這是李敬送你給的不成?」   程笳眉眼都笑了起來。   周少瑾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道:「他,他是怎麼見著你的?」   「你小聲點!」程笳一把將周少瑾重新拽到了床邊坐下,和她耳語道,「我誰都沒有告訴。我娘不是要打聽洪家的事嗎?我爹誰都不認識。八字沒一撇,又不好去求了池從叔,我祖母只知道高興,管事們最多也就能打聽一下洪家有幾口人,在鄉裡的門風好不好,洪家又不是破落戶,這內宅大院的事不可能打聽得到。正好李敬謀了半刀澄心紙,就給我爹送了過來。我爹聽說他走南闖北,哪裡都有朋友,就試著問了問他。李敬一口應下了。這件事就是李敬打聽出來的。我娘怕別人知道了,就在內院見了李敬……」她說到這裡,把頭輕輕地靠在了周少瑾的肩膀上,聲音裡透著幾分幽然道,「他說,我又沒有規定怎麼見面,只說讓他見我一面,他這樣,也算是完成了對我的承諾,我也要遵守對他的承諾才行!」說完,莫名其妙撲哧一笑,聲音也變得嬌柔起來,「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誰對我像敬表哥這樣用心的。他說,他不能悄悄的進府,這樣會被我瞧不起的,若是有人發現,也會壞了我的名聲……還說,為了找這半刀澄心紙,他只要是認識的人全都寫了信求援……他的管事天天請我們家小廝喝酒,九如巷有頭有臉僕婦都笑他趨炎附勢,他現在都成了勢利小人了……好不容易知道我娘想打聽洪家的事,他這才去見了我爹的……又怕我爹不託他去打聽,又怕他打聽不出來什麼事,又怕他去見我娘的時候我不在場……比起第一次出來做生意走西口的時候還要緊張害怕。少瑾,你說,怎麼就有人這麼傻,把我說的什麼話都放在心上呢?」   這是傻嗎?   周少瑾朦朦朧朧地想。   池舅舅就會這樣。   她說什麼,池舅舅都會相信,都會放在心上,都會幫她辦妥了……她可以什麼心都不操,什麼事都不管,全都丟給池舅舅……可李敬那是喜歡程笳啊!   不管程笳變成什麼樣子,他都喜歡她啊!   可池舅舅……池舅舅……   她的心怦怦亂跳,臉上火辣辣的。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O(∩_∩)O~   ※(未完待續~^第二百九十一章閨蜜   程笳說了半天,周少瑾也沒有個動靜。   她不由抬起頭來。   卻看見周少瑾神色恍惚地在那裡想著心思。   程笳大為不滿,用力地拍了拍周少瑾的肩膀,嘟著嘴道:「喂!你是怎麼一回事?我把你當成是我最親近、最信賴的人,把連跟我娘都沒有說過的話都告訴了你,你竟然聽得心不在焉,你也太不夠意思了!」   周少瑾這才回過神來,忙歉意地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我聽你說李敬對你怎麼怎麼好,很羨慕,所以才走神的。」   程笳聽了,抿著嘴笑了起來。   決定原諒周少瑾了。   她眼底閃過一絲嬌羞,悄聲地道:「少瑾,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問你,你覺得敬表哥這個人,可靠嗎?」   周少瑾奇道:「你不相信他嗎?你既然不相信他,為什麼還要試探他?」   程笳嬌嗔道:「就是因為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的,所以我才要試探他啊!」   周少瑾不懂。   除了父親和姐姐,她只相信池舅舅一個人。   程笳也沒有指望她懂,忐忑不安地道:「若他只是哄了我去給祖母說項怎麼辦?我反正已經成了金陵城的笑柄,也不在乎多這一樁。可我只要想到自己會上當,我心裡就覺得刺骨的痛……還有些躊躇不前……我到底要不要跟祖母說呢?如果跟祖母說,怎麼跟祖母說好呢?我總不能像跟你說話似的,竹筒子裡倒豆子吧?」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起身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的。   周少瑾眼睜睜看著,突然想起自己的前世。   程輅說喜歡她的時候,她也曾經這樣忐忑不安過。   可見那個時候她並不相信程輅所說的。只是被自己所想像出來的假像所迷惑了。   那種需要幾天之間就做出決定的,輾轉反側的痛苦現在想起來依舊讓她覺得心有餘悸。   不過,前世的這些痛苦她應該記憶猶新才是,怎麼重生不過一、兩年的功夫,她居然需要回憶才會想起來……   是不是她這些日子過得太安逸了,有意無意地想把這些事都忘記呢?   周少瑾皺了皺眉。   卻正好被轉過身來的程笳看見。   程笳不悅道:「少瑾。你又在想什麼?我什麼話都告訴你,你卻像個悶葫蘆似的,什麼話都藏在心裡。你要是再這樣待我,我以後都不理你了!有什麼體己的話也不跟你說了。」   周少瑾忙定定神,道:「你不是問我怎麼辦嗎?我正在跟你想呢!」   程笳一聽,又喜又驚,忙坐了過來。拉著她的手道:「好妹妹,你快跟我說說,我到底應該不應該相信敬表哥?」   從前世的事來看,李敬這個人還是比較靠譜的。   可今生改變了這麼多,周少瑾也不敢拍著胸說他肯定是程笳的良配。   急中生智。周少瑾道:「要不,你再試探試探他?不然怎麼能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   誰知道程笳扭捏道:「要是他生氣了怎麼辦?」   「啊!」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程笳頓時臉色緋紅,道:「你,你剛才不也說。要是我相信他,還試探他做什麼?我要是繼續試探他。豈不是告訴他我不相信他……」   周少瑾撫額,道:「你可以不讓他發現啊!」   程笳追問:「那我怎麼才能讓他不發現啊?」   周少瑾想了又想,道:「要不,你反悔。說上次的事不算,讓他再重來一次?」   程笳猛地推了她一下,生氣地道:「你這算是什麼主意啊?我怎麼能反悔呢!」   周少瑾訕然地笑,心裡卻想著程池。   她在池舅舅面前說話很隨意,不知道乾沒有幹過這種臨時反悔的事,可池舅舅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生過她的氣……好比她在五房裡放火,池舅舅就包庇了她。   那個時候池舅舅才見過她兩次……   周少瑾心裡咚咚咚像打鼓似的。   從小到大,大家都誇獎她是個溫順漂亮的好孩子,是後來她長大了,心思漸漸多了起來,眾人看她的目光雖然很驚豔,卻很少再誇獎她了。   她那個時候重生不久,還沒有像前世那麼孤僻,池舅舅,會不會也覺得她……很好?   想到這裡,她心裡就像被裹著蜜……忍不住笑了起來。   程笳奇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周少瑾連連擺手,有點後悔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程笳小聲地在那裡嘀咕著,她也沒有聽清楚程笳在嘀咕些什麼,也沒有心情去問程笳在嘀咕些什麼。   池舅舅就算是喜歡她,也是因為她是他一個討他喜歡小輩而已,他遲早會娶妻生子的。   因為這個原因,這些日子郭老夫人不知道有多高興。還賞了身邊服侍的每人二兩銀子買零嘴,就是她,也得了兩個金錁子。   到時候新舅母進了門,池舅舅哪裡還會像現在這樣待她好。   念頭閃過,她的心裡已被剜去了一塊似的,痛徹心扉。   甚至比在花園裡看見程輅藏在花樹下的鞋時感覺還要痛。   周少瑾不由捂住了胸口。   她怎麼會這樣?   池舅舅成了家,對他的妻兒好,這,不是應該的嗎?   親疏有別。她不過隔壁房頭寄居的姻親而已。   池舅舅成了家,有了放在心上的人,自然也就和她疏遠了。   就像前世,誥表哥待她再好,有了自己的妻兒也就把妻兒放在首位了。   這是常理。   可她為什麼只要一想到池舅舅待她的那些好會收回去給別人,就覺得心痛得要死了?   難道是因為這段時候池舅舅和郭老夫人把她當親人似的,她開始得寸進尺,要求越來越多,越來越不滿足?   她什麼時候也變成了那種不知道感恩戴德的人?   周少瑾的視線開始模糊,臉上也溼漉漉的。   程笳一下子跳了起來。驚愕地大聲道:「少瑾,你這是怎麼了?我又沒有真的怪你,你哭什麼?」   她哭了嗎?   周少瑾擦著眼睛,滿手是水,眼睛像被刺痛了般的,淚水止也止不住地落下來。   「我。我沒有哭!」她喃喃地道。   「你騙鬼去吧!」程笳說著,拿了條帕子塞到了她手裡,佯裝嫌棄地遮掩著自己的擔心,惡狠狠地道,「快把眼淚擦擦,你還用手背擦眼淚呢?嬤嬤們教的規矩都哪裡去了?我都沒哭,你哭什麼啊?」   周少瑾忙擦了眼淚。   程笳又喊她的丫鬟春晚進來服侍她洗臉。   她木然然由春晚擺布著。心裡拔涼拔涼的,驟然間做什麼事也提不起精神來。   之後程笳說了些什麼,她模模糊糊的都有些記不清楚了,只知道程笳留了她晚膳,她一點胃口也沒有。堅決辭了程笳,高一腳低一腳地回了浮翠閣,進門的時候不知怎地撞到了門框上,額頭紅了一大塊。   她一下子就崩潰了。   反正已經這樣了。她怎麼做池舅舅遲早都會娶妻生子,郭老夫人早遲都會含飴弄孫。都會忘了她的……她又何必去討人厭!   周少瑾有些自暴自棄地躺在了床上,無精打採地吩咐春晚:「你去跟老夫人說一聲,我有些累,就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了。明天早上再去陪她老人家念經。」   春晚擔心地道:「要不要請個大夫進來給您把把脈?」   「又不是病得起不了床了,把什麼脈?」周少瑾蔫蔫地道,「你可別忘了,家裡有個老人,老人是最忌諱這個的。以後這種話不要再提了。知道嗎?」   春晚應「是」,更擔心了。   二小姐性格溫和又柔順,大家都很喜歡她。   她見著誰都會溫柔地微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沮喪過。   不知道笳表小姐都跟二小姐說了些什麼?   春晚在心裡琢磨著,去上房稟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正要和程池用晚膳,聽說周少瑾回來了,就把晚膳往後面挪了挪,準備等到周少瑾過來問安的時候問她用沒用過晚膳,要不要一起吃,沒想到春晚來說周少瑾有些累,先歇下了。   程池沒等郭老夫人細問已道:「是不是笳小姐和你們家二小姐說了些什麼?」   春晚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郭老夫人奇道:「少瑾不是去了嘉樹堂嗎?怎麼又和笳丫頭扯上了關係?」   程池道:「好像是笳丫頭和瀘嫂子為了什麼事又吵了起來,瀘嫂子請了少瑾去勸和。」   可也不至於把周少瑾從嘉樹堂拖到如意軒去啊?   郭老夫人心中還是有些疑惑,但春晚已道:「我也不知道。二小姐一進如意軒,笳表小姐就把我們都給趕了出來,只留了二小姐說話。二小姐出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像是哭了的。奴婢們也不好說什麼……」   「怎麼會這樣?」郭老夫人來不及多想,心底的那點疑惑盡數散去,起身對程池道,「走,我們去看看少瑾去!我之前還擔心你關嬸嬸會對少瑾說些什麼,讓那孩子不高興,沒想到你關嬸嬸沒說什麼,笳丫頭卻……哎……」   程池卻笑道:「娘,小姑娘家的,您不也常說,一會兒風一會兒雨的嗎?她既然覺得不舒服,您就讓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一會好了。您去了,她要重新梳妝打扮迎接您不說,還要打起精神來和您說話。」   「也是!」郭老夫人笑著,重新坐了下來,對春晚道,「你回去跟你們家小姐說,讓她好生歇著。要是明天人還很疲倦,就別陪我念經了。明天我要去顧家做客,就不帶她過去了。」   郭老夫人真好!   春晚感激地退了下去。   ※   姐妹兄弟們,更新。   O(∩_∩)O~   有錯字,要等會才能改。   PS:月底,求保底粉紅票……(未完待續~^第二百九十二章哭泣   程池見了笑著對郭老夫人道:「娘,您看!您不過去,連個小丫鬟都感激不盡,可見那小丫頭確實是累得起不來了,不然怎麼會不過來陪您?」   郭老夫人失笑,道:「就你會說話!」   也不知那小丫頭到底怎樣了,倒是母親這邊,有了自己的這幾句,她也就過關了。   程池微微地笑,吩咐小丫鬟傳飯。   飯後,他又陪著郭老夫人說起顧家的事來:「……怎麼就想著請了您去做客?他們家還在孝期呢!我有好些日子沒有看見九臬了,明天要不要我陪您?」   他若是陪著母親去了顧家,那小丫頭就沒有什麼顧忌,可以自由自在地地家裡歇上一天了。   郭老夫人奇道:「咦?!你什麼時候對這些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感興趣了?」   程池笑道:「若是其他的事我自然不會過問,可這是顧家的事。先不說我和九臬的關係,就是去世的老安人,我小的時候也抱過我,給我糖吃。我不希望她老人屍骨未寒,後輩就鬧出這些事來,傷她老人家的心。」   郭老夫人聽著就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實際上我是贊成他們分家的。這樣幾輩子都窩在一起住著,特別是到了婚喪嫁娶的時候,公中拿不出多的銀子來,各房又不好私底下拿銀子出來貼補,顧家這幾年的女婿、媳婦就明顯不如前兩輩的女婿、媳婦有出息有主見。這次去,我也是想和顧家的人商量這件事,不如像我們府上好了,分家不分居,這樣既全了顧家祖上的清譽,又全了各房添犢之情。倒也兩全齊美。」   這家到底分不分?怎樣個分法?說到底還是得顧家的幾位老太爺、老爺同意。他們也不過是過去聽這些人叨嘮幾句,洩洩心中的不忿而已。   程池笑著哄了母親,道:「您這主意好!若是顧家還不聽,我看您也別管了,就由著他們鬧騰好了。到時候大不了請了我過去給他們做個中人!」   郭老夫人聞言笑得不行,道:「你倒是個順杆子爬的。一會兒說不去顧家看看失了多年的情份,一會兒又說由著他們鬧騰,你這心裡到底打著什麼主意呢?」   我怕您明天不出門……   這個念頭就毫無徵兆地從程池的腦海裡冒了出來。   他微微一愣,很快又收斂了心緒,道:「我這不是一邊手心一邊手背,既怕顧家鬧起來又怕您為難嗎?」   郭老夫人大笑。   程池卻流了身冷汗。   他怎麼想到要把母親也支出去……   程池再也坐不住了。   母親的笑容讓他有些無地自容。   他起身告辭。   郭老夫人見天色不早了,程池昨天一夜沒睡。今天白天也只睡了兩個時辰十三行的二掌柜就陪著他們的大掌柜來拜見程池,沒有留他,只是吩咐他早點歇了,若是覺得太累,明天就不用陪他去顧家了。   程池應了聲。出了上院。   可路過浮翠閣時,看見花牆後面伸出來的石榴樹,他的腳步還是一滯。   浮翠閣裡靜悄悄的,皎潔的月色下樹影搖動。斑駁陸離。   他想起周少瑾的話:「為什麼四宜樓可以看見二房、三房、四房甚至是五房的大致模樣,卻看不見長房……望過去全是密密麻麻的樹?」   那是為了防止別人窺視。   所以長房入了夜屋簷下是不掛燈籠的。   小丫頭住進來這麼久。也不知道發現了這個異樣沒有。   他更記得小丫頭問他時的樣子。   細細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起,一雙大大的杏眼仿佛盛著汪清澈的泉水,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程池又想起她在自己懷裡的感覺。   柔順貼著他,纖細卻軟若無骨。微微顯露的曲線,青澀卻纖稼有度……   他沉默地望著那些斑駁的影樹,自嘲地笑了笑。   以後,他還是少與她見面好了!   她還是個小姑娘呢!   什麼都不懂呢……   程池慢慢地回了聽鸝館,吩咐商嬤嬤:「你去浮翠問一下,看今天下午笳小姐都和二表小姐說了些什麼?再來回我!」   商嬤嬤應諾而去。   周少瑾已經脫衣睡下。   春晚低聲勸她:「二小姐,您還沒有用晚膳呢?」   「我不想吃!」周少瑾神色蔫蔫地道,「等我想吃的時候再說吧!我現在就想睡覺!」   春晚望著她哭得腫得像桃子的眼睛,遲疑了片刻,道:「那,您總得告訴我們您為什麼哭吧?是不是笳小姐說了些什麼?」   她記得從前周少瑾去了程笳那裡,回到畹香居後,有時候也會像現在這樣進門就趴在床上無聲地大哭一通,過幾天再問,不過是笳小姐添了件什麼衣服,說了句什麼話而已。可這已經是從前的事了,怎麼二小姐又開始哭起來?   「她沒說什麼。」周少瑾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悶悶地道,「我只是想起了姐姐。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去京城?什麼時候能再見?」又道,「你別管我了,我哭了一通心情就好了。」   這倒也是。   從前二小姐哭過之後就把那些事都忘了。   她端起了喝過的茶盅,笑道:「二小姐,今天我值夜。您要是有什麼事,直管叫我!」   周少瑾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春晚這才退了下去。   長房入夜後廡廊上是不掛燈的,室內豆大的燈光讓屋裡子有些幽暗,可這幽暗卻讓一個人縮在床角的周少瑾覺得非常的安全。   在大洪的田莊,她就是這一夜又一夜地睜著眼睛看著天色漸漸亮起來的。   想到這裡,她眼淚又止不住落了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   可她就是想哭。   好像這樣,她心裡就能好受一些。   可哭過了,卻覺得更難受了。   要是她能永遠都長不大就好了。   她就能永遠留長房了。   服侍老夫人,和池舅舅說說笑笑……老夫人不會老去。池舅舅也不會娶妻生子。   可她若是真這麼想,就太自私了。   老夫人盼著池舅舅娶妻不知道盼了多少年了。   而且池舅舅年紀也不小了。   像他這麼大的人孩子早就開始上學了,可他還沒有成親!   池舅舅若是娶了舅母,她一定會像對待池舅舅一樣對待她的。   周少瑾在心裡對自己說,莫名地又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她總是把池舅舅支來支去的,何曾對他好過?   若是新舅母進了門。只怕是容不得她這樣支使!   周少瑾的眼神又黯了下來。   她不能再這麼哭下去了。   老夫人雖然說明天要去顧家做客,讓她不用去問安,可她卻不能放任自己如此的嬌縱。   別人對她好,她自然對別人更好。   明天她不僅要去給老夫人問安,還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陪著老夫人去顧家,讓老夫人高興。   她嘶聲喊了春晚進來。悄聲道:「你快去幫我弄幾個熱雞蛋來,我明天一早得去給老夫人問安,可不能讓她老人家看出破綻來,跟著擔心。」   春晚不由歡喜起來,道:「二小姐就應該如此!您看您一說不舒服。不僅老夫人不安,就是四老爺那裡,也打發了商嬤嬤來問。後來商嬤嬤去回了四老爺,四老爺還說。讓商嬤嬤明天一早就請個大夫來給您號號脈,哪怕是請個平安脈也行。這會兒嫡嬤嬤剛剛回去。」說著。她指了指長案上的漏鬥,「您看,現在都是什麼時辰了?四老爺那邊還等著商嬤嬤回話呢?聽商嬤嬤說,昨天晚上四老爺算了一夜的帳。今早沒睡一個時辰就有兩個十三行的掌柜來拜訪四老爺,說了一早上話不說,還留了兩位掌柜用飯,喝了四、五斤酒,又接著說話。好不容易把兩位掌柜送走了,秦總管從藻園回來了,又說了半天的話。接著陪了老夫人用晚膳……直到現在還沒有闔眼呢!」   周少瑾又是愧疚又是心痛,忙道:「你怎麼不催著四老爺早點歇了?我這邊能有什麼事!」   春晚道:「四老爺那邊,是我能說得上話的嗎?再說了,您說您沒事,四老爺和老夫人可都是把您放在心上的人,不派了體己的人過來看看,怎麼能放得下心。」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周少瑾悔恨不己。   自己怎麼就鬼迷了心竅的?   池舅舅娶了新舅母進門,她就應該好好地敬著愛著才是,怎麼能因為池舅舅尊重新舅母就傷心難過呢?   她不能做那種自私自利的小人!   池舅舅夫妻美滿,她應該祝福他們才是!   說是再也不流淚了,可不管怎麼說服自己都止不住心若刀剜的周少瑾還是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春晚把這些話說給周少瑾聽就是想讓周少瑾徹底地改了這哭泣的毛病。   她們寄居在九如巷,若是悄悄地落淚,被有心人看見,什麼樣的流言蜚語都編得出來。   見周少瑾又哭了起來,她只好道:「你快別哭了,驚動了四老爺和老夫人可就不好了!」   周少瑾忙止住了抽泣,緊緊地咬著唇,乖乖地躺在床上由春晚幫著她燙眼睛,再也沒有落過一滴淚。   程池那邊得了信,說周少瑾只是觸景生情想起了周初瑾。   他不由笑了笑。   這小丫頭,倒像是水做的。   也太纖弱了些。   是等到秋季制些養血益氣的丸子給她吃還是先吃幾副藥養養,等明天周娘子進府給她號過脈之再做打算好了。   程池安心地去歇了。   可背貼到了床上,這才猛地想起來。   就算是想自己的姐姐,周少瑾也不至於拿累做藉口,甚至沒去給母親請安……好像怕見著母親似的。   這可不是那小丫頭的作派!   就算是母親那裡行不通了,她通常會不管不顧地衝到自己這裡來。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我要開會,更新恢復到晚上的八點左右。   O(∩_∩)O~   ※(想知道《金陵春》更多精彩動態嗎?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選擇添加朋友中添加公眾號,搜索「Qidianzhongwenwang」,關注公眾號,再也不會錯過每次更新!)(未完待續~^第二百九十三章不約   周少瑾肯定不是因為思念姐姐而哭泣的。   那她到底是為什麼傷心?   程池頓時睡意全無。   他喊了商嬤嬤進來,道:「你去如意軒打聽打聽,看笳小姐都跟二表小姐說了些什麼?」   商嬤嬤剛剛上床歇下就被程池喊了過來,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沒想到居然還是這件事——她今天都跑兩趟浮翠閣了。可她向來會察顏觀色,低眉順目、不動聲色地應了聲「是」,恭聲道:「四老爺,已經三更天了,這時候過去只怕如意軒的已經落了鎖。要不我明天天一亮就過去?」   程池這才驚覺自己有些失態,道:「什麼時候打聽都是次要的,要緊的是把事情問清楚了。別像浮翠閣似的,問的全是些場面上的敷衍話。」   商嬤嬤恭敬地應諾,退了下去。   程池睜了半天的眼睛才睡著。   第二天天剛剛亮,商嬤嬤就過來回話了:「三房李老安人娘家有個叫李敬的侄兒,好像看中了笳小姐,瀘大太太卻因李敬出身商賈無論如何也不同意。前些日子瀘大太太有事請了李敬進府來說話,和笳小姐無意間遇到了,笳小姐就和李敬說了幾句話,瀘大太太因忙著證大爺的婚事,一時間也沒精力管笳小姐,就把笳小姐禁了足……」   她條理清楚,把事情的經過全都告訴了程池。   程池更是困惑,道:「那二表小姐哭什麼啊?」   既然程笳說的全是她與李敬的事,那小丫頭起個什麼勁啊?   商嬤嬤比程池更困惑,連聲保證道:「四爺,我還藉助東亭的人才查出來的,您若是不信。我把東亭手下的那個小丫頭叫進來,您可以親自問問她。」   「不用了!」程池目光微閃,道,「多半是笳小姐說的什麼話無意間觸動了二表小姐,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好了!」   商嬤嬤低頭應「是」,退了下去。   程池一個人背著手在窗前站了一會。清風跑了進來,道:「四老爺,老夫人問,您還陪她老人家去顧家嗎?若是不過去,那她老人家就先走了。若是您過去,您此時就要動身了。」   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程池換了件衣服,匆匆去了上房。   遠遠的。他聽就到了母親爽朗的笑容。   程池臉上也不由地帶著幾分笑容。   他在家,母親有人作伴,情緒比從前好多了。   想到母親一直在等自己,他沒等門口當值的小丫鬟稟告,就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廳堂。   廳堂的長案上哥窯大花觚裡插著一大把火紅火紅的牡丹花。   周少瑾穿著件湖藍色素麵杭綢褙子。月白色的挑線裙子,笑盈盈地站在那花觚旁。   那樣素淨的打扮,大紅色的繁複花朵不僅沒有讓她變得默然失色,反而映襯著她眉目如畫。瑩瑩如玉。   程池不禁呼吸一窒。   不是讓她在浮翠閣裡歇著嗎?   怎麼跑這裡來了?   他眉頭微蹙,正想問上究竟。郭老夫人已笑呵呵地道:「就差你了!好了,人到齊了,你去跟轎廳當差的說一聲,我們這就啟程。」   最後幾句話。卻是對呂嬤嬤說的。   程池訝然,道:「少瑾也跟著一道去嗎?」   「是啊!」郭老夫人高興地拍了拍周少瑾的手,道,「這孩子有心了,說是已經沒什麼事了,正好跟著我去看看顧家的幾位小姐。」   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程池望著周少瑾。   周少瑾也沒有想到程池會陪著郭老夫人去顧家。   可她知道的時候郭老夫人已經讓人去喊程池了。   她總不能說「既然有池舅舅陪著您,那我就不去了」的話吧?   但想到昨天她因為怕失去池舅舅的庇護莫名其妙地大哭了一通,她就有點不好意思見程池。   此時程池一副質問她的樣子,她莫名地有些心虛,小聲地道:「我,我已經沒事了……老夫人說她老人家去顧家做客,我以為池舅舅有事要忙,就自告奮勇地陪老夫人去串門……我不知道池舅舅會陪老夫人一起去……」   程池哭笑不得。   還自告奮勇呢?!   顧家是龍潭還是虎穴?   她如果知道自己也會去顧家,是不是不準備去了?   枉他替她擔心了大夜半!   真是個小白眼狼,養也養不家!   現在倒好,他怕母親一個人去顧家遇到糟心的事沒人開解;她怕母親一個人去顧家串門沒有人陪……兩個人無意間想到一塊去了。   這麼一想,這小丫頭片子也算有點良心。   程池神色微霽。   郭老夫人知道程池這些日子很忙,還以為他氣她們耽誤了他的事,忙道:「好了,好了,這件事是我沒有說清楚。少瑾也是片好心。你要是有事,那你就忙你的好了。我和少瑾一起去顧家好了。」   他們是去顧家做中人的,又不是去顧家賞花看景的,有周少瑾這個什麼也不知道的跟著,他不去怎麼能行?   程池道:「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還是陪著你一道過去好了!」   郭老夫人心裡明鏡似的。   她一個孀居的老太太,就算管過九如巷的庶務,論能力、論眼界、論見識,未必比得上那些大商行的大掌柜,她並不比誰強多少。不過是因為她養出了三個進士兒子,長子又位例九卿,別人給她幾分薄面,稱她聲「老夫人」,請她主持公道,說白了,不過是需要借她兒子們的勢力。   所以她等閒不去別人家做客。   可顧家不同。   顧家和郭家、程家都是幾輩人的交情,郭家和程家都受過顧家的恩惠,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顧家「詩書傳世、禮儀之家」的這塊牌子倒下去。   有能幹的小兒子跟著,事情可能會更順利。   郭老夫人也就不矯情了,由周少瑾虛扶著上了轎子。   周少瑾被安排坐第二頂轎子。   她一轉身就看見站在轎廳旁的程池。   池舅舅昨天晚上派人來問了她兩次,她要不要跟池舅舅道個謝呢?   周少瑾猶豫著。   程池就嘆了口氣。   這小丫頭片子七情六慾全上臉。等會到了顧家還不得被生吞活剝了。   到了梅花巷,還是把她丟到顧家的幾位小姐堆裡去玩去好了。   程池思忖著,走到了周少瑾的身邊,溫聲道:「眼睛還疼不疼?」   池舅舅沒有生她的氣!   周少瑾喜笑顏開,連連點頭,急急地道:「我讓春晚幫我煮雞蛋。很有效的,早上起來的時候什麼都看不見了。」   程池見她像小姑娘獻寶似的,忍不住打趣她:「還知道用雞蛋,可見是經常哭的!」   周少瑾臉色通紅,喃喃地說不出話來。   程池失笑,道:「等會回來,我有話問你。你從老夫人屋裡出來。就去聽鸝館找我。」   啊!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程池已轉身朝自己的轎子走去。   周少瑾忙追了上去,道:「池舅舅,你有什麼事要問我啊?現在不能問嗎?」   程池指了指郭老夫人已出了轎廳的轎子,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現在的確不是說話的時候。   可池舅舅丟下了這麼一句話,她這一天怎麼能安心啊?   周少瑾嘟著嘴上了轎子。   程池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   這小丫頭片子。一點也沉不住氣。   早知道這樣,就不跟她說這句話了。   不過,她總這樣也不行。   這次就當鍛鍊鍛鍊她好了。   到了顧家,顧大太太沒有想到程池會跟過來。   她聽說程池和十三行談了筆大買賣。如果成了,九如巷可以吃三年了。   顧家的人聽了都紛紛翹著大拇指贊程池厲害。覺得他不出仕太可惜了。   她忙讓人去稟了顧家的幾位老太爺和老爺。   幾位老太爺或去顧家位於青龍山的祖墳結廬,或去了寺裡念經,只有顧家的五爺在家。   顧大太太也顧不了這些了,一面請了人去通知能趕回來的顧家老太爺和老爺。一面請了顧家五老爺陪客,自己則親自扶著郭老夫人往內院去。   呂嬤嬤悄聲地對跟著顧大太太來迎客的顧家七奶奶低聲道:「幾位太太說話,二表小姐年紀輕,只怕是坐不住,還請七奶奶等會領了我們二表小姐去幾位小姐屋裡坐坐。」   顧七奶奶是知道顧家為什麼會請郭老夫人過來作客的,聞言會意,笑道:「嬤嬤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了。」然後想到周少瑾和顧家十七姑娘關係不錯,等茶過三盞,幾位太太都到齊了,她親自領著周少瑾去了顧家十七小姐那裡。   顧家人丁興旺,雖說顧家是由兩個五進的大宅子組成的,可輪到顧家十七小姐,卻也只能和顧家十八小姐住在一個廂房裡——東邊的暗間是顧家十七小姐的,西邊的暗間就是顧家十八小姐的。丫鬟婆子都住在後面的耳房。共用一個廳堂。進進出出都會碰到。   好在是顧家姐妹教得好,都能壓著自己的性子謙和禮讓,頗此住在一起倒也有說有笑,頗為熱鬧。   知道顧十七姑這邊來了客人,顧十八姑出來和周少瑾見了禮,客套了幾句,讓貼身的丫鬟端了自己前幾天做的藤蘿餅過來,這才回屋去。   周少瑾不由咋舌,悄聲對顧十七姑道:「你從妹好能幹!」   顧十七姑抿了嘴笑,道:「抬頭不見低頭見。所以我們家的姑娘嫁出去的都適應得挺好的。」   這倒也是!   周少瑾笑道:「你也很能幹!」   顧十七姑哈哈地笑,問她:「你過來幹什麼啊?大伯母怎麼會邀了郭老夫人來家裡做客?」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你要是不知道,我也不能告訴你。我要是實在好奇,等我問過郭老夫人或是池舅舅了才能告訴你。」   ※   姐妹兄弟們,今天是三月的粉紅票排行榜的最後一天,粉紅票過期是會作廢的,請姐妹兄弟們看看自己手中還有沒有粉紅票,求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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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話比較長,好像沒有超過五百字,這章節應該不收費……^_^)(未完待續~^第二百九十四章串門   顧十七姑愣在那裡,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等回過神來,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顧家是鐘鳴鼎食的大家族,幾代人群居在一起。在這種家庭裡長大的孩子,從小就學會了察顏觀色,說話行事都要留一半,周圍的親戚、結交的朋友、來往的人家,也都背後就算是恨得要捅刀子當著面也是把酒言歡稱兄弟的,她何曾見過誰像周少瑾這麼直白的?偏偏周少瑾表情認真,神色真摯,讓你就是想生氣也不知道該生誰的氣,想挑刺也挑不出個拿得出手的理由來。   這就是所謂的「不戰而屈人之兵」吧?   顧十七姑笑得不能自己。   周少瑾愕然,惴惴不安地道:「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沒有,沒有。」顧十七姑笑著攬了周少瑾的肩膀,道,「你說得很對。」又道,「要是郭老夫人和程四叔若是同意,你一定要告訴我郭老夫人是為什麼來的?」   周少瑾連連點頭。   或者是她的直率坦白,讓顧十七姑覺得她穩重可靠,突然間有種對她傾述的欲、望,笑容漸斂地道:「少瑾,您看我住的地方應該就知道了,顧家在外面名氣雖大,平常的日子卻過得逼仄。倒不是顧家沒有錢,而是顧家有規矩,家中的財物只準拿三分之一分給各房頭。我父親在家裡排行第五,二十七歲上才中秀才,家中的族人讀書是公中的,月例卻是有定數的——秀才是十兩,舉人是四十兩,進士是八十兩。若是白身,成親前只有一兩。成親後只有二兩。」   周少瑾聽著目瞪口呆。   郭老夫人身邊得力的管事嬤嬤一個月也有二兩銀子的月例……   「你們祖上定下這樣的規矩,是要激勵子弟讀書吧?」她不由道。   顧十七姑點了點頭,道:「顧家在外的名聲極大,因而顧家的女人又不許拋頭露面做什麼營生。所以我們家的開銷先是靠我母親的陪嫁,之後是靠我外家救濟。好在是家中的兄弟姊妹到了啟蒙的時候都會按著排序搬出來,不然就是有我外家救濟。我們姐妹就是想買朵花戴都只怕沒錢。」   顧家的嚼用和四季衣裳應該是由公中供給的。   不過,既然是公中供給,那肯定不可能有太多的選擇,最多也就讓你吃個飯,不凍著。   可顧家來往的都是金陵城中的高門大戶,顧十七姑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周少瑾不由道:「姐姐若是不嫌棄,我那裡還有幾匹好料子。趕明兒讓人送過來給姐姐做幾件秋衫。」   到了秋天,顧十七姑就該出孝了。   她不禁又道:「姐姐說親了沒有?」   爽快的顧十七姑少見地臉一紅,道:「還沒有呢!」   周少瑾就抿了嘴笑。   正好做幾件衣裳給人相看。   顧十七姑卻苦笑道:「金陵城中的大戶人家誰不知道我們顧家的這個規矩,我就是穿件刻絲別人也不會把我當成二十姑。」   顧家二十姑是顧家二老爺的女兒。   顧家二老家二十一歲就中了舉人,娶得又是金陵城有名的鄉紳之女。當年僅陪嫁就有一百二十四抬。   周少瑾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好了。   倒是顧十七姑性情開朗,比周少瑾更灑脫,笑道:「我的事一半靠天一半靠命,你也別聽我這麼說就替我擔心。我們姐妹雖然相處的好,可有些事也不好說。今天跟你這麼一嘮叨。我心裡舒服多了。」   周少瑾忙道:「若是姐姐以後有不痛快的事,只管來找我說就是了。」   顧十七姑道:「不怕把你弄得不高興起來?」   「不會,不會。」周少瑾不好意思地搖頭。   顧十七姑就請她吃藤蘿餅,道:「我也會做。只是沒有十八妹做得好,你要是喜歡,我等會向她討些讓你帶回去。」   只怕會落了顧十八姑的人情,到時候顧十七姑要用其他的東西還這份人情。   周少瑾笑道:「也就圖個新鮮,我喜歡吃軟些的東西。」   顧十七姑聽了笑道:「你說起這個,我倒有件事要求你的。上次去九如巷做客,你們家廚子做的那豌豆黃真是好吃,你能不能跟程笳帶個口信,讓她以她的名義送幾匣子給我。我大伯母吃過之後回來讚不絕口。我尋思著過些日子要論到我說親了,想討了她的喜歡,讓她幫我多多留心些。」   周少瑾聽了只覺得心酸,知道五房可能在顧家沒有什麼地位,顧十七姑若是想嫁個好人家,還得請顧家的大太太出面幫著相看婆家。   她立刻道:「除了豌豆黃,你大伯母還喜歡吃些什麼?要不,我跟笳表姐說一聲,把那邊的點心每樣都送裝點,做個什錦盒送過來,又好看又體面。」   「都行!」顧十七姑笑道,「我只是想借借程家的勢,又不是真的要程家的點心。」   周少瑾連連點頭,尋思著回去和池舅舅商量商量,與其用程笳的名字送過來,還不如用長房郭老夫人的名義送過來,以郭老夫人的心性,知道了顧十七姑的這點小心心思,肯定會有成人之美的。   之後兩個人又說起女紅來,周少瑾還告訴顧十七姑打了個梅花攢心的絡子,兩個人倒也玩得開心。   程池這邊由顧家五老爺陪著卻是有些心煩。   顧家的五老爺考了十幾年才考中個秀才,之後又一直在為舉人奮鬥,在僅用了三年就一路過官斬將地取得了進士頭銜的程池面前是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吭一聲,拘謹地坐在那裡喃喃地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程池不僅要找話題和他說話,還要仔細地聽著才明白他都說了些什麼。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到顧九臬的屋裡去看看他收藏的那些金石。   程池在心裡嘀咕著,顧九臬趕了回來。   顧家五老爺鬆了口氣,程池也鬆了口氣。   顧九臬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兩人在一起有多彆扭,送走了顧家五老爺。忙向程池解釋了一番,最後笑道:「還好五哥兒子和女兒都不像他的性子。」   程池卻聽著心中一動,道:「你五哥的女兒排行第幾?」   顧家五老爺是顧九臬的胞兄。   顧九臬笑道:「你打聽這個做什麼?難道還要給我五哥的閨女做媒不成?」   自從程池給顧家十九娘做冥婚之後,顧家和郭家幾位老太爺和老爺就不時地拿這件事打趣他。   程池笑道:「我還說不定真能給你侄女做個媒呢!」   顧九臬知道程池是不打誑語的,正色地道:「我最多也只能貼十七姑三百兩銀子的壓箱錢。」   程池笑道:「我嫁侄女,你還怕少了她的壓箱錢?」   顧九臬聞言大喜。感興趣地道:「快說說,倒是哪家的公子?能得你的眼,想必是不錯的。」   「錯是不錯!」程池買關子道,「不過這樁事恐怕要另請媒人。」   顧九臬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誰知道程池笑道:「等我去探探對方的口風再和你說。」   顧九臬氣結,狠狠地朝著程池的肩膀捶了一捶。   程池笑著受了。   少瑾那傻丫頭把四房當娘家似的,既然是從顧家的姑娘裡找。怎麼也要找個她喜歡的,以後姑嫂之間也好相處。至於顧五爺家的十七姑,沒有程詣,還有李詣,劉詣。吳詣,他既然答應了九臬,少不得也隨便把顧家十七姑的婚事解決了。   等到晚上回去,周少瑾見郭老夫人好像有話要跟程池說的樣子。服侍郭老夫人更了衣,就藉口也要回房梳洗一番。起身告辭了。   郭老夫人沒有留她,而是出了內室對程池道:「顧家的幾位太太都同意像程家這樣,分家不分居。估計過些日子是要請你過去商量的。」   在程池看來,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安慰了郭老夫人幾句。就回了房。   郭老夫人勞累了一天,早早就歇下了。   周少瑾卻翻箱倒櫃地找了半天衣服首飾,最後才決定隨意地綰個纂,穿件月白色銀條紗小袖對襟,釘著珍珠扣子,青色八幅湘裙,繡著杏紅、鵝黃的忍冬花,襯她纖細的腰肢,婀娜多姿如柳拂風。   她站在鏡子前抿了抿嘴,戴了對蓮子米大小的南珠耳環。   春晚道:「二小姐這是要去哪裡?夜風有點涼,你這個時候就穿起了夏衫,要在外面加件衣裳才是。」   周少瑾臉一紅,一面去找了件杏子紅繡著鵝黃色祥雲團花的披帛,一面道:「我這還沒有梳裝打扮完呢!你催什麼催!」   春晚只是笑。   二小姐難得有這樣的心情,可見今天在顧家過得挺不錯的。   她指使著小丫鬟去倒洗澡水,由著周少瑾在屋裡打扮自己。   周少瑾走了幾步,覺得這披帛有點累贅,又換了鵝黃色的素麵比甲。   可配月白色,還是杏子紅好看。   她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杏子紅的比甲了。   吩咐碧桃去找。   碧桃帶著幾個小丫鬟找了半天才找了。   因為是夏天的衣裳,還壓在箱底,又燒了燙鬥熨衣裳,到了月上柳梢,周少瑾才去了聽鸝館。   程池見周少瑾沒來,就叫了秦子平進來,道:「你去趟京城,去問問我大哥明年春闈的事。李家的四公子明年要下場,若是能買個人情給他們也不錯。也可以探探二房的底。我總覺得二房那邊也應該有所應對才是。」   秦子平會意,遲疑道:「只怕大老爺不同意——二房能出個進士,對程家也有好處。」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PS:有姐妹留言問我關於粉紅票第一加三更的事,依舊有效,只是這幾天太忙,我只能瞅著機會給大家補上。   O(∩_∩)O~   ※(未完待續~^第二百九十五章人選   程池冷笑。   秦子平忙道:「那我就去找二老爺。」   二老爺,是指程池的二哥程渭。   這還是句話。   程池點了點頭。   秦子平退了下去。   程池一人坐在書房,閉著眼睛靠在太師椅的靠背上,想著心思。   二哥這一生,學著二叔給大哥讓了位置,就是唯一的兒子讓哥兒,也只是教導他讀書學問,溫良純厚,怕和嘉善有什麼爭執,讓別人看長房的笑話。可大哥卻太過剛正,有時候,恰恰是過剛易折。   可一個家族要興旺,真的只靠一個人就行了嗎?   人才備出,就一定會遭來皇家的猜疑和忌憚嗎?   但程家就算如此的低調,最終不也被滿門抄斬了嗎?   有個大膽的念頭在程池心裡冒了出來。   只是還沒有等他細想,周少瑾過來了。   他讓商嬤嬤請了周少瑾去宴息室,自己轉身拿了罐大紅包這才去了宴息室。   周少瑾正坐在羅漢床上翻著他放在茶几上的棋譜,杏子紅的比甲映襯著她白玉般精緻的面龐,蓮子米大小的南珠耳環光華隱現,讓她嫻雅中帶著幾分瑩靜,說不出來的清麗。   那耳環是他送給她的……   程池呼吸微窘,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微妙。   感覺到動靜的周少瑾笑盈盈地回過頭來,高興地喊著「池舅舅」,彎彎的眉眼皎皎如弦月。   程池不動聲色地揚了揚手中的茶葉罐,道:「我們來沏大紅袍。」   周少瑾跳下羅漢床,雀躍地道:「我來燒水。」   程池忍不住笑了起來,打趣她:「你也就這點本事了。」   周少瑾不以為然,嬌笑道:「池舅舅的要求這麼高。我燒的水能讓您滿意,可見手藝也是不錯的。」   程池被她的大言不慚逗得再次笑了起來。   朗月很有眼色地跟幫周少瑾燒著茶水,周少瑾也不矯情,一面跪坐在席上給爐火打著扇,一面笑著和程池說話:「我今天在顧家的十七小姐那裡玩。真沒有想到,顧家那麼大還沒有地方住。可十七小姐說。她住的地方還算是好的了,坐南朝北,她的十九妹和二十妹住的廂房恰恰相反,坐東朝西,冬天還好,大不了多穿幾件衣服,一到夏天。熱得人身上都起疹子,她們就把堂屋讓出來,給十九小姐和二十小姐住……」   程池一面翻著棋譜,一面心不在焉地應著她:「所以很多大家大族表面看上去挺風光的,實際上日子過得並不比一般的人家好多少。有的人家。家中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襪都是自己做,從來不請針線上的人,對外面的人說是貼身的東西,怕被外人看了去。實際上能省一筆是一筆。」   周少瑾知道。   京城中很多敗落了的功勳之家就是這麼過日子的。   「總歸是要子孫們成氣才行。」她道,「坐吃山也空。要不就別要面子。低調行事,能省下來的自然也就省下來了。」   這點程池倒挺贊成的。   周少瑾見水開,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提著燒了熱水的鐵壺走了過去,沒話找話地道:「池舅舅在看什麼呢?」   不知名的香氣淺淺地縈繞在他的鼻尖。   程池微微笑。心情突然非常得愉悅,笑道:「就是你剛才翻的,劉甫之的驪山仙姥局。」   周少瑾只是笑。   她剛才看了一眼,完全看不懂,只覺得旁邊還有一大塊,大可重新再開闢一塊地方再爭勝負。   程池也沒有指望她能看懂,去接她手中的茶壺,道:「小心燙著,我來吧!」   「不用,不用。」周少瑾笑道,「我來幫您洗杯子。」   程池瞥了她一眼,道:「你會嗎?」   「我當然會啦!」周少瑾瞪了程池一眼,道,「不過是沒有您的茶藝高明罷了!」   程池沒有作聲。   一副你明明知道的樣子。   周少瑾訕訕然地笑,把鐵壺遞給程池。   程池動作嫻熟地洗著碗子,燙著茶壺。   周少瑾就坐在一旁看著。   水一衝到茶壺裡,茶香就飄了出來。   周少瑾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道:「真香。」   程池翹了嘴笑,把茶倒進小小的茶盅裡。   兩人聞著茶香,靜靜地喝了壺茶,他這才一邊開始衝第二泡茶,一面開口道:「前世程笳嫁給了誰?」   周少瑾道:「李敬!」   眼睛卻盯著程池的手瞧。   程池的手潔白修長,動作輕巧靈活,襯著淡色的哥窯茶盅,仿佛羊脂玉雕成的般,又充滿了活力。   她不由看了看自己捏著茶盅的手。   纖細蔥白,粉粉的指甲像花瓣似粉粉的沾在指尖。   也挺漂亮。   周少瑾滿意地在心裡點了點頭,就聽見程池道:「那你哭什麼?」   她臉色緋紅,道:「我真是想到了姐姐,池舅舅怎麼還問?」   周少瑾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說這話的時候竟然嘟了嘟嘴,又甜又糯的聲音既像是撇嬌又像是求饒。   就是知道這小丫頭片子是個無賴。   知道在自己面前躲不過,索性咬緊了牙關不開口。   若不是如意軒那邊查不出什麼來,他還需要在這裡盤問她?   程池在心裡輕哼了一聲,道:「李敬待程笳很不好嗎?」   「很好啊!」周少瑾好怕池舅舅插手李敬和程笳的事。   沒有了前世的事,李敬想娶程笳已經很困難了,如果池舅舅插了手,他們倆個肯定不成了!   她忙把前世的事跟程池講了一遍。   程池聽著,胸口像被撕裂了般。   這小丫頭片子怎麼這麼沒心肺沒腑的。   以程笳的性子,要不是愧疚得無以自拔,又怎麼會不敢去見她,又怎麼會年紀輕輕的就鬱鬱寡歡而亡!   她倒好,說起來全無芥蒂。   這也更證實了他的猜測——可見前世程許不可能僅僅是失禮而已。他應該是做了更過份的事!   程池想著,心裡就湧現出股炙灼的痛來。   小丫頭像朵初春時開在枝頭的花,粉嫩嬌柔得不染一絲塵埃,程許,他怎麼就做得出來?他怎麼就忍心?   他閉了閉眼睛,強忍著才沒有伸手去摸周少瑾的頭髮——他既然下了決心要離漸漸長大的小姑娘遠一點。就應該有那個自制力。   周少瑾見程池的臉色有些不大好,心裡不免有些忐忑,小聲地道:「池舅舅,你是不是覺得李敬有什麼不妥?」   前世,是李敬的人送翠環去找她的,然後翠環回了洛陽,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李敬的消息了。當然。如果要打聽肯定是能打聽得到的,是她不想打聽,也不想知道。   她對程笳的感情很複雜,既有姐妹情誼,又有徹膚之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想這件人,這件事。   重生之後她才發現,因為她的逃避,很多事情她根本不知道。也不是她想像的那樣,她就越發地不敢憑著前世所發生的事行事了。   程池見她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她。眼眸裡全是不容置疑的信賴,心頓時就像塌了似的,軟綿綿的,不禁露出個和煦的笑容來:「現在還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不過。照你說的,李敬多半是喜歡上程笳。可不管事態怎麼發展,那也都是三房的事,與我們無關,你以後少管他們的事,等到東窗事發,瀘大太太氣極之下說不定會遷怒於你,說是你從中給他們牽線搭橋。」   以姜氏的性格,這是肯定的了。   周少瑾好喜歡和池舅舅聊天。   她乖乖地點頭,道:「那我就在屋裡給老夫人做秋衣好了——衣服都裁好兩件了,一直沒空做。」   程池很是滿意,笑道:「也不用那麼緊著自己,做針線傷眼睛,有些活能交給身邊的人做就交給身邊的人做,要是沒有合適的,我再指派兩個擅長女紅的丫鬟給你。」   周少瑾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甜甜地笑道:「給老夫人的東西怎麼能讓別人做呢?再說,現在才是暮春,離秋天還早著呢!」   「那你自己看著辦好了!」程池覺得有時候說再多都沒有用,要自己知道了厲害才會改,遂改變了話題,道:「你剛才說你在顧家的時候是十七小姐招待的你,你和顧家十七小姐關係很好嗎?」   周少瑾想到了顧十七姑所託之事,忙道:「顧十七姑人很好的。她父親是顧家的五老爺,在幾位老爺裡算是不起眼的了,但她卻性格開朗又活潑,為人平和又爽直,我很喜歡她的。」   程池點了點頭,不置可否,說起郭家來:「……我舅父這個人不拘小節,我母親也是個爽快的,逢年過節的時候我們兄弟三人要是在家,就由我們三人去送節禮,若是我們不在家,就派個管事去。今年我想和母親一道去郭家看看,你到時候也跟著一起去吧!」   周少瑾就像個被大人逼迫著出去應酬的小孩子,低眉順目地道:「我,我能不能不去?」   「為什麼?」程池問好,眉宇間卻一派溫文。   周少瑾鬆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郭家的小姐們都不拘言笑,我去了也不知道和她們說什麼……」   而且,那天聽郭老夫人的口氣,說不定郭家的哪位小姐就會成了她舅母,她……她不想去。   也就是說,小丫頭和郭家的人合不來。   程池笑道:「也行!那我一個人去給郭家送節禮好了。母親一個人去了,身邊沒個人陪著,我也有些不放心。」   池舅舅不進郭家內院的嗎?   周少瑾心裡有點高興。   她悄悄地拽了拽程池的衣袖,道:「池舅舅,我也給你做件秋裳吧?」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二百九十六章喜悅   程池斜睨周少瑾一眼,道:「你很閒嗎?」   周少瑾紅著臉笑。   她偶爾也會像今天這樣想給程池做點什麼,可想到程池身邊有南屏,這個念頭就立刻消褪了下去。何況她現在還要給郭老夫做好幾件衣裳,時間的確是有些緊,不過,也不是抽不出時間來的……   程池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般,道:「這些事偶爾為之就行了,別把自己弄得跟個繡娘似的,自己要愛惜自己,知道嗎?別總想著別人。」   周少瑾心裡就有股暖流流過。   池舅舅,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先想到她……就是教訓,也是句句都為她好!   她眼眶有點溼,低下頭來不好意思地應了聲「是」。   程池見她乖乖聽話,心情大好,喊了在門外當值的朗月進來,吩咐他去把自己掛在衣架上的月白色細布夾袍拿過來:「……就是那件南屏剛做好的,準備明天穿出去的那件。」   朗月立刻去把袍子拿了過來。   周少瑾見程池只穿了件靛藍色細布直裰,心裡正納悶著他這個時候幹嘛要換衣服,那自己要不要迴避,就看見程池甩手把那件衣服丟在了她身上,道:「披上!夜晚的風這麼涼,你的身邊服侍是些什麼人?也不提醒你加件衣裳,就這樣讓你出了門?」   她眨了眨眼睛才回過神來,可一回過神來就跳起來道:「我不要穿這件衣服!」   程池一眼瞪過去。   周少瑾立刻不動了,心裡卻啐啐念著:明天是什麼日子啊?池舅舅為什麼要穿月白色的衣裳出門?早知道這樣,她就不應該穿那件杏子紅的比甲了!她披上這夾袍后里面的衣服顏色比外面豔麗,根本就壓不住……肯定很醜的。   可池舅舅都說話了,她又不敢不聽。   周少瑾如坐針氈般地不自在。   程池只好道:「那我讓朗月去拿件南屏的衣裳給你披著吧!」   那她寧願披池舅舅的衣裳。   反正她更醜的樣子他都見過了。   周少瑾只好蒙了心道:「不用,不用。這件就挺好。」   月白色的衣服像籠月色把小丫頭籠在裡面。程池覺得很好,決定對周少瑾的言不由衷視而不見,指了剛才收到旁邊的棋盤道:「來,陪我下盤棋!」   啊?!   周少瑾瞪大了眼睛,心裡又有種躍躍欲試的喜悅,笑盈盈地連連點頭。   真是個傻丫頭!   下棋盤而已。   有這麼高興嗎?   到時候別輸了棋又耍賴就好。   又覺得耍賴也無所謂。反正是打發時間,難道還指著這小丫頭真的陪他下棋不成?   程池嘴角微翹,一個執黑子,一個執白子,慢悠悠地下起棋來。   朗月很自覺地在一旁泡茶。   周少瑾每下一顆子都會支著肘看半天。   寬大的衣袖下就露出凝如羊脂般的手腕來。   程池想,應該送對瑪瑙鐲子給她的。   要買那種細細的,小小的。   或者是翡翠也不錯。   若是大了。戴在裡面做臂釧也應該很好看。   就是不能戴金銀。   特別是金。   有點俗。   他悠悠地想著,隨手落下了一顆子。   周少瑾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就在心裡腹誹。   池舅舅真是太過份了!   有事還拉著她下棋。   分明是把她當消遣。   總不能就讓他對自己這樣視若無睹……   她眼珠子轉了轉,忙攔了程池的手,嘟呶道:「等會。等會,我還沒有想好。」   君子下棋無悔。   程池看著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想了想,笑著把手收了回去。   周少瑾知道了程池下一步準備在哪裡落子。偷偷地笑,把剛下的棋子重新落了個位置。   這樣。池舅舅就不能下剛才那手了。   程池隨後又落了一顆子。   這顆子就沒有之前那顆子落的地方精妙了。   周少瑾大喜。   然後屋裡就不時地傳來周少瑾甜甜糯糯的聲音:「池舅舅,你下那麼快幹嘛?我還沒有想好!」   「不對,不對,我準備下在這裡!」   「池舅舅。我棋藝雖然不精,可您也不能這樣,我明明下在了這裡!」   程池覺得非常的有趣。   有人下棋居然無賴到這種地步,而且還無賴得這樣理直氣壯。   他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   朗月卻目瞪口呆。   這還是下棋嗎?   二表小姐一路悔棋悔到底。   四老爺居然還有心陪著二表小姐胡鬧!   可片刻之後,他又對周少瑾非常的佩服。   就是良國公府的世子爺也不敢在四老爺面前這樣胡鬧。   二表小姐,膽子可真大啊!   他替周少瑾捏了把汗!   周少瑾卻睜大了眼睛傻了。   就這樣,程池還把她的大龍給斬成了三斷。   她氣得不得了!   池舅舅這分明是仗藝欺人。   對,就是仗著自己棋藝高超,欺負她。   她把程池的白子全都撿了起來,嘟呶道:「這盤不算,重來!」   程池就任著她胡鬧,和她下第二局。   但和上一局不同的是,這次他很認真,棋風也很平和。   周少瑾喜上眉梢,慢慢地和程池下著棋。   程池看著像貓一樣趴在棋盤旁邊的周少瑾,心裡柔柔的。   這小丫頭要是嫁人,哪裡還看得到這副景象。   這屋裡不免少了幾分生氣!   還是把這小丫頭多留兩年好了……晚點嫁,於生育也好一點——遇到難產的機率比較低。   程池一面想著,一面隨意地下著棋。   第二天早上周少瑾和郭老夫人用早膳的時候,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郭老夫人笑道:「昨天去幹什麼了?」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老老實實地道:「陪著池舅舅下棋了!」   郭老夫人倒沒有想到這兩個人從自己這裡出去之後還一起下棋了,奇道:「你們什麼時候才散的?」   周少瑾赧然地道:「打了三更鼓才散。」   和池舅舅在一起的時候時間過得總是特別快。他們不過下了兩三盤棋,就打了三更敲,要不是朗月在那裡打磕睡撞倒了旁邊的燈籠,著了火,懷山他們進來救火,他們說不定還會下兩盤。   「這麼晚!」郭老夫人有些驚訝。   周少瑾點頭。並不防備郭老夫人,道:「我總是輸!」   很苦惱的樣子。   郭老夫人忍俊不禁,道:「能贏你池舅舅的也沒有幾個。」   池舅舅是非常厲害的!   周少瑾滿臉佩服地點頭,忍不住有些小得意地道:「不過我後來輸得越來越少。」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   四郎就有這個本事,縱然贏了也會讓輸的人輸得很高興。   她笑道:「我們下午和四郎下棋去!」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喃喃地道:「我,我能不能不去?」   要是被郭老夫人看著她那無賴樣。她還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啊!   郭老夫人奇道:「為什麼不去?」   周少瑾只好道:「我總是輸……」   小姑娘害羞了。   郭老夫人的笑容就止不住地從眼底擴散開來:「好,好,好。你們下你們的,我當不知道好了。」   「沒有!」周少瑾聲若蚊蠅地道著,怕郭老夫人誤會她輸不起。可又不知道怎麼跟郭老夫人解釋,正為難著,程池走了進來,笑道:「在門外就聽見娘的笑聲了!是有什麼高興的事嗎?」   這事說出去豈不會被池舅舅笑話!   周少瑾求肋般地望向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大笑。對著周少瑾眨了眨眼睛,笑著對程池道:「這是我和少瑾的事。你別管!」   神情中流露出極為罕見的促狹。   不要說程池,就是屋裡服侍的碧玉等人也都非常的意外。   程池就想到自己小的時候,母親有時候和父親說了什麼,他突然間闖了進去。母親有時候就這樣對著父親使眼色。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周少瑾的身上。   周少瑾正呆呆半望著他母親,好像被郭老夫人震住了似的。   程池失笑。   這傻丫頭!   要是換了個人,只怕早就撲了過去,不是在母親面前獻殷勤,就是湊著趣兒哄了母親高興了。她倒好,只知道傻呼呼地站在那裡……不過,也因為這樣,所以經歷過很多事的母親才會喜歡上她吧?   小丫鬟們給程池擺了碗箸。   三個人靜悄悄地用了早膳。   程池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去忙自己的事,而是陪著她們在宴息室喝茶說話。   「娘,」他笑著問郭老夫人,「端午節那天您可有什麼安排?」然後不等郭老夫人開口已道,「端行節那天官衙在莫愁湖裡舉辦龍舟賽,我在輕煙樓訂了三闊相連的雅間,到時候我陪著您和少瑾去看賽龍舟吧!」   「哎喲!」聞言就連郭老夫人也不禁笑嘆道,「沒想到今年官府會舉辦賽龍舟,那可要去看看!」   上次官衙舉辦賽龍舟,還是上一任知府的事。   程池朝周少瑾望去。   周少瑾已經歡喜得不得了,追問程池:「我也跟著去嗎?」   「當然。」程池笑道,「我娘去看賽龍舟,你當然要跟著啦!」   周少瑾笑得眉眼彎彎,不住地點頭。   程池看著她那高興勁,不禁道:「你要是有要好的朋友,也可以下了貼子邀她們一起去看賽龍舟,輕煙樓的雅間很大。」   「還可以邀朋友?」周少瑾又驚又喜。   程池笑著頷首。   郭老夫人卻有些奇怪地看了兒子一眼。   他可不是那種事無巨細都要管的人。   程池莫名地就有些心虛起來。   他輕輕地咳了一聲,道:「良國公家的大小姐馬上要嫁到保定去了。」   ※   兄弟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二百九十七章相邀(清明節加更)   屋裡的人聞言都愣住了。   良國公府的大小姐,不就是阿朱嗎?   她怎麼會嫁到保定去?   周少瑾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們怎麼全都不知道?」   郭老夫人皺著眉,顯然也覺得這件事不太妥當。   程池就知道,這句話一說出來就會轉移眾人的視線,因而更是語出驚人的地道:「這件事說起來,還是我促成的!」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都瞪大了眼睛。   程池這才慢慢道:「二月間,就藩四川的慶王因霸佔百姓良田被問了罪,不僅被降了爵,而且還被罰了兩年的俸祿。良國公覺得這件事透露出來的風向有些不好,因而想把女兒嫁個最好能託付終身的人家。   「他就求到了我這裡來。   「正巧我去京城的時候遇到了袁別雲。他剛從保定回來,說起自己一位姓範的老友,我覺得挺合適的。就跟良國公提了提。   「良國公派人去打探了幾個月,相中了範家的次子。   「我寫信給袁別雲。   「袁別雲也覺得合適。親自去了趟保定。這婚事基本上就定下來了。過了端午節,那就應該來下聘了。   「良國公想把女兒早點嫁出去,前幾天還差了朱鵬舉去看日子。   「若是沒什麼意外,朱家大小姐過了八月十五就會出嫁了。」   周少瑾張口結舌。   阿朱,就這樣被嫁了?   她望了望程池,又望了望郭老夫人,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似的。   倒是郭老夫人,臉色有些不好地道:「範家是個什麼來頭?你可別亂點鴛鴦譜!」然後看了一眼周少瑾。   意思是,既然那家的兒子那麼好。你為何不為給周少瑾做這個媒。   當著周少瑾的面,程池不好說什麼。   這人原是給周少瑾相看的,不過後來他發現範家行事太過端方,保定的風沙又大,周少瑾這丫頭膽子本來就小,沉默寡言的。嫁過去了只怕會更拘謹,還是活潑開朗、爬樹上房都不在話下的朱朱更適合。   他只好道:「良國公府看重的是對方的品格,範家前朝就是保定數一數二的官宦人家。現在雖然落魄了,可門風卻在——曾有人攜千金夜宿範家別院暴斃,範家為其保管財物二十年而不動分文。」   也就是說,子弟未必出色,卻能恪守承諾。   郭老夫人明白了。   周少瑾卻咋舌。好奇道:「池舅舅,那別人怎麼知道範家為那人保管了財物二十年?那人的後代又憑什麼證明財物是自己的?」   程池笑道:「那人早有忠僕回家報信,不過那家唯一的孩子還小,又怕去討要範家會謀財害命,所以一直忍著。直到那家的孩子中了進士,有了功名,這才帶著忠僕去討要。範家因人死在了自己的莊子裡,就開了箱籠。想找些線索,這才發現那些錢物。又因為莊子上死了人不吉利。範家最後把那莊子賤賣了,把箱籠放在了自家的地窖裡。後來那家的人來討要財物的時候,數量、東西都對上了,範家怕是有人冒名頂替。請了當地官衙去那人的老家查證,這才把財物還給那家人。事情也是這樣傳出來的。」   如果這樣,那阿朱嫁過去了範家肯定不會虧待她的!   周少瑾又想到了顧十七姑,笑道:「池舅舅,我還想請顧家的十七小姐!」然後抬瞼看見了郭老夫人,又道,「還有郭家的小姐!」   程笳那邊也要問問,看她能不能跟著她一起去看賽龍舟。   程池笑道:「本來要了兩個相臨的雅間就是讓你也可以招待自己的朋友的。你想請誰就擬個單子來好了。到時候讓呂嬤嬤去給你下貼子。」   這樣沒有誰家會拒絕周少瑾的邀約的。   郭老夫人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小細節,她還在想朱朱的婚事。   等到周少瑾歡天喜地地拉著春晚去浮翠閣擬單子,她問程池:「阿朱有郡主的封誥,她出嫁,只怕還要宗人府和禮部答應。」   「我已讓袁別雲去辦這件事了。」程池道,「遠親不如近鄰。這些年良國公府對我們也算恭敬。此時幫他們一把就幫一把吧!他們的處境也挺艱難的。」   郭老夫人緩緩地點了點頭,道:「那劉家大小姐到底如何?鵬舉的婚事卻有些草率!」   程池笑道:「人是鵬舉自己瞧中的,有什麼事,他也只能自己兜著。我們這些旁人卻不好說什麼。」   「這倒也是。」郭老夫人嘆氣道,「你大嫂就是你大哥自己瞧中的。」   程池不說話了。   好像每個人都有缺點。   她娘的缺點就是袁氏。   只要說起袁氏,她娘左看右看就是不順眼。   好在是老太太還沒有失去理智,也只是私底下和他抱怨抱怨。   周少瑾卻在那裡喜滋滋和春晚商量著要請的人:「阿朱是池舅舅親口說的了,肯定是要請的了。何況她上次在元宵節的時候還請我去看了花燈的,又馬上要出嫁了。顧家十七小姐和笳表姐肯定也是要請的……笳表姐知道了一定是最高興的那個人,她就不用被禁足了。還有顧家的十七小姐,在眾姐妹面前露了臉,說不定就能說門好親事呢?可郭家的幾位小姐請誰好呢?」   她有些為難起來。   郭家的幾位小姐她只見過一面,而且看上去都不拘言笑,也不知道請不請得動。   要是姐姐在這裡就好了。   她就可以和姐姐一塊去看賽龍舟了。   周少瑾興奮起來,決定寫封信給周初瑾,告訴她端午節的時候程池會陪著自己和郭老夫人去看賽龍舟。   她和姐姐長這麼大,還是很小的時候去莫愁湖看過一次賽龍舟。她那時候好像是被樊劉氏頂在肩膀上的,。去晚了。只記得到處是人,很吵。有很多小吃,姐姐拉著她的小手一刻也不放,只聽到划龍舟的號子沒有看見划龍舟的。好不容易擠到看湖邊水榭,已快到中午了,龍舟賽告了一段落,太陽照在湖面熱氣騰騰的。她又累又渴,在管事嬤嬤的服侍下喝了一碗冰鎮酸梅湯就依著樊劉氏睡著了。   可這次池舅舅卻說了,她們可以坐在雅間裡觀看。   就不用像上次似的和人擠在一起了。   想到這裡,周少瑾不由坐直了身子。   那年她和姐姐已經在九如巷了,是沔大太太帶著她們姐妹一起去的,她們卻只能坐在湖邊臨時搭建起來的水榭。   而莫愁湖旁邊的輕煙樓自本朝開國就立在了那裡。   這三闊的雅間來得只怕不容易。   周少瑾心裡怦怦地亂跳,把寫給姐姐的信捂在胸口。半晌才吩咐春晚送到馬富山那裡去。   等用完了膳,程池問她:「你決定要請哪些人了嗎?」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道:「難道池舅舅有什麼人要請嗎?」   不會是郭家的小姐吧?   她在心裡琢磨著,就聽見程池笑道:「我就是要請誰也不可能和你們坐到一起,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周少瑾眉眼彎彎地笑。   程池搖了搖頭,沒再搭理她。   周少瑾卻一直保持著好心情。直到聽到消息說程諾和吳寶璋的婚期訂在了八月十八日,她這才不悅地對春晚道:「五房真是的,明明知道誥表哥的婚事定在了九月初十,他們卻搶著在誥表哥之前把新人迎進門來。難怪大家都不喜歡五房的人了!」   這樣頗有壓程誥一頭的意思。   春晚也為程誥抱不平。   樊劉氏卻笑道:「你們小孩子家懂什麼!誥大爺的婚事才是堂堂正正的辦得隆重。像諾大爺這樣,今說親明就娶的。分明就是沒有把新娘子放在眼裡,就算是以後新娘子進了門,也沒有誥大奶奶體面。」   周少瑾仔細一想,還真是這個理。   她就小聲地和樊劉氏說八卦:「您說。汶大太太這是要做什麼?她就不怕以後自己的媳婦被人笑?」   樊劉氏看了看四周,見沒有旁人,壓低了聲音道:「我聽祺兒說,是吳家的意思。說是吳夫人懷了身孕,年底就要生了,怕到時候驚動了腹中的胎兒,所以才選中了這個日子。」   周少瑾抿了嘴笑。   覺得挺解氣的。   不管到底是什麼原因,吳夫人又打了吳寶璋一耳光。   而且吳夫人這一胎是男孩子,從此吳寶璋的哥哥吳泰成的日子就不怎麼好過了。   前世,程輅被程家除名之後,吳寶璋也和程輅解除了婚約,嫁了個落第的秀才,在湖州定了居。程詣曾告訴她,那秀才並不把吳寶璋放在眼裡,她的日子過的很堅艱,幾胎都沒有留住,靠悄悄給人縫補衣服度日。吳泰成沒有跟著吳大人去雲南任上,而留在了金陵,成了個閒幫。吃了上頓沒有下頓,老婆最後也跟著別人跑了。被金陵的人戲稱為「大公子」。   現在想想,這兩兄妹也算是與眾不同了。   知府的公子和小姐,居然過成了這樣。   特別是吳寶璋,在她的心裡,她是個很有手段和心計的人,就算是和程輅訂了親,也不會隨便嫁人才是。   還有吳知府,最後是死在雲南的任上了。   好像惡有惡報似的,吳家的結局都不好。   這也是為什麼她重生之後對吳寶璋沒有刻骨仇恨的重要原因。   反倒是這一世吳寶璋比上一世嫁得靠譜。   這也許是她不作惡就不會受報應吧?   周少瑾把這些拋到了腦後,繼續為請郭家的哪位小姐傷腦筋!   ※   姐妹們,清明節放假的加更!   晚上更新依舊定在八點左右,這樣壓力小一點。   O(∩_∩)O~   ※(未完待續~^第二百九十八章名單   周少瑾發現自己除了程笳、顧十七姑和朱朱之外,居然不知道還邀請誰好。   樊劉氏幫她出主意,道:「您既然邀請了顧家的十七小姐,那和顧家十七小姐同住的十八小姐也應該下一份貼子才是。還有郭家的幾位小姐,最好找人打聽打聽,哪幾位和您年齡相仿。再就是沔大太太那邊,不知道郭老夫人會邀請誰?若是關老安人受邀,沔大太太肯定會在旁邊服侍的,您若是不下張貼子,只怕沔大太太心裡會有點不好受。但給沔大太太下了貼子,笳小姐的母親瀘大太太那邊什麼也不說,也有點不好……」   周少瑾被這些關係都弄懵了頭,她索性拿著單子去找程池。   程池正坐在大書案前和周少瑾上次在程池書房裡見到的那個文雅男子在說話,見周少瑾闖了進來,就向周少瑾引薦那男子:「這是霍東亭,你叫他霍二爺就行了。」   周少瑾不知道程池屋裡還有其他的人,臉漲得通紅,忙屈膝行禮。   霍東亭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垂著眼帘退後幾步行了個揖禮。   程池就對霍東亭道:「我們的事等會再說,你去茶房喝杯茶,也和秦子安商量一下。」   霍東亭非常的震驚。   他忍不住看了周少瑾一眼,這才恭聲應「是」,退了出去。   就是傻瓜也看得出來她的闖入打斷了程池的事。   周少瑾羞得抬不起頭來,進退兩難。   想說留了這個叫霍東亭的繼續和程池說話,霍東亭一個外男,又不知道和程池是什麼關係,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講不該講,怕自己說錯了話。可不把這個叫霍東亭的人留下來。她就這麼把程池的正事給攪和了,她心中又不安。   但就在她猶豫的瞬間,霍東亭已幫他們把門帶上了。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燒,低了頭道:「池舅舅,我不知道您屋裡有人……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程池見她低得快要埋到胸前的頭,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這件事不怪你,是清風朗月他們的錯。」   「不是,不是。」周少瑾嚇了一大跳,生怕程池懲罰清風或是朗月,忙抬起頭來,急急地辯道,「是我沒有聽清風朗月的話。闖了進來……」   程池望著她急得都要哭了的樣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道:「那你說說看,是哪裡錯了?」   啊?!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一雙原本清澈的大眼睛此時水氣氳氤,茫然又困惑。像只掉進陷阱,嗷嗷求救的小獸。   程池心裡頓時軟得一塌模糊。   可他還是硬著心腸道:「你常在我院子裡走動,那些當值的嬤嬤小廝自然不會攔著你。剛才在門外當值的是清風,我讓他去取個物件給東亭。所以暫時不在。書房的門又半掩著。你定是從半掩的門外看見我坐在書案旁的側影,沒有多想。推門就進來了,是不是?」   周少瑾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池舅舅好厲害!   就像親眼看見了一樣。   她忍不住就趴到了書案前,盯著程池直瞧。   程池縱然鎮定,也是個未成親的男子。被她直直的這麼盯著,耳根不由一紅。   輕輕地咳了一聲,道:「你看什麼呢?」   周少瑾道:「池舅舅怎麼像長了三隻眼似的,什麼都知道?」   「胡說些什麼?」程池聽了忍不住笑著訓斥她道,「我是那二郎神嗎?」   二郎神身邊還跟著條狗。   她把雪球送給他好了。   想到雪球會撒嬌似地轉著程池的腳邊轉來轉去,周少瑾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道:「二郎神是美男子!」   程池大窘。   這小丫頭是在誇他長得很好看嗎?   周少瑾恨不得拿張紙把自己的嘴封上。   怎麼遇見池舅舅說起話來就沒腦子了。   她怎麼能當著池舅舅的面議論他長得什麼樣子呢?   不過,池舅舅比二郎神長得好看。   二郎神額頭有隻天眼,看上去比較兇。池舅舅溫文爾雅,待人和煦,看著就讓人心生好感。   周少瑾赧然低下了頭。   一時間兩人好像都被這句話給震住了,沒有說話。   屋子裡靜悄悄的,聽得到屋外風吹樹枝的婆娑聲。   也瀰漫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和……微妙!   就像他上次無意間感受到了周少瑾那柔軟的身體般。   程池有些慌亂地把這些情緒都壓在了心底,忙道:「你來找我做什麼?」   周少瑾「哦」了一聲,忙道:「我,我來問問池舅舅我端午節的時候請什麼人好?」她也急急地把剛才的那些雜念都壓在了心裡,為難地道,「我發現請客好複雜!」   「有什麼複雜的?」程池笑道,「把單子拿過來我看看!」   這還只是讓她請個客,這要是讓她主持九如巷的中饋,豈不是要弄得亂七八糟?   周少瑾把寫了三個名字的單子遞給了程池。   程池看了一眼,道:「有什麼不對嗎?」   這小丫頭一年四季就待在屋裡,不是念經抄經就是繡花縫紉,能請到三個人就不錯了。   周少瑾喃喃地道:「樊媽媽說,也應該請沔大舅母。沔大舅母是長輩,萬一老夫人請了外祖母,沔大舅母肯定要隨行的……然後請沔大舅母就不好不請瀘大舅母……」   程池聽明白了,道:「你是怕請了長輩你們不自在,又怕不請長輩他們接到了我娘的貼子覺得你不夠尊重她們,是這個意思嗎?」   周少瑾很是羞慚。   她在池舅舅面前話都說不利落了,還要池舅舅自己想。   也虧得池舅舅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就絞在了一起。   程池就道:「不許絞手指,快放開了!」   周少瑾「哦」了一聲,立刻把手握在了一起。   程池見她乖乖聽話,滿意地點了點頭。心情好了起來,道:「你是想讓我幫你打聽一下母親請了哪些人嗎?」   「不是,不是。」怎麼能讓池舅舅做這種事,周少瑾搖了搖頭,道,「我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好?還有郭家。也不知道請誰好?」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要是換成了姐姐,肯定不會這樣麻煩池舅舅了。   程池笑道:「我在輕煙樓訂雅間,原本就是讓你去好好玩玩的。又怕你一個人不好玩,這才讓你請幾人。要是請的全是你不認識,不喜歡的人,那還有什麼意思。你就照著你自己的心願發這三張貼子出去就行了。她們若是有相好的要帶過來,自然會派了嬤嬤過來問你。你到到時候應下就是了。這樣反而能顯了你的誠心——若是人人都得了請貼,還有誰稀罕?」   這樣也能行嗎?   周少瑾再次被震驚到了。   從前姐姐幫著沔大太太管家的時候,為了份年節禮都要斟酌好幾天,就怕漏了誰得罪了人,失了禮。   程池被她杏目圓瞪的樣子給逗笑了。道:「你放心好了!我的話不會有錯的!」   人只有到了一定的高度才能隨心所欲。   這個道理說給小丫頭聽她也未必懂,不如就這樣懵懵懂懂地好了。   反正有寒碧山房這個招牌撐著,別人就是不滿也只能在心裡。   周少瑾想想也對。   池舅舅都說能行了,那就肯定是能行。   說不定人家早就有安排。只是讓她管自己的這一塊。   她立刻又歡天喜地起來。   笑盈盈地向程池道謝,高高興興地走了。   程池哈哈大笑。   這小丫頭怎麼就這麼傻!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連問也不問一聲。   但他的心卻像被風吹起來的風帆,鼓鼓的,滿滿的,好像有使不完的勁。   他叫了霍東亭進來。道:「滄州自古以來就民風彪悍,北武林他們是一桿旗,我們北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著,他們不倒,那些人也不會服氣。與其跟他們嘰嘰歪歪地講道理,不如拳下見真章。這次你和秦子安一塊去,挑了最大的武館去踢館,誰如果不服氣,就揍到他服氣為止。然後跟他們說,我們不是想和他們爭飯碗,我們只是想借一條道。他們若是當著不知道,我們也當沒來過。他們若是有人在外面亂說,我們少不得要殺雞儆猴做個樣子。看誰願意做那隻雞?我們是無所謂,可這滄州府的局面只怕就要動一動了。」   霍東亭應「是」,心裡卻納悶得不得了。   剛才還說最好別引起官府的注意,先禮後兵的。怎麼這位二表小姐進來和四爺說了幾句話,四爺就變成了「順我著昌逆我者亡」了。   看來得好好摸摸這位二表小姐的底才是。   「若是爺沒有其他的吩咐,我就去找子安了。」霍東亭拱手作揖。   程池輕輕地「嗯」了一聲。   霍東亭退下。   可就在他一隻腿踏出了書房的門檻,另一隻腳正要抬起來的時候,身後卻傳來程池幽幽的聲音:「東亭,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左顧右盼的。」   霍東亭身子一僵,轉身肅然應「是」,這才離開。   程池獨自坐了一會。   他不希望把少瑾牽扯到自己這個陰暗血腥的世界裡來。   她就應該像朵花似的,在了陽光下盡情的綻放。   程池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必須在今年的年底把人手湊齊,明年開春,程嘉善的婚期應該能確定下來了,程輅的功名被奪,他也可以放心地在京中周旋了。   程家怎麼會被滅族的呢?   千裡之堤潰於蟻穴。   雖然是十幾年以後的事,可他相信,程家的潰散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二百九十九章妥貼(清明節加更)   周少瑾最先給朱朱下的貼子。   因為程池最先提到的就是她。   朱朱接到貼子之後非常的意外,很爽快地應了下來,還給去報信的呂嬤嬤和春晚各賞了五兩銀子——這在賞賜中,算是非常高的了。   春晚回來之後高興得不了得,不僅是因為得了賞錢,主要是去良國公府開了眼界:「……那院子,全鋪著這麼大塊的青石磚,一眼望不到頭。欄杆都是白玉雕成的,屋頂飛簷翹壁,像廟裡的寶殿!」   碧桃捂了嘴笑。   小檀卻不服氣地道:「難道比寒碧山房還漂亮嗎?」   春晚仔細地想了想,道:「還是我們寒碧山房漂亮。良國公府雖然大,卻都是甬道,看上去冷冰冰的,不像我們寒碧山房,這邊一個湖,那邊一棵樹,路勢還高低起伏,到哪裡去都能穿林過院的。還是我們寒碧山房好!」   周少瑾莞爾。   她想以後把春晚留在身邊,讓她多出去走動走動,見識一番,於她行事作派都會有好處的。   看來自己這步路是走對了。   顧家那邊正如程池所料的那樣,顧十七姑問能不能帶了她的兩個妹妹顧家十九姑和顧家二十姑一起去。   周少瑾爽快地答應了。   程笳則和周少瑾預料的一樣,高興壞了。   她接到貼子搶在呂嬤嬤之前到了浮翠閣,看見周少瑾就抱著她狠狠地親了兩口,道:「少瑾,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我正愁沒辦法出門,你就給我送了貼子來。」說完,懷疑地望著周少瑾,小聲道:「你不會是背著郭老夫人悄悄地給我下的貼子吧?呂嬤嬤那邊給了多少打點。我補給你。我現在有錢了。上次……」她說著說著卻戛然而止。   不知道為什麼,周少瑾突然想到那天程池問她說「你輸了多少銀子?我補給你」的情景。   她鬼使神差般地道:「是不是李敬悄悄給銀子你使了?」   程笳嚇了一大跳,拉著她就進了內室,還此地無銀三百兩般地把門「啪」地一聲給關上了,緊張地道:「你,你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   周少瑾看著她這樣子。想到上輩子自己被她壓得死死的,心中大為得意,卻不動聲色地道:「當然是猜的了!你有多少家底我還不知道?現在突然有錢了,除了李敬,誰能這麼大手筆地貼補你!」   程笳訕訕然,道:「我,我也沒想要拿他銀子的。可他說了,手裡有錢心裡不慌。我的月例、首飾、衣裳什麼都是有定數的,動不得,這些銀子他先借給我,以後等我有了銀子再還他。我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如意軒的人動不動就把我的事告訴我娘。還不是因為她們的月例、前程都捏在我娘的手裡,要是我有了錢,又能給她們一份前途,誰願意去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啊?再說了。這銀子我未必就用得上……」   周少瑾懶得聽她言不由衷地囉嗦,笑著打斷了她的話。道:「端午節那天,你到底能不能出去啊?」   「能!怎麼不能!」程笳很肯定地道,「呂嬤嬤親自給我下的貼子,我娘就是心裡再怨懟。也不敢不給郭老夫人面子。」她說著,又要去抱周少瑾。   被人這樣的喜歡,任誰心裡都高興。   但周少瑾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她佯裝嫌棄地避開程笳伸出來的胳膊,道:「好了,好了!別作怪了!你到時候記得去就是了。我還請了朱朱和顧十七姑,到時候我們可以好好玩玩了。」   程笳奇道:「就請了我們幾個嗎?」   周少瑾歉意地笑道:「顧十七姑說她要帶了她的兩個族妹一起過來,我答應了。」   程笳喜悅道:「那就我們六個人了!」   周少瑾頷首。   「哎呀!」程笳喜出望外,道,「這次終於不用應酬別人了!」   周少瑾也是這麼想的。   抿了嘴笑。   郭老夫人卻頗為詫異地問呂嬤嬤:「二表小姐那邊沒有請郭家的姑娘嗎?」   呂嬤嬤看了看周圍服侍的人。   郭老夫人就把人遣了下去。   呂嬤嬤這才壓低了聲音道:「聽說是四老爺的意思!您也知道,二表小姐素來敬重四老爺……」   明面上,程池是長房幾兄弟裡最弱的。   甚至比不上二房當程氏族學山長的程沂。   所以郭老夫人最恨人輕瞧了程池。   呂嬤嬤的這話點到了郭老夫人的心坎上,她不僅沒有責怪周少瑾,反而還露出個欣慰的笑容,道:「既然是四郎的意思,這件事你們就不要再提了。至於郭家,我下個貼子好了。」   呂嬤嬤想到商嬤嬤私下底的囑託,就吞吞吐吐地道:「老夫人,我覺得有些不妥當……那良國公府的大小姐要出閣了,四老爺都記得讓二表小姐請了她過來看賽龍舟,郭家的幾位小姐正值妙齡,二表小姐又是個柔順的,照理說,應該能玩到了一塊去才是……」   郭老夫人恍然。   兒子這是怕自己又借著看賽龍舟的事給他保媒吧?   她有些哭笑不得,道:「這孩子,心眼也太足了!他既然看不上郭家的姑娘,我難道還能強迫他不成?何況他也答應我了,會儘快娶妻生子的,我可不想把這頭倔驢子給惹毛了,沒事也踢我兩蹄子!」   呂嬤嬤見目的達到了,還真如商嬤嬤所說的那樣,郭老夫人不僅沒有生氣,興致還挺好的,佩服商嬤嬤之餘,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湊趣哄著郭老夫人道:「四老爺在您面前可是一點也不遮掩,可見是算準了您心疼他,不會勉強他的。有幾對母子能這樣。老夫人真是讓人羨慕啊!等到新媳婦進了門,肯定能和和美美,讓您含飴弄孫的。」   郭老夫人不住地點頭,喜上眉梢。   對如此粗劣的諂媚沒有一絲的防備。   她吩咐呂嬤嬤給四房關老安人和沔大太太下貼子。   呂嬤嬤一愣。   郭老夫人笑道:「到底是少瑾的外祖母和舅母娘。兩人的品行也不錯,算是給少瑾一個面子好了。然後你再給郭家的老安人送個貼子去,看帶誰過來就由她老人家自己決定好了。顧家的幾位太太,奶奶還在孝期,我就不請了,但這話你要帶到了。良國公太夫人那裡。只怕也訂了雅間,但這禮數還是要講一講的。其他的人就不用管了。我也沒有精神和那些牛鬼蛇神的應付。」   郭家的老安人,是郭老夫人的嫂子。   呂嬤嬤笑著應「是」。   良國公府也訂了雅間,還正好在郭老夫人的隔壁,兩家的位置也都是最好的。良國公府太夫人到時候也會帶了樣朋友看賽龍舟,派了婆子過來,說是到時候兩家一會兒湊個熱鬧。   郭老夫人自然是笑著應了。   郭家到時候除了老安人和兩個兒媳婦。還會帶幾個孫媳婦和兩位還沒有說親的小姐。   四房的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則欣然應允。   周少瑾得了消息之後悄悄地對樊劉氏道:「池舅舅讓我不要管,果真就不需要我管,事情都安排的妥妥貼貼的。」   樊劉氏笑道:「那當然!四老爺是什麼人?這麼一大家子的吃穿嚼用都在他的腦子裡,他還能有有錯!」   周少瑾非常的贊同,道:「我以後還是做好我自己的事。不給池舅舅添麻煩就行了。」   樊劉氏笑道:「二表小姐能有什麼事?您以後只要好好聽郭老夫人和四老爺的話就成了!這兩位都是心底很好的人,二表小姐能得了他們兩位的青睞,那可真是掉進福禍裡了。」   周少瑾悻然地乾笑。   說得她像是個大麻煩似的!   自己也是那麼差吧?   當然,也不是那麼好……   她去了趟四房。請教端午節那天自己穿什麼好。   關老安人和沔大太太對她表現出來的親近都很喜歡,關老太太還賞了周少瑾一枝鎏金鑲松綠石的簪子。   等到了端午節那天。天氣已經開始熱起來。   周少瑾特意穿了件嫩綠色素麵杭綢比甲,白綾立領小袖小衫,豆綠色織錦紋湘裙,把頭髮都梳了起來。戴了小小的南珠花冠,打扮的簡簡單單卻清麗無比,像陣涼爽的風似的,讓人看著心頭一靜。   郭老夫人看了看自己身上寶藍色祥雲紋的褙子,笑道:「把我們映襯著都沒個看像了!」   周少瑾就嗔道:「我不是給您做了件湖藍色的褙子嗎?您應該穿那件的!」   「那麼嫩得顏色,我怎麼穿得出去?」郭老夫人直搖頭。   周少瑾道:「給你用黃藤色繡了褐色的寶相花的襴邊,再配條褐色的馬面裙,正好!您若是不相信,不妨先試試。要是不好再換回來也成啊!」   碧玉幾個在一旁不停地勸郭老夫人試試。   郭老夫人架不住幾個小丫鬟又拉又扯的,去換了身衣裳出來。   呂嬤嬤忙道:「哎喲,我的老夫人,您這麼一打扮,可就年輕了好幾歲。」   郭老夫人也覺得好。   主要是看著涼爽。   她不由對著鏡子撫了撫鬃角,道:「就是這白頭髮太多了!」   「有白頭髮才好呢!」周少瑾幫郭老夫人挑了對流金鑲百寶的簪子幫郭老夫人插上,道,「有白頭才顯得威嚴。老夫人這樣最好不過了,您應該相信我才是。」   想到她身上周少瑾做的這套衣裳,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了起來。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推薦到晚上的十點左右。   清明節,我要去墳。   O(∩_∩)O~   PS:沒來得及改錯字,大家先將就著看,我回來再改錯字。   ※(未完待續~^第三百章端午   PS:想聽到更多你們的聲音,想收到更多你們的建議,現在就搜索微信公眾號「qdread」並加關注,給《金陵春》更多支持!   程池一進門,看見的就這副歡樂場景。   他不由微微地笑,道:「你們都準備好了沒有,我們要啟程了!今天的人多,莫愁湖那邊肯定很堵,我們最好早點去。」   「好了,好了!」周少瑾歡快地道,幫郭老夫人插上了金鑲玉的梳篦。   郭老夫人滿臉是笑,由周少瑾虛扶著出了內室,對程池道:「你四嬸和沔大嫂子到了嗎?」   昨天說好了大家一起走的。   程池笑道:「就等您和少瑾了。」說著,眼睛不由朝周少瑾望過去。   周少瑾笑盈盈地站在那裡,眉眼彎彎,看著就讓人心喜。   他不禁朝她笑了笑,扶了郭老夫人的另一邊。   周少瑾心裡像揣了只小鳥似的,撲騰撲騰跳得歡快。   一行人在聽雨軒外碰了頭,瀘大太太和程笳匆匆地趕了過來。   眾人見了禮,瀘大太太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怪我,要笳丫頭換了身衣裳,這才晚了!」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程笳大紅色織金杭綢比甲和牡丹髻上簪著的蓮子米大小的紅寶石赤金簪子上。   程笳的臉漲得通紅。   這麼熱的天,這副打扮雖然華美,卻給人感覺太熱了,有些不合適。   特別是看到周少瑾那身清爽的打扮之後,程笳恨不得回去換身衣服再過來。   可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已經上了轎,她就是想換衣裳也來不及了,只好嘟著嘴和周少瑾上了轎。   轎子走得飛快,很快就到了莫愁湖。   莫愁湖旁已是行人如流。   等到她們上了輕煙樓。在程池訂的二樓雅間坐下,碧玉等人上了茶點,莫愁湖已是人聲鼎沸,摩肩擦踵,樓下已是頗有些水洩不通的味道了。   程笳咋舌,道:「還好我們來得早。不然轎子肯定要堵在路上了。也不知道朱朱和顧十七姑她們怎樣了?」   「誰說不是!」周少瑾走過去和程笳一起趴在窗戶上朝下望。   有小丫鬟稟道:「顧家小姐們過來了!」   周少瑾和程笳一起到門口去迎。   顧家三個小姐梳了一樣的雙螺髻,穿著焦布比甲,不過顧十七姑是茜紅色,簪了銀杏花簪子;顧十八姑是銀紅色,簪著珍珠珠花;顧二十姑是月白色,簪著碧玉珠花。   她們還給周少瑾、程笳和朱朱帶了禮物過來。   顧十七姑是幾本遊記,顧十八姑是自己做的幾匣子點心。顧二十姑是自己做的幾個荷包,相比之下,反而是顧十七姑的禮物最貴重。   周少瑾不由打量了顧家十八姑和顧家二十姑一眼。   顧家二十姑不以為意,大大方方地朝著她微笑。   周少瑾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兩位姑娘,又很佩服顧十七姑。結交得兩位姐妹都很好,不像她,看人沒什麼眼光!   程笳喜出望外,又很不好意思。褪了身上的首飾就要給幾位顧家的小姐還禮,並小聲嘟呶道:「我之前也沒有想到……」   顧十七姑忙按住了她的手。笑道:「本是姐妹們許永未見,所以圖個樂子,你若是這樣,我們下回可不帶什麼東西給你們了。」   周少瑾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被郭老夫人和池舅常常說教,不像以前總是怕自己這裡那裡做得不好被人非議。遂站在顧十七姑那邊道:「今天大家出現遊玩,你把身上的首飾給了顧十七小姐她們,頭上光禿禿的,看上去也不成個樣子,倒讓顧家的幾位小姐為難了。以後大家常來常往,你記得欠了她們這份人情就是了。」   程笳這才作擺,熱情地邀請她們過幾天去家裡划船。   顧十七姑鬆了口氣,笑著應了。   程笳要是真把自己身上的首飾送了她們,身上沒有了佩飾,別人只會覺得她們姐妹太不知道人情世故了。   周少瑾就領了顧家的幾位小姐去見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等人。   程池訂的三闊的雅間是用落地罩和屏風隔開的,東邊是郭老夫人等人,西邊是周少瑾等人。程池則在隔壁的雅間   從東邊出來,顧十七姑贊道:「這可是誰想出來的主意,這屏風一拉,就是敞廳,這屏風一隔,就自成一間——我們說話也不怕打擾了幾位長輩。」   是怕頭頂上壓著人,說話玩樂都放不開吧?   周少瑾抿了嘴笑,想起程池今天早上朝著她微笑的樣子,拉了顧家三位小姐參觀輕煙樓的雅間。   顧十七姑轉了一圈,對樓下那些挑著擔子叫賣「餛飩」、「湯包」的感興趣。顧家十八姑則對牆上掛著的蘇繡掛屏感興趣。只有顧家二十小姐,斯斯文文地坐在那裡喝著茶,說這茶是今年新上市的明前茶:「上等的碧螺春。個頂個的一分長,不信你可以擺出來瞧瞧。」   程笳睜大了眼睛,道:「什麼個頂個的一分長?」   顧家二十小姐笑道:「茶葉啊?只有極品的碧螺春才這樣的!」   程笳就讓翠環去倒了自己的茶,要看看那茶葉是不是有一分長。   顧家二十小姐一副暴殄天物般的模樣心痛地攔住了程笳,道:「你好歹把茶喝完了再倒啊!」   程笳就舉杯牛飲了那杯茶,把茶葉倒在了茶盤裡去比。   顧家二十小姐目瞪口呆之餘對程笳明顯生出些許的好感來,一直和程笳說著話。   周少瑾笑得不行。   顧十七姑卻低聲笑著向周少瑾道謝:「……比給我送點心更強。大伯母昨天還特意把我叫過去說了會話。」   「那就好!」周少瑾覺得能幫到顧十七姑很高興,笑道,「這也是巧合。沒想到今年會有賽龍舟,池舅舅又出門看賽龍舟,能在輕煙樓訂到雅間。」   顧十七姑樂觀地道:「說不定是我的運氣來了!」   兩人抿了嘴在那裡笑。   外面一陣喧譁。   周少瑾和顧十七姑朝外望去。   旌旗獵獵,華蓋彰彰。前呼後擁,衛士開道。   良國公府的人到了。   程笳擠了過來。   顧十八姑感慨道:「可真威風啊!」   程笳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周少瑾只當沒看見,道:「良國公府的人就要上樓了,我們還把窗戶關了吧?免得有什麼麻煩。」   大家都很是贊同,虛掩了窗戶。   不一會,良國公府太夫人和夫人帶著朱朱過來了。   大家出去行了禮。良國公府太夫人叮囑了朱朱幾句「不可頑皮」、「要和姐妹們好好相處」之類的話,就留下朱朱去了自己的雅間。   朱家還有些姻親跟著過來一起看賽龍舟。   郭老夫人讓她們自己去玩去:「免得伺候我們這些老太太!」   「看您說的。」顧家十七姑最擅應變,笑道,「是您怕我們在這裡吵著您們了吧?」   大家說笑了幾句,去了西邊。   朱朱立刻鬆懈下來,道了句「熱死我了」,就要脫了外面罩著的寶藍色繡牡丹穿蝶花紋的綃紗褙子只穿件小衫喝茶。   周少瑾等人嚇了一大跳。   朱朱不以為然地道:「這裡又沒有旁人!」   周少瑾忙道:「郭家的小姐們還沒有到呢!」   朱朱嘟了嘴道:「客隨主便。她們涵養好。不會說什麼的!」   這可真是君子欺之以方!   周少瑾哭笑不得。   外面響起了鑼鼓聲,還有人喊:「靜一靜,靜一靜,鄉親們,我們的父母官吳大人有幾句話跟大家說。」   朱朱唰地一聲脫了褙子。穿著小衣就竄到了窗戶前。   她帶來的兩個丫鬟像沒有看見似的。   大家只好隨她,過去一起看熱鬧。   這麼熱的天,吳大人穿著全套的官服在那裡嘶聲說著話。因隔得太遠,她們也聽不清楚。   朱朱立刻沒有了興趣。道:「原來吳知府長這個樣子!吳家大小姐模樣兒倒有點隨他。不然他估計也娶不到吳夫人了。」   周少瑾覺得朱朱說得很有道理,嫣然一笑。   朱朱就挽了她的胳膊去旁邊說話:「你知不知道我要嫁去保定了?」   周少瑾點頭。輕聲道:「我聽池舅舅說起來。」   朱朱的眼眶一紅,悄聲道:「沒想到我爹爹這麼恨心,說把我遠嫁就把我遠嫁了。我怎麼求他都沒有用。也不知道那姓範是戶什麼人家?說的是守正誠信,誰知道是不是在做樣子?這世上掛著羊頭賣狗肉的多得去了!也不知道是誰這麼缺德。給我做得這門親事?」   這不是連池舅舅都罵上了。   周少瑾心裡就有些不舒服,道:「你也別總是怪這個怪那個的。你還沒有嫁過去,也沒有看見範家的人,怎麼就能這麼武斷地下決定呢?何況你爹比你見多識廣,他派人暗去訪了,又親自看了,總不會把你往火坑裡推吧?你且心平氣和下來,不要對人家有成見。實在是不放心,就派人自己去查查。」   「所以我才出來的。」朱朱道,「不然我哪有心情看什麼賽龍舟啊?少瑾,你父親不是在保定任知府的嗎?我想求你去幫我打聽打聽!」   周少瑾能理解她惶恐的心情,爽快地應了。   朱朱就把自己的計劃告訴她:「……是我的乳娘,還有一個是我母親從小就給了我做陪房的,去了只請你父親幫著派個人認認路,幫著跑跑腿。我另有重謝。」   「說這些做什麼?」周少瑾道,「你當初邀了我去看燈的時候怎麼就沒有和我計較這些?」   朱朱赧然地笑,道:「是我的不對。我以後再也不提道謝之類的事了。」   「這才是!」周少瑾笑著,正想詳細地問問朱朱自己還有沒有能幫她的地方,外面鑼鼓喧天,賽龍舟開始了。   ※   姐妹兄弟們,過渡章,故事馬上要開始了……O(∩_∩)O~   大家猜猜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小說《金陵春》將在官方微信平臺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qdread」並關注,速度抓緊啦!)(未完待續~^第三百零一章競舟(清明節加更)   PS:想聽到更多你們的聲音,想收到更多你們的建議,現在就搜索微信公眾號「qdread」並加關注,給《金陵春》更多支持!   湖面上共有著紅衣、綠衣、白衣和黑衣的四艘龍舟,分別來自劉家、盧家、王家和柳家。其中劉家就是梅府劉家,也就是良國公世子朱鵬舉的嶽家,孫家三小姐的婆家。   穿著青色道袍的朗月口齒伶俐地在一旁講解道:「……下一隊是乙隊,分別來自孫家、陳家、吳家、錢家。這孫家出了位侍郎,也就是劉家七奶奶的娘家。一共有十二組。每組勝出的那艘龍舟再分成四組參加複賽。再勝出的龍舟則可以參加決賽了。這次金陵府同知申青雲申家也有艘船參加競舟,排在了酉隊。」   朱朱奇道:「孫家怎麼也參加了競舟?我記得孫家的子弟並不多啊!」   朗月笑道:「好像是從田莊裡選了些世僕。」   朱朱不屑地道:「這是要和劉家一爭高低嗎?」   劉家和孫家的事已經鬧得金陵城人盡皆知了。   朗月機靈地不回答,而是笑道:「我們四老爺還準備了千裡眼給大家,只是只有一支,幾位小姐只好將就著用了。」   顧十七姑一聽高興的跳了起來,連聲道:「快拿過來,快拿過來。給我們瞧瞧。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千裡眼呢?只聽說過,只在書上見到過。」   程笳也在那裡鬧騰:「快去,快去!」   其他的人都抿了嘴笑。   朗月去拿千裡眼。   朱朱感慨道:「難怪我大哥最佩服池四爺,這麼稀罕的東西他都能弄到手。不過,大家可千萬別作聲,這東西是朝廷禁止的。」又道,「也虧得池四爺敢拿出來。要是我們家。可是不敢。」   顧家幾位小姐連聲保證對誰也不會說。   周少瑾卻悶納郭家的人怎麼還沒有到。   不一會,朗月捧著個匣子進來了。   幾個人圍過去看。   不過尺長的千裡眼,外面鎏金雕著朱雀玄虎,還鑲著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伸長開來也有兩尺來長。   大家都像看稀奇似地圍著看。   周少瑾突然想到了郭老夫人,忙問朗月:「老夫人那邊可有?」   幾個人俱是一愣。   朗月笑道:「四老爺一共借了三個。一個給小姐們用,一個送去了老夫人那裡,他自己那邊留了一個。二表小姐只管用,都不缺。」   周少瑾這才舒了口氣。   朱朱不由笑道:「還是少瑾細心,我們都只顧著高興,倒把這件事給忘了。」   周少瑾笑道:「大家都是第一次見到,肯定都很好奇了!」   幾個人都是大家小姐。也才直性子,耐不得奉承誰,也就都沒有多說,可心裡卻覺得周少瑾這個人真心不錯,值得一交。   湖邊鼓點響起來。大家在窗口看競舟。   鼓聲陣陣,漿如飛輪,白浪翻滾,擊掌喝彩。   莫愁湖邊頓時比過年時趕廟會還要熱鬧。   周少瑾也不由握緊了拳頭。為幾艘龍舟捏了把汗。   很快,勝負就出來了。   穿著紅衣的劉家龍舟隊奪了第一。   劉家的龍舟去了一旁歇息。等著複賽,其他的龍舟隊則或是嘆息或是垂頭地離開莫愁湖。   乙組劃了過來,開始準備競舟。   趁著這空檔,大家或紛紛議論誰會得第一。或是轉身買包瓜子花生,或是去捏糖人的攤子捏個糖人。   周少瑾等人也回座位坐下,開始說起金陵城裡的八卦。   朱朱卻引了周少瑾在一旁抱怨:「我哥哥也是,不知道為什麼就同意了劉家這門親事。現在倒好,只怕是滿金陵城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話。偏生哥哥還像娶正頭娘子一樣,三書六禮一應俱全不說,聘金彩禮一文不少。我爹和我娘也不攔著他。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周少瑾勸她:「進了你們家的門,就是你們家的人了。你嫂嫂體面,那也是你們家的體面。現在木已成舟,你又何必計較這些?只要你哥哥嫂嫂樂意就行了!」   「道理我也知道。」朱朱嘟著嘴道,「可我這心裡就是不舒服。像憋著口氣似的……」   說話間,乙組要開始競舟。   兩人打住話題,去窗口賽龍舟。   如此幾組,眾人的興奮勁過去了,注意力漸漸轉移到了說話上了。   周少瑾惦記著郭老夫人,跟朱朱等人說了一聲,就去了東邊雅間。   東邊的雅間比她們更安靜,幾位老太太乾脆就坐一起說話,根本沒有人看龍舟,大開的窗戶只有兩位小姑娘趴在那朝外望,輪流用著千裡眼。   周少瑾定睛一看,不是郭家的兩位小姐還有誰?   她大吃一驚。   郭老夫人則道:「她們來得晚,又是個拘謹的性子,我就把她們留在這邊了。」   周少瑾忙上前給兩位郭家的小姐行禮,道歉,問她們要不要過去和朱朱她們打個招呼。   兩位郭家的小姐非常的客氣,細聲細氣地讓她不必多禮,然後拿了眼睛去看郭老安人。   郭老安人微微頷首,兩位郭小姐這才跟著周少瑾去了西邊。   眾人一陣熱鬧,互相引薦,行禮。   周少瑾這才知道兩位郭家的小姐一位排行第六,一位排行第七,今年都十七歲,還沒有訂親。   幾個人排了齒,互稱了姐妹,第酉組開始競舟了。   程笳跑到窗口去看,還喊了周少瑾等人:「看看申家會不會出現?」   郭家的兩位小姐就起身告辭,說是幾位長輩身邊沒有人服侍。   周少瑾笑著送了兩位郭小姐去了西邊,又留下來說了會話。   郭老夫人笑道:「眼看就要到晌午了,十二組龍舟賽完十之八九要到未初(註:下午一點)左右了,最精彩的是複賽和之後的決賽,我看我們不如提前點用午膳。好看看今年到底誰能奪魁。」   眾人都稱「好」。   郭老夫人示意周少瑾去安排。   周少瑾知道這是郭老夫人在抬舉她,笑著退了下去,忐忑不安地出了西邊。   呂嬤嬤早已在中間雅間等她。   拿了菜單子給她和她耳語:「老夫人什麼都安排好了,二表小姐只管做做樣子就行了。」   周少瑾面紅耳赤,低聲道:「這怎麼能行?」   「有什麼不能行的?」呂嬤嬤善意地笑道,「就是老夫人親自安排。也不過是吩咐下來罷了!要是事事都要您親自出頭,那我們這些做嬤嬤的養了是幹什麼的?二表小姐可不能奪了我們的飯碗!」   她開了一通玩笑,消彌了周少瑾的緊張。   周少瑾安排了一切,去郭老夫人那裡示下:「半個時辰之後用午膳,您看可以嗎?」   郭老夫人就朝著坐在身邊的關老太太和郭家老安人望去。   兩位老安人點了頭,郭老夫人笑道:「那就半個時辰之後用午膳。」   周少瑾把菜單子呈了上去,問幾位老安人要不要添減的。   大家都說安排的好。周少瑾這才再次退了下去,轉身去了西邊,高聲笑道:「半個時辰之後用午膳,可以嗎?」   「好啊,好啊!」朱朱笑道。「都準備了些什麼菜?這麼熱的天氣,多些涼菜才好。」   周少瑾把菜單子給她看,卻發現程笳不在屋裡。   她心裡怦怦亂跳,忙道:「笳表姐?」   和朱朱湊在一起看菜單的顧十七姑心不在焉地道:「說是喝了太多的茶。要去官房。」   周少瑾籲了口氣,可左等程笳也不來。右等也沒有看見程笳。   她的心又開始怦怦亂跳起來,悄聲吩咐春晚:「你去官房裡找找笳小姐!」   春晚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   不一會,面色有些蒼白的程笳由春晚扶著走了進來。   「對不住!」她沒等屋裡的人開口已滿是歉意地道,「肚子不爭氣。大家別管我了。」   顧十七姑都圍繞上去關心地問候她,見她沒有什麼大礙,這才結伴去了中間的雅間吃飯。   周少瑾卻一直冷眼旁觀。   覺得程笳不是這麼容易生病的人。   用過午膳,稍稍地休憩了一會,複賽開始了。   大家的情緒又被調動起來,紛紛趴在窗口觀看,就是郭家的兩位小姐,中午一起吃了頓飯,也漸漸地放開了,偶爾會和她們說笑幾句,並且在郭老安人意思下過來和她們一起看賽龍舟。   程笳悄聲對周少瑾說自己的肚子不舒服,要去官房。   周少瑾讓春晚陪著她一起去。   程笳沒有客氣,扶著春晚的胳膊出去了。   朱朱等人都正看得起勁,也沒有誰注意到。   等一組船隊比完了,眾人回過頭來,才七嘴八舌地問起程笳。   周少瑾幫她解釋:「……去了官房!」   眾人不再多問,繼續關注著龍舟賽。   可賽過了一輪,程笳還沒有出現。   周少瑾正想示意碧桃去看看,春晚神色惶恐小跑了進來。   她在周少瑾耳邊道:「二小姐,不好了,笳小姐不見了!」   周少瑾心裡「咯噔」一聲,卻又有種事情終於發生了的如釋重負。   「翠環呢?」她問。   「也沒有看見。」春晚說著,又急又怕,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我一直守在官房外面,等我覺得不對勁找了藉口進去的時候,發現官房的窗戶開著,我一路找過去,都沒有找到人……」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難道笳表姐和李敬私奔了?   她做了最壞的打算,沉聲吩咐春晚:「先別聲張,你快去找池舅舅,把這件事告訴她。」   春晚疾步而去。   朱朱走了過來,小聲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周少瑾想了想,道:「笳表姐不見了!我已經讓人去找了。」   朱朱大吃一驚,望了滿屋子的人,道:「先別聲張。輕煙樓周圍有良國公府的暗哨,她不可能是被綁走或是拐走的。等會我想辦法把千裡眼遞給你,你四周看看。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她應該沒有走遠。」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晚上十點左右,我儘量早一點。   O(∩_∩)O~   ※(小說《金陵春》將在官方微信平臺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qdread」並關注,速度抓緊啦!)(未完待續~^第三百零二章找人   PS:想聽到更多你們的聲音,想收到更多你們的建議,現在就搜索微信公眾號「qdread」並加關注,給《金陵春》更多支持!   朱朱遇事冷靜從容又有主見,周少瑾壓根就沒有想到,還以為她只是個被寵壞了的千金大小姐,特別是程笳之前還拒絕了良國公世子朱鵬舉的婚事。她此時不由佩服地看了朱朱一眼,低聲道:「我知道了。這件事多謝你了!」   「說什麼謝!」朱朱當仁不讓地道,「我們都是好姐妹,我也不希望她名譽受損。國公府的暗哨那邊,我也想辦法去傳個話,看有沒有什麼消息。」   周少瑾連連點頭。   雖然覺得朱朱能想到的程池肯定也會想到,但她還是非常的擔心程笳,抱著一線希望,希望能藉助千裡眼發現程笳,把事情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內。   因為馬上就要開始決賽了。   一旦決賽結束,她們就要打道回府了。   這個時候被人發現程笳不見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和理由,程笳這輩子的名聲就完了。   兩人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樣子,笑容滿面地攜著手走到了窗口。   四艘龍舟正劃得激烈,岸邊喝彩聲不斷,雅間人都目不轉睛。   朱朱就拍了拍正拿著千裡眼觀看的郭家六小姐道:「哎喲,你還要多久,我好想快點看看到底誰能參加決賽!」   她們是很自覺地互相輪流著用半刻鐘的,郭家六小姐用完了,就應該給郭家七小姐用了。郭家六小姐聽了不由面色一沉,郭家七小姐見了忙道:「沒事,沒事,讓朱小姐先用好了。我在這邊也看得挺清楚的。」   顧十七姑是個玲瓏的性子。笑道:「阿朱,你這樣插了隊,以後用起千裡眼來就要亂了。等會你要是爭不到,可不能發脾氣。」   言下之意是你壞了規矩,到時候再也不會有人維護她了。   朱朱就笑著挽了顧十七姑的胳膊,撇嬌般地道:「好姐姐。你們就讓了我這一回吧?我保證等會再也不用這千裡眼了。要不是因為這組裡有孫家的船隊,我才不稀罕看呢!」   大字都在猜孫家是為了和劉家一爭高低才會參加這次龍舟賽的。   而劉家的大小姐馬上要嫁到良國公府做少夫人了。   郭家六小姐和七小姐聞言交換了一個眼神。   顧家的十七小姐已經幫她們出面主持公道了,朱大小姐還不依不饒的,大家都知道錯在朱家大小姐那邊也就行了。何況她們要是再堅持下去,只會讓給她們主持公道的顧家十七小姐為難。   郭家六小姐就默默地把千裡眼遞給了朱朱。   朱朱沒心沒肺般歡快地接過了千裡眼,舉起來就四處看了起來。   顧十七姑忙上前去對郭家六小姐歉意地道:「她就是這個性子,兩位妹妹還請多擔待些。這次就當是讓了她。等會她要是再這樣,我就去告訴郭老夫人去。」   郭家兩位小姐沒有想到顧十七姑這樣的仗義,那小小的一點不滿也就煙消雲散了,齊聲道:「些許的小事,顧姐姐不必放在心上。鬧到了長輩那裡。還說我們姐妹針尖對麥芒,沒有一個省心的。」   顧十七姑聽了笑道:「兩位妹妹顧忌得是。是我考慮不周到了。總之,決不會讓兩位妹妹吃了虧去。請兩位妹妹暫時委屈委屈。」   郭家兩位小姐好涵養,笑著向她道謝。由顧十七姑陪著去了另一個窗口,和顧家的十八姑、二十姑一起看龍舟賽。這邊窗口就只剩下朱朱一個人了。   朱朱就朝著周少瑾招手,道:「你快來看,你快來看!」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以為朱朱發現了什麼。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過去。   朱朱把千裡眼往她手裡一塞,急促地低聲道:「我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你再仔細看看,怕是遺漏了什麼。」   從程笳去官房到現在已經快兩刻鐘了,程笳若是有心,這個時候沒有發現她,她只怕已經走遠了。   周少瑾心裡沉甸甸的,接過千裡眼就慢慢地打量擦肩接踵的街道來。   那邊顧十七姑看了周少瑾和朱朱一眼,更熱情地招待起郭家兩位小姐來。   周少瑾也顧不得這些,細細地打量著街道上穿著紅色衣服的女子。   輕鬆樓外是一條可以三車並行的大道,兩邊每隔丈餘的距離就種了一株柳樹。那些柳樹雖然長得鬱鬱蔥蔥,可到底不像槐樹或是樟樹,樹冠如傘,從上往下根本就看不見什麼。   她在樹下的攤子上和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找到了幾個穿著紅衣的妙齡女子,都不是程笳。   周少瑾急起來。   她總不能拿著千裡眼不還給郭家六小姐吧?   周少瑾開始快速地在行人中找穿紅衣的女子。   突然,她眼角無意間瞥過了輕煙樓旁邊的角門。   大槐樹下,好像有一角紅色的衣裙被風吹著鼓了起來,又很快隱了蹤影。   周少瑾心如擂鼓。   有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她心底始終有點不相信李敬會拐了程笳私奔。   要知道聘者為妻奔著為妾。   他既然連進府私會程笳都要仔細地盤算用什麼方法,又怎麼會不管不顧做出這種傷害程笳的事來呢?   周少瑾仔細地觀看大樹旁的情景。   那處角門正背著莫愁湖,或者是大家都去看熱鬧了,此時門扇虛掩,靜悄悄的沒有旁人出入,可不遠處的柳樹下卻有個丫鬟模樣的人東張西望,像是在望風似的。   那丫鬟可能是防著往莫愁湖去的人,背對著周少瑾所在的雅間,看不清楚相貌。   偏偏周少瑾又不記得翡環穿的是什麼衣服了,再仔細想想,翠環好像一直都沒在她面前出現似的。   這個程笳。分明是早有預謀!   周少瑾氣得差點跺腳。   她朝著朱朱使了個眼色,把千裡眼遞給了她,笑道:「我看見了,好像是孫家的龍舟佔時領先。」   朱朱表情頓時有些鬆懈下來,隨手就把千裡眼往郭家六小姐那裡遞,道:「六小姐。真是對不住了。搶了你的東西,等會你們幾個輪流看吧,我就不參加了。」   她這麼一說,郭家六小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道:「你既然這麼關心這賽勢,就把這場看完了再還給我好了!」   朱朱也的確想知道孫家是贏是輸——萬一孫家和劉家在決賽中碰了頭,不管最終的結果如何。那也是場笑話了。   可她又擔心程笳。   就看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趁機道:「我去下官房,你們先玩。」   示意朱朱不用管她,她要出去找人。   這畢竟是程家的家務事,她涉及太深也不太好。   她順勢笑著向郭家六小姐道謝,繼續觀看龍舟賽。   周少瑾則和其他人打了聲招呼。就帶著碧桃出了雅間。   可有了前世經歷的她變得小心翼翼甚至是有些草木皆兵起來。   她讓碧桃去叩程池的門,自己則側身站在一旁。   沒想到來應門的竟然是程池。   他大步走了出來,隨手就把門關上了,面色有些不虞地道:「你怎麼過來了?我已經讓人去找程笳了。這件事與你無關。三房問起來自有我來應答。若是龍舟賽結束之前她都沒有找到。你就說程笳人不舒服,先回去了。然後悄悄地跟我母親說一聲就行了。你快回屋去,小心讓別人看見了!」   程笳受周少瑾之邀,若是出了什麼事,不管是周少瑾還是長房都脫不了干係!   程池還從來沒有這樣嚴肅地對周少瑾說過話。   周少瑾心裡好委屈。但還是低著頭乖順地應「是」,小聲地道:「我,我好像發現程笳了,我想去看看。您能不能讓集螢陪著我一起去。」   程池一愣。   心中很後悔。   程笳不見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但少瑾的心情肯定很糟糕。   而且她又沒有什麼經歷,能這樣鎮定地讓人來告訴她,然後請他派人幫著她一起找人已經是很難得了。自己剛才的語氣太生硬了些,雖然不是針對這件事,也不是針對她,可看他臉色的卻是她,聽她話語的卻是她,她怎能不受傷害?   程池放緩了聲音,柔聲道:「我是為別的事發脾氣,不是為你來找我的事。不過,你既然發現了程笳,我讓人去找就是了,你別出面,免得把你給牽扯進去。乖,聽話,快回去。這件事有我呢!」   那句「乖」,說得盪氣迴腸。   周少瑾常聽見程池這樣哄自己,只覺得像暖陽似的,把自己的貼熨得妥妥貼貼,十分的喜歡。   第一次聽到的碧桃卻臉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眼角也不敢偷瞟周少瑾和程池一眼。   周少瑾嘟了嘴道:「還是我去的好!萬一程笳鬧起來,總歸是不好……」   看著她又變得神採飛揚起來,程池心裡一松,道:「我派了集螢出去找程笳,她這個時候不在……」   周少瑾很是失望。   或許她要去找程笳不僅僅是擔心程笳,還有點將功補過的心思?   程池看著猜測道,立刻就改變了主意,道:「我讓商嬤嬤陪你去好了!她年輕的時候在碼頭上做過苦力,現在年紀雖大,但還有把蠻力,比那些粗使的婆子好使多了,抓程笳就像抓小雞似的。」   周少瑾抿了嘴笑。   臉都亮了起來。   程池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叫了商嬤嬤過來,又不放心地叮囑周少瑾:「你自己機靈點,別程笳沒有找到,我還得去找你。」   「我一定聽池舅舅的話!」周少瑾保證道,臉笑像朵盛開的花。   程池無奈地進了雅間。   周少瑾帶著商嬤嬤往後院去。   路上,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商嬤嬤。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_∩)O~   ※(小說《金陵春》將在官方微信平臺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qdread」並關注,速度抓緊啦!)(未完待續~^第三百零三章曖※昧(粉紅票第一加的第一更)   PS:想聽到更多你們的聲音,想收到更多你們的建議,現在就搜索微信公眾號「qdread」並加關注,給《金陵春》更多支持!   商嬤嬤安撫周少瑾道:「不要緊的二表小姐,我一定不聲不響地把笳小姐請回雅間。」   周少瑾見她雖然面帶笑容,語氣神態卻很是自信,周少瑾頓時信心百倍。   她們下了樓,悄悄往角門去。   院子很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從虛掩的角門望去,空蕩蕩的沒有人影,只能看見路邊種植的垂柳,柳枝如絲,密密匝匝地垂落下來。   周少瑾放輕了腳步,正要上前打量,身邊的商嬤嬤卻把將她拉住,並帶著她連連後退了幾步,退到了樓內。   她不解地回頭。   商嬤嬤已指了東邊在她耳邊悄聲道:「二表小姐,您認識這個人嗎?」   周少瑾定睛一看。   東邊牆角的大槐樹後面居然站著個男子。   他二十來歲的樣子,穿了件寶藍色的直裰,腰間繫著玄色綢帶,掛了荷包扇套等物,手上還戴著兩個金馬蹬的戒指,一副有錢商人的打扮,可周少瑾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人是程輅身邊的趙大海!   他怎麼會在這裡?   周少瑾一時間驚呆了。   程輅不是應該在湖南嗎?   他不跟在程輅身邊,回金陵城做什麼?   看他的樣子,像是在望風又像是在偷聽,角門外的人到底是哪呢?   如果是程笳,她為什麼要背著自己出來見這個人呢?   如果不是程笳,那個穿紅衣服的人又是誰呢?   周少瑾想到了前世,因為程笳的緣故。所以她毫無防備地去了花園……   難道前世的程笳並不是無辜的?   周少瑾心潮起伏,半晌都沒有動彈。   商嬤嬤輕輕地拍了拍她。   她這才回過神來,深深地吸了口氣,輕聲道:「這個人我認識,叫趙大海的,是程輅身邊的隨從。很體己的那種。」   商嬤嬤笑著柔聲道:「二表小姐,我知道!您先在這裡站一站,我去收拾了這個叫趙大海的再和您去角門看看。」   周少瑾卻一把抓住了商嬤嬤,緊張地道:「還是去告訴池舅舅好了!這個趙大海,力氣很大,等閒三、五個人都近不了他的身,你小心他傷了你!」   商嬤嬤笑了起來。   笑容裡有種從前沒有的溫和慈愛。輕聲道:「二表小姐放心。四爺讓我跟著您,就是看我有身蠻力,別說像他這樣的了,就是再三、五個也不是我的對手。您就安心地站在這裡看著好了。」   周少瑾還是有些懷疑。   商嬤嬤道:「您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四爺嗎?」   是哦!   如果有危險。池舅舅肯定不會讓她親自來查看的!   她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悄悄地拽了商嬤嬤的衣袖,小聲地道:「商嬤嬤,你要小心點。要是不行就趕快回來。大不了我們喊了人來把笳表姐給架回去。」   只是那樣一來程笳的事就掩飾不住了。   可這件事說起來是程笳有錯在先。   商嬤嬤沉默了幾息,笑道:「二表小姐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周少瑾這才放開了商嬤嬤的衣袖,躲到了門後。   商嬤嬤把外面的褙子脫了,露出裡面腰間扎著布帶的中衫,然後悄無聲息地推開西邊的小窗戶。支欞翻了出去。   比小孩子的動作還要輕盈敏捷。   周少瑾大吃一驚,相信了商嬤嬤的話。   她輕手輕腳地靠近了窗欞。   就看見商嬤嬤出現在了趙大海的身後,而趙大海卻一無所知,正目光炯炯地望站院子裡的動靜。   就算是後知後覺,周少瑾此時也看出來了,這商嬤嬤是有一身武技旁身的,就像集螢一樣,都不是普通的女子。   但她還是緊張地握緊了拳頭。   如果商嬤嬤和趙大海打起來,打草驚蛇,自己要不要嚷起來呢?   既然池舅舅有意隱瞞,家裡的人都不知道商嬤嬤是有武藝的,她要是嚷起來了,被別人發現了怎麼辦?   周少瑾正在那裡為難,就看見商嬤嬤從懷裡掏出了個圓圓的像竹筒一樣的東西朝著趙大海吹了吹,趙大海的身子一軟,就要倒在了地上。   商嬤嬤箭步如飛,一把就拽住了趙大海,接著慢慢地把趙大海放在了地上,蹲下身子,飛快地從頭到尾把趙大「摸」了一遍,好像是想知道趙大海身上有沒有帶什麼東西似的。   這讓周少瑾想到了那些章回小說中遇到了劫匪的那些官吏。   她臉一紅,提著裙子,小心翼翼出了後門。   商嬤嬤朝著露出個「成了」的笑容。   周少瑾點了點頭,踮著腳走了過去。   商嬤嬤過來扶了周少瑾。   周少瑾沒有拒絕。   兩人在虛掩的角門處站定,聳著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   程輅的聲音傳了過來:「……我也是沒有辦法了!你都不知道程家的人盯我盯得有多緊。我就是去市集一趟,都有人跟著。你讓我有什麼辦法?要怪只能怪程家的人太狠心,怪我太無能,怪這老天爺捉弄人……怪我們兩個人有緣無份……」   話說到最後,他已語帶哽咽。   周少瑾卻如遭雷擊。   前世,程輅和吳寶璋定親的消息傳來,她不死心地要去找程輅問個清楚,程輅知道後,就主動來見她,對她說了這樣一番話。   她當時還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哭了一天一夜。   原來,程輅還對其他的女子說過同樣的話。   可笑自己當時還怨恨吳寶璋。   覺得她明明知道自己和程輅有口頭上的婚約,她那個時候還小意地討好程輅,吳、程兩家定親的時候,她滿心歡喜,一句旁的話都沒有說。   原來程輅就是個中山狼。   自己被他蒙了眼而已。   難道程笳秘會的不是李敬而是程輅?   周少瑾羞憤不已。   既然為自己前世的愚蠢。也為自己今生所受的欺騙……   她上前就要拉開虛掩的角門,想看個究竟。誰知道她的手剛抬起來,就被商嬤嬤握住了胳膊。   周少瑾困惑地轉過頭去。   商嬤嬤輕輕地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周少瑾臉一紅,冷靜下來。   外面傳來一個女子低沉而又傷感的聲音:「那我該怎麼辦?那程諾不過是個紈絝子弟,整天除了吃喝玩樂就沒有一件正經的事。難道你就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我嫁給他不成?」   吳寶璋!   竟然是吳寶璋!   他們什麼時候勾搭在了一起!   周少瑾目瞪口呆。腦子裡亂糟糟的一片茫然。只聽見吳寶璋小聲哭道:「你都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過來的?寫信給你不回,帶信給你你不應,我既怕信落到了旁人的手裡,又怕你聽到了消息著急,不管不顧地跑了回來,斷了你的前程……還好你找了個藉口趕了回來……可木已成舟……我爹已接了程家的聘禮……我,我和你到底沒能如願以償……我不甘心。不甘心!」   程輅語氣低落,道:「不甘心又能怎樣?難道我們還能私奔不成?就算是我有這念頭,可我也不能讓你受這樣的委屈啊!何況我現在還沒辦法支應門庭,還要依附程家過日子……」   吳寶璋好像被程輅說的私奔嚇著了似的,好半天都沒有作聲。   周少瑾露出個嘲諷的笑容。   想當初。吳寶璋和程輅訂親之後,不知道有多高興,簡直可以說是滿面春風了,不僅處處把自己的婚事掛在口裡。就是在識大奶奶鄭氏的屋裡,當著她和程笳的面也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這門親事的滿意。還說什麼「輅大爺為人最是溫柔體貼不過,前幾天雨下得急,他還特意打發了小廝過來問我種的那些盆花有沒有移到花房裡去」。   她聽著心如刀絞。   可程輅被程家找了個藉口趕了出去之後,吳寶璋立刻就和程輅退了親。   可以說得上是翻臉如翻書。   周少瑾不無恨意地想。   早知道吳寶璋和程輅勾搭到了一起。她就應該求了池舅舅想辦法把吳寶璋和程輅湊成一對的。等到吳寶璋知道程輅被除了功名,看她是怎樣一副嘴臉!   她又心有所感地想到了前世。   程輅出其不意地和吳寶璋訂了親,難道他們倆人早就有了曖※昧?   不然吳寶璋訂親之後為何總是在她面前有意無意地提起程輅有多好?   周少瑾噁心得想吐。   尋思著要不要撞破兩人的行徑,就聽見吳寶璋委委屈屈地道:「輅哥哥,那你以後,還會理我嗎?」   「你就像我妹妹一樣。」程輅溫聲地保證,「你以後有什麼事求我,我還會像從前一樣幫你的。你就放心好了。你出嫁之後,只會多出一個哥哥護著你的。」說完,他嘆氣道,「可惜我年底才能回來,而且回來之後還不知道程家給什麼小鞋我穿……」   吳寶璋聽了遲疑地道:「那輅哥哥知道您是因為什麼緣故得罪了程家嗎?若是能找出原因來,說不定就能化解這段恩怨呢?程家太厲害了,有一次我委婉地跟父親提出來把你弄回來,父親卻把我狠狠地喝斥了一頓,還讓我若是再這樣胡鬧,就把我送回老家去……」   程輅嘆氣道:「有什麼緣故?不過是因為既生瑜又生亮,一山不能容二虎而已!我實話告訴你吧!程嘉善之所以能小小年紀就中了案首,那是因為原來的知府大人想巴結程家。若論真才實學,程家二房的程有儀,程三房的證大爺,哪個不比他強,他也就是生在了長房,有個位列九卿的爹……」   周少瑾聽了冷笑。   程許雖然是個混蛋,可學問卻是真的好。   前世誥表哥當著程輅的面說起程許的學問,程輅也不曾否認程許的學問。現在卻說程許能中案首是靠的父輩的餘蔭。   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程輅可真是個小人!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_∩)O~   PS:更新在晚上的十點左右,如果寫得快,我會提早貼上來的。   ※(小說《金陵春》將在官方微信平臺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qdread」並關注,速度抓緊啦!)(未完待續~^第三百零四章暴露   PS:想聽到更多你們的聲音,想收到更多你們的建議,現在就搜索微信公眾號「qdread」並加關注,給《金陵春》更多支持!   周少瑾張口就想喝破吳寶璋和程輅的行蹤,可轉念想到程笳那個死丫頭還不知道在哪裡,若是這邊鬧騰起來,會不會把程笳給暴露出來,她嘴角翕翕,忿恨地咬緊了牙關。   等會找到了程笳,她要狠狠地罵程笳兩句才行。   這麼一想,她的心裡終於解仇了些,開始冷靜地想程輅和吳寶璋的事。   吳寶璋已經和程諾訂了事,這件事要是嚷了出去,不僅吳寶璋和程輅丟臉,更丟臉的是程家和吳家。這些事又是因她而起,她是寄居在程家的表小姐,吳知府說不定會把這帳算到程家的頭上,覺得是程家處置不當,讓他被人笑話,從此記恨上程家。程家雖然不懼他這樣的小人,可常言說得好,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程家日後遭劫,誰敢保證吳知府不落井下石。   再說,池舅舅說會幫她除了程輅的功名,這件事十之八九要藉助吳知府之手,一旦她嚷出去,吳家逼於無奈讓吳寶璋嫁了程輅,程輅就成了吳知府的女婿。吳知府再狠毒,自己的女兒女婿,又是個有著稟生功名的女婿,只要他有心成全程輅,拖上一拖,程輅就有可能考中舉人,前世,程輅就考中了舉人。   程輅成了舉人之後,想要除他的功名就很困難了!   她不能貿貿然地給池舅舅增加困難。   不過,程輅和吳寶璋明明有了私情還和程諾訂親,這件事她不會放過他們的,她要去告訴池舅舅!   周少瑾聳了耳朵繼續聽。   她想知道吳寶璋和程輅已經走到了哪一步,兩人還會說些什麼?   誰知道吳寶璋聽程輅這麼一說。居然良久都沒有作聲。   程輅卻長長地嘆了口氣,沉聲道:「寶璋,你寫信給我說程家要革了我的功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到底是誰要害我你知道嗎?你還聽說了些什麼?」   周少瑾聽著心頭一震。   吳寶璋竟然把這件事告訴了程輅。   難道程輅是因為這件事趕回來的嗎?   他也是個頗有手段的人。會不會因為吳寶璋的通風報信讓他想到什麼解決的辦法,從而讓她的打算落空呢?   周少瑾不由身子微傾,把耳朵貼到了門扇上。   門扇那邊傳來吳寶璋的冷哼。   她道:「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你是不是還不會回來?」   「怎麼會?」程輅聲音溫和,語氣真誠,「我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程家盯我盯得很緊。我一聽說程家要娶你為媳,我就急得不得了,立刻寫了封信給我母親,讓我母親去府上提親,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讓趙大海作證!只是沒等我母親和媒人說好,程家已經去你們家下了聘。我這次趕回來,就是心有不甘,想問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如今知道你也是迫於無奈,我這心裡既酸又甜。酸的是你最終還是沒有成為我的媳婦。甜的是你心裡始終還是有我的……寶璋,我們不如來個約定。以後我若是生了兒子,一定娶你的女兒為媳,你若是生了兒子。一定要娶我的女兒為媳。以後我們兩家要做通家之好。這樣我也能常常看到你了……」   吳寶璋撲哧一聲笑,道:「你和程諾是從兄弟。我們怎麼可能結為兒女親家……」   程輅一愣,道:「是我痴心妄想了!」   可這番話到底讓吳寶璋冰釋前嫌。   她柔聲道:「輅哥哥,我知道這件事,還是因為繼母說父親要把我嫁給程輅。我想說服父親改變主意,在父親的書房裡等父親的時候無意間知道的。至於是誰委託的父親,已經進展到哪個地步了,我一概不知。如今你回來就好了,我相信憑著輅哥哥的人脈和手段,一定能查出是誰在背後給你穿小鞋的。」   程輅重重地「嗯」了一聲,聲音裡有著不容錯識的恨意。   周少瑾卻並無怯意。   她覺得就算是程輅知道了是池舅舅出的手,他也只會束手無策。   吳寶璋就道:「輅哥哥,我是陪著我繼母家的親戚過來的,時間久了怕是會被人發現,我先走了。你若是還有什麼要問我的,讓大海給紅袖傳個話就是了,我定知不無言。」   程輅可能也有同樣的擔心,笑著道:「那你路上小心點。你有什麼要託我打點的,也只管告訴我。我也會盡力幫你的。」   周少瑾忙朝著商嬤嬤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們快點離開。   商嬤嬤卻笑著朝她搖了搖頭,指了指昏迷在地上的趙大海,一手提著趙大海就把他塞到了一旁豎在牆上的板車後面。自己則半蹲在了周少瑾的身邊,示意周少瑾趴到她的背上。   周少瑾猶豫了片刻,門外傳來了程輅喊趙大海的聲音。   她忙趴在了商嬤嬤的背上。   商嬤嬤身子一蹲,腳一點,她就和商嬤嬤站在了大槐樹樹冠的枝椏上。   周少瑾差一點就叫出聲來。   她下意思地咬著嘴唇,一動不動地抱著商嬤嬤。   商嬤嬤回過頭來,朝她露出個「沒事,一切有我」的笑容。   可就算是這樣,這也太驚悚了些!   周少瑾朝著勉強地笑了笑。   就看見虛掩著的角門吱呀一聲,吳寶璋和程輅還有個丫鬟走了進來。   程輅相比之前,人長高了些,硬朗了些,少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沉穩,和周少瑾在大昭寺後面見到的那個程輅有了幾分神似。   他朝四周望了望,皺著眉頭道:「怎麼不見趙大海?」   吳寶璋有些緊張,急急地道:「或者有什麼人過來,他避開了。」又道,「他那麼大個人了。若是有事肯定會聲張的。你出去找找,說不定他在什麼地方等你!這邊卻不好留你,那邊龍舟賽快完了,小心被人發現。」   程輅頷首,柔聲交待了幾句「你要小心」之類的話,匆匆離開了後院。   吳寶璋鬆了口氣。   她的丫鬟忙上前關了角門。拍著胸口道:「大小姐,嚇死我了!這要是被人發現了可不得了。」   吳寶璋不悅地道:「這不是沒被人發現嗎?」   那丫鬟訕訕然地笑。   樓裡好像有什麼人經過。   兩人忙躲到了大槐樹下。   周少瑾嚇得呼吸都屏住了。   這要是被吳寶璋發現嚷了起來,自己這樣躲在樹上偷聽,臉都要丟光了!   樹上樹下的人都屏氣凝神。   不一會,樓那邊安靜下來。   吳寶璋和丫鬟從大槐樹後面走了出來。   兩人長長地籲了口氣。   那丫鬟道:「大小姐,您,您真的相信輅大爺的話嗎?」   吳寶璋眼底閃過一絲茫然。   那丫鬟就道:「那您是準備嫁給諾大爺了?之前你不停地讓人給輅大爺帶信。我還以為您會……」   「以為我會為了他頂撞我父親?」吳寶璋笑著,目露毅然,道:「不管他的話是真情還是假意,我和程諾已經訂了親,不可能有什麼更改。而且他若是能躲過一劫。保住功名,也不枉我給他通風報信了一回。以後遇到生死關頭,也有個搭手的人。若是他逃不過這一劫……他沒有了功名,他在程家也站不住腳。就是再有能力,一個白身。又能做出番什麼樣的事業來?我們自然就會漸行漸遠。   「何況嫁給程諾也不錯。至少他相貌堂堂,又是世家子弟,雖然不像程相卿那樣有學識修養,可他家底豐厚。明面上又只有他這一個兒子,性格又懦弱,只要我能對症下藥,以後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我又何必去冒這個險?」   那丫頭徐徐地點頭,如釋重負地笑道:「我就說,大小姐怎麼突然糊塗起來。這姓程的分明就是衝著自己的功名才來見大小姐的,大小姐卻聽之任之……」   「胡說八道些什麼?」吳寶璋呵斥她道,「以後再也不要說這種話,也不要再提輅大爺的事。」   那丫鬟顯然很受吳寶璋的喜歡和信任,眨著眼睛吐了吐舌頭,不再說什麼。   兩人回了輕煙樓。   周少瑾被商嬤嬤抱著從樹上跳了下來。   她嚇得雙目緊閉。   直到腳落到了地上站穩,這才睜開了眼睛。   商嬤嬤笑呵呵地穿了衣裳,道:「二表小姐,沒事!這是我家傳的把式,不會傷著您的。」   周少瑾連連點頭,想問問這是什麼家傳的把式,春晚陡然跑了進來,興奮地壓低了嗓子道:「二表小姐,二表小姐,笳小姐找到了!原來她根本就沒有出輕煙樓!她去了南邊雅間,說是遇到了李老安人那邊的親戚,就過去打了個招呼……笳小姐已經回了雅間,朱朱小姐讓您趕快回去。龍舟賽就要完了!」   周少瑾氣得不行。   什麼李老安人家的親戚?   肯定是李敬!   她好大的膽子!   敢去私會李敬!   周少瑾怒氣衝衝地回了雅間。   程笳正滿臉笑容地坐在那裡和朱朱說著話,顧十七姑等人則輪流用著千裡眼觀看賽龍舟。   看見周少瑾進來,程笳笑眯眯地和周少瑾打著招呼:「說你去了官房,你怎麼去了那麼長的時間?龍舟賽快結束了!」   周少瑾氣得說不出話來。   朱朱忙朝著周少瑾使眼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程笳卻像沒有聽懂朱朱話似的,支肘託腮地歪在太師椅上望著周少瑾,面色微酡,像喝醉了酒似的,自顧自地高興著。   不過是見到了李敬,就這麼高興?   周少瑾狠狠地瞪了程笳一眼。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_∩)O~   ※(小說《金陵春》將在官方微信平臺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qdread」並關注,速度抓緊啦!)(未完待續~^第三百零五章看見(粉紅票第一加的第二更)   PS:想聽到更多你們的聲音,想收到更多你們的建議,現在就搜索微信公眾號「qdread」並加關注,給《金陵春》更多支持!   程笳不以為然地嘻嘻直笑,攜了她的手道:「好妹妹,你別生氣了。你要我怎麼補償你都行!」   周少瑾沒好氣地道:「那把你的丫鬟翠環送給我?」   「那可不行!」程笳一點也不生氣,依舊笑嘻嘻地道,「要不我把我那張『秋桐』送給你。」   秋桐是程笳最喜歡的一張琴。   她竟然要把這張琴送給自己!   周少瑾非常的驚訝,這才拿了正眼去看程笳。   程笳的笑容漸斂,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任由周少瑾直直地盯著自己的眼睛,坦誠地道:「少瑾,我知道是我不對,你要我怎麼補償你都行!」   她說的那麼認真,讓周少瑾非常的驚訝。   一時間兩人對峙而立,氣氛緊張。   朱朱忙走了過來,一邊攬了周少瑾的肩膀,一邊攬了程笳的肩膀,笑道:「喂!聽說你們府裡的荷花都開了,我正在家裡愁著沒事幹。要不你們誰下個帖子請我們賞花吧?在座的人聽者有份,怎麼樣?」   周少瑾很是羞愧。   她今天是半個主人,不招待朋友,卻在這裡和程笳吵架,算是怎麼一回事啊?   還好有朱朱和顧十七姑,她們都是真正的朋友,見她遇到為難的事都來幫她!   她感激地瞥了朱朱一眼,笑道:「那就罰笳表妹請客好了!她那裡多的是美酒佳餚,我們怎麼也要去蹭她一頓才甘心。」   朱朱和顧十七姑等人都哈哈地笑。   程笳拍胸:「沒問題,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回去就給諸位下帖子。」   「那我們就等著了!」顧十七姑湊著趣,一副歡喜的模樣兒。   郭家兩位小姐則抿了嘴笑。顯然對能夠出門做客還是很感興趣的。   周少瑾看著直嘆氣。   郭家的小姐也太拘謹了。   池舅舅要是娶了郭家的姑娘,兩個沉默寡言的人對在一起,那日子過得多悶啊!   龍舟賽最後是申家奪了魁。   申青雲高興的不得了,說要請所有的人喝酒。   這所有的人是指在輕煙樓擁有雅間的人。   眾人紛紛向他道賀。   朱鵬舉要拉了程池去喝酒。   程池婉言拒絕。   朱鵬舉不依,知道郭老夫人就在隔壁的雅間,仗著兩家是通家之好。嬉皮笑臉跑過來給郭老夫人問安,要郭老夫人同意程池和他一起出去喝酒:「子川定是惦記著您,我讓我們府裡的長史親自送您回去,子川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喊了程池進來,道:「四郎,你就和他們出去玩吧?有二丫頭陪著我呢!」   當著外面的人。郭老夫人通常都稱周少瑾為二丫頭。   程池想了想笑道:「我倒不是不想陪著鵬舉喝酒,我這邊還有點事。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也不遲。」最後一句話卻是對朱鵬舉說的。   朱鵬舉眼底閃過一絲異色,笑道:「你是不是有客人啊?要不請了你的客人和我們一起熱鬧熱鬧就是了!青雲難道還捨不得這點酒不成?」   「那倒不是。」程池笑道,「我們有生意談。正在要緊的時候,你就別給我搗亂了。等我送走了客人再說。」   朱鵬舉不好再說什麼,反覆叮囑了程池好幾句「你一定要來」的話,這才離開。   郭老夫人沒有想到程池有客人。頗有愧色地道:「那你去忙你的吧!我有少瑾陪著就行了。」   程池朝著周少瑾笑了笑,道了聲「你好好照顧母親」。就起身去了隔壁的雅間。   周少瑾想到剛才她去找程池時,程池關門的舉動,好奇極了。   走的時候忍不住朝著程池的雅間看了一眼。   雅間依舊房門緊閉,朗月守在門口聽差。   看見周少瑾和郭老夫人走了過來。他忙恭身行禮並悄聲地和周少瑾耳語:「四老爺去送客去了,很快就回來!」   周少瑾心頭一震。   是什麼客人要讓池舅舅做出一副他還在雅間待客的模樣?   既然這人這麼重要,池舅舅為何又把人帶到輕煙樓來?   周少瑾百思不得其解,從輕煙樓側門出去的時候不免就有些東張西望的。   突然,她睜大了眼睛,伸長了脖子往巷子外面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望去,好像看到了什麼稀奇的人或事,引得郭老夫人也朝她這邊望過來,道:「少瑾,出了什麼事嗎?」   周少瑾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心中的震蕩,道:「我好像看到了個熟人了。您等我一會,我去瞧瞧!」   說著,也顧不上郭老夫人會怎樣看她了,她拔腿就跑到了巷子口。   外面人潮洶湧。   周少瑾找了半天,才在一家賣香燭的攤子前面看見了那個穿著青色直裰的熟悉面孔。   真的是他!   四皇子登基之後的司禮監秉筆大太監石寬。   周少瑾能記住他,不僅因為他之後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而且他一點也不像個太監。   石寬不僅相貌儒,談吐有物而且風度翩然,氣質絕佳,不知道的人見到他都以為他是個飽讀詩書的士子。   這也是石寬被內閣詬語而被皇上喜歡的原因。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以後將是個能影響皇上決定的人!   周少瑾急急喊著春晚,道:「你快去找池舅舅!快點!」   春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驚惶失措地應「是」,飛快地跑進了輕煙樓。   郭老夫人看著面色凝重地皺起了眉頭,但卻什麼也沒有問,而是遣了身邊服侍的人回輕煙樓裡等著,只留下了呂嬤嬤在身邊服侍。   不一會。春晚跑了過來,道:「二表小姐,沒看見四老爺!」   石寬也離開了香燭攤子漸行漸遠。   周少瑾的肩膀都耷拉下來。   石寬是四皇子潛邸的人,前世她聽人說,那個時候很多人見四皇子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又是個老實木訥之人。都想著辦法去了其他皇子府。只有石寬留下來了。   他不僅留了下來,還接手了長史的事,幫著四皇子打點府內府外的大小事務,儼然是四皇子的大總管。   如果這個時候池舅舅能和石寬結交,那該多好啊!   她無精打採地垂下了頭,失望地道:「那我們回去吧!」   春晚點頭,上前扶了她。   郭老夫人輕聲道:「出了什麼事?」   周少瑾從來不敢在郭老夫人面前說謊。但這件事她實在是沒辦法解釋,只好撿了一部分道:「我看見了一個人,好像是父親說的朝中的一位重臣,所以想讓池舅舅見一見,看是不是真是那人。如果是的。池舅舅也可以做個東道主。」   一個家族要興旺,人脈很重要。   郭老夫人還是有點奇怪,道:「你怎麼認出來的?」   周少瑾只好道:「之前父親回來的時候見過。」   郭老夫人若有所思地點頭。   周鎮能走到今天,並不全靠程家的路子。他應該還結交了其他的人。   也許周少瑾所說的這個人,就是周鎮背後幫襯他的人。   想到程池留周少瑾的原因。郭老夫人接受了周少瑾的說詞。   她不再問,笑著和周少瑾回了九如巷。   周少瑾服侍郭老夫人歇下後,回浮翠閣梳洗了一番,就一直等著聽鸝館那邊的消息。   直到打了三更敲。春晚才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道:「二小姐,二小姐,四老爺回來了!」   周少瑾匆匆穿了件比甲就去了聽鸝館。   那邊燈火如星,懷山扶著微醺的程池走了過來。   看見周少瑾站在門口,大家俱是一愣。   程池更是輕笑起來。   笑聲極為愉悅,道:「這麼晚了,你跑過來做什麼?程笳的事我已經和李敬談過了……他沒有想到程笳會去找他,只是和程笳說了幾句話……」   她又不是為這個找他!   他既然接了手,自然會把事情辦得妥妥噹噹。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著,見他走路的腳步有點發虛,不知道在外面喝了多少酒,不禁有點心痛,略一思忖,還是上前扶了程池的另一邊胳膊,道:「池舅舅,您今天怎么喝了這麼多的酒?有什麼事我們還是明天再說吧!您快回屋喝碗醒酒湯,睡上一覺!」   程池在周少瑾的手搭上來的時候身子有點僵,但很快他就放鬆下來,任由周少瑾扶了他,他把重心放在了懷山那邊,道:「沒事!我今天心情很好,所以多喝了幾杯,這點酒醉不了我。」   姐夫廖紹堂就是這樣。   平時不喝酒,若是喝多就會說這點酒醉不了他。   周少瑾眉眼彎彎地笑著,扶程池進了屋。   再往前,就是程池的內室。   周少瑾猶豫了片刻。   誰知道程池卻對懷山道:「你就把我放在羅漢床上好了。廳堂的空氣好一點。」   懷山睃了周少瑾一眼,恭敬地應「是」,喊了人進來服侍。   不一會,薰蚊子的艾草香爐點好了,涼蓆鋪好了,洗臉的水打來了,醒酒湯端了上來。   周少瑾也幫不上忙,就坐在那看著清風服侍著程池喝醒酒湯,服侍著他到內室洗了臉換了件衣裳出來躺在了鋪了涼蓆的羅漢床上,指了指羅漢床前的繡墩,道:「過來坐!」   或許是燈光太亮了,他一條胳膊擱在額頭上,閉著眼睛。   周少瑾道:「要不要幫你把燈吹了?」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周少瑾就只留了牆角的那盞落地燈。   程池卻嘟呶著「太熱了」,翻了個身。   周少瑾向懷山要了把扇子,就坐在繡墩上幫他打扇。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O(∩_∩)O~   ※(小說《金陵春》將在官方微信平臺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qdread」並關注,速度抓緊啦!)(未完待續~^第三百零六章告訴   程池依舊閉著眼睛,卻像什麼都看得見似的,道:「手酸。讓小丫鬟打扇!」   周少瑾不由抿了嘴笑,柔聲道:「不酸!您好生歇著就是!」   幽幽的燈光下,他的五官比平時更加柔和,表情也比平時更加的溫煦。   周少瑾大著膽子打量他。   程池的眼睫毛又濃又密,讓他的眼瞼像畫了眼線似的,迤邐拖到了微微向上傾斜的眼角,漂亮極了。   鼻子又高又挺,是相書中說的懸膽鼻。   山根端秀,準頭豐滿。   據說,有這種鼻子的男子榮華富貴,錢財無憂,且可娶賢妻美妾。   池舅舅錢財倒是無憂,可仕途卻……榮華富貴,最多也就能做個閒散貴人。   至於賢妻美妾嘛?   想到郭家的兩位小姐……周少瑾直接跳過。   反正郭老夫人說了,池舅舅答應這兩年就娶妻生子的,這不還有兩年嗎?說不定到時候會有比郭家兩位小姐更好的姑娘出現呢!   池舅舅嘴唇紅潤有光澤,不薄也不厚,嘴角上揚,仿佛在笑似的。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地,忙低下了頭。   誰知道目光卻落在了他垂落在臉龐的手上。   程池的手白皙修長,卻又骨節不顯,指甲剪得整整齊齊,,呈粉紅色,乾乾淨淨的,看上去像玉雕似的。   可她卻記得,這手是有溫度的。   摸在她頭上,溫暖,鎮定,從容,還帶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愛,讓她沉溺在其中。覺得自己都珍貴起來。   周少瑾悄悄地笑,緩緩地打著扇。   涼風習習,有淡淡清香縈繞在他的鼻尖,還有道灼熱的眼神時隱時現地落在他的身上。   程池隱隱覺得不妥。   少瑾來扶他的時候他就不應該貪念那柔軟的感覺,淡淡的清香。後來更是一錯再錯,任由她留在了身邊。   現在讓她走……他又覺得不太好!   那小丫頭肯定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還指不定怎麼傷心難過呢!   最重要的是,小丫頭還挺會服侍人的。扇子打得不急不慢,溫溫柔柔地,就像她的人似的,讓他覺得特別的舒服。   還是算了吧!   她在床邊給自己打扇,不看著自己讓她看什麼?   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勾心鬥角久了,看誰都先往壞處想。   程池自嘲地想著。心情很快平靜下來,懶懶地道:「金陵的夏天可真熱。」   可惜程嘉善在藻園,不然他可以帶著母親和小丫頭去藻園避署。不過小丫頭在這裡,他還是少提程嘉善為好,免得小丫頭不舒服。   他把這話給咽了下去。   周少瑾也不習慣金陵的夏天。聞言笑道:「您是不是心裡燒得慌?我讓人給您端碗冰鎮的綠豆水來可好?」   從前姐夫喝多了,姐姐就會給姐夫準備涼茶。   程池「嗯」了一聲。   周少瑾吩咐下去。   不一會,綠豆水就來了。   周少瑾服侍程池喝了。   程池又倒在羅漢床上。   周少瑾繼續給他打著扇。   程池卻有點睡不著了,道:「我們今天冬天蓄點冰好了。明年夏天就不這麼熱了。」   周少瑾直笑。道:「去年冬天金陵只下了薄薄的一場雪,落到地上就化了。怎麼蓄冰?」   程池側身望著她,笑道:「只有今年冬天金陵下雪就成——我讓人在京城蓄了冰,趕在正月立春之前拖到金陵城來著,夏天拿出來用。」   燈光下。他的目光清亮,如天邊的星子,熠熠生輝。   她知道池舅舅好看,可沒有想到他這麼的好看。   周少瑾一時間看得有些發呆。   程池見她瞪大了眼睛傻傻地望著自己,還以為她不相信,笑道:「你覺得不可能嗎?」   「當然不是!」周少瑾脫口而出,回過神來。   池舅舅說過的話從不食言。   「我只是覺得那得費多大的人力物力啊!」   周少瑾皺著眉道,很是擔憂的樣子取悅了程池。   程池心情愉快,道:「沒事!到時候走漕運,連夜趕路,最多十天就能到金陵城。」   周少瑾道:「您現在和漕幫和好了嗎?那集螢是不是就可以出去露面了?」   她並不知道蔣沁的事。   程池也無意讓她知道,乾脆笑著坐了起來,和他說著閒話:「渣幫有三大當家,這三大當家的又各有矛盾,只有利用得當,他們是不敢動彈的。」   實際上他的人廢了焦子陽,殺了蔣沁,又斷了漕幫今年運送餉銀的差事,隱隱有扶持金沙幫的意思,漕幫只好請了江湖幾位巨擘出面,請程池「喝茶」。   程池還沒有決定去不去。   讓漕幫幫著運冰,算是讓漕幫將功贖罪。   漕幫還不跑得屁顛屁顛的。   周少瑾連連點頭,對程池的話深信不疑,吩咐丫鬟去拿個大迎枕過來,道:「池舅舅,您還是靠著和我說話吧!這樣舒服一點。」   程池依言靠在了大迎枕上。   周少瑾就問他:「頭還痛不痛?要不要再喝碗醒酒湯?」   程池笑道:「你以為醒酒湯是用什麼做的?」   周少瑾還真不知道。   她從前最恨人喝酒,就是姐夫喝了酒,她也覺得很討厭,強忍著才不至於吐出來。可池舅舅今天也喝了酒……她卻心疼地扶了他進來,還怕他不舒服,又是遞水又是打扇的服侍他……   周少瑾腦袋嗡嗡的,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還好程池沒有發現異樣,笑道:「醒酒湯裡不是加了很多的糖就是加了很多的醋,喝多了也就只是那會事……」   「哦!」周少瑾心不在焉地應著,忍不住朝程池望去。   或者是喝了酒的緣故,程池的面色微酡,神色很輕快。就像個長途奔波的人得到了休息,又像負重千裡的人放下了包袱……喝多了酒的人是這樣的嗎?   從前那些不好的回憶又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她忙搖了搖頭,把那些記憶埋在了心底。   想像著姐夫喝多了酒時的樣子。   但她都會主動避開……印象裡,好像沒有姐夫喝多了酒的樣子。   周少瑾皺了皺鼻子。   程池心中一動,遲疑道:「我滿身的酒味,是不是燻著你了?」   「沒有。沒有。」她這個時候才感覺到程池身上有淡淡的酒味,躊躇了片刻,低聲道,「還好,池舅舅身上的酒味不是很重。」   難道當時程嘉善喝了酒?   這個可能性很大!   不管是有人要算計程嘉善還是程嘉善要壯膽,都少不了酒!   可周少瑾當初看見他喝得有點多也沒有避開他啊!   程池心情有些複雜。   氣氛陡然間就有些冷。   周少瑾不喜歡。   她想到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忙道:「池舅舅。我今天在街上看見一個人了……」她把石寬的事告訴了程池,最後道,「池舅舅若是認識了他,就可以通過他結交到四皇子了。程家說不定就能避免被抄家滅族的命運了!」   程池聽了笑著搖起頭來,感慨道:「少瑾。你可知道我今天在輕煙樓裡招待誰?」   周少瑾心中一動,杏目圓瞪。   程池頷首,道:「正是石寬。」   難怪石寬會出現在輕煙樓附近!   周少瑾差點就跳了起來,道:「池舅舅。您怎麼會認識石寬?那前世程家又怎麼會被抄了家?」   程池笑道:「你說了四皇子以後會榮登大寶之後,我就派人盯上了四皇子府。所以才知道有石寬這麼個人物。他是高淳人。幼時被父親淨身賣到宮中。他母親兩個月前去世了。他這次回金陵是來祭拜他母親的。我聽說他手不釋卷,就把他當成尋常的士子接觸了一下,沒想到他竟然會覺得和我很投緣。我請他到輕煙樓來看賽龍舟,他也沒有拒絕。他最後會成為新帝面前的寵臣……有點出人意料之外!」   周少瑾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困惑地道:「石寬是高淳人?會不會弄錯了!我記得林世晟說他是孤兒,根本不記得自己的祖藉在哪裡了……」   「或者是因為小時候的記憶太不堪了吧?」程池不以為意地笑道,心裡卻想著林世晟。   能知道這些,看樣子林世晟混得也不錯!   「池舅舅你好厲害!」周少瑾佩服道,「我還可惜您錯過了石寬,誰曾想您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程池忍俊不禁,道:「這有什麼好難的?四皇子現在不顯山不顯水的,很容易就查到他的事。」   「可能得了石寬青睞,也很不簡單的。」周少瑾道,「石寬這個人,心氣很高的,等閒的人他根本就不拾理。」   林世晟有個姑奶奶在宮裡做太妃,林世晟為了給庶出的長子請封,走了林太妃的路子找石寬,石寬都沒有給面子的。   程池笑道:「那是四皇子登基之後的石寬吧?現在的石寬,還沒有這個底氣。」   周少瑾才不管這些。   池舅舅搭上了石寬,以後程家的風險就小多了。   她歡快地道:「反正池舅舅很厲害!」   哪有人這樣說話的!   程池哈哈大笑。   心情卻抑制不住地覺得有些飛揚。   兩人之間的氣氛又變得有些愉快起來。   周少瑾卻「哎呀」一聲,道:「我差點忘了正事!」   原來這還不算正事啊!   程池在心裡道。   這小丫頭片子,事可真多!   他的眼底露出些許的笑意,洗耳恭聽。   周少瑾滿臉正色地把她發現程輅和吳寶璋有私情的事告訴了程池。   程池非常的意外。   他的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仔細地問起她兩人說話的細節。   周少瑾一一作答。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晚上在加班,沒來得及改錯字,先貼上來……   O(∩_∩)O~   ※(未完待續~^_請假   姐妹兄弟們,今天要加班,只能一更,在晚上的十點左右。請看到請假的姐妹兄弟們互相轉告一聲。   抱歉請假   姐妹兄弟們,我剛回來,沒想到會拖得這麼晚,更新推遲到十二點左右,還請大家多多原諒!(未第三百零七章辦法   程池聽了周少瑾的話,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道:「這件事你別管了,我已經知道了!」   咦?!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這麼重要的事,池舅舅這麼簡單的就解決了嗎?   她非常的好奇。   拉了拉程池的衣袖,輕聲地道:「池舅舅,您準備怎麼做?」   她瞪著清澈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望著她的樣子讓他覺得非常的有趣,心中竟然生出幾分促狹之意來,笑道:「我還沒有想好。如果是你,你準備怎麼辦?」   池舅舅竟然沒有想好!   那他為什麼對她說讓她「別管了,他已經知道了」?   周少瑾杏目圓瞪。   隨後又有些不安。   誰知道吳寶璋竟然和程輅有私情,還無意間知道了程家有人要奪了程輅功名,並把這件事告訴了程輅……奪人功名,無異於斷人前途,對像程輅這樣的人來說,比殺了他更讓他難受。   他不死命的反抗才怪!   若是事情暴露,不管能不能查出程家是誰要奪他的功名,只要證實是程家所為,程家一個持強凌弱的罪名是逃不過去的,甚至程輅還有可能利用這件事讓自己名聲彰顯,成為一個讓程家投鼠忌器的人物。   到時候不僅沒能打壓程輅,反而有可能連累受她之託的舅舅!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告訴池舅舅了。   周少瑾有些沮喪的垂下了頭。   池舅舅現在肯定也覺得很為難吧?   但因為之前答應了她,所以也只能想辦法小心周旋吧?   如果她能給池舅舅出出主意也好!   不是說了嗎?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   周少瑾絞盡腦汁地盤算著。   程池看著她的小臉皺成了團,不知道為什麼,心情莫名地就非常的好。就像他小時候被父親逼著寫字,卻抽著空兒跑出去上房揭瓦地瘋玩了一通。回來後父親居然沒有發現他出去過了似的,有種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喜悅。   他不做聲,看著她咬唇,漸漸停下了扇子,若有所思地開始繞著團扇上垂著的大紅色流蘇。   穿堂風若有似無地吹了進來。   那大紅色的流蘇纏繞在她白生生的指尖,平白就生出幾分豔麗來。   空氣中就仿佛著了火似的噼裡啪啦熱起來。   這小丫頭。剛還覺得她還挺會服侍的人,轉念間就露了餡。   哪個小丫鬟敢在打扇的時候神遊太虛,連正事都不做了?   程池不動聲色地從她手裡拿過扇子,輕輕地幫周少瑾打起扇來。   周少瑾還真就沒習慣服侍人,被人拿了團扇去也只當是平時丫鬟們接了手,嘟著嘴兒想著自己的心思。   端了西瓜進來的商嬤嬤看著差點就摔倒了。   這到底是誰服侍誰啊?   她服侍了這位四爺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給人打扇……   商嬤嬤穩了穩心神。屏氣凝神,這才敢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西瓜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周少瑾回過神來,小聲對程池道:「池舅舅。要不,就別管程輅了吧?反正惡人有惡報,他做了那麼多的壞事,總會有報應的!」   程池差點被她嗆著。心想。還好我沒有喝茶,不然這口茶只怕要噴到廳堂的中間去。   他不由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道:「這就是你想的辦法?你還不如不想呢!」   周少瑾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法子不妥當。   她滿臉通紅,道:「我覺得,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若是鬧騰起來,被二房的老祖宗看出些許端倪來。查到池舅舅身上可怎麼得了!還是算了吧?」   程池神色一愣,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是怕我被二房的老祖宗抓到了把柄嗎?」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周少瑾滿臉的歉意,連連點頭,道:「二房的老祖宗佔著名份,他要是要害你,你肯定會吃虧的。」   在她看來,長房和二房鬥了這麼多年,長房如今還對二房有所忌憚,那二房的老祖宗肯定也不是個好惹的。可她這話卻不能對程池說——她這麼說了,豈不是在說程池沒用!   那池舅舅得多傷心啊!   程池目不轉眼地望著她,表情有些怪異。   周少瑾頓時覺得如坐針氈。   池舅舅那麼聰明的人,該不是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吧?   她忙道:「池舅舅,我覺我們現在不必和程輅硬碰硬。程輅他不是什麼好人。萬一他真的中了舉人,我和父親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他父親所做的事說出來,到時候程輅的前途一樣會受阻。」又道,「蘭汀和蘭欣的口供官府有案底,我們也想辦法謄了一份,足以挾製程輅了。」   可莊夫人的清譽呢?   程池很想問周少瑾一句。   可他又有些不敢問。   他怕周少瑾懵懵懂懂地對他說「哎喲,我怎麼沒有想到」,更怕周少瑾憨憨地對他說「還是池舅舅比較重要」……   程池深深地吸了口氣,聲音這才恢復了正常,輕笑道:「傻丫頭,你這是什麼法子?吃西瓜吧!」   周少瑾這才發現旁邊的茶几上擺了兩碗西瓜。   這個時節,西瓜剛上市。   等閒都買不到。   她笑道:「我們也給老夫人送些去吧?」   程池笑道:「吃你自己的吧?這都什麼時辰?我娘那邊我明天一早就會讓人送過去的。」   這西瓜好甜。   周少瑾涎著臉道:「那池舅舅也送我幾個吧?好好吃的。」   程池失笑,道:「想出怎麼解決程輅的事了我就送你幾個,不然沒有吃的。」   周少瑾的小臉又皺成了一團。   這件事也的確是太為難她了。   她這要是生孩子也像她這樣,可得把人愁死了!   程池心中一跳,就有些不自在起來,輕輕地咳了兩聲。端了碗開始吃。   西瓜用冰鎮過,吃在口裡涼涼的,非常的舒服。   程池就吩咐商嬤嬤再給周少瑾端一碗進來,道:「開個沒有冰的。二表小姐身子弱,太涼了傷胃。」   周少瑾臉一紅,道:「我吃這一碗就行了。」   程池卻不理。繼續對商嬤嬤道:「剩下的西瓜你讓二表小姐跟過來的丫鬟帶回去,賞了二表小姐屋裡服侍的。」   小丫頭沒有回去,她屋裡服侍的人肯定沒有歇下。   帶個西瓜回去,也讓那些人知道只要好生服侍小丫頭,小丫頭就不會虧待了她們。   商嬤嬤飛快地睃了周少瑾一眼,笑著應是,道:「我這就給讓春晚帶回去。」   瞧這樣子。四爺還不知道要和二表小姐說到什麼時候,讓二表小姐屋裡服侍的提提神也好。   周少瑾忙道:「春晚跟著我過來的,賞她一碗就是了。您這邊也有服侍的人……」   「沒事。」程池道,「他們也有。」   周少瑾這才沒有多說什麼,吃了西瓜。由清風打水服侍著洗了手。   程池則覺得休息了這一會兒,又吃了西瓜,心情都跟著清爽起來。   他遣了屋裡服侍的人,輕聲道:「少瑾。吳寶璋和程輅的事,你誰也不要說。這個時候讓吳寶璋和程諾退親已經晚了。唯有將錯就錯。讓程諾娶了吳寶璋進門。若吳寶璋老老實實的和程諾過日子也就罷了。若講人才,程諾的確不如程輅,吳寶璋青春少艾,喜歡上程輅也是情有可原的。她若是還有別的心思。我們再收拾她不遲。這就要看她怎麼做了?   「至於程輅。   「你也不要把他看得太重要了。就算是二房的老祖宗知道我要算計他,難道還會因為他跟我反目不成?   「我畢竟是兩榜進士出身,程家出個秀才很簡單,出個舉人也不錯,可出個兩榜進士就要運氣了。   「不然當初我也不會憋著口氣下場了。   「你就別為我擔心了。」   周少瑾想想,果然是這個道理。   她不由長長地舒了口氣,露出個安心的笑容來。   程池也不禁跟著笑了起來。   少瑾就像溫室裡的花朵似的,想讓她能經歷得起風雨,得慢慢的來。   有些事不必全都告訴她。   人最難斷的是情絲。   聽吳寶璋和程輅的對話,吳寶璋恐怕早就對程輅情根深重。   只要有個合適的時機,這情根只怕就會發芽瘋長。   就算沒有合適的時機,創造個合適的時候,也一樣能讓這情根冒出尖來。   到時候可就由不得他們了。   如果不是一早答應了小丫頭要除了程輅的功名,他更願意導演一場「捉/奸」的好戲!   程池在心裡冷笑,臉上卻不露半分,溫聲問周少瑾:「這下可以睡得著覺了吧?」   周少瑾赧然,遲疑道:「可我怎麼覺得吳寶璋和程輅……有些藕斷絲連的……她不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吧?」   當初她和程許訂親,程輅還斷假惺惺地要她原諒她。   她若不是看見了花樹下他的鞋子,只怕就託了他去給姐姐送信了,那她的一輩子可就真的完了!   周少瑾覺得,程輅這個人狗改不了吃屎,他肯定還會去找吳寶璋的!   程池不由暗暗驚訝周少瑾的敏感。   他笑道:「那又與我們何幹?我們不是已經給他們一條生路了嗎?他們在輕煙樓後面幽會,我們都替他們保守了秘密,難道還要我們保證他們夫妻和美不成?諾哥兒是她丈夫的,若一個丈夫都留不住妻子的心,我們又憑什麼為他們操這份心?」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連白玉般的耳朵都燒紅了。   程池好不容易才壓抑住了自己,沒有去摸她的頭。   ※   ~~~~(第三百零八章驚醒(粉紅票第一名加的第三更)   第二天,周少瑾起晚了。   她不由暗暗慶幸。   還好郭老夫人沒有給人立規矩的習慣,不然就這一樁,就夠她被人詬語的了。   周少瑾匆匆起床,用了早膳去了寒碧山房的上房。   郭老夫人已去了佛堂,正淨了手準備念經。   周少瑾紅著臉走了進來。   清晨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瑩潤光潔,如美玉般精緻無暇。   郭老夫人不禁對呂嬤嬤笑道:「年輕就是好!昨天半夜三更才歇上,早上一起來就神採奕奕的。不像我們,燈光下看著都像那老樹藤似的。」   呂嬤嬤湊趣的哈哈大笑。   周少瑾羞赧地上前喊了聲「老夫人」。   郭老夫人握了握她的手,寬厚地道:「沒事!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不如你呢!要我出去玩了一天又這麼早起來,我可爬不起來。」   周少瑾很是感激,扶了郭老夫人在佛前坐下,開始陪著郭老夫人念經。   到了下午,她接到了姐姐來信。   周初瑾見她在九如巷過得很好,很是欣慰,並在信裡告訴她,端午節的時候廖紹棠藉口出去訪友,悄悄地帶著她去看了賽龍舟。   周少瑾知道姐姐嫁了之後會很好,可看到姐姐的來信,感受到姐姐字裡行間的幸福,她還是非常高興的。放下信就給姐姐寫了回信,問姐姐什麼時候去京城。如果去京城,記得給她帶些蜜餞過來,她很想吃吃京城的小食,還撿了些日常趣事告訴姐姐,至於吳寶璋和程輅這樣的遭心事,她隻字未提。   只是沒等她把信寫完。程笳過來了。   她提了一筐櫻桃,一筐桔子過來,嬉皮笑臉地湊到周少瑾面前說話:「你在給初瑾姐姐寫信啊?都寫了些什麼?初瑾姐姐在那邊過得好不好?姐夫心不心疼人?」又喊春晚,「把這櫻桃和桔子都分下去。」   周少瑾不理她,只對春晚道:「記得給上房那邊送些去!」   春晚笑著退了下去。   程笳就殷勤地給周少瑾磨墨,道:「少瑾。良國公世子爺十五日大婚,我想朱朱肯定不方便出門。我看了黃曆,想定了五月二十五的日子請大家到家裡來賞荷花,你覺得如何?」   周少瑾依舊冷著臉,道:「你請人賞花,與我何幹?」   程笳賠著笑,道:「少瑾。府裡就你和我兩個姑娘家,我請客,你怎麼能不來?何況這些人原就是你的朋友,我也不過是借花獻佛。怎麼不關你的事?」   周少瑾不作聲,學著程池的樣子。慢條斯理地用細沙灑著信。   程笳就在一旁幫忙,在周少瑾等墨幹的時候真誠地道:「少瑾,我知道這件事是我不對。我給你賠不是了!你別生我氣了。我去見李敬,也是……也是情不得已!」她說著。面頰緋紅緋紅的,聲音也低了幾分。「我去求過祖母了,沒想到祖母也反對。還說,這是我娘的意思。她覺得我娘說得沒錯。嫁入商賈之家,生活習慣不同。會有很多磋磨的。可我心裡落了他的影子,只要一想到要嫁給別人,這心就像被刀剜了個洞似的,血淋淋地痛……」   周少瑾一愣。   程笳見她終於有點動靜,又想著她是心腸極軟的人,只要你真心待她,她待你就會更好,情不自禁地就說起了自己的心思:「我開始只道他是想借了九如巷的勢,後來發現他在洛陽過得好好的,家裡也不是沒有出過進士,只是在我面前賠著小意罷了,心裡就有點愧疚……後來見他把我的話奉為聖旨似的,只要是我說起的事,想的東西,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要為我謀了來,卻從不在我面前說起那些受過的苦,我這心裡就再也不能把他當表哥了……再到後來,他不管做什麼事都把我放在頭一位……說句不害臊的話,就是我父母也沒有他這樣體貼、溫柔的,我漸漸就有些放不下他了……」她說著,眼眶微溼,面上卻露出如夢似幻的笑容來,聲音綣繾得仿佛含著蜜:「少瑾,你是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你要是喜歡過一個人就會明白了……吃飯的時候看到了道好菜你會想起他,想著若是他也能吃一口就好。路過花園裡看到株開得好的花你會想到他,想著若是他也能欣賞到就好。和別人說話的時候偶爾提到幹什麼事是與他有關的,你也會想到他,想到他此時在做些什麼?會不會也想著自己?就是睡覺的時候也在想……心裡念的,腦子裡浮現的,全都是他……恨不得只要想著他還在金陵城,我心裡就覺得有個依靠,就覺得安穩踏實……只要能見到他,就是讓我如小偷似的偷偷摸摸,做我最鄙視、最不喜歡的事,我也甘之如飴……這種喜歡,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誰都不曾有過……以後也不會有了……   「所以在輕煙樓的時候,我知道他就在隔壁,我就沒辦法忍著了。   「想著只要看他一眼就好。   「只看一眼。   「只說幾句話。   「什麼也不做,就這樣和他見上一面,心裡也是甜的。」   周少瑾呆呆地坐在那裡,指頭髮涼。   腦海裡盤旋著程笳的話。   「什麼也不做,只看一眼,心裡就是甜的。」   「最鄙視、最不喜歡的事,只要是他,就會甘之如飴。」   「只要想到他在自己的身邊,心裡就覺得有個依靠,就覺得安穩踏實。」   「不管是吃飯睡覺還是走路說話都會想到他,想到他在幹什麼,有沒有想起我。」   「就是父母,待我也沒有他那麼好。」   「這種喜歡,還是第一次……   這,就是喜歡嗎?   周少瑾仿佛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癱坐在那裡,動彈不得。   而程笳卻還沉浸在自己心思裡,甜甜地道:「你都不知道。我跑過去的時候,李敬看到我嚇得臉都白了。一把就將我拽到了雅間。偏偏雅間還有他幾個朋友,他只好說我是我娘身邊的大丫鬟,是來傳話的。」可能是想到了當時的場景,她撲哧一聲笑,道。「然後把我帶到了一個僻靜的小耳房。我當時氣得不得了。別人都說秦淮河上最有名的幾位常在輕煙樓裡宴請,他對那裡那麼的熟悉,肯定是經常在輕煙樓裡進出的。可當他緊張地問我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在家裡受了委屈,又安慰我別怕,有什麼事就推到他身上好了的時候,我心裡又軟得一塌糊塗。只知道搖頭。   「等他知道我只是為了看他一眼的時候,他那麼穩沉的人,卻歡喜的像什麼似的,抓耳撓腮地在我面前只打轉轉。   「我突然又覺得就算是被人看見了,被娘親辱罵。也是值得的。」   她嘮嘮叨叨的,感覺到周少瑾根本就沒有回應她,不禁有些尷尬地打住了話題,朝周少瑾望去:「少瑾。你一定瞧不起我!覺得我沒臉沒皮的,可我就是喜歡他。這心裡一會天上一會地上的。他若是待我好,我就像在天上,他若是待我不好,我就像在地下似的……少瑾!」她驚呼道。「你,你這是怎麼了?」   程笳望著面色蒼白如紙的周少瑾,嚇了一大跳,急急走到了她的面前去摸她的額頭:「你怎麼了?你說話啊!你可別嚇我!」   周少瑾的額頭上細細的都是汗。   程笳駭得高聲喊了起來:「樊媽媽,你快來看看少瑾,她不好了!」   神色有些呆滯的周少瑾像被她驚醒了似的,一把抓住了她摸在自己額頭上的手,道:「我沒事!你小點聲音!別把老夫人驚動了!」   她的聲音疲憊又脆弱,猶如遊絲,好像馬上就要斷了似的。手冷冰冰的,像被冰鎮過了似的,要不是她還有呼吸,程笳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寒冬臘月裡掉進了冰窟窿……   難道少瑾像兩年前似的,又中了邪?   雖然當初周初瑾極力隱瞞,但她母親正巧也去了城南的惠濟寺,看見了周初瑾……要真是又中了邪,還真不能嚷得人盡皆知……   程笳頓時嚇得臉色煞白,想把周少瑾推開,轉念想到自己身上戴了李敬送給她的據說是請了少林寺高僧開了光的護身符,她又緊緊地把周少瑾抱懷裡,顫聲道著:「你別嚇我,我膽子小!你這是怎麼了?我,我寫信給初瑾姐姐,讓她回來吧?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我還是把這護身符給你戴上好了……李敬說是開了光的,是高僧開的光……他送我的都是好東西,不是好的不會給我……你要相信他……」   她開始有些語無論次,哆哆嗦嗦地去扯脖子上掛著一塊和田玉歲歲平安的花件。   周少瑾握著她的手一緊,竟然讓她沒能掙脫。   「我沒事,我沒事。」她聲若蚊蠅,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來,道,「你說,你喜歡李敬……喜歡一個人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那樣……心裡想的,腦子裡浮現的,全都是他……只要想到他,心裡就踏實,再討厭的事也願意去做……」   程笳愕然地望著周少瑾,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別管我做什麼?」周少瑾向來清澈靜謐的眼眸裡此時卻充滿了浮躁與不安,「你就告訴我『是』還是『不是』就行了!」   這樣暴怒的周少瑾,是程笳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也是不可想像的。   她忙道:「當然了!這如果都不是喜歡,那什麼是喜歡?你會這樣想著你父親?這樣想著初瑾姐嗎?」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這個周末都會加班,今天晚上的更新估計要到十二點左右,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原諒。   如果有什麼特殊情況,我會及時通知大家的。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零九章羞愧   不曾!   周少瑾悲哀地想。   她只對池舅舅……有過這樣的感覺!   難道她喜歡上池舅舅了!   周少瑾掩面,羞得無地自容。   是不是因為心裡喜歡,所以池舅舅喝多了酒她卻能安之如素地坐在他的身邊給他打扇?坐到打了三更敲還不想離開……   是不是因為心裡喜歡,所以她才沒有多加思考地就搬進了寒碧山房?只想每天跟他朝夕相對,看上他一眼……   是不是因為心裡喜歡,所以她才會不管事無巨細都喜歡去找他?只想看他為自己勞心勞力的樣子,就覺得無限的歡喜……   「笳表姐!」她抱著程笳痛哭起來,「你為什麼要喜歡李敬?」   如果程笳沒有喜歡上李敬,她就不用知道什麼是「喜歡」了……都是程笳!把她弄到了這種難堪的境地!   她以後又該怎麼面對程池!   周少瑾哭得太傷心了!   就好像什麼心愛的東西被人奪走了似的,哭得不能自己。   她這是怕自己嫁了李敬之後就不理睬她了嗎?   程笳聽著眼眶都跟著紅了起來,她抱著周少瑾,輕輕地撫著她的背,安慰她道:「我就算是喜歡李敬,你也是我的好妹妹啊!李敬看重我,也會待你好的。以後多了個哥哥巴結奉承你不好嗎?」   不好!   周少瑾哭著搖頭。   李敬是程笳的,與她有什麼關係?   她只要她的池舅舅……她只要和池舅舅像從前那樣……   周少瑾死死地咬著唇,說不出一句話來,也不敢說一句話——她怕自己忍不住,會說出讓她和程池都墜入地獄的話來。   程笳看著她把嘴唇都咬破了,搖搖欲墜。痛苦得像下一刻就要倒下去的樣子,她淚流滿面,不停地喊著「少瑾」、「少瑾」:「你別這樣!我不嫁還不成嗎?不嫁還不成嗎?」   「沒有,沒有!」周少瑾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緊緊地抱著程笳的胳臂,就像抱著塊救生的浮木。   程笳喜歡李敬。至少還可以說出來!   她呢?   她又何去何從?   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的樣子,繼續呆在寒碧山房嗎?   或者是把這情愫埋在心底,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   等到池舅舅成親,她就什麼都不是了!   她捨不得……捨不得……   但她捨不得又能怎樣?   還能無齒齷齪到在他面前表露心跡不成?   只要一想到到時候程池用震驚又鄙視的目光看著她,她就覺得胸口痛。就像程笳說的,被刀剜去了一塊似的,痛得恨不得死去就好。   她伏在程笳的懷裡喃喃地道:「笳表姐。你說我該怎麼辦好?我該怎麼辦好?」   周少瑾想去找姐姐。   可這話能跟姐姐說嗎?   找父親?   那就更不能說了?   她該怎麼辦?   怎麼辦?   周少瑾惶恐不安如落入陷阱的小獸。   樊劉氏和春晚趕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周少瑾和程笳正兩個抱頭痛哭。   「這,這是怎麼了?」樊劉氏道,拉開她們也不好,不拉開也不好。   還是程笳先清醒過來。擦著眼淚道:「媽媽還是給我們打水來重新淨個臉好了!我們就是說起些傷心的事,所以哭了起來。」   樊劉氏當然不相信,但此時也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   她吩咐小丫鬟去打了水進來,春晚和翠環。一個服侍著周少瑾一個服侍程笳梳洗。   程笳那邊很快就梳洗好了,周少瑾這邊卻神色木然。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擦了又落下來,落下來又擦乾淨,不一會眼睛就紅腫了起來。   樊劉氏抱著了周少瑾。傷心道:「我的好小姐,您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您直管跟我說,我就是再不濟,還有老安人,老夫人,大老爺呢?你這個樣子,比殺了我還讓我難受!」   周少瑾強笑道:「我沒事,就是覺得傷心。」說著,那眼淚像露珠似的,滾落個不停,原本像朵花的人,如同被霜打了似的,頹敗下來。   樊劉氏看著心痛,用帕子捂著嘴就哭了起。一面哭,還一面道:「二小姐,你別這樣!我們寫信給大老爺,我們去保定府去……」   她從前就看程笳不順眼,覺得程笳總是仗著自己有父母寵愛就喜歡指使周少瑾,可這話又不能說,她提醒過周少瑾幾次,周少瑾卻全然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她怕規勸不成反而落下個挑撥離間的名聲,就再也不敢提了。可周少瑾自那次摔倒醒來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有了主見,這人際交往中也有了自己的立場,她喜出望外,也就由著周少瑾。   可現在,程笳又把周少瑾弄成了這副樣子。   但她們再也不是從前的周少瑾和樊劉氏了。   二小姐不僅立了起來,而且二小姐身後還有郭老夫人、關老安人、有他們家老爺。   不是那個任程家四小姐揉圓就揉圓,捏扁就捏扁的周家二小姐了。   程笳聞言氣得臉色通紅。   她沒有想到樊劉氏會這樣的說她。   若是擱在平時,程笳肯定會不依不僥地要周少瑾教訓樊劉氏的,可今天周少瑾的情緒很不對頭,整個人像失了魂似的,你跟她說好幾句話她才會應一句……程笳不想讓周少瑾此時為這種事傷神,她冷笑了幾聲,道:「少瑾,你今天先歇了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周少瑾呆呆地點了點頭。   程笳忍不住上前抱了抱乖乖坐在羅漢床邊的周少瑾,長嘆了口氣,帶著翠環離開浮翠閣。   周少瑾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羅漢床上,沒等到用晚膳的時候,就發起燒來。   郭老夫人親自趕了過來。一面摸著周少瑾的額頭,一面不滿地質問樊劉氏:「小姐是你奶大的,她如今病成這個樣子,你怎麼這個時候才發現?」   樊劉氏有苦難言。   周少瑾躺下就開始發熱,不過三刻鐘的功夫,身上就滾燙滾燙的。   但在郭老夫人面前。她一句話也不敢說,只能低頭認錯。   郭老夫人哪有空去喝斥一個僕婦,這話說完也就說完了,她吩咐呂嬤嬤:「還不快去請個大夫來!」   呂嬤嬤不敢耽擱,拿著郭老夫人的對牌就去外院。   郭老夫人趁著大夫沒有來,讓碧玉打了冷水來給周少瑾擦身子,並道:「這是我父親在世的時候教給我的一個法子。大郎、二郎小時候生病,我都是用得這個法子,就怕把孩子燒壞了!」   樊劉氏感激涕零,幫著碧玉打下手。   不一會,周少瑾身上的熱就褪了一點。   瑪瑙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問:「老夫人。到了晚膳的時候。您看晚膳擺在什麼地方?」   郭老夫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等會再說。」   眾人屏氣凝神,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屋子裡只聽得見周少瑾比平時粗重些的呼吸。   郭老夫人愛憐地摸著她的頭。   就見她嘴裡喃喃地喊著什麼。可惜聲音太小,聽不見在喊什麼。   郭老夫人猜。不是在喊爹娘估計就是在喊姐姐了。   這孩子未滿周歲就沒了母親,還沒有學會走路就跟著同父異母的姐姐寄居在沒有血緣關係的外祖母家……偏生又長得像花骨朵般的讓人憐,也是個可憐的。   有人無聲無息地闖了進來。   這個家裡能這樣走的只有她的小兒子程池。   郭老夫人轉過身去,就看見自己的小兒子在內室外的湘妃簾外站定。急急地道:「昨天都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了?」   她還沒有來得及問周少瑾身邊的人,聽著就把目光投向了垂手恭立在床邊的樊劉氏身上。   樊劉氏打了個寒顫,把程笳來過的事告訴了郭老夫人:「……具體說了些什麼,奴婢們沒聽清楚。因平時二小姐和笳小姐說體己話的時候都不喜歡我們在身邊服侍著,我們是聽了笳小姐的喊聲才進來的。」   郭老夫人眉頭直皺,道:「這個笳丫頭,就沒有讓人省心的時候。瀘大太太讓她禁足也沒有冤枉她。」   完了,完了。   碧玉在心裡為程笳直嘆氣。   有了老夫人這句話,笳小姐這個夏天就別想出門,更別想到寒碧山房裡來了。   那邊程池卻道:「請了大夫沒有?請的是哪裡的大夫?有沒有派了轎子去接?」   呂嬤嬤忙道:「請的周氏醫館的大夫,拿的是老夫人的對牌,外頭禮房的管事親自跟隨著轎子過去了。說了讓周大夫和他娘子一齊來的。」   程池心中微定,想著周少瑾平日裡就是個風吹就倒的身子骨,不過是從來沒有病過,自己就疏忽了,昨天晚上拉著她說了大半夜話不說,回去的時候也沒讓丫鬟給找件夾衫給她披著,多半是吹了夜風,自己都不知道,說病就病了。   他陡然有種衝動,想進內室去給周少瑾把把脈,看到母親頭上插著的金簪反射過來的金芒時心中一震,這才忍住了要抬起來的腳。   程池頓時有些煩躁起來。   他在外面的廳堂來來回回地走著步子。   郭老夫人聽著頭痛,道:「四郎,現在是晚膳的時候,你先回去用膳好了。這裡有我守著。等大夫的藥方開出來了,我讓他們拿給你過目。」   程池哪裡吃得下去,可又不好總呆在這裡,正躊躇著,周大夫和周娘子到了。   他竟然如釋重負,迎了周大夫和周娘子進來,和周大夫站在院子裡等周娘子診脈。   不一會,呂嬤嬤出來道:「周娘子說二表小姐沒事。可能是受了驚嚇,一時氣於於心,開幾副安神的藥喝下去就好了。」   ※   姐妹兄弟信,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一十章生病(周末加更)   受了驚嚇?!   怎麼就受了驚嚇的?   程笳都跟小丫頭說了些什麼?   程池眉頭直皺。   周大夫和周娘子交換了一個眼神。   先前看到九如巷派了個管事過來接他們夫妻倆人去問診,他們夫妻就猜測是不是程家的哪位老安人病了,誰知道進了寒碧山房,卻是為寄居在四房的周家二小姐看病。當時倆人心裡就暗暗驚訝,不過年餘沒見,周家二小姐竟然得了長房郭老夫人的青睞。   不曾想這位二小姐不僅是得了郭老夫人的青睞,還入了四老爺的眼!   內宅行走的婦人不知道,周大夫這種長年在金陵豪門大戶裡走動的人心裡卻明白。這位號稱「財神爺」的程家四老爺雖然和善,卻從不管程家後院的這些瑣事的。難道是周家那位大老爺要高升了?   可這也不對啊!   程家涇大老爺已位列九卿,周家大老爺就是擢得再快,短時間也難以越過程家涇大老爺去!   這件事讓他怎麼也想不透,可心裡卻明白,這個診得小心翼翼,不能有半點的馬虎。   所以在周娘子開藥方的時候,他一直在旁邊看著,還不時地和周娘子商量幾句用量,等到藥開好了,周大夫把藥方遞給了程池。   不為良相,既為良藥。   像程池這樣飽讀詩書之人,縱然不會去問診,可也知道醫理。   果然,程池拿著方子推敲了半晌,道:「這人參是不是要減幾分。她身子弱,怕是虛不受補。」   周大夫朝周娘子瞧去。   他沒有診脈,所以不好說什麼。   周娘子卻覺得周家二小姐脈像有力,只是有些雜亂。並不是那身虛之人,添了味人參,也只是因為富貴人家,常覺得人參當歸鹿茸之類的東西越多越好,既然東家都這樣說了,她自然不會反駁。特別是對方還是位兩榜進士,是精通文墨之人。   「四老爺說得極是。」周娘子笑道,「我用這味藥的時候也想了很多。」   程池這才滿意點了點頭,把藥方交給了懷山去抓藥,然後吩咐小丫鬟請了商嬤嬤過來幫著煎藥,送周氏夫妻出了門。   樊劉氏看著不免惶恐。   以為郭老夫人母子這是在無聲地指責她沒有照顧好周少瑾,責怪當值的碧桃:「難道你就一點也沒有聽見笳小姐都和二小姐說了些什麼嗎?」   碧桃等人心裡也很害怕。   郭老夫人把碧玉留在這裡給商嬤嬤搭手。她們這些平日裡服侍的全都被晾在了一旁,只怕接下來就是要被發落到哪裡去了。   「我真的沒有聽見!」她哭喪著臉道,「我要是聽見了,早就告訴郭老夫人了。」   樊劉氏只有嘆氣,幾個人守在屋簷下。看著碧玉和商嬤嬤忙出忙進的,如困坐愁城。   程池則摧了郭老夫人去用晚膳:「……我守在這裡就行了!」   郭老夫人聽了笑道:「哪有讓你守在這裡的道理。還是我守在這裡,你去用晚膳吧!」   程池實在是沒有心情,但也知道自己守在這裡不妥當。道:「你年紀大了,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要是您也病了,讓我可怎麼辦?」   郭老夫人又怕兒子擔心,吩咐丫鬟把晚膳擺在了周少瑾住的廳堂。   程池和郭老夫人草草地用過了晚膳,藥煎好了。   周少瑾渾身打著顫。昏迷不醒,商嬤嬤和碧玉都上前喊了好幾聲都沒有喊醒。   碧玉上前去扶了周少瑾,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讓人拿了銀箸過來準備撬了周少瑾的牙齒灌藥。   商嬤嬤想了想,悄聲道:「就怕二小姐神志不清,要強撬了開,我看這件事還是稟了四老爺為好!」   二表小姐瓷一樣的人,要是有哪裡磕著碰著了,未必就能將功抵過。   碧玉訝然,道:「這件事還要去稟了四老爺?」   平日裡要是餵不進去藥,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商嬤嬤笑道:「你聽我的一準沒錯。」又怕這姑娘是個實心眼,道,「四老爺和老夫人都坐在外面,反正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功夫。你說呢?」   碧玉也是個妥貼人,聞言點頭。   商嬤嬤就去稟了郭老夫人,一雙眼睛卻望著程池。   程池沒等郭老夫人示下就起身朝內室去。   郭老夫人愕然,由瑪瑙扶著,慢慢地站了起來。   程池撩簾而入。   碧玉忙站到了一旁。   大大的黑色填漆床上,周少瑾縮成一團,越發顯得弱小無助了。   程池一口氣就堵在胸口,悶悶的。   「少瑾,少瑾。」他俯身低聲喊著周少瑾。   周少瑾雙目緊閉,臉上紅彤彤的,額頭卻冒著汗,嘴裡喃喃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真是該死!   這是受驚的樣子嗎?   分明是燒糊塗了。   程池坐到了床邊,把周少瑾扶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周少瑾身上熱一陣冷一陣的。   一會是程池鄙視的目光,一個會兒是僕婦們的指指點點,一會兒是袁氏譏諷的面孔,耳邊嗡嗡響著婦人尖刻中帶著隱隱興奮的聲音。   「真是個狐狸精,小小年紀就知道勾/引爺們作怪!」   「瞧她那樣,細腰豐胸,看人的時候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端莊的大家閨秀怎麼會長成這個樣子!」   「你說莊夫人那麼溫柔敦厚的人,怎麼就生出這樣的一個女兒來。莊夫人要是活著,還不得活活氣死啊!」   ……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浮翠閣自己的房間還是在蘊真堂袁氏讓她呆的那個小耳房裡。   周少瑾拼命地搖著頭,大聲地辯著「我沒有」,可嗓子像被堵上了似的,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她的眼淚籟籟落下。   卻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如是我聞的香味。   是池舅舅。   是池舅舅在她的身邊。   看這些惡婦誰還敢欺負她!   她朝著那個有香味的地方靠過去,使勁地睜開了眼睛。   如漆的眉眼。溫煦的神色。   真的是池舅舅!   她委屈地哭了起來。   程池心都碎了。   小丫頭眼巴巴地望著他,原本清澈的眼睛紅紅的,像個小兔子似的。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他不由緊了緊臂彎,輕聲地道:「少瑾,知道我是誰不?」   「是池舅舅!」她嘟著嘴,眼淚不停地往下落。   她這是做夢嗎?   池舅舅怎麼會抱著她呢?   她朝四周望去。   天青色花觚裡插著紅紅的石榴花。   她果然是在做夢!   這是她在浮翠閣的內室。池舅舅怎麼可能到她的內室來呢?   她放下心來,軟軟窩在了程池臂彎裡。   程池鬆了口氣,吩咐碧玉:「把藥端過來。」   碧玉已經看得傻眼了。   二表小姐誰喊也不醒,四老爺抱在懷裡就醒了……上次珍珠也是這樣,誰都治不好,四老爺拿了方子過來就治好了……四老爺原來這麼厲害!   她急急地把藥遞了過去。   程池用帕子墊在了周少瑾的頷下,拿了調羹餵周少瑾喝藥。   周少瑾卻抿了抿嘴巴。無力地道:「藥苦,我要一口氣喝完。」   一調羹一調羹的喂,受苦的過程就會變得很漫長。   程池微微笑,眼底流露出不容錯識的讚賞。   周少瑾心裡就像吃了蜜一樣的甜。   但她隨後顏色大變。   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   要是被人發現她喜歡池舅舅怎麼辦?   那些人罵她就罵她好了,她不能讓池舅舅的名字和自己連在一起。   他是那麼好的人。風光霽月,被那些長婦舌提起來都是羞辱!   她不能連累了池舅舅。   周少瑾掙紮起來。   只是她正在病中,所謂的掙扎也不過是扭了扭身子,不僅沒能掙脫離程池的懷抱。反而讓程池以為是自己抱得不舒服,調整了一個姿勢。把藥碗遞到了她的嘴邊,柔聲道:「乖!喝了藥吃幾顆糖就不苦了!」   那聲如哄孩子般讓她盪氣迴腸的「乖」,讓周少瑾心如刀絞。   以後,池舅舅會對誰說這樣的話?   她若是此刻就死了。能不能轉世投胎做池舅舅的女兒?   她嗚嗚地哭了起來。   程池只當她燒得難受,耐心哄著周少瑾。   周少瑾不知不覺地就把那碗藥喝了。   程池鬆了口氣,餵了顆糖給周少瑾,輕輕地起身,幫周少瑾蓋上了被子,順了順有些凌亂的髮絲,這才直起身來。   沒有了溫暖的懷抱,熟悉的香味,周少瑾的身子頓時就冷了下來。   她望著程池,目光仔細又認真,一副她若是眨眨眼睛他就會不見了似的模樣。   程池心中一震,半天才回過神來。可回過神來卻情不自禁地俯身摸了摸她的頭,低聲道:「乖!吃了藥好好地睡一覺,醒了就好了。」   然後讓碧玉去點支安神香。   碧玉應聲而去。   或者燒的人迷糊了,或者是有安神作用的藥和香起了作用,程池的面龐在周少瑾的眼中漸漸變得糊塗,淡去。   她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程池鬆了口氣。   郭老夫人站在內室湘妃竹簾外,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人陡然間像老了十歲似的,扶住了一旁的門框。   呂嬤嬤忙悄聲道:「您,您怎麼了?」   「沒事,我沒事!」郭老夫人喃喃地道,站直了身子,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小兒子的身上,和轉過身的小兒子碰了個正著。   程池一愣。   直直地朝母親望過來,卻站在那裡半天沒有動彈。   竹簾內外,一樣的寂靜,也一樣的沉默。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改了錯字,更新在晚上十二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一十一章難抑   一時間屋裡屋外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音。   良久,郭老夫人才道:「少瑾,睡下了?」   她的聲音有些低沉。   程池點頭,目光清亮,如淵峙涏,有種無所畏懼的坦然。   郭老夫人頹然,心裡又隱隱地覺得嬌傲。   兒子堅強果毅,外柔內剛,敢作敢當。   這曾是她所期望的兒子。   可此時用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覺無奈。   「那就好!」郭老夫人不由垂下了眼瞼,喃喃地道,「我有點累了,就先回去歇了!」   程池走了出來,低聲道:「我讓商嬤嬤送您回去!」   「不用了。」郭老夫人淡淡地道,「你這邊也要人服侍,我身邊有呂嬤嬤服侍就行了。」   程池想了想,道:「那你路上小心!」   郭老夫人頷首,扶著呂嬤嬤的手臂,身姿筆直地走出浮翠閣。   程池站在廡廊上,看著母親的背影漸行漸遠,目光徐徐地黯淡下來。   半夜,下起了大雨。   程池又餵了周少瑾一遍藥。   周少瑾的體溫降了下來。   程池鬆了口氣。   寒碧山房上房漆黑的內室裡,一直輾轉反側沒有睡著的郭老夫人一雙眼睛像寒星般明亮。   她對當值的珍珠道:「你去趟浮翠閣,看看二表小姐怎樣了?」   珍珠一愣。   老夫人是最心疼人的,外面狂風大作,雷雨交加,她老人家怎麼會捨得她們頂風冒雨地出門。   但她很快就收斂和心緒,恭恭敬敬地應「是」,打著傘。披著鬥篷去了浮翠閣。   郭老夫人坐了起來,一個人靠在床頭髮了半天的呆,喊了在外面當值的二等丫鬟:「你服侍我起床,我要去佛堂裡上柱香。」   小丫鬟不敢怠慢,忙扶了郭老夫人起來。   睡在耳房的翡翠被驚醒,指使著小丫鬟提了燈籠。打著傘陪郭老夫人去了佛堂。   佛堂裡燈光搖曳,照得人影子時長時短,時傾時斜,觀世音菩薩的臉卻依舊悲憫而充滿了慈祥。   郭老夫人閉上了眼睛,把眼角的那一滴淚水關在了眼內。   四郎,四郎竟然喜歡上了少瑾。   那可是他名義上的侄女。   這要是被人看出端倪,四郎的這一生也就完了。   偏偏她還把少瑾接到寒碧山房來。   想到這裡。郭老夫人不由悲從心起。   四郎從小就有主見,她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連自己也算計了。   那個周少瑾就有這麼好?   好到他連名聲倫常也不顧了?   郭老夫人腦海裡閃過周少瑾如花的笑靨。   燦爛的像陽光,明媚的像春光。   這樣的女孩子,會去勾/引她們家的四郎嗎?   郭老夫人打了個寒顫。   心魔一起,一葉障目。   她不能因為周少瑾會阻礙甚至是破壞四郎的前途。就對周少瑾有成見。   周少瑾還只是個沒滿十四歲的小姑娘,而四郎這些年來在外面行走,什麼樣的女子他沒有見過,就是集螢。不也視若無睹嗎?   這件事,只怕癥結還在四郎身上。   如果真是這樣。她該怎麼辦好?   她已虧欠這個兒子良多,難道就連婚姻上,也不能如他所願嗎?   可他為什麼看中的是周少瑾,是周鎮的女兒?   如果是別人該有多好?   郭老夫人生平第二次不知所措。腦子像被糊了似的——第一次,是二房的老祖宗讓程池繼承家中的庶務。她當時就隱隱覺得不妥。但她是三個孩子的母親。除了四郎,還有大郎和二郎……所以她點頭了。   可這一步邁出去,再回頭已是百年身。   還好四郎是個純善孝順的孩子,什麼也沒有說,不管自己受了什麼委屈,還是一聲不響地打點著家裡的瑣事。   那這次呢?   如果她又做了個錯誤的決定,她的四郎,會不會就會被她毀了?   可如果任由他這麼下去,又怎麼收場呢?   四郎是什麼時候和周少瑾走得這麼近的?   好像還是自己鼓勵周少瑾陪著四郎下棋的時候。   郭老夫人保仔細地回憶著去晉陀山時的情景,周少瑾搬進了寒碧山房之後的情景……可恨她平時對這個兒子太放心了,根本沒有留意到四郎做了些什麼。現在想來卻覺得兩人不管下棋還是說話都透露著幾分曖昧,但仔細想想,又覺兩人之間清白無瑕,根本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郭老夫人揉著太陽穴,閉上了眼睛,在心裡向故去的丈夫道:「老爺,您在天上要保佑四郎才是,他喜歡上了自己的侄女,這可怎麼得了?您要是在天有靈,就給我指條明路吧?」   她恭恭敬敬地給菩薩磕了三個響頭。   珍珠折了回來,低聲道:「二表小姐一直昏睡不醒,四老爺就一直守在那裡。二表小姐現在燒退了,四老爺說,應該很快就會好起來了。等到二表小姐好了,再讓她來給您道謝。」   她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四郎竟然一直守在那裡!   郭老夫人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好不容易才沒有露出異樣的神色來,卻情不自禁地道:「他要是不守在那裡,那我就得守在那裡。這孩子,是孝順我呢!」   珍珠沒敢搭腔。   心裡卻覺得奇怪。   二表小姐不管怎麼說也是客,現在生病了,不管是什麼原因,老夫人都有一份責任,四老爺守在那裡,自然是因為孝順老夫人,可老夫人為何要對她解釋呢?   她不過是個丫鬟罷了。   而且老夫人做事是從不向人解釋的!   她滿腹狐疑。   郭老夫人卻一直睛睜睜地看著天色發白。   她最後決定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兒子不是那糊塗的人。   也不是那種什麼人都能近身的人。   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這樣照顧過一個人。   她若是貿貿然地問他少瑾的事,他否認還好,若是他承認,以後怎麼辦。那就得拿出個章程來。   問題是她想了一夜,也沒有想出什麼妥當的主意。   把周少瑾送走?   兒子是怎麼想的?會不會應答?   他可不是老大!   她這個小兒子做事向來主意正得很的。   把周少瑾留下來?   若是他一時忍不住做出了什麼事來或是傳出什麼風聲來,那可就麻煩了。   把周少瑾留在她身邊?   難道她能不見四郎的面不成?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她只好暫時裝糊塗,等想出個萬全的辦法才是。   郭老夫人突然覺得非常的疲憊。   長媳在她面前自傲又自卑,二兒媳在她面前那就是阿彌陀佛的連句話也不敢多說。出了事,她連個商量的人沒有。   要是箏姐兒在跟前就好了!   郭老夫人嘆著氣,這才有了一點睡意。   程池一夜都沒有合眼。   小丫頭睡得極不安穩。   一會兒喊著「娘親」,一會兒喊著「姐姐」,還有幾次喊得是「池舅舅」。   他既心疼又酸楚。   鴻門宴,美人計,他在外面行走。什麼樣的場合沒有遇到過?   如果說之前他根本沒有去想,那她這麼一病,他就是個傻子也猜出個八九分光景來。   可她的心思那麼淺白,哪裡就知道什麼是喜歡?   何況他們還隔著輩份。   她不懂,他卻不能不懂。   等她好了。還是把她送回保定去吧……   時間一長,她交了新朋友,漸漸地也就把他給忘了!   程池悵然地想著,心情有些低落。   可他素來擅長隱匿自己的心思。很快就把這情緒壓在了心底,輕輕地摸了摸周少瑾的額頭。   周少瑾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朦朦朧朧的大眼睛水氣氤氳。有種孩童般的脆弱。   「池舅舅,」她露出個柔柔的微笑來,「您怎麼在這裡?我是在做夢吧?」   是啊!   他怎麼在這裡?   這可是小丫頭的內室。   別說是他這個名義上的舅舅,就是自己的同胞哥哥。也不能這樣不避嫌地守在她的床前。   程池笑著站起身來,道:「你燒了一夜,我有點不放心……你現在好了……」   他也應該走了。   可沒等他把話說完,周少瑾就拽了他的衣袖,軟軟地道:「池舅舅,你別走!你走了,我害怕!你就在這裡陪著我好不好!我乖乖地聽話!你別走好不好?」   那聲音,又甜又糯,一直落到了程池的心底。   留下來還是走開呢?   他腦子裡有兩個聲音,不停地打著架。   周少瑾卻閉上了眼睛,道:「我肯定是在做夢!我睡著了,池舅舅不走了。」   程池大為憐惜。   自己告訴自己,她還是個孩子,你和她計較這些做什麼?   他順勢又坐了下來。   閉著眼睛的周少瑾就甜甜地笑。   白皙的面孔,像要綻放的曇花,有種纖塵不染的美麗。   程池狠了狠心,輕輕地把周少瑾拽著的衣袖從她手裡抽了出來。   起身離開了內室。   商嬤嬤等人都鬆了口氣。   等到周少瑾完全清醒過來,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了。   病中的事她都不記得了。   只記得程笳說,她喜歡李敬。   為了李敬,她什麼都願意做。   她催了樊劉氏去請程笳過來,道:「我病了,她怎麼也沒有來看我?」   樊劉氏當然不好把程笳被禁足,罰抄《女誡》五百遍的事告訴周少瑾。而是一面和小丫鬟把花觚裡插著的大紅色石榴花換成香氣怡人的梔子花,一面笑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那天病勢兇兇的,把我們都嚇壞了,不僅郭老夫人親自來看了您,四老爺更是在您床前守了一夜。你不問郭老夫人,不問四老爺,卻惦記著笳小姐……您也別怪我多嘴,大小姐像您這個年紀,已經幫著沔大太太學著管家了,您還總是惦記著玩。我看您也應該跟著郭老夫人學學規矩了。她老人家那品格,您要是能學了一鱗半爪去,就夠您一輩子享用得了。」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哦!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一十二章抑制(周末加更)   池舅舅守了她一夜!   周少瑾聞言眼睛一亮。   隨即又黯然。   她在寒碧山房客居,生病了,長房也有份責任,總不能讓郭老夫人親自來照顧她吧?自然只能讓池舅舅守著她了!   雖然這麼告訴自己,可她的心還是忍不住怦怦亂跳。   池舅舅為什麼要守她一夜?   大可交待樊媽媽。   池舅舅……是不是也有點喜歡她?   但這種喜歡恐怕是長輩對晚輩的喜歡吧!   可什麼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呢?   送東西?   關心?體貼?   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   總是縱容嬌慣?   周少瑾想著自己和程池在一起的那些事,心裡蠢蠢欲動。   李敬也是這樣對程笳的嗎?   她不能自已地對樊劉氏道:「笳表姐被禁足了?瀘大舅母又為了什麼事禁她的足?我去看看她好了!反正瀘大舅母三天兩頭地禁她的足,她也三天兩頭地被禁足……」   程笳一定知道!   樊劉氏自然不好說是因為她讓周少瑾大病一場的事,含含糊糊地道:「二小姐去看看她也好。帶些吃食糕點過去,陪著笳小姐說說話,笳小姐的性子雖不好,卻心襟寬廣,您去看她,她肯定高興。」   這件事也就揭過去了。   周少瑾連連點頭,趿鞋下了床。   卻是一陣頭暈眼花。   樊劉氏忙上前扶了她,急道:「二小姐哪裡不舒服?我這就去叫大夫!笳小姐那裡等哪天您身子骨好一點了再去也不遲。」   這樣一來也免得三房覺得長房的小題大做,二小姐不過是個尋常的感冒就明裡暗裡說是笳小姐太頑皮,讓瀘大太太不得不禁了笳小姐的足。   周少瑾心裡卻惦記著李敬和程笳的事,強撐著道:「沒事。我就是在床上躺了幾天,身上沒什麼勁。走一走就好了。」執意要樊劉氏叫了丫鬟進來給她梳妝。她梳洗後先去向郭老夫人道謝,再去……池舅舅那裡,然後到如意軒去。   郭老夫人這幾天天天都來探望周少瑾,周少瑾既然醒了,於情於理都應該去給郭老夫人道謝問好。   樊劉氏勸了幾句,見周少瑾心意已定。也不好攔著,叫了碧玉幾個進來服侍她梳洗。   只是周少瑾剛剛梳好了頭,郭老夫人過來了。   周少瑾忙讓丫鬟奉茶,自己匆匆穿了件衣服就去了廳堂。   郭老夫人見她瘦了一圈,人卻越發顯得如那弱風扶柳般清麗曼妙,不由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也不怪四郎會迷了眼!   這麼漂亮,別說是四郎正值青年。就是她這孀居的老婆子,看著也心生憐愛。   她沒等周少瑾給她行禮就攜了周少瑾的手,溫聲道:「你還沒有大好,別折騰自己了。若是又病了,只怕就要傷了根本。沒這好醫治了。」   周少瑾紅了臉,喃喃地說著感謝的話。   這孩子,幸好是個語拙的,這要是個八面玲瓏的性子。只怕是程許、程誥幾位爺都逃不出她的手心。   念頭閃過,郭老夫人又暗暗嘆了口氣。   如果真是那樣。四郎也不會對她另眼相看了——四郎從小就比別人都聰明,最不喜歡有人越過他去。你若是在他面前老老實實的,他或許還會給你幾分顏面,可你若是在他面前賣弄聰明。他或是視你如無物,或是把你踩到腳下把你教訓一番,讓你從此以後見著他就要繞道走。   一時間,郭老夫人反而有點希望周少瑾是個八面玲瓏的了。   就算程許、程誥逃不過她的手心,那也是段佳話   可涉及到小兒子,那就不一樣了。   她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笑著拉著周少瑾叮囑了一番「要好好養病」,「我那裡你就別去了,等好了再去陪我念經也不遲」,「我再來看你,也不用穿戴得這樣整齊,你現在受不得累」之類的話,讓樊劉氏服侍周少瑾去歇了。   樊劉氏唯唯應諾。   周少瑾卻笑道:「我還沒有去給池舅舅道謝呢!」   郭老夫人立刻警覺起來。   可當她望著周少瑾清澈如水的眸子,坦然率真的神色,不禁哂然一笑。   小姑娘單純透明,有些事,是他們這些做大人的想得太多了。   四郎的異樣,小姑娘未必就知道。   她又何必捅穿,讓四郎怨她,讓小姑娘胡思亂想呢!   看看四郎有什麼打算再說不是更好嗎?   但她也不能任兩人像從前那樣無所避諱地見面了。   「你池舅舅一大早就出去了。」郭老夫人笑道,「他整天忙得不見人影,他那裡你就別管了,他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知道你醒了,他肯定很高興。道謝之類的就算了,哪天遇到他說一聲也是一樣。」   周少瑾不免有些失望。   但想到前些日子程池的忙碌,她又很快釋然,甜甜笑道:「那我就讓樊媽媽給池舅舅送點吃食過去好了!這樣醒了不和池舅舅說一聲,總覺得有點不好。」   這也是人之常情。   郭老夫人笑眯眯地點頭,起身告辭了。   周少瑾去了如意軒。   郭老夫人那裡,碧玉笑道:「浮翠閣那邊的人過來說,二表小姐去了笳小姐那裡。」   「這孩子,真是不聽話!」郭老夫人笑道,「你讓跟著她的人盯緊點,可別又和笳丫頭吵起來了,她大病才愈。」   碧玉笑盈盈地應「是」,道:「老夫人待二表小姐真是像親孫女似的。」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   程池那邊也得了信:「二表小姐醒了!老夫人去看過二表小姐了。還在二表小姐身邊安了人,二表小姐那邊一有什麼動靜都會傳到老夫人耳朵裡去。之後二表小姐就去了笳小姐那裡。」   「知道了!」程池淡淡地道,從涼亭的石凳上站了起來,遠眺著不遠處的穩船湖。   石寬今天會從這裡登舟回京,他是來給他送行的。   他並沒有和石寬說起自己的身份,石寬也沒有提他的身份。但他相信石寬肯定已經知道他是誰了。而四皇子因為還是冷灶。石寬肯定想破腦袋也想不通他們是怎麼「偶遇」的,他又為什麼會對石寬的「文採」欣賞不已。   哪天程家若是有了從龍之功,這都是少瑾的勞功!   這幾天她沒有去看那小丫頭,也不知道這小丫頭的身體到底怎樣了?   在床上躺了好幾天,身體只怕都僵了。不在屋裡好好地歇著,跑去程笳那裡做什麼?   還真是個孩子。   前兩天還和程笳鬧著。如今一好了又找了去。   典型的是好了傷疤就忘了痛!   也不知道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   可見程笳和她之間不是什麼大的矛盾。   禁足的事……他跟瀘從兄說說,就算了……   程池在心裡盤算著,石寬的轎子慢慢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帘。   他收斂了心思,笑著走出了涼亭。   ※   程笳背著周少瑾,不理她。   周少瑾很是尷尬地賠著笑臉:「笳表姐,你就別生我的氣了!我怎麼知道自己會病倒,又怎麼會知道池舅舅讓瀘大舅母禁了你的足……我這不是一醒過來就來看你了嗎?」   她心裡卻像吃了蜂蜜似的。甜滋滋的。   池舅舅竟然因為她病的事告誡了瀘大舅母一番。   她長這麼大,除了姐姐,池舅舅是第二個為她出頭的人。   而且還這麼強勢……在池舅舅的心裡,自己應該是有點特別的吧?   不過,也難說。   她對池舅舅的事還了解太少。   說不定池舅舅只是出於長輩對晚輩的愛護呢?   周少瑾的心情頓時又低落起來。坐在旁邊絞著手帕,輕輕地籲了口氣。   程笳見周少瑾認真起來,不敢再鬧。   自周少瑾跌倒一跤醒過來之後,性情就變得堅韌起來。有時候她都有些不敢惹。   「反正都是你惹得禍!」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埋怨道,「我要嫁李敬。你哭什麼?你把自己哭病了不說,還害得我失信於李敬……你要是不想辦法補償我,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她說著,眼眶溼潤起來。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忙道:「出了什麼事?」   程笳就抽泣地道:「我原本跟李敬說好了的,他去廣州的那天我去穩船湖送他的,結果你這麼一病,我沒去成不說,連個信也沒能給李敬送。李敬見我沒去,還不得擔心死啊!」又喃喃地道:「也不知道李敬他出了城沒有?有沒有派了人打探我的消息。」然後瞪了周少瑾道,「我們家的那些人都把他當冤大頭,他若是想得了我的消息,還不知道在花多少銀子呢?」   周少瑾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要不,我,我想辦法幫你打聽打聽?」   程笳得理不饒人,威脅她道:「你敢不幫我打聽!你要是不幫我打聽,我以後……我以後就賴在浮翠閣不走了。」   這算是什麼威脅?   周少瑾咯咯地笑。   程笳看了呵斥道:「你還笑!你看看這樣子,瘦得都皮包骨了,小心別人以為池舅舅虐待了你。」   「你就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周少瑾不悅地推了推程笳。   「我不是狗,自然吐不出象牙來!」程笳反駁著,去推周少瑾。   兩人笑嘻嘻地鬧了起來。   周少瑾畢竟剛剛生了場病,不過幾下就氣喘籲籲地覺得天旋地轉。   她倒在程笳的床上,閉著眼睛養著神,嘴裡卻情不自禁地道:「笳表姐,你怎麼知道李敬喜歡你啊?如果有人喜歡我,他不說清楚,肯定看不出來。」   前世,程輅如果不清清楚楚地說要娶她,她也不敢肯定程輅喜歡她。   可現在看來,就算是清清楚楚地說出來,也未必是真喜歡。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晚上的更新在十二點左右,但我會儘量抓緊時間寫文,寫出來就貼出來的。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一十三章喜歡   程笳冷著臉瞥了周少瑾一眼,道:「我都被禁足了,你還想我繼續跟你說我和李敬的事,門都沒有!」   周少瑾拉了程笳的手,柔聲道:「好姐姐,你就告訴我吧!」   程笳不理她。   周少瑾就道:「那好,你不告訴我你和李敬的事,我也不幫著你去找李敬了!」   「死丫頭!」程笳紅著臉去擰周少瑾的臉頰,「這是跟著誰學的?竟然會威脅人了?我看你是沒有把我這個姐姐放在眼裡,看我今天不撓你!」   「救命!救命!」周少瑾在床上滾著,兩人又鬧成了一團。   但程笳也不是那一味只知道自己沒有分寸的人。   她見周少瑾實在是笑得厲害,也就停了手,和她並肩躺在床上語氣輕快地道:「你怎麼這麼傻!如果有人喜歡你,你怎麼會不知道呢?他看你的眼神都會不一樣,待你也會比其他的人都親近,你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會放在心上,喜歡的每一樣東西他都會記在心上……你只要留心,自然就知道了。」   是這樣的嗎?   周少瑾在心裡琢磨著。   池舅舅總是對她不屑的睨視,可睨視完之後還會很照顧她,她想什麼都會幫她辦到。她喜歡什麼……她想到浮翠閣的陳設……她什麼也沒有說,那裡卻全照著她平時住慣了畹香居樣子陳設的。   至於待她比其他的人都親近……她實在是看不出來!   池舅舅好像待誰都不是特別的親近。   哪怕是郭老夫人!   但他待自己肯定比集螢要親近。   可集螢是丫鬟啊!這怎麼能比?若是爺們對丫鬟親近起來,那通常都是收做通房的意思……   哎喲!   真是煩人!   如果有個人能商量商量就好了。   她表情有些落寞。   程笳卻大叫起來,仿佛受了驚嚇般地叫了起來,道:「少瑾,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上誰了?」   周少瑾的心思突然被點破。她頓時慌張起來,忙道:「沒有,沒有!你亂說些什麼?我怎麼可能喜歡上誰呢!」   程笳睜大了眼睛瞪著她,道:「喜歡誰難道就是件不好的事嗎?又不偷又不搶,憑什麼就不能喜歡上別人?」   周少瑾想到程笳和李敬,不由地苦笑。   程笳肯定以為她是在不齒程笳喜歡李敬的行為!   她只好道:「我是真的沒有喜歡誰!又不是說你!」   「你還騙我!」程笳哼哼道。「你看你的樣子。」   她說著,把周少瑾拽到了鏡子跟前:「一會兒一副失魂落魂的模樣,一會兒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說起話來吞吞吐吐的,這就是心裡悄悄有了喜歡的人。不然你不會跑來問我了?快老實交待,你不是會是喜歡上程詣了嗎?」   「你別在這裡亂點鴛鴦譜!」周少瑾叫了起來,「我才沒有喜歡上詣表哥呢?他像個孩子似的。我們又是一起長大,我當他是親兄長,怎麼會喜歡上他呢?」   外祖母本來就想把他們湊成堆,若是讓程笳給嚷了出去,那她可就是逃都逃不脫了。   不過。池舅舅答應過她的,說不會把她嫁給程詣,她肯定就不會嫁給程詣的……這樣說來,池舅舅。應該有點喜歡她吧?   她咬著唇,又有些走神。   「那你喜歡上了誰?」程笳看她的樣子。壓根就不相信她的話,「我想了想,他們『言』字輩的爺們裡,你認識的。識從兄成了親,誥從兄和諾從兄都訂了親,只剩詣從兄了……不對,還有我哥哥……」她突然跳了起來,「少瑾,你不會是喜歡上我哥哥了吧?所以想讓我給你做這個媒人?」   程笳的天馬行空讓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你今天吃藥了吧?」她忍不住斜睨了程笳一眼,道,「我怎麼會喜歡上你大哥?我和你大哥根本就沒有說過兩句話好不?」   「也是哦!」程笳不好意思地摸著腦袋,道,「那你到底喜歡的是誰?」   「誰也沒有!」周少瑾一口咬定道,「我就是有點好奇罷了。」   程笳還有些懷疑。   周少瑾就道:「你要我幫你去給李敬送個信,你倒告訴我李敬住什麼地方啊?我派的人又怎麼取信於他啊?」   這才是程笳心裡的頭等大事。   她也顧不得周少瑾的事了,忙道:「你等會,我寫個地址給你。」   周少瑾前世就吃了這方面的虧,因而提醒她道:「你還是喊個人進來幫你寫好了。免得落到其他人手裡,節外生枝。」   程笳一愣,隨後喜笑顏開地抱著周少瑾就要親她面頰。   周少瑾有些嫌棄地躲開了。   程笳不以為然,嘻嘻笑道:「還是我們家少瑾心思縝密,把我當親姐姐似的。你放心好了,若是我和李敬的事成了,我讓李敬包你一個大大的封紅,以後你和你的兒子女兒的四季衣裳我全都包了。」   她的大言不慚讓周少瑾聽著臉都紅了,一面道她不害臊,一面又有點佩服她——喜歡誰能這樣大聲地說出來,也是種幸福。   不一會,程笳就讓人寫好了紙條。   周少瑾把紙條揣進了懷裡,這才覺得全身直冒冷汗,頭目森森的,站在那裡不動都覺得兩眼冒金星。   她在心裡暗暗喊著「糟糕」。   自己的不會被郭老夫人說中了,讓病情反覆起來了吧?   周少瑾讓翠環給她泡了杯熱熱的紅糖水喝了,感覺好了很多,強打著精神回了浮翠閣。   可一回到浮翠閣就倒下了。   這次她強撐著等了周娘子來問診,而且沒等周娘子開口已連聲認錯。   周娘子原本是最怕那不聽醫囑的,現在見周少瑾睜著雙清澈如水的杏眼歉意地賠不是,她心裡那點不滿早就煙消雲散不知道去了哪裡,笑道:「二表小姐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說了,我再給二表小姐開五副藥。吃完了我再來複診。」   周少瑾謝了又謝,讓樊劉氏陪著周娘子去開了藥方。   郭老夫人這邊聽道:「你們不要在二表小姐面前多嘴多舌的,她這樣私自跑出去玩,偏生身子骨不爭氣,心裡只怕很是內疚。讓她當我不知道好了。等我晚上過去的時候再裝作無意間發現的好了。」   程池知道了卻直皺眉。   這小丫頭,阿貓阿狗的都放在心上。生怕踩死了一隻螞蟻的,輪到自己就一點也不珍貴,明明身體吃不消,還要去程笳那裡。   只怕探望程笳是假,知道程笳因為她的原因被禁了足,去安慰程笳才是真。   彼時他正和漕幫的另一位大當家吳三團在說生意上的事,吳三團連問了他兩遍「行不行」。他這才斂了心緒,說出了自己的本意:「……我當初做中人,幫你們和排幫劃出了地盤,就沒打算再沾手水上的生意。你們怎麼辦我不管。但我現要定期要從金陵城運一批菸絲去京城,你要保證我的東西按時送到我指定的人手裡就行了。」   吳三團鬆了口氣。   程四爺斷了焦家小子一條手臂。又殺蔣沁,如今和他沒有結仇的就只有吳家了。他還指望著程四爺再折騰折騰,徹底地把焦家和蔣家廢了呢,不要說送什麼菸絲了。就是送私鹽,他也得幹啊!   「瞧您說的。」他一副義不容辭地拍著胸道,「就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好了。我這就給您立下軍令狀,若是有一點閃失。提頭來見。」   程池似笑非笑地道:「提頭就免了,你只要別到時候我的菸絲不見了,你卻告訴是焦家或是蔣家的人做了手腳就行了。那你這個漕幫的老大也莫免有些名不副實,不值得一託了。」   吳三團心頭一顫,笑道:「那怎麼可能!焦家和蔣家的做了什麼,那是和我們吳家的恩怨,怎麼就扯到了四爺您的頭上去了呢!」   程池滿意地點了點頭。   吳三團籲了口氣。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吳三團見程池臉上露出幾分倦意,就起身告辭了。   程池在茶樓的雅間坐了一會,這才慢慢地下了樓。   門口一群孩子嘰嘰喳喳地追著個挑貨郎挑擔上五顏六色的風車在跑,那挑貨郎為了避開了那群孩子,差點撞到了程池的身上。   程池的隨從大喝了一聲。   挑貨郎嚇得臉色發白,連連作揖賠著不是。   程池卻走了過去,指了他挑擔上的風車道:「這多少錢一個?」然後吩咐懷山,「全都買下來,送到浮翠閣去。」   小丫頭得了這東西,應該可以安安份份地呆在家裡養病了吧?   懷山嘴角抽了抽,半晌才應了聲「是」。   挑貨郎感激不盡,程池的心思已經轉到了剛才和吳三團談的事上去了。   狡兔三窟。   朝廷的驛站,丐幫的乞兒,再加上漕幫的船運,京城到金陵的消息就能第一時間互相傳遞了。   接下來就是收服幾個京城的幫派為自己所用,有事的時候可以幫著跑跑腿,噹噹打手什麼的。   程池盤算著印象中幾個頗有武力的幫派。   收到風車的周少瑾卻是喜不自禁。   這麼多的風車,真是漂亮!   她不顧春晚的勸阻就要下床。   端著藥進來的樊劉氏三步並作兩步就走了過去,苦苦哀求道:「我的小祖宗,您就安心在床上躺著好了,要什麼東西,只管吩咐一聲就是了——你要看風車,我這就讓他們把風車都拿過來就是了。」   碧桃幾個聞言就把那風車都抱了過來。   ※   姐妹兄弟們,謝謝Kinka、天外仙仙、44兮兮、紫霄12、晴天墨雲的靈獸蛋,明天開始給靈獸蛋加更……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一十四章風車   周少瑾輕輕地撫著風車的風葉,就像撫著春日裡嬌豔欲滴的花朵。   碧桃抿了嘴笑,道:「四老爺可真有心,知道二小姐呆在家裡無聊,特意讓人送了這些風車來。」   周少瑾點頭,眉宇間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吩咐碧桃:「把這些風車都插在窗欞處。」   這樣她就能看著這些風車入睡了。   碧桃笑著應「是」,興致勃勃地領著幾個小丫鬟插風車。   郭老夫人卻是膽戰心驚。   四郎這是要做什麼?   是想告訴她他的決定,表明他的決心嗎?   郭老夫人連喝了幾口茶,這才心緒微定,不動聲色地笑著對屋裡服侍的道:「你們四老爺倒把少瑾當成了不諳世事的孩子,看到少瑾病著,居然買了一堆風車回來。」   碧玉一面給郭老夫人續茶水,一面笑道:「山房裡二表小姐年紀最小,又柔柔弱弱的,看著就讓人憐惜,四老爺自然也就把二表小姐當孩子似的了!這也是二表小姐和四老爺投了緣。要是笙小姐,吃了冰塊都能化成水,別說是當孩子哄了,就是當小姐似的敬著,只怕四老爺都覺得沒這個必要。」   她說著,在一旁幫郭老夫人打扇的珍珠等人都笑了起來。   程笙身體很好,長這麼大幾乎沒有病過。有次下大雨,水太急,寒碧山房的水蓄了尺高,她就指使著呂嬤嬤去捉了鴨子丟在院子划水,嫌那鴨子劃得不快時。還挽了膝褲親自下水去趕。正巧被程池看見了。忙讓人把她給撈了上來,還怕她受了寒氣,讓去請了大夫來問診,還熬了薑湯給她喝。誰知道程笙藥不肯喝,薑湯塞進了貼身服侍的丫鬟嘴裡,自己連個噴嚏都沒有打……從此以後程笳就算是上屋揭瓦,程池也再不管她了。   郭老夫人也笑。   心裡卻有些苦澀。   這孩子從小就憐惜那弱小,喜歡聽話乖順的,少瑾的秉性倒對了他的胃口。   也不怪他處處事事都把那小丫頭放在心裡。   郭老夫人無奈地嘆了口氣。   周少瑾卻是再也不敢到處走動了。叫了馬富山家的進來,把給李敬帶信的事託給了馬富山之後,乖乖地窩在家裡吃了藥休息。等到了晚上郭老夫人來看過她,過了明路,她就更加安心地在屋裡養起病來。   只是沒有見到程池,她心裡有些難過。   可難過又能怎樣?   她還能去問池舅舅為什麼不來看她不成?   先不說池舅舅這些日子很忙。就是她對池舅舅有了那異樣的心思,若是被池舅舅看出一二來,也足以夠她羞愧死的。   她躺在床上,神情就有些怏怏的。   但抬頭看見那些呼呼轉動的風車,又覺得心裡鼓鼓的,如春日踏青的心情般雀躍不已。   只是這樣的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   收到風車的當天。她就遣了春晚去向程池道謝,春晚回來說。程池只是淡淡地回了她一句「知道了」,之後他就一直沒有影蹤。   池舅舅是無意間的偶爾為之呢?還是怕她寂寞特意買了給她解悶的呢?   周少瑾猜不出來。   她想到程池送給自己的琉璃簪釵,南珠頭面,紅珊瑚首飾……又覺得程池多多少少對自己有些不同。   周少瑾縮在床上,一時喜一時悲的,日子都過得有些糊塗起來,若不是無意間聽到小丫鬟在窗戶外頭議論良國公府的世子爺娶親的時候劉家大小姐的陪嫁第一抬已經進了良國公府。最後一抬還沒有從劉家抬出來,劉家大小姐的陪嫁最少也有萬餘兩銀子。她恐怕還會沉溺於自己的心緒中不能自拔。   「春晚,」她掙扎著坐了起來,道,「已經過了五月十五嗎?」   程家和良國公府的關係不錯,朱鵬舉娶親,照理程家應該闔府都去的。郭老夫人等人雖然是孀居,不能去參加婚禮,但朱家無論如何也應該下份帖子才是,怎麼她一點動靜也沒有聽到?   程池也沒來看她!   她心裡針扎似的。   春晚卻笑道:「您好意思說!良國公府那天過來下請帖的時候,良國公府的大小姐還特意吩咐送帖子的嬤嬤代她向您問個安,結果你睡得昏昏沉沉的,怎麼也叫不醒,還好樊媽媽眼睛尖,給那位嬤嬤告了個罪,把你病了的事告訴她,拿了自己的體己銀子打發了那嬤嬤,不然可就鬧笑話了!」   周少瑾的臉紅得能滴出血來。   春晚端了盞燕窩進來,笑道:「二小姐,這是四老爺昨天讓商嬤嬤送過來的,樊媽媽帶著小檀幾個洗了半天才洗乾淨。你快趁熱喝了吧!冷了就不好喝了!」   周少瑾一愣,道:「池舅舅怎麼突然想到送燕窩過來?」   春晚笑道:「老夫人這幾天喉嚨有些不舒服,家裡品相好的燕窩前些日子都被老夫人送去了京城給了笙小姐做陪嫁。所以四老爺就特意讓人又買了些回來。一共五斤。您兩斤,老夫人三斤。樊媽媽看著您這些日子精神不太好,就做主燉了些。」   周少瑾像被潑了盆冷水似的。   池舅舅是喜歡她,卻不像李敬。   程笳失約於李敬,李敬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既怕程笳派了人去找她,又怕程笳私自出府,他不僅派了人守在客棧裡,還悄悄地花重金租下了九如巷巷子口的雜貨鋪的二樓,在那裡蹲了三、四天……   周少瑾使勁地眨了眨眼淚,把眼角的溼意隱去,吩咐春晚打了冷水給她洗臉:「……可不能再這樣混混沌沌的了!」   她自己起了齷齪之心就把池舅舅對她的好想成了腌臢之事,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卑鄙無恥的事了嗎?   若她還繼續這樣下去。那她還是個人嗎?   還配在寒碧山房裡住下去嗎?   周少瑾把臉浸進了冷水裡。   春晚嚇得花容失色:「二小姐,二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我沒事!」周少瑾抬起頭來,眼睛像進了水似的紅紅的,道,「天氣太熱了,這樣涼快一些!」   春晚直拍胸,後怕地道:「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您手腳發軟呢……」   她拿著帕子給周少瑾擦臉。   水卻延著周少瑾的髮絲滴到了衣服上,留下大大小小的洇跡。   春晚忙喊了小丫鬟拿幹帕子過來。   周少瑾笑道:「算了!你乾脆讓她們打水進來服侍我洗個澡好了。我這幾天躺在床上沒有動。覺得整個人都餿了……洗乾淨了,也好去給老夫人問個安!」   也把心中的那些汙穢都洗掉。   從今以後,她還是池舅舅那個溫順的外甥女。   乖乖地聽池舅舅的話,好好地陪著池舅舅。   頭梢的水珠好像滴到了她的眼睛裡,澀澀的,淚流不止。   春晚見她打起了精神。自然是喜出望外,一面拿了帕子給周少瑾擦臉,一面道:「二小姐以後可不能這樣了,這還只是水進了眼睛裡,要是進了耳朵裡或是嗆著喉嚨裡那可就麻煩了。我小的時候,我們村頭的大丫就是這麼沒的……」   「行了。行了!」周少瑾用帕子捂著眼睛,語氣含糊地道。「你怎麼這麼囉嗦?你再這樣,小心我把你嫁出去!」   春晚鬧了個大紅臉,羞得再也不敢做聲。倒是一旁服侍的小檀幾個捂著嘴笑個不停。   周少瑾洗了澡,晾乾了頭髮,梳了纂兒,又換了件月白色銀條絲小衫,系了同色的挑線裙子。套了件銀紅色焦布比甲,戴了對周父送的翡翠手鐲。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正無聊著,和碧玉幾個在打葉子牌。   見周少瑾過來,珍珠忙站了起來,給她讓位置。   周少瑾怎能喧賓奪主,笑著把珍珠按坐下來,跑到了郭老夫人身邊坐下,乖巧地道:「我給老夫人看牌!」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見周少瑾一張小臉像新剝的雞蛋似光潔嫩滑,道:「身上好些了?」   「好多了!」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讓您操心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郭老夫人說笑道,低下頭專心地打牌。   周少瑾看了一眼,見郭老夫人出牌很穩健,而且還能算出打了幾張牌,自己手裡有幾張牌,還有幾張牌在外面,思緒非常的清晰,根本不需要別人在旁邊看著,不免有些訕訕然,開始服侍郭老夫人的茶水點心。   郭老夫人的心思好像全都放在了牌上,並不太在意自己的茶水點心。   周少瑾感受到了一絲冷淡。   可郭老夫人為什麼會對她冷淡呢?   周少瑾百思不得其解。   程池過來了。   他是來給郭老夫人辭行:「……明天要去趟淮安。十天之後就回來了。」   從前他也常出門。   郭老夫人習已為常,像往常那樣叮囑他路上應該注意的事,眼角的餘光卻瞥了一眼周少瑾。   周少瑾垂著眼瞼,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那裡,強忍著才沒有盯著程池看——她怕自己一眼看過去就收不回來了。   郭老夫人鬆了口氣。   還好少瑾這邊沒有什麼異樣。   若是少瑾也對四郎起了心思,那可真是棘手了。   念頭閃過,程池卻笑道:「少瑾,你有沒有什麼要我帶的?我可能還會去趟鎮江!」   「真的嗎?」周少瑾喜不自勝地抬起頭來,一雙大大的杏眼波光粼粼地望著她,像汪春水,道,「那池舅舅能不能幫我給我姐姐帶封信去!」   「當然!」程池不動聲色地笑道,心卻猛跳了兩下。   小丫頭果然真像朵似的,得好生生地養著。   這不,在家裡好好地休息了幾天,越發的水靈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ps:時間有點緊,還沒得來及校對,我先貼上來了,只能等會再改錯字了!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三百一十五章難以(給天外仙仙的加更)   周少瑾心中倍受煎熬,就特別的思念姐姐。此時聽說能給姐姐帶封信去,哪裡還坐得住!   笑盈盈地辭了郭老夫人和程池,她小跑著回了浮翠閣。   一面吩咐春晚去收拾幾匹好一點的料子給周初瑾和廖紹棠做衣服,一面吩咐碧桃開了自己的鏡奩把前幾日新打的那套銀杏的金頭面裝好了一併帶過去,又讓小檀去給馬富山家的帶個口信,讓她買些平日裡周初瑾喜歡吃的糕點糖食送進來,自己則開始磨墨,準備給姐姐寫信……忙得團團轉。   倒是樊劉氏勸周少瑾:「二小姐,您別著急,四老爺明天才走呢!」   「我有好多東西要帶給姐姐呢!」周少瑾笑著挽了衣袖,坐下來卻不知道寫什麼好。   池舅舅的事不能說!   程笳和李敬的事也不能說!   她還能和姐姐說些什麼?   什麼時候她和姐姐也變得生分了?   周少瑾情緒低落,老生常談般地說了說自己的近況,就耽下了筆,和春晚一起給姐姐挑衣服首飾。   郭老夫人卻悠閒地喝著茶,笑著對程池道:「你去淮安,準備走水路嗎?少瑾到底是個孩子,心思純淨。」   程池從前為了節省時間都是騎馬,日夜兼程,雖然刻苦,卻不過幾日功夫就到。   郭老夫人這麼說,不免有暗示程池周少瑾根本不懂他的心思之嫌。   程池覺得有些事和母親說開了也好,周少瑾畢竟是在母親的眼皮子底下過日子。若是惹得母親不高興,只會讓事情變得複雜和麻煩——他把少瑾放在母親身邊是為了保護少瑾,而不是讓少瑾樹敵的。   他神色從容,端起茶盅來慢慢地喝了口茶,這才笑道:「她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懂什麼?不過是看著她小小年紀就寄居在親戚有裡,能幫她一把的就幫她一把好了。至於感謝之類的,我也不是那種看別人眼色,好不好。在我自己心裡呢!」   也就是說,是自己的兒子剃頭擔子一頭熱了!   郭老夫人聽了氣結。   自己的兒子一表人才,又是兩榜進士出身,家境富足,走出去誰家的姑娘不高看一眼?憑什麼要向那小丫頭獻殷勤?   偏偏那小丫頭還懵懵懂懂地什麼也不知道。   她的兒子,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郭老夫人不由高聲道:「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做了好事都不留名了!」   程池就知道母親會是這樣的反應。他促狹地笑,道:「那娘是希望我得這個名了?」   郭老夫人語凝。   知道再說下去就要把話挑穿了。   索性罵了句「混帳東西」,轉移了話題:「我昨天讓人去給嘉善送西瓜,聽回來的人說,嘉善脖子上圍著帕子,腳下浸著井水。讀書很刻苦。你這個做叔父也應該去看看他才是。」   程池笑道:「我前幾天還給他布置了幾篇制藝。您總不能讓我代替他去考吧!再說了,就您看見的。家裡前前後後就出了五個進士,哪一個不是這樣過來的。怎麼輪到他就特別的辛苦了?難怪別人說這孩子不能跟著祖父祖母長大,一準給嬌寵的沒有邊沒際。」   「胡說八道。」郭老夫人不服氣地道,「箏姐兒、簫姐兒、笙姐兒哪個不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哪個不是賢良淑德,個頂個的聰慧。爺們自己讀書讀不好,怎麼就怪到內宅的婦人身上來了!」   母子倆鬥了半天的嘴。郭老夫人心裡的這口鬱氣出來了,程池也就起身告辭了。   可等程池走了。郭老夫人這心裡又覺得落蕩蕩的。   碧玉一面收拾著茶盅,一面笑道:「老夫人和四老爺可真好!不像旁的母子,在一起除了問安,旁的一名話也沒有。」   郭老夫人一愣,隨後又笑了起來。   這小兔崽子,若是有心哄人開心,就能把人給哄得團團轉。   他這是看著自己心情不好,所以特意逗自己的呢!   不然他怎麼會把了自己和周少瑾的話說事?   如果事情挑明了,他恐怕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辦好吧?   他畢竟是做舅舅的,少瑾還小,東窗事發,別人只會說是他的錯……   這麼一想,郭老夫人覺兒子也挺難的。   她就別給兒子添亂了。   讓他自己去理好了。   郭老夫人嘆氣。   商嬤嬤看著周少瑾給周初瑾準備的幾箱籠東西,不禁摸了摸額頭的汗,小聲提醒周少瑾道:「二表小姐,四爺這次去淮安,走的是旱路。」   周少瑾一時沒明白過來。   商嬤嬤只好解釋道:「四老爺五天之內就要趕到淮安,會在各驛站換馬。回來的時候才可能拐道去鎮江。」   周少瑾聞言臉上火辣辣的,赧然道:「我,我不知道。我想著順路,所以才……」   四老爺那麼看重這位二表小姐,總不能讓她失望而歸吧?   商嬤嬤尋思著,笑道:「若是二表小姐不急,不如把信託四老爺送過去,東西走水路。」   「這,這怎好!」走水路的話,就只能出了銀子委託給別人,銀子是小,就怕有人覬覦這箱籠中的東西,要知道,這箱籠中的東西最少也值五百銀,到時候東西丟了不說,還有些是閨中之物,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可就糟了。周少瑾道,「我還是把這些東西收起來好了。」   商嬤嬤笑道:「二表小姐不用擔心。我們過幾天就有趟般要去揚州。您要是信得過我,就寫份單子夾在信裡讓四老爺帶去鎮江,箱籠交給我幫您運了去。」   周少瑾自然信得過商嬤嬤。   謝了又謝。把箱籠交給了商嬤嬤。   樊劉氏笑道:「也不知道這商嬤嬤是什麼出身來歷?四老爺身邊能有她這樣的有服侍,不知道要少操多少心!」   周少瑾想到商嬤嬤那次背著躲在輕煙樓後的大槐樹裡,又想起集螢一劍削了焦子陽的手臂,喃喃地道:「她們只怕都不是普通人……能讓這些人為他效力,他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但他不是普通又怎樣?   他對自己這麼的好!   知道自己想念姐姐,出門的時候就給她帶信給姐姐……而且還是在不順路的情況之下……幸虧有商嬤嬤提醒,不然她把那些箱籠全都交給了他,他恐怕眉頭要皺得能夾死蒼蠅了……可就算是這樣,他肯定也會二話不說地幫她把東西送到姐姐手裡的……只是想到他不耐煩地拖著幾口箱籠趕路的樣子。她就忍俊不禁地趴在床上,笑著問樊劉氏:「您說,池舅舅明天去淮安,我要不要去送他?」   她好想去送他,又怕被別人看出點什麼來。   樊劉氏奇道:「您怎麼會這麼想?行船走馬三分險。四老爺要出門,你當然要去送了!不僅要去送。而且還應該給四老爺求個平安符之類的掛在身上,保佑四老爺一路平安才是。老夫人看了,也只會歡喜。」又給她出主意,「四老爺出了門,您應該多給四老爺念幾卷平安經。」   既然樊劉氏都這麼說,她肯定能這麼做了。   周少瑾的一顆心又跳了起來。   她連夜給程池抄了卷平安經。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有亮就起了床,梳洗打扮。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倒是習慣了程池出門,還沒有起床,靠在床頭問程池的事:「……起來了沒有?除了懷山,還帶了誰出門?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呂嬤嬤早去聽鸝館探了消息回來,道:「四老爺卯初就起來了,東西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除了懷山,還帶了秦子安出門。估摸著再過三刻鐘就要過來給您辭行了。」   郭老夫人這才起了床。由著丫鬟婆子服侍,聽說周少瑾到了。也沒有避嫌,讓小丫鬟請她進來。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氣。   前世,姐夫曾經告訴過她,越是心裡有事的時候越是要表現的自然。   她笑容甜美,神色若地走了進去,把給程池抄的經文遞給了郭老夫人,並道:「早知道池舅舅要出遠門,就應該去廟裡給池舅舅求個平安符的!沒有平安符,我就抄了卷經,只是不和知道該怎麼辦好?是燒給菩薩還是供在佛堂裡,或是拿去廟裡……我之前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還要請老夫人給拿個主意。」   這要是沒四郎的那點小心思該有多好啊!   郭老夫人在心裡悵然著,愛憐地拍了拍周少瑾的手,道:「好孩子,難得你有這份心。明天我們去廟裡上午去,把你抄的經書供到廟裡去。」   周少瑾很是歡喜。   她不僅為池舅舅做了點事,郭老夫人也如樊劉氏說的那樣非常的高興,待她一掃昨天的冷淡,又被得熱情慈愛起來。   周少瑾就服侍郭老夫人梳洗。   郭老夫人也由著她。   不一會,程池過來辭行。   郭老夫人由周少瑾虛扶著出了內室。   見周少瑾出現在了母親的身後,知道她這是來送自己的,程池心情大好。   叮囑了些「咱上小心的話」,又和周少瑾、母親用過早膳之後,他就出門了。   周少瑾望著程池身手矯健地上了馬,眼淚都差點落下來。   淮安那麼遠,四、五天就要趕到,池舅舅這一路得多辛苦。   賺錢真是不容易!   汶大舅舅真不應該,拿了池舅舅辛辛苦苦地賺得錢吃喝嫖賭不說,還在外面養外室。   不知道吳寶璋進門之後會不會好好地和程諾過日子!   可別想池舅舅預料的那樣,又和程輅有什麼糾葛才好!   ※   姐妹兄弟們,給天外仙仙的靈獸蛋加更!   o(n_n)o~   ps:更新在晚上的十二點左右,但我會儘量抽時間寫的。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三百一十六章甘泉   周少瑾心裡兜兜轉轉的,扶著郭老夫人回了上房。   郭老夫人就和呂嬤嬤商量著明天去廟裡的事:「……平日裡都在甘泉寺,這次也去甘泉寺好了。雖然有些事,可也不太為難的事。卯時起程,中午在那裡用了齋飯就回來。」又讓呂嬤嬤去趟四房,看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想不想一出去走動走動。   呂嬤嬤笑著應「是」,親自給四房送信。   這幾天天氣特別提熱,給程誥修繕新房的工匠們有人差點就中了暑,程沔就給工匠們停了工,關老太太沒什麼事,沔大太太卻正忙買丫鬟婆子正忙著。聞言派人過來給郭老夫人回話:「……老安人求之不得,大太太忙著誥大爺的婚事走不開。」   郭老夫人打賞了那婆子,和關老太太約了時間。   而周少瑾只當出去遊玩,雖然想出去,但因為少了程池,總覺得像少了什麼似的,少了些許出門的喜悅。   她陪著郭老夫在佛堂念了經之後,就開始開始抄經文。   既然是求菩薩保佑程池出入平安,不如多少幾份經文以顯誠心才是。   郭老夫人暗暗點頭。   這孩子乖巧又懂事,又真誠有禮……真是可惜了!   她嘆著氣,吩咐碧玉小姐服侍周少瑾,自己回屋躺下,讓小丫鬟捶著腿,想著心思。   到了下午,翠環來見周少瑾,說是奉了程笳之命。請周少瑾明天過去做客。   周少瑾知道這是程笳為了答謝她給李敬送信,笑著拒絕了:「……明天我要陪老夫人去廟裡敬香!」   翠環很是失望。   程笳為了請周少瑾可是費了很大的周折,沒想到竟然和郭老夫人的事相撞,太可惜了。   她無奈地離開了寒碧山房。   周少瑾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尋思著等過兩天自己有空了再去看程笳也不遲。   誰知道沒等太陽下山,李老安人親自過來了,說是想明天和郭老夫人一起去甘泉寺裡敬香。   郭老夫人很是奇怪。   李老安人窘然地道:「這也是為了笳丫頭——姜氏三天兩頭地和那丫頭鬧騰,那丫頭被逼得沒有辦法了,跑到我那裡去哭了一下午。我琢磨著總這樣可不行。正巧聽說你要去甘泉寺禮佛,就想著把那丫頭也帶出去散散心,還可以和少瑾說說話。」   反正夏日炎炎,也沒有別的什麼事好做,郭老夫人可有可無地應下了。   李老安人抱怨了姜氏一頓,這才回去。   郭老夫人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道:「到底是自己娘家的侄孫,姜氏這樣不依不饒的,她也跟著沒臉,所以才會帶著程笳和我們一起去廟裡上香吧!」   這樣的話誰接腔?   還是碧玉膽子大,笑著轉移了話題:「老夫人,三房的老安人多半會和笳小姐坐一輛馬車。您明天是和二表小姐坐一輛馬車還是和關老安人坐一輛馬車?」   郭老夫人笑道:「我還是和關老安人坐一輛馬車吧!明天有笳丫頭,還指不定怎麼淘氣。和少瑾擠到一輛馬車也不說。」   這倒不是沒有可能的!   碧玉抿了嘴笑。   第二天卯時大家在二門碰了面,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坐了一輛馬車,李老安人和程笳坐了一輛馬車,周少瑾卻落了單。   不要說周少瑾了,就是郭老夫人也很是驚訝,道:「笳丫頭今天倒懂事多了!」   程笳虛扶著李老安人,儀態端方地紅著臉道:「我難得陪祖母一次。老夫人就不要笑我了。」   郭老夫人和善地點了點頭,由周少瑾扶著上了馬車。去了甘泉寺。   甘泉寺的主持釋慧大師親自大殿寶殿前迎接。   程家昨天已經有管事趕了過來安排食宿,釋慧大師也知道了她們的來意,等到周少瑾拿出了謄寫好的經文,他不由笑道:「二表小姐的字寫得越發端莊秀麗了,這要是再過幾年,就可以帶學生了。」   江南名門望族的世家小姐們,通常都是由姑姑或是嫂嫂幫著啟蒙,可以帶學生,是極高的讚揚了。   周少瑾還不太習慣這樣的應酬,她紅著應說了幾句謙虛的話。   因那年浴佛節的時候郭老夫人供的就是周少瑾抄的經文,給釋慧大師留下來深刻的印象,這兩年郭老夫人來禮佛的時候又都是周少瑾陪著的,他對周少瑾印象深刻,不動聲色地小心的和周少瑾應酬了幾句,這才和郭老夫人等人寒暄。   周少瑾看著站在她對面恭敬溫順的程笳,覺得非常的奇怪。   程笳素來不耐煩聽這些的,怎麼這次這麼安靜?   她朝著程笳使眼色。   程笳卻像沒有看見似的,始終陪伴在李老安人身邊。   周少瑾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想著之前程笳讓她幫著打聽李敬的事……難道東窗事發了?可若是東窗事發了,李老安人又怎麼會帶她來甘泉寺禮佛呢?   她讓小檀去打聽。   到了快午膳的時候,小檀悄悄地告訴她:「說是有人來向笳小姐提親,瀘大太太很滿意,過幾天媒人就要上門了。笳小姐跪在李老安人面前又是哭又是鬧的,李老安人心疼笳小姐,就帶了笳小姐出門散心。」   周少瑾大吃一驚,低聲道:「知道是誰向笳表姐提前嗎?」   「說是金華縣令的長子,」小檀道,「是孫侍郎的夫人做得媒。雖是寒門出身,那位長公子卻很會讀書,十六歲就中了秀才,二十歲就中了舉人。」   這正中三房喜歡的女婿。   三房的姑老爺潘直也是這樣的出身。   周少瑾替程笳有些難過。   哀莫大於心死。   程笳這樣,多半是心死了。   坐下來用齋飯的時候。周少瑾有意和程笳坐在一起。   程笳卻避開了,像是和周少瑾鬧了什麼矛盾似的。   幾位老太太自然不會去管。   周少瑾別彆扭扭地用了齋飯。   釋慧大師留她們歇會再走:「天氣太熱了,還是過午裡再打道回道也不遲。」   郭老夫人看著火辣辣的太陽,決定過了午時再回九如巷。   釋慧忙吩咐小沙彌將專程留給程家女眷的院子收拾整齊,自己則一直陪著三位老太太說著話。   程笳忍無可忍,在李老安人身邊耳語幾句,就出了廂房。   李老夫人只能由著她。   一盞茶的功夫,小沙彌過來回稟,說院子已經收拾好了。   釋慧親自將她們送到了院子的門。說了幾句客氣話之後,這才轉身離開。   程笳陪著李老安去了西邊的廂房。周少瑾跟著郭老夫人去了東廂房。指使著丫鬟服侍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歇下之後,她也打著哈欠睡下了。   迷迷蹬蹬間,周少瑾感覺好像有人推搡著她。   她睜開眼睛,發現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都圍在她的身邊,目光關切地望著她。   周少瑾一個激靈徹底地清醒過。騰地一下坐了起來,道:「出了什麼事?是不是……」   是不是池舅舅有什麼事?   還好周少瑾懸崖勒馬,把這句話給咽了下去。   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異樣,而是見她醒了之後就開門見山地道:「笳丫頭不見了,翠環也不見了。她可曾對你說過什麼?」   周少瑾嚇懵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道:「您說什麼?笳表姐不見了?什麼叫不見了?」   程家的護衛把這院子圍得水洩不通,程笳是怎麼不見的?   關老太太聽了就看了郭老夫人一眼。   郭老夫人神色間微微有點不悅。道:「我就說少瑾和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偏不信!」   關老太太訕訕然地道:「我這不是見少瑾平時和笳丫頭玩得是好嗎?想看看少瑾有沒有什麼消息!」   周少瑾聽明白了,她忙:「老夫人,外祖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郭老夫人沒有作聲。   關老太太想了想,道:「剛才李老安人過來說,她午休醒來沒有看見笳丫頭。還以為笳丫跑出去玩了,等她穿戴整齊。準備到我們這邊來問安,程笳還沒有找到,而且據李老安人身邊的丫鬟婆子說,她們一直沒有看見笳丫頭出來,後來我們又在後窗發現了一塊墊腳石……李老安人哭得眼睛都腫了起來,只嚷著若是笳丫頭不見了,她也不活了……」   難道程笳和李敬私奔了?   想到自己是知情者,周少瑾就很是不安。   關老太太待人頗為嚴厲,她自然不敢跟關老太太看。   周少瑾就瞥了郭老夫人一眼。   郭老夫人神色如常,卻地對關老太太道:「三弟妹那裡,還請你去回她一聲。我看著她那樣子就頭痛。」   關老太太搖著頭去了李老安人那裡。   事不易遲!   周少瑾把程笳和李敬的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聽著面色漸漸嚴峻起來,卻始終沒有呵斥周少瑾,而是道:「這件事三房都知道嗎?」   「應該知道!」周少瑾愧疚地道,「但笳表姐在輕煙樓去見李敬的事,還有讓我給李敬帶信的我就不知道三房知不知道了!」   郭老夫人想了想,道:「這件事你就當不知道的,不管是誰問起你都推說自己是妹妹,不知道。李老安人那邊自有我出面。你現在好生生地待在廂房裡別出來。我們長房和四房都不能幫笳丫頭背這個黑鍋,少不得要請了三房的瀘老爺和瀘大太太過來。」隨後道,「今天恐怕是回不去了,還好是在寺廟裡,我們留宿一兩夜也不打緊。」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錯字要等會改了。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三百一十七章難受(給Kinka的加更)   可程笳到底在哪裡呢?   聽郭老夫人這麼說,周少瑾覺得很難過。   程笳原來是最喜歡往她身邊湊,這次卻沒有睬理她,分明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卻怕連累她,所有才和她疏遠的。   真是個傻丫頭!   素不知她不見了,自己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呢?   不過,郭老夫人的話也有道理。   程笳和李敬的事畢竟不怎麼光彩,想必姜氏也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特別是自己,從小就拿來和程笳比,現在程笳出了這樣的事,姜氏最忌憚的只怕就是自己了。   周少瑾把之前李敬的行蹤告訴了郭老夫人,並道:「雖說等了瀘大舅舅和瀘大舅母來了再決定怎麼辦最好,可笳表姐不是旁人,我們不能看著她犯錯。何況她是不是跟著李敬走了,也只是我們的猜測,萬一不是呢?我覺得我們不如擒賊先擒王,直接去找李敬。若是笳表姐跟著李敬走了,他們肯定是臨時起意,客棧和雜貨鋪多多少少能找到此蛛絲馬跡。若是笳表姐根本沒有跟李敬走,這邊只怕是要搜山才好……」   那時候動靜就大了!   郭老夫人看周少瑾的目光就多了一份讚賞,道:「你這主意不錯!就照著著你的主意行事!」   周少瑾愕然。   她也不過是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沒想到郭老地人不僅沒有呵斥她胡言亂語,還準備照著她說的行事。   這……這……她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看重她的話!   她頓時患得患失起來,磕磕巴巴地道:「老,老夫人,我沒什麼見識,說的話未必能算數……」   郭老夫人笑著打斷了周少瑾的話,道:「誰不是從無到有?你的這個主意方方面面都考慮得很周詳,不妨就試著照你的方法行事,若是不行,大不了從頭再來。」又道。「如果程笳是和李敬私奔了還好,至少程笳性命無憂。怕就怕這是我們想當然。這樣我們就得防著兩件事,一是程笳在廟裡亂逛,迷了路,被困在了那裡;二是程笳被有心人拐了去,會危及性命或是聲譽。所有我們第一件事是跟釋慧說。畢竟是在甘泉寺,人不見了,他也有責任。他定會和我們站在一邊的。我們不僅有了個地頭蛇做幫手,還不用擔心他會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然後讓釋慧想辦法幫我們找人。算算時間,我們已經太晚,怕就怕歹人已經帶著程笳走遠了。但不管他往哪裡走。這方圓幾十裡地都是甘泉寺的地方,總像你說的。總能找到蛛絲馬跡。」   等到程瀘和姜氏趕過來,他們已經做了這麼多了,又能李老安人擋著,他們就是有再大的火也只能往李老安人身上燒,怎麼好怪他們?   不過,少瑾這孩子一片赤誠,這些事就不要告訴她了。   等她再大些了。再多經歷了一些事再慢慢地點拔她就是了!   郭老夫人在心裡琢磨著。   周少瑾則感激涕零。   她知道郭老夫人這是在告訴她做人做事,乖巧溫順地應諾。扶著郭老夫人出了廂房。   程笳和李氏住的廂房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婆子慌張丫鬟哭泣,還有幾個老成在一旁勸著。到是寒碧山房裡帶來的人還很鎮定,該幹什麼還是在幹什麼,目不斜視的,不像四房的幾個丫鬟婆子,一面勸著三房的人一面八卦地看著熱鬧。   好在是不管三房還是四房的都很怕郭老夫人,郭老夫人往廡廊下一站,丫鬟婆子們全都屏氣凝神,低眉順目了不敢吭聲了,而廂房裡李老安人的哭聲和關老太太的低低勸慰越卻更加的清晰了。   周少瑾好生佩服。   難怪郭老夫人能養育出涇大舅舅和池舅舅這樣的人物來。   如果有孩子給郭老夫人養,肯定也能做個像涇大舅舅或是池舅舅這樣蘭芝玉樹般的人物。   周少瑾對郭老夫人越發的敬重了。   只見郭老夫人面色一沉,凝聲道:「這都是做什麼?甘泉寺這麼大,笳小姐不見了,安排人找就是了,亂糟糟的,成什麼體統?哪個是李老安人身邊貼身的嬤嬤和大丫鬟,給我站出來!」   一個十五、六歲,長得清秀可人的丫鬟顫顫巍巍地上前一步,膽戰心驚地小聲道:「李嬤嬤和芳華姐姐都在廂房安慰老安人呢!」   郭老夫人看了那丫鬟一眼,道:「你叫什麼名字?去把芳華叫出來。」   那丫鬟小聲道:「奴婢叫香紋。我這就去把芳華姐姐叫出來。」   郭老夫人點頭,面色微霽,低聲吩咐呂嬤嬤去請釋慧,讓隨行的管事進來聽候差遣,身邊的嬤嬤準備幫著寺裡的小沙彌找人。又因李老安見程笳不見就慌了手腳,立刻派人了去能程瀘報信,郭老夫人又讓呂嬤嬤派人在寺門外迎接九如巷的來人。   呂嬤嬤急急出院子。   那個叫芳華的丫鬟也被叫到了郭老夫人面前。   郭老夫人看了眼眼睛哭得紅腫的芳華,厲聲道:「笳丫頭或是貪玩迷了路,你們不去找人,這樣哭哭泣泣的算是怎麼一回事?都給我把淨面淨手把頭髮梳整齊了,丫鬟們留下來服侍李老安人,婆子媳婦子等會都聽碧玉的差遣,幫著找人!」   沒有人相信程笳是貪玩迷了路,可有人出面主持亂局,而且那個人是郭老地人,那些丫鬟婆子也就有了主心骨。個個打起精神來把自己收拾整齊了,在門當值的挺直了腰板站著,不當值的都去了茶房,等著聽候差遣。   院子裡這才有了些大戶人家的氣派。   等到釋慧面色沉重地趕過來,周少瑾就隨著郭老夫人在一旁服侍著。   兩人商量好了對策。她又替郭老夫人送客,請了隨行的管事進來說話。   釋慧和隨行白管事都不由多看了周少瑾兩眼。   周少瑾緊張的心裡怦怦跳亂,強忍著沒有露出怯意來。   等到兩人走了,她突然發現原來面對這些外男也是很容易的事。   周少瑾不由長長地透了口氣。   李老安人知道郭老夫人出面管了這件事,心中大定,漸漸收住了哭聲。   郭老夫人卻心情煩躁,對周少瑾道:「最恨她這種人,出了事就只知道哭,別人幫她一把她就順勢一歪。把事情全都交給別人,自己什麼也不理了!」   這不說的就是前世的自己!   難怪前世郭老夫人瞧不起自己!   周少瑾臉色緋紅,小聲道:「或者是覺得自己沒這個能力……」   「沒有能力也要在旁邊幫個手,或是做些自己能做的事。」郭老夫人依舊不解恨地道,「你看,她倒好。這會兒安安心心地和你外祖母說起體己話來,也不出面安撫安撫身邊的丫鬟婆子。」   周少瑾回憶著自己前世的作派,反省著自己的所作所為。   管事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道:「老夫人,那李敬尋著了。他昨天就離開了金陵,此時已到了鎮江。笳小姐並沒有同行。但他留了貼身的隨從在客棧,說是怕笳小姐有什麼事要吩咐。特意讓那隨從在客棧裡候著。我已經把笳小姐的事告訴了那隨從,隨從已派了人去鎮江給李敬報信。」   「怎麼會這樣?」周少瑾手腳冰涼。   程笳沒有和李敬在一起……那她在哪裡?會不會有危險啊?   周少瑾的眼眶立刻溼潤起來。   這下郭老夫人也神色大變,道:「那就只能指望甘泉寺的大和尚們了!」   管事連連點頭,連汗都不敢擦。   周少瑾雖然心急如焚,但還是讓丫鬟遞了個帕子過去。   管事感激地看了周少瑾一眼,道:「老夫人和二表小姐也不必太過擔心,笳小姐從來沒有出過門。應該沒有走遠。只要仔細些,肯定能找到的。」   現在也只能這麼想了!   郭老夫人頷首。   程瀘和姜氏趕了來。   姜氏一把抓住了關老太太的手就嚎啕大哭起來。   程瀘則進門就跪在了郭老夫人面前。紅著眼睛道:「侄兒多謝大伯母了。若是沒有大伯母幫襯著,只怕我們笳丫頭到底去了哪裡我們都不知道!」   他這話說得倒也誠心,郭老夫人道:「你也別急,越急越容易出錯!一路趕過來挺辛苦的吧?先喝茶,洗個臉,說不定笳丫頭很快就找到了。」   程瀘含著眼淚點頭。   姜氏卻在那裡嚷道:「肯定是那個下賤坯子把程笳給哄了去……」   那麼好脾氣的程瀘,當著家中長輩僕婦的面,轉身就「啪」地一巴掌甩到了姜氏的臉上,陰森嚴道:「你敢再說一句,餘生就給我到廟裡去呆著。」   姜氏捂著臉,傻傻地望著程瀘,目光呆滯,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周少瑾也被程瀘的這一巴掌打懵了,她如驚弓之鳥似臉色蒼白地連連後退了幾步,躲到了郭老夫人的身後。   郭老夫人並不知道她前世經歷過什麼,看她嚇得厲害,把她攬在了懷裡,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低聲道:「莫怕,莫怕,你瀘大舅舅不是生你的氣。」   周少瑾當然知道。   抖了半天才順過氣來。   郭老夫人忍不住在心裡嘆氣。   這孩了可不止是長得像朵似的,這性子也像,若是嫁到尋常人家去,只怕沒幾天就要香消玉殞了!   這麼一想,對周少瑾就又多了幾分憐惜之情。   關老太太生怕姜氏和程瀘在這個節骨眼上鬧起來。   她忙拉了姜氏住李老安人歇息的廂房去。   ※   姐妹兄弟們,給給kinka的靈獸蛋加更!   o(n_n)o~   ps:更新在晚上的十二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三百一十八章找回   姜氏雖然好強、虛榮、要面子,可更懂得察顏觀色。   見向來老實的丈夫真的發了火,雖然在僕婦面前丟了這麼大的一個面子,但她還是強忍著低著頭和關老太太進了廂房。   關老太太鬆了口氣,溫聲勸她:「老實人做固執事,孩子不見了,他這也是在氣頭上,你就不要和他一般計較了。等笳丫頭找回來了,我去跟二房的老祖宗說,讓老祖宗狠狠地罰他!」   可若是笳丫頭找不回來呢?   姜氏拉著關老太太的手,哭著抱怨起來:「難道我是繼母不成?女兒是他的就不是我的!我可是辛辛苦苦十月懷胎把她生下來的,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養這麼大了。女兒出事,難道我不心痛!難道我不難過。他這哪裡是打我的臉,這是在剜我的心啊!」   裡間的李老安忍聽著,心裡不滿就飈到了最高點。   她沒有能力,就把這個家交給姜氏管,她還樂得添閒。   姜氏說要給笳丫頭找個有出息的,能讓笳丫頭鳳冠霞帔的,她想著自己見識少,笳丫頭的婚事就由著姜氏好了!   可姜氏又幹了些幹什麼?   把個笳丫頭逼得在家裡呆不住了,哭著喊著求自己帶她到甘泉寺來散心。   不就是因為自己娘家的侄孫瞧中了笳丫頭嗎?   一家有女百家求。   笳丫頭不僅長得好,這性子也好,自己娘家的侄孫看著喜歡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姜氏倒好,非要鬧得個人怨天怒、家宅不寧的。   說來說去,不過是看不起李家是商賈出身。   商賈出身怎麼了?   老太爺在的時候要不是自己娘家的兄弟們提攜幫襯,三房的生意能做到現在這麼大?三房能這麼富貴?能讓二房和長房都多看一眼?姜氏能吃香的喝辣的?   李氏覺得她不是瞧不起李家。是瞧不起自己這個做婆婆的。   這可真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啊!   李老安人不樂意了,坐在床上冷哼道:「她是你女兒不假。可自古以來是『養子不教父之過,養女不教母之過』。識哥兒大度寬和,走出去誰不翹著大拇指稱一聲『好』的。怎麼?大老爺就說不得你了?」   姜氏倒吸了口冷氣。   她沒有想到麵團似的婆婆突然強硬起來,更沒有想到婆婆會指責自己沒有教導好女兒。頂撞程瀘……若是再往深裡說,休了她都有可能。   她氣得渾身發抖,卻知道此時不是申辯的時候。   笳丫頭還沒有找到。   若是沒事還好,若是有事,她此時的一言一行都會是她的罪過。   她只好低頭進了裡間,給李老安人賠不是。   李老安人又哭了起來。   她的笳丫頭,沒有跟李敬走。這是去了哪裡呢?若是被人拐了去,壞了清白可怎麼辦啊?   關老太太看著她們婆媳鬥了一場,面紅耳赤,深覺自己不應該管這閒事的,只是此時退出來已經太晚了。只能耐著性子勸了李老安人又勸姜氏。   程瀘在郭老夫人處聽了郭老夫人對這件事的處置,謝了又謝,這才來見母親。   李老安人又少不得把姜氏數落一頓,說要不是姜氏把程笳逼得在家裡不得安生。她們又怎麼會來甘泉寺,如果不來甘泉寺。程笳又怎麼會被拐走。   姜氏一句辯解的話也沒有,卻哭得像個淚人似的。   畢竟是少年結髮的夫妻,程瀘看著也有些不忍。   一面是母親,一面是媳婦。他如坐針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只好在中間和著稀泥,而眼看著天色已經晚了下來,甘泉寺裡點起了燈籠,程笳還沒有影子,程瀘開始不耐煩起來,既不想聽母親抱怨,也不想看姜氏啼哭,索性找了個藉口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這邊倒挺安靜的。   周少瑾坐在床邊給假寐的郭老夫人讀著經書。   柔柔的聲音甜糯如酒,安詳的神色靜謐而從容。   程瀘暗暗搖了搖頭。   同樣是姑娘家,程笳就一刻也坐不住,周家的二丫頭卻溫柔恬靜……如果女兒能像周家二丫頭似的,也不至於會不見了!   想到這裡,李老安人剛才說的那些話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裡,讓他對姜氏在女兒的婚事上表現出來強勢有些不滿起來。   周少瑾見程瀘來了,乖巧地避到了耳房。   程瀘坐下來和郭老夫人分析了半天,也沒有個結論。程瀘不禁道:「若是池從弟在家就好了?我也有個幫手!」   郭老夫人卻無意讓兒子插手這件事。   「可不是!」她嘆道,「怪只怪他走得太急,我就是派個人去給他送信都追不上。」   程瀘也跟著嘆氣。   郭老夫人就道:「時候也不早了,能想的辦法我們都想過了。笳丫頭看著就是個有福氣的,必定會逢兇化吉,你也不要太擔心。如今下面的人都看著我們,我們這些人卻不能倒下了,先用膳吧!僕婦們吃了飯也能安心地當差。」   程瀘早沒有了主意,恭敬地道:「一切都憑大伯母吩咐。」   郭老夫人就讓人傳膳。   大家沉默地用了晚膳。   白管事進來悄聲地告訴郭老夫人:「人還沒有找到!」   而此已打了二更敲。   郭老夫人反而冷靜下來,不聲如山地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每人賞一兩銀子,繼續找!」   白管事低頭應是,退了下去。   大家就睛睜睜的看著天色一點點地暗下去。   周少瑾給郭老夫人重新沏了杯茶,溫聲道:「您還是歇會吧!我在這裡守著,若是有什麼事就叫您!你要是垮了,笳表姐可怎麼辦?」   她覺得指望三房的幾個人恐怕是不行的。   郭老夫人也知道這個道理,她由著周少瑾服侍著歇了。   周少瑾把郭老夫人身邊服侍的人分成了兩隊,一隊陪著她等。一隊先去休息。   漫漫地長夜,周少瑾只要一想到程笳有可能像自己的前世那樣遭遇欺凌,她就感覺到害怕。   如果這世上真有報應這回事,也應該報應在程輅身上才是。   怎麼會是程笳出事呢?   周少瑾想不明白。   更加的思念程池。   如果池舅舅在這裡,肯定會給她一個答案。   周少瑾抱了抱自己。   旁邊候著的碧玉忙道:「二表小姐,我去給您拿件披風好了。」   「不用了。」周少瑾道。「我只是擔心笳表姐……」   碧玉含著眼淚別過臉去。   外面響起一陣譁喧,還有火把照耀的明亮。   周少瑾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碧玉更是不用她吩咐就疾步朝外走去:「二小表姐,我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周少瑾點頭。   院子的門被撞了開,有婆子高聲道:「笳小姐找到了!笳小姐找到了!」   周少瑾喜極而泣,提著裙子就跑了出去。   模樣綽綽的男子都遠遠地站著,白管事打著燈籠,陪著兩個粗壯的婦人抬著門板走了過來。   翠環扶著門板。神色狼藉,而躺在門板上的程笳則披頭散髮,面如金紙。   「這是怎麼了?」周少瑾抬頭。   白管事忙道:「在後山找到的,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昏迷了快一個時辰了。已經去請大夫了。釋慧大師馬上也會過來。」   既然是在甘泉寺的後山被咬的。釋慧大師說不定知道何藥可治。   周少瑾點頭,也顧不得許多,拉了程笳的走手護著程笳往裡走。   門口卻呼啦啦地湧了一群人,團團地把程笳圍住。哭喊著「我的兒」、「我的笳丫頭」,把周少瑾擠到了一旁。   周少瑾鬆了手。看著李老安人等簇擁著程笳進了廂房,然後去給郭老夫人報了平安信。   郭老夫人倚在大迎枕上沉默了片刻,道:「人沒什麼事找回來就好了!離天亮應該也有一個時辰,你也累了。快去睡吧!明天早上才是場硬仗。」   是啊!   人找回來,程笳為什麼跑去了後山?翠環這丫鬟知道不知道?她到底是被什麼東西咬了?有沒有性命之憂?這才是關鍵!   周少瑾笑著點頭,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不曾想她倒頭就睡著了,還是春晚來叫她,她這才醒過來。   春晚告訴她:「釋慧大師懷疑笳小姐是被一種甘泉寺後山特有的小蟲子咬了,灌了藥,笳小姐天剛亮的時候醒過來了一次,此時又睡了。釋慧大師說笳小姐能醒過來就沒事了。再吃兩副藥就能徹底地好了。翠環什麼也不肯說,被關到了柴房裡,說是要找了人牙子來把她發賣了……」說到這裡,她打了個寒顫。   周少瑾隱隱已有所預料。   翠環前世雖然對她不敬,可對程笳卻是忠心耿耿的。   就像前世,樊劉氏對程家的人來說是惡僕,對她來說卻是救星。   三房要發賣她,至少也得等程笳醒過來才是。   她低聲囑咐春晚:「你去跟馬富山家的說一聲,若是程家有意發賣,就讓他先把翠環買下來。」   她們這樣的人家,大丫鬟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要體面,春晚和翠環同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鬟,看到翠環落得這樣的下場,不免有些同病相憐。聞言喜出望外,忙讓人帶信給馬富山家的。   中午又灌了程笳一碗藥。   她喝了藥,繼續昏沉沉不醒人事。   到了晚上給她灌藥的時候,程笳終於醒了。   雖然有些迷迷糊糊的,可她還算有良心,第一句話問的就是翠環。   沒有立刻發賣翠環,防的就是程笳醒了之後怒氣攻心。   李老安人讓人把翠環叫到了程笳的面前。   程笳看見穿戴整齊的翠環,笑了笑,又昏睡過去。   李老安人等都鬆了口氣。   小丫鬟卻來稟道:「李家大爺過來了!」   李家的大爺,就是李敬。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大家別不耐煩了,這個是個比較重要的章節!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一十九章緣定(給44兮兮的加更)   周少瑾記得,她陪郭老夫人去普陀山敬香的時候,花了三天的功夫才到鎮江。   而李敬從送信到回來只用了短短的一天功夫,他是怎麼做到的?   周少瑾非常的好奇,忍不住提了裙擺出來看。   李敬翻身下馬,滿頭汗,滿身的灰,白淨的面孔上汗水混著塵土,留下一道道的黑梭。   他丟了馬鞭給隨行的小匹,那馬就「撲通」一聲巨響,口吐白沫地倒在了地上。   李敬看也沒看一眼,一面疾步往裡跑,一面高聲道:「笳表妹怎樣了?笳表妹怎樣了?」   帶著股一往無前的凌厲和霸道,讓周少瑾一時竟然看呆了。   那邊程瀘聽到動靜走了出來,面色陰得仿佛可以滴得下雨來。   他大聲呵斥道:「李敬,我敬你是老安人娘家的侄孫,你卻窺視我內宅,無恥之極,居然還敢在這裡大呼小叫,李升,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把人給我趕走?大門口當值的是誰?給我架出去打二十大板。」   三房的大管事李升原是李老安人的陪房,程瀘的奶兄,而李敬卻是李家的大爺,他站在那裡很是為難,猶豫了片刻,還是上前攔了李敬,低聲道:「大爺,笳小姐沒事。只是被蟲咬了,還昏迷不醒。釋慧大師已用了藥,據說很快就能好了。」   李敬不敢硬闖,抓住李升的胳膊急急地道:「笳表妹怎麼會被蟲子咬了的?釋慧大師的藥到底有沒有用?我認識一個祖上曾做過御醫的大夫,要不要請那位大夫過來幫著瞧一瞧!」   眼睛卻看著站在廡廊下的程瀘。   李升嘴角翕翕,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程瀘的臉色鐵青鐵青地,看也不看李敬一眼,只是呵斥那李升:「還不快把給趕走?這是什麼地方?閒雜人等都能來的嗎?」   周少瑾的神色些恍惚。   她記得前世是誰跟她說過,李家是洛陽首富。李敬的父親原是宗子,但在李敬十歲的時候去世了,他是和本家七個叔叔明爭暗鬥,二十歲那年祖父去世,他這才最終繼承了家業,成為李家的家主。   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   不要說洛陽知府了。就是河南布政使見了他也要給他幾分薄面,在中原一帶很有聲望。   瀘大舅舅這樣羞辱他,他會拂袖而去嗎?   周少瑾很是擔心。   李敬眼底閃過一絲窘然,卻全無怨色,反而低聲道:「表叔,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擔心笳表妹,她既然沒事。我這就走。您別生氣了!」   周少瑾睜大眼睛。   就見程瀘狠狠地瞪了李敬一眼,道:「你還不快走!」   李敬神色間流露出些許的頹然,默默地向程瀘行了個禮,慢慢地轉身朝外走去。   周少瑾大為不忍,輕聲囑咐春晚:「你讓小檀跟過去。給李大爺安排個落腳的地方,梳洗歇息。這邊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他。」   春晚應聲而去。   因為程笳的事,甘泉寺從昨天下午開始就不接待外客了。更不要說留宿了。   李敬去鎮江還留個管事給程笳差遣,程笳還病著。李敬怎麼能放心走開。   可他若想留宿,唯有花大筆的銀子打點寺裡的知客,而且還未必就能給他一個寬敞明亮的廂房。   李敬前世為程笳付出的已經很多了,這一世她能幫他一把就幫他一把好了。   周少瑾去回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嘆了口氣。卻什麼也沒有說。   用早膳的時候,三房歇息的廂房鬧騰起來。   周少瑾就聽到程瀘氣極敗壞的聲音:「……你再說一句這種恬不知恥的話試試!我立刻就叫官衙把李敬那下三爛的送去官衙……」又有如姜氏的女子聲音低低地勸慰,還夾雜著幾不可聞的哭泣。   她不由走了出去。   程笳尖銳的聲音傳了出來:「……我就是要嫁他!我就是要嫁他!你有本事把我也給關進去好了?我就是去和他私奔的……他不要我我也認了……我就是喜歡他……」   周少瑾嚇得臉色發白。   這種話程笳也敢說!   這要是讓人聽去了,程笳的閨譽可就完了。   她忙朝四周望去,見幾個在服侍的丫鬟婆子都擇路避開,她這才籲了口氣。   可誰知道她這口氣剛剛籲完,就有男子低沉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周家表妹,今天的事多謝你了!」   猝不及防,周少瑾差點就尖叫起來。   還好她怕驚動了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強忍了下去,轉過身去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才看清楚說話的是李敬,這才站穩了腳步。   真是人嚇人嚇死人!   她撫著胸口,不悅地道,「李大爺,您這樣直闖女眷住處,有些不好吧?」   再重的話,她不會說。   而且她雖然兩世為人,卻一直呆在內宅裡沒怎麼見人,她也不會和外男打交道。   李敬面露歉意。   周少瑾這才定下神來,不禁困惑道:「你是怎麼進來了的?」   看樣子李敬已經梳洗了一番,不僅收拾得乾乾淨淨,還換了件天青色杭綢直裰,看上去清爽利落,精明幹練。   李敬含蓄地笑道:「我說自己是程府的親戚,又給寺裡贈了一筆香油錢,他們也就沒有攔我了。」   這群見錢眼開的和尚!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道。   李敬卻神色一正,道:「我有一事想請周表妹幫忙,還請周家表妹成全!」   他說著,長揖到底。   周少瑾側身兩步避開,心生警惕地道:「不知道李大爺找我有什麼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忙……」   李敬忙道:「也不是別的什麼事,我就是想讓周家表妹幫我打聽一下,看笳表妹的傷勢到底怎樣了?釋慧和尚的藥到底有沒有用?之後還有沒有要注意的事或是後遺症?」   這簡單。   周少瑾鬆了口氣,忍不住望了一眼程笳歇息的廂房,道:「你可有什麼打算?」   李敬聽著。目光也落在了程笳歇息的廂房,想了想,斟酌道:「我實際上很後悔……」   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後悔認識了程笳不成?   周少瑾面色不虞。   李敬卻內疚地道:「那天笳表妹讓我帶她走,我總覺得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不至於到這一步,就斷然拒絕了她……還對她說。請她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辦法讓表叔和表嬸同意的……可我萬萬沒有想,我的決定卻讓她受了這麼大的苦……她肯定是實在沒辦法了,又見我不同意,所以才會偷偷去找我的……」   周少瑾沉默下來。   她相信李敬的推斷是正確的。   不然程笳找到的時候就不會只有個丫鬟翠環在身邊了。而且她們躲在一處洞穴裡,若不是翠環聽到動靜求救,她們也不會被找到了。   李敬從程笳嘴裡無數次聽到少瑾這個名字。知道眼前這個纖瘦美麗的小姑娘是程笳最好的朋友。   他之所以拒絕就這樣帶程笳走,是因為他比程笳更懂人心。他不希望程笳陷入是選擇父母還是選擇夫婿的痛苦中。   可事實上最終程笳還是陷入了這種痛苦之中。   此刻周少瑾就變得非常重要起來——沒有了娘家,不能連親戚也沒了。特別是從小和程笳一起長大的周少瑾,何況周少瑾一直站在程笳這邊,他就更應該籠絡她了。   李敬是個果斷的人。他很快收斂心緒,鄭重地道:「周家表妹,我決定帶笳表妹走!所以才讓你去打聽她的病情。如果她的病情不要緊了,我準備再向釋慧討幾副藥帶在身上。如果她的病情還需要靜養,那我就等幾天……這次不管怎樣。我都會帶她走的。我不能讓她一個人面前對表叔的怒火。這件事,我也有責任!」   周少瑾之前聽他的語氣就隱隱猜到了一些,但聞言還是大吃一驚,略微沉思了一會才道:「聘者為妻。奔者為妾!你可曾想過?」   李敬傲然一笑,道:「不過是紙婚書罷了!金陵知府辦不了,難道洛陽知府也辦不了?九如巷不給,難道杏林胡同也不給?再不濟,還有雙榆胡同呢!」   杏林胡同是程涇住的地方。   雙榆胡同是程劭住的地方。   看來李敬早就打算好了。   周少瑾想到前世李敬對程笳的好,嘴角終於綻開了一個淺淺的笑,低聲道:「我去幫你打聽。你等我的消息好了!」   李敬再次對她一揖到底。   周少瑾忙回了廂房。   郭老夫人就問她:「那邊怎樣了?」   周少瑾不想騙郭老夫人,低聲道:「我,我沒過去。在院子裡碰到了李敬,他有事求我……我答應了,又怕您生氣……」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指了對面的繡墩讓碧玉重新給周少瑾盛了半碗白粥,道:「不過是決定和程笳私奔,除了這件事,還能有什麼事?」   周少瑾駭然。   郭老夫人笑道:「我這輩子見過的事多著呢!你想幹什麼就去幹好了,別管我了!我向來膩味三房,讓他們自己鬧去好了。李敬能有這本事買通了甘泉寺的人,也能買通李氏身邊的人。程笳想和李敬私奔怕連累了你,對你一直不理不睬的,想必這個李敬也會把你摘出來的。你幫他們一個小忙,又不用觸怒三房,程笳也算欠了你一個人情。這是件好事!」   周少睜大了眼睛,好一會才蹦出一句話來:「老夫人,您可真厲害啊!我看這世上的事就沒有能逃過您眼睛的。」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晚上十二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二十章妥協   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何況周少瑾說得誠心誠意。   郭老夫人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我年輕的時候到擔得起你這句話。只是老太爺在的時候常嫌我喜歡惹是生非,管閒事,我為此還和老太爺大吵過一架。現在年紀大了,精神不濟,做起事來常常丟三落四的,想管也管不了,也懶得管了。可見這世上的事都是此一時,彼一時。從前總覺得天大的事,再過幾年回頭看看,也走來了。再過十幾年回頭看看,也不過如此了。所以這人還是要放寬了心,高高興興地活著才好。」   周少瑾覺得郭老夫人說的話非常有道理。   前世,她經歷了那麼多的事,總是想著去死。   可後來怕姐姐傷心,怕姐姐擔了惡名,她慢慢地挺著,也挺過來了,多活了十幾年。   她陪著郭老夫人說了幾句,郭老夫人就催她去忙自己的事去:「……笳丫頭這麼鬧了一場,此時肯定想找個體己的人說說心裡話,你去陪陪她,也好安安她的心,別總這麼沒頭沒腦的到處亂蹦。這次是她運氣好,可這人不能總是憑運氣。你把我這句話也帶給她。聽不聽就看她自己的了。」   老夫人真是典型的面冷心熱。   周少瑾心裡暖暖,對老夫人就不由的親近起來,抱了老夫人的胳膊軟軟地「嗯」了一聲,道:「我去去就來。」   老夫人剛強慣了,沒有女兒,三個孫女雖然都是在她的膝下長大的,程箏莊重,程簫傲氣,程笙嬌俏。沒有一個人像周少瑾這樣憨憨的卻又惹人憐的。就不由地摸了摸她的頭,讓呂嬤嬤送了她出門。   呂嬤嬤對著周少瑾臉上的笑容又盛了兩分。   家裡來了客,主持一府中饋的婦人才有資格讓她相送。二表小姐不過是出門去看看笳小姐,就把她給派上了。從前也就箏小姐有這樣的待遇,現如今二表小姐也趕上了箏小姐。   她親自給周少瑾打了帘子。   周少瑾沒有在意。   她心裡全裝著程笳的事。   要不要把李敬的打算告訴她?   她知道之後會不會沉不住露了餡?   要是她這病還得繼續醫治,李敬留了她在九如巷養病。會不會耽擱了時間,讓程笳和那個什麼知府的兒子訂下親事?   萬一定下了親事,李敬又怎麼解這個結?   周少瑾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隱隱作痛。只盼著程池快點回來就好。   池舅舅回來了,這件事也就不用她操心了!   門口當值的丫鬟撩簾服侍她進了三房歇息的廂房。   那廂房三闊,一明兩暗。一面住著李老安人,一面住著程笳和姜氏,因一院子女眷。程瀘歇在了別處。   周少瑾進去的時候程瀘和程笳剛吵完架,他鐵色發青地坐在中堂前的太師椅上,姜氏則紅著眼睛坐在他的對面。看見周少瑾,程瀘勉強地朝她點了點頭,姜氏則頗有些不自在地道:「多謝你來看她!笳丫頭有些不好。剛睡下……」   竟是要逐客的意思。   周少瑾臉色通紅。   程瀘沒有作聲。   可能是怕程笳在她面前竹筒倒豆子似的說出些讓他們覺得丟臉的話吧?   如果是平時,周少瑾定會扭頭就走了,可想到李敬所託,她厚著臉皮留在了原地。正色地道:「既然笳表姐睡了,我就不見她了。不知道笳表姐的傷勢如何了?還需不需要繼續用釋慧大師的藥?」   這幾句話問得很有些深意。   程瀘和姜氏都猜是郭老夫人讓她來問的。   姜氏就道:「笳丫頭已經沒事。釋慧大師剛才來看過。又給開了一副藥,說是吃了這副藥就好了。你瀘大舅舅正準備去和老夫人商量後天啟程回九如巷。」   這就好!   周少瑾鬆了口氣,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誰知道她的話音剛落,屋裡傳來程笳的聲音:「少瑾。我已經醒了!你進來陪著我說說話嗎?」又道,「我和少瑾情同姐妹,又一個院子裡住著,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你們這樣有意思嗎?」   「你……」姜氏聞言就要跳起來,卻被程瀘一把拽住了,道:「你少說兩句吧!」   姜氏忿忿地別過頭去。   程笳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面色臘黃,人看上去很憔悴。   她苦笑著扭過頭來對周少瑾道:「你肯定覺得我很傻吧?我也沒有想到我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可我只要一想到要嫁給別人,和別人一起生活,我就一刻鐘也呆不下去。哪怕是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願意……」   周少瑾慢慢地走了過去,坐在了床邊的錦杌上,指使旁邊服侍的小丫鬟去給她叫碗冰鎮的綠豆沙進來,道:「……天氣太熱了!」   不過是到門口去傳個話。   小丫鬟不疑有他,笑著應聲去了。   周少瑾急急地道:「李敬要帶你走,又怕你的病非釋慧的藥不可,你想辦法把藥弄到手,我去通知李敬。」   程笳頓時眼眶泛著淚花,緊緊地握住了周少瑾的手,道:「少瑾,我一輩子都感激你!」   周少瑾微微地笑了笑,還是忍不住道:「值得嗎?」   「值得!」程笳說著,原本枯黃的面孔像鍍上了一層釉似的光彩照人,「以後縱被無情棄,我也知道他此時待我是真心的。」   周少瑾兩世為人,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灼熱的心情。   或者說是,沒有這樣大膽的念頭。   她又想起集螢的話來。   是為了個好名聲裝模作樣地過一輩子,還是順應本心自由地活著……   周少瑾又開始有些恍惚。   去傳話的小丫鬟回來了,她笑道:「二表小姐,綠豆沙很快就到了。」   周少瑾笑道:「我差點忘了,老夫人曾囑咐過我,讓我夏天的時候不要吃冰鎮的東西。還是算了吧?」   她不想在程笳的屋裡久呆。   想必李敬一得到消息就會動手,她在這裡呆的時間長了,事後不免會被姜氏懷疑。   姜氏懷疑她不怕,她就怕連累了長房。   周少瑾起身告辭。   程笳拉了她的手求她:「你幫我照顧翠環!」   她還臥病在床,李敬能把她弄到手就不錯了,不可能再帶上翠環。   而周少瑾並不是寄居在程家的窮親戚。她身邊有周家的世僕服侍,反而更能護著翠環。   周少瑾點了點頭,回了她和郭老夫人落腳的廂房。   郭老夫人正和關老太太在說話:「……不管笳丫頭的病怎樣了,我都準備等會就啟程回去。他們整天這樣吵吵鬧鬧的,我頭痛。」   關老太太也正想脫身,郭老夫人的話正中她的下懷,忙道:「我和你一塊回去!」   郭老夫人頷首。   周少瑾上前給關老太太行了禮。   郭老夫人就道:「你來的正好。我已經讓丫鬟婆子們下去收拾行李了。你再去趟三房。代我向她們辭個行。」   這樣一來,三房就更加覺得周少瑾是受了郭老夫人之託來問程笳病情的。   周少瑾眼睛微澀,輕聲應「是」,去了三房。   三房的人果然這麼想了。   等到周少瑾等人收拾好了,程瀘和姜氏親自來送郭老夫人等人。   郭老夫人也沒有多說。徑直上了馬車。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關老太太打道回府。   第二天下午,程瀘面色蒼白,腿腳發軟地闖進寒碧山房,跪在了郭老夫人的面前:「大伯母。求您快點讓子川回來吧!程笳不見了!李敬也不見了!肯定是李敬那個登徒子誆了程笳去了。這事既不能聲張又不能報官,我只能來求子川了。他這幾年管著家中庶務。三教九流的都熟,我們三房出錢,您能不能讓子川幫我把程笳找回來。我可只有這麼一個女兒……」   郭老夫人瞥了神色自若的周少瑾一眼,道:「你快起來。我這就讓人給四郎送信!」   程瀘點頭。半晌也沒有站起來,還是呂嬤嬤扶了他一把,他這才跌跌撞撞地出了上房。   郭老夫人嘆道:「可憐天下父母心!」讓碧玉拿了自己的對牌請外院的管事安排人給程池送信。   可讓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隔了一天,李敬竟然請了媒人上門向程笳提親。   媒人態度之恭敬,拿出來的聘禮之豐厚,讓向來富有的三房都大吃了一驚。   姜氏勃然大怒,騰地站起來就要把媒人轟出去。   程瀘卻陰沉著臉把媒人留了下來,並接了李敬的庚貼,對那媒人道:「若是想娶了我們家姑娘過門,讓他尋對大雁來做聘禮。」   此時大雁日漸稀少,求親都以鵝代替。   媒人喜出望外。   李家大爺曾說過,不管婚事成不成,她只要走這麼一趟,就賞她十兩銀子。   姜氏不肯。   等媒人一走就和程瀘鬧騰起來。   程瀘紅著眼道:「那你想怎樣?難道讓笳丫頭去給那小子作妾嗎?」   姜氏愣在了那裡。   向來不管事的李老安人聞訊趕過來,看見姜氏的樣子冷冷地笑了笑,陰陽怪氣地道:「你這到底是嫌棄李敬不好呢還是嫌棄他的出身不好呢?」   程瀘一個冷眼瞥了過來。   姜氏打個了寒顫。   知道大事已去。   她反對的理由一直都是李敬的出身。偏偏李敬是婆婆娘家的侄孫。說婆婆娘家的侄孫出身不好,不就是說婆婆不好嗎?   她頹然癱坐在了太師椅上,覺得自己白養了一個女兒。   當天下午,李敬就送了對大雁過來。   再三天,兩家訂下了婚約,程笳被送了回來。   ※   姐妹兄弟們,今天更新。   PS:明天事很多,只有一更,定在晚上十點左右。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未完待續~^第三百二十章走動   聽說程笳回來了,周少瑾鬆了口氣,覺得這才是她心目中的那個李敬,不以強勢壓人,處處都把程笳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春晚卻笑道:「二小姐,笳小姐在門外探頭探腦的,守門的婆子讓她進來她也不進來,怕是唯恐老夫人不喜,您還是去看看她吧!」   周少瑾奇道:「她怎麼一回來就亂跑啊?」   捧著大把蜀葵花的小檀笑著走了進來,接言道:「是李老安人說的,李家沒那麼多的規矩,笳小姐只管安安心心地把身體養好,高高興興地嫁過去就行了。為了這句話,瀘大太太如今都躺在了床上,李安老人卻派了身邊的李嬤嬤過去襄理瀘大太太主持中饋,瀘大太太一氣之下索性什麼也不管理,李老安人今天給笳小姐買架拔步床回來,明天給笳小姐買套紅木椅回來,聽如意軒的人說,僅家什就有五套了,可聽李老安人話裡的意思,這齣嫁,最好是成雙成對,還要湊一套才體面,差管事去了杭州,說是要在那裡採買些楠木回來。連瀘大老爺都看不下去了,勸了李老安人幾句,李老安人就不高興了,說她幫笳小姐買的東西全都用的是她老人家自己的貼己銀子,又沒有動用三房的一分銀子,誰要是看不下去,誰要是心裡不痛快,就當著她老人家的面說,不要在後面嘀嘀咕咕做小人。還說,她老人家的陪嫁,她老人家想怎麼就怎麼。程家什麼時候窮得要算計媳婦的陪嫁了!言下之意是指瀘大老爺受了瀘大太太的慫恿,爭她老人家的體己。   「瀘大老爺唯唯諾諾地一句多的話都不敢說。瀘大太太則氣得幾天都沒有吃。就是證大爺,也只能裝著什麼也不知道的。   「誰還敢去管笳小姐啊!」   這件事周少瑾還是第一次聽到。   她不由「哦」了一聲,笑道:「小檀,我沒想到你的消息這麼靈通!」   小檀面色微紅,道:「我也是仗著從小在府裡長大。比旁人多認識幾個人罷了。」   多認識幾個人也是優勢!   周少瑾嫣然笑著去見了程笳。   程笳還真是怕被郭老夫人訓斥,拉了周少瑾去寒碧山房旁的湖邊石凳上說話:「……你都不知道,自從你上次病了之後,郭老夫人就把這帳算到了我的頭上。我可不想再去惹她老人家了。」   周少瑾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程笳,見她神採飛揚,和幾天前相比像變了個人似的。這才真正的放下心來,笑道:「老夫人是面冷心熱,你去給她老人家賠個不是,說幾句好話,她老人家的氣也就消了。」   程笳吐舌,道:「我可不敢。要去你去!」   人和人之間也是要講緣分的。   周少瑾也不勉強她,道:「你也真是的!就算是要去找李敬。也要好好策劃一番才是,怎麼能就這樣貿貿然就跑了呢?我們當時多擔心了,生怕你有什麼意外……」   程笳赧然地打斷了周少瑾的話,道:「你別說了!那幾天李敬天天在我的耳朵邊說這些話,我的耳朵都快要起繭子了。你就別跟著嘮叨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已經在李敬面前發過誓了。以後再也不做這種讓親者擔心的事了。你就饒了我吧!」   看來李敬並沒有被程笳衝昏頭腦。   程笳就得有這樣一個人管著!   周少瑾抿了嘴笑。   程笳就拿了個巴掌大的雕牡丹花的紫檀木匣子出來,道:「這是李敬給你的謝禮!」   周少瑾很是意外,欣然收下。   程笳笑著道:「你打開看看。是我和李敬一起挑的。」   周少瑾打開了匣子。   鋪了棗紅色的漳絨的匣子裡靜靜地躺著五顆祖母綠寶石。個頂個的鴿子蛋大小,晶瑩豔麗的綠。讓春色都黯然失色。   「這……」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這麼好品相的祖母綠寶石,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送給你的!」程笳得意地道。「好看吧!我就說你會喜歡——李敬還準備送你紅寶石呢!」   「很漂亮!」周少瑾由衷地道,想了想,大大方方地收下了,「我很喜歡!」   大不了程笳出嫁的時候自己給她添箱的時候也尋個好物件就是了。   程笳見自己挑選的東西周少瑾喜歡。也很高興,和周少瑾嘰嘰喳喳地說了半天李敬。   周少瑾卻想著程池。   瀘大舅舅讓老夫人給程池帶信的時候,老夫人並沒有理會。   池舅舅肯定還會按著預定的時候回來。   只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等到回到家裡,知道李敬和程笳訂了親,肯定很驚訝。   想到七情六慾從來都不上面的程池會露出驚訝的表情,周少瑾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程笳推她:「你傻笑什麼呢?我剛才說的話很好笑嗎?」   周少瑾根本不知道程笳說了些什麼,含糊其辭地道:「我覺得有點好笑。」   程笳臉色緋紅地湊到了周少瑾的耳邊道:「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她答應了什麼啊?   周少瑾的神色有些懵懂。   程笳不悅道:「你現在怎麼這樣?說話不算數!答應幫繡兩件褻衣的……」   原來是這件事。   好說,好說。   周少瑾有些心虛,忙應下了。   程笳轉陰為晴,興高採烈地走了。   周少瑾籲了口氣,回了上房。   郭老夫人問她程笳來找她做什麼,她直言以告。郭老夫人想了想,笑道:「你去和她商量了圖樣就回來,別在如意軒逗留。我猜著姜氏趁著笳丫頭出嫁之前還會鬧騰一番的。」   周少瑾對郭老夫人的話自然是深信不疑。   她連連點頭,給程笳畫了七、八個褻衣的圖樣,第二天用過早膳就去了程笳那裡。   周少瑾因給關老太太和郭老夫人都做過針線,雖然東西不多,卻十分的精巧新穎。且大氣又不失明快,很得大家的讚賞。因而李老安人知道了她的來意,不僅賞了她一件羊脂玉荷花筆洗,還留了她用午膳。   她記著郭老夫人的話,午膳推辭不過,但用過午膳不管李老安人和程笳的拘留。執意要回寒碧山房去:「……笳表姐和我從小一塊兒長大,這是她求我做的針線,我還繡兩方帕子給笳表姐。東西雖小,卻是我的一片心意。早些繡出來才好。」   李老安人聽了十分的妥貼,攔住了繼續留她的程笳,親自送周少瑾出了上房。   周少瑾這才自然了些。   春晚也道:「老安人要是總這樣客氣,我也不敢往三房去了。」   因還沒有出三房的地界。又是議論李老安人,周少瑾心裡始終帶著幾分警戒。聽了春晚的話雖然很想笑,但在笑之前卻習慣性朝著四周睃了睃。   此時正值正午,家中的僕婦多在午休,四周綠樹匝地。靜謐無聲。   一襲天青色的袍角卻毫無徵兆地闖入了周少瑾的眼帘。   她大吃一驚,忙將笑聲咽了下去,定睛打量那天青色的袍角。   衣料是上等的杭綢,細膩順滑。袍角下是一雙天青色鑲玄邊胖臉鞋,月白色淞江三梭細布的襪子。整潔清爽。   周少瑾立刻想起一個人來。   程輅!   這是前世程輅慣用的打扮。   她的心裡頓裡有慌張起來。   這是三房的內院,按道理程輅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才是。   可程輅是程家的子弟,若是有事進了院子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周少瑾沒有多想,朝著春晚就使了個眼角。然後提了裙擺,輕手輕腳地躲在了旁邊一棵合抱粗的大槐樹後面,屏氣凝神,想等對方毫無察覺地離開這裡。   春晚並沒有看見那襲袍角,卻忠心耿耿以周少瑾馬首是瞻,什麼也沒有問,動作甚至比周少瑾更靈活地躲到了旁邊的那棵大槐樹後面。   不一會,就有聲音隱隱傳了過來:「……證從兄,我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誰?如果是二房的沂大伯,那他又怎麼會送我去嶽麓書院讀書?瀘大伯就更不要說了,對我們這些子侄向來寬厚有加,又一心向學,是誰也不可能是他老人家。四房的沔大伯,還不至於去指使吳知府和林教諭,五房的汶叔父正為諾從兄的婚事忙得團團轉,就更不可能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了。   「我腦袋都想破了,實在是想不出來來。只好悄悄地來商量證從兄!   「證從兄,您說,有沒有可能是……」   聲音戛然而止。   竟然真的是程輅!   周少瑾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那邊就傳來程證「嗤」地一聲笑,道:「你這是在懷疑池叔父呢?還是在試探我的口氣呢?相卿兄,我們三房可惹不起長房,我更加惹不起池叔父,你想找人給你說項,恐怕是找錯了人!」   程輅聞言冷笑道:「難怪外面的人說起九如巷來只知道長房出了個程嘉善,二房出了個程有儀……與兩位從兄相比,保明兄的確略有遜色。恕我看錯了人!保明兄,保重。我告辭了!」   保明是程證的表字。   周少瑾心中微沉。   程輅和程證互稱表字,也就是把對方放在同等的地位上。   他們雖然話不投機,骨子裡卻是認同了對方的。   果然,幾聲「卡吱卡吱」的腳踏樹枝的聲音之後,程證突然道:「相卿,請留步!」   樹後一陣沉默。   半晌,程證低聲道:「相卿,並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我們三房真的惹不起長房。我實話跟你說吧,我寒窗苦讀,為何中了秀才就不再下場,不過是因為前祖曾經得罪過長房和二房,長房和二房這麼多年來一直耿耿於懷,壓得我們三房不能在仕途上出頭,只能與那商賈一較高低。這也是為何我姑母會嫁給潘直那個窮酸出身,我母親非要我妹妹找個讀書人家的緣故。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我自身難保,沒辦法幫你!」   ※   姐妹兄弟們,今天更新。   祝大家周末愉快!   明天我休息,可以雙更了。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二十二章左右(周末加更)   聽到程證說出這樣的秘史,不僅周少瑾,就是程輅也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   程證歉意地道:「相卿,你不妨和二房的識從兄商量商量,他們長房向來和二房親近,有他幫著出面,縱然不能讓池叔父怒火全消,至少可以保你前程無憂。鄉試之後就要考核了,時間可不等人。」   程輅遲疑道:「我和證從兄素來沒有什麼交往,又涉及到池叔父……只怕證從兄不會幫我?」   程證道:「若你想我幫你出面,那他就更不會幫你了。他們兩家一直防著我呢!」   程輅道:「那依保明兄的意思是?」   程證想了想,道:「我幫你出個主意,成與不成,就看你的運氣了!」   程輅連聲道謝。   程證壓低了聲音,漸不可聞。   周少瑾心中急得不得了,卻也無可奈何,不敢挪動半步。   不一會,她聽見程輅興奮地對程證道:「多謝保明兄了!等我忙完這件事,再請保明兄喝茶!」   程證呵呵地笑,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客氣。倒是嶽麓書院那邊,你要好生解釋一番才是。嶽麓書院號稱四大書院之一,那邊若是對你印象不好,就算你以後進了仕途,也會對你有礙。」   不管是程輅還是周少瑾,都是第一次聽聽這種說法。   沉默了片刻,周少瑾才聽到程輅恨恨地道:「難怪有人要送我去嶽麓書院讀書!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程證語氣誠懇地道:「柏叔父去世,有些事你也就不知道了。湖廣籍的士子多出於嶽麓書院,而江西籍的士子是不能在戶部任職的。你若是只想做個七品的縣令還好說,你若是想做封疆大吏的,每年的稅賦、河工、餉銀,哪一項不得和戶部打交道?他們也不剋扣你。也不為難你,只按章辦事地把你拖著,就夠你喝一壺的了。」   程輅沒有作聲。   林間響起漸行漸遠的「卡吱」樹枝斷裂的聲音和「窸窣」衣襟摩擦聲。   周少瑾知道他們走了,不由鬆了口氣,等到那聲音聽不見了良久,朝四周望了望。沒有看見什麼人影,這才輕手輕腳地從大槐樹後面走了出來。   春晚臉色蒼白。   周少瑾有些同情她。   任誰聽到了這樣的話都會嚇得一身冷汗,何況春晚還只是個丫鬟!   她安撫春晚:「別怕。萬事都有我呢!但你也要把話藏住了爛在了心裡,不然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的。」   春晚不住地點頭。   兩人心情沉重,一路無語地回了寒碧山房。   周少瑾不想讓郭老夫人擔心,打起了精神把給程笳設計的花樣子給郭老夫人看。   郭老夫人特別喜歡她設計的那樣靛藍色繡桃紅色四季如意紋的褻衣樣子,笑道:「你也做一件。小姑娘家家的。穿得這樣豔麗才好看。」   周少瑾臉色通紅,回到浮翠閣,卻忍不住脫了衣裳,拿起料子在身上比了比。   細膩白皙的肌膚在柔順的靛藍色素麵杭綢的映襯之下如初雪般清純美麗。   她面色更紅,咬了咬唇。穿了衣裳,喊了春晚進來,讓她把那匹靛藍色的素麵杭綢收起來:「我另有他用。」   春晚不疑有它,笑著著把料子收進了箱籠。道:「那二表小姐準備用什麼料子繡那件四季如意紋的褻衣呢?」   「用湖綠色的吧!」周少瑾道,「繡鵝黃色的圖樣。一樣很好看。」   春晚笑著頷首,並沒有多想。   小檀喜笑顏開地跑了進來,喘著氣道:「二表小姐,四老爺回來了!」   「真的嗎?」周少瑾丟下手中的畫筆就跑了出去。   程池風塵僕僕剛進寒碧山房。就看見穿著件粉桃色鑲蔥綠色牙邊比甲的周少瑾亭亭玉立地站在花廳的廡廊下伸長著脖子在望,看見了他,眼睛一亮,就跑了過來。   如乳燕投林般。   程池笑容就不可抑制如春風般和煦起來。   周少瑾呼吸略沉地在他面前站定,一雙眼睛明亮如得夏日的太陽,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池舅舅,您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程池溫文地笑,柔聲道:「剛回來!還沒有來得及洗漱,就被你逮在了門口。」   他打趣她。   周少瑾頓時臉上火辣辣的,隨後又面色一白,低下了頭。   池舅舅豈是她可以宵想的。   想一想都是對池舅舅的不敬!   她忙收斂了心緒,笑道:「那池舅舅快回屋梳洗去吧!老夫人一定等得急了。」   可那笑容到底有些勉強。   程池不禁有些奇怪。   這小姑娘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氣似的。小丫頭片子剛剛還好好的,怎麼轉眼的功夫就難受起來?   這些日子家裡清泰平安的,她一直高高興興的根本就沒有受什麼委屈……難道是因為程笳的事?   可程笳的事不是順順噹噹地解決了嗎?   程池思忖地笑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對我說啊?」   周少瑾心跳仿佛就漏了一拍似的。   難道池舅舅看出什麼來了?   她一時心虛,說話也磕磕巴巴起來:「我,我沒什麼話和池舅舅說啊……」   程池提醒她:「程笳應該快要出嫁了吧?」   原來池舅舅指的是這件事啊!   周少瑾暗暗籲了口氣,笑道:「我還以為池舅舅不知道呢?」   程池微微地笑。   她是個藏不住話的人,至少在他面前是如此。   可能是想等他收拾好了再找個機會和他好好地說道這件事吧?   程池就道:「等我去給老夫人請了安,我們一起用晚膳!」   周少瑾心又跳了起來,雀躍地道:「那我去幫碧玉她們準備晚膳。」   程池點頭。   周少瑾情不自禁地目送著他離開。   程池就覺得有道視線溫柔似水般地緊緊地黏在他的背後。   他心頭一凜。   反覆地回想著自己剛才的舉止,再三確定沒有任何的舉止不當之後,這才舒了口氣。   這小丫頭,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啊?   程池苦笑著回聽鸝館盥洗了一番。   懷山將他帶回來的禮物拿進來放在了羅漢床的床几上。   程池的目光就落在了用紫金刻絲包裹成的小匣子上。   這是他帶給周少瑾的禮物。   想到剛才周少瑾的目光。他很少見的猶豫了好一會,把那匣子收在了書房多寶閣的隔子裡,這才去了上房。   上房裡歡天喜地的,母親正笑眯眯地站在廳堂裡,看著周少瑾指使著碧玉幾個擺著碗箸。   程池有些意外。   他這些年來多在外面走動,就是在家。不是住在藻園就是在小山叢桂院用膳,偶爾過來,母親也像他剛剛在寒碧山房用了早膳又來用晚膳似的,雖然高興,可也淡淡的,該幹什麼幹什麼的,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的情緒外露。熱情。   程池朝周少瑾望去。   就見她正嘰嘰喳喳地吩咐碧玉:「天氣這麼熱,池舅舅一路趕回來,很辛苦了。先上盤什錦瓜果,再上涼菜。既開胃,又解署。冰鎮的綠豆沙、蓮子湯雖然好。可到底是涼物,怕就怕寒熱交替反而壞了腸胃。灶上的人也要吩咐一句,若是聽鸝館的人來要冰鎮的吃食,跟他們好好說說。等到明天再說……」   碧玉連連點頭。   郭老夫人已看到了程池,笑著和兒子打著招呼:「你過來了!」   程池忙上前行禮。   周少瑾臉色微紅。   不知道池舅舅剛才有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   若是聽到了。不會認為她這是在多管閒事吧?   前世她體弱,這也碰不得那也碰不得,養成了很多的忌諱,沒忍住就用在了池舅舅的身上……   她悄悄地打量著程池的神色。   只見程池神色自若地給郭老夫人行了禮。周少瑾懸著的心這才落定。   程池心裡頗為苦惱。   小丫頭這樣用心地照顧他,他於情於理都應該向她道聲謝才是。   可他怕自己要再這麼顧著她,她懵懵懂懂地,對自己的那點心思只怕就要昭然若揭,人盡皆知了。   他倒不怕什麼。   怕就怕有人點醒了小丫頭,讓她難堪。   程池決定裝作沒有看見似的,扶著郭老夫人坐到了桌前,笑道:「您這些日子可好?我聽說程笳和李敬定了親,李家借了這門親只怕是要入仕了。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李家的子弟想到程氏族學讀書的時候二房的老祖宗會怎麼辦?」   若是李家出了士子,三房就有了助力,目前的平衡就會被打破。   郭老夫人沒有作聲,看了碧玉一眼。   碧玉等人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周少瑾原本也準備退下去的,可想到自己若是退下去了誰幫著布菜,又留了下來,卻是一半心思注意著程池和郭老夫人,一半的心思注意著門外端菜的僕婦。   郭老夫人顯然也想過這個問題,沉聲道:「且不說李家會不會上門求學,就算是上門求學,至少也是十年以後,笳丫頭生了兒子之後,李家覺得和程家的關係足夠親厚了的事。我們總不能因為那個人可能出人投地就去打壓別人吧?世間的事向來是疏不如堵!如果嘉善連這點胸襟這點能耐都沒有,他還如何做九如巷的宗子。你任著那李敬娶了笳丫頭,不也是這麼想?」   周少瑾接過了僕婦端過來的一碗櫻桃肉放在了桌上,支了耳朵聽。   耳邊就傳來程池清澈的笑聲,道:「我倒沒有想這麼多。只是覺得難得李敬如此看重程笳,程笳若是嫁了過去,總比旁的人要強上許多。至於說助力不助力的,若是家裡還要靠這些婦孺成事,那程家也就離分崩離析不遠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O(∩_∩)O~   PS:更新定在晚上的十二點,比較保險……   ※(未完待續~^第三百二十三章重新   周少瑾兩世為人,卻都只是個普通的女子,但她常年禮佛,在寺廟裡不知道見過多少因為家族利益被犧牲、因為事情敗壞被遷怒的女子,那些女子的下場讓她至今想起來都會唏噓不已。   程池的話讓她感動的幾乎要落下淚來。   池舅舅雖然厲害,卻不願意以自己的厲害去傷害婦孺,這天底下大約沒有比池舅舅更心善的人了!   周少瑾不由偷偷地瞥了程池一眼看。   程池正端坐在那裡,神色從容地喝著湯,仿佛程笳的事根本不值得討論,原本就不應該打這樣的主意。   她忙朝郭老夫人望去。   郭老夫人微微頷首,不僅沒有流露出任何責怪程池的意思,好像對程池的回答還挺欣慰似的。   周少瑾有些不解。   就聽見郭老夫人笑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這樣很好!」   若是能出仕,前途遠大。   偏偏被困在家裡的是這個小兒子。   郭老夫人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下的同時也目光微默,在心裡苦笑了幾聲。   用過晚膳,大家移到了息宴息喝茶。   程池就問起程笳的事來。   郭老夫人不免有些感慨,道:「這可真是無知者無畏。還好沒有出什麼事,要是出了什麼事,就算我們沒有責任,可這心裡怎麼過得去?以後也不知道她在李家能不能站得住腳……」   程池在母親面前湊著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以後是李家的媳婦,由李敬傷腦筋去……」   周少瑾卻只是微笑著坐在一旁聽著。顯得有些沉默。   程池就納悶了。   這小丫頭到底怎麼了?   平時自己說一句她有十句等著自己。   這次他特意和她說她好朋友的事,她反倒不作聲了。   難道程笳和李敬的事還有什麼內幕不成?   或者是家裡有什麼商嬤嬤疏忽了沒有告訴他?   他頓時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郭老夫人還以為兒子這是太累了,說了幾句也就打住了,催著他快回屋歇息,道:「反正大局已定,笳丫頭也沒有出什麼事,能夠順順噹噹地給嫁給了李敬,總歸是件好事。我們到時候給笳丫頭去添箱就是了。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也不遲!」   如果想從這小丫頭嘴裡問出什麼來,是要哄的。   當著母親的面他怎麼好去哄小丫頭?   還是私底下問她一聲好了!   程池打定了主意。笑著起身告辭了。   周少瑾送程池出了上房,直到程池的身影被大樹擋住看不見了,她這折回了上房,陪著郭老夫人又說了幾句話,回了浮翠閣。   程池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周少瑾,心中有些不安起來。吩咐商嬤嬤:「去看看二表小姐在幹什麼?」   商嬤嬤過來回話:「已經歇下了!」   程池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以她的性子,如果出了什麼事,他回來了,十之**會跑來跟他說……這次怎麼會這麼反常?而反常即為妖……   他遣了商嬤嬤退下,走到聽鸝館書房的廡廊下,對著滿庭的清輝不禁發起呆來。   懷山輕聲道:「四爺是在擔心金沙幫的事嗎?他們不是答應從此改邪歸正。幫著您做事了嗎?金沙幫新任的幫主徐牧年紀雖輕,卻義薄雲天。誠信守諾,稱得上君子,他答應了的事定不會反悔。四爺您還擔心什麼?」   程池道:「這些事我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什麼是邪?什麼是正?不過是指條明路讓他們不必刀尖上舔血地過日子罷了。不然金沙幫也不會這麼快認輸了。」   他擔心周少瑾。   但他還是忍著沒有去找她。   程池還清楚得記得留那道留在自己背後的目光。   他若是主動去找她,只會讓她對他更親近。   程池有些心神不寧,對帳、示下、和蔚字號談退股的事……這樣忙了兩三天,一直都沒有理睬周少瑾。   周少瑾這幾天都把自己關在家裡做針線。   只有這樣,她才不會胡思亂想。   她和程笳這麼好。可見到了池舅舅,她只想問池舅舅一路上可辛苦了?吃飯投宿是否遇到過為難的事?淮安的事辦得順利不順利?以後還要不要繼續去淮安……至於程笳事。她根本不怎麼感興趣,反正程笳會好好的,她根本不必為程笳擔心。   從上房出來回浮翠閣的路上,她在通往聽鸝館的甬道上佇立良久,想去和池舅舅說說話,又怕池舅舅太疲憊已經休息吵醒了他。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她去了上房陪郭老夫人用早膳,以為這樣就可以遇到程池。結果程池說有事,連著幾天她都沒有遇到程池。   她得把程輅已經知道向吳知府打招呼的人就是程池這件事告訴池舅舅!   周少瑾雖然相信以程輅的能力手腕不可能傷害到程池,可明槍易躲,暗箭傷人,程輅這種人又最喜歡暗中行事,加上前世二房和三房合謀算計了程許,她生怕程池有個三長兩短的著了程輅的道。   說到底這件事也是因她而已。   萬一程輅算計了池舅舅,她可就萬死不足以謝罪了!   池舅舅怎麼這麼忙呢?   周少瑾又等了兩天,見還是沒有機會見到程池,針線也做不下去了,在屋裡子像困獸似的走來走去,拿不定主意是像從前那樣闖到聽鸝館去?還是再等幾天看看情況再說?   這樣又躊躇了兩天,馬富山家的來見她,給她送來了一副鑲百寶的頭面,一副赤金頭面。笑道:「這是按您之前吩咐的,在永福盛金陵分號打的。一共是二百兩銀子。」   這是她給程笳準備添箱。   這些天她糾結著要不要去見程池,把這件事忘了個乾淨!   周少瑾啞然失笑。   如果她不說出去,有誰會知道她對池舅舅的心思?   她這樣患得患失的,落在有心人的眼裡反而可疑!   周少瑾讓春晚把首飾收了,賞了馬富山家的,換了件蔥綠色的比甲就去了程池那裡。   程池也琢磨著,要是周少瑾若是明天還不過來找他,他還是去看看……不曾想他這邊還沒有動靜。周少瑾倒像從前那樣的闖了進來。   程池嘴角微翹,吩咐商嬤嬤:「去把我讓他們鎮在井裡的蓮子輕輕地灑上一層白霜糖端過來。」   商嬤嬤沒敢抬頭。   四爺連著幾天讓人在井裡鎮了新鮮的蓮子,偏又忙得沒空吃……今天二表小姐過來倒派上用場了!   她恭聲應是,退了下去。   卻和周少瑾碰了個正著。   「二表小姐!」她屈膝行禮,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周少瑾。   周少瑾眉眼帶笑,溫溫柔柔。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商嬤嬤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殷勤地笑道:「四爺這幾天天天忙著算帳,連個吃飯的時候都沒有。剛擱了筆準備歇會,您過來了。正好陪著四爺說說話,讓四爺解解乏。」   池舅舅竟然忙到這個份上了!   別的事她幫不上忙。陪著池舅舅說說話還是可以的。   周少瑾頓時情緒高漲,笑盈盈地進了書房。連門都沒有敲一下。   程池已經習慣了她這樣的不稟而進,並不起身,而是一邊磨墨一邊笑道:「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是不是找我有什麼事?」   周少瑾嘻嘻地笑,走過去要幫程池磨墨。   程池打趣她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還是直接跟我說要我幹什麼吧?你這樣我讓我的心裡十分忐忑不安。」   周少瑾不悅地瞪了程池一眼,道:「池舅舅也太小瞧人了!難道我找您就一定是有事相求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心虛。   程池被程輅記恨,都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程池看她挽起的衣袖露出小小的一截手腕。玉般的潔白無暇……他又想起自己給她帶回來的禮物……一對翡翠手鐲。   她戴著一定很合適。   特別是夏天的時候,沁涼沁涼。她一定會喜歡的。   現在看來,只能留給她添箱了。   程池收起自己那些想念,笑道:「那好,我們今天什麼也別說,你幫我算帳好了!」   周少瑾不會打算盤,她喜歡和程池鬥嘴,道:「我才不幹呢?我又不是你請的帳房?你又不給我月錢,我才不做白工呢!」   小丫頭活潑了很多。   程池溫文地笑。   商嬤嬤端了蓮子米進來。   周少瑾非常的喜歡。   程池微微地笑,低了頭噼裡啪啦地打著算盤。   周少瑾想了想,用牙箸搜了一個把碟子端了過去,道:「池舅舅,你也吃!」   程池笑著抬頭看了她一眼,溫聲道:「你自己吃吧?我把最後這幾頁帳算好就完事了。」   周少瑾就在一旁幫程池磨墨。   很快,程池放下了筆,和周少瑾一左一右地坐在羅漢床上吃著蓮子米。   周少瑾把自己無意間遇到程輅,並聽到了程輅和程證說話的事告訴了程池。   程池有些意外,卻並不擔心,道:「讓他知道我要除他的功名也沒什麼,說不定他還會在心裡惴惴不安地猜測什麼地方得罪了我——嚇唬嚇唬他也好。」   但這畢竟不是什麼好事。   周少瑾道:「他真的不會影響您嗎?」   程池笑道:「我一不作奸犯科,二不恃強凌弱,三不章臺走馬,還不允許我目下無塵收拾一下不聽話的小輩,那我也活得太累了!」   周少瑾卻聽出另一層意思來,緊張地道:「外面有人說了您什麼嗎?」   ※   姐妹兄弟們,今天晚了,抱怨!   明天的加更暫時定在下午的兩點左右。   o(n_n)o~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三百二十四章相交(周末加更)   小丫頭真是敏/感!   他上次去京城的時候為小丫頭的婚事去託袁別雲,袁別雲笑他整天就忙著這瑣碎無聊的事,說他「一不作奸犯科,二不恃強凌弱,三不章臺走馬,士子不像士子,衙內不像衙內,考了個進士做什麼」。   程池以為自己沒有放在心上,原來他一直都記得,還以調侃的方式說了出來!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不以為意地笑道:「就算是有人說我,那也是在背後說我,我怎麼知道呢?」   也是哦!   周少瑾赧然,道:「我聽到關於池舅舅的話,都是誇獎,池舅舅放心好了。」   小丫頭竟然會安慰他了!   程池呵呵地笑,聲音不知不覺地就柔了下來,道:「這件事我會跟吳知府說的。他就是再折騰,也改變了不結局。」   周少瑾道:「萬一他要是到處嚷嚷……」   程池打斷了她的話,笑道:「他父親早逝,他是依附九如巷長大的。程氏族學沒有收他的束修,還一路供他讀到了秀才,他若是狗急了跳牆嚷了出去,是他有理還是我們程家有理?到時候我只要保持沉默,世人就會有各種各樣的猜想,一個被奪去了功名的秀才和一個兩榜進士,你說,大家會更相信誰?這也是為什麼吳知府和林教諭敢應諾我緣故之一。   「他既然受了程家的恩惠,就得付出代價的!」   只不過程輅大約沒有想到他會付這麼大代價而已!   周少瑾心裡如烏雲散盡,頓時明亮起來。   她笑盈盈地點頭,忍不住道:「池舅舅,你可真厲害!我之前一直擔心程輅會用卑鄙的手段算計您。」   精緻眉眼如春花盛花,明麗照人。   程池看著不禁笑容更盛。   難道小丫頭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裹足不前,一直沒有來找他?   他溫聲道:「以後別一個人七想八想的。有事就來找池舅舅,知道了嗎?」   周少瑾乖乖地應諾,問起程池這一路上的情景。   程池常常去淮安,這次又比較急,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就撿了淮安的風土人情講給周少瑾聽。   周少瑾聽得津津有味。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她,就像只好奇的小獸。   程池頓時有些不好起來。   如同過年的時候長輩見到晚輩卻沒有給壓歲錢似的。   他的目光朝多寶閣他放禮物的地方掃過,又掠過剛才用來算帳的算盤。   程池精神一振。   怎麼把這個東西給忘了?   他和周少瑾說著話,從抽屜裡拿出了個小小的金算盤遞給了周少瑾,笑道:「回來的時候走急,也沒有來得及給你買什麼東西,這個金算盤是我原來準備送人的。後來有了更好的東西,就隨手放在了書案的抽屜裡,你拿去玩去吧!」   那金算盤巴掌大不小,做得十分精巧,每顆珠子都能拔動。而且是實心的,和真的算盤沒有什麼兩樣,一角還系了個寸餘的大紅色流蘇,非常的漂亮。   周少瑾一看就很喜歡。   又見程池是隨手從抽屜裡拿出來的。知道對程池來說不是什麼特別珍貴的禮物,不由笑道:「池舅舅屋裡原來還藏著這樣的好東西。也不早點拿出來。早知如此,我就不用給笳表姐打套頭面添箱,送這個過去了。」   程池見她大大方方地收下了,心情頗好。笑道:「花了很多銀子嗎?」   周少瑾在他面前湊著趣,嘟了嘴道:「一共花了我五十兩銀子。」   程池哂笑,道:「缺錢?」   「誰不缺錢啊!」周少瑾似真似假地和程池抱怨道,「有銀頭面還想金的,有了金的還想鑲百寶的……掃院子的婆子缺錢,我也缺錢!」   程池哈哈地笑。   周少瑾皺了鎪鼻子。   自從賞了樊祺之後,她覺得自己就一直沒有緩過氣來,是真的缺錢。   可這些都不必跟池舅舅說,免得池舅舅誤會自己在向他哭窮。   周鎮也好,周少瑾的繼母李氏也好,肯定不會剋扣周少瑾。   可以周鎮的身家,周少瑾想敞開了花也是不可能的。   在程池眼裡,只要是錢的事,都不是什麼事。   他想了想,轉身從多寶閣閣子上拿了紮緊了口,巴掌大小的靛藍色的荷包遞給周少瑾,笑道:「拿好了,可別掉下去了。」   「這是什麼?」周少瑾伸手去拿。   程池挑了挑眉。   周少瑾雙手上捧上,程池這才把荷包放在了她的手裡。   沉甸甸的,儘管有心理準備,周少瑾還是一個趔趄,差點把荷包掉到地上去。   「這都是些什麼啊?」周少瑾把小小的荷包放在茶几上,打開一看,竟然滿滿的一荷包金豆豆。   不,說金豆豆不正確。   應該說是滿滿一荷包金芸豆。   和真的芸豆一樣大小,一樣的模樣,拿手裡沉沉的,居然全是實心的。   周少瑾茫然地望著程池。   程池笑道:「過年的時候用來賞人的,沒用完,給你了。」   周少瑾嚇一跳。   滿滿的一荷包金芸豆,最少也值幾千兩銀子。   她不要,又不想讓自己顯得小家子氣,道:「您給我兩顆就行了,這麼多,我放在屋裡還要防賊呢!」   程池與其說是要送她金芸豆,還不如說是想補償她沒有得到禮物的遺憾,笑道:「放到我這裡難道就不被賊惦記?給你你就收好了!沒有銀子的時候可以讓馬富山家給你兌銀子或是銅板。長者賜,不可辭!」   周少瑾很喜歡這一袋子金芸豆。   連腰間那處蒂芥都出來了,十分的逼真。   單個的時候只覺得精巧,全都放在了一起,金燦燦的,耀人眼眸。   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金子可以這樣用……想到到郭老夫人送給她的那些東西……周少瑾淡定下來。笑道:「那好,我就收下了。」又道,「多謝池舅舅!」   大不了像程笳似的,以池舅舅結婚的時候再給池舅舅準備同值東西還給池舅舅好了。   周少瑾心情微微有點低落,又很快把這些拋到了腦後。   想到這東西是程池送的,又小。總不能讓人隨手順了去,因而問道:「這有多少顆啊?」   「不知道!」程池笑道,「當時隨手抓的。要不你數數?」   反正閒著無事。   更主要的是,可以繼續呆在這裡。   周少瑾欣然應充,跑到旁邊的羅漢床上,把荷包裡的金雲豆都倒了出來,一顆顆地擺在了茶几上。   程池看她像玩玩具似的玩得很開心。心情大好。   想起了他上次去京城收的兩間鋪子。   二十幾年的老鋪子,專做胭脂香粉,靠著原吏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申敏之,生意做得很紅火。申敏之致仕之後,這兩年開銷就大了起來。東家索性見好就收,託牙人轉鋪子。   袁別雲在外面養了個戲子外室,向他借錢想把兩間鋪子悄悄地盤下來做那外室的開銷,誰知道鋪子盤下來了。那外室知道袁別雲的老婆還活得好好的,和他一拍兩散。回了山東老家重操舊業,袁別雲氣得肝膽俱裂,跑去了山東找人,鋪子也不要了。   程池向來覺得靠著鋪子收租錢來得太慢。不太喜歡在手裡留很多的鋪面,加上胭脂香粉這類的東西他不擅長,準備盤出去或是送給誰……不如給小丫頭算了。   鋪子裡的掌柜夥計都是現成的,給她找個收益,也算是給她找個打發時間東西。   程池拿定了主意就想起那鋪子的大小,客源,貨品來。   他抽了張紙把自己覺得有問題的地方一一的例了出來,尋思著怎麼改進。   周少瑾則把金芸豆一顆一顆地擺在了茶几上,見程池正忙著,又一顆一顆地把金芸豆收進荷包裡,不時偷偷地拿了眼角瞟程池。   程池全神貫注,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少瑾的異樣。   周少瑾悄悄地抿了嘴笑。   覺得程池認真的樣子真好看。   眉毛漆墨如眉,挺拔秀雅,目光清亮如水,溫潤沉靜……   她又把金芸豆一顆顆地從荷包裡拿出來,擺在茶几上。   商嬤嬤進來送茶點的時候就看見周少瑾和程池一個坐在羅漢床上玩金豆豆,一個坐在大書案後面奮筆疾書,一個像溫柔不失活潑,一個持重而內斂,氣氛卻出奇的和詣溫馨。   她思考了片刻,又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周少瑾又把金芸豆倒出來玩了一會,這才收在了荷包裡,放在了枕頭下面。   春晚笑得不行,道:「二小姐,好歹是一荷包金豆子,還是收在箱籠裡吧?這要一顆就值好十幾兩銀子呢?您又從來不給柜子上個鎖什麼的,我們這裡又人來人往的,若是丟了一顆怎麼得了。」   周少瑾就是想把它留在手裡玩幾天,道:「等過幾天我的新鮮勁過去了,再給你收起來。」   春晚愁得不行。   樊劉氏和幾丫鬟也都知道周少瑾枕邊有一荷包金豆豆的事,反而不敢隨意進她的屋子了,就是有個什麼事要進去,也是兩人同行,統統都盼著她快把這金豆子入箱籠才好。   三房那邊李老安人親自來給郭老夫人送信,說李敬不小了,因李敬沒有成親,洛陽李府那邊這些年都由著李敬的二嬸嬸主持中饋,亂糟糟的沒有個章程,就盼著程笳過去了好把內院的事都接在手裡,所以把程笳的婚期定在了十月初六。   這樣就很急了。   好在三房有錢,置辦起嫁妝來毫不手軟,李老安人又私下補貼不少,雖不像劉家大小姐嫁入良國公府那樣的壯觀,卻也是十裡紅妝,煊赫一時。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晚上的十二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二十五章保媒   郭老夫人並不相信這樣的說辭。   她私底下對周少瑾笑道:「我看只怕是李敬想早點把新娘子娶了回去,免得夜長夢多。」   周少瑾微微地笑,卻有點擔心程笳嫁過去之後是否能擔當得起主持中饋的責任。   程笳卻毫不在意,道:「又不是我正經的公婆,我有什麼怕的。再說李敬也說了,萬事都有他呢!我只要把面子人情做足了就行了。」   周少瑾想著前世因有林世晟抬舉她,林家上下縱然對她很是不滿她也一樣安安穩穩地做了十幾年的林太太,她覺得程笳的話很有道理。   程笳就請了周少瑾過去幫忙:「我娘生著我的氣,如今還躺在床上裝病,祖母年事已高,精力不濟,我身邊連個提醒我的人都沒有。」   周少瑾為難道:「我也不懂這些,要不我讓樊媽媽過去幫你?」   前世她出現,這些瑣事全是樊劉氏幫著打點的,想必她是懂這些的。   「就算行事的是她,這名份還是得你來擔。」程笳低聲道,「我出嫁,總不能讓家裡的一個僕婦幫著主持大局吧?」   周少瑾聽著心中一動。   說不定還有機會再聽到程輅的壁根,就算聽不到,興許也能知道些蛛絲馬跡,免得事無巨細都要池舅舅幫忙,池舅舅實際上挺忙的。   她想到了那天她在羅漢床上數金豆豆,池舅忙著看帳本、算帳……   「行啊!」周少瑾爽快地答應了,「只是我要是哪裡做得不好,你可要多多包涵。」   「你能來幫我我就很高興了。」程笳說著,臉上透出幾分悵然,道。「洛陽離這裡太遠了,我出嫁以後,也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機會見面,還能不能做兒女親家。」   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以後爭取過幾年就回次娘家不就成了?」   程笳苦笑。   她娘只怕並不高興見到她這個不聽話的女兒。   周少瑾忙轉移了話題,和她說起她的婚事來。   碧玉進來稟道:「二表小姐。顧家大太太帶著顧家十七小姐和十八小姐過來串門,老夫人讓您過去打個招呼。」   程笳忙起身告辭。   周少瑾不好留她,把她送出了浮翠閣,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顧大太太穿著雪青色的比甲,顧十七姑和顧十八姑卻一個穿著粉色的比甲,一個穿著蔥綠色的比甲。   周少瑾這才記起來,顧十七姑和顧十八姑因是玄孫。已經出了孝。   顧家的人每次來找郭老夫人都是有事,這次恐怕也不會例外。   周少瑾替郭老夫人招待著顧十七姑和顧十八姑,和她們去了花廳裡喝茶。   顧十七姑和周少瑾說著閒話,顧十八姑卻有些心不在焉的。   周少瑾朝著顧十七姑使眼色。   不一會,顧十七姑就起身要去官房。   周少瑾陪著去了。   路上。顧十七姑笑道:「你也不是外人,縱然我不告訴你,等會你見了老夫人,老夫人也會告訴你的——大太太帶我們姐妹過來。是想求老夫人幫我們姐妹尋門好一點的親事。聽大太太的口吻,好像是想和郭家結親。」   周少瑾有些意外顧十七姑的淡定。   顧十七姑笑道:「我早有心裡準備。我這樣的。雖然找不到特別好的人家,卻也不會嫁得太差。只要那人不痴不傻,這日子肯定能想辦法慢慢過得好起來的。」   周少瑾最喜歡顧十七姑的樂觀豁達。   她安慰顧十七姑道:「你放心,老夫人是個喜歡幫人的人。何況顧家和程家、郭家的交情都不一樣,不會有什麼事的。」   「我也這麼想,但十八妹卻非常的擔心。」顧十七姑笑道,和周少瑾回了花廳。   周少瑾只和顧十八姑說些針線上的事,顧十八姑的心緒慢慢地就開朗起來,等到顧大太太帶著她們倆個打道回府的時候,她們已約了下次一起去顧家賞荷。   郭老夫聽了笑道:「我們家的水榭一年四季也沒有個人用,你們小姐妹既然約了,就到九如巷來好了,我讓婆子準備小舟給你們划船或是準備畫舫給你們辦詩會。」   顧家公中的錢不好使,各家的體己銀子又不好拿出來,到程家來賞荷,又有郭老夫人開口,可就方便很多。   周少瑾笑著應「是」,寫了信給顧十七姑。   顧十七姑和顧十八姑都高興地應了,周少瑾乾脆給朱朱等人也去了貼子。   郭老夫人有意教導周少瑾,自己撇手不管,派了呂嬤嬤協理她辦賞花會。   周少瑾回憶著姐姐家宴客時的情景,倒也有章有程,沒有出什麼紕漏。   呂嬤嬤暗暗驚訝,說給郭老夫人聽。   郭老夫人沉默了片刻,道:「到底是沒娘的孩子,就是金子埋在地下久了,也會被人當黃銅的。」   呂嬤嬤不敢說話。   郭老夫人就道:「你去跟管事們說一聲,少瑾請客的銀子我給掏了,讓他們用心地當差,要把這賞花會辦得漂漂亮亮才是。」   呂嬤嬤笑應承了。   程池也差了商嬤嬤過來尋問,知道周少瑾這邊一切順利,留了話讓她有什麼事就直接跟商嬤嬤說。   正忙著給程誥布置新房的沔大太太聽說了,則特意過來瞧了瞧。   只是站了不到三刻鐘,關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似兒就趕了過來,說是採買了湘妃竹簾回來,讓沔大太太過去看看。   沔大太太只得交待了周少瑾幾句,就匆匆回了四房。   誰知道採買的人不見人影,似兒卻把她帶去了嘉樹堂:「老安人說有急事找您。」   沔大太太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內室。   關老太太正閉著眼睛斜靠在羅漢床上不停地捻著手上的佛珠。   聽到動靜後她睜開了眼睛,皺著眉頭說了句「你來了」,然後道:「似兒,你守在門口,誰來了也不許進來。我有話和大太太說。」   似兒忙退了下去。   沔大太太溫聲道:「娘,什麼事這麼急?」一面說,一面給關老太太重新換了杯茶,坐在了羅漢床旁的繡墩上。   關老太太思忖了好一會,才斟酌道:「大老爺剛才進來跟我說,收到了涇大老爺的信。想給詣哥兒保門親事……」   沔大太太臉色大變,道:「那大老爺的意思?」   「大老爺還是覺得少瑾好。」關老太太一字一句地道,「可我想,涇大老爺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給詣哥兒做媒,何況我早已和郭老夫人說清楚了,準備把少瑾留在家裡的……」她揉著太陽穴,「這事怎麼看怎麼透著幾分蹊蹺。我的意思,是想你去問問郭老夫人……」   沔大太太整個人都呆住了,再不復從前的機敏,喃喃地道:「怎麼問?涇大老爺給詣哥兒說的是哪府的小姐?怎麼會想到詣哥兒?難道那家的小姑娘有什麼隱疾不成?或者涇大老爺有事求別人,拿了我們家詣哥兒做人情……」   「胡說八道!」關老太太低低地呵斥了一聲。道,「涇大老爺信裡說了,是受了顧家之託。顧家的老安人沒了,幾個玄孫女的婚事都被耽擱了。所以寫了信給朝聽故舊。幫著讓人打聽有沒有合適的子弟。正巧那顧家的十七姑和我們家詣哥兒年紀相仿,涇大老爺這才我起了這心思。那姑娘你也見過。相貌雖然比不得少瑾,卻舉止持重,進退有度,長袖善舞。原本這也沒什麼。把這件事向涇大老爺說清楚就是了,可為難的是涇大爺已經跟顧家提了這門親事。」   「這可怎麼得了!」沔大太太急得團團轉,「我們和顧家同住金陵城,抬頭不見低頭見,這要是推了顧家的婚事,以後我見了顧家的人說什麼好啊!」   「就是!」關老太太就是為這件事犯愁,「我讓人打聽了,說是前幾天顧大太太還帶著顧家十七小姐和顧家十八小姐來給郭老夫人請安了,怎麼轉眼涇大老爺就保了這門親事……」   郭老夫人是什麼意思?   壞了周少瑾和程詣的婚事於她又有什麼好處?   少瑾那孩子自幼就長得漂亮,或者是有人瞧中了那孩子?   可這也不對。   少瑾的婚事自有周鎮做主,就算是郭老夫人打這主意,還要周鎮同意才行。   婆媳倆在屋急得嘴上火,沔大太太沒等用晚膳,就找了個藉口去見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駭然,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顧家的大太太託了我給兩個孩子保媒,我還說我年紀大了,不怎麼出門,舊識家的孩子們也都不認識,推了這件事。怎麼又冒出樁這樣的事來?你先別急,我去打聽打聽。」   沔大太太的一顆心這才落地,道:「少瑾那邊還請您別聲張。」   她怕萬一周少瑾知道涇大老爺有意把顧家十七姑許配程詣,心裡有個疙瘩。   郭老夫人點頭,去了程池那裡,道:「這可是你的手筆?」   程池並沒有隱瞞,道:「這是最直截了當的辦法了。前程和少瑾,他們總得選一個!」   只怕少瑾還不足以讓他們選擇放棄前程!   郭老夫人默然。   程池冷笑。   關老夫人徹底不眠。   長房大約覺得程詣和周少瑾的婚事不值一提,這才讓涇大老爺自作主張地給程詣保了顧家的十七姑。   程涇雖然對族中之人很照顧,卻並不是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   結親,是結兩姓之好。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所以程涇需要和顧家聯姻?   她派了人去打聽顧家的事。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PS:明天在開會,只能一更,估計要到晚上的十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二十六章發愁   顧家一切安好。既沒有聽說有子弟陡然間飛黃騰達起來,也沒有聽到有子弟和哪家權貴聯姻。   那程涇為可要做媒讓程詣娶顧家十七姑呢?   關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   程沔道:「不如寫封信去問問周姑爺,他在朝廷為官,又任職保定府,京中的消息不需一日就能知道。」   沔大太太更是快言快語地道:「那還不如趁著這件事還沒有傳開,直接和周姑爺說說,把少瑾詣哥兒的親事定下來。」   人越老越怕事。   「胡說!」關老太太不禁低聲喝道,「涇大老爺寫了信給我們,你就敢保證他沒有寫信給顧家?少瑾和我們家詣哥兒定沒有定親,外頭的人不知道,九如巷的人也不知道嗎?你讓涇大老爺怎麼想?我們與其讓涇大老爺覺得詣哥兒的親事是拿了少瑾作藉口,還不如挑個顧家的毛病直接回了涇大老爺,涇大老爺只怕心裡更好受些。而且再過幾年誥哥兒就要下場應試了,涇大老爺那邊,實在是不宜得罪。」   沔大太太怎麼想怎麼覺得周少瑾好,一心一意的就想把周少瑾留在家裡,特別周少瑾去了寒碧山房之後,行事作派有了很大的改變,溫柔婉順間又多了些許的雍容大氣,實在是惹人稀罕。   她聞言小聲嘀咕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詣哥兒娶了顧家十七小姐進門不成?」   關老太太也不願意。   顧家的小姐沒什麼嫁妝,這是整個金陵城都知道的;而周鎮這幾年官運亨通,周氏姐妹準備的陪嫁越來越貴重,周少瑾的生母莊氏又恰好是周鎮心尖上的人,莊氏雖沒有陪嫁,但周鎮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虧待周少瑾的。顧家十七小姐的父親是個屢試不第的秀才。不是人很迂腐,就是不太聰明;周鎮現在已是四品的知府,以後的仕途會越來越好……相比之下,顧家除了祖上的好名聲和家族興旺、子弟眾多,與這樣的人家結親以後遇到什麼事娘家的人能幫著出面撐腰之外,沒有一點比周家強。   可他們是文人。又不是市井之徒,有了事難道還比誰家的人多誰家的拳頭硬不成?   關老太太沉吟道:「我看這件事還得求郭老夫人!」   程沔連連點頭,道:「還是娘高瞻遠矚。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恐怕只有郭老夫人才能問出緣由來!」   沔大太太急道:「事不宜遲。那我們等會就去趟寒碧山房吧?」   關老太太正應允,似兒隔著帘子道:「大老爺,老安人,大太太。郭老夫人過來了!」   三個人俱是一愣。   程沔猜測道:「大伯母多半是為了詣哥兒和顧家的婚事過來的。」   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回過神來。關老太太吩咐兒子:「你先避一避。萬一話說得無可轉圜,少不得要你們這些爺們出面再試一試。」   「我明白!」程池虛扶著關老太太到了門口,道,「你不如請了大伯母到宴息室裡坐,我正好可以聽聽大伯母都說了些什麼!」   關老太太的內室和宴息室相連。平素郭老夫人過來關老太太為顯親熱,不是在內室招待郭老夫人就是在宴息室。   如果因為程沔避入了內室而把郭老夫人迎去了花廳,特別是在她們想留周少瑾在家,程涇卻為顧家保媒的這個時候。更容易讓人浮想連翩。   實際上關老太太等人想多了。   郭老夫人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些,就算是注意到了。也沒有放在心上。她過來,不過是要給四房一個交待,所以程顧兩家的聯姻綁得更緊罷了。   她開門見山地道:「你們是不是對少瑾特別的中意?周家姑爺那邊,可曾有過口頭約定或是交換過信物?」說完。她苦笑地嘆道,「子明覺得他能當九如巷的家,先給顧家寫的信。顧家聽了歡天喜地,子明這才能你們寫信。   「誰知道竟然出了這樣的紕漏?   「只是他當大老爺當慣了,此時讓他出爾反爾的,他面子上有些過不去。正巧我派了人去問他,他就把這件事交給了我。你們把當初和周家的約定告訴我,我去做這個惡人好了。   「千錯萬錯,都是子明的錯!顧家那邊,我們會補償他們的,你們不必擔心。」   子明是程涇的表字。   關老太太的臉脹得通紅,道:「這怎麼能怪涇侄兒呢?他也是一片好心。至於補償之類的,我們四房出就是了,怎麼好連累長房。讓涇大侄兒出了力又出錢。」   本來關老太太對周少瑾嫁程詣非常的篤定的,誰知道中途卻出了這樣的事,她有點患得患失,怕自家剃頭擔子一頭熱,把信物什麼的含含糊糊地帶過,只說補償的事。   這樣萬一周家不同意周少瑾留下來,她也有個退路。   誰知道郭老夫人卻道:「這可不是銀子不銀子的事!只怕子明得給顧家的幾個子弟謀幾個適當的官位,顧家九老老爺出仕的時候,也要花錢一番心思了。」   關老太太婆媳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賠禮,她們不要說還了,就是想都不敢想。   郭老夫人走後,母子三人半晌都沒有說話。   良久,程沔勉強露出個笑容來,安慰母親:「就算是我們四房欠了長房的一個大人情好了。以後讓程詣還上。」   程詣有能力還長房的情份,程沔自己都不相信,更不要說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了。   關老太太又是一夜沒睡。   第二天一大早就把程沔叫到了跟前,遲疑道:「要不,詣哥兒的婚事我們再看看……反正孩子們的年紀也還都小……」   程沔沒有作聲。   昨天晚上他們夫妻幾乎一夜沒睡,在床上翻來覆去,妻子何氏更是反覆地強調,她喜歡周少瑾。只想讓周少瑾做她的兒媳婦。   關老太太見狀哪裡還猜不出兒子的心思。   她無奈地道:「不是我背信忘義要另攀高枝,實在是長房的這份恩情我們還不起!以後的日子還長著,我們有求於長房的事還多著,這為了詣哥兒的事麻煩了長房,以後誥哥兒的事呢?你弟弟的事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   程沔低聲道:「您讓我再想想!」   關老太太鬱悶地點頭,讓似兒送了程沔出去。自己去了寒碧山房。   雖然是早上,三伏天的太陽卻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周少瑾穿了月白色淞江三梭細布小衫,茜紅色比甲,雪白的小臉紅撲撲,正在院子的大槐樹下給那隻叫雪球的小狗洗澡。   原本服侍郭老夫人的碧玉、珍珠幾個或拿著帕子或端著水盆在一旁伺候著。   陽光從繁茂的枝葉間灑下,斑駁地落在周少瑾的身上,茜色的比甲如一絲薄霧籠罩在她的身上。   關老太太眼睛像被陽光灼了似的眯了眯。   那是雲霞。今年杭州府織造那邊新上的貢品,四月份才送到宮裡。   端午節的時候何家來送節年,何太太私底下給親家沔大太太捎了一方這樣的帕子來。據說京中買到了三十兩一方。   她再仔細地看過去。   周少瑾的手腕上戴了副鑲百寶手鍊,細細地,有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也有蓮子米大小的貓眼石,更有米粒大小的南珠……就那樣隨意地掛在鏈子上,卻錯落有致,華美瀲灩。非常的漂亮,不說別的。單就那祖母綠和貓眼石就已價值不菲……就這樣戴著給狗狗洗澡嗎?   關老太太有片刻的恍惚。   她是拉扯著三個孩子長大,四房家風素來樸素。她們姐妹在四房多年,她雖然沒有缺過她們姐妹吃穿用度,可像這樣的奢華。卻是不曾有過的。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少瑾嫁到四房,能再適合四房的苦日子嗎?   關老太太看著粉粉的臉,聽著那嬌嬌的呼聲,一時間心裡居然沒有了主張。   周少瑾卻是一轉身就看見了關老太太,忙用帕子抱住已經洗完澡的雪球交給了春晚跑了過來:「外祖母,您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提前讓小丫鬟們稟一聲,我好去迎您。」   關老太太收斂了心緒,呵呵地笑了幾聲,道:「你這身上的比甲很漂亮,什麼時候做的?」   周少瑾笑道:「是池舅舅從淮安帶回來的,郭老夫人就賞了我。還有一件蔥綠色的,一件粉紫色的,都很好看。我還用餘下的邊角做了幾個荷包,準備過幾天送幾個過去的。」   一共三匹!   關老太太暗暗在心裡數了一個數,由周少瑾挽著往上房去。   路上教訓她:「給個狗兒洗澡,怎麼帶了這麼貴重的鏈子,若是丟了可怎麼好?」   周少瑾笑盈盈地道:「是在寒碧山房,丟了也不打緊,總能找回來的。」   好像她戴的是鎏金的空心鐲子似的,那無意間透露出來的漫不經心,才是真正的嬌縱。   關老太太沉默著進了上房。   郭老夫人已得了信,換了身衣裳在宴息室坐定。   見周少瑾扶著關老太太走了進來,笑著對周少瑾道:「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給雪球洗澡,雪球身上要是有髒東西怎麼辦?以後可不準這樣了。」   周少瑾紅著臉應「是」,神色間沒有一絲畏懼。   等到大家坐下來,郭老夫人又吩咐呂嬤嬤:「不許給少瑾吃冰的,這幾天她吃得太多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周少瑾是郭老夫人的親孫女呢!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PS:關於給程詣說親的事,我看到姐妹們的留言了,原來想寫池舅舅因為心境換了,所以辦事的手法辦了,然後郭老夫人才去質問的……沒想到會這樣……~~~~(第三百二十七章各自(給紫霄12的加更)   關老太太摸了摸手腕上的十八子沉香木佛珠,沒有吱聲。   小丫鬟端了茶點瓜果上來。   周少瑾笑盈盈地接了,擺放在了茶几上,指了果盤裡半青半紅的大棗道:「外祖母,您今天來得可巧了!這是昨天池舅舅差人送過來的,說是山東的貢棗,又脆又甜,您肯定喜歡。」   說話全無半點畏縮,像半個主人似的招待著她。   關老太太就笑著拿了個棗子,道:「那我嘗嘗。」   周少瑾嫣然一笑,用牙箸插了塊水晶糕給郭老夫人,嬌聲道:「這是今天新做的,沒昨天那麼甜,我還讓人加了點澄粉在裡面,比昨天的好看吧?」像個要大人讚揚的小孩子。   郭老夫人就道:「是看著比昨天的白!」然後嘗了一口,道,「這裡面放的什麼?不像是霜糖,比霜糖的味道淡,回味長。」   周少瑾嘻嘻地笑,道:「是冰糖。化了水加進裡面。您可真厲害,一口就吃出來了。」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我也就這點本事了。」   周少瑾皺了皺鼻子,非常的可愛。   然後乖巧地把茶盅朝著郭老夫人的面前推了,對關老太太道:「外祖母,您喝茶。是六安瓜片。」   六安瓜片的茶水清淡,比較適合老年人喝。   關老太太慢慢地把棗核吐到一旁的金邊甜白瓷的小碟子裡,想起周少瑾第一次正式和郭老夫人見面時候。   她讓周少瑾好生服侍郭老夫人,周少瑾被人服侍慣了,還覺得有些委屈。   可不過兩年光景,她服侍起郭老夫人來已猶如自家的長輩。   周少瑾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到底是有父親做依仗的。骨子裡還有幾分清傲。能在郭老夫人面前盡孝,長房的煊赫是不可能讓她低頭的,只有可能是郭老夫人待她如親孫似的,她才可能這樣的溫婉順從。   關老太太端起茶盅來喝了一口。   在四房的時候,她滿身是刺;到了長房,她長成了一朵嬌柔的花。   詣哥兒。可曾養得起這朵花,護得了這朵花?   關老太太有點後悔把周少瑾送到長房來教養。   可若是沒有郭老夫人的指點,從前的周少瑾,四房看得中嗎?   一個家族要興旺,要興起,除了要有人,還要和睦。抱成一團。   誥哥兒的媳婦是何家的姑娘,出身世家,父親是正三品的大員。   若詣哥的媳婦是周少瑾,這樣的相貌不論在哪裡都會讓人另眼相看,可四品知府、單支獨戶的出身又讓她變得不那麼刺目……可有了長房做依靠的周少瑾。縱然無心,也可以穩穩地壓了何家姑娘一頭。   就算何家姑娘比周少瑾有內秀,世人多看外表,何家姑娘那也是苦苦地支撐。   而次媳蓋過了當家的長媳。通常都是亂家的根本。   少瑾,已經不適合做四房的媳婦了。   關老太太頓時意味闌姍。   那些在腦海裡想了又想。在心裡琢磨了又琢磨的話如今已是毫無意義。   郭老夫人一直在觀察著關老太太的神色。   見關老太太面露幾分頹然,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她不能把少瑾留在程家。   更不能讓周少瑾和程詣訂親。   如果說從前是覺得程詣配不上周少瑾,那現在她則是怕兒子做出奪娶侄媳婦的醜聞來——誰年輕的時候沒有熱血沸騰的時候,有時是為了女人。有時是為了舉業,有時是為了興趣。可隨著年齡的增長,見識的增多,那份熱血也就漸漸地淡了下去。可這一次,兒子明明和她商量好了的,由方大獻出面給程詣說一門親事,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周少瑾摘出來,兒子卻陡然間像變了個人似的,簡單而又粗暴地安排了程涇給程詣說親。   她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小兒子打得是什麼主意!   郭老夫人這幾天都沒有睡好。   她相信自己的兒子穩沉持重,非那些冒冒失失的小夥子可比。可他心裡也喜歡周少瑾,不然也不會縱容著周少瑾把個聽鸝館當菜園子似的,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一個人總在自己面前晃動和遠遠的思念是不同的。   總在自己面前晃動,感情只會越來越深。   遠遠的思念,時光總會讓它褪色。   她可不想冒這個險。   所以她像從前一樣寵溺著這個小姑娘。   讓以樸素持家的四房知難而退。   她再給小姑娘找個如意郎君,兒子自會知難而退。   不然她可就是自己砸自己的腳了——勸四房別讓外頭人把周少瑾當成了童養媳送到長房來教養,結果最後變成了自己的兒媳婦,在別人眼裡,周少瑾還是個童養媳。   這孩子,命運也太舛了些!   想到周少瑾中了自己的算計還一無所知,對她掏心掏肝的好,郭老夫人就有些不敢去看周少瑾的眼睛,決定快刀斬斷麻地把這件事解決了。   她開誠布公地問關老太太:「你可是為了前幾天的事來找我?」   關老太太雖然沒有隱瞞,卻也決定不再求郭老夫人成全周少瑾和詣哥兒的婚事,道:「我心裡有些不舒服,想找你說說話。」   郭老夫人就笑著對身邊服侍的周少瑾道:「我要和你外祖母說說體己話,你去和雪球玩去。」隨後半開玩笑地道,「可不許偷聽我和你外祖母說話!」   周少瑾不滿地嘟了嘴,道:「我什麼時候偷聽您說話了,您可不能冤枉我!」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拍了拍她的手,道:「自己玩去吧!」   周少瑾笑著應是,吩咐小丫鬟給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重新上了茶,這才出了宴息室。   關老太太眼瞼低垂。   少瑾,真的不再適合四房了。   從前若是有人這樣說她。她只會強裝無所畏地笑著退下,現在卻是真正的無所畏懼了。   只有對自己有信心的人,才會不怕別人說笑。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問郭老夫人:「那顧家十七姑是個怎樣的性子您可知道?她家裡有幾個嫡親的兄弟姐妹?母親是哪家的姑娘……」   ※   周少瑾實際上很想偷聽的。   她從碧玉的嘴裡知道有人給程詣說了門親事。   四房頻頻地來找郭老夫人,肯定和程詣的親事有關。   池舅舅答應過她,不會讓她嫁給程詣的。   她對此一點也不懷疑。就更談不上擔心了,她只是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想提前知道詣表哥的新娘子是誰?好不好相處?   四房對她來說,就像第二個娘家。   她希望四房能興旺發達起來,希望有人能提攜一下程詣,別讓程詣落得個前世的下場。   可郭老夫人已經開了口,她反而不好偷聽了。   她去問碧玉:「之後你就沒有再聽見老夫人說些什麼?」   「沒有!」碧玉快出嫁了,近些日子無事的時候就在屋裡做針線。   雖然郭老夫人會幫她安排好嫁妝。可像這認親時的鞋襪什麼的,還是親手做來更有誠意,也能讓別人看看寒碧山房裡出身的大丫頭的德言工容。   周少瑾覺得碧玉這樣很好,畫了花樣子,試著讓針線房的人幫著碧玉繡一件認親時穿的大紅色褙子。沒想到王娘子不僅應下了。還很熱心主動地說幫碧玉多做件回門穿的衣裳,讓她能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聽碧玉這麼說,她不由道:「也不知道池舅舅有沒有聽說?」   碧玉笑著拿剪刀把線剪斷,重新穿了個顏色。道:「您還是等會再去吧!我剛才聽小丫鬟說,聽鸝館靜悄悄的。那氣氛,能砸死人。就是平日裡在四老爺跟前服侍的清風朗月,都遠遠地站著,不敢靠近書房。只怕是出了什麼事。惹了四老爺心裡不舒服!」   周少瑾就奇怪了。   外面就傳來雪球「汪汪汪」的叫聲。   周少瑾和碧玉出門一看,集螢正拿著個繡球逗著雪球玩呢!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周少瑾喜出望外。   碧玉忙沏了茶端了茶點招待集螢。   集螢舒舒服服地喝了口茶,道:「哎喲,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你在外面很辛苦嗎?」周少瑾打量著集螢。   見她比從前瘦了些,也黑了些,可五官更立體了,目光更明亮了,整個人像把出鞘的劍,寒光四射卻又莫名的讓人覺得明豔逼人。   集螢見四下無人,壓低了嗓子道:「你那個池舅舅,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牛馬用,真不是個人!」   周少瑾忙捂了她的嘴巴。   碧玉佯作去倒茶,裝沒聽見。   集螢咯咯地笑,道:「還和你們在一起有意思!」   周少瑾就瞪了集螢一眼。   集螢毫無誠意地安慰周少瑾,道:「好了,好了。你池舅舅不會聽見的。他現在正在發脾氣,沒空理會我們。」   「池舅舅為什麼發脾氣?」周少瑾問。   這下就是碧玉也支了耳朵聽。   集螢拿了塊酥糖,懶懶地道:「估計那位袁夫人又做了什麼蠢事,把他氣得鬢角冒青筋,把東亭都叫過來了,肯定又準備算計誰?」又道,「東亭你應該認識吧?魏東亭。他說見過你。你池舅舅有什麼髒活就交給他幹。他一出現,準沒什麼好事!」   周少瑾覺是那是因為集螢對池舅舅有偏見。   好的都能被她說成壞的,若是不如她的意,在她嘴裡那就是頭頂長瘡腳下流膿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周少瑾推搡著她。   ※   姐妹兄弟們,給紫宵12的加更。   有錯字,下午才能改。   PS:更新在晚上的十二點左右,能提前我儘量提前。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二十八章相看   「我也不知道!」集螢翻了個白眼,道,「看見他在發脾氣我還不跑,我傻啊!要知道,你的這位池舅舅可是難得發一次脾氣的!至少我跟了他這麼多年,就沒見過他像這樣雷霆震怒的——他生氣的時候通常只會暗算別人。讓他七情六慾上臉,他說了,太費勁!所以我才跑到你這裡來躲躲的!」   從前集螢一口一個「你的池舅舅」,周少瑾只覺得與有榮焉或是甜蜜,現在,卻很心虛。   她不由道:「你胡說些什麼?池舅舅又不是我一個人的!」   「他的確不是你一個人的。」集螢不以為意吃了口酥糖,道,「可他對你卻是最好的。我這也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你護不住我別人也護不住我,我不吃虧;萬一你能護住我呢?我豈不是找對人了!」   周少瑾氣結,懷疑道:「是你惹了池舅舅生氣吧?不然你躲什麼啊?」   「我要是惹了你池舅舅生氣,就不知道被丟到哪個旮旯角裡去了。」集螢不滿地道,「還能坐在這裡和你喝茶吃點心?你為什麼就不相信你的那個池舅舅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呢!」   周少瑾難得跟她多說。   也不想再和集螢在程池的身上打轉,轉移了話題,問起集螢這些日子都去了哪裡?   集螢依舊懶懶地,嘆道:「就是東南西北的亂跑唄!哪天要是能像你似的安頓下來就好了。」   這樣她就能好好地練練劍。   現在她像那些走江湖賣藝的,出去還頂著程池婢女的頭銜,想想就覺得心煩。   周少瑾見她不想多說,也就不再多問,拿了碧玉新做的冬衣給集螢看。   集螢也知道碧玉快要出嫁了,道:「那個左賢你可見過?他為人怎樣?你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環。娶了你,等於捧了程家的金飯碗,他在你之前可曾和別的女人拉拉扯扯……」   一大堆話問得碧玉面紅耳赤。   周少瑾忍俊不禁,道:「你怎麼像碧玉的娘啊?」   集螢道:「我這不是自己吃了虧,怕別人也上當嗎?」   碧玉不知道集螢的事,周少瑾卻知道。可碧玉常年在太夫人面前當差。什麼事當問什麼事不當問,心裡明鏡似的,赧然地向集螢道謝,小聲道:「我們兩家祖上都是老夫人的陪房,我還有個姐姐,一早就嫁到了左家。他是我姐姐看著長大的,也是我姐姐保得媒……」   「哎喲。這麼說來是青梅竹馬了!」集螢非常感興趣,還欲再問,商嬤嬤過來了。   大家都有些意外。   特別是周少瑾,還以為程池找她。   誰知道商嬤嬤笑著和集螢打了個招呼,對周少瑾道:「我正巧閒著無事。聽說二表小姐在碧玉姑娘這裡,就過來湊個熱鬧。天這麼熱,要不要我幫著雪球洗個澡!」   進入伏天之後,周少瑾每天都給雪球洗澡。偶爾商嬤嬤路過也會摸摸雪球,因為不是周少瑾身邊服侍的。倒沒給雪球洗過澡。   周少瑾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已經給雪球洗過澡了。」然後指了繡墩,「大家坐了說話吧!」   「不用,不用。」商嬤嬤笑道。「你們小姑娘一起說話,我去給二表小姐喂喂鳥去。」   「鳥也餵了。」周少瑾道。   商嬤嬤聞言笑道:「這幾天二表小姐都在家裡做針線,要不要我上街去給您添點繡線或是明紙啊?」   「不用了。」周少瑾道,「這些東西家裡還有很多。」心裡卻納悶著,商嬤嬤怎麼一副非要給她做點事的樣子?   她想了想,道:「您要是沒什麼事,不如幫我給花房的傳個話,讓他們晚上的時候記得把我養的那株山茶花搬出露露夜風。」   商嬤嬤高高興興地去了。   周少瑾奇道:「你們這都是怎麼了?池舅舅發脾氣很可怕吧?」   集螢已經懶得和她說了。   三個人在碧玉屋裡混了一個下午。   郭老夫人留了關老太太用晚膳。   程池就沒有過來,派了人過來向關老太太問了聲好。   周少瑾不免有些失望。   她以為會遇到程池,知道程池現在的情緒怎樣!   也不知道現在池舅舅怎樣了?   周少瑾在心裡暗暗擔心,幫著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擺了箸。   郭老夫人就笑著對她道:「你誥表哥請的顧家大太太做全福人,如今顧家大太太在孝裡,到時候不能出席,改請了顧家二太太申氏娘家的大嫂。你祖母的意思,前些日子承蒙顧家大太太出力,你誥表哥的婚事才會進行的很順利,現在申家大太太已經應允下來,顧家那邊也應該道個謝才。說到你前些日子在家裡舉辦了賞花會,幾位小姐都有出席,賓主盡歡,請想讓你再做個東道,把顧家幾位出了孝的小姐都接過來玩一天,也算是答應顧家大太太之前的照應。」   周少瑾前世參加過幾次聚會,可都是聚會上的小草,連陪襯都稱不上,漸漸也就視其為畏途,沒有興趣。可這次她舉辦的賞花會,朱朱幾個不僅和她脾氣相投,而且都是能互相遷就的人,就是郭家的兩位小姐也玩得很興盡,走的時候都有些依依不捨,約了朱朱出嫁的時候一定會隨著大人們去喝喜酒。   如今有機會再聚,周少瑾欣然應允。   關老太太見了呵呵地笑,道:「到時候你就多費費心。」   這話說的太客氣,而且以周少瑾對關老太太的了解,覺得關老太太的笑容也有些勉強。   難道是擔心誥表哥的婚事不順遂?   她猜測著,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畢竟是兩姓結親,各有各的想法很正常。只要願意坐下來細細的商量,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用過晚膳,送走了關老太太,秦總管求見。   說京城的杏林胡同遣人送了信回來。袁氏已經啟程,估計八月十三左右就能歸家,可以趕回來過中秋節。   郭老夫人冷淡地點了點頭,吩咐呂嬤嬤帶人把長房的正院蘊真堂好生打掃一遍。   周少瑾卻已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袁氏回來,又逢中秋節,程許肯定會回來。   到時候她避到哪裡去呢?   念頭閃過。她的心情又平靜下來。   郭老夫人這邊得了信,池舅舅那邊肯定也得了信,他知道自己不喜歡看見程許,自會安排的!   出了上房,她望著黑漆漆的聽鸝館,猶豫良久,最後還是回了浮翠閣。第二天一大早寫好了貼子交給春晚,由春晚帶著貼子和王嬤嬤去了梅花巷顧家,把做客的日子定在了兩日後。   周少瑾因有了上次的經驗,輕車熟路地做著宴請的各種準備,然後接了集螢來幫忙。   集螢最感興趣的就是到廚房去試吃那些準備用來宴請的點心。   周少瑾卻問她:「池舅舅的心情好了點嗎?」   「誰知道!」集螢大大咧咧地道。「他多半的時候都沉著個臉,我看不出來。」   周少瑾不悅地推了她一下。   她不以為意,對灶上的師傅道:「這個碗糕好吃,能不能多蒸幾個給我帶回去吃。」   灶上的娘子朝周少瑾望去。   周少瑾微微頷首。   灶上的娘子就笑眯眯地應了。   集螢道:「幾天沒見。這灶上的事你都能當家了。」   「又開始胡說了。」兩人一面東扯西拉,一面出了廚房。   晚上回浮翠閣的時候。聽鸝館依舊黑漆漆的。   晚膳的時候也沒有看見!   難道池舅舅出去了?   周少瑾思忖著,想到明天自己還要早起,強忍著沒有去叩聽鸝館的門。   翌日,她在名為「送爽閣」的水榭招待顧家的幾位小姐。請了郭家的六小姐和七小姐。   郭家的兩位小姐比上次見著的時候又活潑了幾分,其中郭家的六小姐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她:「你頭上這把梳篦真漂亮,是在哪裡買的?」   周少瑾酸溜溜地想,你若是做了我池舅母,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把漂亮的梳篦呢……神色間卻不顯,笑道:「是從杭州府買的。你若是喜歡,我讓人給你和你妹妹都帶一套回來。」   她鏡奩裡的卻是池舅舅買給她的,她是誰也不會送的!   「不用,不用。」郭家的六小姐聽說是從那麼遠的地方買回來的,生怕麻煩別人,連連搖手,道,「我也只是問一問。並不是要買。」   周少瑾也就順勢而下,不再提給她帶梳篦的事。   郭老夫人、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卻過來了。   幾個小姑娘都上前行禮。   郭老夫人笑著讓大家免禮,把顧家和郭家的小姐介紹給關老太太。   關老太太笑容慈祥,都給了見面禮。   沔大太太只是扶著關老太太站在一邊看,臉色卻不大好。   周少瑾還以為她是為了程誥的婚事,在沔大太太坐下之後,體貼地讓小丫鬟送了碗冰糖蓮子銀耳羹給沔大太太。   沔大太太接過碗,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拉著周少瑾的手輕輕地拍了拍,眼中似有眼水湧出來似的。   周少瑾嚇了一大小,忙低聲道:「大舅母,您這是怎麼了?」又用身子擋在了沔大太太的身前。   沔大太太就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道:「沒事,沒事。大舅母只得了兩個小子,想一個像你一樣貼心懂事的女兒。」   周少瑾抿了嘴笑,心裡卻驚濤駭浪般。   難道程家要向父親提親了?   可這也不對啊?   提親應該是高興才是,怎麼大舅母一副傷心難過的樣子啊?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有錯字,要等會才能改。   ※(未完待續~^第三百二十九章釋然(給晴天墨雲的加更)   周少瑾不由得小心翼翼起來。   沔大太太卻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摟了周少瑾的肩膀先是和郭家的兩位小姐寒暄了幾句,然後和顧家的幾位小姐說起閒話來:「府上的幾位太太、奶奶還好吧?聽說家裡的幾位老太爺都在祭田旁結廬,家裡的庶務誰在打理?今年秋天的鄉試家裡有沒有人參加?」   顧十七姑在姐妹中年齡最大,笑著應酬道:「託菩薩的福,家裡眾人都好。幾位老太爺不在家,家裡的庶務依舊由十九叔在打點。雖然我們這些做玄孫的除了服,可家中的長輩還在守孝,一時間幾位從兄弟也沒有這個心情,今年的鄉試多半都不會參加了。」   她說話清楚,有條不紊,又在顧家的幾位小姐裡年紀最長,沔大太太知道這位就是顧家十七姑,程涇保媒的那個了。   沔大太太不由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想著這偏見害死人,萬一這姑娘真成了自己的兒媳婦,可不能因為沒能留住周少瑾就遷怒於這姑娘。要知道,這姑娘才是跟著自己小兒子過一輩子的人。周少瑾再好,也是別人家閨女,別人家的兒媳婦了……   她自己勸慰著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壓下心底的苦悶,仔細地打量了顧十七姑幾眼。   顧十七姑穿了件月白色杭綢小衫,外面套了件銀紅色焦布比甲,下面是同樣料子的月白色杭綢挑線裙子,領口盤著琵琶扣,梳了雙螺髻,戴著枚鎏銀鑲珍珠的珠花,耳朵上墜了對小小的銀丁香,除此之外再無飾物。看上去雖然乾淨整潔,清楚利落,可挑線裙子略略泛黃的顏色和對稱整齊的褶折和領口早已過時的琵琶扣卻透露出些許的清貧,鎏銀珠花和銀丁香又透露出幾分小女兒家靈巧的心思來。   至於長相,和少瑾相比那就相差甚遠了,根本就不必比。   好在是目光清亮。神色從容,舉止大方,不愧是詩書禮儀傳世的顧家教養出來的姑娘。   沔大太太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心時到底還是有幾分遺憾。退到關老太太身後,在一旁服侍著。   郭老夫人就笑著站了起來,道:「你們玩你們的去。免得我們幾個老太太在這裡讓你們不自在。」   眾人紛紛謙遜挽留。   郭老夫人等人還是離開了水榭。   眾人就嘰嘰喳喳地聊起天來。   顧十七姑卻一直目送著郭老夫人等人離開,看到她們去了水榭不遠處太湖石山頂的涼亭。不由拉了周少瑾在一旁低語:「四房的老安人和大太太怎麼過來了?我瞧著她們的神色有些不對!」   周少瑾道:「我也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上次外祖母過來的時候說心裡不舒服,想和老夫人說說體己話,後來又派了人去浦口,我懷疑是誥表哥的婚事有些不順當。」   是嗎?   可沔大太太看她的眼神卻有點奇怪。   顧十七姑朝涼亭望去。   只見郭老夫人和關老安人圍著石桌坐著說著話。沔大太太和呂嬤嬤並幾個小丫鬟在一旁服侍著。   既然有服侍的在身邊,那就不是說悄悄話了。   顧十七姑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郭老夫人等人卻在涼亭裡注意著水榭的動靜。   看見划船的時候顧十七姑最後一個上船,第一個下船;吃飯的時候她坐在離門最近的地方。吩咐著丫鬟遞手帕遞洗水;姐妹們玩的時候她四處張望著,生怕哪一個不見人影……既幫了周少瑾的忙。又不會搶了身為主人的風頭。   這正是他們四房需要的次媳。   沔大太太不得不低聲道:「還是娘有眼光……」   關老太太望著笑顏如花的周少瑾,語氣也有些悵然若失,道:「這世間的萬物,都要講個合適。合適了。人就舒服,一切都好,不合適了,就是鑲金鉗玉的,那也難受。」   沔大太太服氣地點頭。   關老太太就扭頭看了郭老夫人,道:「還請老夫人代我謝謝大老爺。」因這樁事八字還只有一撇,這邊又有服侍的,她含蓄地道,「等哪天閒下來了,我讓詣哥兒給大老爺磕頭。」   郭老夫人暗中鬆了口氣,正色地道:「你們可決定了?這可不是兒戲,決定了就不能更改的。」   關老太太點頭,道:「決定了!我信得過涇侄兒的眼光。初瑾的婚事就是他做得媒。初瑾和姑爺就過得很好。」現在程詣也是程涇做得媒,「說起來我們四房多虧了涇侄兒,有什麼事都惦記我們。哪天他回來,我們家大老爺得好好地請涇侄兒喝頓酒才是!」   郭老夫人謙虛道:「他是長房長子,有了這樣合適的機會,自然要照顧族人了!」接著又說起四房的二老爺程汶來,「翻過年來朝廷就要考核了吧?您跟汶侄兒說一聲,讓他爭取能評個上等,等到九年通考的時候,也能換個好一點的地方。」   這就是說,以後程涇還會幫程汶的忙。   關老太太自然是謝了又謝,可心裡卻惦記著另外樁事。   她遣了服侍的,低聲對郭老夫人道:「就是少瑾的婚事……只怕是要麻煩老夫人了……」   「你放心。」郭老夫人道,「等九月鄉試完了,我準備去京裡住些日子。到時候親自給少瑾挑門好親事。」   關老太太這才放下心來。   過了幾天,就傳出程家和顧家聯姻的消息。   程詣非常的驚訝。   不是說把少瑾許配給他的嗎?   雖說他之前覺得這樣有點彆扭,可仔細想想,他們也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若是成了夫妻也沒什麼不好。何況少瑾長得那麼漂亮,不管是嗔還是怒都像幅畫似的,看著就讓人心裡舒服……現在卻突然換了人……那少瑾許配給了誰?   是姑父不同意嗎?   他心裡又彆扭起來。   尋了個沒人的中午。他悄悄去了寒碧山房。   浮翠閣可不像畹香居,能讓他隨意進出,何況集螢那個惡婆娘就住在離浮翠閣不遠的聽鸝館。   他想想就覺得頭隱隱作痛。   慫恿著似兒去叫周少瑾,自己則坐在寒碧山房旁的湖邊等著周少瑾。   周少瑾聽到程詣和顧十七姑訂親的消息也非常的驚訝。   她想到程池那次問她和誰最好……難道是自己的那句無心之語湊成的?   周少瑾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池舅舅雖然對她好,可這種結兩家之好的姻緣哪裡是她一句話能決定的。   她想借著這個機會去見見程池,又覺得自己見了程池只會更戀著她。正在屋裡打著轉轉,聽說程詣要見她,頓生如釋重負的感覺,換了件衣服,匆匆就去了湖邊。   程池這幾天都不在家,在裕泰票號的總號和蔚字號的李家拆股,好不容易把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想著有些日子沒有陪著郭老夫人用膳了,中午特意趕回來,準備吃過飯之後睡個午覺,卻聽見給他端了茶進來的商嬤嬤笑道:「詣二爺還像個孩子,找二表小姐就找二表小姐唄。居然把關老太太身邊的似兒姑娘拉過來去請二表小姐,自己蹲在湖邊等著……」   程池冷冷地瞥了商嬤嬤一眼,道:「他們表兄妹一起長大,如今詣哥兒定了親。肯定對新娘子很好奇,找二表小姐說說心裡話。這也是人之常情。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是他的心裡話。   他希望少瑾過得高高興興,像路邊的野花野草,恣意地生長,而不是把她養在籠子裡。什麼時候吃食,什麼時候啼鳴都要他首肯。   不過,既然程詣來找她,只怕還要說會話,這大熱天的他從鋪子裡趕回來,滿身的汗,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洗個澡,等去了母親那裡,估計她也說完了話回來了。   程池吩咐商嬤嬤去叫了水進來。   商嬤嬤被程池的那一眼瞥得心裡直打顫,小心地服侍著,心裡卻忍不奇怪。   如果四爺要讓程詣走,只需要找個藉口吩咐集螢去把二表小姐叫過來,程詣就會嚇得飛快地跑走。   難道自己猜錯了?   不然四爺為何讓她看著二表小姐?   她可不想表錯了情。   等從書房退出來,她去找懷山:「……你說四爺這是什麼意思?」   懷山也不知道。   但他深知程池不說話就不說話,說出來的話每一句都是有深意的。   「那四爺有沒有讓你不必再盯著二表小姐了?」他低聲地問。   商嬤嬤覺得自己恍然大悟。   手下敗將,無須懼矣!   不,程詣連敗將都不是。   他根本和四爺不在一個等級上,四爺要是把他都放在眼裡,豈不是把自己的品格都降低了?   商嬤嬤又安下心來。   這邊程詣見到了姿容嬌美的周少瑾,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紅著臉往湖裡丟著石子玩。   周少瑾心裡「咯噔」一聲,先發制人地歡笑道:「恭喜詣表哥!顧家十七姑和我相熟,她很好的,你們一定會過得很好的。」   程詣的臉更紅了,喃喃半晌道:「二表妹,那你的,你的婚事有沒有定下來?」   周少瑾就想到了程池。   明亮的目光頓時黯淡下去,低頭道:「沒,沒有!」   程詣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他的心裡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清明。   如果祖母向姑父提了親,姑父不滿意自己又不想得罪程家,只能以二表妹已經和別家有了口頭的婚約為藉口,並且很快地為二表妹訂下婚約,就算不訂下婚約,也要囑咐二表妹一句。   既然沒有,那姑父就不是不滿意自己,而且長輩覺得顧家的十七姑更適應自己了!   ※   姐妹兄弟們,給晴天墨雲的加更。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二十九章馬腳   程詣忍不住向周少瑾打聽:「她是個什麼性子?」   周少瑾忙把心裡那團亂麻壓在了心底,笑道:「她性子很開朗,為人又體貼,說話也很風趣……等你見到她就明白了。我不會騙你的。說起來祖母和大舅母都曾經親自相看過她,若是不好,肯定不會為你定下這門親事的。」   程詣臉紅得仿佛能滴下血來,卻又悵然望了一眼寒碧山房,喃喃地道:「若集螢不是四叔父的婢女就好了……」   趕情他還吃在嘴裡看著鍋裡的!   周少瑾氣得不得了,沉著臉道:「顧家十七小姐是個好姑娘,你若是不滿意,趁早跟長輩們說,免得等到她嫁過來的時候你心裡還裝著別人,朝秦暮楚,害了顧家十七小姐。」她說著,不由想起自己的上輩子來,目光就有了點點的水光,「我們女人家不像你們男子,你們若是過得不舒服了,天南地北的都是躲的地方,不然就在外面找個紅顏知己,或是另置房外室。我們來來去去就只有這個院,只能守著這個院子過日子,就是尋死,還怕傷了長輩的心,怕讓疼愛自己的人背了惡名、罵名。我話說在前頭,你此時不把話跟長輩們說清楚,等到顧家十七小姐進了門,你若有半點對不起她的地方,我就立刻告訴外祖母、大舅母、大舅舅和誥表哥,不把你打得癱在床上也要讓你脫層皮……不行,這樣都太便宜你了。我到時候要請了集螢出面,狠狠地收拾你一番……」   程詣聽得頭皮發麻,叫嚷道:「喂!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狠毒了!像朵長了刺的花似的。不會是跟集螢那惡婆娘呆久了,心腸也跟著她變壞了吧……」   周少瑾沒等他說完,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雖然這一眼溫溫柔柔沒有一點威懾力。可那嬌縱的模樣兒還是讓程詣摸了摸腦袋,磕磕巴巴地道:「你別總把我想的這麼壞……我也就是說說而已!難道你就沒有喜歡過什麼東西最後卻求而不得只能偶爾在心裡想想?」   周少瑾默然。   她想起了程池。   程池與她,就是一輩子都只能在心裡想想的人。   放心底的最角落。   誰也不讓發現。   死了也沒人知道。   念頭閃過,她不禁悲由心生,淚珠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周少瑾從小就嬌滴滴,可她也倔強。跌到地上手掌破了皮也不作聲,像這樣猝不及防地哭起來,程詣還是第一次遇到。   他慌了神。   想掏了帕子給她擦擦眼淚,結果兜裡什麼也沒有帶;就想拿衣袖給她擦擦,看著她白玉般溫潤的臉,再看看自己衣袖上繡著的祥雲襴邊,又怕在她臉上留下印子。   程詣只好圍著她團團地轉。一面轉一面申辯道:「你別哭了!我發誓對顧十七姑好還不成嗎?我發誓再也不想集螢了還不成嗎?我真的沒有你想的那麼壞!前幾天輅從兄來找我,說柏大太太病了,他悄悄地回來看柏大太太,給你帶了些土儀回來,讓我轉交給你。我都沒有答應的……」   周少瑾的淚珠子一下子就掛在了臉頰旁。   她愕然地道:「你說什麼?程輅來找你?他什麼時候找的你?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噓!噓!噓!」程詣緊張的四處張望,「你小點聲!這件事我誰都沒有說。我答應輅從兄的,誰都不說的……」   這個不動腦子的!   她怎麼就攤上了這麼一位表兄!   周少瑾唬著臉,忙擦了擦眼角。拽著程詣就往太湖石山頂的涼亭去。   「哎喲!」程詣不敢掙扎,一路求饒。「你有什麼話好好說,你這是要把我拽哪裡去?我可是偷偷跑過來的,這要是被人看見了,我今天晚上就得趴著睡了……」   會被程沔打得不能沾床。   周少瑾不理他。氣喘籲籲地爬到了涼亭裡,站了半天才均過氣來,道:「到底是什麼事?你給我說清楚了!不然我這就去告訴大舅舅,你一樣今天晚上得趴著睡!」   「你,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程詣的臉比周少瑾的臉還要白。   周少瑾手裡若是有鞭子都會抽他一頓,道:「我變成這樣,還不是因為你。你還不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程詣囁囁地道:「就是他說他們是從外地去求學的,嶽麓書院怕他們背井離鄉出了什麼事,所以只準他們一年回來一次。可柏大太太病了,他實在是放心不下,就悄悄地跑了回來。還說幾位從兄弟裡,只有我的嘴最緊,不會亂說話,他就想來看看我,隨道帶了些土儀給我。我就留了他吃飯。誰知道他說和你有幾年沒見了。你從前小的時候總喜歡和他說話,能不能把你叫上……」   他當時以為自己就要和周少瑾定親了,表妹變妻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加上覺得程輅這樣的要求有點過份,就很乾脆的拒絕了。   「輅從兄好說歹說,磨了我半天我都沒有搭腔。」程詣喃喃地道,「我也不是你說的那麼不靠譜。我只是覺得大家同根同源,有些事能幫他一把就幫他一把,不能幫也別把人弄得下不了臺……」   程輅這是要幹什麼?   像上輩似的想繼續和她曖/昧,糊弄她?還是這輩子覺查到自己的可能會功名不保,懷疑上自己,想從自己這裡找到些許的蛛絲馬跡?   周少瑾想想就覺得很煩,恨不得馬上就到年底,除了程輅的功名,看他怎麼上竄下跳的!   又恨程輅花言巧語,把程詣也騙了。   可她又不能跟程詣說實話。   程詣這個人還是年紀太小,她怕藏他不住話,一時失言壞了大事。   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這才壓制住了心頭的怒火,儘量地用和平常一樣高低的聲音和他說著話:「他背著書院的尊長跑了回來,你知道了卻不告訴長輩。這就是你的錯了!你以後千萬別再和他來往了。不然大舅舅知道了肯定又要罰你去跪祠堂了!」   程詣赧然,道:「他早就回嶽麓書院了……我不會和他見面了!」   「這是他告訴你的?」周少瑾道。   程詣點了點頭。   那程輅可能不會來找程詣了。   周少瑾鬆了口氣,又叮囑了他幾句「你可別亂混」之類的話,直到見天色不早,快到用午膳的時候,才和程詣分了手。   沒想到回上房竟然看到了幾天不見的程池。   她壓抑不住心底的歡喜喊了聲「池舅舅」。   程池微笑著朝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她雀躍的心情像淋了瓢冷水似的,也讓她冷靜很多。   兩個人陪著郭老夫人用了午膳,移到宴息室喝茶的時候程池又說了和李家拆股的事。   難怪這幾天池舅舅不見了蹤影!   周少瑾的心沉靜下來。   郭老夫人則有些意外。   小兒子很少跟她說這些的。   她不由道:「拆了股,會不會影響裕泰票號的生意?」   程池道:「我不想再把生意做大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程家到了今時今日,應該收斂些了。」   郭老夫人點頭,神色肅然地道:「兩朝交替之時。外面餓殍遍野,程家卻依舊錦衣玉食,最終惹來了禍事。前車之鑑,後事之師。你考慮得很對。你大哥那邊,你也要提醒他一句——我聽人說。你大嫂在和袁家一起放印子錢。這不是什麼好事!」   周少瑾吃了一驚。   沒想到袁氏還放印子錢。   難怪前世她很有錢了!   不知道池舅舅是不是為這件事發脾氣?   郭老夫人所說的「禍事」到底是什麼事呢?   周少瑾思忖著,程池笑著站了起來,道:「我知道了!正午的太陽正辣,您先歇著吧!我回去休息一會就去鋪子裡了。明天還要處理退股的銀子。」   周少瑾沒等郭老夫人吩咐就幫著程池撩了帘子。   程池朝著她笑著頷首。快步出了上房。   周少瑾心裡發寒,垂著眼瞼回了上房。   又過了七、八天。袁氏的乳娘和幾個管事押著行李,帶著幾個小丫鬟先行到了。梳洗一番之後,袁氏的乳娘過來給郭老夫人問安,看見在郭老夫人身邊服侍的周少瑾她並沒驚訝。   周少瑾心中生警。記在了心裡。   那乳娘給郭老夫人行過大禮之後就笑道:「夫人在京城的時候染了風寒,有些不好,又怕耽擱了時辰,所以命老奴帶著給家中眾人的土儀先趕了回來。夫人估摸著還要七、八天才能到。」   再過七、八天,中秋節已經過去了。   周少瑾就看見郭老夫人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道:「既然決定了回來,怎麼不早幾天啟程?」   那乳娘看了周少瑾一眼。   郭老夫人的眉頭就蹙了起來。   那乳娘忙上前幾步,聲若蚊蠅地道:「南直隸鄉試的主考官和副考官都已經定下來了,只等著皇上在奏摺上蓋印了。夫人是為這件事才回來遲了。」   看來自己的這個兒媳婦是想讓兒子中個解元啊!   郭老夫人「嗯」了一聲,道:「嘉善被他四叔父安排在藻園讀書,我知道你惦記得緊,安頓好屋裡的事,就讓轎廳派輛轎子送你過去好了!」   乳娘謝了又謝,這才退下去。   周少瑾覺得空氣都輕快了不少。   她非常的不喜歡袁氏的人。   等到了下午,乳娘把袁氏給眾人帶的禮物送了過來。   郭老夫人、碧玉等人自不必說,周少瑾居然也有。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三十一章冷漠(給天外仙仙的加更)   袁氏是長房長媳,周少瑾寄居在長房,袁氏肯定是知道的。可這種知道卻讓周少瑾有種芒刺在背的不舒服。   她讓春晚把袁氏送給她的一對珠簪另外收了起來,準備留著賞人或送人。   因為顧家的幾個姑娘年紀都相仿,程詣也不小了,程顧兩家很快就請了婚人,對了生庚八字,開始商定下聘的事。   沔大太太則拉了周少瑾去看給程誥成親準備的新房,並指了程誥新房的幾間凌亂的小廂房道:「這兩年裕泰票號那邊的分紅豐厚。你大舅舅和我商量,把那邊也重新修繕一下,給詣哥兒做新房。這樣一來我們家至少五十年都不用再做大的修繕了。」說完,感慨道,「希望他們兄弟能同心協力,把家業振興起來。」   她現在頗有些把周少瑾當女兒的架式,周少瑾不免有些不安,想著以後要好好孝順沔大太太和關老太太才是,因而不時來陪陪沔大太太和關老太太。   周少瑾聞言笑道:「一定會的——顧家十七姑性子很好,誥嫂嫂又是浦口何家的姑娘,兩家都是知書達理的人家,她們一定會相處的很好的。大舅母就等著享福好了!」   一席話說得沔大太太臉上露出了笑容,道:「但願如你所說。我嫁到程家這麼多年,和你外祖母向來是親親熱熱的,希望她們也能和我親親熱熱的。」說完,她「咦」一聲,道,「少瑾,馬上就要過中秋節了。長房可有什麼準備?你外祖母的意思是想接了你回嘉樹堂過中秋節。她老人家讓我問你一聲。你若是另有打算,那我們這邊就提前一天擺桌酒席,家裡人好好聚聚。等到明年中秋節,你大表嫂和二表嫂進了門,那就又是另一番熱鬧了。」   兒媳婦雖好,可現在還沒有進門,沒有相處,怎比得上從小在自己跟前長大的周少瑾。   周少瑾謝了又謝。道:「郭老夫人倒是想讓許表哥回來過中秋節,可池舅舅說了,中秋節常有而時光不常有,讓許表哥自己決斷。聽許表哥的意思,他中秋節的時候留在藻園,不過來了。郭老夫人有好些日子沒有看見許表哥,就想去藻園過中秋節。陪陪許表哥。池舅舅不置可否,到現在也沒有個準信。我就怕他們是顧忌著我,正想和大舅母商量,陪著您和外祖母過中秋節……」   沔大太太喜出望外,道:「我這就去跟你外祖母說去。你外祖母知道一準高興。」   周少瑾忙攔了道:「這件事我還沒有跟老夫人和池舅舅說呢!等我跟老夫人和池舅舅打過招呼。您再跟外祖母說也不遲。」   「我省得!」沔大太太笑道,「我已經讓人在北門橋市最大的海記訂了螃蟹和鮑魚。你身子弱,螃蟹吃不了,鮑魚卻可以吃……」然後又拉了她去程誥的新房看了半天。留她在涵秋館用了午膳才放她回去。   周少瑾因惦記著中秋節的事,下午就去和郭老夫人說了。   誰知道郭老夫人卻笑道:「你池舅舅讓我去藻園陪嘉善。他留在府裡過中秋節。可我怎麼能把你池舅舅一個人留在寒碧山房呢?加之嘉善馬上就要下場了,也的確不是打擾他的時候。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留下來陪你池舅舅一起過中秋節。既然你外祖母接你過去過節,我看不如我們兩家一起過中秋好了。我來請你外祖母她們。大家熱熱鬧鬧,也喜慶!」   郭老夫人從前可是很喜歡清靜的。   這次留在九如巷過中秋節,多數是因她而起!   周少瑾心裡十分的感激,去跟關老太太說。   關老太太倒豁達,笑道:「我看不如這樣好了,八月十四大夥到嘉樹堂來,八月十五的時候我們都去寒碧山房。好好地玩兩天!」   周少瑾自然是很高興。   程池也沒有說什麼。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等到八月十四他們去了嘉樹堂,周少瑾陪著郭老夫人、關老太太、沔大太太說著閒話,程沔、程池和程誥、程詣則圍坐在另一張桌上評論著時事。   周少瑾開始還擔心程池冷場,沒想到程池妙語連珠,幽默風趣,把大家逗得哈哈直笑。   她開始還跟著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後來就覺得有些默然。   池舅舅這麼好,卻註定和她無緣。   卻註定是她寧願低到塵土裡也只能遠遠看著的人。   等到了第二天四房的人來長房過中秋節,大家坐在院子裡猜謎賞月吃月餅的時候,不知怎地就說起程誥的婚事。   程池聽了笑道:「少瑾也到了學著怎麼主持中饋的時候了。這婚嫁之事卻是個萬頭千緒頗為瑣碎之事,我看不如讓少瑾幫幫你,也正好跟著學點東西。」   大家齊齊贊好。   周少瑾感激地望了程池一眼。   這樣一來等程許考完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避開程許了。   ※   過了中秋節,程家去顧家下聘。   周少瑾也跟著去了,和顧家的十八姑、二十姑打趣了顧十七姑良久,可回到寒碧山房卻發現袁氏回來了,正關了門在和郭老夫人說話。   她悄悄地回到了浮翠閣。   等碧玉來請她用晚膳,她這才去了上房。   袁氏看上去比在九如巷的時候更精神,淡青色的杭州素麵比甲,豆綠色的八幅湘裙,鳥黑的頭髮綰了個牡丹髻,插了蓮子米大小的南珠珠花,銜鴿子雞大小紅寶石的步搖。   看見周少瑾她立刻露出了個歡欣的笑容,道:「不過年餘沒見,少瑾長得越發的漂亮了。」   周少瑾微微地笑著上前給袁氏行禮。   袁氏就笑著扭過頭去對郭老夫人道:「不過話還是那麼少!」   郭老夫人淡淡地道:「小姑娘家的,整天像個麻雀似的嘰嘰喳喳,太輕浮。還是少說兩句的好。」   袁氏臉上火辣辣的。   郭老夫人就站了起來,對珍珠道:「吩咐婆子擺飯吧!」   珍珠應聲退了下去。   周少瑾慣性地上前去扶郭老夫人,沒想到袁氏也去扶,兩人一左一右。倒也沒有衝突。   郭老夫人卻把手搭在了周少瑾的手臂上,對袁氏道:「你也是快要做婆婆的人了,這些小事還是她們這些小姑娘做吧!」   袁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恭聲應「是」,走在了郭老夫人的身後。   寒碧山房的規矩向來提前五天把菜安排好,若中途想吃什麼讓廚房做。需要飯前提前一到兩個時辰告知廚房,不然就要等到下次用膳的時候。而她們桌上還是原定的那些菜式,甚至連個青菜都沒有加,她不由飛快地睃了郭老夫人一眼。   郭老夫人卻神態自若地坐在了桌前。   原來是郭老夫人根本就沒有吩咐讓廚房裡加菜。   看到袁氏受到這樣的冷遇,周少瑾頗有些幸災樂禍地感覺到高興。   三個人不言不語地用完了飯,袁氏伺候郭老夫人用了茶,就起身告辭。道:「我下午想去趟藻園,在那裡住些日子。」   郭老夫人頷首。既沒有問她怎麼去,也沒有問她去了住幾天。   袁氏頓時有些狼狽,匆匆地給郭老夫人行了個禮就走了。   呂嬤嬤送了袁氏出門,回來後嘀咕著勸郭老夫人:「夫人也是為了少爺好……別人家想還想不著呢!要不是夫人。也弄不到這些主考官和副考官平時寫的文章,出的集子……」   郭老夫人冷笑,道:「先做人,後做事。如此投機取巧。這路能走得長遠嗎?」   呂嬤嬤不敢吱聲了,朝著周少瑾使眼色。   周少瑾畢竟出身官宦人家。聽了幾句就明白了。   她上前幫郭老夫人續了杯茶,笑道:「老夫人,您也別生氣。許表哥平日裡讀書很用功的。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涇大舅母這麼做也是為更了保險些。您若是覺得這樣不好,等許表哥考完了,您再把許表哥狠狠地教訓一頓好了。」   最好是能罰他跪祠堂。   周少瑾這話實際上說得蒼白又無力,可郭老夫人看見她秋水盈目,滿臉的關切,這心裡一軟,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我何嘗不知道!只是覺得他不像你池舅舅……當初的主考官是你渭二舅舅同年的父親,你涇舅舅和你渭二舅舅花了快兩個月的時間幫著你池舅舅整理書案,可你池舅舅硬是一眼也沒有看的。用他的話來說,看一個人的為人就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樣的文章,若是連這點眼光都沒有,還怎麼在官場裡混?那還不如趁早在家裡歇著。   「你許表哥,沒有你池舅舅這樣的勇氣!   「以後只怕難以拜相入閣!」   應該是大部分人都沒有這樣的能力和勇氣吧!   周少瑾思忖著,無意幫程許說話。   但藻園那邊的動靜還是不時地傳到郭老夫人的耳朵裡,她也跟著聽了個大概,知道袁氏為了讓程許能取得好名次,在京城的時候就針對這次的考官請程渭幫著寫了滿滿三張紙的試題……知道程許每天讀書不輟,差點中了暑……藻園林多,袁氏怕蟬鳴擾了程許的心緒,讓歡喜等人捉蟬,現在藻園連個蟬鳴都聽不到了……袁氏每天親自在廚房裡張羅著湯水,程許想吃什麼就給他做什麼……   周少瑾默然。   等秋菊奼紫嫣紅,競相開放的時候,程許進了貢院。   ※   姊妹兄弟們,給天外仙仙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捉蟲蟲的時候才發現好多錯字,大家辛苦了……   ※(未完待續~^第三百三十二章顯擺   周少瑾每天早出晚歸,在嘉樹堂裡給沔大太太幫忙。   可鄉試是大事,而且為了方便,程許搬回了多稼軒住,程許的消息還是通過僕婦們的議論傳到了她的耳朵裡。   「袁夫人親自守在考場外面……」   「說許大爺出來的時候整整瘦了一圈,可精神卻很好。有程氏族學的人問許大爺考得怎樣,許大爺笑著說要等張了榜才知道……」   「許大爺把看書的時文拿去給了池四老爺看,池四老爺很滿意呢!還讓許大爺放榜之前好生在藻園裡歇兩天……」   「袁夫人昨天去廟裡給許大爺上香了,說是抽了根上上籤。袁夫人高興得不了得,說若是得償所願,要給菩薩鍍金身……「   沔大太太聽了不免有些皺眉,私底下對周少瑾道:「不過是鄉試,袁夫人未免有些浮躁了。平時她不是這樣的人啊!」   人家是衝著解元去的!   第二名都不稀罕,當然心中忐忑不安了!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著,並不參與這樣的討論,拿了昨天沔大太太給她的帳薄道:「您看,是不是這個數!」   沔大太太看了看,笑道:「沒想到我們少瑾的帳也算得這樣好,這正是前幾日管事給我的數。」   周少瑾想起程池打算盤的樣子,不由地汗顏。   這帳冊花了她大半天的功夫才理清楚。   她忙把這件事給掠了過去,笑道:「大舅母還有什麼事要我做?」   沔大太太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難道還要你動手不成?你在我身邊看著我怎麼行事就行了。等到你詣表哥成親,我就可以做撒手的掌柜了。」   程詣和顧十七姑的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三月初十。   周少瑾嘻嘻地笑。   似兒跑了進來,還沒有站穩就道:「大太太,二表小姐,大喜大喜。大表小姐診出了喜脈,三個月胎穩了,這才派了人過來報信。」   「真的嗎?」周少瑾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太好了!   前世姐姐嫁過去之後兩年才懷孕,結果沒多久就小產了。   這次姐姐嫁過去不過兩個月就有了孩子……她終於改變了姐姐的命運,姐姐和姐夫也不會有遺憾了。   她一把就抓住了似兒的手。道:「姐姐懷了孩子,親家太太待她怎樣?她懷相可好?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我這就讓人買了送過去?」   似兒被抓得緊緊的,不由抿了嘴笑,道:「二表小姐,奴婢在老安人身邊當了這麼長時間的差,還是第一次看到二表小姐這樣激動……您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過來報信的是大表小姐身邊的持香。她如今已綰了頭,想必是已經出了嫁。老安人正在問她話,等會她肯定會過來給您請安的。您到時候就可以仔細地問問她了!」   周少瑾失笑。   自己太高興了!   大舅母都沒有開口相關,她到喋喋不休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笑盈盈站在一旁的沔大太太一眼。   沔大太太就攬了她的肩膀笑道:「你們姐妹素來相好,你姐姐嫁過去之後沒有動靜。我這心裡也跟著急得不得了,想派個人去問問,又怕廖家的人不喜,又怕問到你姐姐的傷心事。現在可好了。你姐姐診出了喜診,以後自然會瓜瓞綿綿。子孫滿堂的。」   在沔大太太看來,女人家就怕不懷,若是能懷自然也就能生。   周少瑾卻是怕廖大太太對姐姐不好。   在她的印象中,廖大太太這個人雖然和袁氏是表姐妹。可兩人的性格卻截然不同。袁氏的狠在表面,廖大太太的狠卻在心裡。   姐姐沒有懷孕之前,她一直冷眼相看;懷孕之後,派來的嬤嬤竟然想給姐姐立規矩,姐姐好不容易收拾了那嬤嬤,孩子也沒了。   之後的事就更不用說了。   若不是姐夫對姐姐好,姐姐只怕也沒辦法生下侄兒廖承芳。   不知道姐姐這次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若是往下男孩,還會不會取「承芳」這個名字。   她見到持香的時候就問得很仔細。   持香衣飾整潔光鮮,面色紅潤光彩,笑道:「大太太就差沒有把大奶奶供起來了。廖家本家外家都擁在一起,走個路都要你讓著我我讓著你,就這樣,大太太硬是給大奶奶弄了個小廚房,每天只服侍大奶奶的吃食。廖家的七太太說風涼話,說大奶奶這還不知道生下來的是男是女,大太太高興的太早了。大太太不客氣地回她:我們都是沒有福氣的,所以這兒子一個接著一個生。真正有福氣的,都是先開花後結果。正好做母親的貼心的小棉襖,幫著管弟弟。   「廖家的七太太生了四個兒子,沒有女兒了!」持香解釋道,學著廖大太太的樣子抬了下巴斜著眼睛看人。   大家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關老太太更是拉了持香的手道:「這就好,這就好!你們好生的服侍大奶奶,我這邊還另有賞賜。」然後賞了她一對赤金的鐲子。   持香湊著趣,歡天喜地給關老太太道謝。   沔大太太看見就賞了對銀鐲子給她。   周少瑾出手最大方,她把袁夫人賞她的那對珠簪賞了持香。   持香笑道:「我這下回去可不得了了,大奶奶若是再有差遣,只怕闔府的人爭著搶著都要聽候大奶奶的差遣了。」   關老太太原本打的就是這主意。   她呵呵地笑,道:「總之不會短了你們的。」   持香又是一番謝。   相比在周家的時候,她活潑了很多,可見姐姐在廖家的日子的確過得不錯。   周少瑾就問她:「之前姐姐說要去京城的,現在只怕是去不成了吧?姐夫一個人去京城嗎?」   持香笑道:「大太太的意思是等大奶奶把孩子生下來了再說,可大奶奶說不能耽擱了大爺的前程,想讓奴婢兩口子服侍大爺去京城。我來的時候還沒有定下來呢!」   少年夫妻。千裡相思總不如軟香在懷。   這世間的事果然有得就有失。   周少瑾有些犯愁起來。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諾大奶奶過來了!」   諾大奶奶,指的是五房程諾的妻子,金陵知府吳岫的長女吳寶璋。   她是八月十八進的門。   因郭老夫人是孀居之人,沒有去參加她的婚禮。第二天認親的時候,程諾倒帶著吳寶璋過來給郭老人問安,周少瑾避開了。說起來。自吳寶璋嫁到程家之後,她們還沒有見過面。   沔大太太奇道:「她來幹什麼?」   小丫鬟笑道:「說是做了些她老家特有的米糕,很容易克化,拿了些過來孝敬老安人和大太太。」   這倒是她前世也常幹的事。   處處標榜自己如何的賢良淑德。   而前世,吳寶璋靠著擅長做各種小食討了很多人的喜歡。   周少瑾撇一撇嘴,隨後心中一動。   等到丫鬟帶了吳寶璋進來,眾人互相見過禮寒暄之後。她笑道問吳寶璋:「諾表嫂嫁進來還沒有一個月,怎麼就想起做米糕來,還特意送了過來給外祖母和大舅母嘗,真是受之有愧!」   嫁了人的吳寶璋除了把頭髮梳起來之外,和之前沒有什麼太明顯的區別。   她微微地笑。眉間那顆硃砂痣襯著她的臉龐,越發顯得端莊:「婆婆是個寬厚的人,等我像女兒一樣,也沒有給我立規矩。我就尋思著。我也不能就這樣什麼事也不做。正巧明天老家有人來金陵城,知道我嫁了。就送了些老家的米過來,我看著這米很是新鮮,想到小時候祖母最喜歡吃這種米做的米糕,就試著做了些。請大家都嘗嘗,看合不合味兒。」   周少瑾隨著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都嘗了一口,贊道:「這米糕真好吃!怎麼做的,也告訴我做法吧?到時候我也做些給大家嘗嘗。」   和前世一樣,吳寶璋不願意把自己的這點手藝告訴別人。   她笑道:「二表妹若是想學,我自當傾囊以授。只是做這些糕點十分費事,別的不說,這米糕要吊出漿來,就要半夜三更起來磨米,太辛苦了。不如二表妹想吃的時候就告訴我,我幫你做好了。」   周少瑾才不相信她會半夜三更起來親自磨米呢!   不過,她既然這麼說,周少瑾就驚訝道:「沒想到這米糕這麼難做!我怎麼好再饞嘴。」   吳寶璋正愁不知道怎麼在程家站住腳,聞言自然是再三保證不麻煩,就算是周少瑾不要,她也會做了送給別人的。   周少瑾就笑道:「那你就幫我做十斤米的吧!我到時候送些給我姐姐去。」   十斤米,僅磨米就要一天的功夫。   吳寶璋心中微微有些不悅,但她之前已經把話說到前面了,何況又不真需要她自己磨米,就笑著應了。   見周少瑾是要送給懷孕的周初瑾的,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也沒有說什麼。   周少瑾就吩咐春晚:「你等會跟著諾大奶奶過去,看諾大奶奶是怎麼磨米,怎麼吊漿的,記得把它學會了,也免得以後總要麻煩諾大奶奶。」   吳寶璋的笑容頓時有些僵。   周少瑾才不管這些。   她做出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對吳寶璋道:「我聽說諾表嫂還很會做扁扁面,涼粉,抄手,我都沒有吃過。諾表嫂的米糕做得這麼好,那些小食肯定也做得非常好。春晚,你可要好好地奉承奉承諾大奶奶,縱然不能都學會,至少也要學個兩、三樣回來。如果能學成,我也賞你一對簪花。」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三十三章磋磨   emptyreplyfromserverfalse  第三百三十四章糾結   程池笑道:「她這麼好出風頭。若我是你,就慫恿著讓吳氏給各房的送米糕,最好是九月初重陽節這樣的日子裡。私底下則吩咐外院的廚房也做了米糕作為當日宴請糕點。讓吳氏做的米糕先端上桌,等大家吃了都說好的時候,再上廚房裡做的米糕——外院廚房做菜多以我們家裡人的口味為準,你的丫鬟又曾經跟她學過做米糕,想在這點上做手腳太容易了。吳氏吃了這個虧,以後自然不敢再輕易地出風頭了。」   周少瑾不由擊掌,歡欣道:「這個主意好!」隨後卻有些遲疑道,「我們這樣算計吳寶璋,能行嗎?」   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這樣給人挖坑的。   程池道:「她這種人,你給了她一次教訓,她就會從此以後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了嗎?」   當然不是。   前世,她就忍讓了很多次,後來也曾經給她使過絆子,可吳寶璋不僅沒有收斂,放過她,還變本加厲地嘲笑捉弄起她來,偏偏長輩們都覺得吳寶璋溫柔大方,她連狀都告不出去,後來索性和吳寶璋斷了來往,還威脅程笳不允許和吳寶璋來往,程笳見她真心不喜歡吳寶璋,漸漸地也和吳寶璋疏遠了。   周少瑾笑著搖頭。   程池就道:「這就是先揚後抑。」   周少瑾連連點頭。   可這法子也只有池舅舅才做得到吧?   她目光閃爍,道:「可我怎麼才能讓廚房的人聽我的話行事呢?」   程池哂笑,道:「自己想辦法?」   他眉宇間透露出來的淡淡無奈,讓周少瑾的心砰砰亂跳。   她咯咯地笑,目光明亮,說不出來的俏麗。道:「我就說是池舅舅讓我吩咐他們的。」   程池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回答自己,微微一愣。   自他開始主事,不知道有多少人打著他的旗號行事。可沒有一個人像周少瑾這樣敢當著他的面說的,更沒有一個人像周少瑾這樣讓他不僅沒有覺得反感,反而覺得很有趣的。   「行啊!」他一副很是大方的樣子道,「只要你能讓廚房的人相信是我的意思。」   周少瑾狡黠地笑。   在長房的這些日子。她充分體會到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這名言。   按理,內院的人要吩咐外院的廚房做事,得有對牌才行。可外院廚房的那些師傅們卻個個心裡有本帳,只要不攀扯到帳目上的事,那些大師傅還是很願意給她這個「寄居」在長房的表小姐做事情的。   到時候她只要說是自己想孝敬郭老夫人,不。現在改說孝敬池舅舅了,讓春晚拿了銀子給廚房的人上份米糕,廚房還沒有誰那麼死板的。   就算是事後有人問起來,她有了郭老夫人做靠山,那些大師傅多半也會三箴其口的。   只是這樣一來她在婦僕間的口碑只怕就沒有那麼好了。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在擬菜單子的時候就加上。   這樣一來別人會以為兩份米糕只是無意間撞在了一起。   周少瑾覺得這個主意好極了。   她急不可待地把自己的這個想法告訴了程池。   小丫頭終於學會了動腦筋。   程池眼中有欣慰之色。笑道:「不錯,不錯!可見這玉是不琢不成器的!」   周少瑾臉一紅,裝作沒有聽見似的,高聲道:「那就照您的主意辦。」   不知道為了什麼。她現在越來越希望程池不要把她當成小孩子看待了。   程池提醒她:「你私底下慫恿那吳氏就行了,可別讓人看見。若是覺得做不了。就跟你的乳母樊劉氏商量,我看她待人處事頗為機敏,也正好試試她是不是可依託之人。   樊劉氏當然是最可靠的人了!   周少瑾笑著點頭,又蹙眉苦惱道:「不過。誥表哥九月初十成親,老夫人說了,今天的重陽節大家就不聚在一起了,各房過各房的,重陽節肯定是不行的……我還正為這件事苦惱呢?那天是老夫人的生辰,老夫人不能壓了誥表哥的風頭,今年的生辰她老人家就不過了,還讓我一早去嘉樹堂幫忙。您說,我們是早上和老夫人一起吃了壽麵再出門?還是晚上回來再給老夫人慶賀好呢?初十是正期,估計初九的晚上我們應該能早點回來!」   程池聽著她嘰嘰喳喳道,覺得沉寂的書房都有了生氣。   他不由笑道:「那我們就早上起來陪著老夫人吃了壽麵再去嘉樹堂,晚上回來的時候再給老夫人擺桌酒宴,自己家裡人熱鬧熱鬧就行了。」   那個時候秋闈的結果已經出來,程家和閔家的婚事也應該訂了下來,他正好打發了袁氏和程許去京城,小丫鬟也可以安安心心坐下來吃頓飯了。   周少瑾笑眯眯地連連點頭,小心地湊到了程池的面前,低聲道:「池舅舅,您給老夫人準備了什麼禮物?」   程池看著有趣,也學著她的樣了小心地低了頭,悄聲道:「我不能告訴你!我若是告訴了你,你照著我買的禮物給老夫人,提前送給了老夫人,我怎麼辦?」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這才意識到程池是在和她開玩笑。   她的心止不住地飛揚起來,嬌笑著低聲道:「池舅舅還怕我搶了您的功勞不成?」   程池正要開口說話,清風進來稟道:「四老爺,大爺過來了,說是有要緊的事要見您。」   周少瑾心裡直呼「討厭」。   這下不能繼續和池舅舅說話了!   她的臉就沉了下來,沒等程池開口已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道:「那我先走了!」然後一溜煙地從後門跑了。   程池看了笑著直搖頭。   這小丫頭,在他面前可是一點也不掩飾。   他笑著吩咐清風請了程許進來。   不一會,程許穿了件蓮青色杭綢直裰,身姿挺拔,氣宇軒昂地走了進來。   「四叔父!」他給程池行了禮。目露困惑地道,「我,我剛才好像看見了周家二小姐……」   程池的書房有後門,聽鸝館卻沒有後門,進進出出只能從前面的如意門走。   周少瑾可能走得急了點,雖然沒有和程許迎面碰上。還是在程許的眼裡落實行蹤。   他笑道:「她來找我問些事。」   程許等著。   卻沒有了下文。   他不由急道:「周家二小姐有什麼事找您?她怎麼會來找您?」   那樣子,好像周少瑾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似的。   程池心頭泛起淡淡的不悅,冷冷地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程許並沒有放在心上。   程池待人向來這麼冷淡。   他匆匆地道:「四叔父,我在京城的時候遇到了閔家大爺閔健行閔大人,他對您非常的推崇。前幾天還寫信給我,讓我代他向您問好,說您若是去說都。一定要去他家裡做客。我有一件事想求閔大人,您……」他語氣微頓,「您能不能幫我在閔大人面前說說項……」   程池沒有作聲,只是靜靜地望著人。   平靜的眼眸淡漠無波。   程許不安地端起茶盅來連喝了好幾口茶。   程池就問他:「你怎麼知道關老太太有意把周家二小姐留在嘉樹堂的事!」   程許大驚,一下子站了起來。道:「四叔父,沒有這回事!」   「哦!」程池挑了挑眉,道,「原來是我理解錯了。我乍一聽說你父親沒有和我商量就給程詣介紹了門親事。還以為是你母親的主意。沒想到居然是你寫了信給你母親,慫恿著你父親給程詣保的這樁媒。我就納悶了。是誰知道周家二小姐可能會嫁給程詣之後去給你報的信?」   程許緊緊地閉著嘴巴,沒有作聲。   程池眼底泛起些許的不屑,道:「是程輅告訴你的?」   如果不是為了瞞著郭老夫人,不讓郭老夫人發現程許對周少瑾的愛慕。他豈會認下這筆爛帳!   程許低下了頭。   無聲地承認了。   程池看著只覺得心煩。   看樣子自己還是高看了程許小瞧了程輅!   有了吳寶璋幫忙,程輅能夠查出他來他早就預料到了,只是他沒有想到程輅在走投無路、焦頭爛額之際還有心思去攪亂程許的心思,讓程許知道關老太太有意將周少瑾許配給程詣的事,從而寫信去質問袁氏,向袁氏求助。   袁氏更離譜,為了安撫程許,什麼都不知道就慫恿著大哥程涇出面給程詣做媒,拿一個姑娘家的婚姻當兒戲,她有沒有想過周少瑾的感受?   可見前世周少瑾從程家逃走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都不是讓他最生氣的地方。   程輅和他是對頭的,自然會想辦法算計程許;袁氏和程許是母子,幫著兒子也是應該。   最讓他生氣的是大哥程涇!   他一早就叮囑過程涇不要親自出面給程詣保媒,在這件事上自己早有安排。可程涇被老婆的枕頭風一吹,就把他的叮囑拋到了腦後,下了手爛棋!   現在周少瑾和程詣的婚事不成了,袁氏近日肯定會再向閔家提出聯姻之事。   程許肯定不會答應。   他倒要看看,袁氏準備怎麼辦?   程池心裡說不出來的失望。   母親曾讓大哥和二哥在父親的面前發誓,今生今世都對他好!   可在袁氏面前,大哥最終還是沒有謹守答應自己的事。   程池腦海裡突然浮出周少瑾趴在門扇上伸出半臉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己的樣子……他心裡頓時有股暖流流過。   或者在這個世界上,只有這個小人兒是從始至終都相信他的人,是唯一一個從來不曾懷疑過自己的人。   程池看程許的目光又冷了幾分。   他聲音平緩地問程許:「那你可知道程輅的用心?」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更新繼續定在晚上的八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三百三十五章執迷   程許覺得自己知道。   程輅愛慕周少瑾,可周少瑾在長輩的安排之下卻要嫁給程詣了,程輅心中不平,才來找他喝酒的、訴苦的。   可這話他不能跟程池說。   程池的脾氣素來都讓人摸不準,他沒有把握程池會站在他這邊。   他的頭低得更低了,喃喃地道:「四叔父,我來找您,也與這件事有關!我聽母親的口吻,父親希望我能娶了福建閔家的女兒……」   程池深深地望著程許,突然間不想再聽程許說下去。   有些事,知道和說出來是兩回事。   程許喜歡周少瑾,不想娶閔家的姑娘,他知道,可他不想和程許討論這個問題,更不想以叔父的身份去幫程許解決這個問題。   他當即打斷了程許的話,沉聲道:「我問你,你知道程輅的用意嗎?」   程池的聲音冷酷而無情,程許愕然地抬起頭來。   「你已經是有功名的人了,怎麼說話行事卻依舊像個未開蒙的孩子似的沒有個章法!」程池毫不留情地呵斥著他道,「程輅無緣無故的,為何要在你的面前提起周家二小姐的事來,你就不動腦筋想一想嗎?你不會以為他是為了兒女私情吧?」   難道不是!   程許望著程池,表情顯得有些困惑。   大哥生了個這樣的兒子!   程池在心裡吐著糟,冷笑道:「程輅私自從嶽麓書院回來,你可知道緣由?」   「知道。」程許小聲地道,「說是他母親病了……」   「百事孝為先。」程池道,「就是內閣首輔的母親病逝了也要回家丁憂。嶽麓書院乃本朝四大書院之一,教的是孔孟之道。他母親病了,怎麼會不讓他回鄉侍疾!」   程許一時愣住。   他一聽說周少瑾要嫁給程詣就急了,哪裡還有心情去琢磨這些小事!   程池就知道他是色令智昏了,道:「周家二小姐要和程詣訂親了,若是此冒出你讓大嫂阻止這樁婚事的消息,你說說看。周家二小姐會怎樣?」   會被人罵水性揚花!狐狸精!甚至會被傳出德行有損的謠言。   他額頭冒出汗來。   程池道:「周家二小姐就會被送回保定府。」   這樣一來,程輅就有機會娶周少瑾了。   他怎麼會相信了程輅的話。   程許又悔又恨,恨不得此刻就跑去存義坊找到程輅問個究竟。   他啞著聲音對程池道:「四叔父,您不要說了。我知道我上了當。那程輅對周家二小姐還沒有死心,所以才想了這一箭雙鵰、一石二鳥的作法……」   說來說去還是爭風吃醋!   程池閉了閉眼睛,突然想到了小時候乳母說的一句話——媚眼兒拋給了瞎子看!   他再也沒有說下去的興致。   那程輅多半發現了給吳知府打呼的人是自己之後,以為周少瑾在他面前進了饞言。所以想把周少瑾擠兌出九如巷,一來是免得周少瑾繼續在自己面前饞言,二來最好能暴露程許愛慕著周少瑾的事,讓長房忌憚著周少瑾,把周少瑾送出府之後就和她慢慢地疏遠。這樣程輅不管是打擊報復周少瑾。還是想拿捏住了周少瑾之後和自己講條件,都比周少瑾這樣深入簡出寄居在長房那裡也不出去的好。   程池滿心疲倦。   他揮了揮手,對程許道:「你仔細地想想我說的話對不對吧?」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留開了書房。   程許睜大了眼睛。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四叔父這又是怎麼了?   前一刻鐘還說得好好的,後一刻鐘卻拂袖而去……難怪沂三叔他們都說四叔父脾氣古怪了!   他悻悻然地坐在太師椅上。想著自己的婚事。   母親雖然說讓他娶閔氏之女是父親的意思,但他並不相信。   父親的心思都放在公事上,家中瑣事盡數交於母親。讓他娶閔氏女,肯定是母親的主意。不過是得到了父親的首肯而已。   他原想請四叔父幫他出面和閔健行說項,讓閔家主動放棄這樁婚事。   可現在看來,四叔父這邊很不好說話,而且對他拆散周少瑾和程詣的婚事很是不滿。   只怕等他說服了四叔父,周少瑾早就嫁了人!   這一刻,程許陡然間有些思念程輅起來。   就算程輅的用意是讓周少瑾在九如巷呆不下去,可那也是因為心中愛慕周少瑾,沒有能力和他一爭,想引了他和程詣鷸蚌相爭,他好做個漁夫而已。   說來說去,也不過是想得到周少瑾。   不然他也不會順水推舟了!   這種話他要不要跟池叔父說呢?   程許在聽鸝館呆了良久,也沒有等回程池。   他只好訕訕然地離開了聽鸝館,轉身去了蘊真堂。   母親失信於他,他原來打算揣著明白裝糊塗,等到四叔父幫他退了閔家的親事再說,如今卻只能和母親把話說清楚了。   誰知道蘊真堂當值的卻告訴他:「夫人去了寒碧山房。」   程許的心思又活了起來。   說不定他在那裡多呆些時辰還能遇到周少瑾呢?   程許三步並作兩步地去了寒碧山房。   袁夫人正在和郭老夫人說程池的事:「……我也知道您心痛四叔,想給四叔找賢良恭順配得上四叔的。可那也得您幫著四處相看啊!我看閔家有位小姐就不錯。母親是廬江李家的姑娘,父親是兩榜進士出生,如今任雲南布政司。胞兄娶的是舒城方家的姑娘,是我的侄女。雖然只比閔家大小姐大三個月,論輩份卻是閔家大小姐的姑姑。相貌品行都十分的拔尖。您若是覺得可以見見,我來幫您安排好了。」   如果真得這麼好,只怕早就被她選為了兒媳婦。或者是,這位閔家的小姐原本也是她兒媳婦的後選人,只因這樣那樣的暇疵。所以最終落選了!   郭老夫人在心裡不無譏諷地想著,道:「四郎的事,自有我操心。你還是管好嘉善的事就好!兩家聯姻是好事,我怎麼聽說你一直藏著掖著?是閔家嫌棄我們家門第低了?還是嘉善不答應,你怕他鬧起來不好收場?」   袁夫人訕然地道:「這件事不是八字還沒有一撇嗎?」   郭老夫人神色平和地道:「兒子是你的。我雖然一早就提醒過你了,可你聽不聽。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袁夫人紅著臉應是,又說起程許的舉業來:「最多還有兩天就要放榜了。您看我們要不要提前些準備些銅錢?」   金陵城裡大戶人家心照不宣的規矩,家裡有人取得了功名,會端著裝了銅子的籮筐在大門口撒錢。   「這件事你吩咐管事們就行了。」郭老夫人道,「不必來讓我示下……」   為了迴避袁夫人,躲在郭老夫人內室伴裝做針線的周少瑾聽著郭老夫人和袁氏的話,心裡一緊。手上就被刺一下,血珠子慢慢浸了出來。   周少瑾忙把指尖放在了嘴裡,心裡卻如海浪拍岸般起起落落。   福建閔家、廬江李家、三品布政使、舒城方家………還有顧家的六小姐和七小姐。   士族嫡女有之,小家碧玉有之……池舅舅什麼樣的妻子娶不到?   她又算什麼?   周少瑾的心像在油鍋裡煎一樣。   早知道會聽到袁氏說出這樣一番話,袁氏來見郭老夫的時候她就應該起身告辭而不是迴避到老夫人的內室。   若是往深裡說。她就應該在沔大舅母身邊呆著,差著春晚來給郭老夫人送葡萄的……   她好不容易熬到袁氏告辭,慢慢地走出了內室,垂著眼瞼對郭老夫人道:「我先回嘉樹堂了。晚上再來給您請安。」   郭老夫人笑道:「要是那邊忙就別過來了。身體要緊,可別累壞了!」   周少瑾點頭。眼睛卻澀澀的。   如果時間能就此停下來該有多好。   她寄居在長房,池舅舅也還沒有成親,郭老夫人待她如同親生祖母……   周少瑾沉默地出了寒碧山房,腦子亂亂地往嘉樹堂去。   歡喜一把拽住了聽說袁氏不在轉身就往蘊真堂去的程許。又驚又喜地道:「許大爺,我,我好像看見周家二表小姐了……」   程許興奮地轉過來:「哪裡?哪裡?」   歡喜就指了前面那個漸行漸遠的紅色身影,道:「您看!像不像周家二表小姐?」   程許睜大了眼睛:「走!既然遇到了,就應該打聲招呼才是。」   歡喜不住地點頭,跟在程許身後追了過去。   周少瑾正想著自己的心思,身後有人喊著「周家二表妹,請您暫且停步!」   她回頭,看到了氣喘籲籲的程池。   周少瑾拔腿就跑。   程許在她身後追道:「周家二表小姐,你別跑了!我有話跟你說!只一句話。我沒有惡意的!」   周少瑾不理他。   他卻三下兩下就攔住了周少瑾,道:「周家二表妹,我有話跟你說。」   周少瑾定睛望著他。   美麗的眸子像天邊的星子,熠熠生輝。   程許語凝。   周少瑾的眉頭皺了起來,道:「許表哥若是沒有什麼事,那我就去嘉樹堂了——誥表哥馬上就要成親了,大舅母還等著我把算好的帳目交給她。」   「是嗎?」程許訕笑。   他哪裡是有話跟周少瑾說,他是許久沒有看見周少瑾,想多看周少瑾兩眼。他能有什麼話說?   程許憋了半天道:「你吃過飯了沒有?肚子餓不餓?」   周少瑾根本不想和他接觸,正色地道:「若是許表哥沒有其他的事,那我就先告辭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有事要出去,更新依舊定在八點左右。   O(∩_∩)O~   PS:給大家推薦府天新作《明朝謀生手冊》。家有良田百來畝,也算殷實小地主。奈何年方十四卻突然被人叫爹,剛得手的功名眼看又要飛了,小秀才汪孚林表示壓力山大。且看汪小秀才的不走尋常路!   ※(未完待續~^第三百三十六章表白   程許攔住了周少瑾,忙道:「別,你別這樣!」   周少瑾的臉冷了下來,道:「許表哥是有功名的人,雖未及冠,卻已有了表字,持重守禮,被家中的長輩所看重。我也敬許表哥是正人君子,又有著表兄妹的名份,遇見了才會上前行禮。可許表哥卻視我如輕浮女子,隨意地就在路上攔著我。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事讓許表哥誤會,也不想為自己辯解,只希望許表哥以後別再攔我,有什麼事,都可以當著家中的長輩說,我是年紀小的那個,自會盡力而為。」   她說得正氣凜然,讓程許臉色緋紅,到了嘴邊的話都覺得難以開口。   這正是周少瑾要的。   她屈膝行禮,示意著春晚,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程許急了!   雖說住在一個屋簷下,程許卻很難遇到周少瑾,現在四叔父又知道他愛慕周少瑾,肯定就更不會讓他隨意出入寒碧山房了。   「你等等,你等等!」他追了上去,不管不顧地道,「少瑾,我很喜歡你,我想娶你為妻!」   周少瑾做夢也沒有想到程許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而且是當著春晚、歡喜等人的面。   她頓時臊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而程許把這句在心裡不知道想來想去想了多少遍的話高聲說出來之後,像身上背著的塊大石頭落了地,整個人都輕鬆起來,說話也漸漸開始流暢而有條理:「少瑾,我並非狂言亂語。我曾和我母親約定,若是我中了解元,她就答應幫我求娶你……我從來沒有像這次下場似的刻苦攻讀。而且我父親還想辦法弄了幾位主考官平日裡做的文章刊印的文集……你暫且不要訂親,先等我幾日。若是我無能,自不敢再來打擾表妹。若是我有幸高中……還望表妹能給我這個機會……」   周少瑾氣得渾身發抖,不禁在心裡腹誹:你這還沒有做解元,就敢跟我說這樣的話。你若是中了解元,袁氏不同意這門親事。程閔兩家已經開始議親了,你是不是也非要強求,不管她的死活呢?   她騰地轉過身去,原想以一句「兒女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可看著他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立刻就改變了主意。   程許的表情太篤定。好像只要他說出來,自己就一定會嫁給他似的。   前世,是不是他心裡也是這麼想,所以才會在羞辱她的時候一直喊著她的名字,說會娶的呢?   像火苗像遇見了風似的。嘭地一聲就在她心裡燒了起來。   她直言道:「許嘉善,你是不是覺得只要是個女子聽到你要娶她都會歡歡喜喜地一心一意地想嫁給你?你既然不要顏面,我也沒什麼好臊的。我們就趁著這個機會把話說清楚好了。我不喜歡你!我也沒打算嫁給你!麻煩你以後再也不要對我說這樣的話。在別人看來,我雖然不像箏表姐她們那樣矜貴。可我也有疼愛我的父母和姐姐,也是我父母姐姐的掌中寶。我父母也會為我精挑精選個夫婿,讓我仔細地瞧清楚了再嫁人。斷然沒有隨隨便便就把我嫁出去的道理……」說到這裡,她想到自己前世所受的苦難和委屈,忍不住眼眶泛紅。覺得沒有什麼意思——在山洞裡,她那樣苦苦哀求他都沒有放過自己,自己又何必和他多說什麼呢?   周少瑾低聲道:「程嘉善,我不喜歡你,也不想再見到你,以後我見到你會繞道走,也希望你見到我像不認識的。」   就此把所有的恩怨都放下。   這一世,過個和上一世大不相同的人生。   他娶到他的美嬌娘,和和美美地過一生。   她把那個人放在心底,一生一世都循規蹈矩地望著他。   周少瑾提著裙擺朝嘉樹堂跑去。   春晚這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她草草地給程許行了個禮,匆匆追了過去。   程許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臉色煞白,仿佛魂魄已經離身,任樹邊的柳條拂在自己的身上。   歡喜和大蘇都別過頭去,不忍直視。   ※   春晚趕在周少瑾踏進嘉樹堂之前拉住了周少瑾。   她看周少瑾滿是淚水的臉,忙掏了帕子遞給了周少瑾。   周少瑾這一路跑過來,心中的鬱悶也消散了些。   她道了聲謝,用帕子擦了擦臉,嗡著鼻子問春晚:「看得出來我哭了的嗎?」   春晚低聲道:「眼睛紅得厲害。我陪著您到旁邊的太湖石邊坐一會再去涵秋館吧?」   那邊的太湖石假山引了湖中的水,可以淨個臉。   周少瑾點了點頭。   兩人在太湖石旁大槐樹下的青石上坐定。   周少瑾赧然地道:「讓你看笑話了!」   「沒,沒有。」春晚紅了臉,猶豫半晌,悄聲問周少瑾,「您,您真的不……不待見許大爺嗎?他可是長房嫡孫,又是秀才……」   在別人看來,她這是不識抬舉吧?   周少瑾黯然。   如果沒有和池舅舅交往,如果沒有前世的事,她恐怕也難以那樣堅定地拒絕程許吧?   這或者就是命運!   就算兩世為人,她也不可能嫁給程許!   周少瑾幽幽地嘆了口氣,悵然地道:「我只求一日三餐,他再好,也與我無關!」   春晚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但她也覺得程許不夠尊重周少瑾。   若是真的喜歡周少瑾,何不去說服長輩們?這樣私底下地找了二小姐,若是婚事不成,二小姐又聽了歡喜,認定了要嫁給他那可怎麼辦?   還是聽從長輩的安排好了。   春晚不再想這件事,用帕子沾了太湖石上潺潺流下的湖水幫周少瑾敷眼睛。   ※   程許呆呆地站了好一會,緩過氣來。   歡喜和大蘇都跟著鬆了口氣,歡喜更是小心翼翼地上前道:「大爺,我們還要去夫人那裡呢!」   去找母親也是為了讓周少瑾嫁給自己!   他在甬道上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趟才停下腳步。有些茫然地對歡喜和大蘇道:「你們說,二表小姐為什麼會不喜歡我?我在外祖父家的時候,幾位表姐表妹看見我來了就會一面含羞地散去一面偷偷窺視我……去郭家、顧家的時候幾位表妹對我也很好……難道是我還沒有娶得解元的功名?我是不是把話說得太早了?應該在中了解元之後再說的?可我很擔心她會突然訂了親……原先有程詣擋著,現在程詣快要成親了,四房也就剩她了……」   歡喜和大蘇面面相覷。   平日裡聰慧機敏的那個大爺哪裡去了?   周家二表小姐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她不會嫁給大爺。怎麼大爺不想想二表小姐為什麼不喜歡他卻糾結著自己有沒有中解元的事?   可程許已經開了口,他們倆個必須有一個得回話啊!   大蘇就後退了一步,歡喜突兀地站在了前面。   程許的目光就落在了歡喜的身上。   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歡喜在心裡罵著大蘇,臉上卻獻諂地笑道:「這婚姻大事,誰不是聽父母的?大爺當著我們的面就這樣大大咧咧說出來,也不怪二表小姐心裡生氣了!」   「不錯,不錯……她定是這樣才會惱我!」程許好象找到了癥結所在。豁然開朗地道,「走,我們去夫人地裡。」   大蘇狠狠地瞪了歡喜一眼,連忙跟上。   歡喜則冤枉地摸了摸頭。   他只是說說而已,誰知道大爺卻聽到了心裡!   歡喜再也不吭聲。急急地跟了上去。   ※   蘊真堂的上房,丫鬟婆子垂手恭立,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程許目光微凝,問門口當值的婆子:「家裡有客人?」   那當值的婆子獻媚地道:「大爺。是大老爺派了人回來給夫人送東西,結果出城的時候遇到了閔狀元家的婆子。也是回老家送東西,就一路結伴到了鎮江,閔狀元家的婆子多禮,特意隨了我們家的人過來給夫人、老夫人請個安。問聲好!」   他們家什麼時候和閔家的關係這麼好了!   程許皺眉。   門帘子一撩,袁氏的乳娘陪著兩個裝扮端莊大方又不失精明幹練的婆子走了出來。   袁氏的乳娘看見程許眼睛一亮,高聲地喊了聲「大爺」。   那聲音,隱隱還透著些許的興奮。   兩個婆子齊齊望過去,驚訝過後皆露出欣慰的眼色。   好像他是什麼東西,她們看了之後很滿意似的。   程許念頭閃過,怒意止不住地湧上來。   什麼閔狀元家的婆子,順道來給老夫人和夫人請安,分明是特意到金陵來相看他的。   他唬著臉,轉身就走。   兩個婆子俱是一愣。   袁氏的乳娘已笑道:「這不是秋闈還沒有張榜嗎?我們家大爺的心情不太好!」   「那是,那是!」兩個婆子笑道,「我們家也是年年都有參加科舉,沒張榜之前爺們的心情都不大好,我們都著靜聲屏氣的不敢多說一句話!」   心裡卻不以為然。   大公子還是狀元郎呢?張榜之前也沒有像程家大爺似的像誰欠了他三百銀似的。   看來這位程家大爺也不是什麼持重之人。   可憐了他們家的大小姐,那樣的相貌才情,卻要嫁給這位程大爺。   早知道大太太就應該再堅持些日子,等秋闈的結果出來了再說,偏偏大爺聽信了大公子的話,秋闈一過就應了程家的婚事。要不是大太太心裡還是有些沒底,只怕是連人也沒有打聽清楚就這樣糊裡糊塗地把大小姐嫁了過來。   可那邊已經對了八字,她們回老家見了老夫人和太夫人,難道還能說這樁婚事不行不成?   兩位婆子把這心思按下,辭了袁氏的乳娘,從金陵城的穩船湖上船,一路南下,回了福建。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責編說這兩天晚上會更新資料庫,沒辦法登錄,為了保險,最好白天發文,我上午請了半天的假,寫了這一章。下午和晚上要加班,不知道要到幾點……明天我儘量也白天能發一章……   ※(未完待續~^第三百三十七章高中   兩天以後,傳來了程許高中解元的消息。   整個九如巷都沸騰了。   要知道,程家在科舉中取得的最好成績是長房的二老太爺程劭,他是永昌十二年甲戌科的榜眼。可程劭被點榜眼的時候,已經三十七歲了。   而十七歲的解元郎,有著無限的可能。   周少瑾在去涵秋館上房的途中就聽見給花樹澆水剪葉的僕婦們議論:「……許大爺肯定會中狀元郎的,在二老太爺之後,我們九如巷就要立塊『狀元及第』的牌坊了!」   「我覺得就算是許大爺被點了狀元,長房也不會立牌坊!」有人道,「長房的人向來都不喜歡喧譁。二老太爺那時候點了榜眼,不就有人上門來勸說郭老夫人立塊『榜眼及第』的牌坊被郭老夫人拒絕了嗎?」   「可『榜眼及第』和『狀元及第』是一樣的嗎?上次是小叔子,這次是自己的親孫子,還是長房長孫,要掌管九如巷的人!就算是郭老夫人不答應,那袁夫人呢?」有人反駁道,「何況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從前郭老夫人孤兒寡母的,帶著三個兒子過日子。你看現在,三個兒子,三個兩榜進士,長子是手握重權的內閣輔臣,次子是清貴的翰林院學士,你說,你要是郭老夫人,會怎麼做?」   「當然是在大肆慶祝了!」又有人加入了幾個僕婦的議論,「什麼也不做,豈不如錦衣夜行,有什麼意思?」   「可惜你不是郭老夫人!」有人嘻笑道,「郭老夫人的心思就是袁夫人也猜不透,你趁早歇歇吧!」   那人有些不服氣。道:「你難道就能猜得出郭老夫人的心思嗎?你怎麼知道郭老夫人不會大肆慶祝?」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來。   周少瑾笑著搖了搖頭,正要離開,就聽見有人勸道:「好了,好了,你們就不要吵了!人家長房的人還沒有怎樣。我們倒好,自己人跟自己人吵了起來。照我說,那許大爺雖然中了解元,可離狀元郎差遠了……」   「你懂什麼!」又有人跳了出來,道,「我去市集給大太太買東西的時候,聽茶館裡說書的先生說。要是人長得漂亮,上了金鑾殿,最少也能點個探花的。我們府裡長房的二老太爺,當年不僅文章寫得好,人也長得非常體面。皇上原想點他個探花郎的,結果那一次參加科舉年紀最小的卻是廬江李家的九老太爺,長得也很周正,皇上就點了廬江李家的九老太爺做探花。我們家二老太爺做了榜眼。」   「胡說八道。」眾人皆是不信,道。「那我們長房的池四老爺長得不周正嗎?也曾上過金鑾殿,怎麼就沒被點個探花回來?」   那個啞言。   大家就紛紛議論起程池來。   「你說,池四老爺是怎麼一回事?身邊的幾個大丫鬟都放了出去,只留了南屏和集螢。那南屏還是望門寡,也不添個人,身邊的小廝倒是個頂個的漂亮……」   「是啊,是啊!我聽長房的人說,池四老爺是從來不進秦樓楚館,梨園戲館的,甚至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的!」   「不會吧!那個集螢不是池四老爺的通房嗎?那上次詣二爺調/戲集螢被集螢打了,我看那集螢一點事都沒有……」   「我也覺得那集螢應該是池四老爺的通房。你看她那周身的氣派,就是剛進門的諾大奶奶,正經四品知府家的小姐都不如她!我看池四老爺不是身邊沒人,是等閒的人不能入他的眼,你看那集螢,長得多漂亮,我們家詣二爺看得眼睛都直了……」   周少瑾漸行漸遠,議論聲越來越小,她嘴角忍不住就翹了起來。   想著若是這些話被集螢聽見我,還不知道怎麼氣憤呢!   她眉眼帶笑地進了上房。   沔大太太正在和灶上的婆子說著什麼,看見周少瑾走了進來,笑道:「這一大早的,遇到了什麼喜事?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說給我聽聽,讓我也高興高興!」   那灶上的婆子更是奉承地笑道:「二表小姐這麼一笑,就更像朵花了,可真是漂亮!」   周少瑾承認自己聽到別人誇程池心裡就會很高興,可有這麼明顯嗎?   她不由摸了摸臉,笑道:「今天早上好像和平時一樣,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啊?」   灶上的婆子就道:「二表小姐肯定是因為大爺要成親了,高興!」   這個婆子可真會說話。   周少瑾抿了嘴笑。   沔大太太就問她:「許大爺中了解元,長房那邊可有什麼安排?」   「不知道!」周少瑾笑道,「我住在寒碧山房,袁夫人回來之後,郭老夫人把長房的中饋交給了袁夫人。袁夫人有什麼打算,好像還沒有和老夫人商量。不過,老夫人的意思是不用大肆慶祝,家裡的人聚在一起吃個飯就行了。」   沔大太太聽了贊笑道:「老夫人畢竟是經過事的,真是鎮定。要是我,肯定在門口搭了臺唱幾天大戲的。」   周少瑾笑了起來。   有婆子在門外探頭探腦的。   周少瑾認出是外院一個掃地的婆子,笑著問她:「可是有什麼事?」   她拘謹地走了進來,屈膝給沔大太太和周少瑾行了禮,喃喃地道;「大太太,二表小姐,我聽人說,柏大太太病了,家裡在賣田,有些還是祖產……」   早些年柏大太太與四房走得近,疏遠只是這兩年的事,而且還是程輅去了嶽麓書院之後。在別人看來,柏大太太孀居,兒子不在家,自然是要緊閉門戶,和四房來往的少了很正常。倒沒有覺察到實際上四房和程輅家已經不再來往了。程輅家裡出了事,僕婦們聽到了肯定會來跟沔大太太說一聲。   沔大太太和周少瑾都大吃一驚,兩人面面相覷,半晌都沒有說話。   程輅家裡也算得上富足,柏大太太得了什麼病。居然到了要賣田的地步,而且還有些是祖產!   沔大太太對那婆子道:「這話可不能亂說,你暫且放在心上,等我問過大老爺之後再做定論。」然後讓人賞了一把銅錢給她。   婆子千恩萬謝地走了。   沔大太太立刻讓人去請了程沔進來,把這件事告訴了程沔。   程沔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說,非常的驚訝。立刻道:「我這就讓人去打聽打聽。」   雖說兩家幾乎斷了來往,可一筆寫不出兩個「程」字,在金陵城裡的人看來,程輅還是程家的子弟。程輅母親生病,到了賣田賣地的地步,九如巷縱然不拿出錢財來幫他度過難關,也不能讓程家的祖產落到別人的手裡。應該把程輅要賣的產業買下才是。特別是和程輅走得很近的四房,若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不免讓人誤會太過薄涼。   沔大太太點頭,憂心忡忡地送走了程沔,在屋裡思前想後一番。留了周少瑾在涵秋館,自己去了關老太太那裡。   周少瑾心裡不免有些惴惴。   前世程輅是在被程家除名之後,把產業賣給了三房,帶著母親董氏離開了金陵城。   今生他既然面臨著被除名的困境。以後不能入仕,理應更珍惜祖產才是。怎麼會賣祖產?   程輅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一直以為董氏生病是程輅的病口,難道董氏真的病了?   還是程輅有什麼陰謀?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程沔進來沉著臉給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行了禮。道:「打聽清楚了。柏大太太真的病了,周娘子去問的診。但柏大太太的病很奇怪,時好時壞,周娘子也說不出到底是什麼病,周大夫的意思,最好到京城去請個御醫看看。程相卿是三天前趕回來的,如今在家裡侍疾,賣田賣地的事全由程相卿身邊的隨從趙大海在奔波。我來之前去見了池從弟和二房的老祖宗。池從弟說,若真到了這個地步,他可以出五百兩銀子資助程相卿。二房的老祖宗則說可以把程輅的產業買下……」   關老太太聞言皺起了眉頭。   程池願出五百兩銀子,而二房的老祖宗卻要買下程輅的產業……高低立現。   她沉吟道:「那你就去給程相卿傳個話好了。」又對沔大太太道,「你就帶些補藥去看看柏大太太,也算是全了兩家的情份。」   程沔和沔大太太齊齊應「是」,關老太太搖頭嘆氣由周少瑾扶著進了內室。   周少瑾安慰關老太太:「您別太擔心了,大家都在幫他們,他們會度過這個難關的!」   關老太太悵然頷首,道:「或者是年紀大了,我現在越來越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這人,還是多多與人為善的好。」   這是說柏大太太突然生病的事吧?   周少瑾沒有吱聲,心裡卻始終非常的懷疑。   回到寒碧山房,她去了聽鸝館。   程池正在燈下練字,聽到動靜抬起頭來笑道:「是為了程輅的事過來的嗎?」   昏黃的燈光下,他眼底淺淺的笑意如冬日的暖陽,讓人沉醉。   周少瑾心中一滯,這才點了點頭。   程池笑道:「你別管他。董氏在裝病,好讓程輅有藉口賣了祖產去打點學政。」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   程池的笑意更濃,聲音更顯溫和,道:「你放心,不管他找誰都沒有用。」   周少瑾自然是相信,她只是有些困惑,覺得這事來得太突然了。   程池笑道:「不突然。他這個年紀能做出這個決定,也算是果斷有謀了。」   說得他好像很大的年紀似的。   周少瑾不禁在心裡腹誹,嘟了嘟嘴,道:「那我走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據說明天就恢復正常了,我估計也能恢復二更了。   ※(未完待續~^第三百三十八章雞肋   程池微笑著點頭。   周少瑾躊躇了片刻,見程池並沒有挽留之意,心中失望之極,卻還是笑著辭了程池。   程池暗暗地嘆了口氣。   這丫頭,有雙會說話的眼睛。   清澈透明,千言萬語仿佛都凝聚在其中。   他不由站起身來,走到窗欞前推開了窗戶。   皎潔的光華下,穿著月白色比甲的周少瑾身影纖細,如拂風吹柳般的輕盈柔韌。   程池垂下了眼瞼,神色不明。   ※   周少瑾一路嘟著嘴回到了浮翠閣。   第二天,董氏病重,程輅變賣家產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九如巷。   吳寶璋聽了臉色發白,捏著梳子思忖了半晌,這才笑盈盈地出了室內,對正由丫鬟服侍著斜歪在羅漢床上看遊記的程諾笑道:「大爺今天不出去嗎?我看著屋後的秋海棠開得正好,不如讓灶上的婆子做幾道小菜,我陪著大爺小酌幾杯?」   程諾嚇得差點摔下了床。   他仔細地打量著吳寶璋。見吳寶璋笑語殷殷,和藹可親,不由瞪大了眼睛。   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自從他和吳寶璋成親之後,吳寶璋不僅以他態度冷淡,而且從最初的規勸到現在的教訓,他身上沒有一處她看得上眼的,弄得他煩不盛煩,又想著兩人剛剛成親,父母隔三岔五的就大吵一通,成了九如巷的笑族,他只好把諸多的不滿壓在了心底。   可現在吳寶璋是怎麼了?   突然對她柔情似水起來。   程諾始終記得祖母告訴他的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吳寶璋,難道做錯了什麼事要他幫著出面解決?   他小心翼翼地道:「你這是怎麼了?昨天還說我整天躺在床上看遊記。連個剛剛啟蒙的學童都不如……」   吳寶璋臉一紅,道:「我那不是氣你不好好學習制藝嗎?後來婆婆說了我一頓。我這幾天仔細想想,覺得婆婆說的話很有道理……」   汶大太太對程諾頗有些放縱。   這件事程諾也是知道的。   當時吳寶璋很是不滿,說了些「慈母多敗兒」之類的話,他生怕別人聽見,恨不得捂了吳寶璋的嘴巴。   沒想到他學了父親的姿態。幾天沒有理會吳寶璋,吳寶璋就知道他的厲害了。   他聽著揚了揚下巴,得意中又帶著幾分傲然地「嗯」了一聲,道:「你知道就好。我們程家詩書禮儀傳世,這讀書的事最拿手不過。什麼時候讀什麼書,什麼時候該讀書,都有一定的程章。你不懂就不要在一旁指指點點的……」   吳寶璋強忍著才沒有拂袖而去。   她當初怎麼就覺得嫁給程諾也不錯了?   這過日子除了柴米油鹽,有個這樣糟心的丈夫,也是另一種磋磨。   可惜程輅也是個靠不住的,居然要到了要賣祖產為母親治病的地步。還好她當初沒有堅持,這若是嫁了過去。少的就是柴米油鹽了。   可到底是柴米油鹽要比情投意合更重要。   她還是對程諾好一點吧?讓程諾去和她那個不著調的公公婆婆鬥去。   等到她生了兒子,好好的教導,又有程家的這棵大樹乘涼,她就不信供不出個進士來。   想到這些。吳寶璋覺得這日子又有了盼頭。   她笑著對程諾道:「你去不去後面院子裡賞花?」   「賞花倒不必了。」程諾大大咧咧地道,「讓灶上的婆子炒兩個小菜。來一壺好酒才是正理!」   正理個屁!   吳寶璋在心裡罵道,臉上卻笑盈盈地應「是」,讓丫鬟去了廚房,自己則陪著程諾去了後院。   程諾望著溫順的吳寶璋。覺得自己這小日子過得也不錯,吩咐隨身的小廝:「去,給舉大爺送張貼子,就說我請他吃飯喝酒。」   小廝飛奔而去。   吳寶璋氣得手直發抖,強忍著才沒有把手中那杯熱茶潑到程諾的臉上。   程家是讀書人家,行的是古禮,沒有鬧洞房之說,可她嫁進來的那天,就是那個程舉,領了一群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男客,跑到她的新房裡鬧洞房。她之前還不知道程家遵循的是古禮,沒有在意,只想著把人打發走了就是了,誰知道這個程舉卻猥瑣得令人髮指,竟然悄悄地摸了她一把。   她之後知道了程家沒有鬧洞房的規矩之後,恨不得喝他的血噬他的肉。偏偏她怎麼說程諾這個蠢貨都聽不進去,只說是她心眼太小,程舉帶人鬧洞房讓她沒了體面,她對程舉有偏見……兩人為此差一點就吵了起來。   吳寶璋一輩子都記得這個人!   可她還要笑著對程諾道:「您這樣臨時給舉大爺下貼子,會不會太失禮了?不如哪天專程請他到家裡做客?」   程諾道:「你知道什麼?他最喜歡熱鬧了。只要聽說我請他喝酒,他一準來!」   那就更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吳寶璋覺得自己再和程諾說下會吐血,索性閉了閉眼睛,在心裡念了幾聲「南無阿彌陀佛」,深深地吸了口氣,笑道:「那我去看看廚房的菜準備的怎樣了?等舉大爺過來了再吩咐他們端上來。」   程諾點了點頭。   吳寶璋忙起身往廚房去。   離開的時候聽到程諾吩咐小廝:「今天難得一聚,我再下幾張貼子……」   眼不見心不煩,吳寶璋加快腳步離開了後院,在內室唱了半杯茶心緒才平靜下來。   她貼身的丫鬟百果端了盤桔子過來。   吳寶璋的心情就更好了,一面剝著桔子一面對百果道:「出了嫁好歹能想吃多少桔子就吃多少桔子,不用看夫人和我那位二妹妹的眼色了。」   「誰說不是!」果百笑著,去給吳寶璋絞了塊帕子,「夫人明明知道您最喜歡吃桔子,非說桔子吃了上火。就是像這樣正吃桔子的季節也只準你吃五、六個,我總覺得夫人是有意在為難您。」   吳寶璋在四川長大,最喜歡吃桔子。   她連連點頭,遞了個桔子給百果。   百果吃著桔子,悄聲道:「我剛路過轎廳的時候,看見四房老安人身邊的大丫鬟似兒的哥哥拿著幾個桔子顯擺。說是福建來的福桔,是貢品。長房的大老爺命人送了幾簍過來,周家二表小姐得了一簍,又送了大半簍孝敬四房的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似兒也跟著沾光,賞了幾個。大奶奶,我們也買些福桔回來吃吧!」   吳寶璋還是第一次聽說。笑道:「那就買一簍回來。等會我也賞大太太身邊體己丫鬟幾個。」   百果欣然應允,晚上買桔子回來,花了快三兩銀子。吳寶璋嘗了嘗,是比普通的桔子要好吃,拿了半簍給汶大太太。   汶大太太兩鬢貼著膏藥。正躺在床上呻/吟,看見那桔子,嘗也沒嘗一個就賞了身邊服侍的人。   吳寶璋臉紅得能滴下血來,羞憤地回了廂房。   等過兩天她去四房喝程誥的喜酒。吃到酒席的桔子,忙驚豔地問四房服侍果點的丫鬟道:「這是什麼桔子?真好吃!」   那丫鬟得意地道:「託了我們二表小姐的福。廣生樓專程從福建弄了一批福桔過來。雖說比不上大老爺孝敬郭老夫人的,可也不像市面上都是那篩選剩下的。」   難怪汶大太太看也不看就把她送的桔子賞了人!   那些得了桔子的人還不知道在背地裡怎麼非議她呢?   吳寶璋感覺五房的丫鬟婆子待自已沒有她剛進門時的恭敬了。   她如坐針氈,找到個藉口就離開了唱戲的水榭,一個人心情鬱悶地沿著湖堤走了段路。   旁邊的甬道有人在說話。   而且是一男一女的聲音。   吳寶璋好奇地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冬青樹修剪成的綠色籬笆前。男的高大英俊,女的纖細溫婉,如畫中的一對璧人。   再定睛一看,居然是程許和周少瑾!   吳寶璋心中一動。   想到那年程家二房老祖宗過八十大壽,程許和周少瑾之間的曖/昧。   吳寶璋頓時像喝了人參湯似的,覺得這其中肯定有內幕。   她貓著腰,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就聽見周少瑾氣極敗壞般地道:「……我跟你說了好多次了,我不喜歡你,不想嫁給你。你中了解元也好,中了狀元也好,都與我無關。你就是去向我父親求親,父親也會問我同意不同意的。我勸你最好別自取其辱了!」   雖然說的話既直白又尖銳,可她那又軟又糯的聲音卻讓人並不覺得受了羞辱。   程許也是如此。   他低聲下氣地道:「你覺得我哪裡不好,我可以改。何況我現在中了解元,我的婚事能自己做主了……」   周少瑾很無力。   她不知道該跟程許說些什麼程許才能明白她的心意。   周少瑾只好保持著沉默,聽程許絮絮道道地把話說完,道:「你若是下次還這樣攔著我,我就去告訴老夫人!」   誰知道程許聞言眼底卻閃過一絲喜悅。   周少瑾愕然,隨後氣得肝痛。   程許為什麼總是這樣?   上一次他打著生米煮成熟飯的主意,逼著家裡的人承認自己;這一次肆無忌憚地圍堵她,希望用那些流言蜚語讓長輩們退步。   周少瑾一句話也不想再和程許說,她喊春晚,道:「我們走吧!許大爺不怕丟臉,就讓他自己鬧騰去好了。」   吳寶璋這才發現不遠處還站著周少瑾的貼身大丫鬟春晚和程許的小廝歡喜、隨從大蘇。   ※   姊妹兄弟們,以為今天是30號,可以提早點下班,結果發現記錯了日子,然後就悲劇了……今天只有一更……更悲劇的是,我五一期間正常的上班、加班,不知道能不能雙更……~~~~(第三百三十九章挖坑   吳寶璋眼珠子直轉。   沒想到這個程許倒機警,來堵周少瑾還帶了隨身服侍的,也不怕身邊的人嚷了出去。但如果有人說起閒話來,倒可以找藉口是偶然碰上的!   這件事可真是有趣了!   原來程許喜歡周少瑾。   不知道周家會不會應了這門親事——周少瑾畢竟是在程家長大的,如今又住在寒碧山房,嫁給了程家的長房長孫,這說起來,周少瑾可就是程家的童養媳了,若再刻薄一些,甚至可以說是周少瑾煙視媚行,勾、引了程許。   想到這裡,吳寶璋不由在心裡冷哼了一聲。   程輅不是對周少瑾頗有些情意嗎?若是他知道了程許喜歡周少瑾,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不,應該說是如果程輅知道了周少瑾原來和程許私下有來往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吳寶璋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很妙。   她嘴角噙笑,提著裙裾躡手躡腳離開了冬青樹籬笆,然後躲在一顆合抱粗的大槐樹後面,看著周少瑾離開,程許不甘心地朝著空中揮了揮拳頭,這才轉身回到了聽戲水榭。   臺上咦咦呀呀地唱著,臺下袁夫人矜貴地坐在正中的位置,身邊轉著兩、三個衣飾華美的婦人和沂大太太說著話。   識大奶奶鄭氏笑盈盈地站在自己的婆婆身後,不時的添茶送水,氣氛好得很。   倒是三房的瀘大太太姜氏獨坐在一旁觀戲,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吳寶璋已經聽說了,程笳嫁給了一個商賈。   而她自己的婆婆汶大太太則接著沔大太太在說些什麼,沔大太太面帶微笑地聽著,她的婆婆則滿臉愁悵地說著。   她的婆婆肯定又是在說她公公如何如何的不好,那個外室如何如何的狐媚吧?   吳寶璋不以為然地在心裡撇了撇嘴。   自己管不往丈夫。還怪別的女人,這種深宅內院的女人她見多了,最是瞧不起了!   但她還是收斂了自己的情緒,笑著上前給沔大太太和汶大太太行了禮。   汶大太太皺了皺眉,道:「你又跑去哪裡了?九如巷可不是金陵府的後衙,也不是你們吳家。你要去哪裡讓識路的婆子帶著你。這身邊連個服侍的都沒有,穿得又樸素,別人看見還以為人是哪房的管理娘子,平白的讓人輕視一番。」   就算吳寶璋嫁進來的時候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汶大太太的這番羞辱還是讓她氣得直哆嗦,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還是沔大太太看著直搖頭。想著不管從前吳寶璋怎樣,現在已經是九如巷的媳婦了。在四房的地界上,就不能讓吳寶璋太難堪,給她解圍地笑著對汶大太太道:「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身邊跟著一大堆人了,你別總是用舊規矩拘著她,也要開通些才是。」   當著眾人的面。汶大太太也不是誠心讓自己的媳婦面子上不好過,只是性子使然,喜歡訓斥別人,如今見沔大太太出面為吳寶璋說話。她也就不再說什麼,輕輕頷首。算是把這件事揭了過去。   吳寶璋感激地看沔大太太一眼,想著周少瑾從小是在四房長大的,那麼懦弱無能的人都能得了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的喜歡,心裡五味俱全。很不是滋味,不由咬了咬唇,笑道:「周家二表妹向來愛清靜,可怎麼也不見笳妹妹?她不是最喜歡聽戲的嗎?」   沔大太太笑道:「我們家老太太那邊安排了酒宴招待幾位老安人,二丫頭和笳丫頭都在那邊服侍!」   因是喜事,老安人卻因孀居的原因沒有出現宴席上。   吳寶璋聞言笑道:「難怪我剛才看見一個人影從冬青樹籬笆那邊閃過,那身影極像是周家二表小姐,我還以為我眼花了,原來真的是她啊!」   今天的女客在內院的水榭,男客在外院的花廳,那冬青樹籬笆原是一道障礙,為的就是將內院和外院區分開來。   周少瑾在嘉樹堂的退步服侍幾位老安人,有什麼差遣從那邊路過也是很平常的。   沔大太太並沒有放在心上,笑道:「你去那邊做什麼?那邊離花廳很近,你若是有什麼事,最好是叫個婆子走一趟。」   吳寶璋一愣,隨後氣得不行。   這位沔大太太不問周少瑾去那邊做什麼,倒盤問起她來?   這真是搬起石頭來砸了自己的腳!   可她卻不能不回答。   不然別人還以為她和外院的男子有什麼不清不楚的呢!   偏偏她的那個婆婆還不省心,一副白痴的樣子問她:「是啊,你去那邊做什麼?」   因為臺上正唱著戲,汶大太太的聲音就有點大,袁氏幾個都望了過去。   上好的綃紗帕子被吳寶璋揉成了一團捏在了手裡。   她忍了又能忍,這才笑道:「我無意間走到了那裡……」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汶大太太已不悅地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嗎?讓你出門的時候帶個熟路的婆子,你偏不聽!現在好了,迷了路……真是不知道說你什麼好!」   根本沒有人把周少瑾的行蹤放在心上。   吳寶璋的手攥成了拳,腦子嗡嗡直響。   ※   周少瑾也氣得不行。   這個程許,怎麼就說不明白?   他有精神發瘋,她還沒有精神奉陪呢!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笑著走進了招待幾位老安人的退步。   郭老夫人就笑著朝她招了招手,道:「那扇絡可修好了?」隨後蹙了蹙眉,道,「四郎也不是那種苛刻之人,扇絡壞了,換一把扇子就行了,何必非要南屏急趕急的修起來,還到你這裡來借勾針,讓你幫她看看!你也是的。她說讓你去,你就去了……以後這種事大可不必理會,那是她的事,不是你的事。」   聽那口氣,居然對南屏都有些不滿起來。   周少瑾忙解釋道:「您這可是錯怪池舅舅了,是南屏姑娘看著池舅舅難得有喜歡的東西。聽說讓她修好,就想絞盡腦汁把這件事辦妥了。她也是一片忠子。池舅舅則是看著那扇絡上的絡子好看,不知道那絡子打起來非常的複雜,等閒人根本不知道從何處下手。南屏也是怕事情辦不好了,所以才來找我的。」   郭老夫人沒有再說什麼。   周少瑾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誰知道回到寒碧山房郭老夫人就把她叫去了內室,躊躇半晌才道:「少瑾。南屏守的是望門寡,秦子寧又是為了四郎才死的,我原想,她年紀輕輕的,突失伴侶。心傷之上立志守貞也是常事。可現在已經五年了,她還青衣素衫的,我想著就覺得心裡不好受。你既然和她說得上話,就幫我試試她的口氣。看她現在的口風有沒有鬆動,我也好安排。」   南屏的未婚夫秦子寧居然是為了池舅舅死的!   周少瑾非常的驚訝。   郭老夫人點了點頭。低聲道:「你池舅舅在外面做生意的時候遇到了一群劫匪,他是為了保護你池舅舅才遇難的。」   周少瑾心裡很難受。   上輩子,她心如死灰,也守過。可依舊會覺得日子慢長。   像南屏這樣心裡裝著個人守著,日子恐怕會更難過。   她坐在郭老夫人身邊,挽了郭老夫人的手臂,把頭靠在了郭老夫人的肩頭,喃喃地道:「您放心。我一定幫您探探她的口氣。若是她不想嫁,你就讓她繼續呆在池舅舅身好了——她至少還有個家!」   郭老夫人嘆氣,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   周少瑾就猶豫了片刻,道:「老夫人,實際上我根本沒有見到南屏!」   郭老夫人愕然。   周少瑾坐直了身子,垂首道:「那個小丫鬟是南屏姑娘身邊服侍的不假,可去的路上卻遇到了許表哥……他,他攔著我說了會話……我害怕,就跑了回來……沒有給池舅舅修扇絡……」   郭老夫人血氣直往頭上湧,手直打顫。   周少瑾生怕郭老夫人被氣出什麼意外來,嚇得聲音都變了:「老夫人,老夫人……」   「沒事!我沒事!」郭老夫人吸了口涼氣,不由仔細地端詳起周少瑾來。   小姑娘嚇壞了,如梨花帶雨般地望著她,眼中全是驚恐。   郭老夫人「撲哧」一聲笑。   自己這是在想什麼呢?   別人看著程許想到他是長子嫡孫、新晉的解元可能會覺得他是個金龜婿,少瑾這孩子單純,卻未必會想得到這些!   她掏出帕子遞給了周少瑾,柔聲道:「別怕!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周少瑾長長的籲了口氣。   算算日子,就是在前世,程閔兩家也開始議親了。   這一世有池舅舅,兩家議親的時間肯定比前世提前,不然閔家也不人派了婆子來相看。   她把這件事告訴郭老夫人,郭老夫人肯定會阻止的。   有郭老夫人出面,程許就算是有張良計她相信郭老夫人也有辦法阻止他。   周少瑾鬆了口氣。派了丫鬟去問南屏,程池是否有扇絡真的壞了。   丫鬟來回說:「有扇絡壞了,但南屏姐姐早就重新打了一根換上了。」還讓丫鬟問周少瑾:「可是出了什麼事?」   周少瑾這才算是徹底地放下心來。   第二天去參加程誥的婚禮時,寸步不離地跟在郭老夫人身邊。   郭老夫人看在眼裡,對周少瑾越發的滿意,走到哪裡都帶著她。   這情景落在有心人的眼裡,牙都咬碎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謝謝大家的支持,因為工作的原因這段時間一直在單更,大家還是一如既往的支持我,我心裡既感激又心虛。   這個月如果粉紅票能得第一,還是會加三更。但只能先記著,等我忙過這段時間再補上了。   謝謝大家!   今天只有這一更!   ※(未完待續~^第三百四十章離意   程誥的新娘子何風萍從蒲口出嫁,程家需要去浦口接親,所以頭一天程家的人就抬著花轎去了浦口。行禮的吉時定在了酉正時分(註:下午六點左右)。幾位孀居的老安人是不方便觀禮的,因而等到新娘子進了新房就會散去,等到明天一大早新娘子去祠堂拜過祖先、在廳堂裡認過親,才會一一去給幾位老安人行禮。   周少瑾只需要跟著郭老夫人就行了。   這讓她覺得很安心。   沔大太太卻有些奇怪,趁著新娘子的花轎還沒有到把她拉到一旁悄聲地問她:「可是郭老夫人說了什麼?」   前幾天周少瑾一直興致勃勃地幫著她籌備程誥的婚禮,怎麼到了正期這天,她反而像個客人似的不再插手四房的事務?   周少瑾不好提及程許的事,解釋道:「家裡的事都安排好了,有外祖母坐陣,有您看著,還有王嬤嬤等人幫忙,我也沒什麼事。可郭老夫人卻只能在退步裡待著——前些日子五房諾表哥娶親郭老夫人根本沒去……我就想呆在她老人家身邊陪陪她老人家。」   沔大太太連連點頭,欣慰地道:「少瑾,你年紀雖小,卻溫柔體貼,也不知道以後誰家的祖墳埋得好,能把你娶了去!」說著,不由嘆了口氣。   有時候得不到的最好!   周少瑾生怕沔大太太會因為自己的緣故對顧十七姑有偏見,忙笑道:「我從小在您膝下長大,您待我就像親生的女兒一樣,自然是自家的孩子怎麼看都比別人家的孩子好了!」   沔大太太一愣,想想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啞然失笑。不再說什麼,叮囑她「好好地陪著郭老夫人,走的時候也不必專程來向我道別,就算是你不在場,你誥表嫂的紅包也會給你留著的」。   周少瑾做出一副小兒狀,歡喜地向沔大太太道謝。   沔大太太輕輕地摟了摟周少瑾。轉身忙去了。   程笳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羨慕地道:「你身邊的人為什麼對你都這麼好?」   這幾天程笳一直跟在李老安人身邊,倒常和周少瑾同出同進了。   周少瑾笑道:「你有李敬還那麼貪心作什麼?」   程笳面色一紅,輕輕地推了推她,道:「你什麼時候也學得這麼貧嘴了?」   周少瑾眨著眼睛道:「我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   程笳赧色,隨後又面露幾分必然。道:「李敬說,等我們有了孩兒,抱回來給我爹我娘看,我爹我娘就不會再生我們的氣了。」   姜氏一直沒有理睬程笳,程笳也怕哪裡惹著了姜氏。和李敬的婚事再生波瀾,也不敢往姜氏身邊湊,這次程誥成親,她一早就和周少瑾說了要去看熱鬧的。結果卻因為姜氏的原因不能到前面去,服侍幾位老安人在退步裡說閒話。   周少瑾羞得面色通紅。道:「李敬居然和你說這些,你也是……也說得出口……你們可真是天生的一對!」   程笳不屑地「哼」了一聲,道:「食色性也。連聖人都這麼說,我們怎麼就說不得。」   周少瑾怕了她的。忙道:「好,好,好,全是我錯,你別說了行不行!」   程笳咯咯地笑,在她耳邊低聲:「喂,我們等會等幾位老安人都回去了,去新房裡看新嫂嫂怎麼樣?」   周少瑾連連搖頭。   到時候她就落了單,豈不是讓程許趁虛而入?   程笳並不失望,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你向來是最聽長輩話的一個。那等會我自己去看熱鬧好了!」   周少瑾忍不住囑咐她:「你小心點,身邊多帶幾個服侍的人。雖說是內院,今天有外客來,如果無意間碰到了就不好了。」   程笳笑眯眯地點頭,道:「李敬也這麼說。」   周少瑾不禁打趣她:「李敬還說了些什麼?你不妨一次性都說出來好了。一會一句李敬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嫁給了李敬呢!」   程笳不以為意,道:「你就別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了,等你有了心中人,自然就能體會了。」話說到這裡,程笳有些為周少瑾擔心起來,「以你的性子,婚事多半會隨了長輩們,能不能嫁個心疼你的人,可真的就像是賭博似的。少瑾,你以後要是議親,千萬不能隨意就答應了,一定要寫信去告訴我,我讓李敬幫你去查查對方家風作派,李敬是在外面走動的,看人比內宅的女人強多了!」   她說的十分真誠,周少瑾很是感激,道:「謝謝你!若是有那一天,我一定告訴你。」   程笳不悅道:「什麼叫若是有那一天?肯定會有那一天的,你一定要告訴我……」   她正說著,有小丫鬟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高興地道:「老夫人,老安人,新娘子的轎子過了金陵府衙。」   也就是說離九如巷不遠了。   「我去看看!」程笳沒等李老安人開口,提著裙裾就跑了出去。   幾位老安人善意地呵呵大笑。   程笳直到新娘子進了新房也沒有回來。   想必是去看新娘子了!   周少瑾莞爾,陪著郭老夫人回了寒碧山房。   袁氏得了信,大鬆了口氣。   她生的兒子她知道,但凡有點機會,他肯定去會找周少瑾的。昨天的事她雖然知道的時候周少瑾已經走了,卻還是沒能瞞過她派在程許身邊的人。   只是不知道兒子和周少瑾都說了些什麼?   若是周少瑾也中意嘉善,那可就麻煩了!   她昨天晚上特意讓廚房裡燉了人湯參給兒子端過去,想告訴他程閔兩家已交換了庚貼,請了欽天監的幫著看日子,不曾想程嘉善卻不搭腔,任她怎麼把話題往那上面引他都能很快岔開。   這可與他從前對待這件事的態度大不相同——從前只要她的話與這件事沾邊,他就會獻媚般地抱著她的胳膊。試圖說服她周少瑾有多好。   這讓袁氏隱隱有些擔心。   她覺得兒子好像有了什麼打算,而這件事一旦成行,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讓事情鬧得不可收拾……   袁氏就一直盯著周少瑾。   她覺得不管程許打得是什麼主意,沒有周少瑾,都是白搭!   還好周少瑾一直陪在郭老夫人的身邊。一整天都風平波靜的沒有任何異樣。   袁氏在心裡念了聲「阿彌陀佛」,又開始擔心起明天來。   明天新娘子認新,程家的三親六眷都會聚在廳堂,如果程許鬧騰起來,那也是要人命的事。   袁氏略一思忖,悄聲吩咐貼身的丫頭:「你去看看大爺在幹什麼?」   那丫鬟笑吟吟地應「是」,過了半炷香的功夫回來回話:「大爺正和二房的識大爺、三房的證大爺一起喝酒呢!」   袁氏還不放心。道:「只有他們兄弟三個人嗎?大爺身邊誰服侍?」   丫鬟笑道:「只有大爺和識大爺、證大爺三個人。幾個小廝在一旁服侍。大爺身邊的歡喜和大蘇都在。」   袁氏叮囑那丫鬟:「你多看顧著大爺些,他從前只知道讀書,哪裡知道喝酒應酬,這要是不知深淺地被識大爺和證大爺灌起酒來,喝醉後失了態可怎麼辦?家裡這麼多客人。這臉可就丟大了!」   丫鬟忙道:「夫人放心,奴婢親自去盯著。」   袁氏滿意地點頭。   郭老夫人回了屋就早早地歇下了,說是這幾天天天去嘉樹堂喝酒累著了,讓周少瑾早些回去歇了。並吩咐呂嬤嬤:「這幾天大家都高興,打牌吃酒的。不玩到半夜三更不罷休。你去蘊真堂說一聲,讓夫人和大爺這幾天就不必到寒碧山房來晨昏定省了,也免得我也不得安生。」   呂嬤嬤笑著退了下去。   周少瑾卻知道這是為了她。   晚上,她低了頭在燈下打著梅花贊心的扇絡。   春晚想著明天新娘子還要過來認親。催著她早睡:「……雖說可能會到了中午才來,可到底是以誥大奶奶的身份第一次行事,您得打起精神來好好地招待誥大奶奶才是。」   「這還用你說!」周少瑾笑著指了指衣架,道,「你看,我連明天要穿的衣服都準備好了。」   她睡不著。   事情走到了這一步,她再呆在長房已經不合適了。   難道要她眼睜睜地看著池舅舅娶妻不成?   周少瑾淚盈於睫。   等送了程笳出閣,她也該走了。   只在走之前,她想給池舅舅打幾根扇絡,也算是她的一片心意了。   周少瑾問春晚:「你以後給我做管事媽媽怎樣?」   春晚臉色一白。   她想到今天早上偶爾聽到的「長房的許大爺愛慕的是四房的周家二小姐」的話,她心跳如鼓,笑道:「我跟著小姐,您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周少瑾笑了起來。   只是那笑容顯得非常的勉強。   她輕聲地道:「春晚,把那些該收起來的東西就慢慢地收起來吧!我們去保定府去。」   這樣也好!   九如巷雖好,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家。   若是和長房的許大爺牽扯到了一起,不管最終的結局如何,於小姐都不利。   春晚沉穩地道:「我省得。二小姐放心!」   周少瑾徐徐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去了院子裡。   九月的風吹在身上已有了涼意,她住進來之後種在院子裡的玉簪花凋謝了,美人蕉也黃了葉子,只有那石榴樹,雖過了花期卻一樣長得鬱鬱蔥蔥,像盛夏的光景。   可見有些東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想挽留也留不住。   周少瑾望著天邊疏疏忽忽的星子,雙肘緊抱。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PS:今天在單位加班,各位領導為表示關係,紛紛來探班,而探班的結果就是我在加班的時間一個字也沒敢寫……不過請各位放心,我副版主說,會把我欠的加更統計後發個郵箱給我的,讓我逐一對照,一個個地還清楚的……~~~~(第三百四十一章認親   翌日,周少瑾和往常一樣卯初時分就起了床。   春晚不由勸她:「您昨天晚上打絡子打到敲了三更鼓才歇下,老夫人那邊又不用您去晨昏定省,您起得這麼早做什麼?還是再睡會吧?」   周少瑾睡不著,笑道:「已經習慣了這麼早起來,你讓我再睡也睡不著。不如起來打會絡子!」   前些日子不是推遲到了卯正才起嗎?   春晚愕然,道:「您還打絡子啊!仔細眼睛!」   「沒事。」周少瑾笑道,「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二小姐畢竟大了,有些事也不是她們這些做僕婦的能幫著拿主意的。   春晚只好勸道:「那您要是覺得累了可一定要歇歇,不能硬撐著。若是大小姐知道了,定會責怪奴婢沒有照顧好二小姐的!。」   周少瑾朝著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春晚只能在心裡嘆著氣,去吩咐廚房的幫周少瑾準備早膳。   程笳興衝衝地跑了過來:「少瑾!少瑾!」   遠遠的,浮翠閣的人就聽到她雀躍的聲音。   周少瑾一面起身迎了出去,一面笑著對春晚道:「這是怎麼了?有好些日子沒有看見她這樣高興?」   春晚打趣道:「怕是昨天得了誥大奶奶的一個大封紅。」   周少瑾笑著點頭。   程笳已跑了過來,佯作不悅地道:「你們又在說我什麼壞話?」   這不是她說話的時候,春晚自然是笑而不語。   周少瑾則笑道:「我們在說哪裡飛了只大麻雀進來,把人耳朵都震聾了!」   「你才是大麻雀呢!」程笳不依地去揪周少瑾的耳朵。   周少瑾忙朝後退著躲開了她的手。   程笳追了過去。   兩人嘻嘻哈哈地進了廳堂。   程笳見桌上擺著箸,毫不客氣地就坐了下來,問春晚:「今天早膳是什麼?我要碗什錦豆撈!」   因周少瑾喜歡吃什錦豆撈,寒碧山房的什錦豆撈不僅做得好。而且什錦的樣數也比外面的做得多,程笳吃過一次就喜歡上了,還特意讓了三房的廚房過來學。   周少瑾和她面對面的坐了下來,臉上還有嘻笑未曾褪去,道:「來的早不如來得巧,你倒會挑時間!」   「那肯定的了!」程笳得意洋洋地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周少瑾撲哧地笑,問她:「看你這麼高興,難道是瀘大舅母和你說話了?」   提起這個程笳的肩膀就垮了,悵然地道:「別提了。我看只能用用李敬的法子了!昨天我湊到我娘跟前去,她也沒有看我一眼。」   周少瑾也為她嘆氣。   反倒是程笳比較樂觀,笑道:「我們別說這些傷心的事了。你昨天應該和我一起去新房看新娘子的。誥表嫂好漂亮的!而且為人也很和善,還給了我一個大的封紅!」   屋裡服侍的全都笑了起來。   程笳不解地道:「難道我說錯了什麼?」   「沒有。沒有。」周少瑾笑著轉移了話題,「肯定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你才這麼高興的吧?」   程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少瑾見她一副有話要對自己說的樣子,就朝著春晚使了個眼色。   春晚等人擺好了早膳,就全都退了下去。   程笳一邊用調羹搗著什錦豆撈,一面眉眼帶笑地低聲對她道:「我娘不是什麼也不告訴我嗎?我見大家都稱讚誥嫂嫂行為得體。就決定去請教她——她不是新嫁娘嗎?何家又是詩書傳世禮儀世家,我照著她的做,肯定不會出錯的。」   周少瑾展顏微笑,道:「那肯定是的了!」   程笳見有周少瑾贊同她的觀點。興致就更高了,低聲和周少瑾商量:「你說。我怎麼跟誥嫂嫂說這件事?她會不會笑話我不知羞?如果我有更多的時間和她相處就好了。現在趕鴨子上架似的,她肯定會覺得我發瘋了!」   非常矛盾的樣子。   「誥表嫂是我大舅母親自挑選的媳婦,你就算是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也應該相信我大舅母的眼光才是。」這是周少瑾前世的經驗之談。她道,「而且有些事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程笳聞言眼睛發亮,忙道:「你有什麼好主意?」   周少瑾笑道:「我能有什麼好主意。不過若是換成了我,我就會如誠地把自己的窘境告訴誥表嫂,然後誠心地請教她!」   程笳遲疑道:「她會不會笑話我啊?」   這樣患得患失的程笳,周少瑾還是第一次見到,她不禁笑道:「你就是不告訴她,瀘大舅母做得那麼明顯,過些日子她也會知道。你還不如告訴她呢!我感覺誥表嫂人不錯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程笳道,「你又沒和她接觸過!」   周少瑾語塞,頓了頓,道:「上次去下小定,我不是去了的嗎?我看誥表嫂的行事作派就覺得她是個很不錯的人。」   程笳又在那裡猶豫良久,最後還是下決心道:「那好,我這就去探望誥嫂嫂。」   周少瑾笑道:「我看你還是等幾天再去好了。」   程笳訝然。   周少瑾道:「她今天認親,明天回門,兩天後才從浦口回來。」   可程笳卻已是急不可待,道:「哎喲,我先去瞧瞧,說不定誥嫂嫂正無聊著呢!」   周少瑾只得送了她出門,隨後去了寒碧山房給郭老夫人問安。   雙朝賀紅,袁氏、程許,甚至是程池都去了大廳認親,院子裡靜悄悄的,和程許回來之前沒有什麼兩樣。   周少瑾卻好像要把這景象印在心裡似的,站在院子裡四處打量片刻,這才進了廳堂。   給郭老夫人問過安之後,她照例陪著郭老夫人去了佛堂念經。   郭老夫人顯得有些心緒不寧。   周少瑾不無苦澀地想,老夫人接她過來的時候原本是一片好心,誰知道事情卻變成了這樣。老夫人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吧?   她是不是主動地提出回保定去,也免得讓老夫人和池舅舅為難……   明明知道應該這麼做,可周少瑾就是難開這個口。   她在心裡自己對自己道:這麼大事,她總不能就這樣倉促地就決定吧?怎麼也要跟父親說一聲才好。也免得父親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和長房生出罅隙來。   周少瑾決定回到浮翠閣就給父親寫封信。   碧玉笑著走了進來,道:「新娘子來給老夫人問安了!」   這麼快就過來了!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俱是很意外。兩人都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塵灰,去了廳堂。   何風萍和程誥都穿著一身大紅色的禮服,並肩而立,如金童玉女般。   周少瑾嫣然一笑。   何風萍面色微紅,程誥卻顯得有些拘謹。   郭老夫人看著兩人如一對璧人,也很高興,笑呵呵地在羅漢床上坐下。受了兩人的禮。   隨後何風萍給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奉上了鞋襪,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分別給了何風萍見面禮。   碧玉端了茶點進來。   郭老夫人請了兩人坐下,問起何風萍的祖父來:「……早些年也曾到石頭巷求學,和我大兄私交甚密,不過這些年彼此年紀都大了。來往的少了些。你祖父身體可還好?」   何風萍站了起來,恭敬地道:「勞您老人家惦記,祖父一切安好。只是近兩年非常的喜歡吃肥肉,父親擔心他老人家的身體。每每令母親少做些肉食給祖父吃,祖父就會生氣!」   郭老夫人大笑。道:「人到七十古來稀。令祖也有七十歲了吧?能吃是好事!」   「家母也是這麼說的。」何風萍半坐在了太師椅上,和郭老夫人聊起天來。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碧玉悄聲地問周少瑾要不要擺飯,郭老夫人耳朵尖。笑著對何風萍道:「我知道你們還要去二房和三房給兩位老安人問安,我也不留你們。這樣,你們快去快回,等會到我這裡來用午膳。」   何風萍朝程誥望去。   程誥想了想,道:「那就叨擾老夫人了!」   郭老夫人笑道:「都不是外人,不必客氣。」然後示意周少瑾代她送客。   周少瑾笑著送了何風萍出門。   何風萍笑著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道:「三房的笳小姐,說下午要去看我,你下午有沒有空?也過來一起喝杯茶吧!你表哥說了,你就和他的同胞妹妹沒有什麼兩樣。」   言下之意,她們才是最親的。   周少瑾欣然應允。   程誥朝著她笑了笑,帶著何風萍去了二房。   周少瑾看見袁氏由幾個丫鬟婆子簇擁著走了過來。   她咬了咬唇,轉身進了上房。   郭老夫人讓她準備中午招待程誥夫妻的宴席。   袁氏走了進來,笑道:「何必麻煩少瑾,我來擬菜單就是了。」   郭老夫人道:「你不在家的時候,我身邊的事都是由少瑾在打點,你剛回來,事也挺多,寒碧山房的事,依舊還是由少瑾打點好了。」   袁氏笑著稱「是」,給郭老夫人行了禮。   周少瑾卻覺得有些尷尬,默默朝著袁氏福了福,退了下去。   灶上的幾個婆子正在說話:「……這次四房的誥大爺娶親真是熱鬧。金陵城叫得上號的人家都來了。今天的宴席也是由外院廚房裡承辦的。」   「四房的老安人為人厚道,幾房都給面子,場面也自然大了……」   陪著周少瑾進來的婆子就輕輕地咳了一聲。   幾個婆子悚然而起。   周少瑾善意地笑了笑,吩咐她們準備招待程誥夫妻的宴席。   幾個婆子恭聲應是。   周少瑾就道:「四房中午還有宴請嗎?」   幾個婆子忙殷勤地道:「有,有,有!四老爺和大爺都留在那邊用午膳了。」   周少瑾笑著頷首,離開了廚房。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錯字已改,若有漏網之魚,還大家多多包涵!   ※(未完待續~^第三百四十二章山洞   程誥已經成親,周少瑾再也沒有了藉口長時間滯留在四房。   今天程許在外院午膳,她饒幸避開了,那明天呢?後天呢?   程許是郭老夫人的嫡孫,他來拜見郭老夫人是孝道,她難道還能攔著不成?   就是郭老夫人那裡,年事已高,正是盼著子孫滿堂承歡膝下的時候,時間長了,只怕也會生出些許的怨懟來。   真到了不得不走的地步。   等送走了程誥夫妻,周少瑾見袁氏一副有話要對郭老夫人說的樣子,就起身回了浮翠閣。   春晚笑道:「二小姐快歇個午覺吧!免得等會去了嘉樹堂沒有精神。」   因要留了程誥夫妻在寒碧山房午膳,郭老夫人這邊就派了人去給關老太太報了個信。關老太太則請了郭老夫人晚上去嘉樹堂用晚膳,說是來的客人下午都陸陸續續地回去了。新媳婦進門的第一頓飯想請長房的人一塊聚一聚。   郭老夫人高興地答應。   等會周少瑾也要跟著一起去。   周少瑾哪裡還睡得著,她坐在臨窗的太師椅上,低聲道:「我打會絡子再睡。」   春晚忍不住道:「您這是給誰打得絡子?急著要嗎?」   周少瑾半真半假地道:「是給池舅舅打得扇絡,南屏姑娘託得我,我想早點打完,開始給外甥做小衣裳。」   春晚釋然,笑道:「那我去給您沏杯濃一點的茶嗎?」   周少瑾笑著應了。   小檀歡快地走了進來,道:「二表小姐,笳小姐身邊的翠環姑娘過來了。」   她過來幹什麼?   周少瑾思忖著,讓小檀帶了她進來。   她屈膝給周少瑾行了禮,道:「二表小姐,我們家小姐說請你去趟滿芳亭。」   周少瑾訝然:「去滿芳亭做什麼?」   那是離寒碧山房不遠的一個涼亭。在湖邊,盛夏時節站在那裡可以看見綠葉連天,荷花亭立。可此時卻是秋季,滿湖殘花,風吹過來已帶著寒意。   翠環笑道:「我們家小姐說,她在那裡等您。然後一起去杏榴園。   杏榴園是程誥的新房。   周少瑾笑了起來,一面收拾東西一面道:「誥大奶奶可知道你們家小姐要過去?」   「知道!」翠環手腳伶俐地上前幫她收著針線,道,「時間還是誥大奶奶定的。說是怕再晚了要用晚膳了。」   周少瑾笑著點頭,換了件衣裳,想了想,吩咐春晚幫她包了幾盒點心。這才跟著翠環往滿芳亭去。   她們穿過一片曲徑通幽的竹林往西去,走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周少瑾就發現小徑旁不時可以看見幾塊形態迥異的太湖石。   她不由打住了腳步。   在江南的園林裡,竹林的小徑旁若是出現了這種太湖石,通常再往前。就會看見一座太湖石壘成的石林或是假山。   翠環不解地望著周少瑾。   周少瑾道:「你怎麼想到往這裡走?」   翠環道:「證大爺說走這邊比較近!」   周少瑾一下子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頓了。   她過一會才輕聲地道:「既是笳表姐約我,怎麼又扯出了證大爺?」   翠環笑道:「我出門的時候遇到了證大爺,證大爺剛從外面回來,說是把幾張澄心紙落在了外院的書房。讓我去跟外院書院的小廝拿。笳小姐還等著我呢!我當時就猶豫了一下。證大爺就問我有什麼事。我想這也不是件什麼不好的事,加之又不敢在證大爺面前說謊。就告訴了證大爺。證大爺就指了我這條路,讓我快去快回,幫他把澄心紙送到玲瓏館去。」她說著,面露困惑。道,「二表小姐,有什麼不對的嗎?」   是啊!   有什麼不對?   程笳去杏榴園是和她臨時起意決定的,程笳向來怕郭老夫人,讓翠環請她到滿芳亭匯合,翠環無意間遇到了程證,程證指了一條小路給她……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合情合理……如果不是看見小徑旁的太湖石,如果不是看見這片竹林,如果她沒有前世的記憶……   周少瑾站在枝葉婆娑的竹林中間,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沉聲道:「你在前面帶路吧!」   翠環應「好」,臉上是卻是狐疑。   周少瑾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有些事,該來的總是會來。   她想躲也躲不過去!   只是她再也不是前世那個膽小懦弱的周少瑾,不是那個出了事就會先找自己錯誤的周少瑾了!   她對春晚耳語了幾句。   春晚大驚失色。   周少瑾一言不發地望著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星子般清冷。   春晚咬了咬牙,狠狠地點點頭,道:「小姐,您放心,我這就去拿。」   周少瑾點了點頭,看著春晚出了竹林。   走了幾步發現周少瑾並沒有跟上的翠環忙折了回來,望著春晚消失的背影,她不由道:「二表小姐,您這是……」   「我想起來給老安人的坎肩做好了,讓春晚回去拿了一併帶過去。」周少瑾笑道,藏在衣袖下的手卻緊緊地攥成了拳。   但願她是錯的!   但願這只是她的臆想!   周少瑾垂著眼瞼。   翠環則一面和周少瑾等著春晚,一面和周少瑾閒聊起來:「二表小姐,您又做繡活了?上次給您給我們家小姐繡的那對炕屏大家都說好。二表小姐,您怎麼想到給我們家小姐繡炕屏?洛陽是不是睡炕?不能睡床嗎?」   她會跟著程笳嫁出去,李家是個怎樣的情景,她比程笳更忐忑。   周少瑾和她說著話:「我沒有去過洛陽,不知道那邊是個怎樣的情景。不過聽說過黃河都睡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跟著笳表姐過去之後,有空的時候不妨寫信回來,讓家裡的僕婦也見識見識……」   翠環聽著。不由在心裡納悶。   天氣這麼涼爽,怎麼二表小姐的額頭上卻冒出細汗來?   她正想問一句,春晚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二,二小姐,坎肩拿到了!」說完,好像怕周少瑾不相信似的。把手中的坎肩抖給周少瑾看。   周少瑾笑了笑。   翠環更加奇怪了。   怎麼二表小姐的笑容這麼勉強?   難道是身體不舒服?   翠環覺得自己應該關心一下,誰知道周少瑾已率先朝前去:「別讓笳表姐等急了。」   也是!   程笳脾氣急躁,最不耐煩等人的。   翠環只有把話藏在了心裡,跟著周少瑾急急向前行去。   轉眼間她們就看見了太湖石假山。   長著青苔的青石板蜿蜒向上,白色的野花搖拽其旁,充滿了野趣。   周少瑾的臉色發白。   她還記得,前世和程笳走上去的時候。她差點被青苔滑倒。   又到了那個山洞嗎?   周少瑾從來不敢去想那些細節。   只覺得四肢百骸已開始隱隱作痛。   她一步步地往上走,每走一步,都好像踏在刀尖上,凌遲般的痛。   山洞陰暗,潮溼的空氣撲面而來。   有人坐在那邊洞口的青石板上。捂著胸呻、吟。   秋日下午的陽光被參天的大樹遮擋住,只能分辯出是個男子的輪廓。   春晚沒有作聲,手緊緊地捏住了帕子。   翠環卻大吃一驚,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去。喝道:「是誰在那裡?」   男子抬頭,依稀可見英俊模樣。   「是。是許大爺!」翠環如釋重負,上前屈膝行禮。   程許滿身酒氣,呆呆地坐在那裡,像個泥塑的人。沒有一點反應。   翠環又上前幾步,溫聲道:「許大爺,您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您的隨從呢?」   程許望著她,表情呆滯。   翠環嘆氣,轉身對周少瑾道:「二表小姐,許大爺喝多了,可能是怕在長輩面前失態,所以一個人藏在這裡。您要不要在這裡看著許大爺?我去把歡喜找來。」   莫名的,周少瑾想笑。   前世,她也是這樣,所以傻傻地走了過去,還問他要不要她幫他把貼身的小廝找來……程許卻一把將她抱住……任她哭,任她求饒,任她咒罵……   然後程笳回來,尖叫起來……接著,很多人衝了進來!   只是這一世,領她來的人換成了翠環。   周少瑾只覺得好笑。   她慢慢地朝著程許走過去。   心像浸在冰水裡,從心裡涼到指尖。   程許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一股酒臭襲來。   周少瑾心中一翻,「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二表小姐!」還沒有走遠的翠環擔心地跑了過來。   只是還沒有等她近身,程許已把周少瑾朝懷裡拉,嘴裡還嘟呶著:「你是少瑾,我知道,你是少瑾……」   周少瑾沒有像前世那樣被嚇傻了,而是使出吃奶的力氣,很噁心地一把將他推開。   儘管如此,她的手腕還是被程許死死地箍住,怎麼也爭脫不了。   春晚衝了上去,擋在了程許和周少瑾的中間。   周少瑾這才覺得手腕像被捏斷了般鑽心的痛。   她的眼睛一下子紅了,嘶聲道:「程許,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兩世為人,這句話在她心裡盤旋了良久,她也沒有找到答應。   程許動作一頓。   有人衝了進來,朝著程許的臉就是一拳,喝道:「人渣!」   程許趔趔趄趄後退,就是不願意鬆開周少瑾的手,連帶著周少瑾差點就跌到他的懷裡。   來人眼明手快地把周少瑾抱在了懷裡,踹了程許一腳。   程許「哎呀」一聲,捂住了胸口,這才鬆開了周少瑾。   周少瑾覺得自己半個身子都麻了,情不自禁地躲進了來人的懷裡,喊了聲「集螢」。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PS:明天上級單位要來檢查,時間沒辦法掌握,更新定在晚上十一點左右。但我會儘量提前的。   O(∩_∩)O~   錯字已改,若有漏網之魚,還請大家多多包涵,我校對第二次的。   ※(未完待續~^第三百四十三章打人   集螢氣得臉都紅了,指著程許道:「剛才春晚去跟我說,我還不相信。沒想到你還真是個人渣!虧你還是解元郎。要不是我相信少瑾決不會信口開河,恐怕少瑾就要被你欺負了!」說著,想到剛才的情景,要不是自己還會點拳腳功夫,幾個弱質女孩哪裡能攔得住程許?那少瑾豈不是要被他羞辱?   出這種事,柔弱的少瑾除了一死哪裡還有第二條路可走?   集螢腦子嗡嗡直響,覺自己的那一拳一腳真是打得太輕了,忍不住把周少瑾往春晚的懷裡一塞,上前揪起程許就劈頭蓋臉揍了起來。   程許迷迷瞪瞪的,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等回過神來,本能地抵抗著,神色間還是顯得有些茫然,並不是集螢的對手。不一會,他的臉上就青一塊紫一塊的了,鼻子流著血,嘴角也破了。   翠環看著嚇得呆若木雞,好一會才反映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她想去拉集螢,可集螢的表情非常的兇狠,她既沒有辦法近身,也有些害怕,只好轉了頭去求周少瑾:「二表小姐,您快讓集螢姑娘別打了!那可是長房的長子嫡孫,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集螢姑娘只怕會被發賣出去……」這話說出口,翠環自己都不相信——集螢只要是動了手,程家就已經沒有了她的立足之地,更不要說已經把程許打傷了,而且還傷成了如此模樣……想到集螢和她一樣,都是婢女,她頓生同病相憐之感,急切地道:「二表小姐,趁著大家還沒有發現,您趕緊讓集螢跑了吧!她是四老爺貼身的大丫鬟。等過了這一茬再去求求四老爺,四老爺長情,待身邊的人都很好,只盼著四老爺能大發善心,讓集螢撿了一條命回來……」   周少瑾緊緊地抓著春晚的手臂,靜靜地站在那裡。對翠環的話置若罔聞。   翠環心裡「咯噔」一下。   二表小姐不會被嚇傻了吧!   她抬頭就朝周少瑾望去。   周少瑾原來清澈如水的眸子此時卻黑漆漆的,泛著幽幽的清光,深沉如潭。   翠環不由打了個寒顫,到了嘴邊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站在旁邊觀看的三個人都詭異地保持了沉默。   山洞裡全是集螢揍程許的動靜。   「真是個人渣!連親戚的主意你也打!你這是要逼死少瑾不成?」   「你混蛋!」程許低聲地道,毫無章法地還著手。   集螢輕輕鬆鬆地就避開了程許的拳頭,朝著程許就是一拳。   周少瑾第一次發現,原來拳頭落在人的身上是「嘭」的聲音。   這聲音。真好聽!   她早就該揍程許一頓了。   現在她終於如願以償了!   集螢幫她報了仇!   她心裡像有張帆似的揚了起來。   甚至有脫胎換骨,揚眉吐氣之感!   這才是她得重生的意義吧!   周少瑾的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春晚的臉色卻漸漸發白。   二小姐藉口讓她去給關老太太拿坎肩,實際上是讓她去給集螢通風報信,說許大爺在前面攔二小姐,二小姐怕自己掙脫不了許大爺的糾纏。驚動了長輩鬧出笑話來被人詬語,請集螢悄悄地跟在她的後面,護送她們去杏榴園……她還以為許大爺不過是說些不靠譜的話來,還頗有些不以為然。覺得沒有必須把這件事鬧得讓聽鸝館的人也知道了丟人,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許大爺這次竟然得寸進尺,對二小姐動手動腳起來。   若是當時二小姐的表情不是那麼嚴肅,若是她對二小姐少了些許的尊重,對二小姐的話陽奉陰違。在集螢覺得二小姐小題大人的時候沒有極力地說服集繭……會發生什麼事,春晚根本不敢繼續往下想!   可把許大爺打成了這樣……翠環的擔心卻不無道理。   她不禁攬住了周少瑾的肩膀。   春晚這才驚訝地發現,周少瑾在發抖。   「二小姐!」她忙道,「沒事了!沒事了!您別害怕!今天發生的事我和翠環都知道了。大不了我們回保定府去,帶著集螢一塊回去。老爺和大小姐肯定會為二小姐做主的!」   話說到這裡,她陡然意識到,她們現在是在九如巷,身邊的丫鬟婆子媳婦子全都是九如巷的人,她們想回保定府,也要能走出去才是!   春晚想也沒想,放開周少瑾就朝著翠環跪了下去:「好姐姐,求您救我和我們家二小姐一命!」   翠環嚇了一大跳,知道春晚此時求她只怕是件關係到她身家性命的事。可她和春晚抬頭不見低頭見,平時也是姐妹相稱,這時候驟然翻臉,並沒有經歷過什麼事的翠環還做不出來。   她臉漲得通紅,神色掙扎著去拉春晚:「你別這樣,你別這樣……」卻是一句承諾的話也不敢說。   春晚心裡明鏡似的。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無意讓翠環為難,忙道:「好姐姐,這件事只怕是不能善後了。我只求姐姐趁著大家還沒有發現,趕快給我們家的管事馬富山報個信。若是老安人她們問起來,我就說姐姐急著要去給證大爺拿那半刀澄心紙,指了路就去了外院……姐姐的大恩大德,不僅我記得,我們二小姐,大小姐記得,就是我們家老爺和太太,也一定會報答姐姐的!」說完,就咚咚咚地給翠環磕起頭來。   翠環心中一凜,看春晚的眼色瞬間就變得不一樣了。   這麼短的時間,能說出這樣一軟硬兼施的話來,想了個這樣周全的點子,春晚這個周家二表小姐身邊的大丫鬟不簡單。   只要是不簡單的人,就不可能沒落的時候。   何況周老爺對自己的兩個女兒可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她若是幫了她們這個幫,正如春晚說的,周老爺的確不會虧待她。怎麼也會保著她的性命的。更重要的是,她也因此而全了姐妹之間的情誼。就是笳小姐問起來,她也可以答得理直氣壯,免得笳小姐覺得她是個沒有風骨的人。   翠環立刻就做了決定。   她道:「你放心。我這就去給馬富山報信。主辱僕死。我也是在笳小姐面前當差的,這個道理我懂。」   春晚懸著的心落了地。   她拔下前幾天周少瑾賜給她的點翠祥雲簪子就遞給了翠環:「姐姐,這個給你打點門房的用。」   「不用!」翠環一旦做了決定。也是個非常爽利的人,道,「你我姐妹,計較這些就沒意思了。多的話你也別說了,我這就去!」   春晚點頭。   翠環一溜煙地跑了。   春晚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長長地籲了口氣,轉過身去準備繼續安慰周少瑾。   誰知道周少瑾卻淚盈於睫地望著她。   她心中一急。忙道:「二小姐,怎麼了?」   「沒事,沒事。」周少瑾抱住了春晚,愧疚道,「我對不起你!」   這麼好的春晚。她前世卻把她丟在了九如巷。   跟著失了錯的主子,還被無情地拋棄,能有什麼好前程?   春晚以為周少瑾是為了剛才的事向她道歉,她抿了嘴笑。道:「連翠環都知道主辱僕死,我跟了二小姐這麼多年。沒道理我不知道啊!」   是啊!   春晚一直都是那麼的好,只是自己沒有發現而已。   周少瑾微微地笑,柔聲道:「你不用擔心。程家的人不會對我們怎麼樣的。還有池舅舅呢!不過,去給馬富山家的報個信也好。事已至此。我們不可能再在九如巷待下去了,正好去保定府過年。」   也免得眼睜睜地看著池舅舅娶妻生子。   難道四老爺就不是程家的人?   春晚腹誹著,見周少瑾神色間全是對程池的信任,又想著翠環已經去通知馬富山了,那些掃興的話就沒有說。   那邊集螢見程許癱在地沒有了還手之力,心裡聽怒氣這才消散了一些,踢了程許兩腳,這才收了手,問周少瑾道:「你有什麼打算?」   周少瑾正要說話,洞口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山洞裡的人朝外望去,正好看見了吳寶璋那張驚愕不已的臉。   她是來看自己熱鬧的吧?   現在熱鬧沒看見,卻看見了程許的醜態,還尖叫著把別人引了來,以袁夫人的性子,只怕不會放過她?   周少瑾陡然覺得心情愉快。   前世讓吳寶璋逃脫了,今生她卻自己來趟了這淌渾水,又怨得了誰?   集螢皺眉。   周少瑾忙道:「你先走吧!等會就應該有人來了。」說不定,那些人早就等在半路上了,就等吳寶璋這聲尖叫了。「等會我來應付好了!」   那些人敢這樣算計她,不就是看她柔弱可欺嗎?   那她就直接面對好了。   反正她也在九如巷呆不下去了。   她也不想在九如巷呆下去了。   集螢正要拍胸說自己不怕,有小石子彈中了她的後頸,她身如鬼魅地轉身,看見了懷山那張千年不變老臉。   四爺就在附近!   她心中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   實際上她只要阻止程許就可以了,可看到程許的樣子,她沒能忍住……不知道四爺會不會責怪自己?程許畢竟是他的侄兒……不過,就算是四爺責怪自己,自己也有話說,既然懷山看見了都不管,他憑什麼責怪自己把程許狠狠地揍了一頓!   集螢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懷山就朝著她做了個手勢。   集螢立馬氣得不行。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準備了一天,結果領導說明天來,明天只有繼續一更,時間不定……~~~~(第三百四十四章齊至   不管實際情況是怎樣的,名義上集螢卻是程池的婢女。   她打了程許,因為吳寶璋的尖叫,程家的人應該很快就會趕過來,她功成身退,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集螢瞪大了眼睛。   懷山又做了幾個手勢。   集螢氣得跳了起來。   周少瑾好歹是程家的姻親,又是程許不對在前,就算是有人想動她了,也得顧忌名聲不是?何況還有四爺這尊大神在,怎麼也不會讓周少瑾吃了虧去。讓她留在這裡護著周少瑾這算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還能拳打袁夫人、郭老夫人不成?   集螢揚起手來就要朝懷山打手勢,結果她的胳膊剛剛抬起來,耳邊就傳來了周少瑾關切聲音:「集螢,你怎麼了?」   懷山面色一沉,神色冷峻,做了個「不可違令」的手勢。   集螢一張臉憋得通紅,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道:「我想揍那個姓程的一頓。」說著,捏了捏拳頭。   周少瑾望著臉上沒有一塊好顏色的程許,忙道:「他現在的所作所為,罪不致死。若是我們再打下去,就有些過份了。你就放過他吧!」   就算要殺程許,她也不能把無辜的集螢牽扯進來!   集螢陰著張臉,半晌都沒有說話。   洞外傳來漸行漸近的喧譁聲。   春晚害怕地摟住了周少瑾的肩膀。   「別怕!」集螢安慰她們,「有我在這裡,沒有人敢動你們一根指頭!」   周少瑾心中雖然不安,但神色間還是儘量地讓自己看起來比較冷靜。   她道:「集螢,你快走吧!就算是走不脫了,在入口的地方躲一躲也好。如果有人問起來。我就說是我打的好了。」   集螢看著柔弱的周少瑾,又看了看身材高大的程許,忍不住笑道:「你說程許是你打的,有人信嗎?」   所以程池才讓她呆在這裡吧?   可他怎麼不想想,萬一那袁夫人要是發起瘋來她怎麼辦?   同樣是女子,難道周少瑾是個寶。她就是棵草?   集螢很不服氣,決定等會見到程池的時候一定要問問他。   誰知道周少瑾卻笑道:「我一口咬定是我打的,她們總不能把我拘起詢問吧?而且春晚已經讓人去通知馬富山了,我只要和她們對峙片刻,就脫了困。到時候真相是怎樣的根本就不重要……」   集螢覺得周少瑾的話很有道理,不禁在心裡腹誹。   連周少瑾都想得到的事,沒道理程池想不到。   他就是想讓自己給周少瑾當替罪羊。減少郭老夫人對周少瑾的不滿——周少瑾這麼嬌柔,打人什麼的,肯定是自己的主意了,就算是周少瑾想攔著自己,以周少瑾的模樣兒。能攔得住嗎?   難怪懷山蹲在樹上看著自己聲都不吭一聲。   說不定她這些日子一直呆在家裡也是程池的意思,就是怕周少瑾要她幫忙的時候找不到人……集螢越想越覺得程池滿肚子的壞水,忍不住在心裡又把程池大罵了一通。   覺得周少瑾把程池敬著真是瞎了眼。   等到十年的期滿,她恢復自由身的時候她一定要在周少瑾面前揭穿程池的真面目……   周少瑾見集螢不動。急得不得了,催著她快走。   可到底是來不及了。   嘈雜的腳步聲逼近了洞口。吳寶璋一副驚恐的樣子尖聲道:「就在那裡!就在那裡!」   二房的大爺程識率先走了進來,然後是三房的大爺程證,二房的二爺程語……二房的大老爺程滬,三房的大老爺程瀘……五房的大爺程諾。五房的旁支程舉……還有四房的程誥和程詣……   小小的一個山洞,一時間水洩不通。   吳寶璋和丫鬟被擠到了旮旯角裡,看不見人影。   而望著癱在地上的程許,程識愕然地嘴角翕翕,瞥了身後的程證一眼,卻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程證雙手攏在了衣袖裡,沒有吭聲。   幾位大老爺俱是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只走在眾人後面的程諾和程舉不知道深淺,一個踮著腳伸長了脖子朝前望,好奇地嚷著:「出了什麼事?不是說許從兄喝多了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二表妹不在寒碧山房陪著老夫人,怎麼也在這裡?」另一個一雙色迷迷的眼睛像粘在了周少瑾的身上似的,一面應承著程諾,一面嬉笑道:「許從兄肯定是醉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所以胡亂地走到了這裡……就是不知道二表妹要去哪裡?怎麼碰到了許從兄?許從兄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衝撞到二表妹?二表妹花骨朵般的人,怕是嚇壞了吧……」   再往下說,就把這件事給定了腔調了!   程瀘又是心痛又是氣憤。   心痛家裡好不容易出了個解元,氣憤程許不掙氣,怎麼就衝撞到了周少瑾……   「你給我閉嘴!」他不由大喝一聲,一雙眼睛憤怒地望了過去,「長輩都在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開口了?」   程舉脖子一縮,躲在了程諾的身後。   程瀘也懶得理會程舉。   他柔聲問著和春晚站在一起的周少瑾:「周家侄女,你來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程瀘一面說,還一面焦急地朝著周少瑾使著眼色,好像在哀求她給程許說幾句好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   周少瑾卻沒有看他。   自從這群人進來,她的目光就直直地落在了人群最後面的程池身上。   他閒庭信步般地走了進來,身後不遠不近地還跟著個程輅。   池舅舅的神色悠閒自在,程輅的神色卻晦澀難明,還不時地看一眼走在他前面的程池,眸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恨。   周少瑾的視線立刻變得模糊起來。   池舅舅肯定是怕程輅對她使壞,所以把程輅拘在了身邊。   她就知道,池舅舅肯定不會不管她的!   周少瑾喃喃地喊了聲「池舅舅」。   程池像聽見了似的。背手而立,朝著她微微地點頭笑了笑,猶如在對她說「別怕,有我在」。   周少瑾心裡頓時覺得充滿了勇氣,目光直視著投向了程識等人。   程瀘沒有等到周少瑾的回答,拔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   周少瑾臉羞得緋紅。   這種事,她怎麼好直說。   話就在她的心裡轉了三轉這才覺得妥當。   正要開口的時候,程沔卻冷著張臉走到了眾人的前面,對程瀘道:「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家,你讓她說什麼?」說完,他轉過身來,面色和藹地對周少瑾道:「被嚇了吧?春晚。你陪著你們家二小姐去嘉樹堂,在老安人那裡歇一歇。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已是全然一副「你們有什麼事衝著我來」的維護態度。   程池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程滬卻不悅地道:「沔從弟,你這話就有些不對了!嘉善被打成了這樣,生死未明,山洞裡又只有周家侄女和她的丫鬟……怎麼也得問一問吧?」   「你!」程沔怒形於色。道,「這有什麼好問的?我家侄女幼承庭訓,嫻靜守貞,德容工言都出自於家母。難道她會無緣無故地打嘉善嗎?你也是有兒女的人,怎麼說得出這樣的話來?虧你還是程氏族學的山長!」   程滬氣得身子發抖。道:「沔從兄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我沒有資格任程氏族學的山長嗎?還是沔從兄有意接手程氏族學,想讓我讓賢?」   見程滬和他歪扯,程沔怒目道:「滬從兄是什麼意思?我們現在在說嘉善,與誰做程氏族學的山長有何關係……」   兩人眼看著就要吵起來。外面又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袁氏扶著郭老夫人急步走了進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郭老夫人掃了眾人一眼,駭然看到躺在地上的程許,剛失聲驚呼著「怎麼會這樣」,袁氏已丟開了郭老夫人的手撲到了程許的身上:「嘉善,嘉善,你怎麼樣了?我是娘啊!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是誰這麼狠心,把你打成了這樣?」她說著,滿臉是淚地回過頭來,視線從程識等人的身上一一掠過,最後停留了程識的身上。   程識朝周少瑾望去,眼神裡滿是暗示。   袁氏瞭然,厲聲道:「是你打傷了嘉善?」目光中閃現些許的困惑。   周少瑾坦誠道:「雖然不是我所為,但卻因我而起。您有什麼找我就是……」   一句話沒有說完,袁氏眼裡已迸射出兇狠的目光,像被傷了幼獸的母獸,仿佛下一息就要跳起噬了她似的。   周少瑾嚇得連連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子。   她情不自禁地望向了程池。   程池笑著朝她點頭,神色間全是鼓勵。   周少瑾心中大定!   袁氏面露冷屑:「找你?你以為你是誰?我找你,你擔當得起嗎?我們家嘉善可今科的解元……」   前世的記憶浮現在周少瑾的腦海裡,慢慢地和眼前的袁氏重疊在了一起。   那些悲傷和恐懼漫過她的心間,她握掌成拳,大聲地道:「你的兒子是解元就了不起了嗎?我也是父母的掌中寶,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兒子做錯了事你不責罰他,卻只知道一味的說別人的不是,推諉自己的過失。就算你的兒子是解元郎又如何?不是受你的影響沒有擔當,就會受你的牽連得罪同僚——有你這樣的母親還不如沒有呢!」   「放肆!」袁氏氣得差點閉過氣去,起身揚手就朝周少瑾扇去,「有你這樣對長輩說話的嗎?我今天要替你的父母教訓教訓你!」   ※   兄弟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明天暫定一更,晚上八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三百四十五章重生   集螢一把手抓住了袁氏的手,聲音清脆地道:「夫人,有話好好說。您一個長輩,這樣動手動腳不好吧?」   「你是個什麼東西?」袁氏被一個丫鬟攔住,而且這個丫鬟還是自己小叔子的大丫鬟,她頓時惱羞成怒,大聲喝道,「你也敢來管我的事!程家什麼時候這麼沒規矩了?」一面說,一面用目光找著程池。   而原本怒不可遏的郭老夫人在看見集螢的時候高挑的眉毛就慢慢地平復下來。   她沒等袁氏開口,已沉聲道:「袁氏,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快去請個大夫幫嘉善瞧瞧。雖說不是滴水成冰的日子,可任嘉善這樣躺在青石板上,若是寒氣浸骨留下了後病可怎麼辦?」   袁氏立刻慌張起來,忙吩咐身邊服侍的:「快,快去請大夫!」又跪在地上半抱起程許,聲音急促地道:「嘉善,嘉善,你怎麼樣了?」   程許目光茫然,對周圍的世物仿佛都看不清楚似的,被袁氏急呼了幾聲,喃喃地囁呶了幾句。   袁氏聽得不清楚,急聲道:「你說什麼?是誰打得你?你快告訴娘,娘幫你報仇!」   郭老夫人聽得心生不悅地走了過去。   程許就大聲地喊了句「少瑾」,然後是一串不明所以的嘟呶。   山洞裡的人齊齊朝周少瑾望去。   袁夫人恨不得拿個東西把程許的嘴堵上,可看見程許已分辯不出五官的面孔,她又悲從心起,覺得周少瑾真是禍水,要不是她,兒子怎麼會和她離心離德。變成這個樣子?   程識卻朝程證望去。   程證好像並沒有注意到程識舉動般,認真的注視著周少瑾。   程識在心裡冷笑。   當初讓人透了消息給他的是程證,幫著把周少瑾叫到這裡的也是程證,現在事情並不如他們所料想的那樣,程證就生怕這件事沾到他的身上,撒手不管了。   真是個小人!   難怪高祖父一直叮囑他三房的人狡詐圓滑不可信。他之前還覺得那是上一輩的事,高祖父未免小題大做些了些,現在看來,卻是他識人不清,被程證擺了一道。   但事已至此,他就算是此時罷手,只怕長房也不會放罷。   程證這個笨蛋知不知道這個機會有多難得!   抓住了程許的把柄。以後就算是他成為了宗主,他也不可能服眾,也不可能像前幾任程家宗主般把家族的資源都抓在手裡,到時候程家的這個宗主也就名存實亡,長房就算是再出幾個進士。也不可能完全壓制住二房了。   這對他們二房來說,才是百年大計!   只有這樣,二房的後世子孫才可能有出頭之日!   他心中一沉,看了父親一眼。   程沂幾不可見地頷首。   而在這麼多目光的注意下的周少瑾先是縮了縮肩膀。但很快她就站直了身子,如崖邊青松迎風而立。眉宇間慢慢地染上些許的毅色。   程池嘴角輕翹。   程輅目光一凝。   周少瑾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大膽?   她憑什麼?   程輅的視線在程池的身上停了停,眸中閃過一絲陰霾。   郭老夫人好像沒有看見眾人的異樣般走到了程許的面前,蹲下身來握了程許的手,道:「也不知道是誰?居然這麼狠心。下手把嘉善打成了這個樣子,連神志都糊塗了……」她說著,抬頭問少瑾,「你沒什麼事吧?」   少瑾頓時臉色脹得通紅,嘴角翕翕地不知道說什麼。   郭老夫人就道:「你許表哥這個樣子,我也不放心他回多稼軒。這些日子你涇大舅母不在家,我屋裡的事都是是你在打點,再也沒誰比你更熟悉的了。大夫還要一會才能來,我們總不能讓你許表哥就這樣躺在這裡。你快回趟寒碧山房,把我屋裡的碧紗櫥清理出來,就讓你許表哥在我屋裡養病!」   真不愧是生養出了四爺這樣陰險狡猾的人!   集螢差點給郭老地人喝彩。   三言兩句就把事程許覬覦變成了對周少瑾的關心,特別是最後一句「少瑾你沒事吧」,那些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聽了肯定以為程許這是在英雄救美呢……難怪她們家的人都鬥不過四爺的,四爺可真是家學淵源啊!   她崇拜地望著郭老夫人,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去服侍郭老夫人,跟郭老夫人學幾招好對待四爺……   周少瑾聞言如釋重負。   不管是她打了程許也好,郭老夫人要和懲罰她也好,到底是她們之間的事,她不想讓居心叵測的二房和三房看熱鬧,更不想讓吳寶璋、程輅看熱鬧。   她唯唯應諾,扶著春晚轉身就要走。   誰知道身後卻傳來程沂高亢的聲音:「周家侄女,暫且請留步!」   周少瑾不由皺了皺眉,尋思是不是就這樣走了算了,反正這裡有池舅舅和郭老夫人頂著,有事也輪不到她出頭……誰知道她腳步微頓,就被程沂猜出了她的心思。   程沂三步並作兩步走了出來,高聲道:「周家侄女,嘉善是我們家第一個解元郎,何況他今年才十九歲,前途不可估量。這深宅內院的,別的不敢說,這潑皮無賴肯定是進不來的。嘉善雖然讀書,可也請過師傅在家裡教過防身的拳腳功夫,怎麼會被人打得毫無招架之力。這山洞裡只有你們三人。還請賢侄女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既不能讓嘉善就這樣白白地被人打了,也不能冤枉了侄女。」   他一席話說得義正言辭,卻是錦裡藏針,周少瑾若是說出真相,程許失德輕浮的名聲估計這輩子都會如影相隨了,如果她為程許掩飾,程沂就可以劍指周少瑾,說她和人在這裡私會,被程許發現。令程許遭了無妄之災!   這樣麼惡毒的心思,就是程汶聽了也覺得有些不妥,更何況是程池。   他眯了眯眼睛,慢悠悠地走了出來,淡淡地道:「既然沂從兄拍著胸說不可能有外人進來,我看有什麼事還是等嘉善醒了再說吧?這樣鬧哄哄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隨後對周少瑾道,「你先回寒碧山房吧!」   周少瑾好不容易才壓制住心底的喜悅,拉著春晚朝著集螢使了個眼色就往外走。   程沂自然是不同意的。   他高聲喊著「周家侄女」。   袁氏氣得渾身發抖。   四叔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做主放了周少瑾走?   若嘉善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她聞言就要站起來。   只是她身子剛動,就被郭老夫人一把拽住了。   她不解地回頭,看見了郭老夫人壓抑著怒火的嚴厲目光。   「你腦子被狗吃了嗎?」郭老夫人低聲道,「你現在還沒有明白出了什麼事嗎?少瑾不追究已經是宅心仁厚了,你還想怎樣?嫌嘉善還不夠丟人嗎?」   袁氏悄聲強辯道:「我們嘉善都是要訂親的人了。怎麼可能和周少瑾有什麼瓜葛?分明是周少瑾……」   在郭老夫人刀鋒般銳利的目光下,她低下了頭,聲音漸小,直到幾不可聞。   周少瑾對程沂的話置若罔聞。   她不僅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加快腳步離開了山洞。   洞外秋日颯爽。金黃色的銀杏葉鋪了一滿地,給寒冷的空氣平添了一份暖意。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氣。   從那個陰暗潮溼的山洞裡毫髮無傷地走出來,感覺到陽光透過枝葉斑駁地落在她身上的光影,她覺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過來似的。   相比重生的那一天。這一天更讓她有重生的感覺。   她笑著挽了春晚的胳膊,道:「走。我們去給許表哥收拾碧紗櫥去!」   周少瑾發自內心的笑容,比秋日的陽光還要燦爛。   春晚看得恍神。   集螢卻不滿地嚷道:「你還去給他收拾房屋?你能不能有點骨氣!」   周少瑾抿了嘴笑,彎彎的眉眼像一輪弦月,靜諡而婉約:「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已經出了這口氣。就不要計較其他的了。」說完,她俏皮地朝著集螢眨了眨眼睛,「我又不是去給他收拾房子,我是去給老夫人收拾碧紗櫥!」   集螢哈哈大笑,高興地道:「好!我們去給那個人渣收拾碧紗櫥去!」   拉著周少瑾就往寒碧山房去。   這樣好嗎?   春晚憂心忡忡地跟在兩人的身後。   等郭老夫人和池四老爺回了寒碧山房,還有他們的好果子吃嗎?   馬總管怎麼還不來!   她拖拖拉拉地走在最後,周少瑾好一會才發現春晚沒有跟上。她笑著轉身對春晚喊著:「快點!」   春晚「哦」了一聲,這才加快腳步跟上前去。   而山洞裡的程沂卻氣得臉色鐵青。   他對程池道:「池從弟,我可是為你們好!嘉善可是你們長房的嫡孫!你就讓他這樣不明不白地躺在地上不成?這要是涇從兄看見了,還不知道怎樣的心痛呢!」   程沂朝袁氏望去。   袁氏咬著唇,表情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倒是郭老夫人一臉的平靜。   程池眼底有幽幽的芒光,轉瞬即逝。   他沒有回答程沂的話,目光卻從程瀘等人的臉上一一掠過,淡然地道:「你們也是這麼想的嗎?」   有長輩在場,程誥等小字輩都低下了頭。   程識卻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程證。   程證眼觀鼻,鼻觀心,不知道有多謹慎規矩。   他情不自禁地撇了撇嘴。   程瀘已道:「你就這樣讓周家侄女走了,的確有些不對。不過,周家侄女一個弱質女子,性子也好,怎麼也不可能是她動的手,等嘉善醒了問問他是怎麼一回事也行!」   他說得十分真誠。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有筆誤,把二房的「程沂」打成了「程滬」,今天已經改過來了,在此給大家道歉。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把文刷新一遍再去看看。   PS:我的檔案終於見到的曙光,估計這個星期可以完成了!   明天的更新繼續在晚上的八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四十六章蠢蠢   程沂聽了冷笑。   三房從來都是牆頭草,之前又是告訴他們程許將迎娶閔家嫡長女的消息,又是暗示他們程許喜歡的是周少瑾,又是把人引到山洞來……他們冒險在程許的酒裡下了迷幻藥,想讓程許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之下輕薄輕薄周少瑾,然後他們趁機撞破,逼著長房讓出宗子之位,就算不能讓出宗子之位,也要抓了程許一個把柄,以圖後事。沒想到三房看著情況不對就把自己推了個一乾二淨,還在這裡義正詞嚴地兩邊討好,難道這商賈做久了,就只重利益不重親情了?   真是偽善!   但到底是誰把程許打成這樣的呢?   程沂懷疑是程池身邊的那個叫集螢的婢女。   她之前不是把四房的程詣打傷了嗎?   可程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這也太不合理了。   程許出有什麼事,最丟人的可是長房。   而且就算程許失去了宗子之位,程池是「水」字輩裡的老么,怎麼也輪不到他來做這個宗子,他這麼做百弊而無一利,他又是個絕頂聰明之人……   程沂想不透。   但他更不喜歡曾經的同盟者赤、裸裸的背叛。   他張嘴就要反駁。   有人狠狠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循跡望過去,看見了兒子程識不停地朝著他使眼色,示意他什麼也不要說。   這怎麼能行!   過了這個村哪還有這個店!   無論如何也要讓周少瑾指責程許對她不軌才行!   程識沒想到父親這次會忍不住,居然把二房的意圖全都暴露在了眾人之前。   難怪高祖父讓他有些事能對父親言明就言明,不能言明就不要說了。   父親久在金陵城,被金陵城裡的那些人奉承慣了,遇事不免變得有些自大起來。   可這屋裡除了程汶父親和那個旁支程舉,誰又是省油的燈!   把周少瑾逼急了。等到周鎮出面,他們唯有涎著臉給周鎮賠不是了。   那臉可就丟大了!   程識見父親程沂一點也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要和程瀘爭辯,只得硬著頭皮站了出來,道:「爹,現在嘉善的身體要緊。有什麼事,等大夫來了再說。」一面說,一面又狠狠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程沂一時間還是沒有意識到剛才的言辭有些過激了,但曾祖父一而再,再而三是叮囑他有什麼事要和兒子多商量,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程沔鬆了口氣。   若是二房和長房真的鬧起來。遭殃的可是他們四房和五房——站在誰那邊也不好。   他忙呵斥一直站在他身邊沉默不語的程誥和程詣:「你們兩個傻傻忤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去看看大夫來了沒有?然後讓人悄悄地抬架軟轎過來,把你們的從兄送到寒碧山房去。」   程誥和程詣可都憋著口氣呢!   明明是程許輕薄少瑾不成被少瑾揍了一頓,怎麼到袁夫人嘴裡就成了少瑾的錯?   好在是池叔父和郭老夫人什麼也沒有說,不然就算是有長輩在這裡,他們拼了個「不孝」的罪名也要說幾句話的。   聽了父親的囑咐。兩人雖然不情不願,但還是分頭行事,一個去催大夫,一個指使著小廝去抬軟轎。   程汶見了呵呵地笑了幾聲。覺得該自己出面說幾句話的時候了。他道:「池從弟,你也別不高興。嘉善是什麼人,我們誰不知道?要說他做了什麼失德的事,打死我也不相信。周家侄女呢,又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也是個懂事守禮的好孩子。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誤會!對誤會,一定都是誤會!等到嘉善醒過來,解釋清楚就好了。」   又是個和稀泥的!   程沂氣得眼睛都紅了。   程池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了程瀘一眼,神色間更顯冷淡了,道:「既然大家都覺得是場誤會,嘉善怎麼醉得不醒人事,獨自一個人坐在了山洞裡;周家侄女又怎麼那麼巧撞到嘉善……我就不掘地三尺地去查了,大家都散了吧!都這樣擠在山洞裡,於嘉善的病情也不好!」   這話是什麼意思?   程瀘皺眉。   程沂、程識和程證卻心中一悸!   程池這是在威脅他們吧?   難道他知道發生了什麼?   程識和程證細細地想著從吳寶璋尖叫到他們引了眾人往山洞來時程池的一舉動。   好像並沒有什麼異樣……或者是自己太敏感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程汶想到自己許諾給外室的一千兩銀了還指望著程池給他指條明路時,立刻狗腿地道:「是啊!是啊!池從弟說得對。既然沂從兄說不可能有外面的人進來,那就是府裡的人了。這府裡一個蘿蔔一個坑,誰還能跑了不成?等嘉善醒過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就全都知道了!我們都散了吧,散了吧!」說著,推了兒子程諾一把,道,「還不領著你的媳婦回去。一個女人家的,不在家裡好生呆著,滿院子的亂跑做什麼?」   吳寶璋聽著心裡一跳。   這件事就這樣完了?   花了那麼多的精力,用了那麼多的心思,周少瑾連根頭髮絲都沒有落就這樣完了!   她咬了咬唇,飛快地睃了程輅一眼,滿腹的不甘。   程輅低著頭,眼角眉梢全是冷冽。   程許真是好命,居然逃脫了二房、三房的算計。不過,出了這樣的事,周少瑾肯定是在九如巷呆不下去了。二房、三房自然是暴跳如雷,可對他來說,卻是達到了目的。至於說程許,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再這樣昏庸下去。能逃得過這一次,卻未必能逃得過下一次。   大家走著瞧好了!   他捏了捏拳。   程諾已推著吳寶璋往外走。   他雖然不怎麼靈光,可父母常年的爭吵,已讓他有種本能的警覺。   這次他就感覺要出大事了。   留在這裡太不安全了!   而且他還要回去之後好好地問問妻子,大家都好好地呆在各自的屋裡等程誥和新娘子去問安,怎麼她就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了?   程舉原還想看看熱鬧。見周少瑾走了,沒有了美人可看,那些長輩的神色又太過嚴肅,他心中也暗生不好之感,索性悄悄地隨著程諾走了。   程汶也想走,可程詣帶著小廝抬了軟轎過來。   做為叔叔,他總得關心一下情況不明的侄兒吧?   更何況程池還在一旁站著呢!   他捏著鼻子去了寒碧山房。   郭老夫人的內室程沂等人不方便進去。就都隨著程池在穿堂坐下。   不一會,程誥和一個管事陪著周大夫喘著氣小跑了進來。   程沂幾個全都站了起來。   程池卻穩坐如山。   程沂幾個又訕訕然地坐了下來。   周大夫草草地給眾人行了個禮,就隨著碧玉進了郭老夫人的內室。   過了大約兩柱香的功夫,碧玉出來傳話:「周大夫說是誤食了類似五石散之類的東西,等藥性過去了就好了。如今開了兩副清心的藥劑。明天再過來複診。」   程瀘訝然,道,「如今還有這種東西?我只在書上看見過。」   程證此時才瞥了程識一眼。   卻看見程沂朝自己的兒子望去。   程證的心情頓時有些複雜起來。   程識做什麼事的時候還有個父親能幫襯一下,他呢?父親不拖他的後腿他就得念阿彌陀佛了!   想到這些。他心中又是一凜。   程識居然能弄到這種東西。   他還以為程識只是把程許灌醉了。   周大夫能診出這些東西也算是挺厲害的。   此時沂伯父和識從兄心裡一定很忐忑吧?剛才池叔父問大家的那番話可是別有所指的!還好他沒有去出這個風頭。如果讓長房惦記上了,他哪裡還有活路!   程汶是知道這個東西的。   青樓裡偶爾會用來助興。   雖然名字各有不同。但東西是一樣的。   難怪程許剛才會神思不清了。   他不以為然地道:「我看也不用問什麼了!定時嘉善誤食了那東西,所以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等人醒了解釋清楚就行了。小輩的事,我們就別摻合了!」一副就此打住,各自快點散的模樣。要知道。他屋裡還藏了一包那東西,萬一這藥是有人從他屋裡偷的又被查了出來,他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程沂額頭青筋直冒。   程汶這個草包,就沒有一樁事做到點子上。   這個時候不把這件事弄清楚了,等他們一走,那程許可就是一點錯也沒有了!   他很想罵程汶一頓,可想到那藥有可能是兒子程識下的,想到遠在京城怕位例九卿的程涇,他頓時又沒有了那膽量……強笑著道:「嘉善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程沔卻不能讓這件事就這樣糊弄過去。   程許那一聲「少瑾」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如若兩人只是普通的表兄妹,程許就算是喜歡周少瑾,也應該喊「表妹」才是,怎麼會喊周少瑾的閨名。   見眾人都是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朝著程池拱了拱手,道:「池從弟,嘉善怎會服那種東西?又怎麼一個人呆在山洞裡,還請你查個清楚才是。周家姑爺把孩子託付給我們,我們怎麼也要給周家姑爺一個交待才是。」   他很篤定地知道,周少瑾不可能把程許打成那個樣子,所以說起話來就格外的理直氣壯。   ※   兄弟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O(∩_∩)O~   明天繼續是這個時候。   PS:這段時間太忙了,欠了很多更,粉紅票番翻的最後一天,還是厚著臉皮上來向大家求粉紅票,請大家多多支持,謝謝!   ※(未完待續~^第三百四十七章反擊   程池聽了大為惱火。   既然要給少瑾出頭,早在少瑾在山洞裡被人懷疑、質問的時候幹什麼去了?現在程許被診出來服了類似五石散之類的東西,他卻跳出來說要追究兩人對錯——程許神志不清,就算是有錯那也是無心之過!   那少瑾的委屈豈不是白受了!   難怪長房在暗中幫扶了四房這麼多年四房都只是這個局面,看來主要是程沔的腦子不怎麼好使!   程池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舅舅」的身份非常的礙事!   但他已經懶得和程沔多說什麼了。   程輅說服母親董氏裝病變賣了家產想搭上學政卻求助無門,正是焦頭爛額之際,程誥成親,他不僅參加了程誥的婚禮還出席了程誥夫妻的認親宴,他當時就知道肯定有事會發生,派懷山盯住了程許,自己則一直沒有讓程輅離開他的視線。等聽說程識和程證幾個正在和程許喝酒的時候,他已很肯定少瑾說的那件事會發生了。   他以為少瑾如果識破了那些伎倆,多半會躲開;如果沒有識破,有懷山跟著程許,怎麼也不會讓少瑾再遭受前世的苦痛,而且還會趁機把話說開了,讓程許死心。   可沒有想到,少瑾雖然識破了那些伎倆,卻沒有躲開,而是悄悄地叫上了集螢,把程許揍了一頓。   看到這樣堅強的少瑾,他心裡莫名的湧動著股與有榮焉的感覺!   特別是她反駁袁夫人的時候,那眉宇流露出來的隱隱傲然。讓她整個都明亮了起來。   這樣的少瑾,又有種別樣的漂亮!   他不希望有任何可以讓人詬語的事和她扯上關係。   程池立刻做了個決定。   先讓少瑾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以後的事,等程許醒了再說。   而且程許的樣子,他一看就知道是吃了迷幻藥的,這也解除了他心中的疑惑——程許就算是再糊塗,也不可能做出酒後失德之事,這其中必定別有隱情。   可他又怕引得小丫頭傷心,索性不問。   所以他才會慢悠悠地跟在眾人的身後,想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現在看來。這件事只怕蓄謀良久,很多人都參與到了其中。   程池的目光漸漸有些冷起來。   既然大家都沒有把小丫頭當回事,那就讓他來給小丫頭撐腰好了。   這件事他不僅要如他們所願地鬧起來,而且還要鬧大了,鬧得那些瞧不起小丫頭的人都下不了臺!   程池想著,臉上的表情顯得越發的溫文。道:「沔從兄的話提醒了我。不過,事情到底是怎樣的,我們都不知道。但我可以向你承諾,若是這件事是嘉善的不對,我們長房決不會包庇他的,周大人那裡。我也會親自登門道歉的,不會讓周家二小姐受委屈的。」   可若這件事是少瑾的錯呢?   程沔突然間醒悟過來。   程許被診出服了類似五石散的東西。然後又被打成了這個樣子,就算是之前有什麼失禮的舉動,周鎮還能追究不成?   他後悔不已,想補救剛才所說的話,程池已話鋒一轉,對眾人道:「沔從兄的話提醒了我。我們既然都覺得嘉善是誤食了類似五石散的東西,可外面的人未必就知道。就會相信。我覺得這件事不能就這樣草草了事,應該好好查查才是!」   程瀘大聲贊「好」。道:「早該如此了!如果我們礙著顏面這樣不了了之,那些做惡之人只會覺自己所做的事不會被人發現,姑息養奸,釀成大禍。不如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誰又沒有少年無知之時,有錯就改嘛!」   在他看來,多半是程許聽了誰的慫恿,悄悄吃了那種藥,然後無意碰到了周少瑾……程池之所以一直不作聲,是怕別人知道程許吃了那種藥。   他說完,問程沂,「沂從兄,您覺得呢?」   程沂氣得嘴都差點歪了。   這個書呆子,就沒有說人話的時候。   還「好」呢!   這件事繼續查下去,你兒子用你女兒的丫鬟把周少瑾引到山洞來的,你以為三房就能推乾淨!   想到這裡,他心裡不由想:難道程瀘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可有意思了!   查就查吧!   下藥的事他早有安排,決不會有人發現。   可程證把人引到山洞的事卻一查一個準。   正好給程證一個教訓。   把他的兒子架在火爐上烤想自己脫身,門都沒有!   程沂心裡頓時樂開了花,神色卻很是凝重地道:「我覺得沔從弟的話很道理。那就好好的查查吧!正好還嘉善一個清白。我始終覺得嘉善不可能做出有違君子之儀的事來。別人不知道,有儀和嘉善在杏林胡同住了快兩年,我還不知道!」   程汶一看大家都有同意,自己如果不同意,既不能改變結果說不定還會讓程池懷疑,沒等程池有所舉動,他已急急地道:「我也覺得應該好好查查。」   心裡卻開始琢磨著找機會讓隨身的小廝回去把他藏的迷幻藥都趕緊灑到湖裡消聲滅跡才是。   程證氣得不行。   他就沒見過有誰比他爹更坑人的了。   這麼一查下去,就算是他能解釋清楚他為什麼指使翠環往那條路上走,也讓長房懷疑,要消除懷疑,他還不知道要努力多少年!   想想程證就覺得心累。   還是跟母親商量商量,想辦法把父親弄到別處去呆幾年好了。   這樣下去,他真心吃不消。   程證睃了程輅一眼。   這個傢伙倒好,把自己撇摘得乾乾淨淨。   他又睃了眼程識。   程識面色如常。覺得父親的打算也不錯。   三房是得給他們一個教訓了,不然以後還會拖二房的後腿。   不過,要不要把程輅也拖下水呢?   當初他是覺得機會難得才裝作不知道程輅用意的。   但把他拿槍使了之後就想隔岸觀火,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程識正尋思著怎麼開口既不把自己搭進去又把程輅拉進來,程池陡然喊他的表字:「有儀,剛才諾哥兒媳婦的那通尖叫不僅驚動了我們,家中的僕婦只怕心裡也一直懸著。既然嘉善已經被確診為誤食了迷幻之藥,家中的僕婦少不得要安撫一番,免得大家流言蜚語的。還以為是諾哥兒的媳婦遇到了什麼事。你是家中的大哥,又在外面歷練了些日子,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讓他給程嘉善擦屁股!   程識難掩飾驚愕之色。   池叔父怎麼會把這件事交給他?   是看出了些什麼?還是在試探他?或者是他多心了,池叔父不過是因為他是從兄弟中最大的那個才讓他做這些的……   他也是九如巷的一份子,在內院裡分房頭,出了門別人卻只當他們是一家人。他無意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所以在設計程許的時候把時間選在了參加婚宴的客人都走了之後的認親宴之後,而且他只是想讓程許在糊裡糊塗的時對周少瑾說些輕薄的話或是做些輕薄舉動,嚇嚇周少瑾,等他們到的時候周少瑾或是控訴程許或是悄悄地流淚就行了。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完全脫離了他的想像。   周少瑾沒有被嚇著,程許卻被人揍了一頓。   然後周少瑾看上去毫無芥蒂地回了寒碧山房,還給程許收拾碧紗櫥。   要不是他得到了準確的消息說程閔兩家已經要下聘了。他還以為程許要聯姻的是周少瑾呢……等等,打了程許之後周少瑾還這麼鎮定。特別是她身邊怎麼會站著池叔父的貼身丫鬟……難道這都是池叔父安排的?   可池叔父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   這件事是他考慮的不周到,他應該讓祖母過來的,這樣還可以探探周少瑾的口氣。   如今周少瑾回了寒碧山房,那還不是郭老夫人和袁夫人讓她說什麼就說什麼?   程識沒有時間仔細想這些事。   看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只能應「是」。   程池滿意地點了點頭,吩咐程證:「你是二從兄,金陵城裡的人都誇你少年老成,溫和守禮。想必行事也是個頗有章法的人。酒中的迷幻藥是從什麼地方來的?這件事就交給你去查了!」   程證應「是」,心中卻驚濤駭浪似的。   讓他去查程識!   池叔父到底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如果查不到怎麼辦?   池叔父會不會以為是他陷害的程許?   想到剛才程識的爽快。程證不敢不答應。   程識七情六慾都不上的臉一時間有些崩裂。   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兩人連目光都不敢交流,低下頭來。   接著程池對程汶道:「諾兒媳婦那裡,只能麻煩汶從兄了。有些話我也不好問。你等會讓她來趟寒碧山房好了,我有說要問她。」   程汶巴不得。   這樣他就可以趁機讓貼身的小廝把那迷幻藥處理掉了。   程池見程汶應了,叫了來捧茶的丫鬟:「把大爺身邊的大蘇、歡喜都叫過來。」   丫鬟應聲而去。   周少瑾和集瑩在茶房裡坐著喝茶。   碧玉告訴她程許吃了類似五石散之類的東西時,她好一會都沒有回過神來。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她這麼多年的心結豈不是可笑!   可在心裡,她又覺得碧玉沒有騙她,周大夫也沒有誤診。   她默默地喝了口茶。   集螢則絮叨道:「少瑾,我沒有想到他被人下了藥,你說,我打得是不是太重了?也不知道四爺等會會不會找到算帳。少瑾,我今天晚上就歇在浮翠好了,如果四爺問起來,你就說人害怕,拉了我去給你作伴!」   ※   姐妹們兄弟們,非常的抱歉,沒能及時更新。   錯字改了!   ps:這個周末繼續加班,只能一更……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三百四十八章巴掌   周少瑾聞言直笑,道:「池舅舅若是責怪你,你就跟我去保定府好了!」   集螢訝然,道:「你要回保定府?」   周少瑾點頭,道:「事已至此,就算是程許無意間衝撞了我,傳了出去也未必是件好事。」   集螢聽她直呼程許的名字,知道她對程許已無一絲的好感,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安慰她道:「四爺在那裡,定不會讓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的。」   周少瑾相信,道:「但那又如何?袁氏會給我一個好臉色看嗎?一邊是我,一邊是程許,郭老夫人不會為難嗎?還有池舅舅,怎麼能讓他因為我去得罪涇大舅舅呢!」   這倒也是。   集螢道:「我沒辦法跟你去保定府,除非四爺允許……」   周少瑾就朝著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我是說你萬一沒地方去了,就去我那裡。不管怎麼說,我爹也是朝廷命官,你足不出戶,誰敢到府衙裡去捉你不成!」   集螢笑,道:「若是我大師兄聽到你這麼說,一準高興壞了。」   「你還有大師兄啊?」周少瑾悅然地道,「他長得什麼模樣?多大年紀?是做什麼的?成了親沒有……」一副媒婆的口吻。   集螢奇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周少瑾嘻嘻笑,想著集螢和那焦子陽是不成了,年紀卻是一年年的拖大了,得儘快找個婆家才是。   兩人在茶房裡東扯西拉的。   郭老夫人的碧紗櫥裡,程許灌了周大夫的藥,已沉沉睡去。   袁夫人坐在床頭,紅著雙眼握著程許的手,望著程許已辯不出五官的臉抽泣道:「若是嘉善破了相。以後可怎麼辦?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了,也不會讓對方好過的……」   她的話音還沒有落下,郭老夫人「啪」地就給了她一耳光。   清脆的聲音迴響在寂靜的碧紗櫥,不僅袁夫人傻了眼,就是屋裡服侍的也都傻了眼。   好一會,袁氏才回過神來。捂著臉不敢相信望著郭老夫人,喃喃地喊了聲「娘」,委屈地道:「媳婦做錯了什麼?您怎麼能這樣待我?您讓我以後怎麼做人……」   呂嬤嬤等人也反應過來,不用誰吩咐,個個爭先恐後地出了碧紗櫥。   郭老夫人不屑地冷笑:「你以為你現在的樣子就很好看?走出去就能壓得住眾人!我原想著你也是做外祖母的人了,又全心全意地服侍著大郎父子,暇不掩玉。教導子女又是你們做父母的責任,我就不要插手了,這個家總有一天是要交給你的。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不僅自私自利,目下無塵。還心胸狹窄,鼠目寸光!難怪你父親是內閣大學士,你們家最後拜相入閣的卻是五房的袁維昌,你的幾個兄弟不管是讀書還是仕途都經歷平平。不堪大用了……」   袁氏被戳中了痛處。   她白著張臉,嘴角翕翕。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郭老夫人鄙夷地瞥了袁氏一眼。   當初她相中的是袁維昌的胞妹,可程涇卻看中了袁氏,她自己夫妻美滿,也希望子女們能琴瑟和鳴。又見袁氏行事也算落落大方,想著有自己慢慢調、教,也不至於差到哪裡去。剛開始的時候都挺好的,但自袁氏知道自己最先相中的是袁維昌的胞妹之後就慢慢地變得對內閣輔臣的位置念念不忘起來,她不僅希望自己丈夫能入內閣,還下決心要培養出一個閣老的兒子來。   誰沒有一點念想呢?   如果這點念想能催人上進,又有何不可?   郭老夫人能理解兒媳婦的心思,對她的所作所為也就睜只睛閉只睜了。   可沒想到,她卻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   這也怨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兒子的身上,自己早就應該發現袁氏已和從前大不相同了!   想到這些,郭老夫人不禁閉了閉眼睛,說不清心裡是痛楚多一些還是遺憾多一些。   她冷冷地道:「長房統共就這幾口人,總共也就這點事,大郎在京城為官,我為何把你叫回來,你難道不明白?」   袁氏愕然地望著郭老夫人。   「袁閣老的胞妹夫現在是大理寺正卿葉奕吧?」郭老夫人淡淡地道,「當年大郎任大理寺少卿的時候,他還只是個翰林院的學士吧?袁閣老的胞妹帶著孩子進京服侍相公,你帶著嘉善去葉家作客,葉夫人見嘉善生得齒白唇紅,小小年紀就出口成章,想把家中的長女許配給嘉善,和你親上加親,你是怎樣拒絕葉夫人的,你可還記得?」   袁氏低下了頭。   郭老夫人淡淡地道:「我瞧著少瑾年紀雖小,性子雖然軟弱,可說的幾句話卻十分的有道理——有你這樣的母親,他不是受你的影響沒有擔當,就會受你的牽連得罪同僚……」   「娘!」袁氏抬起頭來,搖搖欲墜地望著著郭老夫人,臉比素縞還有白。   郭老夫人並不準備就此饒過她,繼續道:「從前的事我就不說了。現在就來說說花園假山的事。你是怎麼想的?」   袁氏忙道:「您剛才也聽見了,嘉善是被人下了藥,他神志不清,就算是之前對周少瑾失禮,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周少瑾卻把嘉善打成了這樣……」說到這裡,她想到周少瑾不可能親自動手將程許打成這樣,又道,「就算不是她動得手,肯定也是因她而起。我覺得,只有周少瑾把兇手交出來給我們處置,周少瑾的事我們看在周大成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這樣算了……」   郭老夫人氣得眼前一陣發黑,厲聲道:「你就這麼想的?」   袁氏不解,想到之前郭老夫人對周少瑾的庇護,她心裡就酸溜溜的,道:「娘。您也是做母親的,嘉善被打成了這樣,我已經算是對周少瑾網開一面了,您不能讓我再退讓,嘉善也是您的孫子啊……」   「蠢貨!」郭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抓起手邊的茶盅就朝袁氏丟了過去。   一杯茶全都潑在了袁氏的身上。   滴滴噠噠的茶水順著她的頭髮絲落下。滿頭滿臉都是茶葉。   袁氏臉色大變。   婆婆太過份了!   先是當著僕婦的面給了她一耳光,現在又用茶潑她……她好歹是九如巷的宗婦,這件事她必須要告訴程涇。就算程涇要和她吵鬧,她也不會退步的。   郭老夫人見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點也不知道悔改,氣得指尖發抖,恨不得上前再扇她一個耳光才好:「真是朽木不可雕!嘉善平日裡謙虛寬和。和家中的兄弟姐妹更是友善,誰不和他謙廉如玉,君子之風,又小小年紀就中了解元,你就沒有想想那藥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是誰給的嘉善?嘉善又怎麼一個人坐在山洞裡。少瑾是我們寒碧山房的孩子。養在我身邊。怎麼不早不晚就走了那條路?她是去見誰?又是怎麼想到要走那條路的……你一句話也不問,就知道給嘉善解脫,你那腦子難道是用來當擺設的?」   袁氏駭然,腦子裡亂糟糟的。   照婆婆的意思。是有人陷害嘉善哦!   不錯,不錯!   如果不是這樣。嘉善又怎麼會被人打?不然風大些就能被吹走的周少瑾身邊服侍的也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把嘉善打成這樣。要知道,嘉善可是十九歲的解元,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嫉妒他呢?   她定了定心神。把對周少瑾的不滿先放到一旁,腦子終於開始正常的思考起來。   「娘!會不會是二房或是三房?」袁夫人猶豫地道,「我想來想去,只有這兩家有這個可能……」   「你可真能想啊!」郭老夫人冷諷道,「一不知道藥從哪來;二沒有證據,三不知道事情的經過,就敢說嘉善是遭陷害,敢說是二房三房主導的!我看你不僅是腦子不好使,這心也被狗吃了!」   袁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不敢吭氣了。   郭老夫人就道:「從今天起,嘉善就住在我這裡了,他的事你以後不要再管了……」   袁氏大驚失色,忙道:「娘,那怎麼能行!程家和閔家之前就已經交換了庚貼,恐怕此時早也下聘……」   郭老夫人瞪大了眼睛,道:「這麼大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雖然知道袁氏早有這樣的打算,可正式下聘,不管是袁氏還是程涇,都沒有告訴她。   袁氏不敢看郭老夫人的眼睛,低聲道:「這婚事早已議了好幾年了,不過是現在才正式下聘而已,也就沒有大張旗鼓……」   郭老夫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道:「你是不是騙了嘉善?」   袁氏聽著爭辯道:「娘怎麼能這麼說?我早就跟他說過我和他父親都看中閔家的大小姐,不過是怕他分心,所以想等他科考之後再下場。在京城的時候,閔家的幾位公子和他有來有往的,他也沒有說什麼啊……」   郭老夫人一聽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孫子,她一直都不相信他會無緣無故地堵一個小姑娘,昏迷的時候還喊著她的閨名!   原來如此!   她問袁氏:「你可知道嘉善喜歡少瑾的事?」   袁氏下意識地想回答「不知道」,可她看見郭老夫人寒冰般清冷的眸子,話到嘴邊又忙咽了下去,垂下眼瞼,低低地應了一聲「知道」。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郭老夫人道。   袁氏遲疑了片刻,這才道:「是去年年底時知道的……」說完,又怕郭老夫人責怪,忙道,「當時我就跟嘉善說了,這門親事不可能……」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四十九章失望   「但嘉善還是一門心思地喜歡著少瑾。」郭老夫人不想再聽袁氏狡辯,徑直道,「而你為了讓嘉善安心讀書,所以騙了嘉善,說只要他好好科舉,取得了好名次,你就為他求娶少瑾,是不是?」   因此嘉善才會在取得了解元之後糾纏少瑾……   袁氏支支吾吾地還在那裡為自己的行為開脫:「我的本也有意為嘉善求娶周少瑾的,可和閔家的婚事由來已久,之前閔家一直拖著,誰知道嘉善中了解元之後閔家的人就主動登門拜訪,姿態放得那麼低,我怕閔家覺得嘉善中了解元就自大起來,瞧不起閔家,平白地得罪人,我一時也不好斷然地拒絕,想把這事放一放,等我回了京城再說,不曾想閔家的三老爺直接找到了我們家大老爺說起這件事,大老爺整天忙著朝堂上的事,哪裡知道內院的事,想著之前兩家也是有默契的,一口就答應了。我在金陵城,得到信已經晚了,就更不敢跟娘說了……」   郭老夫人一巴掌就扇在了袁氏的臉上。   「娘!」袁氏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挨郭老夫人第二巴掌。   她捂著臉,愣愣地望著郭老夫人,眼眶水光閃動。   「人無信不立。連那市井裡行商賈之事的人都知道,枉你還是個能識字斷文的人。」郭老夫人氣得不行,道,「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到了現在還拿話唬弄我。是不是覺得別人都是傻瓜,只有你是聰明人!真不是知道是誰給你開得蒙,教你識得字!你瞧不上周少瑾,就規規矩矩地說瞧不上好了,為何要去騙嘉善!他就算是一時不喜,他年紀輕輕的。這一科考不上,還有下一科。你就這樣迫不及待,為了讓自己的兒子能榜上有名,什麼齷蹉的手段都使得出來。嘉善是你兒子,不是你達到目的工具!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兒子,這就是你的喜歡?你是人。有七情六慾。難道你的兒子就不是人?你讓他喜歡誰他就得喜歡誰,你讓他娶誰他就得娶誰?我怎麼沒有強迫你和大郎?現在讓別人有了可乘之機,你卻還在一味地責怪少瑾。   「那羞辱少瑾的話,你怎麼說得出口?   「你造出來的業,難道還要讓少瑾去給您受不成?   「你也是女子,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言行會給那小姑娘帶來什麼後果嗎?   「我是不知道這中間還有嘉善受騙的這一茬事,我要是知道了。在山洞的時候我就應該給你一巴掌。不過,我看我就算是給你一巴掌,估計也打不醒你。你到了現在還覺得自己沒有錯……」郭老夫人說著,流露出疲憊之色,淡淡地道。「你什麼也不要說了,還是那句話,從今以後,嘉善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不然我會親自去趟桐鄉。跟親家舅老爺把話說清楚的。我們程家雖然從不曾休過妻,可這不明白事理的宗婦。送去廟裡反省,卻也是有先例的。」   袁氏「撲通」一聲就跪在郭老夫人的面前。   她記得很清楚。那還是她剛嫁進來不久,不知道為了什麼事,程涇和郭老夫人有了爭執。郭老夫人讓程涇跪在院子裡反省。鵝毛大雪飄落下來,淺淺地積了兩寸高,程涇不認錯,郭老夫人也不說起來……直到現在,遇到天氣驟變的時候,程涇的膝蓋還會隱隱做痛。   郭老夫人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就算是親生的兒子,她也狠得下心來懲罰,何況是她這個做兒媳婦的。   「娘,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不敢了。您就原諒我這一回吧!」她抱著郭老夫人的腿,苦苦哀求道,「我以後什麼都聽您的……嘉善已經是解元了,再努力一下,以他的年紀,至少可以點個探花。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中個狀元。三元及第,本朝開國至今還沒有一人人奪此殊榮的。娘,就這一件事,你就讓我做這一件事,我一生一世都會感激您的……」   郭老夫人一腳就踢在袁氏的胸口上。   「滾!你給我滾!」老人家淡淡地道,按在茶几上的手卻青筋凸起,「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你!」   「娘!」袁氏被踢得胸口一陣巨痛也不敢鬆開抱著郭老夫人大腿的手。   郭老夫人暴怒,大聲喊著呂嬤嬤:「把她給我拖下去!」   「娘!」袁氏不鬆手,滿臉是淚,「我什麼也不求,就求您這一樁事……」   郭老夫人氣極而笑,道:「我給大郎納一房妾室,再生個庶子,然後在我屋裡養大,你也同意?」   袁氏呆住。   郭老夫人高聲道:「這個兒子是你的!我卻不能讓長房斷了香火,讓大郎再給程家養個兒子,這你也同意?」   「不,不,不……」袁氏搖著頭,心裡一團亂麻的似的,根本不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您不能這樣……我不願意……」   郭老夫人的表情淡了下來,輕聲道:「你現在跟著呂嬤嬤出去還有幾分體面,等我叫了粗使的婆子拖你出去,你可別說我不給你面子……」   可我不能把兒子讓給你!   他眼看著就要成氣候了。   我辛辛苦苦養育了十幾年的兒子,不能就這樣放手!   袁氏還要和郭老夫人爭辯,呂嬤嬤扶了袁氏,一面半架著她往外走,一面在她耳邊道:「老夫人正在氣頭上,夫人您就少說兩句吧?有什麼事等老夫人氣消了再說。您嫁進來都快三十年了,老夫人是怎樣的脾氣,您還不知道?再說,萬事不還有大老爺嗎?」   是啊!   老夫人這個人你越是順著她她越寬和,你越是和她對著來她越是執拗。   大老爺,只有大老爺能救她……   袁氏跌跌撞撞地和呂嬤嬤出了內室。   郭老夫人獨自對著滿室的寂靜默默地坐了片刻,無奈地嘆了口氣。   轉過身來想給程許掖掖被角,卻發現程許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   孫子可能看到了自己教訓兒媳婦時的場景。兒媳婦以後在孫子面前會不會沒有了威嚴,郭老夫人有些擔心。   「你醒了!」她給袁氏留面子,道,「我剛才和你母親說過了,你以後跟我住段時間,你娘那邊。還要忙著府裡的中饋……」   「我都聽見了!」程許打斷了郭老夫人的話,目光殷切地望著郭老夫人,「您也不喜歡我娶閔家的大小姐是不是?那您幫幫我吧!我想娶少瑾,我喜歡的人是少瑾……少瑾是在您屋裡長大的,她的性子您最清楚不過……不僅溫柔敦厚,知書達理,而且針線女紅無所不精。孫兒想娶個像這樣的媳婦……我不想娶個時時刻刻都盯著我的舉業,盯著我仕途的女子……祖母,您就幫幫我吧!這件事除您,誰都幫不了我!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孝敬您的……」   郭老夫人笑了起來。   這話和剛才袁氏的口吻是何其的像!   這就是他們九如巷未來的宗子!   這就是他們程家以後的依託!   失望到了極點,連發脾氣都是浪費精神。   郭老夫人溫聲道:「嘉善。我不會幫你的!」   程許睜大了眼睛。   郭老夫人一下子想起他小的時候,天氣太熱,非要吵著喝冰鎮過的綠豆湯,她不許乳娘給他。他就這樣睜大了眼睛望著她。   他還是個孩子呢!   郭老夫人心中一軟,忍不住道:「嘉善。有一次少瑾向我告狀,說你常常糾纏她,你是不是知道你母親會為你求娶她,所以你才去找她的?」   程許能感覺到祖母的態度柔軟下來。他想抓住這個機會,忙道:「不是。我是知道了母親要給我和閔家的大小姐訂親,所以才去找少瑾的,我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歡我。如果她也喜歡我,我肯定會去和母親求情,求母親成全我們。若是母親不依,我就去求四房的老安人,求祖母,求周大人……」   郭夫人溫和地道:「可現在,你被少瑾揍了一頓,但你還是喜歡她,還是想娶她,是不是?」   如果祖母以為是周少瑾打他,就算是有一天周少瑾嫁進來,祖母也不會喜歡她的。   程許不想讓周少瑾受屈委,忙道:「祖母,不是這樣的。是我喝多了酒,說了不該說的話,是少瑾身邊的人打得我……」   郭老夫人打斷了程許的話,耐心地又問了一遍:「就算是這樣,你也想娶少瑾,是不是?」   程許應了聲「是」。   郭老夫人道:「可如果我是你,如此喜歡一個人,至於她喜不喜歡我又有什麼關係?為何非要把她應允了才去求長輩。我的事,我一個人就足矣!我會明明白白地跟母親說清楚了,除了周少瑾,我決不會娶其他的女子。如果母親非要給我訂下閔家這門親事,拜堂的時候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的。然後再去找父親,把自己的決心再說一遍。他要是也不答應,我就親自登門去周家求娶……周家答應不答應,母親同意不同意,我都會全然不顧,我喜歡的,我就一定要得到。若是做得不對,那是我的不對,若是惹了笑話,別人只笑話我,我只要拿出誠意來,告訴那個人,我喜歡你,為了你,我願意做一切的努力,哪怕是被人恥笑,哪怕是不合時適……不管得到了還是沒有得到,等我老了,我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我知道自己盡了全力,縱然有遺憾,可也不會後悔。   「嘉善,你做到了嗎?   「對你痴迷的事,你能做到嗎?」   程許眼睛裡迸射出驚喜,道:「祖母,您是要我去求周大人嗎?」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五十章代價(給天外仙仙的加更)   「不!」郭老夫人深深地看了程許一眼,淡淡地道,「我不是讓你去求周大人,我是讓你以後好好地和閔家大小姐過日子!」   「祖母!」程許叫了起來。   郭老夫人道:「如果程許兩家還沒有下定,我可能會支持你去找周大人,可現在你和閔家大小姐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你悔婚,你可曾想過後果沒有?」   程許忍不住小聲嘀咕道:「不是還沒有下小定嗎?」   郭老夫人笑了起來,道:「是沒有下小定。但你們已經合過八字,下過聘禮。按禮,你要是這個時候被人打死了,閔家大小姐不是和你的牌位成親在程家守望門寡,就是由父兄出面和我們程家商量,給閔大小姐定一張放婚書,讓閔家大小姐好重新再說一門親事,而我們程家要是不同意,那閔家小姐就不能出嫁。你現在知道了,還要去找周大人嗎?」   程許目露羞愧之色,雖沒有說話,隨後卻露出幾分倔強之色。   郭老夫人知道他還沒有死心,在心裡嘆了口氣,道:「你如果一定要悔婚,也成……」   程許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郭老夫人道:「閔家的四老爺已在太僕寺任了六年的主薄,想升擢太僕寺丞。而我們家在朝中為官的幾人中,你二叔祖父連祭酒都辭了,想必是不願意挪地方的。你二叔父因你父親的緣故,說不定要外放,若是要外放,最少也要謀個要塞之地的布政使才好。你四房的沅二叔也是個爭氣的,同進士出身,如今已是縣令了。照二叔祖的意思。最好是為你二叔父謀取浙江布政使或是福建布政使,前者管著天下最富庶之地,後者卻是天高皇帝遠,行事方便。如果你二叔父去了浙江,那就想辦法把你沅二叔調去華亭或是淞江;如果你二叔去了福建,那就把你沅二叔調去舟山或寧波。這樣一來。你父親有了你二叔做臂力,你二叔又有了你沅二叔互為呼應,做起事來也就更加的得心應手。   「等再過幾年,你金榜題名,你叔父有了外放的資歷,吏部也就不好拿你父親入閣的事為由,怎麼也能做個小九卿。   「然後把你沅二叔調湖廣或是德州之類的地方做知府。你到六部任科員,這局面也就慢慢地鋪開了。   「這個道理我們懂,別家也懂。   「閔家的五老爺在翰林院已經呆了十幾年了,是當年的傳臚,輪資歷還在你二叔之上。閔家如今有個做狀元的閔健行在翰林院任編修。閔家五老爺再留在翰林院就沒有什麼意義。如今也盯著浙江布政使的位子。   「你如果無故和閔家退親。閔家會同意,但肯定會提出來讓我們幫閔家五老爺謀取浙江布政使一職。   「到時候你二叔父萬一沒能謀得福建布政使之職,你父親在朝中就會變得很孤單了。   「而閔家在程家和袁家的支持下,浙江布政使之職猶如探囊取物。不會有任何的懸念。   「再過幾年,閔健行放出來。最少也是個六部給事中。而閔家五老爺有了外放的資歷,就可以回京爭取小九卿了。   「此消彼長。我們程家只怕到時候會被閔家壓在頭上了。   「嘉善,你還要和閔家退親嗎?」   程許眼底浮現掙扎之意。   郭老夫人繼續道:「你可能會說,計相宋景然宋閣老出身寒微。不也做到了東閣大學士、戶部尚書嗎?這話不錯。你也可能會拜相入閣,可宋大人這一路走來,可曾讓他的父兄為他犧牲過?為他讓步過?憑什麼你的父叔就要為了你一己私情為你犧牲,為你讓步?你這樣,對得起生你的父親,養你的九如巷嗎?你就是有一天做了首輔,你祭祖的時候能坦然面前祠堂裡供奉的那些列祖列宗嗎?你衣錦還鄉的時候能坦然面前那些對你寄予了無限希望叔伯兄弟嗎?」   程許眼角落下一滴淚來。   良久,他囁呶地道:「祖母,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有啊!」郭老夫人道,「你離開九如巷,你離開程家,從此不再是程家的子弟,你就可以去保定府求見周大人了……」   「祖母!」程許的眼睛又有了微弱的光芒,他不確定地道,「可周大人會答應我嗎?」   「不知道!」郭老夫人心裡涼颼颼,聲音卻越發的溫和了,「你離開了程家,有可能周大人覺得你既能棄家族利益於不顧,也可能會求娶了少瑾之後棄她於不顧……」   「不,我不會的!」程許硬著脖了嚷道。   郭老夫人卻不為所動,徑直道,「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你;也許會覺得你為了求娶少瑾什麼都放棄了,是個性情中人,把少瑾嫁給了你。可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你自己的決定,你要為你自己的決定承擔後果。所以你決定和閔家解除婚約的時候你自己要想清楚了,離開程家而又沒能娶到少瑾,你後悔不後悔?不離開程家,你肯定是不可能求娶少瑾的,你甘不甘心……」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程許低聲道。   郭老夫人凝視著程許片刻,輕聲道:「你看你,左也不行,右也不好。既想做你九如巷程家的大爺,又想娶了如意嬌娘周少瑾,可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你之前沒有去為自己爭取,現在把自己弄到了這個田地又不甘心。   「嘉善,這實際上就是我們常說的膽小懦弱!你想要的東西你不敢去爭取,等覺得後悔的時候又不願意承擔後果。像你這樣,就算是家裡為你鋪了一條黃金大道,你會走得不情不願,最後會被那些苦苦求之的人擠下來的。」   程許驚愕地望著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神色平靜地道:「嘉善,你好好地養傷,準備迎娶閔家大小姐!有些機會失去了,就永遠地失去了。你只要記住一點,你的父叔都不欠你什麼。沒有義務為你承擔你任性的後果。你做的事,你自己負責,不要把別人拖下水。」   程許的眼睛慢慢暗黯下去。   郭老夫人轉身離開床榻,喊了碧玉和翡翠進來:「這兩天你們什麼也不用做,好好地服侍大爺就是了。等大爺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你們也該出閣了。到時候我自有重賞。」   兩人齊齊屈膝行禮。道:「不敢當老夫人重賞。這原本是奴婢們該做的。」   郭老夫人點頭,去了旁邊的書房。   「有些機會失去了,就永遠失去了!」   「你的父叔不欠你什麼,沒有義務為你承擔你任性的後果!」   「有可能周大人覺得你既能棄家族利益於不顧,也可能會求娶了少瑾之後棄她於不顧,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你!」   「也許會覺得你為了求娶少瑾什麼都放棄了,是個性情中人。把少瑾嫁給了你!」   ……   程許腦子裡亂鬨鬨的,不時迴蕩著郭老夫人所說的話。   花廳裡,吳寶璋站在大廳的中央答著程池的話:「我想著誥從嫂剛剛進門,碰巧下午又沒有什麼事,府裡又只有笳從妹、周家二表小姐兩位小姐。我做姑娘的時候和她們也都交好,就想著約了兩位一起去誥從嫂那裡坐坐,也算是迎接誥從嫂嫁到九如巷來。誰知道進了山洞卻發現……」她滿臉通紅,一副羞得說不下去的樣了。   程池卻好像不知道她在顧忌什麼似的。溫文道:「你到底看見了什麼?在座的都是家裡人,不妨直說!」   一副打破沙鍋也要問到底的態度。   吳寶璋不禁在心裡腹誹。   你就不怕我說出對程許不利的話來?   可當她看到程池那仿佛胸有成竹般平靜的面孔時。她心裡又打起鼓來。   天時地利人和的一件事,程輅都認為會十拿九穩,結果還是大出他們的意料之外……誰知道這其中出了什麼紕漏?   可見二房三房說得好聽,可實際上此時已沒控制場面的能力了!   她雖然想看周少瑾的笑話。卻無意把自己搭進去。   「我看見集螢在打許大爺!」不過幾息的功夫,吳寶璋就決定了自己的立場,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道,「許大爺勉強還了幾下手,就被集螢打趴在了地上,呻、吟著沒有了動靜。集繭猶不解氣似的,又狠狠地踢了許大爺幾腳,這才收手。」   程識等人一陣譁然。   程池像沒有聽見似的,問吳寶璋:「周家二小姐和她隨身的那個丫鬟在幹什麼?」   吳寶璋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春晚擋在周家二小姐身前,站在一旁看集螢打許大爺。」   程池道:「春晚擋在周家二小姐的身前,是張開雙臂護著周家二小姐?還是攬著周家二小姐的肩膀?」   周少瑾若是被程許輕薄了,春晚應該是張開雙臂護著周家二小姐吧?   吳寶璋道:「是張開雙臂護著周家二小姐。」   程池道:「你暫且先去旁邊的耳房避一避。」   吳寶璋行了個福禮,退了下去。   程識以為程池會審問程許身邊的歡喜和大蘇,誰知道程許卻叫了春晚進來,然後把吳寶璋所說的話跟春晚說了一遍,最後問道:「你為什麼要張開雙臂護著周家二小姐?」   她當時瑟瑟發抖地和二小姐抱在一起,沒有張開雙臂護著周家二小姐!   春晚有些茫然。   可她想到剛才商嬤嬤把她從寒碧山房叫過來時在路上對她說的話,她立刻道:「拳腳無眼,我是怕集螢姑娘和許大爺打架,把我們家二小姐給誤傷了!」   ※   給天外仙仙的加更!   PS:看書的兄弟姐妹們,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雖然我手頭的工作結束了,但還要幫其他組的同事在規定的時間完成任務,但周末不用加班了,從這個星期起可以雙更了。   O(∩_∩)O~   如果有特殊的情況,會提前說明的。   更新的時間定在下午的五點左右和十二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三百五十一章顛倒   花廳裡的人面面相覷。   照春晚的說法,山洞裡的事豈不是與周少瑾毫無關係?   程沂頓時急起來。   他們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怎能讓程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程沂顧不得許多,急聲問春晚:「集螢為什麼要和程許打架?」   春晚按照商嬤嬤叮囑她的話道:「笳小姐約了我們家二小姐一起去看望新進門的誥大奶奶,二小姐怕笳小姐等著急,就想從這邊穿過去,誰知道我們踏進山洞就發現集螢姑娘正和許大爺打架……小姐勸了幾句也勸不開,差點還被許大爺的拳頭掃到,我只好把二小姐攔在了身後……二小姐正吩咐我去叫人,諾大奶奶就來了,然後一陣尖叫,把幾位老爺和大爺都驚動了……」   這樣一來,就不關周少瑾什麼事了!   四房的人鬆了口氣。   程詣卻顯得有些不自在。   他曾被集繭打過。   因為自己貪圖她的美色。   難道程許也……   程詣不由撇了撇嘴。   程識眼底卻閃過一絲駭然。   直到現在,他還沒有想明白事情怎麼變成這樣。   但他心裡清楚,程許這一次恐怕是要徹底地翻案——食了五石散之類的東西輕薄了一個路過的丫鬟和輕薄了一個寄居他們家的姻親是兩碼事!   前者不過是神志不清犯了糊塗,後者卻是荒唐淫、猥品行有虧。   從前只知道這位池叔父做生意很厲害,沒想到行事也如此的有手段。   自己從前太小瞧他了!   他飛快地睃了程池一眼,低下頭去,垂手恭立在那裡,說多聽話就有多聽話。說多規矩就有多規矩。   程證卻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難怪他之前開出那麼優惠的條件,沒有池叔父的首肯,十三行的二掌柜根本不敢和他做生意。   就憑他這無中生有的手段,擱哪也是個讓人不敢隨意得罪的人物。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計劃的更周詳些才是。   不過,他在四宜樓上安排了人。如果有什麼變化他應該很快就知道才是。那集螢什麼時候去的山洞,他卻一點也不知道。   程證想起了祖父去世前悄悄對他說的事,他目光不由沉了下來。   從前,他還真小瞧了這位池叔父。   要知道,集螢還曾經打過程詣。   一個服侍人的小丫鬟罷了,憑什麼敢這麼大膽?不過是篤定池叔父一定能護著她罷了。   可見祖父擔心的那件事是真的了!   看來程池已經掌握了家中暗中的那一份產業。   他頓時有些後悔起來。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選在程池不在家的時候算計程許的。   但事已至此。如今只有想辦法補救了。   不知道他順利的「找到」程識給程許下藥的證據,能不能幫得上程池?   程證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那裡,比程識看上去還要老實持重,心裡卻飛快地轉著。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程池到底是要幹什麼?   是僅僅想挽回程許的名聲?還是想一箭雙鵰把二房的程識也拖下水?   關鍵時候,他可別把意會錯了,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一時間各懷心思,花廳裡靜悄悄的。沒有個聲響。   站在門外等候的集螢則驚呆了。   怎麼事情臨到頭來,變成了程許輕薄她了!   她就知道。事情只要癱上了程池就沒有什麼好的,可這樣明晃晃地顛倒黑白……這也太無齒了吧?   集螢氣得鬢角冒起了青筋,拔腿就往花廳去。   誰知道她剛剛抬腳,身子一僵。被懷山點了啞穴,   「集螢,」懷山抱歉地道,「不好意思,這是四爺的吩咐。我們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可周家二小姐卻是深閨弱質,這樣的事沾上可能一輩子都要被人詬語,只好委屈委屈你了。不過,四爺也說了,這件事完了之後,他就放你回計家。我想了想,覺得你也不算太吃虧了——上次你曾祖父不是說了嗎?他年紀大了,兒孫們雖然都成氣,也孝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不嫁人,他老人家就沒辦法閉眼。我覺得你若是能早點回去,他老人家一定很高興的。」   呸!   集螢沒辦法說話,只好睜大了眼睛瞪著懷山。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讓她背這個黑鍋啊!   周少瑾是女孩子,她就不是女孩子?周少瑾沾了這種事被人詬語,她就不怕被人詬語?   程子川這混蛋,心也太偏了吧!   等她能自由行動的時候,肯定一劍就刺死程子川!   集螢怒髮衝冠。   懷山只好在一旁賠笑。   就聽見扇門四開的花廳裡程瀘輕輕地咳了一聲,道:「既然是這樣,池從弟,就不是我這個做從兄的說你了,你屋裡的人,也應該好好地管管了。上次是詣哥兒,這次是許哥兒,誰知道下一次輪到誰?這樣不分尊卑的,總歸不好。若是那些僕婦們有樣學樣的,這家裡的規矩豈不大亂……」   程詣臉上火辣辣的,氣憤地瞪了程瀘一眼。   說程許就說程許,怎麼扯到他的身上來了?   那個集螢也是的,怎麼一點眼色也沒有,連程許也敢打……不知道池叔父會不會把她發賣了?   她那麼傲氣的一個人,若是被人發賣了,不知道會不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   他不禁暗暗擔心,目光不禁朝花廳外瞟去。   而聽程瀘說起集螢就一直用眼角的餘光注意著程詣的程誥見狀不由皺眉,和弟弟耳語:「你已經是定了親的人,若是做出對不起弟妹之事,我立刻打斷了你的腿。我們家可不是五房。」   程詣的臉更熱了,忙道:「你胡說些什麼?我怎麼是這種人!」   長輩們大多在場,程誥不好多說。只好威脅十分的瞥了程詣一眼。   程沔臉脹得通紅。   這個混帳東西,上次還打得太輕了!看來回去之後還要好好地教訓他一頓。   什麼也沒有做就被父親惦記上的程詣莫名地就覺得身上有點冷。   程沂大怒。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沒有人把你程瀘當啞巴!   這件事,你兒子程證也是有份的!   看樣子自己不提點提點程瀘,他還以為三房多乾淨似的!   程沂在心裡鄙夷著。   程池道:「現在先把嘉善的事說清楚,集螢的事一步一步的來!」   集螢氣得渾身發抖。   還一步一步的來!   程子川若是敢把她叫到花廳裡去問話。她就什麼也不認,讓程子川下不了臺來。   到時候看程子川怎麼辦?   想到這裡,集螢的心裡好過了很多。   但這樣一來,周少瑾恐怕就要被叫過來問話吧?   就周少瑾那風一吹就能飄起來的模樣兒,不會嚇個半死吧?   集螢又猶豫起來。   程沂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花廳裡的人全都朝他望去。   程子川這是什麼意思?高高舉起輕輕落下,想把這件事就推到個丫鬟身上嗎?   門都沒有。   他忿然地道:「子川,這話可不能這樣說……」   「爹!」程識突然上前幾步。打斷了程沂的話,「這件事畢竟關係到長房,您還是讓池叔父自己解決好了。我相信池叔父心中自有主張。爹您這樣,讓池叔父說什麼好?丫鬟雖是池叔父的,可嘉善那邊還得和袁夫人說一聲……爹。你就別為難池叔父了。這件事就讓池叔父自己解決好了。」   這樣一來程許就毫髮無傷逃過了這一劫!   但兒子肯定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攔著他的。   程瀘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有些憋氣地道:「那我就不過問了,免得你子川面子上不好過。」   程汶忙起身打圓場,笑道:「說清楚了就好。說清楚了就好。」又怕那藥的事落到自己頭上,熱心地道。「也不知道嘉善醒了沒有?要不我們去看看嘉善?這孩子也是,太年輕了,又正是志得意滿之時,不免有些把握不住自己。」他呵呵地笑。「不過,我們誰又不是這樣走過來的呢?只要能改就好……」   他一個人絮叨了半天,也沒有個人回應他。   等在隔壁耳房的吳寶璋牙都要咬碎了。   周少瑾就這樣逃脫了?   池四老爺可真是護著她。   難怪程家人人都想往長房跑,在長房的人,就是不一樣。   以後,自己該怎麼辦呢?   想到程諾躺在床上就鼾聲四起的樣子,她心裡就膩味的不行。   此時周少瑾,卻靜靜地站在寒碧山房上房的廳堂門口,等著珍珠給她通稟。   池舅舅叫集螢和春晚去問話,肯定是為了解決她的事。   她並不擔心。   可郭老夫人這裡,卻不能沒有個交待了。   聽到小丫鬟說袁夫人走了,她這才來求見的。   帘子很快被撩了起來,碧玉迎了她進去。   郭老夫人正坐在羅漢床上喝茶,雖然面無表情,但周少瑾還是感覺到她的情緒很低落。   「過來就過來,還讓小丫鬟通稟什麼?」郭老夫人放下了茶盅,笑望著她道,「程許失禮,你被嚇壞了吧?怎麼不在屋裡多歇一會?這麼急的趕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周少瑾就輕輕地跪在了郭老夫人的面前,低聲道:「老夫人,多謝您和池舅舅這些日子的教誨。快過年了,我想回保定府去看看我父親和新生的小妹妹。」   郭老夫人有半晌沒有動彈。   雖然是早就知道的結局,但看到周少瑾這樣懂事乖巧,她心裡還是覺得有些心酸。   郭老夫人摸了摸周少瑾的頭,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回去也好。你父親一直惦記著你。回去住些日子,覺得無聊了,再來看看我們。」   只怕是這一去,就再難有相見之日了!   可她怎麼有臉挽留周少瑾?   郭老夫人目光一黯。   有小丫鬟稟道:「老夫人,馬富山求見!」   ※   姐妹們,補昨天的更新。   今天的加更在下午的五點左右和晚上的十二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五十二章分開(粉紅票第一第一更)   郭老夫人非常的意外。   周少瑾這才覺得馬富山來得不是時候。   恐怕郭老夫人和池舅舅都會誤以為他是來給自己撐腰的。   周少瑾忙道:「是我叫他來的,之前想給讓他給保定府送點東西的。」   只怕是少瑾身邊的人怕她吃虧,特意去報得信吧?   但郭老夫人已無心去計較這些。   原本是他們的不對,難道少瑾就只能被動挨打不成?   郭老夫人和藹地道:「去吧!看看馬富山找你什麼事。」   就知道瞞不過老夫人。   周少瑾微赧,從寒碧山房的上房出來,去見了馬富山。   馬富並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幾個孔武有力的壯漢,不過都留在了寒碧山房的外面,用他的話說:「我們又不是和程家來打架的,只是想護著二小姐不被人強行留下就行了。」   看見她的時候還不避嫌地上下打量著,生怕她少了一根頭髮絲。   如果父親不是看重她,馬富山又怎會如此地待她。   周少瑾鼻子發酸,越發的想去保定了——眼不見心不煩,在這裡天天和池舅舅見面,聽郭老夫人和袁氏商量著給池舅舅說親,日子過得就像鈍刀子割肉似的,一日日痛徹心肺,卻偏偏連痛都不能喊。   她對馬富山道:「有池舅舅在,我不會有事的。只是有些話我不好對父親言明,你幫我寫封信給父親,就說我想去保定府過年。等明天一早,你就來接我好了。不管父親是怎樣答覆的,我都不好再在九如巷住下去了。」   程許在郭老夫人的碧紗櫥裡養傷。   馬富山點頭,道:「我省得。明天一早就來接二小姐。」   周少瑾正要送他出門。春晚風一樣的闖了進來。   「二小姐,二小姐!」她喘著氣,眼睛卻亮得像天上的星子,「四老爺好生厲害的,三言兩語,就變成了許大爺被人下了藥。神志不清地輕薄了集螢姑娘……」   「啊!」周少瑾和馬富山都大吃一驚,周少瑾更是道:「那集螢姑娘怎樣了?有沒有受罰?池舅舅到底都說了些什麼?你快跟我說說。」   事情引到一個服侍人的丫鬟身上,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馬富山也不走了,站在門口聽春晚說花廳的事:「……歡喜和大蘇都被叫了去,還沒有問話就先各打了十大板。大蘇還好,歡喜站都站不起來了,是由小廝架著問的話。」可能是想到當時的慘狀。春晚的臉色有些發白,「歡喜和大蘇都保證,說許大爺從來不曾吃過類似於五石散之類的東西,然後派去搜查多稼軒的四房大老爺程沔也過來回話說許大爺的屋裡沒有這種東西……現在大家都在議論是誰給許大爺下的這東西,二小姐的事反而沒有人關心了。四老爺就放了我回來。說讓我這幾天好生呆在家裡,哪裡也不要去,若是有事可能還會叫了我去問話!」   周少瑾嘴角微翹地笑。   她就知道,有池舅舅在。她肯定毫髮無傷的。   「那集螢呢?」周少瑾道,「也放了回來嗎?她沒有和你一道走嗎?」   池舅舅這樣陷害她。她肯定很生氣!   春晚笑容頓時沒有了,道:「四老爺說,許大爺被集螢姑娘打了。雖然許大爺是個七尺男兒,可尊卑有別。螢集姑娘暫時要關起來。等許大爺的事查清楚了再處置集螢姑娘!。」   周少瑾急了起來。   集螢可是她叫過去的。   如果她不把集螢叫過去,集螢也不會出這樣的事了。   「你知道她被關在什麼地方了嗎?」周少瑾道。   春晚淚盈於睫,道:「我不知道。她問完了話就被懷山大叔帶走了,她被關起來的消息還是清風告訴我的。我急著來給二小姐報信,也沒有細問。想等會花廳那邊散了,再去找清風打聽。」   「你這就去!」周少瑾凝聲道,「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我們明天一早就回平橋街去。若是集螢的事沒有個著落,我們怎麼好走?」   春晚也不想呆在九如巷了。   從前是因為二小姐還小,懵懵懂懂什麼也不懂,需要人指點、照顧,現在二小姐行事有章有度,周家祖宅那邊只有僕婦,二小姐過去最大,多自由啊!   她連連點頭,一溜煙地跑了。   馬富山不禁嘆道:「這次的事多虧了池四老爺!要不是他老人家,二小姐就算是什麼事也沒有,被程家的長輩叫去花廳問了話,傳出去也頗多蜚短流長的。這份恩情,得讓老爺知道才行。」   「那是自然!」不管以後會怎樣,周少瑾都希望父親能和程池友善。   這兩個人對她都很重要。   送走了馬富山,春晚還沒有回來,她吩咐碧桃等人收拾行李。   山洞裡發生的事情雖然還沒有在九如巷被傳得沸沸揚揚,但長房略有體面的丫鬟婆子都知道了。   小檀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傷感地問周少瑾:「二表小姐,你要走了嗎?」   周少瑾微微發了一會愣,走過去輕輕攬了攬小檀的肩膀。   自她在寒碧山房走動以來,小檀就一直在她身邊服侍,等她搬過來之後,更是撥到了她屋裡。   小檀不僅聰明伶俐,而且活潑開朗,辦事也頗有章法。   如今她要走了,對這些近身服侍的人都很捨不得。   可這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她讓碧桃包了二十兩銀子和兩根赤金簪子給碧玉,包了十兩銀子和兩根鎏金簪子給翡翠:「她們出嫁的時候我可能不在金陵城了,就算是我提前給她們添箱了。」   碧挑拿著東西去了。   周少瑾又把自己的一些舊衣裳都拿來賞了人,像小檀這樣,則賞了些金銀首飾。   浮碧閣陡然間沉寂下來,有了些許離別的苦楚。   翠環陪著程笳過來了。   周少瑾賞了翠環十兩銀子,一對赤金蝦須手鐲和一對南珠珠花。   程笳羞得滿臉通紅。拉著周少瑾的手不住地保證:「我一定找到大哥問清楚,他怎麼會突然指使翠環當差。我在滿芳亭等了你半天也沒有等到人,要不是翠環來找我,我還不知道出了這樣的事……許從兄怎麼樣了?沒有把他打壞吧?不然集螢只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周少瑾想起前世早逝的程笳。   覺得有些事不必讓程笳知道。   她一個人背負這些不愉快的事就行了。   「池舅舅已經在查了。」周少瑾安慰她道,「你就別在那裡添亂了,平白壞了兄妹的情份。你還是安安心心地等著出嫁好了。」   程笳緊緊地抓住了周少瑾的手。覺得心裡沉甸甸的。   照翠環的說法,她哥哥肯定是有問題的。   可讓她去查從小就把她護在身後,待她如珍似寶的哥哥……她想想就覺得心裡難受的不行。   程笳不敢去查。   周少瑾的話讓她如釋重負,可心裡地愧疚卻不減反深。   她嬌縱地道:「少瑾,那你等我成了親再去保定府,不然你就是在怪我。」   好像這樣,她才覺得自己和少瑾的那份情份沒有變。她的心裡才好受些。   周少瑾敷衍她,笑盈盈地點頭,並不說什麼。   程證這樣待她,她雖談不上報復,卻也沒辦法當成什麼也沒有發生的去參加程笳的婚禮。   到時候再說吧!   如果還在金陵城。就去送送程笳;如果不在金陵城……就當她們沒有這個緣分吧!   周少瑾長長地透了口氣,和程笳囉囉嗦嗦地說了半天話,再三保證自己沒有責怪程笳,程笳這才由翠環挽扶著走了。   掌燈時分。春晚回來了。   她神色輕快地告訴周少瑾:「集螢姑娘就關在她自己住的廂房裡,由兩個小丫鬟看管著。可見四老爺只是要做做樣子。」   周少瑾落下心來,道:「那能去探望她嗎?」   「不能!」春晚可惜道,「說是四老爺吩咐了的,讓集螢姑娘在廂房裡反省。」   周少瑾就吩咐春晚:「明天走之前我們做些點心給她送去。然後跟她道個別。」   春晚傷心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起收拾著箱籠。   樊劉氏進來悄聲地告訴她們:「聽祺兒說,三房的證大爺查出來藥被下在了茶裡。而那個時段去過茶房的只有二房識大爺身邊的小廝和在廳堂裡服侍茶水的人進去過。識大爺的小廝說,他只是奉了識大爺之命去給識大奶奶提熱水,可識大奶奶身邊的人卻不記得他是不是去送地熱水了,那天的人太多了……池四老爺說,既然這件事已經說不清楚了,就暫時放一放。還說這種藥不便宜,只怕是秦樓楚院的人用得多,不妨從那些地方開始查起。等有了結果再說。   「據說二房的大少爺聽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不停地向池四老爺解釋。   「池四老爺不僅沒有呵斥他,還安慰他說:連許大爺那樣的人都被人暗算了,更何況像識大爺這樣素有才名之人!讓識大爺不要擔心,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識大爺聽了感激得不得了,跪下來要給四老爺磕頭。   「不過,證大爺的神色就有些不好了,像是太累似的,也可能是忌妒,但等到識大爺站起來的時候他就笑了起來,還笑得挺親熱的,一點也沒有剛才的生硬!「   池舅舅這招好了!   查一半留一半的。   讓二房三房猜去。   不時還提心弔膽一回。   這才是最好的折磨。   周少瑾對程池更加信任了。   ※   姐妹兄弟們,四月粉紅票第一加的第一更。   更新在晚上的十二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五十三章辭別   程池走進浮翠閣的時候,卻看見滿院的箱籠。   他站在依舊鬱鬱蔥蔥的的香樟樹,突然覺得呼吸都有點困難起來。   出了這樣的事,少瑾再呆在九如巷,於情於理都不太合適了。   他心裡很明白。   可在花廳的時候,他處處都為她考慮到了,卻絲毫沒有考慮這個問題。   而在他看來,周少瑾還小,她就算是有所感覺,以她的膽小怯弱,怎麼也要等一段時間才會鼓起勇氣來和他提……她離開的時候也許就到了冬天。   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幾乎是一回到寒碧山房就開始收拾行李了。   程池的目光落在了從前被周少瑾擺放在牆角現在卻被丫鬟們搬放在了廡廊下的那盆墨菊。   少瑾顯然是想把它帶走!   她愛花草,愛自己用過的舊東西,走到哪裡也帶著。   他想到她剛搬到浮翠閣時的情景。   給花澆水的時候偶爾會對著她種的那幾盆茶花自言自語地道著「又新搬了一個地方,你們習慣不習慣」……   程池眼睛像落進了千萬隻細細的針似的,刺刺的痛。   少瑾,真真像個浮萍,從畹香居到浮翠閣,從浮翠閣到平橋街,從平橋街到保定府……大概從來沒有一處是她的家吧!   所以她只在盆裡養花,從不在院子裡種樹!   如此也好。   周大成畢竟是她的父親。   不是有人說過,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嗎?   她回到自己的父親身邊,也算勉勉強強地有了個家吧!   程池悄無聲息地,像來的時候一樣離開了浮翠閣,去了上房。   程許已經睡著了。郭老夫人正閉著眼睛坐在他的床頭給程許念經。   聽到動靜,郭老夫人睜開了眼睛,毫不意外地輕聲說了句「你回來了」,然後站起身來。   程池上前扶了郭老夫人,兩人一起在宴息室坐定,待丫鬟奉了茶點。全都退了下去,郭老夫人這才道:「外面的事都辦好了?」   「辦好了!」程池輕聲道,「設了幾個小陷阱,讓二房和三房互相猜疑,惶恐不安好了。等用得著他們的時候再收拾他們。」   他雖然目光依舊清亮,神色依舊溫煦,卻莫名讓人覺得他的為人有些低落。   郭老夫人不由遲疑道:「子川。你是不是對嘉善很不滿?」   不然怎麼會任由集螢揍嘉善呢?   程池不置可否,懶懶地道:「集螢的事,您就別管了。若是大嫂問起來,就說已經被我發賣了。堵堵她的嘴。」   郭老夫人點了點頭,不好再糾纏這個問題。道:「少瑾,想回保定府去……」   程池的舉止就僵了僵,道:「之前聽人說廖紹棠想去京城讀書,我寫封信給二叔父。讓他老人家指點指點廖紹棠好了!然後我看看有沒有什麼好點的田莊,買個記在周少瑾的名下。」   郭老夫人聽著就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是我們程家對不起她,你幫著多看顧點好了!」隨後神色悵然地轉移了話題,「嘉善的事最後怎麼說了?」   程池道:「還能說什麼——嘉善被人下藥,神志不清。錯把集螢當成了少瑾,要拉了集螢到您這裡,集螢以為嘉善趁醉輕薄她,失手打了嘉善……」   他言簡意賅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立刻就跟上了程池的思路,沉吟道:「那當務之急要查的是誰給嘉善下的藥?從廚房灶上的師傅到廳堂裡服侍茶酒的丫鬟僕婦,個個都有嫌疑……不如趁機放一批人出去吧?特別是二房老祖宗身邊的人,服侍的時候長了,不免就有些油滑,這種人雖然使得順手,可也最喜歡狐假虎威,院子裡風氣都被帶壞了。我想,在程識身邊的小廝卷了進來的時候,二房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這樣一來,就可以趁機在各房安插人了。   程池明顯地對這些不感興趣,道:「您來安排就是了。」   母子倆說了半天的天,程池又進去看了一眼熟睡的程許,這才回了聽鸝館。   練了會字,就到了歇息的時候了。   可他卻沒有半點睡意,索性拿出棋譜照著擺了局殘棋,左手跟右手下了半天,直到懷山進來催他,他還磨蹭了好一會,這才上床歇了。   第二天用過早膳,程池正和秦子平說著十三行的事,清風進來稟道:「四老爺,周府的馬總管過來了,想接二表小姐回平橋街住幾天。」   程池整了整衣袖。   懷山嚇了一大跳。   每當程池做出這樣的舉動時,都是他心情非常不好的時候。   他不禁勸道:「四爺,山洞的事,是許大爺太孟浪了些。您好生地跟他說就是了。至於周家二小姐那裡,受了那麼大在的委屈,您不如補償補償二表小姐!」   程池聽著,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照你說,怎麼補償二表小姐好呢?」   懷山只覺得頭皮發麻,倉促之間也來不得細想,道:「保定府的周夫人,是二表小姐的繼母。我聽人說,這繼母和繼子女是天敵,就算是再親熱,那也是面子情,我看您不如讓集螢跟了二表小姐去。一來讓集螢有個落腳的地方,二來二表小姐也有個伴,三來萬一那周夫人待二表小姐不敬,集螢還可以幫二表小姐抵擋一陣子。最多兩年,二表小姐也該出嫁了,到時候集螢就可以功成身就,回滄州了。」   程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居然認真地思索起這件事來。   懷山趁著程池沒有注意的時候擦了擦自己的額頭。   秦子平卻神色有些恍惚地低下了頭。   ※   周少瑾去向關老太太、沔大太太和新進門的誥大奶奶辭行。   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都知道了內情,各自嘆氣垂淚,塞了封紅給她,說是給她的零花錢,又叮囑她定了去保定府的日子一定要派人來跟她們說一聲,她們到了時候好去給她送行。只有諾大奶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以為真的只是程許被人下了藥輕薄集螢被周少瑾撞見了,為了不讓長房的難堪,所以決定去保定府探望周鎮。   她拉著周少瑾的手不無婉惜地道:「我嫁進來的第一天你誥表哥就跟我提起,讓我要把你當親妹妹一樣對待。我想起程家去下小定時見到的那個像玉雕般精緻的人,心裡就先喜歡了三分。正尋思著怎麼和二表妹好好地親熱一番,誰知道我和你還沒來得好好地說句話。你就要去保定府了……」   周少瑾安慰她道:「我只是許久沒有看見父親了,想和父親一起過個年。順道去鎮江探望姐姐。」   關老夫人聽了忙道:「少瑾,你要去看你姐姐?幫我捎些東西給你姐姐!」   周少瑾笑著應了。   關老太太留她用了午膳再走。   周少瑾婉言拒絕了:「我只是回去住幾天,說不定過幾天又進府來看您了!」   關老太太沒有勉強,親自送她至廡廊下。   誥大奶奶代關老太太送了周少瑾出門。   關老太太望著花一樣的兩個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在綠樹叢中,感慨道:「都是那程嘉善惹得禍!」   沔大太太沒有吭聲,心裡卻道:如果當初把少瑾留在嘉樹堂就好了!   周少瑾回到浮翠閣。箱籠已經裝得差不多了。   她站在正房的臺階上,望著聽鸝館,猶豫良久,最後還是決定去向程池辭行。   就這一次!   她就看他最後一眼!   以後都會把他藏在心裡。   若是有機會再見,她一定待他像自己的親舅舅一樣。再也不會胡思亂想。   若是再也沒有機會相見,她回想起來,池舅舅穿著什麼樣的衣服,用什麼樣的薰香。和她說了些什麼話,是怎樣的表情……就已足夠她回憶一生了!   周少瑾換了件粉色繡折枝花的杭綢褙子。油綠色素麵湘裙,外面套了件粉色綃紗褙子,梳了個纂兒,戴了對綠豆大小的南珠耳朵。去了程池那裡。   程池指了她身上的綃紗褙子,道:「這是時興的款兒嗎?」   周少瑾笑著點頭,想著再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丟臉也不知道別人是不是笑過她,大著膽子道:「好不好看?」   「還不錯!」程池又看了一眼,道,「像籠了層煙似的,挺不錯的。」   周少瑾就抿了嘴笑。   程池就道:「你來的正好。你回保定府小住,那李氏也不知道是什麼性子,若是被她磋磨了,你也沒個說話的去處。原本想讓集螢跟著你一起去保定府的,但她這次做得很不錯,我之前又答應了放她回滄州去,這樣一來你身邊就沒什麼人可用了……我讓商嬤嬤陪你在保定府住些日子。你以後有什麼事,大可和她商量!」   「商嬤嬤?」周少瑾愕然,道,「那您身邊豈不是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了?」   「不是有懷山,還有南屏嗎?」程池不以為意地道,「商嬤嬤年紀大些,有什麼事也鎮得住些,她去比集螢合適。」   周少瑾低了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   李氏在名份上畢竟是她的母親。池舅舅是怕李氏給她虧吃,集螢這火爆的脾氣降不住,所以才派了商嬤嬤跟著她去保定府的吧?   池舅舅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害得她又傷心又難過的……   程池見她低著頭,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忍不住從書案後面走到了她的面前,溫聲道:「怎麼了?是不是想集螢陪著你回去?要不我讓小檀也跟著你去保定府好不好?有她陪著,你也有個說話的人……」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改了錯字。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五十四章相見(粉紅票第一第二更)   周少瑾輕輕搖了搖頭,拒絕了程池的提議。   既然要走,就走得乾乾淨淨,再也不要和池舅舅有任何的牽連。   她怕她到時候會睹物思人,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把對程池的愛慕壓在心底。   程池見狀有些意外,但什麼也沒有說,略思忖,就點頭同意了。   周少瑾辭了程池。   程池送她到了書房的門口。   周少瑾笑道:「若是池舅舅路過保定府,要記得來我們家做客哦!」   「好!」程池微笑著應了她。   周少瑾不緊不慢地穿過了聽鸝館的院子。   初冬陽光溫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她手腳卻有些涼。   她說不用派人服侍她,池舅舅就沒再堅持……在他的心時裡,她就是個普通的姻親吧?   周少瑾心裡鈍鈍的,眼淚都快落下來了。   可轉瞬間她又撲哧一聲笑。   明明是自己說不要商嬤嬤和小檀服侍的,池舅舅答應了,她又怪池舅舅沒有哄著她……天下間哪有像她這樣矯情的人!   周少瑾心裡明白,那份不知所謂的心酸卻莫名的怎麼也壓不住。   她笑盈殷殷地和來送她的郭老夫人、關老太太等人寒暄,一路含淚地回了平橋街。   平橋街的祖宅還是像從前那樣安安靜靜地屹立在那裡,但昨天就得了消息的馬富山家的卻早已把房間收拾得乾乾淨爭。等她用過午膳,她的東西都按著她的習慣擺到了相應的位置上。   春晚勸周少瑾:「二小姐,你昨天幾乎一夜沒睡,快歇了吧?晚膳的時候我再把您叫醒。」   習慣了郭老夫人的佛堂,習慣了等候池舅舅時竊喜,習慣了碧玉等人的嬉笑。周家祖宅就變得空蕩蕩起來。   她微微頷首,睡了個昏天昏地。   第二天,郭老夫人派呂嬤嬤過來看她過得是不是習慣,周少瑾留她說了會話,賞了她兩匹做裡面的月白色淞江布,還沒有把人送出門。關老太太身邊的王嬤嬤也過來。   她好一通應付,到了第三天才靜下來。   周少瑾帶回來的箱籠沒有完全打開,種的花草都搬進了暖房暫時由余嬤嬤照看。   大家難得清閒,在一起做針線。   這樣過了大半個月,周鎮的貼身隨從李長貴拿著周鎮的書信到了金陵城。   周鎮讓周少瑾接到信就啟程,不要拘泥吉日不吉日。九如巷那邊,自由他應付。   周少瑾拿著信。忍不住淚盈於睫,問李長貴:「我父親還有沒有其他的交待?」   李長貴恭敬地道:「老爺讓我帶了些土儀過來,等明天去見過九如巷送過禮之後,就可以啟程了。」   周少瑾讓馬富山陪李長貴陽市退了下去,把信收在了匣子裡。   就這樣離開了生活了十四年的九如巷。離開生她養她的金陵城嗎?   周少瑾站在上房的廡廊下,眺望著九如巷的方向,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不願意去想。   次日。拿著父親帶來的土儀去九如巷辭行。   郭老夫人在廳堂裡見她。   她既沒有碰見程池,也沒有碰見程許。   但她還是去了聽鸝館。見了集螢。   集螢雖說是被拘了起來,可她的精神很好,知道周少瑾要去保定府了,她高興地道:「過幾天我也要回家了。滄州離保定府很近的。到時候我去看你。」   見集螢什麼事也沒有,周少瑾放下心來,去了四房。   關老太太把她送到了嘉樹堂的門口。   誥大奶奶何風萍、程笳則一直把她送到了金陵城外穩船湖旁。   周少瑾雖然坐得是周鎮的官船,匣子裡卻裝著郭老夫人臨行前送給她的程涇的名帖。   相比前世去京城的恐怕,她既淡定又從容。   對來送她的誥大奶奶和程笳笑道:「你們回去吧!我見到姐姐之後會給你們寫信的!」   她先坐船到鎮江探望周初瑾,然後去保定府。   誥大奶奶不住地叮囑她一路小心,程笳卻抱著她哭了起來:「少瑾,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出了嫁,我接你去洛陽玩。到時候我們姐妹想怎樣就怎樣,誰也別想給我們臉色看!」   周少瑾哂然,笑道:「那你要對李敬好一點才行!若是我去了,你們倆口子不對勁,我哪裡還有落腳的地方啊!」   程笳被她逗得破涕為笑,道:「你怎麼這麼促狹,我還沒有嫁過去呢,你就盼著我們吵架。」   周少瑾哈哈笑。   顧家十七姑和郭家的小姐們也紛紛派了貼身的媽媽給她送儀程。   周少瑾在大家依依不捨的目光中登上了官船,揮別了曾經陪伴她多年的親人和僕婦。   官船徐徐地駛離了穩船湖。   周少瑾站在船舷上,看著金陵城在自己的視線裡越變越小。   她的眼淚止不住落下來。   「二小姐,二小姐,」春晚也非常的傷感,她拿了帕子給周少瑾摸眼淚,「外面的風大,仔細吹病了,我們還是回船艙歇了吧?」   周少瑾情緒低落地回了船艙,開了船窗,在窗邊的繡墩坐下。   有小丫鬟進來俏聲地道:「二小姐,天氣太冷了,我怕寒風浸骨,給您熬了些薑茶,您趁熱喝了吧!」   周少瑾驚愕地抬頭:「小檀?」   小檀歪著小腦袋笑,滿臉的得意,道:「四老爺說,看我行事還算有眼色,您身邊少了幾個服侍的,就把我們送給了您。今天天沒有亮我們就起了床,被送上了船……」   「我們?」周少瑾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還有誰?」   小檀就朝船艙口望去。   周少瑾看見一個婦人穿著身鸚鵡綠的潞綢夾襖,靜靜地站在船艙的門口。   她頭頂的銀簪在陽光下閃爍著明亮光芒,帶著淡淡微笑的面孔看上去溫柔又慈祥。   「商嬤嬤!」周少瑾驚叫。   「正是老奴!」商嬤嬤笑著上前給周少瑾屈膝行了個福禮,道:「四老爺說,二小姐身邊都是些小丫頭片子。只有樊媽媽一個老成的婦人,就讓我和樊媽媽做個伴,也好照顧二小姐……」   也就是說,池舅舅還是挺關心她的!   周少瑾想到那天程池的冷漠與疏離,心中又甜又酸。   池舅舅到底還是管了她的事!   她忙請了商嬤嬤起來,道:「你住的地方可安頓好了?」   商嬤嬤笑吟吟地點頭。道:「已經安頓好了,就在二小姐的隔壁,您這邊有什麼動靜我那邊都聽得到。」然後含蓄地道,「船已經啟程了,二小姐可不能趕了我們下船,不然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又不知道金陵城怎麼走。只怕是要流落街頭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   突然間覺得天高地寬,說不出來的舒心、踏實。   她吩咐春晚:「就讓如意在商嬤嬤身邊當差吧!」   如意是周家的世僕,這次去保定府馬富山臨時選了兩個小丫鬟給她允人數,其中一個叫吉祥,另一個就叫如意。兩人都不過八、九歲的年紀。目光清明,一看就很機敏。   春晚笑盈盈地應了。   看得出來,她也很高興。   大家都笑嘻嘻地。   船上的氛圍立刻變得溫馨熱鬧起來,大家又好像回到了寒碧山房。   周少瑾安安心心在船上用了午膳。睡了個午覺。   小檀和春晚端了她喜歡的蓮子銀耳百合湯進來,商嬤嬤則陪坐在她的床頭向她打聽周家的情景。   這樣走兩天。她們到了鎮江府。   廖家的人早已得了信,前一天就派了管事和得力的嬤嬤在碼頭上等。   周少瑾戴著帷帽,由商嬤嬤扶上了廖家的轎子。   路上,她悄悄撩了轎簾打量鎮江城。   五顏六色的招幌。人頭攢動的街道,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比起金陵城還要擁擠,但卻少了金陵城的那份矜持和大氣。   她笑著放下了轎簾,心裡躍雀地進了廖府。   姐姐已經顯懷,人也比出嫁之前豐腴了些許,持香領著七、八個丫鬟婆子簇擁著她站在二門口等。其中一個婆子還殷勤地道:「大奶奶,您還是坐著等吧!您都站了快一刻鐘了!」   一腳踏出轎子的周少瑾聽了不由笑了起來。   姐姐在九如巷可沒有這樣的排場。   看這樣子就在知道姐姐在廖家過得很好了。   她含笑著下了轎子……   周初瑾已雙目含淚地走了過來:「少瑾!我可把你給盼來了!」   周少瑾撲到了姐姐的懷裡。   那婆子嚇得臉都白了,忙道:「親家小姐,您小心點,您小心點,我們家大奶奶有了身孕。」   「我知道,我知道!」周少瑾在姐姐懷裡賴了一會,嬌笑道,「我不會傷著姐姐的!」   周初瑾也呵斥那婆子多事,頗有些無奈地對周少瑾道:「你也別責怪她,是婆婆找來照顧我,她不免有些小心過頭了!」   周少瑾眉眼彎彎地點頭,吩咐商嬤嬤:「賞她十兩銀子!」   周圍的空氣一滯。   商嬤嬤像不知道似的,笑著拿了個荷包遞給了那婆子。   那婆子回過神來,忙跪下來道謝。   周少瑾笑道:「大家都有賞。」   譁啦啦又跪下了一片。   周初瑾暗暗皺眉,當著一群僕婦又不好說周少瑾什麼,只得道:「我已經幫你收拾好了房間,去梳洗一番我就帶你去給老夫人請安。」   廖家的老夫人,是姐夫廖紹棠的曾祖母。   他的祖母已經去世。   前世周家出事後,就是這位曾祖母想休了姐姐周初瑾。   她笑著挽了姐姐的手,問起她的身體來。   「我很好的。」周初瑾說起這件事,眉宇間頓時平添了幾分光彩,「孩子也不吵也不鬧,我能吃能睡,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當初若是不持香他們提醒,我還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   周少瑾神色一黯。   前世,姐姐正是因為如此頭胎才小產的。   後來懷承芳的時候,也是什麼反應也沒有。   她……也是……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有錯字,要等會才能改。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五十五章保定   周少瑾搖了搖頭,很快把這些想法拋到了腦後,扶著姐姐慢慢去了周初瑾給她準備廂房。   春晚幾個服侍她梳洗。   周初瑾坐在羅漢床上看著,和她說著話:「你能在這裡多住幾天嗎?我們姐妹很久都沒有在一起好好說說話了。」   周少瑾也想在鎮江多住幾天,可她知道,廖家前世不十分待見她姐姐,今生雖然有所改變,但姐姐上有老夫人,下有婆婆,在家裡當不了家,她這幾年在九如巷被郭老夫人和程池捧著,也養出了脾氣,不想看廖家人的眼色,更不想讓姐姐為難,不如等姐姐生下了兒子想辦法慫恿著姐姐去京城,到時候她們姐妹時不時地在京城裡碰個面,好生聚聚。   「等接下來姐姐生了外甥的時候我再來好好住幾天。」她笑盈盈地道,「父親還在保定府等著我呢!我怕他等急了。」   周初瑾水晶般的心肝,轉念就明白了妹妹的擔心。   她不由輕輕地擰了擰手中的帕子。   等到哪天她當家就好了,姐妹倆想聚幾天就聚幾天,誰還敢說閒話不成?   樊劉氏雖然沒有商嬤嬤那麼精明,可這人情世故卻也十分精通。   她一看周初瑾的表情就知道周初瑾的心思,忙笑著轉移了話題:「大小姐……不是,看我這嘴,應該稱大姑奶奶才是。關老安人和沔大太太都給您帶了很多的東西過來,其中還幾件誥大爺和詣二爺小時候穿的衣衫,還特意交待了讓您每晚都要枕在枕頭底下睡覺。我這就去給您拿了過來。讓持香好好地給您收好了。」   據說這樣可以生男孩子。   周初瑾高興地應了,然後又翻起了周少瑾帶過來的小孩衣衫。   她奇道:「怎麼這麼多?你晚上有沒有好好的歇息?」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這都是九如巷針線房的人做的,不是我的手筆。」   周初瑾是知道九如巷的針線房就是四房的程沔都指使不動的人。忙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周少瑾笑道:「那天我在給外甥裁衣裳,正巧針線房的王娘子過來給郭老夫人送秋衣,知道我是給姐姐未出生的孩子做衣裳,她主動請纓。我想著她的手藝也是極好的,就答應了。讓春晚多拿了幾匹布去,原是準備答謝她的。誰知道她一匹也沒有要,全給外甥做了小衣裳,還送了件馬上封侯的銀鎖片給我,說是給外甥的滿月禮,讓您不要嫌棄……這次我也一併帶了過來。」   周初瑾哪裡還聽不出來,這分明是那王娘子想奉承妹妹。   她走之後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怎麼惹得針線房裡有頭有臉的人都開始對少瑾另眼相看呢?   去見過廖家老夫人和廖大太太之後,周少瑾婉言拒絕了廖家老夫人和廖大太太宴請。去了姐姐周初瑾的宴息室用晚膳。   用過晚膳,喝了茶,周初瑾遣了屋裡服侍的,正色地問她:「你跟我說實話,怎麼突然要去保定府?之前你不是想留在九如巷嗎?父親也同意……是不是郭老夫人……」   「不是。不是。」周少瑾忙道,「郭老夫人待我很好,像親生的祖母一樣……」只是她喜歡上了池舅舅,每日就如坐針氈般的。再也呆不下去了,「只是出了點小事——誥表哥成親的第二天雙朝賀紅。不知道誰在許表哥的茶裡下了類似五石散之類的東西,許表哥神志不清,我們在湖邊的那個太湖石假山洞裡遇到了,他把集螢誤認成了我。要拉著集螢回寒碧山房去,集螢還以為許從兄要輕薄她,反抗中把手腳無力的許表哥給打了。郭老夫人把許表哥安置在了自己內屋的碧紗櫥,我覺得我再繼續住在寒碧山房有些不好,就寫了信給父親,想去看看父親和新出生的妹妹,正好一家團圓過個年。」   周少瑾已下定決心,若是有人要問起那天的事,就這樣回答。   周初瑾還有些困惑,但看到商嬤嬤和那些明顯不屬於周家的護衛,她覺得若是妹妹惹怒了長房,長房不可能這樣善待妹妹,她也就不去追究這些事了,問起周少瑾這些日子的飲食起居起來。   周少瑾笑嘻嘻地和姐姐說著體己話,直到打了三更鼓,持香進來催周初瑾去歇息,周初瑾這才道:「今天晚上我就歇在這裡了。」   廖紹棠已經去了京城求學,但周少瑾遠道是客,周初瑾就算是想和周少瑾睡在一個床上說悄悄話,也不能不幫著周少瑾安排客房。   持香笑著應是,和春晚一起幫姐妹倆鋪床。   姐妹倆又絮叨了半天,約好了京城裡見,這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廖家的幾位小姐紛紛來拜訪周少瑾。   周初瑾大奶奶的地位,周少瑾昨天去見廖家老夫人時頭上的赤金銜紅寶石的步搖、如煙似霞的綃紗褙子,都讓廖家的幾位小姐心中一凜,不敢再拿「四品知府」女兒的眼光看她。今天見周少瑾只梳了個簡單纂兒,卻戴了朵點翠的玉蘭花,鞋尖鑲的那顆珍珠蓮子米大小,在屋裡幽暗的光線中散發著靜靜的瑩光,表情都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周少瑾是有意為之。   前世的廖家的人一直覺得姐姐出身不顯,怕姐姐補貼娘家,她這次來就是要擺足了排場,不僅出手就是十兩、五兩的賞銀,衣飾也盡挑些低調卻奢華的,為姐姐撐腰。   樊劉氏沒有覺察到什麼,商嬤嬤立馬就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她讓人傳了個消息出去。   還沒有到中午,鎮江通判陳述明的夫人和鎮江知府高耀的夫人都下了貼子請周少瑾過府吃飯。   周少瑾非常的驚訝,想不通她們怎麼知道自己路過鎮江,還請了自己去吃飯。   她自然是婉言拒絕,送了兩份還禮過去。   可這件事卻傳遍了廖府。   等下午她起身告辭的時候,周初瑾的幾位嬸嬸、妯娌和未出嫁的小姑子們都出來送行。那廖老夫人更是親自把她送出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周少瑾笑著離開了廖家。   但她一回到官船上就拉了商嬤嬤問:「她們怎麼可能給我下貼子?」   特別是高耀的夫人,父親是工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曲源,和良國公太夫人沾著親。而且她看著也不是那種迎奉人的人。   商嬤嬤笑道:「四爺曾經寫了信給高大人,請高大人在您在鎮江府停留間其多多照拂。至於那劉大人的夫人,我就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哦!」周少瑾淡淡應了一聲,讓商嬤嬤退了下去。然後眉目就飛揚起來,笑嘻嘻地撲倒在了床上。   ※   之後的旅程一帆風順,再也沒有遇到什麼突然的事或是人。   十六天之後,他們到了天津。   周鎮的師爺已經帶了人在碼頭等。   看見隨行的十幾個護衛,他嚇了一大跳。   李長貴忙解釋道:「是程家的人。」   師爺這才鬆了口氣,熱情招待之餘不免朝著周少瑾坐得馬車多看了幾眼,原想著東翁這樣興師動眾地接個女公子心裡有些不以為然。現在卻改變了態度,行事比平時更謹慎了幾分。   坐馬車比坐船辛苦,好在只有五日他們就到了保定府。   周鎮並沒有在外面另租宅子,而是住在了縣衙裡。   這天並不是休沐的日子,他還在公堂上辦案。李氏帶著一大群丫鬟婆子在二門口迎接周少瑾。   周少瑾看見李氏身後那個被人抱著的粉妝玉琢般的小姑娘,立刻就喜歡上了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和李氏見過禮後,她不由輕輕地摸了摸小姑娘烏黑的髮絲,笑道:「這是我妹妹幼瑾吧?」   李氏忙叫周幼瑾喊姐姐。   周幼瑾很聽話。奶聲奶氣地喊著「姐姐」,羞澀地把頭埋在了乳娘的懷裡。   周少瑾咯咯地笑。   李氏的一顆心這才落了地。和周少瑾去了東廂房,並歉意地解釋道:「衙門裡很窄,知道你要過來,老爺已經讓人去外面打聽有沒有好一點的宅院出租。只是老爺在此地做父母官。要考量的事很多,一時間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先委屈在衙門裡住幾天,等一找到適合的地方我們就般。」   周少瑾還以為是自己帶的人太多了,臉色微紅,道:「太太不必如此。那些護衛是老夫人安排的,送我到了地界就會回去了。至於服侍我的那些人,大家擠擠就是了,過些日子我打發幾個回金陵就是了。」   「那怎麼能行呢?」李氏笑道,「斷沒有讓二小姐身邊服侍的人都打發回去的道理。」   兩人正說著,周鎮提早回了後宅。   周少瑾高高興興地迎了上去,特意把商嬤嬤和小檀介紹給父親。   因一個是郭老夫人賞的人,一個是程池賞的人,周鎮親切地和她們說了兩句話,這才讓兩人退了下去,笑著帶了周少瑾去書房說話。   李氏親自指使著家裡的丫鬟婆子幫周少瑾收拾廂房,周鎮已經和周少瑾在書房裡說上話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讓你這麼急急地要來保定?」周鎮沉下臉下,威嚴肅穆。   有些事可以瞞過姐姐,卻不能瞞著父親,何況她還承了池舅舅的情需要父親幫著還呢!   周少瑾忐忑不安地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了周鎮。   ※   看書的親們,昨天的錯字已改,有幾個小小的不合理也改了。今天的錯字恐怕要中午才能改……   ※(未完待續~^第三百五十六章衙門(粉紅票第一第三更)   周鎮先是聽著直皺眉,待到周少瑾講到程池把集螢推了出來的時候,他不由眉頭舒展,笑了起來,道:「這招釜底抽薪用得好!」   周少瑾忍不住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道:「池舅舅總是有很多的主意。」   周鎮嘆道:「就這樣在家裡打理庶務,真是可惜了。」   周少瑾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在周鎮只是嘆息了一陣子,又把話題轉移到了山洞的事上來:「也就是說,你來的時候還沒有查出來藥是誰下的?」   周少瑾為程池辯解道:「事情哪有那麼容易就查清楚的。當時大家都只顧著追究集螢打程嘉善的事去了,等到回過神的時候那下藥的人只怕早就消屍滅跡收拾乾淨了,何況又涉及到二房,二房還有個老祖宗在,怎麼好查?」   周鎮不由多看了周少瑾一眼,笑道:「你這孩子倒心寬,事情輪到自己的頭上都不緊不慢的。」   周少瑾心虛,忙道:「程嘉善雖對我不懷好意,可郭老夫人和池舅舅待我卻好,我總不能因為程嘉善一個,就遷怒長房,遷怒九如巷吧?一個做事一人當,我要恨,也應該恨程嘉善才是。」   周鎮聽著眼睛一亮,道:「我們家少瑾終於長大了。」   周少瑾面紅耳赤。   周鎮哈哈大笑起來,道:「既然來了保定府,就讓太太帶著你到處走走,好好玩玩。」   等翻過年來,再給少瑾找門好親事,他也沒有什麼好牽掛的了。   周鎮對周少瑾道:「這件事用不著跟太太說,免得她東想西想。」   也免得她覺得少瑾做錯了什麼,怠慢了她。   這又不是什麼好事!   周少瑾點頭。笑道:「父親放心,我省得。」   周鎮自然是信得過周少瑾的,問起了周初瑾的情況。   周少瑾一一作答。   知道周初瑾在廖家過得很好,周鎮的神色這才真正的忪懈下來,表情也變得更溫和。   父女倆在書房裡盤桓了快一個時辰,直到周少瑾餓得肚子咕咕直叫。周鎮這才回過神來,忙叫了丫鬟擺飯。   李氏親自在一旁幫他們布箸。   周少瑾立刻站了起來,道:「太太也一道坐吧!」   李氏正要推遲,周鎮已笑著對她道:「一起坐吧!一家人不必如此的生分。少瑾還要在這裡住些日子。」   李氏這才坐了下來,道:「也不知道二小姐喜歡吃什麼,問了樊媽媽,有些廚房裡有食材。有些沒有,二小姐先將就著,我再慢慢的採買。」   周少瑾笑道:「太太喊我少瑾就是。我也用得慣北方的吃食。最喜歡的是羊蠍子湯和白菜餃子,麵條我也愛吃。」   這些都是北方非常常見的菜,廚房隨時就能做。   「哎呀。」李氏驚喜道,「二小姐怎麼不早說,我這就讓人做去。」   「不用,不用。」周少瑾拉住了李氏。道,「我看太太今天讓人做了排骨山藥湯。這個我也愛吃。太太要做什麼,明天再說。」   「也好。」李氏想了想,笑道,「來日方長。二小姐南北的風味都吃得慣。一天換著個花樣做,也不拘一天兩天了。」   周鎮並沒有疑心。   郭老夫人曾經在京城住了十幾年,程池從小也是在京城長大的,周少瑾在長房,飲食上跟著有所改變,也是有之的。   他微微地笑,道:「吃飯吧!」   周少瑾甜甜地點頭,不再說話。   李氏則暗暗籲了口氣。   她對周少瑾好,老爺果然很高興。   看著嬌美漂亮,溫柔順從周少瑾,她心裡也很高興。   還好回來住的是她,若是周初瑾,只怕她每日就是油窩上煎了。   周少瑾兩世為人,也沒有坐過這麼長時間的馬車,根本沒有什麼胃口,可看著李氏做了這麼滿滿一桌的菜,她還是勉強自己多吃了幾口,同時心時也覺得有些鬱悶。   除非池舅舅走陸路,不然路過保定府的機會會非常的少。而池舅舅每次走陸路都是有急事的,就算是來拜訪他們家,也只可能匆匆而過,就更談不上在這裡小住幾天了。   來了保定,她和池舅舅的緣份也就斷了!   要是像前世似的厚著臉皮留在了九如巷,不知道會怎麼樣?   念頭一閃而過,周少瑾立刻把它壓在了心底。   自己怎麼能這麼沒有出息呢?說了再不要想起池舅舅的,就要說到做到。出爾反爾,那她和前世有什麼區別!   周少瑾暗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回金陵城去。   三個人安安靜靜地用了晚膳,去了宴息室喝茶。   乳母把一歲多的周幼瑾抱了過來。   她抓著李氏的衣袖偷偷地打量著周少瑾,可愛得不得了。   周少瑾抱著她,她開始還不停地看李氏和她的乳娘,後來就開始抓周少瑾的首飾玩。   李氏忙打她的手:「可不能把姐姐的頭髮弄亂了。」   周少瑾忙道:「沒事,沒事。讓她玩好了。」然後把頭上點翠鳳尾祥雲的簪子給她玩。   周幼瑾的乳娘嚇了一大跳,忙道:「二小姐,使不得,三小姐會含在嘴裡的。」   周少瑾臉一紅,忙把簪子遞了一旁春晚。   李氏笑著打圓場:「不要緊,不要緊,我們都在旁邊看著呢!」   周少瑾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不再胡亂塞東西給周幼瑾玩。   周鎮就吩咐李氏這兩天帶著周少瑾在保定府到處轉轉,若是不好玩,就去京城住幾天,採買些衣服首飾好過年。   李氏笑盈盈地應了。   周少瑾笑道:「姐姐的產期在明年的二月,也要給姐姐的毛毛採買些東西才是。還有幼瑾,就要做姨母了,也要好好打扮打扮才是。」   周鎮和李氏呵呵地笑,周鎮更是逗著幼瑾道:「聽見你二姐說什麼了沒有?你就要做姨母的。可得有點規矩才是。」   周幼瑾咧了嘴笑,露出小門牙來。   大家哄堂大笑。   周幼瑾茫然不知所措。   眾人笑得更厲害了。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黃太太過來了。」   李氏微微一愣,道:「這個時候,她過來幹什麼?」   難得周鎮這麼高興,氣氛這麼好,她不想讓人破壞了。   周鎮笑道:「怕是有什麼事要找你。我先去書房了。」   李氏惱怒這黃太太不識趣。面上卻不顯,笑著送周鎮出了宴息室,這才讓丫鬟去請了黃太太進來,並對周少瑾解釋道:「這位黃太太是府堂家內眷。」   周少瑾明白過來。   知府衙門設有府堂、經歷司、照磨司和司獄司。   也就是說,有父親下屬的妻子來拜訪李氏。   而且在這個時候,恐怕也住在衙門裡。   周少瑾站了起來,道:「那我先回房了。」   李氏想著自己自隨周鎮到任上之後回了兩趟金陵。又忙著生兒育女,保定府的應酬幾乎沒怎麼出面,和這些住在衙門裡的太太就更沒有私交了。   怎麼這個時候冒了出來!   她更覺得氣悶,點了點頭,正要送周少瑾出門。那黃太太已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來。   「這是府上的二小姐吧?」她看見周少瑾面露驚豔,自來熟地道,「前幾天就聽說貴府的二小姐要過來了,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玉做的人。可真是漂亮了。不要說保定府了,我看整個北直隸都找不出幾個能和二小姐媲美的姑娘了!」   她話說得誇張卻也真誠。有種鄉間婦人的樸實,並不討人的厭。   周少瑾不禁定睛打量她。   那黃太太是個年約四旬婦人,皮膚微黑,身材豐腴。氣色紅潤,一張圓圓的臉,笑容燦爛,鸚鵡綠的潞綢夾袍,短胖的手指戴著金燦燦的馬蹬戒指。   周少瑾抿了嘴笑。   九如巷外院的管事媽媽到了冬天,多是這樣的打扮。   她福了福,喊了聲「黃太太」。   黃太太忙避到一旁,笑道:「哪裡就敢當二小姐禮,這可是折煞我了。」   說話也像。   李氏請了黃太太坐下。   黃太太又說了一番恭維的話,周少瑾這才聽說了。原來這位黃太太聽說她來了,所以特意做了些她家鄉淞江的小食過來,還請想周少瑾明天去家裡吃飯。   李氏可不敢讓周少瑾隨便亂吃東西,婉言道:「……老爺讓我這幾天陪著二小姐到處逛逛。」   那聲「二小姐」可把黃太太給哽著了,但也讓她腦子清明起來。   「夫人什麼時候出去?」她殷勤地道,「我在保定府呆了七、八年了,又是個喜歡往外跑的,這保定府大大小小的地方都逛了個遍。要說這保定府哪裡的香火最旺盛,除了大慈閣就沒有別家了,而且這大慈閣背後還有座關帝廟……大慈閣南邊就是奎樓了,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文昌閣,最是靈驗不過了……」   她滔滔不絕地介紹著保定的風土人情,言下之意是她可以陪著李氏和周少瑾一起逛保定府。   李氏見周少瑾聽得津津有味,黃太太又是個言語長的,你說什麼她都接得住,一時間動了心,覺得讓這黃太太陪著也是不錯的。   她趁著黃太太低頭喝茶的時候朝周少瑾使了個眼色。   周少瑾心裡正空蕩蕩的,這黃太太話雖多,卻正好可以讓她什麼都不想,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李氏知道了她的心意,邀了黃太太過兩天一起遊保定府。   黃太太喜不自禁。   大家都知道周鎮的髮妻是程涇的從妹,可兩家走得是否親近,程涇是否賣這個曾經妹婿的面子,誰也拿不準。   聽說周鎮那個從小在九如巷長大的次女來了保定,黃府堂就再也坐不住了,這才有了黃太太的不請自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PS:我今天可以正常的下班,十二點左右應該可以完成今天的更新了。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五十七章府衙   李氏並不在乎黃太太怎麼想。   在她看來,只要自己守住本心,不貪不嗔,就不會給周鎮惹麻煩,周鎮也就會更加尊重她。   李氏笑著送走了黃太太,安置好了周少瑾和她的那些花花草草,又開始給那些護送周少瑾過來的護衛們準備土儀。   黃太太看著不免咋舌,道:「夫人,您這也太客氣了。」   李氏笑道:「是程家的護衛,總不能讓人家白跑一趟。」   黃太太聽著眼珠子直轉。   李氏已道:「您今天怎麼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她們約了後天去大慈閣禮佛。   黃太太笑著提了提手中的食盒,道:「我今天又做了些小食送過來。」   周少瑾通常不吃陌生人送的東西。   李氏笑著收了,婉轉地道:「千人千個口味。您這小食我挺喜歡吃的,我們家二小姐卻吃不慣——她是南邊長大的,喜歡吃甜滋滋的東西。」   黃太太也不氣餒,笑道:「夫人喜歡吃也好啊!等二小姐回去了,我再專程做給您吃。不過,二小姐是什麼打算啊?是準備在這裡長住還是過了年回金陵去?」   李氏立刻警惕起來。   大家住在一個院子裡,周鎮又是上峰,不可能不被人議論,偏偏周鎮又是個最不喜歡讓人議論的,李氏在這方面就很注意,行事儘量低調些,不讓別人窺視她家的事情。   「肯定是要過完年再說了。」她含糊地道,「就算是二小姐想回去,我們家老爺也不可能讓她回去啊!」   這不是說了等於沒說嗎?   黃太太還要繼續問,照磨司的譚典史太太過來了。   她手裡也拿幾盒點心,笑吟吟地和李氏。黃太太打過招呼之後,也說是來看周少瑾的。   李氏去請了周少瑾出來和譚太太見了禮。   譚太太的眼睛頓時有些發直。   周少瑾穿了件寶藍色的素麵刻絲比甲,烏黑的髮絲綰了個纂,光潔如雪的面頰旁墜著黃色蜜蠟的耳墜,或許是在燒了地龍的廂房裡的緣故,臉微微有些紅。看去神彩奕奕,明豔照人。   「這就是你們家二小姐?」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問李氏,「長得可真是漂亮!說了婆家了沒有?昨天是什麼時辰到的?是從天津下的船還是一直走的陸路……」她連珠炮似的問著,還要擼了手上戴著的一支碧玉手鐲給周少瑾當見面禮。   周少瑾辭了又辭,還是李氏開口勸她,她這才收下。   黃太太卻一直盯著周少瑾耳朵上的黃色蜜蠟珠看。   就連李氏都發現了。   黃太太笑著解釋道:「我看二小姐的這耳墜好像不是素麵的?」   周少瑾笑道:「您沒看錯!我耳朵上一顆珠子雕的是麻姑獻壽,一顆珠子雕的是四季平安。」   黃太太奇道:「怎麼會雕了這些?這麼大粒的珠子。多可惜啊!」   周少瑾笑道:「這原是九如巷郭老夫人念珠上的珠子,她老人家佩了很多年。後來我有次受了涼,程家大夫給我用了好幾副藥都不見好,郭老夫人就讓人把那念珠上的兩顆蜜蠟珠拿下來給我做了對耳環。說來也巧,我戴了這耳環沒幾天病就好了。這次我來保定府。老夫人叮囑又叮囑,讓我路上一定得戴這對耳環。我也很喜歡,就一直沒有取下來。」她說著,就要取下來給黃太太看看。   黃太太忙道:「不用。不用。還是二小姐戴著好。」   既然她不好奇了,周少瑾也就不麻煩了。   譚太太一聽來了興趣。忙道:「那郭老夫人待人怎樣?聽說她生了三個兒子三個都是進士,長子更是做了內閣大臣?」   周少瑾想到郭老夫人的樣子就笑了起來,點頭道:「三位舅舅都是學識淵博之人。」   黃太太也不甘示弱地問起九如巷的事。   能說的周少瑾就說,不能說的就打個馬虎眼過去。   商嬤嬤進來道:「二小姐。那些護衛等會就要啟程回金陵了,打頭的秦揚說要進來給您磕個頭。」   秦揚是秦大總管遠房的侄孫,這次就是由他帶隊護送她到保定的。   周少瑾笑道:「那倒不必。他這一路也很辛苦,讓他進來一趟也行,我有賞賜給她。」   商嬤嬤笑著去了。   周少瑾向黃太太和譚太太道歉,去了廳堂。   譚太太和黃太太都不由心中一凜。   周少瑾一深閨弱質,程家就算是擔心她,派了人送她到保定府,要走了,也應該是向周少瑾的父兄之類的辭行才是,怎麼那些護衛還要來給她磕頭,好像她才是主子似的……   黃太太伸長了脖子朝外望。   就看見那護衛隔著屏風給周少瑾恭恭敬敬地行了個揖禮,這才站了起來,接過商嬤嬤的賞賜,低聲向身周少瑾辭行,這才退了下去。   黃太太緊緊地捏住藏在衣袖裡的雙手。   沒兩天,保定府府衙就開始流傳周少瑾在九如巷如何的得寵,周家和程家的關係如何的好……   周鎮聽了莞爾。   可沒有想到的是,自從這流言像長了翅膀似的傳得整個府衙都知道了,他的同僚對他態度更加尊敬,他做起事來也更順暢了。   周鎮不由得哈哈大笑,心情非常的好   等到周少瑾和李氏去大悲閣禮佛的時候,周鎮給了周少瑾二十兩銀子的零花錢,讓她:「隨便買些什麼,想買什麼吃就買什麼吃,別委屈了自己。」   周少瑾笑著拿了,卻挽了李氏的胳膊道:「我要什麼太太會給我買的。」   李氏高興得不得了,忙道:「是啊,是啊,我會給二小姐買的。」   周鎮就笑道:「那你還把我給的銀子收了起來?」   「您要給我,自然就是我的了。」周少瑾抿了嘴笑。   周鎮和李氏也跟著笑了起來。   氣氛溫馨。   李氏服侍周鎮換朝服的時候,周鎮就悄聲地對李氏道:「我想讓少瑾在家裡多留幾年。」李氏也很喜歡周少瑾。笑道:「我也想讓二小姐在家裡多留兩年,可這說親的事卻緩不得。不如先給她訂婚,然後慢慢的地訂婚期。」   周鎮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嘴角微翹地去了前堂。   李氏和周少瑾等到黃太太來了之後就去了大悲閣。   大悲閣是前朝所建,雄傳壯觀,香火鼎盛。可也比不過南京的雞鳴寺、甘泉寺。周少瑾喜歡歸喜歡,還是覺得雞鳴寺和甘泉寺理好。   上了香,在大悲閣用過齋菜,黃太太道:「大悲閣的醬菜也很有名,我們不妨帶些回去。」   李氏從善如流,讓人去買。   結果醬菜鋪子那裡裡三層外三層的,等了快半個時辰才買到手。   周少瑾回到廂房嘗了嘗。的確很好吃。   她不由嘆道:「要是能給郭老夫人送點就好了。這是她老人家喜歡的口味。」   商嬤嬤笑道:「這有何難?讓鏢局的順便幫著帶去就行了。現在是冬天,不怕壞。」   周少瑾笑道:「還是商嬤嬤考慮的周到。」   她第二天派人買了一大堆的醬菜回來,除了郭老夫人那裡,關老太太、沔大太太甚至是新進門的誥大奶奶都得了她的醬菜。她還各給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寫了封信去,說自己在保定府的生活。   等她去奎樓的時候。發現奎樓旁的火燒很好吃,又讓人帶了一堆回去。   樊劉氏笑她:「二小姐這是要把保定府給搬去金陵城啊!」   眾人哈哈大笑。   很快就到了臘月,家家戶戶開始準備吃臘八粥,金陵城那邊送來了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的回禮。   郭老夫人是首飾。關老太太是綾羅綢緞。   來送回禮的是呂嬤嬤,她告訴周少瑾。四房那邊已開始準備程詣的婚事,程許臉上的傷好了之後沒有回多稼軒,而是留在了郭老夫人的碧紗櫥,每日苦讀不輟:「……閔家和程家的婚事也定了下來。明年九月就會完婚了。夫人幾次請許大爺回多稼閣去。許大爺都沒有答應。」   而小檀從隨著呂嬤嬤過來的小丫鬟口裡卻得知,程許的狀態很不好,年輕輕輕的,卻像經歷過很多痛苦般暮氣沉沉的。袁氏為此事和郭老夫人鬧過幾次,想讓程許回多稼軒住。可每次都鎩羽而歸,只敢在底下裡抱怨兩句。   周少瑾聽了水波不興。   只是有些鬱悶為什麼沒有程池的消息。   不知道他會不會像程許那樣突然就訂了親?   她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春晚急急地跑了進來,道:「二小姐,大姑爺來了。和老爺關在書房裡說話呢!」   周少瑾一驚,道:「他不是在國子監讀書嗎?找父親幹什麼?」   春晚搖頭,道:「我只聽說大姑爺原來準備坐船回鎮江的,不知怎地先到了保定。」   前世的這個時候,姐夫就在京城懸梁刺股。今生怎麼突然跑到保定府來了?   她讓商嬤嬤去聽牆角。   很快商嬤嬤就回來了,笑道:「二小姐,是件好事。大姑爺前幾天就已經跟著長房的二老太爺在一起讀書,聽廖大爺的意思,是池四爺幫得忙。廖大爺特意過來說一聲,免得周大人還不知道,遇到了四爺連個謝字都沒有。」   周少瑾非常的驚訝,道:「之前池舅舅怎麼什麼也沒有說啊?」   悄悄地就把她為難的事辦了。   這樣姐姐在廖家就算是徹底站穩了腳跟了吧!   她欠程池的更多了。   ※   看書的諸位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PS:早上的錯字已改,這一章的錯字明天中午改。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五十八章又見(給天外仙仙加更)   廖紹棠只在保定府衙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啟程去了天津。   他將走水路回鎮江過年。   周少瑾端了熱氣騰騰的冰糖紅豆湯到書房,問周鎮:「姐夫和您都說了些什麼?」   望著穿著粉色淨面杭綢褙子,亭亭如荷的女兒,周鎮的笑意就從心裡溢了出來。   他打趣周少瑾:「你姐夫跟我說了很多事,你想知道什麼?」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我想知道姐夫會不會把姐姐接到京城去?這樣我就可以經常去看姐姐了。」   周鎮笑道:「你姐夫這麼急的趕過來,除了告訴我程家的事,還想和我商量商量你姐姐的事。廖家這幾年鬧出來的事比較多,既有族人的私心,也與廖大老爺這個宗主不能服眾有很大的關係。廖大太太和你姐姐都只是內宅婦人,有些事就算是有心也無力,有時候還會受廖大老爺的牽連。你姐夫的意思,想等你姐姐生了孩子之外就帶她們母子進京,又怕孩子太小你姐姐帶不住,想回去之後商量是不是把廖大太太也一併請到京裡來,既可以照顧你姐姐,又可以堵住廖家那些人的嘴。我讓他回去商量初瑾。如果初瑾覺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比較吃力,那就請了廖大太太和你姐姐一起到京城裡照顧孩子;若是你姐姐覺得有能力,廖大太太畢竟是宗婦,離開本家的時間太長,落到族中長輩的眼裡,那也是不孝。這件事他要平衡好。」   周少瑾咯咯直笑,道:「爹爹,你好狡猾哦!」   姐姐那麼能幹,又有一群僕婦服侍。怎麼會連個孩子都照顧不了。   爹爹這麼說,分明是不贊成廖大太太和姐姐一起進京。   周鎮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子,道了句「鬼機靈」,然後嘆道:「主要是廖家現在太亂了,如果廖大太太不幫你姐姐擋擋,你姐姐的日子不好過。等過幾年。廖大太太的年紀大了,你姐夫又能獨擋一面了,再把廖大太太接過來也不遲。現在卻早了點。」   周少瑾連連點頭。   妻以夫為貴。   接了廖大太太來,廖大老爺也隔三岔五的來京中小住,然後廖家的三姑六舅進京也都來拜訪廖大老爺和廖大太太,廖家的事還是會麻煩姐夫和姐姐。現在姐夫還沒金榜題名,在家裡說話沒有份量。那些事姐夫也不能幫著解決,只會吵得人心煩。   前世,周少瑾就領教過。   有一次,姐姐沒有辦法了,曾躲在她的田莊裡裝病。   這一世。周少瑾希望姐姐能先生幾個健健康康的小孩子,養好了身體,再去和廖家的那些人爭鬥。   父女倆在書房裡說了半天的話,直到照磨司的譚典史有公求見周鎮。周少瑾才回到內院。   但她剛踏進院子,就看見李氏正送了黃太太從堂廳裡出來。   看見周少瑾。黃太太熱情地迎了上來,道:「二小姐去了哪裡?明天王鄉紳家裡請了大家賞花,二小姐也一道去吧。這麼漂亮的人,關在家裡不讓人看看。真真是暴殄天物。」   周少瑾暗暗皺眉。   她不喜歡別人拿她的相貌說事。   但她還是微笑著跟黃太太打了個招呼這才回了廂房。   不一會,李氏過來,道:「你不想去嗎?」   「不想去。」周少瑾道,「我喜歡呆在家裡,不喜歡出門。」   李氏見那窗臺上擺著一對憨態可拘的不倒翁,茶几上的茶瓶裡斜斜地插著幾隻茶花,炕頭上的針線筐裡露出半截給周幼瑾繡的兜兜。她隱隱有些明白周少瑾的性子,釋然地笑道:「我知道了。那我就去回絕了王鄉紳家。」   「那倒不必。」周少瑾笑道,「我不去,您去就是了。以後這種事還多著,您總不能一味的遷就我,我就是呆在家裡也不安心。」   李氏含含糊糊地道:「等我商量了老爺再說吧!」   周少瑾卻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的。   她也不想認識誰,覺得現在這樣過日子挺好的。   周鎮卻覺得她應該多認識幾個人,勸她去參加王鄉紳家的賞花會。   周少瑾有些不高興,道:「我在家裡帶著幼瑾。」   周鎮立刻就改了口,道:「你不想去就不去好了。」   周少瑾這才展顏。   周鎮笑著直搖頭。   周少瑾卻想著個故人,道:「爹,您知道保定範家吧?良國公府家的大小姐嫁到了保定範家,我想去看看她,您幫我問問唄!」   周鎮應了。   誰知道當天晚上周幼瑾卻發起熱來,燒得小臉紅彤彤的,哭個不停。   周少瑾嚇得不得了。   前世她這個妹妹可是夭折了的。   她敬畏地跪在神龕前給周幼瑾祈福。   兩天之後,周幼瑾痊癒了。   周少瑾鬆了口氣,決定去大悲閣上香。   她為周幼瑾祈福的事周鎮是知道的,尋思著她可能是在周幼瑾病的時候在菩薩面前許下了什麼,要去還願。也不攔著她,派了護衛婆子護著她去大悲閣。   李氏十分感動,紅著眼睛拉著周少瑾的手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周少瑾也不是會安慰人的,笑了笑,就回了廂房。   但到了那一天,卻下起了大雪。   雪花如絮,大片大片地落下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屋頂就白了。   李氏遲疑道:「這麼大的雪,二小姐還是改日再去上香吧!」   「沒事。」周少瑾笑道,「越是颳風下雪的日子越是要去——菩薩這才知道我們的誠意。」   李氏不好攔她。   在公堂的周鎮知道後只說了句「路上要小心」,然後加派兩個護衛。   一行人冒雪到了大悲閣。   或許是風雪太大的緣故,廟裡沒有什麼人。   周少瑾虔誠地跪在菩薩面前上了三炷香,捐助了十兩銀子的香油錢。   知客和尚領了她去功德薄前。   有四、五個男子迎面走來。   她低下頭,避到了一旁。   那些人說著話,和她擦身而過。   她聽到有人說「追到了這裡。就不見了」。   然後有個聽起來很耳熟的聲音道:「他不是常在李二那小子的店裡落腳嗎?你派人盯著點……」   說話的人語氣很兇狠,周少瑾忍不住抬頭瞟了一眼。   她頓時如遭雷擊,慌慌張張地低下了頭,直到那群人走遠了,這才在功德薄上留了個姓,匆匆地回了馬車。   「商嬤嬤。」她拉商嬤嬤在馬車裡坐下,低聲道,「我遇到那個叫蕭鎮海的了,他還說什麼跟丟了人,讓人盯著個叫李二的店……」   商嬤嬤雖然極力掩飾,但臉色還是一變,道:「二小姐。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周少瑾忙吩咐車夫快點趕回去,隨後對商嬤嬤道:「你要是有事就先走,我這邊有護衛護著。父親那裡,我就說我讓廟裡的師傅做法事,把你留在了那裡。」說完。她叮囑道,「佛前是不能打誑語的。你辦完了事,記得去廟裡做場法事。」隨後她掏出兩張十兩的銀票遞給商嬤嬤,「一張你自己用。一張給廟裡做法事。」   商嬤嬤望著她焦急的面孔,心裡五味俱陳。沉默了片刻,接過了她手中銀票,低聲道:「四爺吩咐我無論何時都不能離開二小姐。等我把二小姐送回了府再出去也不遲。」   周少瑾想到那次那個叫蕭鎮海看自己的目光就覺得害怕,但她還是道:「事有輕重緩急。嬤嬤你去做你的事好了。我這裡有護衛護著,又是爹爹的治下,不會有事的。」   但商嬤嬤還是把她送到了衙門的大門口這才離開。   周少瑾不由長長地籲了口氣。   當值婆子聽到動靜立刻迎了上來,獻殷勤地道:「二小姐,金陵九如巷來人了。說是什麼四老爺來著。我看著十分年輕,哪裡像個老爺?大人卻對那四老爺十分的客氣……」   四老爺?   難道是程池。   周少瑾的心怦怦亂跳,人也控制不住地面露驚喜,提著裙擺就朝周鎮的書房跑去。   春晚一愣,追了過去。   那當值的婆子卻喊道:「二小姐,仔細腳下。我們掃了雪的,抄手遊廊鋪著青石磚,被寒風一吹,滑得很……」   周少瑾哪裡會仔細地聽那婆子都喊了什麼,急急跑到了周鎮的書房門前,伸手就要撩那棉布帘子,誰知道腳低一滑,人就朝前溜去。   她「哎喲」一聲,看著就要撲倒。   棉布帘子卻一撩,她撲在了個穿青色祥雲團花杭綢袍子的男子懷裡。   周少瑾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清香,若有若無。   「池舅舅!」她高興地跳了起來。   那溫潤的眉眼,和煦的笑容。   不是池舅舅還是誰?   周少瑾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腳下又是一滑。   她忙抓住了程池衣襟。   程池笑著抓住了她胳膊。   周鎮說著話出現在了程池的身後:「……既然來了,怎麼能住到客棧去!東邊的客房還空著……」   從他的角度望過去,正好看見周少瑾依偎在程池的懷裡。   周鎮的話戛然而止。   他瞪大了眼睛,張口結舌。   程池卻鎮定從容,笑道:「站穩了,可別我一放手,你又滑倒了!」   「不,不會!」周少瑾面紅赤耳,磕磕巴巴地道。   程池慢慢放開了周少瑾。   周少瑾小心翼翼地站到了一旁。   周鎮反應過來,忙道:「怎麼樣?有沒有摔到哪裡?」   「沒有!」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忙證實著程池的清白,「剛才要不是池舅舅拉著我,我就摔地上了。」   周鎮鬆了一口氣,笑著向程池道謝。   ※   看書的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依舊在晚上十二點左右。   PS:錯字要等會改哈……   O(∩_∩)O~   ※(未完待續~^請假條   吱吱的電腦或者網絡出了問題,無法上網了,新章無法上傳,託我幫忙請假,等到能上網之後會立刻上傳!(未第三百五十九章登門   程池望著雪白的小臉埋在寶藍色四蒂如意紋刻絲鬥蓬毛茸茸風兜裡的周少瑾,忍不住笑了起來。   幾天不見,小丫頭的眉眼都舒展開來,有了女子的柔美。   他和周鎮客氣了幾句,問周少瑾:「下這麼大的雪,怎麼想到去禮佛?」   周少瑾磕磕巴巴的答不出來。   好像個頑皮的孩子闖了禍正巧被大人逮住了一般。   程池的笑容更盛,回頭和周鎮道:「事情大致上就是如此了。周大人胸襟寬廣,子川佩服之餘很是慚愧,回去以後定會好好教導嘉善,不負周大人的寬宏。只是我還有事要辦,住在衙門府裡恐怕有些不便,就不打擾周大人了。」   周鎮沒有留他,道:「既是如此,我送子川出門好了。」   周少瑾傻在了那裡。   池舅舅來了她家不在他們家過夜嗎?   父親怎麼也不挽留他?   還有,她在廟裡遇到了蕭鎮海……   周少瑾的手腳就比腦子快了一步,一把拽住了周池的衣襟,道:「池舅舅,您不是答應了要來探望我的嗎?我剛回來您就要走了……您就在我家住幾天吧?」   而且這樣一來,蕭鎮海就找不著池舅舅了,退一步說,就算蕭鎮海知道池舅舅在哪裡,他也不敢硬闖知府大衙。   她又朝父親望去,道,「爹,您留留池舅舅吧?我在九如巷,多虧有池舅舅照應。」   程池不由在心底無奈地搖頭。   這小丫頭片子,剛才還說以為她長大了,轉眼間就露了餡。   有這樣留客的嗎?   他把蕭家給端了,蕭鎮海領著族中幾個逃出去的長老正要尋他報復呢!他要是在這裡留宿,被蕭鎮海發現。萬一盯上了周家就麻煩了。   程池笑道:「我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   周鎮看著覺得頭痛。   程池代表九如巷來為程許的事給他道歉,他看兩個女兒都在九如巷長大,程家處置得當,周少瑾不管是名聲還是本人都沒有受到什麼傷害的份上,沒有和程家計較,按照說程子川應該能感受到他的好意才是。可他一口一個子川兄。程子川卻一口一個周大人,笑容溫文卻從骨子裡透露出幾分疏離冷漠。   他周大成不是那種沒臉沒皮的人。   以後再遇到彼此客客氣氣也就是了。   他也就無意留程子川在家裡小住。   少瑾難道就聽不出來?   可當他看到周少瑾眼眸中流露出來的哀求之意又讓他心裡軟軟的,只好道:「子川,你看,連少瑾也這麼誠心地留你,你就留下來住幾天吧?不然我回了金陵城,怎麼去見關老安人?怎麼去見郭老夫人?」   周少瑾就朝程池望去。   一雙妙目烏黑溼潤。如還在嗷嗷待哺的小獸。   程池敗下陣來。   原本想收服了蕭鎮海來約束蕭家的人的。   既然如此,蕭鎮海就算了。   他笑著對周鎮道:「恭敬不如從命。」   周鎮眼底閃過一絲訝然。   程子川對少瑾……倒是真的喜歡!   那笑容裡就透著溫暖。   不過,這是好事。   說明少瑾在九如巷過得很好。   算了,看在女兒的面子上,他就別和程子川計較這些了。   周鎮笑喊來了李長貴。吩咐他去給程子川準備客房,並道:「跟太太也說一聲,讓她到義春樓叫桌席面過來,我今天和子川好好地喝幾盅。」   周少瑾忙道:「池舅舅不吃魚。」   李長貴恭敬地應了。笑著退了下去。   周鎮就有點點鬱悶。   程子川不吃魚,他喜歡吃啊!   他請程子川到書房裡喝茶。   程池還沒有開口。周少瑾已嬌嗔道:「爹,您也是的,池舅舅剛剛來,又和您說了半天的話。您不讓他早點回去,喝什麼茶啊?反正池舅舅要在我們家住幾天的,您想和他喝茶,多的是時間。今天就快點讓池舅舅去客房歇了吧,等會還要陪著你喝酒呢!」   她還要告訴池舅舅蕭鎮海的事呢!   周少瑾也不理周鎮會說些什麼,拉著程池就往外走,還道:「池舅舅,我陪您去客房。我知道客房在哪裡!」   很是熱忱。   程池不由地笑了起來。   小丫頭比在寒碧山房的時候活潑了很多,可見周鎮和李氏待她很不錯,送她回來是個很正確的決定。   可這笑容還在眼底,程池的神色微正。   他看見周鎮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   周大成可能不太喜歡少瑾這樣對待自己。   如果他是周鎮,估計也不喜歡。   程池穩穩地站在那裡,周少瑾根本拉不動他。   周少瑾不解地望著程池。   程池笑道:「少瑾,你也剛從廟裡回來,肯定很累了,早點回房歇息去,有僕婦帶我去客房。」   「那怎麼能行?」周少瑾笑盈盈地道,「池舅舅可是第一次到我們家來做客,怎麼能讓您一個人去客房呢!」說完,又去拉他。   周鎮卻很不高興。   雖說少瑾在九如巷的時候得了長房的照顧,程許犯渾的時候也是程子川幫少瑾解得圍,可少瑾這樣的熱情他還不領情……   他在心裡冷哼,面上卻不動聲不動水的,笑道:「子川,少瑾說得對。你就把這裡當成你的家似的,想吃什么喝什麼,只管跟少瑾說。」   程池自然不會再堅持。   他若繼續堅持下去,只會讓少瑾沒面子。   程池笑著道謝,順著周少瑾往外走。   春晚幾個跟了過來,不遠不近地綴著。   程池目光微凝,問周少瑾:「怎麼沒看見商嬤嬤?」   周少瑾就朝程池使了個眼色。   程池不再問什麼,跟著周少瑾去了客房。   能住進知府衙門的客人非富既貴,客房自然布置的華美又不失雅致。   可這些並沒有讓程池多看一眼。   他問周少瑾:「商嬤嬤去了哪裡?」   商嬤嬤是他安排保護周少瑾的。因此商嬤嬤臨行前他還一改常態反覆地叮囑商嬤嬤,無論如何也不要讓周少瑾離開她的視線,結果她卻讓周少瑾一個回了家。   周少瑾正好要和他說這件事,聞言就把事情來龍去脈都告訴了程池。   程池凝神望著周少瑾,半晌都沒有說話。   程許的事是怎麼一回事,他一看就明白。   但這件事若是認真追究起來二房的老祖宗出面。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從兄弟之間開個玩笑」就能把這件事解決了。   所以他不方便出面。   應該由程許來解釋他們之間的恩怨。   如果程許沒有辦法解決,也就說明了程許沒有資格做程家的宗子,而且就算他勉強做了,也會像廖家的大老爺那樣,因為無法服眾而讓程家四分五裂的。加之他另有打算,這件事就這樣拖了下來。   但少瑾這邊卻拖不得。   他把事忙得差不多了。第一件事就是親自登門向周鎮解釋這件事。   周鎮是個溫和寬厚之人,不僅很理解長房的處境,而且還大度地原諒了程許。當然,這與周少瑾全身而退,周鎮不想讓周少瑾受到非議也有很大的關係。   不曾想出門的時候卻遇到了周少瑾……   或者。他也想親眼看看少瑾是不是過得很好。   不然他也不會和周鎮拖拖拉拉地說了半天的話了。   現在看到了她過得很好,心裡卻半是欣慰半是心酸。   少瑾再不是那個寄居在程家的小姑娘了,她有了自己的家人,也會有自己的生活和朋友。九如巷,最終只會成為她的回憶。甚至會拜程許所賜,成為她不好的回憶。   他問周少瑾:「良國公府的大小姐也嫁了過來,你見過她了嗎?」   朱朱的婚事因為在禮部那裡頗費了番周折,婚期延後了一個月。   如果少瑾在保定府有朱朱這個好朋友來來往往。說說體己的話,日子肯定不會覺得無聊。   周少瑾卻急直跳腳,不滿地道:「池舅舅,我們在說蕭鎮海,您怎麼能又轉移話題?」   那模樣,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程池哈哈地笑了起來,道:「我怎麼轉移話題了?蕭鎮海怎麼了?他如今不過是喪家之犬,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倒是你,怎麼沒有去拜訪朱大小姐?」   真的不用擔心蕭鎮海嗎?   可當時在江北橋的時候,池舅舅對蕭鎮海的樣子好像頗為容忍似的……   周少瑾的狐疑地望著程池,想從他的臉上看到些許的破綻。   程池道:「我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您當然不會騙我?」周少瑾小聲嘀咕道,「您會不跟我說。」   這倒是真的!   程池抑制不住再次的笑了起來。   他沒有把自己的事告訴周少瑾,可也沒有避開她,她隱約知道了一些,他也是知道的。可她知道卻能忍著一直沒有問他,還有意無意地幫著他瞞著其他人,悄悄地給他遞消息,這就讓他頗有些意外了。   他看她的眼神更加溫和,道:「蕭鎮海的事,你真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處理好了。你要是不相信啊,等商嬤嬤回來了問她就是了。」   周少瑾嘀咕道:「我不是不相信……」   可她就是情不自禁地擔心啊!   周少瑾神色間閃過些許悵然,又很快笑了起來,道:「那池舅舅就在我們家多住幾天好不好?等你把蕭鎮海的事忙完了再走行嗎?」   小丫頭是想讓自己借周鎮的勢吧?   望著她纖細如柳,仿佛被風一吹就會吹跑的的身姿,程池心裡突然變得非常的複雜。   自他掌管了程家庶務之後,還是第一次有人想保護他。   而且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小丫頭。   他有這麼軟弱嗎?   或者說,在她的心裡,他有這麼重要嗎?   ※   網斷了,找不出原因,就把這章文反覆地校對了好幾遍,自認為沒有什麼錯字,不知知道是不是真的沒有什麼錯字了……   PS:有朋友給我留言,說文中周幼瑾的年紀和周初瑾的預產期有問題,我仔細回去看了看大綱,的確是我弄錯了,周幼瑾應該有一歲十個月,周初瑾的預產期應該在明年的二月份,文中已經改過來了。   謝謝這些朋友的指正,若是以後還有什麼問題,請大家繼續提醒我,讓金陵春的錯誤更少,寫得更好。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六十章小住(周末加更)   程池一瞬間有些不能動彈。   周少瑾從來都沒能從程池的表情上看出什麼情緒來,她的感受都來自她的直覺。見程池看著她不說話,也不像心情不好的樣子,她索性道:「池舅舅,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蕭蕭鎮海的事沒有解決之前,您就住在我家裡。」   程池點了點頭。   周少瑾笑嘻嘻地跑了。一直到她回到廂房,喝了兩杯茶,靜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心裡還在怦怦亂跳。   池舅舅今天穿得好隆重啊!   還繫著玉帶。   墜著的那方小印是雞血石的,成寶塔狀,鏤空雕著如意八寶,一看就價格不菲,非常的漂亮。   池舅舅很少穿戴得這樣華麗。   不知道他會不會住下來。   周少瑾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晌,這才記起來商嬤嬤還不知道去了哪裡找池舅舅。   不過,她找不到池舅舅自然會回來的。   周少瑾吩咐如意去門口等著商嬤嬤,一看見她就讓她來見自己。   如意乖巧地應聲而去。   李氏身的李嬤嬤拿著個菜單子過來了,恭敬地道:「太太說晚上的宴筵請二小姐看看,怕是有什麼菜犯了程四老爺的禁忌。」   周少瑾仔細地看了一遍,換了兩個她認為不太好吃的菜,然後遞給了李嬤嬤。   李嬤嬤就笑道:「程四老爺就是程閣老的胞弟了?怎麼這麼年輕?」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他是長房的幼子。郭老夫人年過四旬才生的池舅舅。」   「哎呀!」李嬤嬤羨慕道,「郭老夫人可真是有福氣。」   周少瑾贊同地笑了笑。   李嬤嬤收拾好了菜單,嘀咕著「程四老爺長得可真周正」,這才出廂房。   周少瑾想到程池清亮的眸子,忍不住抱著大迎枕竊笑。   晚宴的時候當然沒有周少瑾什麼事了。   周鎮和程池喝了點酒。說了說朝中的八卦,史書上的秩事,然後各自回房散了。   李氏一直在等周鎮。   服侍周鎮更衣的時候問道:「程家的這位池老爺好相處嗎?」   程涇不可能總見到,但若是和程涇的這位胞弟來往密切,有些事通過他跟程涇說,可能效果更好。   周鎮當初對程池和顏悅色。也有這方面的考慮。可見程池冷冷的,他也只當對方是個尋常的姻親了。   「學識淵博。」周鎮想著剛才和程池說的那些話,「人很不錯。就是有點清高冷淡。不過,他是少年及第的進士,倒也尋常。只是讓他管理庶務,有點可惜了。偏偏長房的人丁單薄,連個得力的子侄也沒有。他就是想出仕。手中的庶務也無人可託管。」說到這裡,他笑了起來,「別人家是嫌讀書讀出息的子弟不多,我看九如巷長房的卻是嫌這不讀書的子弟太少,想找個人打理庶務都不行。」   李氏溫順地笑。   周鎮卻若有所思地道:「不過。我看長房也就這二、三十年的氣數了——三家也就出了個程嘉善,只有看程嘉善能不能支應門庭了。倒是二房如今已經有兩個孫子了……」   李氏不關心這些,她道:「四老爺怎麼沒有成親?別人像他這個年紀,孩子都啟蒙了。您看。他是不是有什麼隱疾啊?」   周鎮皺眉,道:「這種話你以後少說。各家的情況不一樣。郭老夫人都不管,我們這些做外人就更沒有說話的餘地了。」   李氏不悅道:「我不是私下裡跟您說嗎?」   周鎮一愣,笑道:「那就只私下說說好了。」   李氏應著,喜笑顏開。   ※   商嬤嬤直到打了二更鼓才回來。得知程池就歇在衙門裡,她驚愕地半天都沒有合攏嘴,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就去了客房的院子裡等。   程池讓他在外面立了快一個時辰,眼看著用了早膳要去給周鎮打個招呼了,這才讓商嬤嬤進來。   商嬤嬤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一聲不吭地就跪在了程池的面前,低聲道:「消息是二小姐得的,我不去,二小姐不依。」說著,她伸出手來,手掌上攤著兩張十兩的銀票,「這是二小姐給多,說是怕我要用銀子……」   晨曦下,兩張銀票的皺摺看得清清楚楚。   程池的心突然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的,麻麻的,木木的,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捂了捂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氣。   心又平穩地跳了起來。   程池平靜地道:「蕭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蕭鎮海能動我分毫嗎?我讓你跟著二小姐,就是怕他們發現了什麼,對二小姐不利。你這樣,卻是本末倒置了。看在二小姐的份上,這次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我就只能換個人服侍二小姐了。」   「我記下了!」商嬤嬤深深地低下了頭。   「去吧!」程池冷冷地道,「記得下次不要自作主張。」   「是!」商嬤嬤退了出去,如死裡逃生般,背心溼漉漉的。   懷山看到她的樣子,也鬆了口氣,悄聲安慰她:「沒事。你好生呆在二表小姐身邊就是了。」   商嬤嬤回了廂房。   周少瑾在那邊等著她。   她急不可待地道:「池舅舅沒有呵斥你吧?」   「呵斥了!」商嬤嬤反行其道,屈委地道,「說我沒有聽他的吩咐,擅自就離開了您,若是您有個三長兩短,就換人來服侍您。」   周少瑾聽了很是自責,道:「那我去跟池舅舅說說。」   「您還是別告訴四爺了。」商嬤嬤攔著她,「若是四爺誤會我在您面前抱怨,他會更不待見我的。你只要讓我跟著您就行了。四爺做事有分寸,不會有事的。」   周少瑾點頭,對商嬤嬤的話卻不以為然。   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萬一。她是說萬一,池舅舅要是被人算計了可怎麼辦?   她就讓樊祺盯著程池:「若是四老爺出門,看四老爺是不是每天都回來?什麼時辰出的門?什麼時候回來的?」   樊祺笑著應「是」,一溜煙地跑了。   周少瑾陡然間生出志得意滿的感覺。   從前在九如巷,她要做什麼都有所顧忌,現在保定府。她要盯池舅舅的梢,一句話就成了。   看池舅舅還能不能什麼事都瞞著她。   她眉眼帶笑,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做著未做完的針線。   程池很快就發現了異樣。   樊祺索性明目張胆地盯程池的梢。   程池哭笑不得。   這小丫頭片子,給她臉她還一點也不喘爬到他頭上去了。   可他的心卻自有主張,軟得能滴出水來,讓人想動怒都不能。   程池吩咐懷山:「蕭鎮海的事,得趕快有個定論。如果不行,就換金沙幫的幫主徐牧。」   懷山腳步微遲,道:「四爺,您要不要再考慮考慮。蕭鎮海在北武漢有『孟嘗君』的稱號,在綠林中也是極有面子的。有他出面幫我們做主,既可以混淆朝廷的視線,又可以讓我們騰出手來做別的事情。若是換了金沙幫的徐牧,他年輕太輕。未必能服從,我們要用他。得花大力氣……」   蕭鎮海有蕭氏家族在他們手裡,行事就會有所顧忌。   徐牧是孤兒,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牽制比較少。不好控制。   程池何嘗不知。   但他不想周少瑾繼續這樣盯他的梢了。   他道:「原想和蕭鎮海多磨蹭幾天的,現在看來卻不行了。你親自去找他談,他若是服從歸順,就照原計劃行事樣。他若是還在那裡倚老賣老,以為我不敢動他,那就換人。」   懷山見程池主意已定,不敢再勸,恭聲應諾,出了客房。   樊祺就去給周少瑾報信:「今天四老爺沒有出去,一大早就起了床,用過早膳之後練了會字,然後就去拜訪老爺了。聽說老爺留了四老爺午膳,還讓廚房裡中午做羊蠍子火鍋呢!但四老爺身邊的懷山大叔和小秦管事一大早就出去了,去幹什麼就不知道了!」   程家一大堆秦管事。   秦總管是秦守約,秦管事是秦守約的兒子秦孝,大秦管事是秦子安,小秦總管是秦子平,還有很多個秦管事,周少瑾不熟,也沒記住。   周少瑾正和周幼瑾在炕上,拿了個沙包你丟我一下,我丟一下的玩,聞言眼珠子直轉,被周幼瑾一沙包丟在了臉上。   眾人都驚呆了。   周幼瑾的乳娘兩腿一軟,就要跪下去。   周少瑾卻嘻嘻笑著拿起沙包丟在了周幼瑾的腳下,逗得周幼瑾咯咯直笑。   屋裡服侍的鬆了口氣。   周少瑾把周幼瑾交給了乳娘,叫了商嬤嬤進來問話:「……派了懷山和秦子平出去,你說,池舅舅這到底要做什麼?」   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商嬤嬤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從前我在四爺面前不過是負責他的吃食茶水而已。」   周少瑾不相信。   但她只要一想到池舅舅不出門,不會遇到那個周鎮海,她又釋然了。   所以當她聽說周鎮要和程池出門訪友的時候還挺高興的,追問是去見誰。   樊祺笑道:「說是要去拜訪致仕在家的原刑部侍郎張大人。」   周少瑾笑盈盈地點頭。   父親是朝廷命官,有父親跟著,那蕭鎮海就算是發現了池舅舅也不敢怎樣。   接下來的幾天,程池就一直跟著周鎮出門訪友。   一會兒錢大人家,一會兒苗大人;去人家家拜訪之後,還要回請,這一來二去的,聽得多了,連周少瑾這個從不出門的都知道保定府有哪幾戶官宦人家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O(∩_∩)O~   ※(未完待續~^5月16日   姐妹兄弟們,不好意思,忘了在文中跟大家說了,今天我有點事,更新要推到明天的早上。   非常的抱歉!(未第三百六十一章巧遇   周少瑾想想覺得挺好笑的。   陪著她做針線的樊劉氏卻嘀咕道:「這都吃了臘八粥了,四老爺難道不回去過年了?」   周少瑾這才驚覺再過二十幾天就要過年了,而程池卻還不緊不慢地在這裡晃悠呢!   她趁著父親去上堂,程池一個人在客房練字的時候去找程池。   誰知道她還沒有開口說話,程池已笑道:「你來的正好。範家早幾日就給你父親和我下了貼子,正巧你父親明天沐休,你明天跟著我們一起去範家做客去!」   正好可以見見朱朱。   周少瑾自然是喜出望外,她嘰嘰喳喳地問程池:「太太去嗎?我聽說朱朱嫁的是次子,範家都有些什麼人?我準備些什麼禮物好?」   程池笑道:「你母親明天也跟著去,禮物什麼的她都準備好了,不用你操心。你若是還有什麼東西想送給朱朱,到時候單獨給她就是了。你母親這邊送過去的是禮單。」然後說起範家的三姑六舅起來。   聽說範家雖然只有三房,可朱朱這一輩就有從兄弟二十四個,周少瑾直咋舌,道:「若是我,只怕連人也認不全。」   程池笑道:「你不能做為對比。」   說得她好像很差似的。   周少瑾嘟著嘴走了。   程池笑個不停。   周鎮沐休那天,周少瑾好好打扮了一番,去了上房。   不管是周鎮還是李氏都眼前一亮,道著:「少瑾今天可真漂亮。」   周少瑾抿了嘴笑,一起去了轎廳。   程池已在那裡等了。   他裡面穿著件青竹底素麵細布直裰,外面卻隨意地披了件玄色貂毛鬥篷,烏黑的頭髮隨意地用支竹簪綰著,面目俊朗。神色和煦,玉身直立,仿若挺竹,世家公子的低調奢華,傲慢矜貴都撲面而來。   不愧九如巷程家的人!   周鎮在心裡輕輕地嘆了口氣。   李氏卻悄聲地問周少瑾:「池四老爺穿了件布衣去範家,不要緊吧?」   周少瑾望著程池低聲地和繼母耳語:「您等著瞧好了。除非那範家沒有讀書,只要有個讀書,肯定會對池舅舅推崇備至。」   李氏狐疑地去了範家。   範家位於保定府東邊,佔地極大,地基和九如巷比起來也毫不遜色,可房舍卻東一塊西一塊的,既不同於江南水鄉的曲徑通幽。又不同於北方建的整齊方正,好像房子蓋到哪裡是哪裡似的,沒有個章程。   李氏告訴周少瑾:「這範家子嗣繁多,只好不停地蓋房子。」   難怪!   周少瑾想到良國公府的金碧輝煌。   也不知道朱朱在這裡過得習不習慣?   範家家主親自在側門處迎接周鎮。   周少瑾等人則被僕婦直接引到了垂花門口。   她悄悄地撩開轎簾遠遠地看了一眼,只知道範家領頭的是個身材矮壯的男子。   進了二門。領頭迎接她們的是範家的大太太。   周少瑾一下轎就看見了站在人群後面的朱朱。   她穿了件非常尋常的豆綠色寶瓶紋的杭綢褙子,白色挑線裙子,梳著婦人的圓髻,只戴了兩根鎏金鑲南珠的簪子。除了那簪子上的南珠有蓮子米大小之外,她和周圍的婦人一樣。打扮得都沒有什麼特色,可她一張臉卻瀲灩明麗,光彩照人,比在良國公府的時候還要漂亮。雖然站在最後面,卻能讓人一眼就看見她。   接觸到周少瑾的目光,她朝著周少瑾眨了眨眼睛,很是俏皮。   看得出來,她在範家過得不錯。   不知道是因為嫁了個如意郎君,還是因為範家待她很好?   周少瑾在心裡琢磨著,上前和範家大太太見了禮。   範家大太太有很深的法令紋,這讓她看上去比較嚴肅。但此時她卻面露笑容,熱情地招呼李氏和周少瑾在花廳裡坐下,友善地和她們寒暄:「……聽說二小姐是從金陵府過來的,我當時在心裡想,這可巧了,我們家二少奶奶就是從金陵府來的。拉了二少奶奶一問,二少奶奶居然說認識二小姐。」她說著,目光就落在了朱朱的身上。   朱朱笑著上前和周少瑾福了福。   周少瑾連忙起身還禮,喊了聲「姐姐」,道:「我聽說是來範府,昨天晚上高興得大半夜都沒有睡著。姐姐這可還好?」   兩人簡單地契闊了兩句,可誰都聽得出來,朱朱和周少瑾的關係非常的好。   範大太太就笑道:「既然如此,阿朱,你今天可要盡地方之宜,好好地陪陪二小姐。」   朱朱笑著稱「是」。   周少瑾卻覺得心裡難受起來。   在良國公府的時候,阿朱過得多恣意,可到範家,卻拘謹起來。   她尋了機會和阿朱在範家花廳旁的竹林裡說話。   「那範家二公子待你可好?」   「嗯!」朱朱有些羞赧地點了點頭,道,「他是個謙謙君子,什麼事都緊著我。只是範家的規矩特別的嚴,我剛開始的時候有些不適應,他悄悄地從外面買了鴨油酥燒餅給我吃,怕回家冷了不好吃,兜在懷裡,胸前都燙紅了,卻不知道我是不喜歡吃燒餅的,而且那家鴨油酥燒餅根本不是用鴨油做的,特別難吃……」說到這裡,她好像又想到了當日的情景,「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道,「前幾天我受了寒,他還衣不解帶地照顧我,不假他人之手……是個很好的人。」   周少瑾跟著笑了起來。   明明不喜歡吃酥燒餅的人,卻知道範家二公子買回的酥燒餅不是鴨油做的,還特別的難吃……她不再懷疑朱朱在範家過得好不好,和朱朱說起體己話來。   兩人歡快地說了一上午的話,中午在範家用過午膳之後,聽女先生說書,直到掌燈時分才打道回府。   但他們剛踏進保定知府衙門。迎面卻碰到了黃府堂正在送客。   兩人忙上前給周鎮行禮。   周鎮笑著和黃府堂及黃府堂的客人點了點頭。   黃府堂向周鎮引薦那個人道:「不知道知府大人可還記得,這位就是城東杏園的常秀才。」   周鎮笑道:「記得,上次在苗大人府上見過。」   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這是客氣話。   常秀才上前給周鎮和程池見禮。   兩人微微頷首。   誰知道那黃府堂指了一旁的轎子笑道:「難得你今天的運氣好,還能遇到太太,也應該過去問聲好才是。」   常秀才從善如流,隔著轎子給李氏行了禮。   李氏忙道了聲「免禮」。丟下周鎮和程池,和周少瑾起轎回了內院。   等到周鎮回來,李氏不免有些抱怨:「那黃府堂是怎麼一回事,居然讓個外男還給我行禮?」   周鎮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一面回憶著範大老爺看著程池那身打扮之後眼中流露的驚訝之後對程池莫名的推崇,一面心不在焉地道:「所以讓你和這些人打交道都要多個心眼,他們巴結起人來。各種手段,讓你啼笑皆非。那個常秀才,我聽說過,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家資萬貫。很會鑽營,是苗大人、錢大人家的坐上賓,這次能說動黃府堂在門口堵我們,想必是要給我留個印象。縱然無事相求,也是想和我搭上關係。你不用擔心。我看著辦就是了。水至清則無魚。就算是做到了閣老,這三教九流的,也不可能不打交道。」   李氏向來信服周鎮,既然周鎮說沒事。她也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不曾想那黃太太第二天就來給李氏賠不是:「……我已經狠狠地說我們家老爺了,遇到了就遇到了,他上前問候一聲就是了,怎麼差了常秀才上前給太太行禮。這要是驚動了二小姐可怎麼好?」說完,她又一臉神秘地和李氏低聲道,「不過,太太,那常秀才在我們保定府是出了名風流倜儻,您覺得如何?」   李氏一愣,隨後臉色通紅,就要啐那黃太太。   黃太太知道誤會了,急聲道:「那常秀才不是還沒有成親嗎?我瞧著年紀和府上的二小姐相當……」   李氏籲了口氣,為自己剛才的誤會不好意思起來,道:「昨天晚上天太黑,我也沒怎麼注意。不過,看樣子身材挺高大的……   那黃太太一聽笑了起來,道:「何止是身材高大,模樣兒也長得俊俏。您要是沒看清楚啊,過兩天苗夫人請大家過去聽戲,那常秀才肯定在,到時候我引了您去悄悄看看。正好給府上的二小姐說門親事……」   李氏聽著嚇了一大跳,忙道:「這可使不得,這可使不得。我們家二小姐從小是在九如巷長大的,不管是長房的郭老夫人還是四房的關老安人都對我們家二小姐如珍似寶似的,她的親事不要說是我了,就是我們家老爺,也不能易輕做主,得和兩家老人家商量。」   黃太太聽著,眼睛都亮了起來,巧舌如簧攛著李氏去給周鎮提一聲。   李氏頭搖得像撥浪鼓,任她怎麼說也不答應。   黃太太沒有辦法,去回了常秀才。   常秀才聽了喜得不知道怎麼好,帶上重禮就趕到了知府衙門的後署,和黃太太嘀咕了良久,這才告辭。   黃太太就去邀李氏到大悲閣上香,並道:「快過年了,也去給家裡的人求平安香安心。」   李氏奇道:「不是大年初一的時候去嗎?」   黃太太臉色一紅,道:「禮多人不怪,想必菩薩也是如此。」   李氏不敢去。   這幾天風雪很大,周少瑾剛從金陵過來,她怕周少瑾受了風寒。   黃太太卻一個勁地邀了李氏同去,還道:「譚太太他們也一道去。」   ※   兄弟姐妹們,應該說是昨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六十二章忿然(周末加更)   儘管黃太太這麼說,李氏依然道:「這件事我得問問我們家二小姐,她性子嫻貞,等閒不怎麼出門。」   黃太太聽說周少瑾的性子嫻貞,就更滿意了,道:「我去跟二小姐說去。」   旁邊的李嬤嬤聽了在心裡冷哼。   你以為你是誰啊?   說得自己多大面子似的。   李氏心裡也有點惱火,面子上卻不顯,笑道:「您若是能幫我勸得動我們家二小姐那可就更好了。」   黃太太笑眯眯地去了周少瑾的廂房。   周少瑾正把春晚等人都拉著給周初瑾未出世的孩子做小鞋子、小襪子。   見黃太太過來,她去了廳堂見客。   黃太太進門就被廳堂多寶閣上擺放的百寶玉石仙桃盆景吸引住了目光,周少瑾喊了她幾聲,她才回過神來,驚豔道:「這得多少錢啊?這桃子是用瑪瑙雕的吧?我的天啊!這麼大個的瑪瑙,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葉片是翡翠吧?你看這葉子,連脈絡都雕得一清二楚。」她說著,又摸了摸那樹杆,道,「這是鎏金的還是赤金的?我瞧著像是赤金的?您就這樣大大咧咧地把它擺在這裡,要是被人揪了片葉子可怎麼好?二小姐也太疏忽了!」   這是周少瑾剛來的時候周鎮送給她的。   她看著那仙桃盆景還曾打趣父親:「這是您過壽的時候別人送給您的,你轉手送給我的吧?花花綠綠的,也太俗豔了吧?」   當時周鎮訕然地笑,道:「好歹還值幾個錢,你要是不喜歡,就留著送人或是讓人重新做一個。」   她一直沒空理這盆盆景。就隨手放在了長案上。   旁邊服侍的碧桃不由和吉祥交換了一個眼色。   周少瑾卻只是抿了嘴笑,請黃太太到旁邊太師椅坐,道:「這麼大的雪,您怎麼過來了?我們太太旁邊的帳房,您沒遇到嗎?」   說話間,小檀已端了茶進來。   黃太太卻依舊揪著那玉石盆景不放。道:「二小姐還是想辦法做個罩子罩著吧?我看著都替您揪心。」   小檀沒聽見之前的話,聞言不由奇怪地看了黃太太一眼。   黃太太見有人聽她說話了,越發的來勁,指了那玉石盆景指使起小檀:「你快去跟你們太太說一聲,哪家的玉石盆景這樣的擺放?你們小姐不吭聲,你們這些身邊服侍的怎麼也不上心。」   難道想渾水摸魚,趁機揪兩個仙桃拿出去賣不成?   還好她也算是知曉人情世故的。知道這話說出來雖然討好了周少瑾,卻得罪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話到了嘴邊還是艱難地咽了下去。   小檀受了無妄之害,不禁看了那盆景一眼,道:「這有什麼好罩的?全是玉石。不時拿出去洗洗就乾淨了,又不是綃紗,經不起水。只是這幾天都下著雪,等過幾天若是天氣還沒有暖和。也到了除塵的時候,到時候一起收拾就是了。」說著。還怕周少瑾責怪,上前看了看那盆景,道,「小丫鬟每天都擦拭。還挺乾淨的。」   這真是牛頭不對馬嘴。   黃太太道:「我是怕這樣放著掉了片葉子……就不好了。」   小檀笑道:「不過是些雜玉,掉了就掉了,再配就是了。」   那口氣,就是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沒這麼大!   黃太太不禁朝周少瑾望去。   非親非故的,周少瑾覺得沒必要和她說這些。她若說不要緊,別人還以為她揮霍奢侈呢!   就像現在黃太太對小檀的感覺。   她笑道:「小檀原是郭老夫人身邊服侍的,我回來的時候郭老夫人不放心,就讓她隨我一道回來了。」   言下之意是說小檀是九如巷的僕婦,眼界見識都不比一般的僕婦。   黃太太恍然,笑容陡然間就熱情了幾分,笑道:「難怪小檀姑娘的作派這麼大方!這可真是應了『宰相的門房七品的官』那句話。」   小檀客氣地朝著黃太太笑了笑,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黃太太看著不停地感慨:「這世代官宦人家出來的就不一樣,您看這走路的樣子,一點聲音也沒有……」   周少瑾就有點煩她。   但出於教養還是耐著性子聽她把話說完了這才道:「黃太太可是有什麼事找我?」   黃太太這才記起自己來這的目的,忙道:「我和譚太太幾個想趁著這幾天還沒有那麼忙去大悲閣上幾炷香,想約了李太太和二小姐同去。」   周少瑾笑道:「這事得跟太太說才是。」   黃太太笑道:「你們家太太倒是想去,可又二小姐到時候不得閒。我想著有幾天沒見著二小姐了,就自動請纓,來問問二小姐。也想到二小姐屋裡坐坐,說說體己話。」   周少瑾不疑有它。   她身邊細心有春晚,厲害有商嬤嬤,機敏有樊祺,還有周鎮撐腰,她走到哪裡都不怕。   「等我問過太太再給您回話吧!」風雪這麼大,周少瑾無意跑出去吹風,可若是李氏想她相陪,她也會去的。   這話題又繞到了李氏身上。   黃太太眼睛珠子一轉,和周少瑾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辭了。   周少瑾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黃太太卻回李氏道:「二小姐答應了,又怕您不去……」   李氏哪裡想到這其中的蹊蹺,笑道:「既是如此,您定了時間就派婆子來傳個話好了。」   黃太太歡歡喜喜地去了。   第二天派了貼己的婆子來稟,說定了明天一大早去大悲閣。   李氏望著深至膝蓋的積雪不由皺眉。   李嬤嬤就道:「不如改天再去吧?」   李氏想了想,最後還是道:「算了!難得二小姐有興致,我們就陪她走一趟好了。這麼大的雪,說不定正中了二小姐的下懷,想去賞雪呢!」   「二小姐是讀書人嘛!」李嬤嬤笑道,「讀書人下雪的時候不都要出去賞雪嗎?」   李氏呵呵地笑了起來。讓服侍的丫鬟找了皮襖,準備和周少瑾出門。   倒是周鎮問了一句:「這雪也太大了吧?」   李氏笑道:「那下大雨的時候您還要去賞荷呢!」   周鎮笑了笑,親自送李氏和周少瑾出了門。   程池奇道:「這麼冷的天氣,出門做什麼?」   懷山一面將剛才收到的飛鴿傳書攤平了,一面道:「說是要署衙的幾位太太約了一起去大悲閣上香。」   程池「哦」了一聲,道:「商嬤嬤跟了去嗎?」   商嬤嬤還敢不跟了去嗎?   「跟了去。」懷山道。「小檀也跟了去。」   程池點頭,道:「那讓她仔細二小姐,別著了涼。」   懷山應聲去傳了話。   誰知道他們剛用了午膳,周少瑾和李氏就回來了。   程池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吩咐懷山:「你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懷山過了快半個時辰才折回來,小心翼翼地走到程池的跟前,耳語道:「說是去大悲閣上香。遇到了苗大人的公子等一群人,苗大人的公子直勾勾地盯著二表小姐,幾位太太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要不是一位姓常的秀才出面把苗大人的公子拽走了,只怕那位苗大人的公子就要湊到二表小姐面前去了。二表小姐心裡不舒服。就和李氏提早回來了。」   程池拿著筷子的手半晌都沒有動。   李氏卻眼睛紅紅的,又急又氣地對周鎮道:「……您可是沒看見,若不是黃太太等人都認得那苗公子,我還以為是從哪裡冒出個浪蕩子來了。說了他幾句他都不理。攔也攔不住,把二小姐嚇得臉都白了。直往商嬤嬤身後躲。要不是常秀才出來攔了一把,那苗公子差點就衝到了二小姐的面前。我聽黃太太說,那苗公子是個不學無術之人,還沒有說親。我現在就怕苗家來提親,到時候我們可怎麼說啊?我聽譚太太說,那苗大人和如今的內閣首輔、文淵殿大學士、吏部尚書袁維昌是同科。老爺,您可得想想辦法,可不能把二小姐就這樣嫁了!那個苗公子連我都瞧不上眼!」   周鎮聽著氣得臉都紅了,冷笑道:「你放心!少瑾是我的掌上明珠,我不會隨隨便便就把她嫁了的。」   李氏聽著還不解氣,道:「那苗公子也太瞧不起人了,我都說了我們是什麼人,他還是一點也不收斂……」   周鎮點頭,心裡恨得不行。   自己的嬌嬌寶貝,在自己的治下遇到這種事,這不是打他的臉嗎?   周鎮先發制人,回到書房就寫了一封質問苗家的信讓幕僚送去了苗府。   ※   周少瑾卻站在鏡前臺仔細地打量著自己的臉。   前世今生,都是這張臉惹得禍。   她以為自己離開了程家就會改變命運,實際上頂著這樣一張臉,她走到哪裡恐怕都不會安生。   父親喜愛她。   她並不擔心父親會把她嫁給那麼一個不靠譜的人。   可她以後何去何從,她卻看不到前途。   一旁的春晚忐忑不安地和小檀交換了一個眼色。   小檀輕輕地搖了搖頭。   春晚在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   二小姐心裡肯定很難受。   無端端地遇到這個輕浮的人,知道的人覺得二小姐受了委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二小姐惹了他呢?   聽說那苗公子的父親和當朝首鋪袁大人是同科……也不知道老爺會怎麼做?   她覺得這件事得告訴池四老爺一聲。   不管怎麼說,許大爺被二小姐叫來的集螢打了一頓池四老爺都什麼也沒有說……她隱隱覺得,程池若是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會幫周少瑾的。   ※   姐妹兄弟們,家裡有點事,今天晚上的更新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這樣比較能保證時間!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六十三章不舍   春晚悄聲地和小檀耳語:「我去找四老爺!」   小檀不住地點頭。   出了這種事,自然得找四老爺了!   袁家又怎麼樣?一個致了仕的同科的兒子,袁閣老還能不給程家面子不成?若是讓老夫人知道了,只怕是氣都要氣死了!   不過,那李氏也是的,怎麼就讓黃太太這種人在內宅走動了的了?   她可是做母親的人。   二小姐是在她的面子上才應酬那黃太太。   昨天黃太太還指責她們沒有把那玉石盆景用罩子罩了。   她們又不是什麼寒門小戶的人家,好的東西要拿出來顯擺,支撐門面。   二小姐的東西要是全都擺了出來,她們還得每日擔心賊惦記呢!   小檀想想就覺得氣悶。   二小姐如珍似寶的人物,怎麼過這種日子呢?   她得和商嬤嬤商量商量,得想個法子讓老夫人知道,把二小姐再接回去。反正許大爺在家裡又待長,遲早要去京城跟著涇大老爺讀書的,到時候二小姐就又可以回到寒碧山房了。   這樣的地方,虧得二小姐能呆得住。   小檀七想八想的,春晚已經到了客房的門口,小丫鬟剛撩了帘子要進去稟報,就聽見屋裡「啪」地一聲,春晚從掀起的簾縫裡望去,只見程池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厲聲道:「那李氏是怎麼管得家?身邊沒有服侍的人了嗎?還讓那姓黃在家裡上竄下跳的……」   小丫鬟聽著嚇得臉都白了,「唰」地放下了帘子,也隔斷了程池的聲音。小丫鬟帶著哭腔道:「春晚姐姐,我,我不敢進去了……」   春晚忙柔聲安慰了她幾句,道:「那你去忙你的好了。我就在這裡等。」   小丫鬟一溜煙地跑了。把程池的話告訴了自己的乾娘。   那乾娘立刻去告訴了李嬤嬤。   李氏聽了委屈得不得了,伏在鏡臺上就哭了起來:「我只道是那黃太太要巴結二小姐,怎麼想到她膽子這麼大,居然敢兩邊傳話。在路上的時候我聽二小姐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只是人已經出來了,總不能立刻就走吧?如今出了這種事。我也覺得沒臉,剛才都沒敢跟老爺說。也不怪那池四老爺會不會覺得我是那無知的愚蠢婦人,若是他質問起來老爺,我可沒臉活了!」   李嬤嬤聽著急起來,道:「這大過年,太太怎麼說出這種話來了。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三小姐可怎麼辦?」   李氏這才慢慢地止住了啼哭。   李嬤嬤好一通勸。   程池在屋裡煩躁地走了幾圈。這心裡的火氣才壓下去,吩咐懷山:「讓那小丫鬟進來。」   懷山垂著眼瞼道:「那小丫鬟已經走了。」   程池一聽火氣又上來了,道:「那她過來幹什麼?」   懷山很想說,她過來多半是替周家二小姐來告狀的,不過見您什麼都知道了。又悄悄地走了。連我都聽出了那小丫鬟走了,您向來比我耳聰目明的,怎麼卻沒有聽出來?   可這話他是不敢問的。   他可看出來了,程池這會還憋著口氣沒撒出來。這個時候誰湊上去誰倒黴。   「我這就去把那丫鬟喊回來。」懷山忙道。   程池「嗯」了一聲,語氣微霽。   懷山鬆了口氣。匆匆地喊春晚。   春晚半路上被懷山叫過來,心裡自然很是忐忑不安。   她有些畏縮地站在程池面前,不敢動彈。   程池見她這個樣子,籲了口氣才開口說話:「你去跟你們家二小姐說一聲。先是在門口遇到了那位常秀才,接著那黃太太又慫恿著李氏帶著你們家二小姐去大悲閣上香,遇到苗公子心懷不軌的時候又是那姓常的秀才出現解的圍,只怕這姓常也沒安好心,讓她這幾天哪裡也不要去,好生在家裡呆著,這些事我會幫她解決的。」   春晚喜出望外,跪下來就給程池磕了三個頭,道著「多謝四老爺」。   程池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退下去了。   春晚歡天喜地地回了周少瑾那裡,心裡道,難怪二小姐不擔心了,四老爺原來是個面冷心熱的,她還沒有開口就答應幫二小姐出面了,她雀躍著進了闢為了書房的東間。   周少瑾正在畫花樣子。   小檀一看春晚的樣子就知道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她笑著指了指周少瑾,輕輕搖了搖頭,示意春晚有話外面說去。   春晚叫了吉祥在屋裡當差,和小檀在廡廊下說悄悄話。   小檀聽了春晚的話,不無得意地笑道:「我就知道四老爺不會不管的,你看集螢姐姐把許大爺打成了那樣,四老爺還在周家做客,可見四老爺也覺得二小姐可憐。」   春晚嘆氣,晚上給周少瑾鋪床的時候,跟周少瑾說了程池的意思。   周少瑾笑道:「我看著你們鬼鬼祟祟地進進出出,就懷疑你們去找池舅舅了。你們放心好了,就算是池舅舅不說,我也不會隨意去哪裡了。」   她說著,心情悵然。   池舅舅既然住了進來,想瞞著他是不可能的。   她在池舅舅面前丟了這麼大一個臉,她也不好意思去求池舅舅幫她出面解決苗家的事了。   春晚去跟池舅舅說說也好。   免了她的尷尬。   說到底,別人不過是欺負她門第低。   若她是九如巷程家的小姐,就算她長得國色天香,誰又敢在她面前如此行事?   這一刻,她突然很能理解外祖父莊老太爺的心情了。   有的時候女孩子顏色太好,也要看落在什麼人家,像九如巷這樣的人家,那就是姿容出眾,像莊家,那就是紅顏禍水。   母親當初下決心嫁給父親。恐怕也有這個原因吧?   周少瑾晚上睡得有些不太好,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精神就焉焉的。   李氏連問都不敢問,周鎮索性道:「苗家那邊我已經寫了書信過去,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把你隨便嫁人的。」   周少瑾見父親誤會了,也不解釋。笑著點頭。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老爺,太太,二小姐,常秀才求見。」   周鎮皺了皺眉。   李氏神色緊繃。   程池並沒有避開周家丫鬟的意思。   他跟春晚說的那些話很快就傳到了李氏的耳朵裡。   李氏心裡還有些疑惑,常秀才就來求見了。   她不由喊了聲「老爺」遣了屋裡服侍的,吞吞吐吐地把程池說的話告訴了周鎮。   周鎮神色平靜,道:「我知道了。姓常的我會打發他的。」   李氏聞言心裡的大石頭這才落了地。   常秀才以為自己給周少瑾解了圍。周鎮怎麼也應該對自己熱情些,誰知道周鎮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客氣疏離,這讓他很多話都被堵在了心裡,說不出來。   難道自己哪裡露了馬腳?   常秀才不禁反省。   因為知道苗公子的秉性,他這才邀了苗公子去大悲閣。就是苗公子也沒有看出這其中的蹊蹺,被苗大人打了一頓躺在床上還嚷著不娶周家的二小姐他就不活了。   苗大人氣得半死。   常秀才卻怕苗大人那個護短又溺愛自己孫子的母親又哭又鬧地把苗大人趕來給苗公子求親。   他這才先一步,想把苗公子如何頑劣佯裝無意地告訴周鎮。   現在怎麼辦?   常秀才想著凡事欲速則不達,忍著性子和周鎮寒暄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周鎮也沒有送他,皺著眉頭想著女兒的事。   那苗公子既然見了周少瑾。周少瑾的美名只怕就藏不住了。以後藉故上門相看、求親的人只會越來越多,可保定這個地方太小,除了範家,他沒一家看得上眼的。卻又不想把嬌滴滴的女兒留在保定受苦。可讓他給周少瑾尋門好親事,他還真就沒有什麼好人選……   如果沒有程許那件事就好了。   憑程家的名聲,周少瑾就算是嫁不到像鎮江廖氏那樣的人家去,找個人丁單薄的讀書人家還是很容易的。   這念頭也不過一閃而過。   他很快將這一點點的懊惱壓在了心底,仔細地琢磨起自己認識的,那些有和周少瑾適齡的公子的人家來。   程池卻是想了又想,讓小丫鬟請了周少瑾過來說話。   周少瑾丟下繡了一半的女紅,換了件衣服就匆匆趕了過來。   兩人在炕上坐下。   程池問她:「你可願意和我去京城住些日子?」   周少瑾訝然。   程池道:「我這兩年恐怕都會待在京城——你說程家會被抄家,我想,這不是一啄一飲的事,就有可能是水滴石穿的事,我想從我父親那一輩人開始查起,留在金陵恐怕有不便。家裡這個樣子,我實在是有些不放心。好在是京城離保定府很近,你要是想見你父親了,隨時可以回來小住幾日。」   周少瑾面色緋紅。   可真是丟臉丟到池舅舅這裡來了。   但和池舅舅去京城住……她的心立刻不受控制地歡快地跳了起來。   可轉念想到程許,想到杏林胡同,她又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情緒慢慢地低落下來,輕聲道:「我還是住在保定府好了……」   周少瑾七情六慾上面,程池哪裡看不出來她心裡想什麼。   程池心情複雜。   他就知道這小丫頭肯定想跟著他,他本不應該管她的,但一想到連苗公子、常秀才這樣的人都敢打這小丫頭的主意,他心裡就止不住地有團火在燒,而且燒得他撓心撓肺,不得安寧。   程池道:「我們不住杏林胡同。我在朝陽門那邊的榆錢胡同新買了個宅子,我們住那邊去。」   ※   姐妹兄弟們,錯字中午的時候改哈,大家先看看……   ※(未完待續~^第三百六十四章臨近(給晴天墨雲的加更)   聽了程池的話,周少瑾感覺到自己面前好像擺放著個熠熠生輝的鎏金鑲百寶寶相花的首飾盒,沒有打開就可以想像裡面的珠光寶器,誘人至極。   她猶豫又躊躇,手伸過去又縮回來。   半晌才克制住自己,低著頭道:「我,我不去……」   這回答原就在程池的意料之中。   他家中沒有主持中饋的婦人,少瑾就這樣跟了她去算是怎麼一回事呢?   程池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周少瑾有點傻眼。   池舅舅……就這樣放她走了嗎?   也不勸勸她?   也不問問她是為了什麼?   周少瑾站在那裡,一時間有些茫然,像迷途的小羊。   程池看著心裡就軟綿綿的,溫聲道:「快過年了,我明天一早就要趕回去了。你安安心心地在保定府過年,有什麼事就吩咐商嬤嬤,或是等我回來了再說。受了委屈也不必和他們爭辯什麼,橫豎有我呢!」   「什麼?」周少瑾睜大了眼睛,「您,您明天就要回去了嗎?這麼大的風雪,要是途中受了風寒怎麼辦?要不,要不……您就留在我們家過年吧?」她說著,急得眼睛都紅了,「那蕭鎮海還沒有找到呢?萬一他要是對您不利您怎麼辦?」   程池見她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心裡頓時縮成了一團,笑道:「我請了鏢局的人護送我回去,一路走驛道,不會有事的。」   周少瑾根本不相信,望著程池不作聲。   程池被看得心都揪了起來,只好上前輕輕地摸了摸她青絲,低聲道:「乖。聽話!我不會有事的。」   周少瑾依舊不作聲。   程池無奈地道:「要不,我請了滄州鏢局的人護送我回去過年,好不好?」   周少瑾想到集螢是滄州人,一路帶著樊祺平安順利往返於京城和金陵,她這才勉強地點了點頭。   程池笑道:「脾氣可真大!我不依了你,你就不點頭。」   周少瑾的臉騰地一下火辣辣的。勉強道了句「我也是關心您」,就提著裙子跑了。   程池哈哈大笑。   廡廊外的懷山眼角直抽。   尋思著程池的心情應該平靜下來了,這才走了進來,道:「四爺,蕭鎮海還沒有消息……」   那天他們在一家很低檔的客棧找到了蕭鎮海,蕭家的幾個長老被留了下來,蕭鎮海卻跑了。   程池心情不錯。笑道:「通知金沙幫的徐牧帶人過來,把保定府給我團團圍住了。我們先回家過年,等過了元宵節再來收拾他也不遲。」   懷山應是,鬆了口氣。   還好有二表小姐在其中插科打諢,不然程池追究起來。大家都別想過年了。   別看二表小姐柔柔軟軟的,為人還是挺不錯的。   他決定約商嬤嬤出府去買點土儀,回去了好送人。   ※   周少瑾則在屋裡翻箱倒櫃地催著春晚和碧桃:「快點找找,那條碧色額帕和石青色的額帕到底放哪裡了。我明明和給姐姐毛毛的衣裳放在了一起,怎麼會不見了?難道混在毛毛的衣裳裡面一起給了姐姐?姐姐就算是收到了也應該會跟我說一聲的啊……」   春晚忙道:「二小姐您別急。若不是放在這個箱子裡了就是放在另一口箱子裡了,我們慢慢地找就是了。」   「池舅舅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屋裡燒了火龍,周少瑾心時著急,額頭上冒出汗來。「我之前還以為池舅舅會留在我們家過年,如今不僅要準備給老夫人和外祖母的禮物,還要給沔大舅母和誥表嫂準備禮物,這額帕要是找不到,可怎麼辦啊?」   是啊!   其他人的禮物可以買,但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特別是郭老夫人那裡,送金送銀都不如送一條親手做的額帕。   小檀也幫著找。   幾個人的動作卻越來越慢。   雲錦的鏡袋、天香絹帕子、雪緞荷包,還有鎏金鑲紅寶石的香球,象牙的扇子,貝珠香粉盒,琉璃的香露瓶子……林林總總,樣樣精緻,樣樣好看,縱然小檀,過了眼也愛不釋手,要多看兩眼。   春晚想著他們剛搬進寒碧山房的時候,二小姐也不過一個裝小玩意的百寶如意匣,如今卻要拿箱籠裝……她更加覺得長房不會放任二小姐不管的。   幾個人在那裡仔細地找著,樊劉氏走了進來,奇道:「你們這是在找什麼東西呢?」   她手上還端了盞冰糖燕窩。   東西是李氏送過來的。   說是李家送節禮的時候送過來的,周少瑾推了又推,李氏卻執意要送給她補身體,後來周鎮發了話,周少瑾這才收下。樊劉氏看她這兩天嗓子有點緊,就拿冰糖燉了給她潤嗓子。   春晚忙道:「前些日子二小姐親手做的兩個額帕找不到了。」   樊劉氏把冰糖燕窩放在了桌上,一面招了周少瑾過來喝燕窩,一面道:「是不是和大小姐的毛毛衣裳放在一起的那兩條帕子,一條碧色,一條石青色的……」   「是的,是的。」春晚幾個都雀躍起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樊劉氏。   樊劉氏忍俊不禁,道:「我那天看那兩條額帕混在大小姐毛毛的衣裳裡,就把它和二小姐平時做得那些繡品放在了一起……」   她的話音還沒有落,春晚和小檀就一左一右地抱住了她的胳膊,笑嗔道:「嬤嬤可把我們給害死了……」   她們明明記得放進了箱籠裡,誰知道卻沒了。   但收拾東西的是樊劉氏,她們也不好說什麼。   樊劉氏聞言就「呸」了兩人一口,道:「快過年了,不許說這種話!」   兩人歪著腦袋笑,模樣和十分的俏皮。   眾人又是一陣笑。   樊劉氏就不好意思地對周少瑾道:「二小姐,我以後會注意。不隨意亂動東西的。」   周少瑾聽了覺得心裡難受。   前世,她身邊只有個樊劉氏,什麼事都由她管著,她每天精神十足,現在她身邊個個都很能幹,樊劉氏反而不顯。每天無所事事的,總想著找點事做。   她想了想,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以後覺得哪裡不好,吩咐春晚她們改就是。想必是我亂放東西你看了覺得不好才幫我收起來的。」   樊劉氏臉上就有了光採,笑著去把兩條額帕找了出來。   商嬤嬤看著心中微動,私下請了樊劉氏過去喝茶,道:「二小姐一日一日大了。可太太畢竟不是親生母親,不然也不會有苗公子的事。我原是四爺身邊的粗使嬤嬤,四爺讓我過來,是怕二小姐出門的時候沒有個拿腳凳的。您卻不同,把二小姐奶大的。二小姐又敬重您,以後二小姐身邊那些貼己的東西還得您幫著看管著才是。」   樊劉氏連連點頭,和商嬤嬤漸漸走得近了起來。   這是後話。   此時周少瑾得了兩條額帕,用素軟緞包了放在一旁。準備明天讓程池帶回去。   李氏抱著周幼瑾,領著李嬤嬤過來了。   見春晚幾個都在收拾箱籠。忙道:「這是怎麼了?」   周少瑾也不多說,道:「聽池舅舅說明天要回去了,我把之前做好的額帕讓池舅舅帶回去,也算是恭賀老夫人和外祖母新春了。」   周幼瑾不怎麼喜歡說話。但特別喜歡玩周少瑾的首飾,見周少瑾耳朵上貓眼石的耳環閃爍著神秘莫測的光芒,她扭著身子朝周少瑾的懷裡撲。   周少瑾笑著抱了她。   她伸手就去揪周少瑾的耳環。   李氏一把就抓住了周幼瑾的手,斥喝道:「你若是再揪姐姐的首飾,以後就再也不帶你來見姐姐了。」   周幼瑾把頭埋在周少瑾的懷裡不說話。   周少瑾眯著眼睛笑,把周幼瑾放在了炕上,認真地對她道:「別的東西可以給你玩,首飾若是吃到肚子裡可就不得了。」   周幼瑾懵懵懂懂地望著她。   李氏笑道:「你別管她,你說什麼她也聽不懂。」   周少瑾還是朝著周幼瑾笑了笑,這才請李氏坐。   「我就不坐了。」李氏笑道,「剛才老爺跟我說,池四老爺明天就會回金陵城了。老爺怕你費心準備禮物,特意讓我來說一聲,九如巷那邊的東西我們都會準備好的,你就不用管了。」然後拿一張禮單給她,道,「這是以你的名義送出去的東西,你看看還需不需要添減些什麼。」   都是些保定的土儀,周少瑾覺得很好,笑著向李氏道謝。   李氏客氣了幾句,抱著不願意走的周幼瑾走了。   春晚幾個都對李氏抱了周幼瑾來有些不解,還是商嬤嬤一言道破天機:「太太多半是怕二小姐為苗公子的事生她的氣,所以抱了三小姐過來,希望二小姐看在三小姐的面子上不要和她計較。」   春晚見周少瑾笑而不語,道:「二小姐,商嬤嬤說得對嗎?」   周少瑾點了點頭,心裡卻覺得有些悵然。   實際上李氏對她大可不必如此的客氣。   這裡也是她的家。   周幼瑾也是她的妹妹。   ※   送走了程池,家裡開始掃塵。   黃太太過來了一趟,帶了兩個尼姑,說是什麼普安寺的大師,不僅算命很靈驗,而且還會給人看病,最擅長的就是兒科和婦科。   李氏聽著臉色都變了。   她在娘家的時候可是見過這種走家竄戶的尼姑,常收了錢做些陰私之事。就是她娘家也等閒不會讓這種人上門的。   李氏三言兩語把人打發走了,捂著胸坐在那裡好一會才緩過氣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這樣比較有保證。   O(∩_∩)O~   錯字已錯。   ※(未完待續~^第三百六十五章重回   等緩過氣來,李氏越想越覺得這件事不對勁。   她和周鎮在江南南昌任上的時候也住署衙,和那些典史的太太們做鄰居,大家頗此出身不同,有信佛的也有信道的,偶爾也會有尼姑或是道姑上門求香油錢,可也沒有誰敢公然地說自己擅長兒科婦科的,黃太太這麼說,也太大膽了吧?   李氏想起程池說的話,她考慮再三,把這件事告訴了周鎮。   周鎮的臉色微變,見李氏眼巴巴地望著他,想到李氏的出身見識,他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道:「太太這件事做得很好。這子嗣原是天註定的,若是我只有三個女兒,那也是菩薩的意思,不可胡鬧折騰,若是因此折了福壽,敗了家業,卻是本末倒置了。」   言下之意,就算李氏再無生育,也不會因此而納妾求子。   「老爺!」李氏一下子激動起來,眼眶含淚,半晌無語。   周鎮道:「眼看著要過年了,家裡還有一大堆事要做。你要是忙不過來,可以讓少瑾幫忙,她自幼在九如巷長大,就是沒有當過家主過事卻也跟著長輩身邊見識過。也正好趁機讓她學學管家和算帳,以後總歸是用得上。」   原先他還指望著郭老夫人能給次女說門好親事,如今是不成了,他也要早做打算才是。   可像苗家、錢家那樣不過是做過一任官吏的人家,子弟又不成氣候,再過幾年不落魄才怪!連他們周家都不如,又怎麼能保得住少瑾。   這親事只能往京中去尋了。   可他離京多年,也不認識幾個人。就算是認識,也未必就能像長女那樣能說門像廖姑爺那樣的親事。   想到這些。周鎮就覺得頭痛。   李氏見周鎮面色凝重,知道他定是在擔心後宅之事,心中有慚,不敢多說,辭了周鎮就出了後堂,抬頭卻看見了周鎮的書房。   她忍不住進了書房。尋了莊氏的小像出來,仔細地端詳良久。   見了周少瑾之後,她才覺得小像有些失真。   據說周少瑾只肖了其母七、八分,莊氏比周少瑾還漂亮。   這小像裡的人物雖然漂亮,卻不及周少瑾的八成。   可那目光如水,全然活了一般,想必是她常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周鎮。周鎮畫她的時候刻印最深的就是這目光了……   李氏心頭一酸。   覺得這莊氏真是紅顏薄命。   嫁了周鎮這樣的好夫婿卻早早就去了,還留下個失恃的女兒……   她用帕子拭了拭莊氏的小像,又輕輕地放了回去。   覺得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妒忌之心。   回去就請了周少瑾過來一起打理庶務。   雖然兩世為人,可周少瑾從來就沒有真正打理過這些——初嫁林世晟的時候,有林太太在。輪不到她,她也心如灰燼,無心管這些;等到了田莊,外有林世晟。內有鄭媽媽,她依舊是什麼事也不管的。現在看著婆子在那裡回稟李氏魚多少錢一斤。比平時漲了多少;肉多少錢一斤,又比平時貴了幾分;家裡需要準備多少斤魚肉,多少只雞鴨,還要買胡椒、鹽等物。她覺得很有趣,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   那些僕婦雖大多都是周氏的陪嫁,卻是有眼色的人。見周少瑾有興趣,就說得越發仔細起來。連什麼是胡椒,家裡吃的是哪裡的鹽都一一為她解釋,她也就正式開始在李氏身邊幫忙,擬著春日宴請的菜單,指使著丫鬟婆子準備過年的什物。   等到了臘月二十三,周鎮封了印,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個團年飯,周鎮就帶著兩個女兒在書房裡玩。   說的是玩,周少瑾前世今生都是個安靜的,坐在那裡拿本閒書也能翻上一日,倒是周幼瑾,少有父親做伴,父親個子高,被抱著也看得遠,天天賴在周鎮的懷裡不要別人。   周鎮就讀《孝經》給周幼瑾聽。   周幼瑾卻抓著周鎮的那支青花瓷筆管的狼豪筆不放手。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爹爹還是別用這種筆了,池舅舅說,嗯,這筆筆管太重,擺著看看可以,寫字卻太費勁。」   實際程池說的是笨蛋才用這筆。   周鎮笑道:「說是文德閣這幾年出的新式樣子,別人送的。」   程池說文德閣是吃飽了撐著了,筆墨買得好就開始賣名聲。   周少瑾笑道:「那您也留著送人好了,何必自己用呢?」   父女倆正說說笑笑,有小廝進來稟說,常秀才求見。   周鎮面色微慍,聲音卻還平和,吩咐那小廝:「就說我有客人,請他年後再見。」   小廝退了下去。   周鎮打量周少瑾,見她眉宇間一派祥和,正輕聲細語地和周幼瑾說著話,他這才放下心來。   這種齷齪之事,不必讓女兒知道。   一家有女百家求,他本不想因此隨意得罪別人,讓女兒傳出什麼不好的名聲,不利於以後結親;可現在卻覺得這個常秀才簡直是腦子裡進了水,不收拾收拾他,他大概以為這世上的人只有他聰明,別人都最傻子!   ※   大年三十祭了祖,周鎮就開始忙起來。   主持春耕的祭祀,給保定府的士林宿老們拜年,參加那些文人騷客的春宴,應酬下屬鄉紳的宴請,等到了正月十三,由常秀才出錢出力,保定府辦起了燈會。   九層塔高的花燈矗立在保定府最繁華的大街上,半邊天都被照亮了。   李氏抱著周幼瑾再次問周少瑾:「你真的不去看花燈嗎?往年保定府的花燈可沒有這樣的壯觀。你父親也說了,不能因噎廢食,我們還能因為那些小人就不過日子了……」   可周少瑾卻不為所動,溫柔地笑道:「外面太冷了,我實在是不想出去。」   李氏想了想,道:「那我也在家裡陪你吧!」   周少瑾望著睜著清澈的大眼睛望著她的周幼瑾笑道:「妹妹只怕是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壯觀的燈會吧?你就帶著妹妹去看燈好了。我在家裡做會針線就睡了。」說到這裡,她想起樊劉氏等人跟著自己來了趟保定府還沒有怎麼出過門,道,「樊媽媽和春晚你們也去吧,留了商嬤嬤跟我作伴就行了。」   春晚幾個自然不願意把周少瑾一個人丟在家裡。   周少瑾好說歹說,才讓樊劉氏等人跟著李氏出了門。   她就在燈下做著針線。   外面不時傳來陣陣炮竹聲。還有大聲的喝彩和喧譁,越發顯得官署的後院靜謐、寂寥了。   商嬤嬤端著給周少瑾的蓮子紅棗血糯粥,看著獨自一個人坐在屋裡,被燈光拉長了影子的周少瑾,只覺得冷冷清清,從指頭冷到心裡。   她不由放輕了聲音,道:「二小姐真的不出去看看花燈嗎?要是您嫌人多。我陪著你去好了。」   「真的不用了。」周少瑾抬頭朝著她笑了笑,笑容溫順柔美,「我不喜歡在外面走動。」   她這張臉,太惹禍了。   池舅舅不在保定,她心中隱隱不安。   商嬤嬤見她說得誠心誠意。雖然心中大憐,卻也不會勉強她。只是她不會怎麼會做針線,就陪周少瑾坐著,和她說著閒話。   時間也就過得飛快。   不一會。周少瑾就縫好了一隻袖子。   商嬤嬤見茶有些冷了,起身去給她沏茶。   周少瑾很快穿好了線。開始縫另一隻袖子。   屋子裡響起輕微的腳步聲,漸行漸近的朝她走過來。   這個時候,進她屋裡的只有商嬤嬤。   周少瑾沒有抬頭,柔聲笑著繼續和商嬤嬤聊天:「……也不知道池舅舅怎麼樣了?去年金陵府就只是應景似的擺了幾盞花燈出來。不知道今年會不會舉辦花燈會?不過,就算是金陵府舉辦花燈會,池舅舅肯定也不會參加的,嗯,老夫人肯定也不會去。」她嘆著氣抬頭,說話聲戛然而止,杏目圓瞪,如遭雷殛。   穿著身石青色布袍的程池哂然失笑,道:「怎麼?不過一個春節沒有看見我,就不認識我了!」   「池舅舅!」周少瑾騰地站了起來,磕磕巴巴地道,「您怎麼會在這裡?」   心裡卻像揣了個小鳥似的,撲通撲通,雀躍起來。   她滿臉的熱氣,詞不達意地道:「您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提前讓小廝過來說一聲?用過晚膳了沒有?廚房裡還燉著冰糖燕窩,應該還有馬蹄糕的,您好歹用一點?父親知道您過來嗎?我這就讓人稟了父親去……」   看著慌慌張張,歡喜得不能自己的周少瑾,程池突然覺得自己還沒有過完年就出了門的決定還是挺不錯的。   他打量著周少瑾的宴息室。   花布小老虎,畫了花樣子的明紙,搭繡錢的紫檀木架子,到處都是她的小東西。   有些雜亂,卻很溫馨。   周少瑾卻覺得屋裡太亂,羞得不行,忙去收拾那些翻落的明紙,一面收拾還一面小聲地道:「我剛剛拿出來準備用的,就隨手放在了這裡……」   程池隨手就拿起了一張,道:「這是什麼?看著像是蘭花,又像是石竹……」   周少瑾一聽,也顧不得收拾明紙了,忙湊了過來,道:「真的嗎?真的像蘭花和石竹?」   程池道:「我看著有點像……」   周少瑾氣餒,低聲道:「我,我畫的是紫藤……」   咦?!   程池道:「紫藤花不是一串一串的嗎?」   怎麼可能是紫藤。   周少瑾小聲解釋道:「簇擁在一起就是一串一串的,單個就是這樣的……」   「是嗎?」程池又仔細地看了看那花樣子。   端著茶跟著程池進來的商嬤嬤不禁暗暗在心裡嘀咕。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討論四爺是怎麼進來的嗎?或者說說四爺為什麼來也成啊,怎麼兩個人在一起卻說起什麼紫藤、蘭花的模樣來!   ※   姐妹兄弟們,改了錯字……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六十六章花燈(給天心愛吱吱的加更)   商嬤嬤只好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端著茶笑著走了進來,道:「這麼冷的天氣,四爺喝杯茶去去寒氣。」   程池坐在了臨窗的大炕上,周少瑾反而站在了一旁,好像他才是這宅子的主人似的。   商嬤嬤不由看了周少瑾一眼。   偏偏周少瑾卻毫無知覺,笑盈盈地問程池:「您用過晚膳了沒有?什麼時候到的保定府?懷山隨您一道過來的嗎?我這就讓人去給您打水更衣,吩咐僕婦們收拾客房。」又歉意地道,「今天大伙兒都出去逛燈會去了,怕是要耽擱些時間。」   程池笑著指了自己對面的炕,道:「坐下來說話吧!我剛到保定府,過來看看你在不在家。騎了一天的馬,有點累,暫時還不想吃什麼,你剛才不是說有什麼馬蹄糕嗎?讓人上一小碟過來我吃幾個就行了,再沏壺老君眉來。我歇歇再用晚膳。客房就不用收拾了,我這次過來不住這裡,住個朋友家——我和他有些生意上的往來,這裡畢竟是知府衙門,進出不太方便。等我把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再來拜訪周大人。」   周少瑾只聽了他說累,要吃馬蹄糕。   忙喊了小丫鬟去取,又讓商嬤嬤重新沏壺茶過來,這才坐下來道:「那蕭鎮海找到了沒有?不然你還是住在衙門裡吧?」   「蕭鎮海已經不在保定府了,」程池道,「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跑了出去,我這次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你聽聽就算了,不要跟周大人說,免得他也跟著擔心。」又道,「你這是給誰做的衣裳呢?」   衣袖小小的,不過三寸長。   周少瑾眉眼頓時變得溫柔如水。道:「是給姐姐未出生的小寶寶做的。」   如果少瑾做了母親,也是個溫柔的好母親吧!   程池微微地笑,道:「看在你聽話,這麼熱鬧的燈會都乖乖地待在家裡沒有出去的份上,我送你一件小禮物。」   周少瑾赧然。   不是他說的讓自己哪裡也不要去嗎?   她聽他的話哪裡也沒有去,他卻這樣說她。好像她很不聽話似的。   周少瑾不由嘟了嘴。   程池卻轉身去提了盞海碗大小的蓮花琉璃燈進來。   鎏銀雕銀杏葉的挑杆,透明的琉璃花瓣,在燭火的照耀下散發著璀璨的光芒,熠熠生輝。   「真漂亮!」周少瑾讚嘆,接過了蓮花燈,「是從哪裡買的?」   「讓人做的。」程池笑道,「把它掛在床頭。」   周少瑾不住地點頭。   這花燈明顯不是街上買的那些。   她奇道:「池舅舅還認識做花燈的嗎?」   程池笑道:「你可別忘了我是個商人。」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是個儒商。」   程池莞爾。   商嬤嬤和小丫鬟端了茶點進來。   兩人都面露驚訝,不住地打量花燈,那小丫鬟更是差點把碟子落到地上。   周少瑾忍著笑,親自接過商嬤嬤手中的茶放在了程池的面前。   程池不過是不想讓周少瑾擔心,洗了手。吃了兩個馬蹄糕,喝了兩口茶就起身告辭了:「我還有點事,等過兩天了再來拜訪令尊。」   周少瑾知道他有正事,自然不敢留他。讓人把剩下的馬蹄糕都包了讓他帶走,道:「若是晚上餓了。可以墊墊肚子。」又道,「在別人家住著總不方便,如果想吃什么喝什麼,就讓人帶信過來。我讓廚房給您做。」   程池微微頷首,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周少瑾的住處。   周少瑾站在廡廊,直到程池的身影消失了良久,身子有些發涼,才在商嬤嬤的催促下回了屋。   可回到屋裡她也無心做針線,提著那盞燈看來看去,好像那上面繡了朵花,她要數清楚有多少針似的,直到周鎮和李氏等人回來,她這才吩咐商嬤嬤把燈掛床頭,去迎接周鎮和李氏。   周鎮給她買了盞八仙過海的綃紗走馬燈,李氏則給她買盞兔子燈。   周少瑾笑著道謝,覺得都沒有程池送給她的那盞蓮花燈漂亮。   她把程池來過的消息告訴了周鎮。   周鎮雖然有點驚訝,但還沒有到驚愕的地步。   聽說程池歇在了朋友家,他想了想道:「你池舅舅有沒有說他那個朋友是做什麼的?」   「沒有。」周少瑾知道程池身邊的人事有些複雜,因而他不說,她從來不問,就怕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讓程池心生不悅。   周鎮沒有再問。   周少瑾卻有些不安,道:「爹,池舅舅那裡,是不是有些不妥?」   「這卻不好說。」周鎮道,「去年西安府那邊天氣不好,糧食減產,還是從湖廣調了一部分糧食過來,這才保住了九邊的供給。如今正是春耕時分,西安府那邊卻又出了種糧不足之事,若你池舅舅那個朋友是做糧食生產的,只怕他們是想從這邊運些種糧過去。」   周少瑾道:「保定府這邊的糧食產量很好嗎?」   「還不錯。」周鎮道,「這幾年保定府倒是風調雨順的。」   民以食為天。   百姓們衣食無憂,父親的官也做得順當些。   周鎮道:「那你知道你池舅舅住在哪裡嗎?」   周少瑾搖頭,不好意思地道:「我忘記問了。」   周鎮笑道:「那也不要緊。等他來拜訪我的時候再說。他若真是做這生意,我倒可以介紹幾個人給他,免得他跑冤枉路。」   父女倆聊了一會天,這才各自散了。   可周少瑾回到屋子裡卻看見春晚幾個都正圍著掛在她床頭的蓮花燈七嘴八舌地驚嘆。   周少瑾嫣然地笑,趕了她們去睡,自己窩在被子裡卻望著那盞蓮花燈笑得睡不著覺,她叫醒了在她屋裡當值的碧桃,道:「你去問問小雀,池舅舅送我的那兩隻黃鸝鳥可還好?」   小雀就是當初程池送來給她養鳥的小廝。現在也幫她養著集螢送的雪球。   碧桃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起了身,道:「剛才我還去看過那兩隻鳥,小雀服侍的可盡心了。」   但周少瑾還是覺得去看看放心。   碧桃服侍她穿了衣裳,去看兩隻鳥,她這才安安心心地躺下來。   程池住在離保定衙不遠的一個客棧裡。   因南下北上的官員十之五、六都要經過保定府。這間離保定府不遠的客棧雖然不大,卻裝飾的簡潔雅致,且多為一間間的小院。   程池站在正房的臺階旁,望著保定府城牆的方向,凝聲道:「你們敢肯定蕭鎮海還在保定府嗎?」   「敢肯定!」回答他的是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穿著件粗布短褐襖,模樣兒十分的普通。一雙眼睛卻寒星般的明亮,「我親自帶著人守在城外,就是只鳥從保定府飛出去也不可能逃過我們的眼睛。」   程池聽了哂笑,道:「那這些日子有幾隻鳥從保定府飛出來。」   那人認真地道:「因是冬天,一共有六百五十四隻鳥從保定府飛出去了。因遠近有別,沒辦法分清楚各是什麼鳥。有五十八隻狗從城牆裡鑽出來,不過都叫我們逮得吃了……」   懷山無語。   程池哈哈大笑,道:「好。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青年男子躬身行禮,退了下去。   懷山道:「金沙幫的徐牧。不可限量。」   程池笑而未語。   ※   第二天,府衙的人都議論昨天晚上的燈會,周家的也不例外。那些沒有去成的僕婦更是聽得羨慕不已。好在是這燈會直到正月十七才散,李氏索性讓僕婦們換值。大家都可以出去玩玩。   周家的僕婦都個個都歡天喜地,贊李氏賢淑寬厚。   譚太太帶了自家做的元宵過來拜訪李氏,問起周少瑾來:「昨天怎麼沒有看見你們家二小姐去逛燈會?」   李氏現在只要是人問起周少瑾的行蹤她就先在心裡豎了塊擋箭牌,忙道:「我們家二小姐不怎麼喜歡湊熱鬧,說是在金陵城的時候常去賞燈,每次都累得不得了,這次就讓她在家裡歇歇。我們家老爺就允了,我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譚太太笑道:「你們家二小姐可真是好性子。不像我們家的兩個丫鬟,一聽說有玩的吃的就坐不住。」   李氏知道譚太太家有兩個女兒,都還待字閨中,昨天賞燈的時候遇到,譚太太話裡話外是想讓兩個女兒和周少瑾親近親近。   如果沒有苗公子的事,李氏還可能問問周少瑾的意願,可現在,李氏像沒有聽懂似的,把話繞了過去。   譚太太不免有些失望。   坐了一會,就起身告辭。   李氏把譚太太送到了屋門口。   有小丫鬟一路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道:「太太,太太,大姑爺和大姑奶奶來了,馬車就在門外停著,您快去看看吧!」   那口氣,好像在喊「不好了」似的。   李氏也顧不得譚太太了,慌張地道:「快去請了老爺回來。」又吩咐李嬤嬤,「你趕緊收拾客房。跟二小姐說一聲……」匆匆地往外走。走了幾句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對李嬤嬤道,「還要吩咐廚房的,趕緊做一桌席面出來,要是來不及,就去從外面叫一桌席面過來……算了,算了,這酒樓還沒有開業呢,你們想辦法做桌席面出來……」   李嬤嬤連聲應是。   李氏半跑著出了院子。   譚太太不由撇嘴。   這還沒過完年呢,周大人家嫁到鎮江的大姑奶奶就和大姑爺回了娘家,誰知道出了什麼事?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O(∩_∩)O~   更新明天大家早上起來看吧!   ※(未完待續~^第三百六十七章寓居   李氏和譚太太想到一塊去了。   這年都沒有過完,懷身大肚的周初瑾就和廖紹棠千裡迢迢地到了保定府,廖家肯定出事了。   可她看見周初瑾的和廖紹棠的時候卻一句多的話也沒敢問,熱情地帶他們去客房安頓下來,吩咐丫鬟打了熱水來服侍他們梳洗更衣,這才退到了一旁的花廳,指點丫鬟擺放箸碟。   周初瑾生平還是第一次到北方來。   寒冷的天氣讓她非常的不舒服。   幾口熱茶下喉,她這才感覺好了一些,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對正在指使丫鬟開箱籠的持香道:「就拿些這幾日用得上的東西出來就行了,說不定我們明天就啟程去京城。」   持香訝然道:「您不是說想和二小姐盤桓幾日的嗎?」   周初瑾有些疲倦,道:「說是這麼說,可我若是真的住了下來,只怕那謠言就要滿天飛了。」她說著,打了個哈欠,道,「我在這大迎枕上靠一會,若是大爺那邊收拾好了,你就來叫我。」   持香恭聲應「是」。   可等周初瑾睜開眼睛,已敲了二更鼓。   周初瑾一驚。   耳邊就傳來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帶著笑意道:「姐姐,你可總算是醒過來了。持香說你只喝了幾口茶就睡了,我擔心得不得了,生怕你餓著我那未出世的外甥了。」   「少瑾!」周初瑾眼睛一亮,拉住了眼前這個穿著粉色素麵褙子少女柔軟纖細的手,「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也不把我喊醒了。」最後這一句話,卻是嗔怪地對站在一旁直笑的持香說的。   周少瑾就道:「姐姐也別怪她。是樊媽媽說的。樊媽媽有經驗,她說懷著孩子想吃的時候就得吃,想睡的時候就得睡。這原是那肚子裡孩兒的習性,讓我們不要叫醒你,讓你好好地睡一覺,若是覺得餓了,自然就會醒了。」她春水般的眸子溫柔地注視著姐姐,「你現在肚子餓嗎?」   下了船就換了馬車。   他們不敢走快。進城的時候都已到了申初(註:下午三點左右),她中午只是草草地吃了兩口乾糧,周少瑾不提還好,周少瑾一提,她頓時覺得自己餓得咕咕叫。   周少瑾嫣然,喊了聲春晚。   春晚端著燕窩羹走了進來。   周少瑾道:「姐姐先墊墊肚子,飯菜這就上桌。」   周初瑾點了點頭。問起廖紹棠來:「你姐夫哪裡去了?他用了膳沒有?」   周少瑾俏皮地笑,打趣周初瑾道:「你放心,姐夫早就用了膳,如今和爹爹在書房裡說話呢!不然哪裡輪得到我守著你?」   周初瑾臉一紅。   她和廖紹棠感情很好,一會兒不見都很是想念。   周少瑾促狹地道:「姐夫走的時候進來看了姐姐的。還擔心姐姐餓著,如果不是樊媽媽保證您不會有事,姐夫就要把姐姐叫醒了。就是這樣,姐夫還讓我派人好生看著爐火。等你一醒來時候就能有吃的。」   周初瑾臉紅彤彤的,瞪了妹妹一眼。道:「吃飯就吃飯,哪來的這麼多的話?」   周少瑾咯咯地笑。   周初瑾不理她,用了燕窩羹,樊媽媽就和兩個端著炕桌的婆子走了進來。   周少瑾笑道:「北邊都是用炕桌吃飯。姐姐若是不習慣,明天我讓人搬張桌子進來。」   周初瑾還真是不習慣。   而且在自己的娘家,她又懷著孩子,也沒準備委屈自己。   她笑著頷著。   周少瑾親自將白米飯端到了周初瑾的面前,笑道:「北邊好難吃到米飯的。若不是因為爹是南邊的,吃不慣麵食,廚房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蒸窩米飯給你。」   周初瑾就拉了她一起用膳:「……吃幾口菜,權當陪我。」   周少瑾笑著應了,陪著周初瑾吃了幾口菜。   等周初瑾放下筷子,樊劉氏領著婆子進來收拾了炕桌,上了茶點,帶著丫鬟婆子退了下去,姐妹倆一左一右地歪在了大迎枕上,這才開始說話。   「你姐夫是過完了小年臘月二十六到的家,可人還沒有坐穩,廖家二老太爺就把你姐夫叫去了。」周初瑾面色冷峻地道,「說是公公和人推牌九贏了八百多兩銀子,這錢是他借給公公的。可事情已經過去大半年了,也沒見公公說要還錢的事。眼看著快過年了,又給送節禮又要給孩子們做新衣裳準備壓歲錢,手頭緊張,讓你姐夫幫著我公公把銀子還了。你姐夫就說了句『您把欠條給我看看』,就惹了廖家的二老太爺,拋了張語氣不詳的欠條給你姐夫不說,還大聲嚷著你姐夫不孝……要不是我多了個心眼讓個小丫鬟跟了過去,及時喊了我婆婆過來,只怕你姐夫那天不拿出八百銀子就休想走出廖家二老太爺的院子。」   說到這裡,周初瑾自嘲般地笑了笑,道:「事情雖然壓了下去,你姐夫卻對我說,我婆婆懷疑這是我公公和廖家二老太爺合夥做的圈套,目的就是要從我婆婆手裡訛幾百兩銀子花花。我婆婆可能是怕我知道了從此對他們不敬,大年三十祭了祖就讓你姐夫帶著我初二啟程來保定府給爹拜年。過完年之後就隨你姐夫寓居京城。她隨後就會來京城裡照顧我生產……」   周少瑾先是被廖家糟心事給鎮住了——前世她只知道廖家很複雜,姐姐過得很辛苦,卻不知道事情這麼離譜。可能是姐姐覺得說給她聽了只會讓她跟著擔心,沒有什麼好處,所以在她的面前一點口風也沒有露。而今生,姐姐得到了婆婆的喜歡,婆婆出面給她解了圍,能讓姐姐暫時擺脫這些不愉快的瑣事……隨後她又激動起來,顧不得和姐姐去說廖家的事,歡喜地道:「那姐姐能住在京城了囉?我以後就可以常去看姐姐了?」   或者,她也跟著姐姐住到京城裡去。   姐夫肯定不會說什麼的。   她還可以幫著姐姐照顧小外甥……還可以見到池舅舅……   周少瑾心中雀躍。   周初瑾笑著點頭。悄聲道:「你想不想跟著我住到京城去?路上我就和你姐夫說過了,你姐夫很是贊成。我們去廖家的老宅住,我們會住進當初我們成親的時候我婆婆用體己銀子買給我們的宅子裡,那邊離國子監很近,而且離二老太爺的宅子雙榆胡同也很近……」   「要去,要去!」沒等周初瑾的話說完。周少瑾已迫不及待地道,「我想和姐姐住些日子。」   前世姐夫也很歡迎她去同住,可那時候姐姐住在廖家的老宅,她不想連累姐姐姐夫,堅持在外面租房子住,直到要嫁給林世晟了,這才搬進廖家住了幾天。   能照顧妹妹了。周初瑾不由笑容愉悅,囑咐她:「這件事你不要做聲,我來跟父親和太太說。」   免得周少瑾難做人。   周少瑾根本沒有注意這些,她心裡全是程池。   池舅舅說過兩天就會來拜訪父親了,到時候她把這個消息告訴池舅舅。池舅舅肯定會嚇一大跳。   只要一想到程池也有吃驚、愕然的時候,她就忍不住地翹著嘴角笑。   周初瑾還以為周少瑾是因為可以和自己一起住了而高興,輕輕地拍了拍周少瑾的手,道:「你以後就把姐姐的家當成你自己的家。我幫你在院子裡種一架葡萄。」   她還記得小時候的時候妹妹指著畹香居的葡萄架奶聲奶氣地道:「我們要是搬走了,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這株葡萄了。吃不到這株葡萄樹結的葡萄了?」   周初瑾心酸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這一次,她一定能讓妹妹再也不會為一株葡萄架擔心了。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盼著程池早點到。   過了兩天,程池果然來拜訪周鎮。   周鎮和程池在書房裡說話。周少瑾就佯裝路過書房的樣子想「偶遇」程池。   懷山看在眼裡,在她第二次路過書房的時候就悄悄地告訴了程池。   程池原本還想和周鎮說說收購糧種的事,可聽著寒風呼嘯著拍打窗欞的噼啪聲,他只好草草地結束了和周鎮的話題,在周少瑾第四次路過書房的時候遇見了周少瑾。   「池舅舅!」周少瑾雖然揣著手爐,可嘴唇依舊凍得有些發白,她見到程池,是真心的高興,眉眼都帶著笑,掩也掩飾不住,「您說了要來拜訪父親的,我一直盼著呢!沒想到居然還遇到了。」   她好怕就是這樣也遇不到程池。   程池笑道:「聽說你姐姐和你姐夫特意趕來給你父親拜年,你姐姐可好?」   「很好啊!」周少瑾笑盈盈地道,「我們一開始都有點擔心姐姐,還請了個大夫過來給姐姐診脈,大夫說母子都平安,我覺得我這外甥肯定是個健康懂事的寶寶。」   程池微笑著聽著。   周鎮看著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   她來書房不是找他的嗎?怎麼看見程子川連爹也忘了,直顧著和程子川說話了。   程子川有那麼好嗎?   周鎮輕輕地咳了一聲。   程子川再好那也不過是個姻親,怎麼比得上和她有血緣關係的父親!   周少瑾回過神來,忙上前給父親問安。   周鎮這才笑了起來,道:「你怎麼過來了?」   周少瑾自然不能說是為了遇見程池。   她笑道:「太太想知道您什麼時候回去,我閒著無事,就主動請纓來叫您。沒想到池舅舅過來了!」   ※   姐妹兄弟們,更新。   O(∩_∩)O~   PS:還沒有來得及改錯字……   ※(未完待續~^第三百六十八章一起(給吱盟的加更)   裝得還挺像!   程池在心裡不停地笑。   周少瑾斜睨了程池一眼。   墨玉般潤澤的眸子像浸在一汪春水裡,微微上挑的眼睛眼線迤邐,如五月份嬌花般嫵媚。   程池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砸中似的,「咚」的一聲,蕩起陣陣漣漪,半晌都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好在他向來能隱藏自己的情緒,面上溫文爾雅,半點不顯。   周鎮當然也沒有發現程池的異樣,他急著回內宅——昨天廖紹棠已啟程前往京城去收拾廖大太太送給他們的宅子了,周初瑾就暫居於此,等到廖紹棠那邊安置妥當了再來接她。如今周初瑾在後院養胎,李氏陪著周初瑾,周少瑾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若是周初瑾有什麼事李氏肯定不會跟她說,現在李氏同意周少瑾來找他,他怕是周初瑾有什麼事,李氏特意支開周少瑾的。   周少瑾笑道:「那我代您送池舅舅嗎?」   周鎮惦記著周初瑾,又有意支開周少瑾,自然是滿口答應,和小廝急急回了內宅。   周少瑾陪著周鎮往外走。   兩邊是光禿禿的參天大樹和鬱鬱蔥蔥樹枝低矮的冬青。   周少瑾笑道:「池舅舅什麼時候到京城長住?」   程池笑道:「把保定府的事安排好了我就會進京了。」   周少瑾上前幾步,在程池的面前站定,笑道:「我姐姐也要去京城居住了,還要帶了我同去!」   程池停下了腳步,望著眼睛只齊他肩膀的小姑娘,笑道:「那挺好啊!你有空的時候去我那裡做客!」   周少瑾的笑容漸斂,微微皺眉。   她要去京城耶!   池舅舅不是應該很高興嗎?   怎麼語氣這麼淡漠!   周少瑾情緒頓時低落下來。   這小丫頭,一點也不經逗。   不過是尋常地應了她一句。就不高興了。   程池清亮的眼眸中閃爍著星光般璀璨的碎光。   「傻瓜!」他的手抬起又放下,聲音溫柔如風,道,「你姐姐住的丹桂胡同離雙榆胡同很近,離榆錢胡同也很近。」   「真的!」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京城的胡同很多都以周圍的景致命名。   雙榆胡同,多半是胡同裡有兩株榆樹。   而榆錢胡同。多半也種著榆樹。   說不定兩個胡同就挨在一起呢!   周少瑾又高興起來,道:「我就知道,池舅舅最好了!」   買了個和她姐姐相鄰的胡同就最好了,要是她知道自己向二叔父推薦廖紹棠,讓廖紹棠隨著二叔父編撰《京華地誌》,所以二叔父才會寫信給廖紹棠,讓他過年完就立刻回京。而廖大太太正是因為看見了這封信,想著兒子一旦能把名字印在《京華地誌》上,這一輩子也就在士林裡有了一席之地,不能讓兒子耽擱了前程,更不能讓兒子的名聲壞在這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上。讓兒子以後的仕途受損,她這才下決心送兒子和快要臨盆了的兒媳婦到京城寓居的,廖紹棠才能從家裡的泥沼中拔出來的……不知道小丫頭會不會笑得像只偷吃了魚的貓兒般可愛?   念頭一閃而過,程池心中微凜。   既然已經決定把她當成自己的侄女。有些事就得學會克制。   仿佛有盆冰冷的水從頭頂澆下來,他的心緒慢慢變得冰冷。   他笑道:「那我們京城再見!」   既然她以後隨著周初瑾住。以周初瑾的性子和廖紹棠的為人,定不會虧待她,自己也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不知道程池已經在她和他之間擅自給兩人劃下了一道天壑。   ※   晚上。周初瑾來找周鎮和李氏,說想自己月份重了,一個人去京城心裡害怕,想讓周少瑾陪她一塊去,然後留下來照顧她些日子。   周鎮既捨不得未出嫁的周少瑾,也擔心有了身孕的周初瑾,他猶豫道:「要不你就在保定府生產?」   這是很不合規矩的。   何況周初瑾懷的還有可能是廖家的嫡子長孫,就算不是嫡子長孫,那也是廖紹棠這個宗子的第一個孩子,在家族中的地位也很尊貴。   但在周鎮看來,什麼事都有例外。   比如說周初瑾快生了卻隨著廖紹棠千裡迢迢地趕往京城。   能在娘家生產,和父親妹妹在一起,周初瑾頓時有些動心。   可婆婆那裡……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我這個樣子,家裡的叔伯嬸娘們原就都不贊同我出門,是婆婆一力承擔,我這才能跟著紹堂去京城,能和父親、太太、妹妹們見上一面……」   可讓少瑾住到出了嫁的長女家裡,周鎮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的。   他好生生的,原來把她們放在九如巷,是想她們受更好的教育,現在為何還要讓女兒寄人籬下?   只是他反對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口,李氏已拉了拉他的衣袖,朝著他使了個眼色。   李氏向來不管他和女兒的事,此時有話要說,周鎮就轉了話鋒:「這件事讓我仔細想想再回答你。」   周初瑾已看見李氏的動作,她心中有些不悅,臉上卻不顯,笑著辭了周鎮。   周鎮就朝李氏望去。   李氏道:「老爺,你就準備讓大姑奶奶這樣去京城?」   周鎮不解,道:「我不是送了初瑾二百兩銀子做儀程嗎?」   李氏笑道:「她一個剛進門的媳婦,頭一次做娘,身邊既沒有母親也沒有婆婆,孩子生下來了怎麼餵養?月子裡應該吃什麼……全都沒有經歷過,您怎麼放心讓她一個人去京城?」   周鎮道:「不是有乳娘嗎?到時候還會請穩婆什麼的。」   「那怎麼一樣!」李氏笑道,「那些僕婦就是再忠心,也隔著主僕之別,有些話卻不好說的,又不能由著大姑奶奶的性子……」   「那你是什麼意思?」周鎮道。   「若是老爺同意。我想帶著幼瑾陪著大姑奶奶和二小姐一起進京!」李氏真誠地道,「既可以陪陪大姑奶奶,又可以照顧大姑奶奶生產,還可以讓幼瑾和兩位姐姐多相處些時日,姐妹間更有情份。」   「你去照顧初瑾生產?」周鎮驚訝地道,「你。你行嗎?」   李氏笑道:「妾身再不行,總歸也是經歷過的,去給大姑奶奶壯壯膽也好啊!而且……」她指了指黃太太住的方向,「也可以避開那位。」   收拾起常秀才的時候也可以避免讓人聯想到周少瑾的身上去。   周鎮認真地思考起這件事來。   等到第二天周初瑾和周少瑾過來正房用早膳,周鎮就把李氏的意思告訴了周初瑾,並道:「少瑾還沒有出嫁,知道些什麼?有太太跟著。我也安心些。」   周初瑾很是意外,沉默片刻,道:「只是太太跟了我去,父親這裡……」   周鎮笑了起來,道:「你母親去世之後我一個不也好生生地過了好幾年。」   在周家。「母親」這個人指的是莊氏。   周初瑾想想也對。   她也笑了起來,對李氏道:「如此就麻煩太太了。」   李氏忙道著「不敢當」,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只盼著大姑奶奶順順利利產下麟兒。」   彼此客客氣氣地應酬了幾句,雖然不像真正的一家人那樣親密。氣氛卻也溫馨。   周鎮很是寬慰。   周少瑾則歡天喜地。   這樣既可以照顧好姐姐了,又能和池舅舅見面了……   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忙著收拾箱籠。   那邊黃太太和常秀才卻等得嘴角都起了泡。   這麼大的燈會。那周家二小姐第一天不來,第二天不來,難道第三天也不來?   可誰知道就這麼巧,燈會連著擺了六天。花了上千兩銀子,那周家二小姐硬是沒有邁出房門一步。   黃太太這下子可不好交差了。   她可沒少聽常秀才奉承,少受常秀才的孝敬!   「看來這周家二小姐的性子的確是非常的溫婉嫻貞。」她只好安撫常秀才道,「真不愧是在金陵府九如巷程家長大的,真正高門大戶小姐的品格,守得住,靜得下來。」   常秀才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聽了黃太太的話之後,他更是抓耳搔腮,求黃太太道:「若是這件事能成,我拿出兩千兩銀子做謝媒禮。」說著,又覺得周少瑾不僅僅只值這個價,忙道,「不,我出三千兩銀子的謝媒禮。」   黃太太眼睛都綠了。   周鎮的這個知府,一年的俸祿才一百九十二石,四十二兩銀子……三千兩銀子啊!   「您放心。」她急不可待地保證,「這件事我一定給您辦成了!」   常秀才鬆了口氣。   黃太太送走了常秀才在屋裡團團轉起來。   她明顯地感覺到李氏和她疏遠了。   多半是把苗公子的事怪到她的頭上去了。   想到這件事,黃太太真是一口氣堵在胸口。   誰知道那個苗公子如此粗鄙不堪!虧他父親還做過朝廷大員,一看就是那沒有家教的人家。也不怪李氏對她不滿。   這件事就算沒有常秀才所託,她也得想辦法和李氏緩和緩和關係才是。   雖說她家的老爺是走得宋閣老的路子,可怎比得上周大人和程家的關係。   好在這都是些內宅婦人的事,她又是一片好心,想來周大人也不至一點人情都不講。   她在心裡琢磨良久,最後決定請譚太太出面幫著試試李氏的口氣。   大不了事成之後分五十兩銀子給譚太太。   拿定了主意,黃太太去了譚太太那裡。   ※   兄弟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謝謝丟丟剪剪的仙閬苑仙葩,謝謝大家的支持!   O(∩_∩)O~   PS:更新還是老時候,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錯字要下了班才有時間改……大家若是重新看文,最好刷新一下,據說這樣才能顯示改過的內容。   ※(未完待續~^第三百六十九章進京   到了譚家,譚太太正和一小吏的太太在說話。   見兩人打住話題站了起來迎她,她笑吟吟地道:「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那小吏的太太見譚太太笑著沒有說話,道:「正說周大人家呢——他們家的大姑奶奶和大姑爺不是突然來了嗎?原先我們還以為是大姑奶奶和婆家不和,被大姑爺送了過來。今天我去周大人家借花樣子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家大姑爺拜在了程閣老二叔父的門下,程閣老的二叔父如今在翰林院任侍講學士,還是永昌十二年甲戌科的榜眼,程閣老的二叔父奉旨修撰《京華地誌》,他們家大姑爺近水樓臺先得月,據說也會跟著程閣老的二叔父一起修撰《京華地誌》,這才急匆匆往京裡趕,順便帶了他們家的大姑奶奶來給周大人拜個年。等過幾日,還要去京中居住。說得是好照顧他們家大姑爺,可我們都是明白人,這是想繼續沾程家的光,所以身懷大肚的也不放過,千裡迢迢地趕去京城,好讓程家的人看在出了嫁的外孫女的份上給那位大姑爺些許照拂。這也正應了那句話,朝中有人好做官。我看這周家的大姑爺也就差個兩榜進士的出身了。可別到時候屢試不中才好!」   開始語氣還算正常,說到最後,已是酸溜溜的,沒有一句好話了。   黃太太只是笑,心裡卻暗暗鄙視了譚太太一番。   總是和這樣的人交往,總是喜歡在人背後嚼舌根,難怪丈夫到今天也不過是個九品小吏了。   譚太太就道:「周太太等人定了明天啟程去京城,我們要不要去送送?」   黃太太心中愕然。   她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黃太太卻強忍著怕人看出端倪來,道:「我總是和你共進退的。」   譚太太滿意地笑道:「那好,我看到時候我們就帶幾盒點心過去……」   黃太太嗯嗯地聽著。回到家裡就派了體己的嬤嬤去打聽,不一會,就有了消息回來:「他們家大姑奶奶二月份生產,周太太帶著二小姐過去服侍大姑奶奶做月子。」   「二小姐也去?」黃太太大吃一驚。   嬤嬤笑道:「我過去問,正巧遇了指使小廝搬箱籠的李媽媽,說二小姐去了之後就會長住在京城了。好像是程家給二小姐說了門親事,要過去相看。」   黃太太目瞪口呆。   李氏卻是喜笑顏開,對李嬤嬤道:「對,你就應該這麼說。免得那黃鼠狼打我們家的主意。」   私底下,李氏給黃太太取了個黃鼠狼的綽號,說她每次來都沒有安好心。   李嬤嬤捂了嘴笑。   周鎮回來了。   李氏朝著李嬤嬤使了眼色,示意她什麼也別說。這才出了內室迎了上去。   周鎮道:「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李氏笑道,「明天一早就起程。」   周鎮又仔細地問一通,去看過了周初瑾和周少瑾之後才歇下。   周初瑾滿心都是即將見到丈夫的喜悅,周少瑾卻心中苦澀。   她派人去跟程池說了一聲自己明天啟程去京城,程池讓人送了儀程來。還讓她有什麼為難的事就去榆錢胡同找他,他住在榆錢胡同從東往西數第三家。   看上去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可周少瑾卻隱隱感覺到了冷淡和疏離。   難道是池舅舅那邊的生意做得不順當?   周少瑾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女子視內宅為一切,而內宅對於男子來說不過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   她不能因為池舅舅偶爾的冷淡就胡思亂想。期期艾艾的。   想到這裡,周少瑾就深深地吸了口氣。打起了精神。   ※   或許是天公也作美。   第二天風停了,雪住了,太陽露出半個臉來。   周少瑾扶著姐姐,辭了依依不捨的周鎮。上了馬車,直接出了保定城。   前世,她離開程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金陵,又是走的水路直到通州碼頭才下船。這次卻是坐馬車從保定府去京城。風景大不相同。雖說是冬天,周少瑾還是忍不住會撩了帘子朝外望上幾眼。   一路上都是準備春耕的人,熱火朝天的。   周少瑾放下帘子,笑著對周初瑾道:「今年應該有個好收成!」   周初瑾窩在墊了厚厚被褥的馬車內,手放在肚子上直笑,道:「少瑾如今居然關心起年成的好壞來?」   周少瑾面色一紅,道:「爹爹如今做了知府,我關心一下農桑,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嗎?」   周初瑾哈哈大笑。   姐妹倆又戲嬉了一番。   晚上,他們就宿在了驛站裡。   因周初瑾懷著身孕,周少瑾怕和姐姐一個床熟睡後無意間撞到了姐姐,就和姐姐一人要了一間房,李氏則帶著周幼瑾住在了別的房間。   驛站怎麼得上家裡好?   新到了一個陌生地方的周少瑾睡得很淺。   半夜,她感覺到屋裡好像有什麼人似的。   當值的春晚又車馬勞頓,她起身也不知道,周少瑾就舉著燈四處照了照,卻什麼也沒有看見。   躺下去,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   她怎麼也睡不著。   輕聲地喊著「商嬤嬤」。   宿在外間的商嬤嬤很快就披著件衣裳走了進來,道:「二小姐,怎麼了?」   周少瑾渾身不自在,遲疑道:「我總覺得我屋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似的……」   商嬤嬤不疑有它,舉了燈四處看了看,在堆放著周少瑾和周初瑾慣用衣物箱籠旁的驛站的高櫃前站前,然後回頭朝著周少瑾使了一個眼色。   周少瑾急急轉身,在床邊站定。   商嬤嬤就猛地打開了高櫃。   高櫃空蕩蕩的。   商嬤嬤道:「二小姐,您看,什麼也沒有。許是您多心了……」   她笑盈盈地說著話,手卻快如閃電般地一掌拍在了箱籠上。   箱籠「砰」地一聲四分五裂。有個高大的人影從中竄了出來。   周少瑾只見那人影兔起鶻落,和商嬤嬤「嘭嘭嘭」地交起手來。周少瑾駭然。那身影看起來分明就是個男子。   想到有男子在自己的內室,周少瑾又急又氣,忙轉身去套衣裳,想穿好了衣裳再喊護院進來幫忙。   誰知道那男子和商嬤嬤驟然又分開了。   男子捂著胸站在落地罩前,商嬤嬤則擋在了她的面前。   周少瑾不由抬起頭來。和那男子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是你!」   「竟然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那男子就捂著胸呵呵地笑了起,笑聲中還帶著呼哧的聲音,道:「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是知府家的千金!」他說著,輕佻地朝著周少瑾眨了眨眼睛,「不過,你這位媽媽是從哪裡找來的?好身手。女子裡面她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了,不過不是我的對手。我要不是受了重傷。她怎麼可能發現我……   周少瑾則是睜大了眼睛,害怕地抓住了商嬤嬤衣襟,狠狠地瞪了那男子一眼。   躲在她箱籠裡的人居然是蕭鎮海。   他穿著件髒兮兮的褐色短褐,蓬頭垢面的,人瘦得只剩骨架子了。只有一雙眼睛卻明亮如昔。   他不是要害池舅舅嗎?   怎麼會躲到她的箱籠裡來?   她剛才還在屋裡換了衣服的,雖然她習慣性站在了屏風的後面,可誰知道他有沒有看見?   念頭閃過,她頓時有些惱羞成怒。張了嘴就要喊人,耳邊卻傳來商嬤嬤急促的聲音:「小姐別聲張。如今只能想辦法把他驚走,你們家的護衛不是他的對手。把人叫來只會傷及無辜。」   怎麼會這樣?   周少瑾嘴角翕翕又抿上,眼淚都快出來了。   蕭鎮海輕聲一笑,道:「美人莫怕。好男不跟女鬥,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被昔日的仇家追殺,無奈之下借了你們家知府家眷的名聲出城,這才找了個箱籠藏身,誰知道是你的箱籠。可見我們也是有緣了。」他說著,上下打量著周少瑾,道,「兩年不見,你長得更漂亮了!那年在廟裡不過是匆匆一面而已,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他嬉皮笑臉地,模樣兒也很浮薄,可曾經被程許傷害過的周少瑾卻能感覺到他對自己並沒有那種惡意,他也就是說說而已。   周少瑾心頭微松。   外面傳來一陣喧譁。   「你也聽到聲音了?」   「嗯!好像是從二小姐屋裡傳出來的。」   「快去看看!」   「告訴樊媽媽一聲,二小姐屋裡,我們不好進去。」   周少瑾想到商嬤嬤的話,忙道:「你快走!你的事我不追究了!」   蕭鎮海微微一愣,隨後一笑,道:「沒想到這小姑娘不僅人長得漂亮,心腸也好。可惜我落了難,不然一定娶了你回去做媳婦……」   周少瑾羞忿不己。   商嬤嬤則緊張地張開了雙臂,把她護在了身後。   周少瑾很是震驚。   商嬤嬤從來不曾像這樣護著她。   可見這個蕭鎮海真的很厲害。   有人在她門外道:「二小姐,您沒什麼事吧?」   「我沒事!」周少瑾忙道,生怕那些護衛闖了進來,「不過是不小心把東西落在了地上了。我沒什麼事。」   護衛應了一聲,慢慢走遠了。   周少瑾籲了口氣。   商嬤嬤也看出蕭鎮海沒有什麼惡意,冷笑道:「男子漢大丈夫,靠一人柔弱女子避禍算是怎麼一回事?你還走!難道要逼著我們喊護衛來不成?」   蕭鎮海嘻嘻地笑,不理商嬤嬤,看著周少瑾道:「美人兒,要不你好人做到底,借我幾個盤纏使使?我到時候會報答你的。」   ※   姐妹兄弟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PS:錯字已改。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七十章驛站(給金陵春吧的加更)   周少瑾雖然兩世為人,可何曾見過如此無賴之人。   她緊緊地拽著商嬤嬤的衣袖不說話。   蕭鎮海越發的輕佻起來,笑道:「美人兒,您若是捨不得那體己的銀子,不如依舊讓我躲在你的箱籠裡,把我帶去京城如何?到了京城,我立刻送你一間大宅,你賣了也好換成體己的銀子也好,留下來作陪嫁也好……」   周少瑾一句話也聽不進去,緊張地望著他,生怕他跑過來抓住了自己。   蕭鎮海看著有趣,還想再逗一逗她,屋子裡卻響起一個浸涼如冰的聲音:「我不知道你名下還有間大宅子,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我正想找個宅子安置下人,你不如送了我吧?」   屋裡人均循聲望過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程池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勁裝,身長玉立,挺拔如松,手上卻提著把三尺來長的鐵弓,腰間墜著裝了白羽箭的箭筒,神色冷峻,寒光四溢。   幾步遠的地方,還跟著雙手攏袖,眼瞼微闔的懷山。   周少瑾愣住了。   池舅舅,這是什麼打扮?   商嬤嬤面露喜色。   如果四爺若是趕不來,蕭鎮海又糾纏著二小姐,她只好和蕭鎮海魚死網破了。   只是這樣一來恐怕就會驚動周家的人,給四爺帶來很大的麻煩。   現在四爺趕來了,姓蕭的已是甕中之鱉,不足懼矣。   她退到了周少瑾身後。   蕭鎮海卻連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像看見了天敵的貓般,毛髮豎立地望程池,磕磕巴巴地道:「你,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程池沒有說話。朝周少瑾望去。   那眼眸中,冷冷清清地,看不出喜怒。   池舅舅為什麼要這麼看她?   周少瑾頓時眼眶溼潤,委委屈屈地喊了聲「池舅舅」。   「什麼?」蕭鎮海眼睛瞪得圓圓的,滿臉震驚地望了望程池,又望了望周少瑾。道,「舅,舅舅?程四是你的舅舅?也就是說,他是保定知府周大成的小舅子?這,這怎麼可能……」   程池冷笑。   蕭鎮跳了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程四。你是金陵九如巷程家的子弟!難怪,難怪!我曾四次在金陵城附近遇到你!你祖上就是那個創建七星堂的人,所以你年紀輕輕,南邊江湖上的人卻尊稱你一句『四爺』……所以七星堂有官家背景……所以這麼多年來那些江湖世家都不敢惹你,任你胡作非為……」他說著。翻身就想跳窗而去。   周少瑾只覺得眼前一花,耳邊傳來裂帛之聲,蕭鎮海像只蝴蝶似的,被一支白羽箭射穿了左肩。定在了窗欞上。   「七星堂程四爺的流星箭,果然是名不虛傳!」蕭鎮海望了一眼肩頭白羽箭後。目光就直直地落在了程池的臉上,眼神陰鷙,好像要把程池的樣子銘刻在骨子裡,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報復般,再也沒有半點剛才的輕佻和孟浪,像山林間的猛虎,驟然顯示出它殘酷兇狠的一面來。   周少瑾嚇得臉色發白。   「池舅舅!」她朝程池撲過去。   好像這樣,就能幫他擋住蕭鎮海惡意一樣。   程池毫不猶豫地用沒有拿弓的那隻手抱住了周少瑾。   「別怕!」他神色冰冷地望著蕭鎮海,好像什麼也不能動搖他的決定,卻語氣溫和地對周少瑾耳語道,「有我在這裡,他傷不了你。乖,聽話,去懷山那裡。」   不過短短的幾句話,周少瑾卻感覺到了他的殺意。   她不由戰戰兢兢地道:「池舅舅,他,他剛才沒有傷害我……」   如果能饒了蕭鎮海就饒了他好了。   如果不能饒了他,那她就當什麼也沒有看見。   周少瑾說著,閉上了眼睛。   程池明白過來。   他眼底閃過一絲遲疑。   少瑾信佛,連只螞蟻都不踩,他怎能在她面前殺人!   蕭鎮海已經窮途末路,什麼時候不能殺他,又何必讓少瑾害怕呢?   程池輕輕地拍了拍周少瑾的背。   蕭鎮海心裡卻排山倒海般駭然。   那個小姑娘幫他向程子川求情,程子川居然猶豫了。   心如磐石、意志堅忍的程子川,居然猶豫了!   要知道,他和程子川可不是爭強鬥勝,而是有覆家之仇,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程子川好不容易逮住了他,現在卻因為那個小姑娘而有可能改變主意!   如野獸的本能,蕭鎮海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從前他不是沒有和程子川交過手,卻從來不曾像這次一樣。他能感覺到程子川的殺意。如果不是他使盡全身之力避開了他那一箭,那箭會從他的胸口穿過。   「程子川,算你狠。」他狠狠地道,心裡卻決定投誠,「我蕭鎮海自問頂天立地,從來不曾欠人惠恩。這次卻欠了這小姑娘的救命之恩。你不就是想讓我給你背黑鍋嗎?我蕭鎮海現在是光棍一條,也沒什麼報復這位小姑娘的,看在這小姑娘的面子上,我幫你這一次好了。也算是報答了小姑娘的恩情……」   化幹戈為玉帛,多好啊!   周少瑾抬頭,眼巴巴地望著程池。   程池抬了抬眉毛,在心裡嗤笑。   不過是走投無路了決定投誠,卻要端著架子和自己談條件,還把少瑾給扯了進來。   江湖上的人若是問起大名鼎鼎的蕭家家主怎麼會為自己所驅使,『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真是個好藉口!   程池不屑地瞥了蕭鎮海一眼。   蕭鎮海老臉一紅,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可當程池低頭朝周少瑾望去的時候,人卻鎮在了那裡。   她眼睛紅紅的,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滴欲墜未墜的淚珠,晶瑩剔透的像晨露,就這麼哀哀地望著他……他胸口就像被堵住了似的……拒絕的話怎麼說得出口……   程池的腦子轉了一圈又一圈……卻也不過是幾息的功夫。   那就以後再收拾蕭鎮海好了!   程池把弓箭遞給了懷山。吩咐懷山:「帶蕭爺下去療傷吧!」   懷山慢慢地走了過去,扶住了蕭鎮海,拔了蕭鎮海身上的箭。   鮮血大片大片的湧了出來。   懷山點了蕭鎮海的穴。   蕭鎮海胡亂地按住了傷口,望著依偎在程池懷裡的周少瑾一眼,突然笑了起來,語氣又恢復了之前的輕佻。對周少瑾道:「我許諾的那宅子還是有效的,你哪天派了人去我那裡拿房契。你要是找不到我,就找你池舅舅,他一準知道我在哪裡。」   周少瑾就感覺到程池抱著自己的手臂微微有些僵硬。   她忙道:「我不要,我不要你的宅子!」   蕭鎮海嘻嘻笑,道:「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我送不送是我的事。你放心好了。你池舅舅沒那麼心胸狹窄!」他說,吹了聲口哨,從程池和周少瑾身邊走了過去。   懷山悄悄地看了眼程池。   程池面無表情。   懷山快步出了客房。   屋子裡只剩下了周少瑾、程池和商嬤嬤。   靜悄悄的,沒有了聲響。   周少瑾這才發現自己還撲在程池的懷裡。   陣陣地熱氣直往她臉上湧。   她忙推開了程池,垂眸站到了一旁。   商嬤嬤尷尬得不行。忙道:「我去找人來把房間收拾一下。」一溜煙地跑了。   程池也有些不自在。   他當時就是想把周少瑾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沒有想那麼多,現在看來,卻是件極失控的事。   程池突然輕咳了一聲。溫聲道:「你們出城的時候我沒有查,沒想到他會躲在你的箱籠裡。後來想到這個可能就趕了過來……有沒有嚇著你?」   周少瑾搖頭。   池舅舅剛才冷淡的表情嚇著了她……   程池笑道:「那就好!」   周少瑾笑了笑,低下了頭。   三更半夜的,她應該請池舅舅出去才是,可這種話她無論如何也對池舅舅說不出口。   一時間就冷了場。   程池想著讓少瑾這丫頭片子救場是不可能的。但就這樣走了又有點不好……他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道:「我也要去京城,要不要一起走?」   「好啊!好啊!」周少瑾抬起頭來,眼睛明亮的像閃爍的晨星,洋溢著不容錯識的歡喜,「有池舅舅作伴,我們就不用擔心在哪裡打尖,哪裡住店了!」   而且還很安全!   氣氛又變得歡快起來。   程池覺得自己的心情也變得輕快了。   他笑道:「屋子商嬤嬤會收拾的,你什麼也別管,快點歇了,明天還要趕路。」   周少瑾點頭,送程池出門,她的目光卻情不自禁地落在了程池的身上。   她發現程池右手的大拇指上戴著個翡翠板指。   剛才池舅舅就是用這個拉得弓吧!   可池舅舅怎麼會那麼厲害?   還有,蕭鎮海說池舅舅是什麼七星堂的四爺……七星堂這個名字聽上去不像個商號的名字啊?   周少瑾回過神來,腦子裡亂糟糟的。   程池看著微微地笑,打趣她:「很喜歡這個?」   「啊!」周少瑾不明所以地抬起頭來,表情茫然。   程池輕笑,拔下了手上的翡翠板指:「不是盯著這個看嗎?很喜歡吧?送給你了!」   「沒有,沒有。」周少瑾臉紅得像朝霞。   程池笑意更濃。   把板指塞進了周少瑾的手心,溫聲道:「我以後有空了再和你細說!」   「咦?!」周少瑾更茫然了。   程池哈哈笑著走了。   夜色中,他身姿俊逸,步履如飛。   周少瑾磨挲著手中的板指,半晌才明白程池的意思。   他是說有機會會向她解釋他和七星堂的關係吧?   周少瑾嘴角高高地翹了起來,心裡像吃了蜜似的,甜絲絲的。   ※   兄弟姐妹們,不好意思,在單位,然後不知道為什麼登不上Wifi,連蹭了好幾個辦公室,急死我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到京   第二天,程池來拜訪李氏。   李氏很是驚訝,送走程池後對周少瑾姐妹道:「真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了程四老爺。他也去京城。我們正好一道。他是常在京城和金陵走動的,路上也有個照應。」   周初瑾對這位池舅舅也就是那點淺薄的印象,自然是可有可無。   周少瑾心裡卻暗自歡喜,晚上讓商嬤嬤去打聽蕭鎮海的事:「他真的不和池舅舅做對了嗎?」   昨天的事商嬤嬤在場。她想既然四爺說有空了會和二小姐說說七星堂的事,有些事也就不必瞞著二小姐了。   她笑道:「整個蕭家都投誠了,只有他帶著幾位蕭家的長老逃出去。四爺的脾氣整個人江湖都知道的,你若是有硬氣,就一路到底,死了四爺自會給他立碑修墳。可若是你半路投靠過來中途又吃裡扒外,那可沒什麼好下場。」   周少瑾奇道:「沒能什麼好下場是什麼?」   商嬤嬤自然不會跟她說實話。   說了實話,她這種閨中長大的女孩子只怕從此以後看到四爺都要害怕地躲著了。   她笑道:「就是得好好的懲戒一番,來殺雞給猴看之類的。」   周少瑾點頭,表示理解。   商嬤嬤就繼續笑道:「所以蕭鎮海應該不會玩什麼妖蛾子的。要知道,江湖人是最要面子的,面子都沒有了,還混什麼江湖?」   何況還有整個蕭家為他背書,他不敢背叛四爺。   周少瑾還是有些擔心,遲疑道:「以後再不會有人為難四爺了吧?」   商嬤嬤笑道:「四爺早就準備收手了,要不然這幾年也不會斷斷續續把身邊服侍的人都放走了。鳴鶴您還記得嗎?她的身手也很好,從小在秦家長大的。學得是秦家的內宗拳,早早地就被四爺嫁給了沈七爺。要不然四爺身邊怎麼會沒有人手。四爺收拾這些北方的江湖世家,是從這兩家開始的,我們從前向來在南邊走動的。」她說著,目露困惑,道。「我也不知道四爺怎麼會突然改變了主意,之前都在選去哪裡隱居了?」   周少瑾不由縮了縮肩膀。   要不是她說程家會被抄家,池舅舅只怕早就像前世似的,過上了閒雲野鶴的悠閒生活。現在卻因為她的一句話要和像蕭鎮海這樣兇狠的人打交道……她既惶恐又高興。惶恐的程池因為她的一句話就做了這麼大的改變和犧牲,高興的是程池是如此的相信她。   她不再過問程池的事,一路上嘰嘰喳喳地和姐姐說著話,逗著周幼瑾玩。感覺很快就到了京城。   因廖家的宅子和程家的宅子都在城西,他們從西直門進城。   早有管事提前進城報了信。   廖紹棠在西直門前不遠的一處茶樓等他們。   看見程池和他們隨行,他忙上前行禮,喊著「舅舅」。   程池只是和廖紹棠點了點頭,道:「我的宅子在榆錢胡同。離你們不遠,你有什麼為難之事可以來找我!」   廖紹棠恭聲稱「是」。   程池就和周少瑾等在西直門前分了走,率先入了城。   周少瑾在馬車裡悄悄地看著程池離開了,目光這才投向甕城裡那塊漢白玉水紋石雕。   她真的到了京城!   到了她生活了快十幾年的京城!   她要去大昭寺看看。去大興看看,去當年她租的院子看看……   周少瑾放下了帘子。眼眶有些溼潤。   前世,她那麼苦。可今生,她遇到了池舅舅,又那麼的甜。   周少瑾不管廖紹棠的反對。去和李氏、周幼瑾擠在了一輛馬上,好讓姐姐和姐夫說些體己的話。   廖大太太給廖紹棠和周初瑾買的宅子就坐落在榆樹胡同,二進的宅子,十幾個房間,周初瑾夫妻住很好,現在住了李氏和周少瑾就有些小了。好在正經主子不過那五、六個,僕婦們可以擠一擠,小小的宅子倒也顯得熱鬧。   李氏和周幼瑾被安置在了東廂房。   周少瑾則被安置在後罩房。   帶她們去廂房的是個中等身材,白白胖胖,收拾得很整齊的京城婦人,夫家姓楊,兒子楊小九在給廖紹棠做小廝,丈夫楊三郎在給廖紹棠做車夫,她則負責看守二門,給內宅的人跑跑腿什麼的。   她操著一口的京片子,見面沒有一刻鐘就竹筒裡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來歷都交待清楚了,對周少瑾笑道:「二小姐初來乍到,有什麼不知道的都可以問我,我是土生土地長的京城人。」待人十分的熱情。   周少瑾笑著頷首,並不多說,看了看自己住的地方。   青石的地磚,燒著地龍,怕她住不慣,在臨窗的大炕對面還放了張小小的漆填床,精緻而又可愛。   姐夫還是像前世一樣,體貼又細心,什麼事都想得周到。   她讓樊劉氏給楊媽媽打了賞,由晚春收拾房間,自己倒在炕上歪了一會。   誰知道就在她將睡未睡之時,周初瑾卻挺著個大肚子過來了。   周少瑾忙上前扶著姐姐在炕上坐下,嬌嗔怪道:「姐姐有什麼事喊我過去就是了,為什麼要自己來啊?」   周初瑾的神色有些嚴肅,周少瑾心裡地打鼓。不僅如此,周初瑾遣了屋裡服侍的,對周少瑾道:「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難道是驛站的事東窗事發了?   周少瑾有些不安地和姐姐並肩坐了。   周初瑾和她耳語:「你姐夫剛才和我說,程輅因為品行不端為學政革了秀才的功名,永不錄用。又為了賄賂學政的小舅子把家產變賣一空,如今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把自個的娘丟在了庵堂裡,跑得不見了蹤影。程家可能要把他除名……」   周少瑾大吃一驚,難掩驚愕,急急地道:「姐姐。這到底是麼一回事?程輅……怎麼會把母親丟在庵堂自己跑了,他不是最孝順他母親的嗎?還有賄賂學政的小舅子,又是怎麼一回事?既然賄賂,又怎麼會依舊被革了功名呢?」   「你小點聲!」周初瑾趕緊朝四周看了看,再次確定沒有什麼人,這才悄聲道。「說是程輅知道有人要革取他的秀才功名,就讓董氏裝病,向嶽麓書院請假回了金陵。幾番疏通都不得其門之後,他想釜底抽薪,想辦法結識了學政的小舅子,準備通過學政的小舅子向學政行賄,誰知道那學政小舅子卻是個無底洞。他只好一次次的變賣家中產業,直到把家中的產業悉數變賣一空,再也拿不出銀子來,學政的小舅子這才鬆了口,答應幫他。不曾想他最終還是被革去了功名。   「程輅不服氣。去找學政算帳。誰知道那學政聽了勃然大怒。說自己根本沒有小舅子,讓程輅就算是想壞他的名聲也找個靠譜的藉口,然後把他給趕了出來,把程輅被革職的緣由加了條品行不端。上報禮部,對程輅永不錄用。   「他當時就傻了眼。跌跌撞撞地出了布政司衙門。一打聽,那學政還真的沒有小舅子。   「程輅不死心,好不容易才打聽清楚。哪裡有什麼學政的小舅子?他被人騙了!   「程家聽說後,就要除他的名。   「他聽了就連夜跑了。   「那董氏找了他幾天沒有找到。卻等來了收房的人。   「原來程輅瞞著董氏把房子也典當給了別人。別人先前是礙著九如巷不好緊緊相逼。現在九如巷要把程輅除名了,那些人自然也沒有什麼顧忌。   「董氏沒有辦法,求到了外祖母那裡。   「人家白紙黑字,除非外祖母拿出銀子幫她把房子贖回來,不然還能怎樣?   「董氏哭天搶地的鬧了一通,想讓外祖母收留。   「外祖母把她推到了五房。   「汶大舅母自她把名下的產業掛在了四房心裡就一直惦記著,有了機會不踩董氏幾腳心裡怎麼會快活?   「汶大舅母不僅沒有收留她,反而把董氏送到了庵堂。   「要知道,庵堂也不是白白收留人的。   「董氏現在每天天沒有亮就起了床,然後和其他居士一起打掃庵堂,幫著種菜澆園。她又是做慣了當家太太的,哪裡有那些作慣了的人手腳伶俐,每每都是等別人用完了午膳,她才去用膳。庵堂又有過午不食的習慣,她常常餓得半夜起來喝涼水。不過幾天的功夫,那董氏就憔悴得不成樣子……現在金陵城裡的人都在議論程輅的不孝呢!」   「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周少瑾雙手合十,激動地道,「這也是程輅的報應!」   周初瑾聞言猶豫了片刻,壓低了聲音道:「少瑾,你說,這會不會是池舅舅的手筆?」   周少瑾一愣。   周初瑾斟酌道:「你看,程輅也不是那麼大意的人,據說他賄賂學政的小舅子之前還曾和學政說過幾句,那布政司衙門的人遇到了學政的小舅子也都紛紛和他點頭寒喧,不然程輅也不會上當受騙了!我總覺得這件事太巧了,不是那麼簡單的。   周少瑾下意思地問:「那姐夫怎麼說?」   周初瑾瞪了她一眼,道:「這種事,我怎麼好跟你姐夫說?他只是有些可惜程輅,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來,經不起一點風波,又是程家的人,所以才說給我聽的。」   周少瑾訕訕然地笑。   她還是像前世一樣,遇到什麼事就看廖紹棠是個什麼意見。   卻忘記了今生已和前世截然不同。   她徵求周初瑾的意思:「要不要我去問問池舅舅?」   ※   姐妹兄弟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七十一章安頓(給金陵春吧的加更)   周初瑾笑道:「那是自然。他可是我們的舅舅。」   言下之意,是她們的娘家人。   前世因為自己的緣故,姐姐和程家斷了來往,有什麼事都是和姐夫商量……現在,她好生生的,姐姐有事不和姐夫卻寧願和池舅舅說……   周少瑾冒汗。   姐姐和姐夫千萬不要因為這個原因生分才好啊!   她道:「可這件事姐姐也應該和姐夫說說才是。我覺得姐夫不是那種嶽家出了事就只會覺得自己受了牽連,埋怨妻子的人。這夫妻之間也應該以誠相待才是。不然說個話行個事都要藏頭藏尾的,多難受啊!」   周初瑾聽了撲哧一聲笑,點著周少瑾的腦門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些什麼?還告訴我夫妻之道……」她說著,眼波流轉,看上去十分的嫵媚,「不過,你說得也對。你姐夫家一堆亂七八糟的事,自從出了公公借錢的事之後,他都不敢拿正眼看我。他心裡肯定不好受。我們家若是也有些拿不出手的事,你姐夫也就必如此的拘謹了。」   「正是,正是。」周少瑾笑盈盈地不住點頭,像啄米的小雞。   周初瑾看了直笑,和周少瑾說起家常來:「……你姐夫的意思,讓你住到西廂房去。可我們南邊的人,總覺得坐南朝北才是好房,就把你安排到了後罩房來,又特意把這靠東邊的三間隔出來,做了個小院,可惜姐姐、姐夫手裡不寬裕,不然把這後罩房再加一層,倒可以給你置辦個繡樓了。」   周少瑾忙道:「這樣已經很好了。姐姐馬上就要生產了,別費那麼多的精神了。等我有了外甥女。你再把這後罩房加一層好了。」   周初瑾面色微紅,道:「你姐夫說,這一胎最好是個女孩子。」   女孩子細心,聽話,是娘的小棉襖。以後添了兒子可以幫著母親照顧弟弟。   周少瑾抿了嘴笑。   周初瑾道:「太太要照顧我,就安置在了東廂房。有個什麼事喊一聲就能聽見。內宅的是我們從南邊帶過來的,他們人生地不熟的,也能安安心心地在宅子裡呆著。門上你已經見過了,是那姓楊的一家,京城人,什麼地方都知道。你若是要出門,就讓她陪著。」然後拿了個荷包出來遞給她。道:「這裡面是二十兩碎銀子,你留著零用。若是不夠了,就再來跟姐姐說。」   周少瑾毫不客氣接了。   周初瑾就笑著站了起來,道:「時間不早了,你歇一會。到時候我們一起在廳堂裡用晚膳。池舅舅那邊,我們找個時間一起過去給他老人家道個謝。」   還老人家?   周少瑾想到程池的模樣兒就忍不住笑了起來,送了姐姐出門。   樊劉氏正和那楊媽媽在廡廊下說話:「……這片胡同幾乎家家都種著榆樹,所以胡同的名字都帶個『榆』字。您看東邊的那條胡同。就叫雙榆胡同,再過去。就是榆錢胡同,我們的這槐樹胡同才是正主子。」   周少瑾心中一喜。   她正愁不知道池舅舅的宅子怎麼走呢!   而樊劉氏和楊媽媽聽到動靜立刻打住了話題轉過身來給周少瑾姐妹福了福。那楊媽媽就殷勤地上前來扶周初瑾,並道:「您看我這還是第一天見到太太和二小姐,就尋思著要過來認認人。以後嬤嬤和姑娘們有什麼差遣也免得認錯了人!」   周初瑾笑道:「你有心了。好生當差,我不會虧待身邊人的。你問問我身邊人就知道了。」   「看大奶奶說的,真是折煞我了。」楊媽媽忙表著忠心,「我第一眼看見大奶奶就知道大奶奶是個和善人,聽說能到大奶奶家裡來當差,喜得一夜都沒有睡……」   周初瑾笑著打斷了她的話,道:「好了,好了,你也別油腔滑調的了,好不好,我看著呢!」   那楊媽媽又是一番賭咒發誓,把樊劉氏都逗笑了。   周少瑾想了想,決定去李氏那裡看看。   周初瑾不解。   周少瑾笑道:「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是做女兒的,頗此客客氣氣的,這日子也過得順心些。」   周初瑾不置可否,卻也沒有攔著周少瑾。   周少瑾莞爾,拉著周初瑾一起去了正院。   周幼瑾由乳娘陪著正躲在炕上睡大覺,小臉紅彤彤的,非常可愛。李氏則指使著丫鬟婆子在布置房間,偶爾有丫鬟婆子動作重了些,李氏就會皺眉道著「輕點,仔細別驚醒了三小姐」。   周少瑾朝著周初瑾笑。   周初瑾擰了周少瑾一把,笑著和妹妹走了進去,道:「太太有什麼事讓身邊的人去做就是了,這麼遠的路,又要照顧我們姐妹三人,想必也很累了,還是歇會吧,小心累著了!」   李氏非常的意外,眼眶頓時紅了起來,笑道:「看大姑奶奶說的,我又不是那紙片人,這點小心事還累不著我。倒是大姑奶奶要仔細些才是。我瞧著這小少爺生下來定是個有福氣的,跟著大姑奶奶和大姑爺走了這麼遠,卻從不吵不鬧的,是個好孩子。」   周初瑾聞言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臉上浮現柔柔的光,聲音也低了幾分,道:「承太太的吉言。」   周少瑾眯眯地笑。   這樣多好!   大家親親熱熱的住在一起,有事互相商量,互相幫襯。   她回到屋裡開始準備去榆錢胡同的衣裳。   只是沒等她上門,程池先來拜訪他們。   廖紹棠不敢怠慢,請了程池在廳堂裡坐下。   程池問了問家裡的情況,知道都安頓好了,道:「我過兩天要出趟門,過了三月三才回來,你們若是有什麼事,就跟我的管事說一聲。這些日子我不在家。」   廖紹棠恭應「是」。   程池起身告辭。   廖紹棠回到後院。不解地對周氏姐妹道:「池舅舅出門,為何還專程到我這裡來說一聲?我就算有事,也只可能求了二老太爺,怎麼會求到池舅舅那裡去?」又好奇地問,「你說,池舅舅放著程家的老宅杏林胡同不住。放著劭老太爺的雙榆胡同不住,反花大價錢在離劭老太爺不遠的地方買個宅子搬進去單住……劭老太爺可是一個人孤零零地住雙榆胡同,那麼大的宅子,池舅舅過去陪陪他老人家也好啊……就是有錢也不用這麼揮霍啊!」   池舅舅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吧?   不知道他要去哪裡?   抽個空還是要派個人過去問問。   周少瑾在心裡思忖著。   周初瑾卻道:「這邊的宅子很貴嗎?」   「我們這邊的宅子倒不貴。」廖紹棠道,「多是本地一些老住戶。雙榆胡同和榆錢胡同的宅子才貴,多是南邊來的官宦。」   周初瑾若有所思,私底下問周少瑾:「池舅舅是不和家裡有什麼罅隙?」   周少瑾不想有人非議程池。笑道:「怕是覺得和長輩哥哥住在一起麻煩吧?池舅舅向來自由慣了的。」   周初瑾覺得周少瑾這話還挺有道理的,第二天投了貼子去雙榆胡同那邊給程勳問安。   程勳陪著皇上去了西苑小住,說要過幾天才能回來,並且告訴他們,程涇也跟著去了。   周少瑾很排斥杏林胡同。聞言鬆了口氣。   周初瑾就讓廖紹棠沐休的時候帶李氏和周少瑾、周幼瑾姐妹去逛大相國寺:「我月份重了去不了,太太和妹妹們好不容易來趟京城,總得出去走動走動才好。」   李氏笑道:「等順利地產下麟兒,我們再去也不遲。」   周少瑾也道:「天氣這麼冷。等過些日子再去好了。」   廖紹棠擔心妻兒,李氏和周少瑾的話正中下懷。也勸周初瑾。   周初瑾哂笑,對廖紹棠道:「你就是不想出門吧?」   廖紹棠但笑不語。   等過了幾天鎮江老宅那邊廖大太太送來的信,說欠債的事完全是子虛烏有,讓他們不必擔心。若是以後廖大老爺有什麼事要用銀子。他們一律不用理會,只管告訴她,自有她和廖大老爺周旋。然後讓他們和廖家老宅那邊不必走得太近,要常和廖大太太的娘家方氏在京城的親戚多多走動才是,最後還問了問廖紹棠的《京華地誌》編得怎樣了?穩婆找好了沒有?代她謝謝李氏能從保定府過來照顧周初瑾云云時,周初瑾的這顆心這才放下來,想著自己做月子的時候天氣漸漸地暖和起來,她也沒空去管周少瑾了,就商量了李氏,叫了裁縫到家裡來做衣裳。   周少瑾、周幼瑾和李氏各四套。   李氏沒想到自己也有,有些激動,回去和李嬤嬤說私房話:「我現在才覺得自己是真的嫁到了周家。」   李嬤嬤也替李氏高興,讓李氏寫信回娘家去告訴父母:「也免得太太和老爺一直掛念。」   李氏笑著點頭。   家裡頓時像過年似的熱鬧起來。   也陸陸續續地有街坊鄰居過來拜訪周初瑾。   周初瑾就讓廚房裡做了些點心做還禮。   那天姐妹倆並李正試吃著廚房新做的點心,楊媽媽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有些慌張又難掩歡喜地道:「大奶奶,宋大人府上的媽媽,就是管著戶部的那個宋閣老宋大人家的人給您下貼子了,說是宋夫人想後天過來拜房您,您看這,這怎麼辦?」   周初瑾訝然,道:「宋夫人怎麼知道我們來了京城?」   周少瑾搖頭。   她想起那個頑皮的宋森。   ※   兄弟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大家還是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七十二章故舊   有兩年沒有看見宋森了,不知道他有沒有穩重一點?   還有宋老先生,不知道在京裡住的慣不慣,是不是到處遊歷?   緒多念頭閃過周少瑾的心裡,她笑著對姐姐道:「到時候見到就知道了。」   周初瑾笑著點頭,讓楊媽媽請了宋家嬤嬤進來。   等宋家的嬤嬤進來,兩人一看,居然還是熟人。   那次宋夫人去程家小住,這位姓黃的嬤嬤就是隨行之一,宋夫人的娘家又姓黃,想必是宋夫人的貼己人。   周初瑾朝著持香使了個眼色,這才和黃嬤嬤寒暄起來。   那黃嬤嬤道:「我們家夫人前幾天聽老太爺提起來才知道大姑奶奶和二小姐隨著程家的四老爺進了京,夫人說,大姑奶奶和二小姐初到京城,程家在京的幾位老爺又都沒有帶內眷入京,若有婦道人家的不便之外,總不能去求了幾位舅老爺,所以特意過來拜訪。大姑奶奶和二小姐有什麼事,只管派了人去跟我們家夫人說一聲,千萬不要客氣。」   周初瑾謝了又謝,接了貼子,留黃嬤嬤用膳。   黃嬤嬤說宋夫人那邊還等著她回音,婉言拒絕了。   周初瑾沒有勉強,吩咐持香送客。   持香得了周初瑾的暗示,拿了雙份的打賞給黃嬤嬤。   黃嬤嬤常有內宅走動,自然知道輕重,面上不顯,心裡卻對周氏姐妹很好感,回去之後自然是將兩姐妹誇了又誇。   宋夫人笑道:「這還用你說!如果不是那溫良敦厚之人,我也不會自己給自己攬事。」   正說著話,宋森跑了進來。   他鑽進宋夫人懷裡就嚷了起來:「娘去看神仙姐姐,也不帶我去——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宋夫人呸道:「你幾歲了?還這樣耍無賴,小心你爹回來打你。快站直了。先生讓背的書今天背完了沒有?大字寫了幾紙?」   宋森聞言站直了身子。驕傲地道:「先生讓背的書我早就背完了,大字也寫完了。娘休想用功課壓我,我也要去看神仙姐姐。您不讓我去,我就偷偷地去。反正我要去。」   宋夫人簡直拿這個混世魔王沒有辦法,可帶宋森去拜訪閣閨中的女子,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的。   宋森眼珠轉了轉。一副神色沮喪的樣子離開了宋夫人的內室。   宋夫人看著卻有些心驚肉跳,吩咐身邊的人:「看好了小少爺,他要是又亂跑了出去,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眾僕婦戰戰兢兢地應了。   隔了一天,宋夫人珠環玉翠地去了榆樹胡同。   周少瑾扶著周初瑾,和李氏、周幼瑾一起在二門迎接。   宋夫人下轎就笑著和李氏見了禮,道:「這位是周大人的太太吧?我們是初見相見。沒想到周太太這麼漂亮。」又逗了逗她身後的周幼瑾,將手中戴著的一隻縷空錯金鐲子給了周初瑾做見面禮。   李氏連聲「不敢」,和宋夫人客氣了幾句,讓周幼瑾給宋夫人道了謝,側身讓到了一旁。   宋夫人就拉了周初瑾的手。親暱地道:「你如今懷著身孕,怎麼也到門口來迎我?有什麼事指使少瑾就是了?少瑾千裡迢迢地陪你來京城,不就是為了照顧你嗎?你不必跟她客氣!」   她打趣著周氏姐妹。   李氏等人應景兒笑。   周少瑾和周初瑾卻交換了一個眼神。   看來宋夫人還不知道周少瑾離開程家的事。   當然,她們也不會那麼不知趣的提起來。   畢竟周少瑾離開程家不是那麼光彩的事。說出來會令程許名譽受損,他們這些姻親也一樣會被人笑話。   一行人笑著將宋夫人迎到廳堂裡坐下。   李氏陪宋夫人坐下。   宋夫人打量著屋裡的陳設。不住地笑著點頭:「這副桃李芬菲的中堂到也應景。」   周初瑾笑道:「是石玉溪的舊作,我成親的時候父親送的。」   石玉溪是前朝花鳥大家。   周少瑾接過丫鬟端上來的茶盅放在了宋夫人的面前。   宋夫人接過茶盅呷了口茶,剛說了一句「難為你父親為你想的周到,嫁妝置備的如此齊整」。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譁聲。   李氏頓時黑臉,周少瑾已笑道:「想必是有什麼事,我出去看看?」   宋夫人親自過來,完全是惦記著當初和周少瑾同船的緣分,而且既然過來,她就準備和周家的女眷走動,自然不會計較這些事。   她笑著點頭,還為周少瑾找臺階下:「家裡的人一多,事就雜,難免有磕磕碰碰的時候。」   周少瑾感激地應「是」,轉過身去正要出門,帘子一撩,就見個穿著寶藍色衣裳的男孩子闖了進來,一把抱住了周少瑾的腰,喊著「神仙姐姐」,道:「我就知道姐姐最好,知道我來了,還來迎我!」   這都是哪裡的事啊?   周少瑾冒汗。   定睛一看,不是宋森還是誰?   只是彼此都年長了兩歲,這樣抱在一起有些不合時宜了。   她摸了摸宋森頭,笑道:「你快放開了!我都要被你勒得不能透氣了。」   宋森「哦」了一聲,忙放開了周少瑾。   宋夫人已氣得臉色發白。   她厲聲對宋森道:「你跑到內宅來幹什麼?」   宋森知道母親要面子,當著眾人的面不會把他怎樣的,就嘟了嘴道:「誰讓您不讓我見神仙姐姐的?」並不說自己是悄悄地跟著宋夫人來的。   宋夫人嘴角直哆嗦。   李氏等人都看出來這宋森是偷偷地跑過來的,忙給宋夫人解圍,道:「雖說是七尺童子不進內室,可我們兩家不比其他人家的交情,夫人不必如此苛刻小公子。」   周初瑾也笑道:「想必是小公子把少瑾當成了姐姐一般,夫人不必在意。」   宋夫人歉意地朝著眾人訕笑。   宋森倒打蛇上棍。拉著周少瑾的手直喊「姐姐」。   周少瑾拿他也有些沒有辦法,又見宋夫人眉宇間還帶著幾分慍色,索性笑著對宋森道:「今天廚房做了我最喜歡吃的馬蹄糕,你喜歡吃嗎?要不我帶你下去吃點心吧?」   宋森自然是擊掌稱「好」。   宋夫人也怕他又做出什麼頑皮之舉來,忙不迭地答應了。   宋森就和周少瑾去了茶房吃點心。   趁著周少瑾給人他沏茶的功夫,他小聲地問周少瑾:「姐姐。你說親了沒有?我哥哥還沒有說親?你要不要嫁到我們家來?我哥哥人很好的。就是袁閣老見了,也稱讚不己。我爹還擔心,等到我哥哥參加會試的時候怎麼辦呢?我哥哥以後肯定也會做封疆大吏的,你跟了我哥哥決不會吃虧的。就算我哥哥做不成封疆大吏,我也能做封疆大吏,到時候你有我這樣的小叔子,別人一樣要敬著你。你走到哪裡都巴結你的。」   這孩子!   周少瑾忍俊不禁。   宋父是閣老,兒子若是金榜題名不免會傳出流言蜚語來。   可為了兒子一個進士的名銜已做到了閣老的父親就辭官不做,那也說不過去。   的確有些為難。   她笑著把茶盅放在了宋森的面前,溫聲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種事可不是我們能私下議論的。若是讓別人聽了。還以為我和你哥哥私相授予,你可不能好心做了壞事,害了我和你哥哥。」   宋森聽著,小臉就是垮了下來。神色暗黯地道:「可我想你到我們家來怎麼辦?」   周少瑾就耐心地問他:「你為什麼想我去你們家去啊?」   宋森聽了雀躍地道:「那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還可以喊你姐姐,別人要是對你不好。我就可以幫你出頭,保護你了……」   周少瑾笑道:「可我就算是去了你家,你也不可能天天看到我啊!內外有別。你最多也就是去給宋夫人請安的時候可以偶爾遇到我。若是我嫁了你哥哥,你就更看不到我的。叔嫂之間是要迴避的。至於說喊我『姐姐』,你不一直在喊我『姐姐』嗎?若是有人欺負我,你一樣可以幫我出頭啊!」   宋森想想也是。   他高興地道:「那你還是別嫁給我哥哥了!就做我姐姐。我得了空就來看你,和你說話。」   這可真是惹了個小闖禍精在身邊了。   可他不總是嚷著要自己嫁給他哥哥了,這也勉強算是件好事了。   周少瑾笑著頷首。   宋森高高興興地跟著宋夫人回了家。   宋夫人回到家裡就變了臉,抓了宋森要打他。   宋森像往常那樣跑去了大哥宋木那裡躲避。   宋夫人只好氣喘喘讓丫鬟去二門守著,等宋景然一回來就請他到上房來。   宋木則是又好氣又好笑,擰了宋森的耳朵道:「你又闖什麼禍了?你給我把《三字經》抄十遍。」   宋森哀號著在炕上打滾,道著:「我不抄《三字經》,我抄《大學》可不可以?《三字經》我早已倒背如流……「   他打小聰明,什麼東西一教就會,因而也最不耐煩重複地做同一件事。   在他看來,把一本已經背會了的書抄十遍,比讓他在廡廊下站上一天都痛苦。   宋木不為所動。   宋森就一面抄著《三字經》,一面幸災樂禍地嘀咕道:「我本來想給你說個頂頂漂亮的媳婦兒的,還好我沒有下死力氣,不然現在可後悔死了……你的媳婦兒沒了……神仙姐姐說得對,她要是嫁給你了,我就是他小叔子了……女生外向。女人嫁了人都會向著自己的丈夫。你要是這樣的罰我,她最多也就給我端杯茶……可我要是頂著紅膝蓋去見她,她肯定心痛地拿點心給我吃,說不定還會揉膝蓋……」他說著,興奮起來,高聲喊了隨身的小廝,道,「你有沒有什麼法子讓我看上去像被罰了跪似的?」   ※   兄弟姐妹們,昨天的更新。   O(∩_∩)O~   PS:錯字要到晚上才能改……   ※(未完待續~^第三百七十四章麟兒(周末加更)   宋木在場,那小廝就算是有什麼主意也不敢說啊!   他低下頭,道:「小得不知!」   「真是個笨蛋!」宋森罵道。   宋木好奇起來。   自他這個弟弟去了趟荊州府接了祖父回來,開口閉口就是他在金陵府的「神仙姐姐」——人人稱道的表姐沒有他的「神仙姐姐」好看;家裡的點心沒有他「神仙姐姐」做得好吃;娘說話沒有他的「神仙姐姐」溫柔好聽……還常常威脅他,你這樣對我,我就不把我的「神仙姐姐」嫁給你。   宋木耳朵都聽出了繭子,卻從不以為意。   小孩子,知道什麼好壞。誰對他好他就覺得那人什麼都好;誰對他不好,他就覺得那人沒有一處可取的。   可這次宋森從那位「神仙姐姐」家裡回來卻不提把「神仙姐姐」給他做媳婦的事了……他的弟弟他清楚,說好聽點是心志堅定,說不好聽是拗擰。這麼容易就妥協了,不像弟弟的性格啊?   他不由笑道:「你『神仙姐姐』都跟你說了些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   宋森聽了冷「哼」了一聲,驕氣地斜睨了他一眼,道:「我不告訴你!」   宋木哈哈大笑,道:「是你的『神仙姐姐』不理你,你沒辦法跟我交待了,所以才這麼說的吧?你放心,我不會把你從前的那些胡言亂語當真的。」   宋森之前總是說周少瑾待他怎麼的好,他若是出面給宋木做媒,周少瑾肯定會慎重考慮的。   明明知道哥哥使的是激將法,宋森還是忍不住上了當,高聲嚷道:「誰說的!是『神仙姐姐』問我為什麼非要讓她當我的嫂嫂,我就說。你當了我嫂嫂之後就可以到我們家來了。『神仙姐姐』說……」   他聲情並茂地把周少瑾話全都告訴了宋木,而且還怕宋木覺得周少瑾說話太直白,還添油加醋地道:「……所以這件事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這麼跟她說是不對的。」   宋木不由對周少瑾刮目相看。   宋森可是從來不在口頭上承認自己有錯的。   他陡然對周少瑾非常的感興趣起來。   「你說你的『神仙姐姐』是金陵九如巷程家的表小姐,」宋木笑道,「她姓什麼?今年有多大了?怎麼來了京城?」   宋森挑釁地瞥了宋木一眼。不屑地「嗯」了一聲。   宋木就道:「你要是告訴我了,你下次去見你的『神仙姐姐』的時候,我就讓你的膝蓋像被罰了跪似的。」   「真的!」宋森的眼睛都亮了。   宋木看了宋森一眼沒有說話。   宋森悻然地笑,道:「哥哥是君子,一言九鼎,我不應該懷疑哥哥。」   宋木忍不住就揉了揉宋森的頭髮,道:「算你識相。不然罰你再多抄兩遍《三字經》。」   宋森聞言拉著哥哥的衣袖撒著嬌:「哥哥,哥哥,好哥哥。你就讓我少抄兩遍吧!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   這話對宋森來說就像喝水似的,宋木不為所動,道:「你是想父親回來了罰你去祠堂裡寫呢?還是在我的書房裡寫呢?」   宋森不說話了。乖乖地低下頭來寫字。   宋木寵溺地笑著搖了搖頭。   ※   榆樹胡同當值的楊媽媽卻興奮得不得了,悄悄地跟樊媽媽道:「沒想到我們家大奶奶和二小姐有這樣的面子,竟然能讓宋夫人親自來拜房她們姐妹倆。可我看那宋夫人怎麼像是專程來探望二小姐的?」   她年紀擺在那裡,春晚等丫鬟她覺得隔著輩份。說不到一塊去。李嬤嬤是李氏的人,說錯話要是傳到李氏那裡可就不好了。商嬤嬤又太精明。一雙眼睛仿佛能看到你的心裡去。算來算去,只有二小姐身邊的樊媽媽最好,為人和氣,行事又謹慎。說話也好聽,她沒事就和樊媽媽說說閒話。   樊媽媽不是喜歡說人的人,笑道:「我怎麼沒有看出來?宋夫人是和九如巷郭老夫人有交情,當實大姑奶奶沒有出閣的時候曾經和二小姐一起招待過宋夫人,宋夫人這次來,也應該只是想還了這人情吧?」   楊媽媽還欲說什麼,杏林胡同和雙榆胡同那邊都派了管事過來,說是接到了周少瑾姐妹留下來的拜貼,但他們剛從西苑回來,公務繁忙,就不請姐妹兩過去敘舊了,讓廖紹棠有了空閒的時候過去吃飯,並送了高於他們兩倍的回禮過來。   周少瑾知道這是因為兩家都沒有主持中饋的女眷,他們雖是晚輩,但到底只是姻親,程勳和程涇都受了她們姐妹的禮,有什麼事的時候可讓廖紹棠過去說一聲。   廖紹棠就抽了個沐休的時候去給程涇和程勳問了安。   程涇問了問廖紹棠準備何時下場科考,程勳則問他什麼時候可以過來幫他編撰《京華地誌》……廖紹棠回來高興得不得了,對周初瑾道:「兩位長輩都是寬和有修養,喜歡提攜後輩的人。」   「這就好!」周初瑾也盼著自己的丈夫能出人頭地,丫鬟服侍他梳洗的時候她就站在一旁幫著遞遞帕子什麼的,道:「雙榆胡同那進進出的都是些進士、舉人吧?大爺去了肯定要做很多的瑣事。可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不是什麼人都有機會像大爺這麼年輕就有機會幫著編撰一本書的。那些委屈就當是交得束修好了……」   編撰《京華地誌》這麼大的事,不可能幾個人就能完成。翰林院的幾位老儒都參加了,不過是皇上親點了程勳做了總編撰而已,翰林院的幾位頗有文名的翰林一起幫著編書,廖紹棠去不過是幫著修復舊圖,謄錄地誌或是抄寫書稿之類的,編撰之類,壓根就輪不到他。   廖紹棠哈哈大笑,道:「你別擔心。這個道理我還是懂得。我不會覺得委屈的。我的學問本就不及那些人。做那些瑣事也是應該。正如你所說,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年紀輕輕就能有這樣的機會的。」說到這裡,他沉吟道,「池舅舅那裡,我們是不是要想辦法去道個謝?」   「等池舅舅回來了再說吧!」周初瑾笑道。「我們是得好好謝謝池舅舅了。他這個人看上去冷冷清清的不好接近,可事都放在心裡,像這次去保定府,池舅舅就不聲不響地把商嬤嬤送給了二妹,就是見二妹自幼失恃,身邊少了指引之人,怕她在親戚們面前失了禮數。被人辱笑……這個恩情,我們也得記在心裡才是。」   廖紹棠笑著應了。   第二天去了翰林院幫著編書。   可還沒有等到他沐體,周初瑾就發作了。   痛了一個晚上,她順利地產下了一個七斤八兩重的男嬰。   廖紹棠寫了信回鎮江報喜,請廖大老爺給孩子取名。   周初瑾疲憊卻滿臉喜悅地靠在床頭由李氏服侍著吃酒釀臥蛋。   周少瑾則抱著那孩子目不轉眼地盯著。   李氏看了打趣道:「看我們二小姐。看外甥都看傻了眼。」   周少瑾真的看傻了眼。   雖然出生的時間不對,時辰也不對,可這孩子和前世的廖承芳就像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   她不由道:「姐姐,我們給他取個名字叫『承芳』吧?」   周初瑾有些為難。   孩子是廖家的嫡子長孫。取名字這事,只怕是廖大老爺也要聽聽家中長輩的意思。   不過。如果家中的長輩給孩子另取了名字,那就把這個名字做乳名好了。   周初瑾笑道:「等會你姐夫回來我就跟他說。」   周少瑾不住地點頭,望著承芳眼眶有些溼潤。   洗三禮的時候,李氏的大哥。也就是李家的大老爺風塵僕僕地趕到了京都,送了尊手掌大小的紫金彌勒佛作洗三禮。   眾人既驚訝他的到來,也驚訝他的大手筆。   李氏不免嗔怪他沒有和自己商量:「……哪有人送這麼貴重的洗三禮的?」   李家大老爺是個身材高大的胖子,白白淨淨的,五官看上去和李氏有點像。   他穿著身紫底綠色團花袍子,笑起來的時候非常的和善:「我這不也是給你做面子嗎?她們既認了你做母親,我這個做舅舅的就不會虧待她們。」   「那也不能用金子砸人啊?」李氏嘀咕道,「那些都由那穩婆收了,您這不是白送了嗎?」   按禮,接生的穩婆主持洗三禮,洗三禮那些送的東西都由穩婆得。   李大老爺笑道:「你這就不懂了。我聽說這穩婆是大姑奶奶婆婆的娘家方家幫著請的,在京城中頗有些聲望。這麼貴重的洗三禮,那婆子收了肯定忘不了。到時候傳了出去,大姑奶奶臉有上光,就是介紹她過來的方家臉上也有光。」   「這倒也是!」李氏素來信服這個比自己年長了快二十歲的哥哥,她不再說什麼,留了哥哥在家裡用膳。   如果是從前李大老爺肯定不會留下來,可如今妹妹在周家勉強算是站住了腳跟,他也不客氣地留了下來。   周初瑾讓管事去館子裡叫了桌席面進來招待李大老爺,廖紹棠從翰林院回來之後又親自作陪,留李大老爺在家裡住了幾天。   李大老爺高興而來,滿意而去。   李氏服侍起周初瑾來就更用心了。   忙忙碌碌間,轉眼間廖承芳就要滿月了。   鎮江那邊來了信,給孩子取了乳名叫「官哥」,學名未定,而廖大太太方氏也將於近日啟程,趕到京城為孩子做百日禮。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O(∩_∩)O~   PS:更新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未完待續~^第三百七十五章滿月   既然廖大太太要趕到京城為官哥兒做百日,那滿月禮就不能太隆重了。廖紹棠和周初瑾商量之後,決定官哥滿月的時候只請親戚們吃個飯,等到百日禮的時候給姻親朋友下貼子。   李氏就和周少瑾忙起官哥兒的滿月禮來。   程誥突然到了京城,還住進了榆樹胡同旁的高升客棧。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忙吩咐管事去把程誥的行李搬過來,並嗔道:「誥表哥來了京城,怎麼能到客棧裡去?怎麼我們姐妹一離開九如巷,誥表哥就和我們這麼生疏了!」   程誥看她依舊和從前一樣的溫和嫻靜,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   「我都不知道你能當榆樹胡同的家了。」他打趣周少瑾道,「我是來幫官哥做滿月的,誰知道你們居然決定做百日。我可留不到那個時候,下個月你詣表哥取親,我還要趕回去幫忙呢!」   程誥是周初瑾的表哥,可李氏卻不是程誥的姑母,程誥來訪,李氏自然要迴避,這待客的事就落在了周少瑾的身上。   周少瑾聞言不由歉意地道:「官哥兒的滿月和詣表哥的婚期太近了,原也沒有想到金陵城那邊會有人過來,信就送得不及時,累誥表哥跑了這一趟,真是對不住!要不明天我讓管事陪誥表哥四處走走,誥表哥在京城多住上幾天再回去?」   程誥笑道:「剛才是誰一聽說我住進了客棧就跟我急起來?現在又這麼客氣地要留我住下……哪裡像是表兄妹?你應該讓我給官哥做了滿月禮之後就趕緊回去才是!」   周少瑾哈哈地笑了起來。   程誥眼含笑意地望著她,神色愉悅,低聲道:「少瑾,你就在京城多住些日子吧?把從前的事都忘記,好好地過自己的小日子去。你不欠我們程家什麼,不必理會程家的那些人。」   周少瑾的眼淚差點落下來。   程誥來京城不住到杏林胡同去。反而住進了客棧,這本身就代表了四房對山洞事件的態度。   她還有什麼好求的?   周少瑾真摯地道:「誥表哥,我沒事。我從小在程家長大,程許雖然傷害過我,可我也記得程家對我的恩情。況且我不覺我有什麼錯,我為什麼不能和程家的人來往?我不僅要和那些對我好的程家人來往。我還要理直氣壯地和他們來往。」她說著,又覺得自己的語氣太嚴厲了些,笑著調侃道,「誥表哥不會是想從此不和我來往吧?」   程誥見她對從前的事全然沒有芥蒂,笑了起來,真心地道:「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眼界太窄小了。你說得對。我們又沒有做錯什麼,要躲,也是那些做錯了事的人躲才是。要心虛,也是那些做錯了事的人心虛才是。」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   程誥這才告訴她:「許從兄已經和閔家大小姐訂了親,袁夫人她們可能四月份就會來京城來。準備和閔家小姐的婚禮。」   誥表哥是怕她在京裡遇到了程許不自在吧?   程家周家畢竟是姻親,人情客往的,碰到的可能性很大。   周少瑾心中暖意濃濃,道:「郭老夫人也來嗎?我還以為程家在金陵城迎娶新娘子。」   「郭老夫人不來。」程誥道。「聽祖母說,新娘子娘家在福建。太遠了,準備在京城出嫁。袁夫人體諒親家,所以決定在京城迎娶新娘子。婚期就定在了今年的九月。等新娘子回門之後再帶新娘子回去祭祖,給長輩們行禮。」   這樣也好。   至少新娘子和送嫁的人都不會聽到什麼流言蜚語。還能表現程家對閔家的體貼。   只是苦了新娘子。要兩邊奔波。   周少瑾頷首。   她從前還很好奇閔家大小姐是個怎樣的人,可現在,他對程許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甚至這點好奇心都沒有了。   程誥就說了程輅的事,「……你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周少瑾道,「我聽姐夫說過了。」   程誥就苦笑著長嘆了口氣,道:「從前我很佩服相卿,覺得他雖然早年失怙,卻心態平和,功課勤奮,是個做大事人。所以看到他對你很好,覺得這樣也不錯……誰知道我卻看走了眼……他變賣家資賄賂府學我能理解,可他拋棄生母,我實在是沒辦法想像……」   周少瑾安慰他:「誥表哥是純孝之人,自然不能理解他這種衣冠禽獸之舉了!」   程誥還是有點難過,告訴她:「他母親畢竟是做了多年太太的,在庵堂裡呆了幾個月就呆不下去了,來家裡求了家中的長輩好幾次,想九如巷救濟她度日,幾房的長輩都沒有理睬她,只派了管事的媽媽出面打發了她幾兩銀子,聽說她回娘家住了幾天就被她幾個侄兒媳婦趕了出來,銀子被幾個侄兒哄著拿出來貼補了侄兒們,只好又回了庵堂。而家中的長輩已經決定將程輅驅逐出族了,我來之前,已祭告了祖宗,此時應該已到官府報備。」   和前世一樣。   只是不知道這一世程輅還會不會遇到那個把女兒嫁給他還幫他自立門戶的恩人。   周少瑾感嘆了一句也就過去了,她領了程誥去看官哥。   周初瑾還不能見風,乳娘把孩子抱出來給他看。   白白胖胖的孩子讓程誥愛不釋手,讓同樣來看官哥的周幼瑾急得團團轉:「誥舅舅,誥舅舅,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大家都笑了起來。   周少瑾告訴她:「這是表哥!」   周幼瑾不解地望著程誥,就是不叫。   程誥笑得不行,摸了摸她的頭,把孩子放在了炕上。   周幼瑾就蹲在一旁眼睛也不眨地望著官哥,還告訴程誥:「你不能戳他的臉,他會很痛的。」   程誥笑得不行,道:「這是昨天你母親說你的話吧?」   周幼瑾不懂他在說話什麼。睜著大眼睛茫然地望著他。   把程誥稀罕得不得了,抱了周幼瑾對周少瑾道:「你這個小妹妹真是有意思!」   周少瑾頗有些無奈地道:「太太一直告訴她說話,她就是不說話。沒想到她一看到官哥就開始說話,而且說得的時候都是一句一句的,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   「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的。」程誥回憶道,「我們那個時候還以為你是啞巴呢?把祖母擔心得。幾天幾夜都沒有睡好。」   周少瑾直笑。   乳娘把孩子抱回了內室,周幼瑾也跟著去了內室。   周少瑾送程誥出了正房。   迎面碰上得了信匆匆趕回來的廖紹棠。   廖紹棠熱情地拉了程誥去喝酒。   周少瑾為他們準備膳食。   晚上,她聽到程池回京的消息。   比程池說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多月。   周初瑾笑盈盈地猜道:「難道是為了趕回來給我們家官哥做滿月?」   周少瑾卻不覺,笑道:「也許是外面的事辦妥了呢?」   「也有可能。」周初瑾笑道,「不管怎樣,我們得去拜訪拜訪池舅舅才是。不過我還在月子裡頭,不方便出門。還是你代我們跑一趟好了。等我出了月子。我再去給池舅舅道謝也不遲。」   周少瑾就朝榆錢胡同投了貼子。   那邊很快就有了回音,請她第二天去做客。   天氣漸漸回暖,周少瑾仔細地挑了件藕荷色素麵杭綢夾襖,綠油色鑲著尺寬寶相花襴邊的馬面裙,在腰間墜了塊大紅色瑪瑙石葡萄噤步。烏黑的頭髮綰在腦後,戴了頂金鑲玉的花冠,坐著轎子去了榆錢胡同。   一路上她都撩了轎簾打量著去榆錢胡同的路。   榆錢胡同離榆樹胡同真的很近。   兩個胡同不過隔著一大道,坐轎子只要一炷香的功夫。   和榆樹胡同廖紹棠和周少瑾住的地方一樣。程池在榆錢胡同的宅子也只是幢一進的小院,進門是雕著大大倒「福」字的青石一字影壁。地上清一色地鋪著水磨磚,垂花門前種著兩株桂樹,粉白的牆,大紅的落地柱。綠色沙窗,院子中間搭著葡萄架,下面是石凳石椅,旁邊還有個青花瓷的大魚缸,不用看也知道裡面養了幾尾金魚。   周少瑾不由地撇嘴。   池舅舅那麼講究的一個人,怎麼對自己住的地方就這麼的不上心呢?   難道這也只是他臨時落腳的地方?   來迎她的是懷山。   他有些不安地道:「二小姐,四爺原來等著您來的,沒想到宋老太爺突然過來了,正拉著四爺在書房裡看什麼水文圖,只有勞煩您先在宴息室等等了。」   周少瑾不以為意。   在去普陀山的船上她就知道程池和宋老太爺對這些事是如何的痴迷了。   她笑著跟懷山去了宴息室,懷山親自給她斟了杯茶。   周少瑾打量著宴息室。   臨窗的大炕,黑漆的家具,多寶閣格子上錯落地擺放著幾件賞品,看上去中規中矩了無新意。   或者是感覺到了周少瑾的「嫌棄」,懷山道:「四爺原來在朝陽門那邊買了個宅子的,四進五闊,是原浙江鹽運使史大人的宅邸,四爺還特意讓人修繕了一番,很花了些功夫,誰知道臨來京城,四爺改變了主意,在這邊重新買了個小宅子。離二小姐那邊倒近,可就是這屋子沒來得及收拾,多是前房東留下來的東西,亂七八糟的。四爺又不發話,子平也不好做主添置東西,讓二表小姐見笑了。」   周少瑾的臉就熱氣騰騰一下。   離二小姐近一些……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臨時在榆錢胡同買了個宅子嗎?   她的心怦怦亂跳,半晌也沒辦法平靜下來。   ※   姐妹兄弟們,補昨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七十六章拜望(周末加更)   懷山的話說得客氣,周少瑾自然也不能失了禮數。她笑道:「池舅舅忙,這些瑣事只怕一時池舅舅還沒有空閒管。」   「是啊!」懷山和她寒暄著,「好在我們老爺也不是那麼講究的人……」   還不講究?   周少瑾想到程池吃飯用的碗,喝水用的茶盅,身上用的薰香……覺得程池不是講究,他好像是在將就似的。   倆人正說著話,清風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抹著額頭的汗匆匆給周少瑾行了個禮,衝著懷山道:「大叔,四爺要看上次從開封府帶回來的山川圖。我記得收在了那個貼了『寅』字封條的箱籠,得您去開了箱籠才是。」   周少瑾不待懷山開口已笑道:「你快去吧!我在這裡等著就是了。」   懷山歉意地望了周少瑾一眼,道:「我進去的時候再催催四爺。」   他心裡揣著事,怎麼能好好地和自己說話。   周少瑾笑道:「你也不用急,若是四爺一時不得閒,你就出來跟我說一聲,我改天再過來拜訪。」   懷山笑著應是,和清風出了宴息室。   周少瑾就屋裡隨意打量了半晌。   這宴息室真的沒有生氣,連個茶盅茶壺都沒有,更不要說待客用的花草盆景了。   若是讓她來布置,最好在炕上鋪上新的大紅色錦鍛坐墊,用了粉彩的花鳥茶盅,再在茶几上擺上幾盆時節鮮花,這屋子立刻就活了起來……   她在心裡琢磨著,不由退到了屋門口,想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最好的。   門口的帘子突然一撩,有人走了進來。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陪著周少瑾過來的春晚忙上前攔在了周少瑾面前,喝道:「是誰?居然亂闖內宅!」   對方是個十七、八歲的公子。還帶著尚在總角的小廝,穿著件寶藍底紫色祥雲團花的湖杭直裰,聞言白淨的面孔立刻升起一團紅雲,忙低頭作揖道:「不知道有女客在此,唐突了,還請女客原諒。我這就退出去。」   說著,轉身就撩簾而出。   那小廝倒是好奇地看了周少瑾一眼,然後立刻就張大了嘴巴,像看見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一樣,過了一會才一溜煙地出了宴息室。   春晚就道:「小姐,我們回去吧!四老爺這邊沒有女眷主持中饋,來客只怕也不會那麼注意。免得有人進來了又衝撞了小姐。」   周少瑾神色黯然地點了點頭。   池舅舅雖然待她好,可並沒有把她放在心上,不然明明知道她來了,卻連聲囑咐也沒有,就這樣放任著客人亂走了。   她心像被捏住了似的。有點透不過氣來。   就像在九如巷似的,程池身邊服侍的人好像也很少,她們出了門,竟然連個當值的都沒有看見。周少瑾只好憑著經驗往可能會被設為書房的倒座去。   出了垂花門,她們終於看到一個路過的婦人。   周少瑾問清楚她是程池新買的僕婦。就讓她去給懷山帶個信。   那僕婦滿臉的驚豔,看了她好幾眼才笑著恭聲應「是」,去找懷山。   周少瑾連在這裡等懷山的心情都沒有了,她怏怏然地對春晚道:「我去轎子裡等。你留在這裡跟懷山打聲招呼好了!」   春晚也覺得今天榆錢胡同太失禮了,心有怨言,聽了自然是十分的贊同,道:「那小姐就先在轎子裡坐了吧!站在這裡若是又被人衝撞了可就不好了。」   周少瑾點頭,正要上轎,朗月抱著個茶盤就跑了過來:「二表小姐,二表小姐!您怎麼走了?四老爺怕您一個人坐在那裡無聊,還特意讓我去給您沏茶。您看,這是上好的大紅袍,您最喜歡的。昨天十三行的人快馬加鞭送過來的,四老爺還沒有嘗就讓我先拿過來您用了……」   就算是這樣,周少瑾也不高興。   她情緒低落地道:「謝謝你了朗月,幫我向池舅舅也道聲謝。只是我出來的夠久了,姐姐還等著我回去,小外甥也要我幫著搭把手,我就不等池舅舅了。過幾天我再來拜訪池舅舅。」   周少瑾說得真誠,朗月自然不好留她,送她上了轎,回去稟了程池。   程池正和宋老太爺討論開封府那段的黃河治理,聽聞不由地一愣。   少瑾性子溫順,到了他這裡從來都不急著走,他忙的時候她總能自己給自己找事做,今天她這是怎麼了?   難道有什麼為難的事要求自己,等不到只好另想辦法?   可商嬤嬤昨天過來的時候什麼也沒有提啊?   或者是有什麼事連商嬤嬤也不知道?   他這麼一想就有些坐不住,宋老太爺說了些什麼他也沒有聽進去,「嗯嗯」了幾句,直到意識到屋裡陡然間詭異般地沒有了一絲聲響,抬頭看見了宋老太爺詫異的眼神,他這才驚覺自己走了神,忙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宋老太爺非常的不滿,道:「那我們就歇歇,等你除了心中的雜念再說。」   自己表現的這麼明顯嗎?   程池驟然間有些心虛,胡亂地應酬幾句,真的叫了懷山進來去了廡廊下說話。   宋老太爺氣得直瞪眼。   他是想程池心無旁鶩地和他討論這黃河治理之事,而不是讓他丟下手頭的事去管那些瑣事。   這是他給程池搭起來的一座轎。   如果他們討論的方案真的可行,他就會把程池引薦給自己的兒子,讓程池去工部治理河道,以程池的出身背景,又有真本領,最多兩年,就可以在工部橫著走了,豈不比他一個堂堂兩榜進士出身的人整天和那些商賈錙銖必較受人尊重,而且治理好了河工,也是百姓之福啊!   宋老太爺狠狠地把茶盅頓在了茶几上,對在屋裡服侍的自家小廝道:「大少爺呢?我讓你去喊他過來幫忙,他跑哪裡去了?」   那小廝正是周少瑾剛才在宴息室碰到的。   他神色一緊。喊裡道著「我這就找大少爺」,心裡卻不由嘀咕,之前閣老讓大少爺在家裡做時文,您老人家說要帶大少爺出來見識一番。等大少爺出來了,您老人家卻讓大老爺在這裡服侍筆墨。服侍筆墨也無可厚非,大老爺是孫。您是祖,那也是孝道啊!可大少爺的墨剛剛磨好,您老人家又嫌棄大少爺在這裡礙手礙腳的,讓大少爺自己到院子裡逛逛去。大少爺這剛出去,又讓他把大少爺叫回來,說是不管怎麼樣,這裡也是內宅。這隨意亂走可不好。他急急忙忙地把大少爺叫了過來,老太爺卻讓大少爺在外面等著。如今大少爺在外面等著,老太爺又說大少爺到處亂跑……老太爺可真是難伺候啊!難怪夫人看著老太爺就唯唯諾諾地不敢多說一句話。   小廝去請宋家的大少爺,也就是宋木進來。   宋老太爺就把一張山川地貌圖遞給了宋木,道:「你仔細看看。看能不能看得懂。」   宋木不敢怠慢,坐下來仔細地看起那張圖來。   程池的心情卻莫名的有些煩亂。   他問懷山:「真的什麼也沒有說就走了?那精神怎樣?是像從前那樣高高興興的,還是很焦急?」   這他怎麼知道?   懷山有些傻眼,想了想。道:「是朗月在宴息室服侍。」   站在一旁的朗月怨念地瞥了懷山一眼,想了半天。才有些不敢肯定地道:「二表小姐,好像不太高興,沒什麼精神,從前遇到我總是笑盈盈的。這次都沒怎麼笑……倒是春晚姐姐好像有點生氣的樣子……」   是啦,小丫頭什麼時候對他生過氣。   那丫鬟的情緒只怕才是正常的吧!   他問朗月:「二表小姐來的時候就這樣嗎?還是走的時候是這樣的?」   朗月搖了搖頭,低聲道:「二表小姐來的時候是懷山大叔去迎的……」   懷山冷冰冰地看了朗月一眼,道:「來的時候二小姐倒挺好的,高高興興的,還說讓我慢慢跟您說,若是您實在忙,她改日再來。後來我幫著清風去找東西了……」   一個兩個都沒有省心的。   如果商嬤嬤在這裡就好了。   程池心情煩燥,道:「這宅子裡的人太少了,找個人給我打理內宅,最好是四旬婦人。」   年輕的小姑娘總是喜歡多事,自作主張地幫他張羅這張羅那的。   懷山應是。   程池卻沒有了繼續和宋老太爺討論的心情,他想三言兩語打發了宋老太爺,可宋老太爺在京城寂寞了這麼久的時間,好不容易遇到程池這個各方面都對胃口的忘年之交,又怎麼是那麼好打發的,不管程池說什麼,他都要程池把治理開封府黃河段的方案拿出來,氣得程池直接道:「今天我有事,沒辦法做這件事,改日我們再議。」   宋老太爺更光棍。   賴著不走了。   道:「那也行。我這幾天沒有睡好,你給個客房我歇歇,我們明天再繼續討論。」   皇上後天就要再次召見臣工詢問此事了,如果在這之前拿出了方案,那可就是及時雨了,說不定直達天聽也有可能。   到時候程池也就不用像現在這樣虎落平陽不得志了。   總比纏著他不能脫身的好。   程池退了一步,讓人給宋老太爺收拾客房。   宋木羞得臉都紅得能滴出血來,他恭聲給程池道歉:「我家祖籍荊州,那裡十年九不收。祖父自幼受水患之苦,生平唯願能治水,讓百姓不必流離失所,讓骨肉不必失離,還請世叔不要惱怒,成全家祖的一片赤子之心。」   程池不禁鄭重地打量宋老太爺的這個長孫。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七十七章中意   少年溫文爾雅,挺拔如竹,風姿皓軒。   程池不由笑了起來,道:「我和你祖父乃忘年之交,彼此脾氣相投,所以才能無所顧忌,秀之不必多慮。」   十八歲的少年,去年兩湖的解元,不容小視。   秀之是他的表字。   宋木歉意地笑著朝程池拱了拱手。   笑容溫和而持重。   程池突然間心中一動,去了宋老太爺屋裡。   宋老太爺正靠在臨窗的大炕上拿了本地誌在看,聞聲抬頭看見了程池,立刻坐了起來,道:「是開封府的事有了眉目不成?」   老頭子都有些走火入魔了。   程池笑道:「哪有那麼簡單的事?」   宋老太爺不滿地道:「到了你手裡我覺肯定有辦法。」然後道,「你找我什麼事?」   程池坐到他對面的炕上,手支在炕桌上斜著身子問他:「你們家秀之訂親了沒有?」   「沒有!」宋老太爺狐疑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程池沒有回答,而是繼續道:「可曾和誰家有口頭婚約?」   宋老太爺道:「難道你想給我們家秀之做媒?」   程池笑道:「若是合適,有何不可?」   宋老太爺來了興趣,忙道:「是誰家的女君,人品如何?你怎麼會給那家做媒人?」   程池笑道:「您也見過。上次和我一道去普陀山的……」   宋老太爺恍然大悟,臉上的興味更濃,道:「我記得,那小姑娘朝露明珠般,見過就讓人難忘。怎麼?她還沒有訂親嗎?我記得小姑娘是你的侄女,是你們程家幾房的姑娘?」   程池笑道:「是四房的外孫女。姓周。保定知府周大成的次女。自幼失恃,和姐姐一起在九如巷長大,小時養在四房的關嬸嬸處,大些養在我母親的屋裡。她姐姐嫁給了鎮江廖家的長子,如今跟著廖家的長子在京城寓居,剛生了個麟兒。她和繼母、繼妹一起進京探望姐姐,正巧在京城……只是不知道你們家秀之怎麼也沒有訂親?」   經歷有些曲折,不過是程池做的媒人,自己又見過,宋老太爺也就把那失幼失恃之類的話拋在了腦後,嘆道:「你也知道,我現在這兒媳婦是填房。秀之是前頭婦人所生。那時候我家勢微,我挑挑撿撿地給景然娶了荊州府王舉人家的長女。王氏進門之後,夫妻和美,持家有道,對我也很是孝順。還給生了四子一女,我沒有任何不滿之處。只是後來王氏染了時疫,不足三十就去世了。我做主給景然續娶了現在的兒媳婦。   「現在的兒媳婦也很好。性情溫和,孝敬長輩。愛護子嗣,尊敬丈夫。一家人倒也其樂融融。反倒是王家,自王舉人去世之後,漸漸沒落,王大舅爺就行了商賈之事。但有了我和景然相幫。他的生意倒也做得有模有樣的,如今已是兩湖數一數二的人家。王大舅爺除了正妻,還有五、六個妾室,十四個兒子卻都不是讀書的種子,就想把他的嫡長女或是嫡次女嫁一個進來。景然雖然不滿意,但看在前頭兒媳婦的份上,也勉強同意了。   「但秀之卻不願意。   「而且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   「說是見過兩位表妹,都不是他的良人。   「但王家卻執意要嫁個女兒進來,而且還點名要嫁秀之。   「那黃氏是繼母,既怕得罪秀之又怕得罪景然,站在中間像牆頭草似的,這件事一來二去就秀之的婚事就耽擱下來,連帶著連他三個弟弟的婚事也耽擱下來,他父親正為這件事急得不得了。兩天前父子兩人還為此事起了爭執……我這才帶秀之到你這裡走動走動,散散心。」   王大舅爺除了正妻還有妾,嫡庶共有十四個兒子……可見門風很是一般。   這也是宋景然沒有斷然讓自己的兒子娶王氏之女的原因吧?不然宋景然同意了,那宋秀之就算是再反對恐怕也沒有用。   宋家這麼複雜,程池反而有些猶豫些來。   宋老太爺一看,反而生出求娶之意來。   在他看來,世家大族嬌養著的女孩子,沒受過世事磨難,多性情平和寬厚,心底純良,特別是像這種得了長輩喜歡的,不管是人品德行都不會差到哪裡去。   像黃氏就是這樣的人。   她雖是繼室,對繼子們卻和顏悅色,真心愛護。   這才是他們宋家要的兒媳婦。   「我看不如這樣,」宋老太爺心思一轉,就立馬有了主意,「我還要在你這裡盤桓兩天,周家女君也不是外人,到時候讓他們倆人見見面,若是彼此看順了眼再提婚約之事也不遲。聯姻乃結兩姓之好,若是怨偶,兩家不得安生,父母心中也是牽掛。冤家成仇家,反而不美。」   程池沒有想到宋老太爺這麼開明。   而且那宋秀之也是個有主見的……   他笑道:「也行。我過兩天喊了周家二丫頭過來說話,讓他們倆人見上一面……」話說出口,心裡驟然間鑽心似的痛,就是宋老太爺都看出他的不適來,關心地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事。」程池笑道,「可能是剛才低頭算久了,現在有點頭昏。」   程子川和他上山的時候健步如飛,他的身子骨不是一向能打得死老虎的嗎?   宋老太爺也就猜疑了一陣子,想著長孫的婚事如今已迫在眉睫,他和程子川說了幾句話,就去了宋木那裡。   宋木看著那山川圖,越看越覺得人生渺小。   這繪製山川圖的人真是了不起。   他有點理解祖父為何痴迷於四處遊歷了!   如果有機會,他也會到處走走看看的。   宋木的神色間就多了些許的認真。   宋老太爺進來看到長孫的模樣,不由暗暗點頭,遣了屋裡服侍的,把和程池的約定告訴了宋木。   宋木臉色通紅,眉宇間浮現些許的異色。   他聽到別人喊那女子做「二表小姐」。難道程世叔給他說的就是他在宴息室撞見的那個女子?   宋木還記得那驚鴻一瞥。   他從未見過有女子如此漂亮。   就那樣隨隨便便地站在那裡,就令人生如沐春風般的溫煦。   他不禁磕磕巴巴起來:「但憑,憑祖父做主!」   宋老太爺一愣,想到他和程池在書房討論治水之事時曾有小廝進來傳稟說是有誰來了……他呵呵地笑了起來,眯著眼睛打趣著長孫:「你不會是見過那小姑娘了吧?那小姑娘長得可是非常的漂亮的。」   宋木喃喃地說不出話來。   宋老太爺大笑,拍了拍宋木的肩膀。心情舒暢地道:「你放心,你有了你繼母幫忙,和你爹也不過是勢均力敵,有了我偏向你,你肯定是十拿九穩的。過幾天子川喊了那小姑娘來說話,你可要給我爭口氣,讓人家姑娘看中你才是。」   宋木羞赧地說不出話來。   宋老太爺高興地去了程池那裡。催著他道:「你快點把治水的章程拿出來,也好喊了那小姑娘過來說話。」   程池的胸口一直隱隱作痛。   他知道是為什麼!   可若是說親的對象是宋秀之,又讓她有機會了解宋秀之,她應該不會排斥嫁給宋秀之吧?   就算是一時接受不了,時間長了。也漸漸地安定下來吧?   何況這宋秀之不管是風度學識都如此的優秀,相比程許,更多了份堅毅從容,她應該喜歡才是。   程池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把心中的雜念壓了下去,笑道:「我以為你會更擔心長孫的婚事。」   宋老太爺肯定不會說出自己的打算了。   一來是這件事八字還沒有一撇。二來看說不定他淡澹名利,未必想做官。   他自有辦法讓他入彀。   「你知道不知道去年開封府決堤死了多少百姓?」宋老太爺肅然地道,「我前些日子去開封府的時候,開封府的淤塞比從前更嚴重了。而今年的氣溫卻比往年都高——此時不過三月,卻已如仲夏,穿袷衣都有些熱。若是到了夏季遇到連綿大雨,開封府就是不決堤,只怕也要顆粒無收。你自安然無恙,可那些百姓怎麼辦?若是官衙能指望,德州那邊怎麼有那麼多的黑戶?這是國家社稷的大事,你若沒有這才能也就罷了,有了這才能卻不能安之若素。」   程池被他說得苦笑。   相比宋老太爺,他更像個垂暮老人。   程池笑道:「等我去榆樹胡同回來就連夜拿個章程出來行吧?」   宋老太爺勉強答應了。   程池去了榆樹胡同。   周少瑾等到姐姐給官哥餵了奶交給奶娘抱走,這才說起去榆錢胡同的事:「……池舅舅正忙著,我沒有見到人,只有改日再去拜訪了。」   周初瑾不以為意,笑道:「反正池舅舅已經知道我們去拜訪過他了,等下次再去的時候,他也不至於為此責怪我就行了——各盡各的心。」   周少瑾點頭,情緒有些低落。   周初瑾忙道:「是哪裡不舒服嗎?還是遇到了什麼委屈事?」   「沒有!」周少瑾忙打起精神笑了起來,道,「我只覺得有點累。或者是春困的緣故。」   「那你快回屋歇了。」周初瑾聽了笑道,「晚上你就別過來陪我了,官哥有乳娘,還有值夜的丫鬟婆子,我這邊有人服侍。你好好地睡個覺好了。」   周少瑾的確沒有心情。   她笑著應「好」,正要起身告辭,有小丫鬟進來稟道:「榆錢胡同的程家池老爺過來了。」   ※   姐妹兄弟們,補昨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七十八章冰釋(給金陵春吧的加更)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周初瑾狐疑地望著周少瑾道:「你這才剛到家,人都沒有坐穩,池舅舅怎麼突然趕了過來?」   若是有什麼急事,剛才就會讓少瑾等了。若是沒有什麼急事……難道他還怕少瑾不快,追過來向少瑾解釋不成?   念頭一起,周初瑾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怎麼會這麼想?   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   不要說程池是她們的舅舅了,就算是夫婿,也沒有為這種事解釋的道理。   她這是坐月子坐糊塗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敢想了。   周初瑾忙吩咐小丫鬟:「快去了請池老爺客廳裡坐,說二小姐馬上就過來。」然後催著周少瑾,「你快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又嗔怪道,「你也是的,既池舅舅讓你等著,你就等會唄!池舅舅肯定有什麼事要跟你說,你這樣急匆匆地就跑了回來,害得池舅舅又專程過來一趟。你這脾氣得改改才是。哪有長輩將就小輩的道理。再說了,池舅舅待我們多好啊,你心裡可得有本帳才是……」   周少瑾之前怕姐姐生程池的氣,壓根就沒有想到把自己在程池上房宴息室裡等程池的時候被外男衝撞的事告訴姐姐,現在姐姐埋怨她不懂事,她自然也無從辯起,只好紅著臉在那裡聽著,還是端著酒釀臥蛋李氏進來笑道:「大姑奶奶也真是的,一面讓二小姐快點去見池四老爺,一面又在這裡拉著二小姐說話,讓二小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周初瑾聞言看著周少瑾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不由「撲哧」一聲笑。接過了李氏手中的酒釀臥蛋,道:「快去吧!回來告訴我池舅舅是為何事過來的?」   周少瑾如蒙大赦,草草應了一聲,就去了客廳。   程池正背著手打量著客廳長案上放著那對粉彩薄胎霽雪賞瓶。   客廳裡有些幽暗的光線裡,他身材修長挺立,姿態越彬從容。美好的像幅畫似的。   周少瑾看得腳步頓了頓,這才走進了客廳。   程池聽到動靜轉過身來,笑著對她道:「這對賞瓶是誰的手筆?這霽雪圖畫得極好!我看不大像官窯的東西。」   他的語氣淡定中透著幾分親暱,好像他們依舊在寒碧山房,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   周少瑾好生委屈,低聲道:「是姐姐的陪嫁,我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我那裡好像也有一對。不過留在了金陵平橋街的老宅。池舅舅若是喜歡,我讓人找出來送去榆錢胡同。」   小丫頭片子還生著氣呢!   這回又是為了哪一樁?   程池笑著坐在了中堂下的太師椅裡,他望著她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僅是他,連周少瑾也沒有察覺的寵溺之色,道:「那倒不必——你送了我。等你出嫁的時候怎麼辦?你今年十一月就要及笄了吧?」   出嫁!出嫁!   他怎麼總是惦記著讓她出嫁!   她又沒有吃他的,又沒有喝他的,又不會礙著他去找新婦,他憑什麼管她出不出嫁?   自己在他屋裡被外男撞見了也不見他說一句。現在倒像嫌棄她似的說什麼出嫁不出嫁的事來?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著,卻忘記了自己頭上還戴著程池新年時送她的赤金鑲百寶的小花冠。   她有些生氣地接過了丫鬟捧進來的茶重重地放在了程池的面前。   哎喲!   居然擺臉色給他看了!   程池見廖家的小丫鬟上了茶點之後就很乖巧地退了下去。不由笑道:「我這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看把你氣得!我把宋老太爺丟在書房裡趕了過來也不能讓你解氣……」他說著,調侃地打量著她道,「我看你來了京城之後個子沒見長。這脾氣到蹭蹭的像個炮竹了,不點就著了……」   「誰像個炮竹啦?」聽程池說把宋老太爺丟在了書房趕了過來,滿心的歡喜就止也止不住地從眼角眉梢溢了出來,周少瑾嬌嗔道,「我今年明明長了三寸……」   胸也總是脹脹的有些疼,去年冬天剛剛做的肚兜都勒得她透不過氣來,不能穿了……樊劉氏和姐姐都說她長大了。   程池認真地點了點頭,拖長了聲調道:「哦,長了三寸!」   聽在人耳朵裡就讓人想到了「三寸丁」這個詞!   加上周少瑾就算是今年長了三寸,也不過齊程池的下頷……   「池舅舅!」周少瑾氣得直跺腳。   程池哈哈大笑,片刻後才停下來,眼底含笑地問她:「不生氣了?」   周少瑾赧然地低頭。   池舅舅竟然這樣的哄著她……她心裡甜蜜蜜的,哪裡還有半分的不滿。   程池就笑著溫聲問她:「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生氣了?」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喃喃道:「池舅舅讓我在宴息室裡等著,我,我碰見外人了……」   難道是宋秀之?   今天只有宋老太爺祖孫來拜訪他!   世間的事就有這麼巧?   他覺得宋秀之不錯,沒等他開口,少瑾就碰上了……   程池只覺得滿嘴的苦澀,但沉默了幾息之後,他還是道:「那應該是宋老太爺的孫子,也就是宋夫人的繼子,他單名一個『木』,表字『秀之』,是計相宋景然宋大人的長子,去年兩湖省的解元,今年才十八歲,可以說是幾省最年輕的解元了……」   池舅舅說得這麼詳細做什麼?   這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周少瑾不解,可聽到撞見她的人是宋夫人的繼子,宋森的大哥之後,是相熟的,她的確鬆了一口氣。   程池說話的時候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周少瑾,注意著她神色間的變化,見她聽到宋木是宋夫人的繼子時整個人都鬆懈了些。他想到周少瑾的前世,瞬間明白了她的心結。   因為長得漂亮,前世看到她的男子多對她有傾慕之心,這與她所受的閨閣教導又是極為相悖的,讓她不禁對自己的品行有了懷疑,加之又莫名其妙地冒出來個程許來。她對碰見外男,甚至是別人驚豔的目光都極為不安,生怕因此而引起什麼事端來……   這個小傻瓜!   可怎麼得了!   程池心痛不己。   也更加堅定了給周少瑾和宋木作媒的決心。   有了性情溫和又不失主見的同齡夫婿作陪,她應該會很快從這些低落的情緒中走出來的!   程池的聲音就更加溫文了:「少瑾,這件是我做得不對。我不應該把你一個人丟在宴息室的。我已經吩咐懷山添幾個內院行走的婆子,等下次你去榆錢胡同,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他特意追了過來已讓周少瑾怨氣全消。她哪裡還聽得這種道歉的話,忙紅著臉打斷了程池的話,道:「池舅舅,這件事原本是我不對。我,我不應該就這樣跑回來的……既然能在您的宴息室進出。肯定是您的知交好友或是得了您首肯的人,我不應該見自己不認識就慌慌張張的,」她想到宋木退出宴息室時有些恐慌的情景,忙道。「那位宋公子沒什麼事吧?我看他也不是有意的,他有沒有被嚇到……」   程池望著她仿佛會說話的一雙妙目裡盛滿的擔憂。心裡好像被塞住了似的,過了一會才笑道:「那你有沒有被嚇著?下次看到宋秀之不會害怕的躲了起來吧?」   「池舅舅!」周少瑾紅著臉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眼角微微上挑,如五月嫵媚的好春光。   程池情不自禁捂住了胸口,想了想。笑道:「那好,你不生氣了吧?我有話跟你姐姐說,你去幫我報個信。」   周少瑾聞言滿臉興味地跑到了程池的身邊,道:「池舅舅,您要和姐姐說什麼?」   程池呼吸間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不像他聞到的香粉味那麼馥鬱,也不像他聞到的花香那麼鮮活,而是若有若無的,帶著絲絲的暖意,像女兒香。   程池有些不在自起來。   他佯裝呵斥道:「小孩子,問那麼多做什麼?讓你去報信還不快去?」   周少瑾咯咯地笑,俏皮地朝程池眨了眨眼睛,一溜煙地跑了。   程池看著她如小鹿般輕盈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淡了下來。   ※   周初瑾驚愕地望著周少瑾:「池舅舅有話要和我說?他有什麼話要跟我說?跟你姐夫說不行嗎?或者是跟……」   她把「太太」兩個字咽了下去。   萬一是程輅的事或是程許的事呢?   她神色微變。   周少瑾還沉浸在程池帶給她的喜悅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姐姐的異樣。嘟著嘴,眉宇間卻是掩也掩不住的歡喜,讓人能感受到她與其是在不滿,還不如說她是在撒嬌:「池舅舅說,我是小孩子,不告訴我。」   周初瑾忍俊不禁,對在一旁服侍她的樊劉氏道:「樊媽媽,快拿面靶鏡給你的二小姐照照,看她這個樣子到底像不像個孩子?」   周少瑾不依。   樊劉氏呵呵地笑。   周初瑾也跟著笑了一通,吩咐丫鬟服侍她更衣,問周少瑾:「你去問問池舅舅,就上房宴息室能行嗎?」   周少瑾又歡快地跑了。   周初瑾笑著直搖頭,傳話下去,讓內宅的婦人迴避。   程池無所謂,在哪裡見周初瑾都行,問周初瑾在哪裡見面,也不過是考慮到她還在月子裡頭,他不懂這些,怕犯了什麼忌諱。而他不是和廖紹棠也不是和周少瑾的繼母說宋家的事,也是因為知道周初瑾決不會傷害周少瑾。   兩人在宴息室裡坐下,程池把宋秀之的事告訴了周初瑾。   ※   看書的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明天大家早上起來看吧,晚上要加班,寫一整章有點來不及。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七十九章拜訪   周初瑾又驚又喜,激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沒有想到程池會給周少瑾做媒,更沒有想到程池會給周少瑾挑個如此好的人家。   自從她知道程許和閔家的大小姐訂親之後,私底下不知道哭了多少回。總覺得這世間的事對妹妹不公平,那程許明明輕薄了她妹妹,最後不僅什麼事也沒有,還高高興興地娶了高門之女,她妹妹卻忍氣吞聲地離開了金陵城。   還不知道九如巷的人是怎麼在背後議論妹妹的呢?   她做夢都盼著妹妹能嫁個更好的人家,讓他們知道她妹妹比誰行得正坐得直,溫柔嫻靜,沒有了程家,一樣能嫁高門大戶,一樣夫貴妻榮,子顯母尊。   不說別的,就衝著那宋秀之是去年兩湖的解元、閣老的長子,就應該相看相看。   她忙道:「池舅舅是想讓我寫信給父親嗎?」   周家、程家、宋家都是讀書人家,雖說程池和宋老太爺有聯姻之意,可周鎮怎麼想?宋景然是怎麼想的?不然一方答應了另一方卻不滿意,就得罪了這做媒的人。這中間總得有個牽線搭橋的人,就算是拒絕,也要找個聽上去堂而皇之的理由,別把媒人給得罪了。特別是這種媒人要是身份地位都不比男女雙方低的時候,兩家就更要慎而又慎了。   程池道:「暫時還別告訴你父親。」他把宋家的事告訴了周初瑾,並有些擔憂地道,「若不是宋秀之足夠出眾,就憑他們家內宅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是絕不會有這樣的心思的。所以我想讓少瑾相看相看,若是她自己願意。秀之也喜歡,她嫁了過去,就算有王家這樣割捨不斷的親戚,有丈夫護著,那王家的人也不過只能是個蒼蠅在少瑾面前嗡幾聲。」   周初瑾見程池這樣看重自己的妹妹,又形容的有趣。不由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聲音表情都柔和起來,道:「池舅舅是男子,怕是不大關心這內宅的事。實際不論是看上去怎樣好的人家,都有自己一本難念的經。不瞞您說,您看我現在嫁得好吧?可廖家的事說出來要讓你目瞪口呆。」她羞紅著臉,把公公勒詐他們錢財的事告訴了程池。「……宋家這樣的情景已經算是好的了。至少宋老太爺和宋閣老都是開明之人,沒有因為恩情瞞了雙眼,宋夫人的性子溫柔又寬厚,那宋秀之又是成了氣候的長子,宋老太爺親自瞧中的人。若是這件事真的成了,少瑾既不愁讓婆婆厭惡,也不愁讓公公看不順眼,又是年紀相當的結髮夫妻。還有比這更好的姻聯了嗎?」說完,她打趣道。「有句話叫情深不壽,照我看來,菩薩讓我們到這世上來,就是讓我們來受苦的。若是有什麼事十全十美了。肯定不長久。不過是有門親戚不靠譜,或者這就是少瑾的業障,有了這業障,少瑾的日子就能過得和和美美了。」   年紀相當的結髮夫妻?   程池聽著微微皺眉,想著,這不就是自己目的嗎?   幫著少瑾找詩書禮儀傳世的好人家,嫁個年紀相當、溫潤如玉的少年好夫婿,歡歡喜喜地過自己的小日子去。等到午夜夢回,若是能想起他,會抿了嘴笑,暗暗地笑自己當年有多傻嗎?   程池壓下心裡的那一絲不快,笑道:「這些事我的確不太懂,所以來和你商量。我想讓少瑾先相看相看,若是瞧中了,再和宋閣老,你父親說也不遲。免得鬧得人盡皆知這事又有波瀾,讓少瑾被指指點點。」   這樣就再好不過了!   周初瑾對周少瑾的相貌非常的自信。   看到妹妹的男子十個裡面就有九個會喜歡上她妹妹。   這長得好的人又比其他的人有機會。   等彼此相處了,以少瑾溫柔和順的性子,夫妻間肯定會舉案齊眉,琴瑟美滿的。   她越想越美,起身就要跪下身給程池行個大禮,語氣懇切地道:「池舅舅,多謝您給少瑾做媒。您對少瑾的維護之心,我一輩子都感激……」   程池忙攔了她,笑道:「等這事成了你再好好的跪拜我一番也不遲。」   心裡卻道,若是換了我來求娶少瑾,只怕你這會兒要跳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罵了!   程池心裡又苦又澀。   到時候他也就只是少瑾的舅舅了。   周初瑾只覺身子有些艱難,怎麼也跪不下去,還道是自己在月子裡,加之程池說得真摯,她只得作罷,歉意地朝著程池笑了笑,決定像程池說的那樣,等事情成了再好好地謝謝池舅舅也不遲。   最好和廖紹棠一起。   這樣才顯得隆重。   程池就道:「這件事你也暫時別和少瑾說,她臉薄,免得到時候了抹不開。我找你,也是想你找個藉口讓她去我那裡一趟……」   巧遇,通常都讓人覺得有緣。   如果少瑾和宋秀之兩次巧遇,在少瑾心裡,宋秀之肯定會有些不一樣。   周初瑾也想到這一點。   她對程池感激的無以言表,連聲道:「池舅舅放心,我省得。」   這樣一來,那個宋秀之也會覺得自己和妹妹的婚事是天註定的。   程池見周初瑾一點就透,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   難道少瑾的性子隨了她母親不成?   可九如巷的人提起莊太太都稱讚有加,莊太太不可能是少瑾這個樣子啊!   也不知道那小丫頭片子隨了誰。   他對周初瑾道:「嫁妝的事,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本就是看中了榆錢胡同離你近,準備給少瑾做陪嫁的。我在大興還有個百來畝的田莊,在保定府還有兩傾地,西直門這邊還有幾間鋪子,到時候會一併給了少瑾的,金銀首飾什麼的,你也不用管。只需給她準備些日常用的什物錫器。鋪蓋被褥就行了……」   難道這是長房對少瑾的補償?   周初瑾神色微凝。   程池看著悵然地笑了笑。   自己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近鄉情怯?   所以想快點擺脫這件事,急急地把事情都託付給周初瑾,讓她去操持,自己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程池也不解釋,起身告辭。   周初瑾後悔不己。   就算長房對少瑾的補償,那也是長房的一份心意。   自己又何必像刺蝟似的容不得人。   他們願意給。她們收著就何妨?   長房覺得不欠少瑾什麼了,他們也得了實惠。   皆大歡喜,豈不是更好?   她補救般地笑道:「不敢讓池舅舅破費。家父一直在給妹妹攢嫁妝呢!」   程池不想說話,朝周初瑾笑了笑,道:「等我安排好了,你就讓少瑾去我那裡一趟。」   周初瑾恭聲應諾,陡然想到一件事。笑道:「程輅的事,多謝池舅舅幫忙。到時候我不如說是為了程輅的事讓她去給你送個信,您看可好?」   倒是個玲瓏心腸。   少瑾對程輅很是忌憚,若是知道程輅的事是他的手筆,只會對他感激涕零。別說是讓她對他送個信了,就算是讓她給自己倒茶倒水,鋪床折被,行那僕婦之事只怕她都毫無怨言。只會感激。   周初瑾倒知道怎樣指使少瑾。   程池心中有些淡淡的不悅,但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吹毛求疵了。笑著頷首。由周初瑾送到了門口。   因不吹風,出了門,就由周少瑾送他。   她興奮地問程池:「池舅舅和姐姐說了些什麼?」   程池看她毫無防設,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心裡就微微有些發酸,面上卻依舊不顯,半是玩笑半是感慨地道:「商量著怎麼把你給發賣個好價錢!」   周少瑾壓根就不相信,皺著好看的小鼻子「哼」了一聲,忿忿地道:「您不告訴我,我去問姐姐去!」   周初瑾也不可能告訴她!   程池就揉了揉她的頭,溫聲道:「我走了!你好好地過日子。」   周少瑾氣得面色通紅,大聲嗔道:「池舅舅,您又這樣!把我的頭髮都弄亂了,害得我又要重新梳頭。」   程池莞爾,道:「以後都不會了。」   周少瑾不由皺起眉頭,道:「池舅舅,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您看上去,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這小丫頭,真是敏,感!   「你以為我是金鋼啊!」程池笑道,「這樣來回的跑不會累啊?」   周少瑾赧然。   程池忍不住又摸了摸她頭。   周少瑾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不依地喊著「池舅舅」。   程池哈哈地笑,大步流星地出了榆樹胡同。   心裡想著,以後真的再不會摸她的頭了。   周少瑾鼓著腮幫子直跺腳。   周初瑾卻激動的睡不著覺,好不容易把廖紹棠盼了回來,夫妻兩人躲在帳子裡說話。   廖紹棠也覺得這門親事好,道:「我在翰林院的時候偶爾會聽到那些翰林說起優秀的士子,就聽說過宋閣老家的長子。說他不僅天資聰慧,而且刻苦用功,謹身守禮。若是二妹妹能嫁給她,倒也是樁錦繡良緣。不過,如果你不放心,我再想辦法會會這個人。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周初瑾笑吟吟地點頭,道:「你去見見也好,你見了,我這心裡才放心。」   廖紹棠眯著眼睛笑,把周初瑾摟在了懷裡,道:「到時候你也沒有了牽掛,我努力給你爭副鳳冠霞帔,你再給官哥兒添幾個弟弟妹妹,這日子就是做神仙我也不換了。」   周初瑾眼眶微溼地依在了廖紹棠的懷裡。   ※   姐妹兄弟們,加更。   O(∩_∩)O~   PS:我會適時的改錯字,大家對錯字容忍度比較小的可以過段時間刷新……   ※(未完待續~^第三百八十章相看(給金陵春吧的加更)   翌日中午,周初瑾就打發了周少瑾去給程池送信。   周少瑾捏著信不動,眼睛骨碌碌直轉,道:「姐姐若是告訴我池舅舅昨天和你說了些什麼,我就去給池舅舅送信。」   從昨天程池走後她就纏著姐姐問,姐姐卻不為所動,守口如瓶。   「你還跟我討價還價!」周初瑾笑去擰周少瑾的鼻子,道,「你不想去是吧?那我讓持香去好了!橫豎不過是送封信而已,你去,只不過是顯得我們對池舅舅的尊敬而已……」   能見到程池,還能和程池說話,這樣的機會周少瑾怎會放棄!   她偏過頭去,躲開了周初瑾手,嘟著嘴嘀咕道:「去就去!姐姐怎麼能這樣!要是把我的鼻了擰塌了,看我不哭給你看!」   「我只聽說鼻子撞塌了,沒有聽說過誰的鼻子是擰塌的。」周初瑾笑不可支,道,「誰讓你送個信也這麼多話?」   周少瑾就是想知道。   她隱隱覺得這件事與自己有關。   不然池舅舅也不會去見姐姐了。   她嬌憨地抱了周初瑾的胳膊,直喊「姐姐」。   周初瑾看著火侯差不多了,怕再矜持下去物極必反,伴裝出副無奈的樣子道:「是程輅的事。你池舅舅不讓我告訴你。你自己去問他好了。」   周少瑾聞言眼睛一亮,道:「那程輅的事是池舅舅出的手了?」   周初瑾笑著點了點,若有所指地道:「你池舅舅都是為了你好,你以後在池舅舅面前可要聽話些!」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雀躍地道:「我已經很聽話了,姐姐還要我怎麼聽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嗎?」   周初瑾看周少瑾的樣子就知道程池肯定是很寵溺她。所以她一點也不怕這個掌管九如巷庶務的舅舅。   「也行!」她笑著和妹妹開著玩笑,「到時候池舅舅打你罵你的時候你可得忍住了,不能回來哭鼻子。」   「你是我姐姐嗎?」周少瑾做出一副氣鼓鼓的樣子推了姐姐一把,然後咯咯地笑著跑出了內室。   李氏端著鯽魚湯進來的時候只聽見周少瑾灑落了一地的歡快笑聲。   她不由也跟著笑了起來,道:「出了什麼事?二小姐這麼高興?」   周初瑾滿臉掩不住歡喜,抿了嘴笑道:「沒事。和她說了兩句玩笑話!」   現在還不是說周少瑾的時候,等過一會妹妹回來了,就知道事情怎樣了。   她接過李氏手中的海碗笑道:「您這些日子也辛苦了,過兩天我滿了月,有些事我就可以自己來了,您也可以歇歇了!」   想到妹妹就要嫁個好人家,周初瑾神情都溫柔了很多。   李氏受寵若驚。連道「不敢」。   周少瑾回到屋裡,換了件月白色方勝暗紋杭綢褙子,玫瑰紅鑲玉簪花襴紋的湘裙,烏黑的青絲綰了個傾髻,只插了柄鑲南珠的梳子。顯得一張臉越發的白皙柔美,把那一百零八子沉香木佛珠纏在手上,照了照鏡子,這才眉眼帶笑地出了後罩房。上了轎子。   這次程池倒是在宴息室裡等她,只是她剛把信交給了程池。那宋老太爺就過來了。   周少瑾嘟了嘴。   程池苦笑道:「宋老太爺找我有正事——皇上這幾天召了臣工商議黃河治水的事,老太爺過來找我,讓我幫他一起寫個治水的章程,我原以為是宋閣老要用。誰知道宋閣老送進宮的時候把我的名字寫在了奏摺時。當時我大哥也在。那情景,可想而知了。大哥昨天還把我叫去狠狠地訓了我一頓。一大早雙榆胡同那邊也帶了信過來讓過去一趟……我正想和宋老太爺商量這件事怎麼辦呢?」   周少瑾一聽,哪裡還顧得上生氣,忙道:「那快點請了宋老太爺進來吧?」又關心地問他,「二老太爺不會罰您吧?」   「不知道。」程池道,「昨天我大哥只顧著罵我,我也只顧著生氣,根本沒有問臣工對召都說了些什麼,只能看宋老太爺知不知道了。總之這件事很麻煩!」   周少瑾就笑眯眯地望著他,像偷吃了魚的小貓。   程池心裡一突,道:「怎麼了?」   「沒事,沒事。」周少瑾說著,還是忍不住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要是皇上因為這個讓你去做官多好啊!到時候就算是二房的老祖宗也攔不住你了。」   原來小丫頭是這麼想的啊!   程池笑道:「你就這麼喜歡我當官啊!」   「當然啦!」周少瑾為程池有這樣的際遇而高興,眼裡全是笑,道,「做了官,二房的老祖宗就管不著您了,您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了!」   程池一愣。   清風跑了進來,道:「宋老太爺和宋大少爺來了!」   周少瑾聽了就要迴避。   可往東是程池的內室,往西是廳堂,宋老太爺和宋大少爺會從那裡進來……她難道避到池舅舅的內室不成?那還不如不迴避呢!   想到這裡,周少瑾就瞪了程池一眼,一副「你快給我想辦法」的模樣。   程池看她嬌縱般的揚著臉,嘴角就不禁地翹了起來,柔聲道:「沒事。宋老太爺你也認識,你上次來見我的時候,宋老太爺聽說是你,還問我你長高了沒有?要見見你呢……」   他的話還沒有說話,宋老太爺和宋木已走了進來。   看著眼前嬌柔明秀的周少瑾,宋老太爺眼睛一亮,笑道:「這是周家的二丫頭?不過兩年沒見,長得這麼漂亮了!要不是在這裡遇到,我都不敢認了!」   周少瑾只好上前給宋老太爺行禮。   宋老太爺越看越喜歡,指了宋木道:「這是你宋家哥哥,雖不懂河工,可還算是個能算數的,我特意帶了他來請你池舅舅點拔點拔。你們以後就兄妹一樣的相處就是了。」   周少瑾上前給宋木行禮,隨便瞥了宋木一眼。見那宋木眼觀鼻。鼻觀心很是守禮,心中微松,對宋木很有好感。   宋老太爺就猶豫片刻,對程池道:「我有話跟你說,你看要不就讓周家二丫頭儘儘地主之誼,帶著我們那木頭木腦的大孫子到院子裡走走?」   程池看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立刻就答應了。   池舅舅找宋老太爺有正經事。他屋裡又沒有主持中饋的女眷,她這個做外甥女的自然得幫池舅舅待客了。   程池朝著她笑了笑,柔聲說了句「去吧」。   周少瑾聞言心中詫異。   怎麼池舅舅的語氣這麼的傷感……好像生離死別似的……   而宋木已喃喃地向周少瑾道謝,在一旁等著她領路。   她只好把心中的詫異壓在心底,和宋木走了出去。   仲春庭院,草木葳蕤,綠意盎然。   周少瑾大方地笑道:「老太爺讓我帶你走走。實際上我對池舅舅的宅子也不熟。宋老太爺和池舅舅多半是覺得我們礙事,隨口打發了我們。宋公子不如到院子裡的葡萄架下坐坐,宋老太爺和池舅舅說完了話,我們也好進去服侍。」   一男一女,又都過了同席的年紀。宋老太爺能隨心所欲不逾矩,她卻不能像常老太爺說的那樣帶著宋木在院子裡閒逛。   她這樣的處置恰恰好。   宋木很是欣賞,覺得她溫柔又有主見,不像王家表妹似的。見著他就不管不顧地圍了過來,什麼規矩也不守地把他往閨房裡拽。甚至姐妹間爭風吃醋,不是今天這個落了水,就是明天那個的臉因抹了香粉起了疹子……而大舅舅更是貪得無厭,每次見到他或是父親都抱怨說誰家做生意遠不如他卻走了誰誰誰的門路做了皇商賺帑巾。誰家又因為某某某封疆大吏打招呼做成了一樁什麼生意,話裡話外全是責怪父親沒有幫他……這也是為何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娶王家表妹,父親知道後猶豫不決的原因。   宋木溫聲道謝,在葡萄架下的石桌前坐下。   周少瑾讓春晚去幫著榆錢胡同的僕婦準備茶點,自己則不遠不近地站葡萄架外面。   宋木見了忙站了起來,道:「姑娘這邊坐吧!我正好想看看魚缸裡都養了些什麼魚!」然後也不等周少瑾說話,徑直去了對面的魚缸旁,低著頭,一副觀魚的樣子。   周少瑾對他的印象更好了,低聲吩咐丫鬟端了個凳子給他,擺了點心在一旁的欄杆上。   在屋裡窺視的宋老太爺看著滿意地嘿嘿直笑,拉了程池過來看,道:「怎麼樣?我的孫子配得上你外甥女吧?」   暖暖的春日下,女的溫柔嬌美,男的文雅挺拔,雖一左一右的站著,卻如菩薩座前的金童玉女,說不出來的般配,養眼。   程池心中如針刺痛,卻笑著對宋老太爺道:「走吧!我們說正事去!」   宋老太爺欣喜地又看了兩眼,這才和程池去了西邊的書房。   院子頓時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宋木就看了一眼院子裡服侍的丫鬟。   個個都低眉順眼地站在那裡,安靜從容,一派大家作派。   宋木想到自己在舅舅家裡那些僕婦望著他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樣子,他在心裡暗暗搖搖頭,覺得還是祖父有眼光,有見識。   可周家二小姐會不會看上他呢……   宋木來的時候還信心滿滿的,此時卻有些不確定起來。   他決定還是和周少瑾說兩句話,這樣至少可以讓周少瑾多了解了解她。就算是以後兩人訂了親,周家二小姐至少是歡歡喜喜的嫁給他的。   ※   兄弟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PS:更新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八十一章察覺   宋木隔著一道套錢紋鋪地的青石甬道和周少瑾寒暄著:「您是什麼時候到的京城?聽說你有個姐姐嫁到了鎮江廖家,外甥什麼時候做滿月?大相國寺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有廟會,周小姐可曾去逛過了?」   宋公子怎麼會對她的如此熟悉了解?   周少瑾心中暗暗納悶,面上卻不顯,落落大方地一一答了。   宋木見周少瑾神色溫柔,全然沒有一點點的不悅,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耳朵卻不掙氣地燒得通紅,繼續道:「京城實際上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除了大相國寺、白雲觀,什剎海也很好玩,冬天的時候可以嬉冰,夏天的時候可以划船。城南還有個叫金魚巷的地方,專賣魚鳥。還有個叫豐臺的地方,則是賣花草的,據說宮裡的花草都在那裡買。特別是到了冬天的時候,他們能養出春夏開的花,家家戶戶都要去搬幾盆過年,生意好得不得了,去得了馬車都走不動……」   這些原都是周少瑾知道的。   但出於對宋木的尊重,她還是微笑地坐在那裡聽著。   這不僅讓宋木覺得周少瑾很賢淑嫻靜,對這樁婚事非常的喜歡,而且給了他很大的勇氣和鼓勵,他語氣微頓,道:「二小姐,我有個妹妹,因我沒有訂親的緣故雖然相中了一門親事,卻一直沒有訂親。我母親準備過兩、三天帶她去大相國寺敬香。我聽說二小姐禮佛甚誠,不如令母及我母親、妹妹一起去大相國寺看看好了。大相國寺是前朝皇家寺院,今上也頗為推祟,去年臘月裡還曾去大相寺敬香,香火十分的鼎盛,寺外還有很多的小東西賣。每次我妹妹和我母親去都會帶一大堆的東西回來……」   周少瑾越聽心裡卻覺得不對勁。   宋木……這是要代他母親約她出去的意思……可他一謙謙君子。怎會做這種事?   她朝宋木望去。   宋木的目光清正,卻又略帶幾分羞赧和目光。   周少瑾心頭一跳,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就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九如巷長房嫁女兒向來有相看的規矩……難道,難道她也遇上了?   可姐姐為何不對她言明呢?   她望著宋木挺闊的衣衫,腰間掛著壽山石四面佛教的印章,刻絲步步高升的荷包。突然意識到宋木也是個高門大戶人家的子弟……而她家不過是四品知府……所以要先相看……不然親事定了下來,是絕不可能迴轉的……池舅舅肯定是怕她不滿……所以才這樣安排的……   一時間周少瑾手腳冰涼,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舉止有些粗魯,差點打翻了身邊茶几上的茶盅。   正要說話的宋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忙跟著站了起來。   周少瑾臉色有些蒼白,深深地吸了口氣才穩住心神。笑著對宋木道:「宋公子,我,我想起件事,您先在這裡坐會,我馬上就過來。」   宋木心中生疑。女孩子家的事,卻也不好相問,笑著拱手揖禮。   周少瑾福了福,帶著春晚匆匆地出了院子。扶著垂花門前那株桂樹就再也沒有力氣挪動一步。   春晚大急,低低地連聲道:「二小姐。您這是怎麼了?是哪裡不服侍嗎?您臉色白的厲害……」   「我沒事。」過了良久,周少瑾才道,「就是想到點事。」   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要哭出來了似的。   春晚忙上前扶了她。   周少瑾心緒這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當務之急是得弄清楚眼前是個什麼狀況……而想弄清楚眼前是個什麼狀況。姐姐讓她送來的那封信就成了關鍵……可怎麼知道姐姐在信裡寫了些什麼呢?   周少瑾咬了咬唇,吩咐春晚:「你去悄悄請朗月過來,我有急事!」   春晚不敢耽擱,急步去找人。   還好這宅子不大,不一會,朗月就匆匆地跟著春晚過來了。   周少瑾求他:「姐姐讓我帶了封信給池舅舅,裡面捎帶了一串佛珠,」她說著,取下了手腕上纏著佛珠,「我看過之後忘記放回了,你等會悄悄地幫我放回去可好。」   朗月笑著應了,還安慰她道:「不要緊的,四老爺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生氣的。」   有好多別人不能做的事二表小姐都能在四老爺面前做,不過是悄悄地看了二表小姐自己姐姐給四老爺的書信,四老爺知道了就算是生氣,二表小姐插科打諢一番也就過去了。   周少瑾心不在焉地點頭,把那封信的樣子告訴了朗月。   朗月見她很是擔心的樣子,不敢耽擱,託了個茶盤就去了書房。   程池正在和宋老太爺說話:「……閣老的好意我心領了。正如您所說,我們做這事又不是為了功名,又何況出這個風頭?若是朝廷有意疏浚黃河,給我幾段河工做做到是正經,治理河道還是算了吧!我既耐不得這個煩,也受不得這個清苦。您老人家這次可是好心辦了壞事。」   宋老太太苦口婆心地勸他:「你總不能這樣的晃蕩一輩子吧?人活在事,不想青史留名,也想實實在在地做點有利於國家社稷、黎民百姓的事吧?我不知道你家裡是怎麼安排,我看著你這樣就惋惜不已。我還準備忙完了這件事親自去趟金陵,見見老夫人,和好好地說道說道你的事……」   程池突然發現自己搬了塊石頭把自己的腳給砸了,自然沒有注意到朗月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半晌,目光最後落在了被他隨手丟在紙簍子裡的那封信上,然後趁著他不注意的時候把那封信拿起來看了看,又放到了紙簍子裡,故作鎮定地走了出去,拔跑就朝垂花門跑去。   周少瑾看見他精神一振。   朗月卻喘著粗氣有些慌張地把佛珠還給了周少瑾,磕磕巴巴地道:「二表小姐。您說的那封信,在,在紙簍子裡……還沒有拆……我不敢把東西放進去……」   他不知道二表小姐要他幹什麼。   可讓他從四老爺屋裡拿東西,他卻是萬萬不敢的。   周少瑾愕然,道:「信沒有拆?丟在紙簍子裡?不可能!你會不會看錯了?」   朗月也有些奇怪了,道:「我應該沒有看錯啊!上面清清楚楚寫著『舅父大人親啟』。字跡娟秀,一看就是女子的手筆。我還摸了摸,薄薄的,被揉成了一團……不像是夾了什麼東西在裡面的……」   難道那封信裡什麼也沒有寫?   這不過是姐姐和池舅舅說好了的,差她來的藉口!   周少瑾身子一軟,要不是春晚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她只怕出醜了。   朗月見她不像是偽作。小聲道:「二表小姐,您會不會是記錯了我……廖太太給四老爺寫的信並不是那個樣子的……」   周少瑾苦道:「那你可曾看到過第二封字跡娟秀的信?」   「沒,沒有。」朗月尷尬地摸著頭。   周少瑾道:「沒事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我等會親自去跟池舅舅說。」   朗月點了點頭,三步一回頭地走了。   周少瑾好半天才定下心來。   春晚擔憂地道:「您。您沒事吧?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她是知道周少瑾從頭到尾就沒有打開過那封信。   周少瑾搖了搖頭,想了想,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春晚。   春晚聽了頓時喜出望外,只後悔剛才沒有仔細地把那宋木看清楚:「大姑奶奶也真是的。為何為和您說明白。這麼好的一門親事,難道還怕您不願不成?要是早知道二小姐是來相看人家的。我就應該好好地給二小姐打扮打扮……我不是說您現在的打扮不好……我們二小姐天生麗質,就算是披件舊衣也比那些精心梳妝的女子惹人注目……我是說,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定能讓那宋公子見了之後再也忘不了……哎喲。這可怎麼是好!」她急得團團轉,「四老爺這邊也沒有個女眷,就是想借個什麼都沒處借,我這個時候趕回去帶些香粉首飾過來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這麼喜慶的場面,周少瑾卻笑不出來。   她道:「你覺得這門親事很好嗎?」   「當然好啊!」春晚這才覺察到周少瑾的情緒,她笑容微斂,正色地道,「難道二小姐不滿意嗎?那宋公子是宋夫人的繼子吧?那他也是閣才的兒,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功名,可這出生就不比許大爺差了……人也長得周正。袁夫人不是一心一意地要娶了閔家的大小姐做兒媳婦嗎?我們二小姐也不比那閔家大小姐差,一樣嫁到閣老家去做媳婦……」   周少瑾陡然覺得春晚有些聒噪,有些不悅地打斷了她的話:「程許娶怎樣的媳婦與我何幹?我為何要和他比!」   春晚忙閉了嘴。   周少瑾在桂花樹下站了良久,這才對春晚道:「我們進去吧!池舅舅讓我幫著招待宋公子,我們總不能把宋公子丟在那裡不管。」   春晚聞言眉目又飛舞起來,忙不迭地道:「正是,正是。那宋公子畢竟是客人,把他就這樣丟在那裡,也太失禮了些。」   周少瑾不置可否,慢慢走了進去。   宋木端起茶盅又放了下來。   茶盅裡早就沒有了茶水,卻沒有人來續杯。   也不知道那周家二小姐去了哪裡?這麼長的時候都沒出現,難道是對自己不滿?但周家二小姐一看就是那種很有涵養的大家閨秀,就算是對他不滿,也不可能就這樣把他丟在這裡不管……看來自己比自己預想的還要滿意這門親事,不然怎麼患得患失起來呢?   ※   姐妹兄弟們,補上明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八十二章拒絕(給金陵春吧的加更)   宋木安靜地坐了一會,就看見周少瑾在一個丫鬟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他微笑地站了起來。   舉止從容,氣度儒雅。   春晚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宋木很敏銳地感覺到了春晚的不同。   難道周家二小姐出去與他們相看的事有關呢?不然為何剛剛連眼角都不瞟的貼身丫鬟會這樣的看他!   只是不知道周家二小姐是什麼意思?   他的心高高地懸了起來,突然間有點不敢看周少瑾,而是退而求其次地朝春晚望去。   春晚恭敬地隨著周少瑾給他行禮,露出善意的笑容。   宋木暗中長長地籲了口氣,感覺到事情好像對他比較有利似的,一顆心落了地,笑著望向周少瑾。   周少瑾的面色還有些蒼白,但神色間已恢復落落大方。   她想到剛才院子裡沒有服侍的人,吩咐春晚:「給公子重新沏壺茶來。」   春晚笑盈盈地應「是」,轉身去了茶房。   宋木的嘴角就止不住地翹了起來。   周少瑾看著在心裡悄悄地嘆了口氣,想了想,走到了魚缸邊。   宋木給她讓座。   「不用。」周少瑾笑道,「我只是有幾句話想跟宋公子說。」   這樣隔著甬道,不太方便。   宋木顯然也想到了,神色微赧地道:「二小姐請說。」   周少瑾思忖了片刻,斟酌地道:「公子知道長輩的意思嗎?」   宋木臉色頓時紅得仿佛可以滴出血來,點了點頭。   「我來之前並不知道。」周少瑾徐徐地道,「若是知道,我肯定不會來的……」   宋木愕然,面上的紅潤慢慢褪去。   周少瑾非常的抱歉。卻不得不道:「我知道,兒女婚事,理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心裡有一個人……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才不害怕……你是個好人……謙遜守禮,內斂持重。我就更不能騙你……我們的事成不了,你以後才能找到那個真正對你好,從心底敬重你的人……」   宋木像被雷劈了似的。   我心裡有一個人……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才不害怕……   他腦子裡反反覆覆地回落著這兩句話,傻傻地半晌才回過神來。   「原來是這樣啊!」他喃喃地道,心裡五味陳雜,手足無措地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周少瑾看著心裡很不好受。   任誰這樣抱著誠意來相看卻被女子如此的拒絕都會覺得倍受羞辱!   可她卻不能任事態就這樣發展下去。   除非她想嫁給宋木,否則這個時候她含含糊糊的,一旦兩家正式議親,她再反悔,傷害的不僅僅是宋木。還有周、宋兩家和一心一意為她打算的程池。   可他為什麼不告訴她呢?   他就那麼希望她嫁出去?   周少瑾想到這裡,覺得自己的心碎了。   她是不應該喜歡程池。   可他就不能看著她年紀還小的份上,讓她在家裡多留兩年嗎?   他這是往她的胸口上插刀。   周少瑾的眼眶有些紅。   她低聲道:「宋公子,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你想怎樣待我都行。老太爺那裡。我會去給他老人家賠不是,夫人那裡。我也會去道歉的,我希望你別那麼生氣,我並不是有意要讓你難堪。我這個時候不跟你說清楚了,難道以後騙你一輩子嗎……」   你就那麼篤定我會相中你!   宋木怒不可遏。冷笑著就想譏刺周少瑾幾句,抬頭卻看見她淚眼婆娑的面孔,蒼白、清麗,卻又滿是絕望的痛苦。   他一下子被鎮住了。   宋木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從誰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好像下一息就會無望的死去一般。   他不禁磕磕巴巴地道:「沒相中就沒相中,你,你也不用這樣……」   周少瑾強忍著才沒讓眼淚落下來。   善良的人總是容易被傷害,也總是容易原諒別人!   「對不起,對不起……」周少瑾不住地道,「這件事都是我的錯……」   「沒事,沒事。」從來沒有女子這樣得像他道過歉,他有些窘然地道,「我們說清楚就好了……」   抄手遊廊上響起輕盈的腳步聲。   春晚笑盈盈地端著茶盅走了過來。   周少瑾忙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   宋木沒有說話。   春晚輕手輕腳地幫宋木重新布置了茶點,想著不過一壺茶的功夫,二小姐和宋公子就站在一起觀魚了,她難掩歡喜地退了下去。   宋木陡然意識到,周少瑾拒絕他的事,就連她身邊的丫鬟都不知道。   那個人是誰呢?   是不是也喜歡周家二小姐?   若是這樣,為何為上門求娶?   難道那男子是個浪蕩子,周家二小姐被騙了?   或者是,男子家裡和周家有罅隙,周家不同意把女兒嫁給他?   但不管怎麼樣,這是周家二小姐的事,與他無關!   周家二小姐既然做出這樣的事來,應該承擔相應的後果。   說起來,這門親事是池世叔主動提起來的,他們宋家無緣無故地受了這樣羞辱,以父親的性子,不要說幫池世叔謀個一官半職了,以後肯定會疏遠池世叔的。   宋木的心漸漸地冷了下來。   他站了起來,道:「二小姐,我去看看祖父和池世叔的話說完了沒有。」   周少瑾哪裡還好意思說什麼,恭順地起身,福了福。   宋木大步進了廳堂。   卻忍不住回頭。   春日的陽光照在那個纖柔如柳的女孩子身上,逆著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可身姿卻筆直,讓他想起那次隨父親出遊時見到的冬日雪原上的樺樹。靜默,卻堅韌。   她會怎麼向程家解釋呢?   她畢竟只是程家四房的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外孫女!   程家又會怎樣懲罰她呢?   聽說江南的那些宗族對像她這樣的女孩子通常都會浸豬籠的……   她知道不知道自己到底會面臨怎樣的處境呢?   宋木的腿像灌了鉛似的,有點抬不起來。   他轉身朝周少瑾走去。   心裡對自己說:他並不是想幫她,他只是想知道那個男子是誰,能讓她這樣奮不顧身、如飛蛾撲火般的喜歡……這樣的喜歡,通常都沒有什麼好結果……他只是不想見到一個比他妹妹還小的小姑娘上當受騙而已!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驚訝地望著離她越來越近的宋木。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透明,仿佛能看到他的影子。   宋木別過臉去,沉聲道:「你準備怎麼跟家裡的長輩交待?」   「咦?!」周少瑾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宋木有些煩躁起來,道:「難道你準備跟家裡的長輩說你心裡有個人,所以沒有看中我?或者說我有這樣那樣的不好,所以你不想嫁?」   「不是!不是!」周少瑾明白過來。道,「我不會把你牽扯進來的,我會說是我不好,與你不相干的!」   他又不是問這個。   宋木的臉然有點難看,道:「那你到底準備怎麼說?」   周少瑾有些尷尬。   她準備和程池耍賴。   宋木看著臉都黑了。道:「你不會是根本沒有想好怎麼跟長輩說吧?」   周少瑾訕然。   宋木覺得真是自做多情,怎麼就覺得她靜默又堅韌。   他怒氣外露。   周少瑾只好飛快地轉著腦子,道:「這件事我還沒有來得及想。但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我是江南人,不習慣北方的天氣。不想遠嫁是一個理由。我父親只是四品的知府,令尊卻是內閣輔臣。門不當戶不對,我不願意高嫁是一個理由。我生性柔順,公子卻是長子長孫,我無力擔當宗婦。也是一個理由……」   原來人家都想好了!   他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宋木覺得自己有點傻。   他沉著臉道:「那我走了!」   周少瑾卻能感受到他的好意,認真地向他道謝,並溫聲道:「公子大義,我終身難忘記。若是以後公子有什麼地方用得上我,只管吩咐,我一定盡力相幫。」   宋木這下再也忍不住了,道:「那個人是誰?」   「什麼?」周少瑾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宋木只好道:「你心裡的那個人,是誰?你既然能拒絕我,為何不想辦法和他在一起?你總是要出嫁的,這樣的藉口用一次,用兩次,難道還能用三次、四次不成?」   「在一起啊!」周少瑾悵然地呢喃,心痛得無以復加,「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過是我的痴心妄想罷了……」   宋木訝然。   仔細想想,又覺得這樣才合理。   周家二小姐喜歡的不應該是個浪蕩子,也不應該是被人騙了才是。   應該是家族恩怨吧?   宋木不好繼續問下去,怕問了不該問的話。   他沉默了片刻,低聲道:「那你以後準備怎麼辦?」   「會出家吧?」周少瑾原來只是想在家裡做個居士,可經過了這件事之後,她對自己的以後卻有個模糊的方向,「一般的禪寺肯定是去不了的,我也去不了……最好是捐資建一座家廟,有家族庇護……」和她前世一樣。   不過前世是林家的田莊,她心如死寂,青燈古佛,為了讓姐姐安心,無望地守著。   今生她心裡有一個人,只要想起來那個人來,只要想到他好好的,想到他妻賢子孝,她就會覺得高興,就會覺得這日子有了憧憬,有了期望。   前世她都守過來了,何況今生!   周少瑾微微地笑,眼角水光閃爍。   ※   謝謝雙子泰牛打賞的閬苑仙葩。   PS:看書的姐妹兄弟們,今天真得很抱怨,身體不舒服,寫一寫停一停,速度很慢,然後怕自己寫得不好,又重新看了一遍,大修了一遍,時間上耽擱了很久。   抱歉!抱歉!   更新大家還是明天早上起來看……   ※(未完待續~^第三百八十三章生病   宋木駭然,道:「你年紀輕輕的,怎可生出如此的心思?你可知道出家之苦?這和夫死守貞有何不同?父母必定不肯。你要三思而後行才是。那男子到底是誰?你都能這樣為他放棄,他為何不能為你出面?這樣的人不值得……」   周少瑾只是靜靜地聽著,思緒卻越來越明晰。   她既沒有辦法相信除了池舅舅之外的男子,貿貿然地嫁人,只會讓她的日子越過越艱難,與其這樣騙了別人,不如一個人清清靜靜地過日子。   正如宋木所言,家裡的長輩肯定不會答應的。她最好是在家裡做幾年居士,等到年紀拖大了,再說出家之事。但在這之前,為了絕了家裡的心思,不如裝幾年病。   有暗疾,就不好說人家。父親心痛她,多半不願意把她隨隨便便就嫁了。她再提出修建家廟之事,父親和姐姐應該會答應。到時候她就去找池舅舅「化緣」去,找他捐資……   好像這樣住在程池出錢給她修繕的地方,她就住進了程池的地盤一樣。   周少瑾想想已是眉眼帶笑,溫柔似水。   宋木驚訝地止住了話題。   周少瑾忙道:「多謝公子好意。這件事我會好好思量的。」   人家都說自己有主意了,他再在這裡嘰嘰歪歪的算是怎麼一回事?   宋木臉上有些掛不住,但心裡的氣卻全消了。   周家二小姐也挺可憐的。   為了心裡的那個人,居然被逼得想辦法出家。   相比之下,他妹妹就幸福得多。   早就相中了父親同科的兒子,兩人時有來往,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未來的妹婿對妹妹情深意重,婆家又期盼已久。只等自己成親,妹妹就能歡歡喜喜地上花轎了……   周家這位二小姐倒是個坦蕩有擔之人,若是男子,少不得要結交一番。可是女子……也有巾幗不讓鬚眉之說,倒是閣閨之中的奇女子。   至少和王家的表妹們相比,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宋木他決定幫周少瑾一把。   不為別的。就為她是五弟嘴裡的「神仙姐姐」,以後兩家走動,也算是結點善緣。   說不定周家二小姐和妹妹還能成閨蜜。   宋木道:「那等會我們怎麼跟長輩說?」   這就是要幫她的意思了?   周少瑾杏目圓瞪,吃驚地望著宋木。   宋木覺得她這個樣子真是有趣極了。   為了看到她這個樣子,他也應該讓她出乎意料才是。   宋木背脊挺得更直了,冷冷地道:「總不能我們各自行事,亂說一通。到時候讓兩家的長輩交惡吧?」   「啊!」周少瑾這才敢肯定,她不禁心生感激,迭聲向宋木道謝。   宋木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道:「此刻不是道謝的時候,還是儘快想想辦法吧!等會我祖母和池世叔出來。我們就不好說話了。」   周少瑾垂瞼沉思,柔柔弱弱的像株蝴蝶蘭。   誰知道她骨子裡卻是那麼的堅韌!   宋木道:「要不這樣,你什麼也別說,我就說你看上去太嬌弱。只怕不太適合做當家主母。不如把你許配給我二弟……」   「啊?!」周少瑾只覺得頭頂上天雷滾滾。   宋木眼底就閃過一絲得意之色,道:「長輩們肯定不會同意的。特別是你池舅舅——我二弟還沒有功名,這門婚事自然也就不成了。兩家的長輩也不用因此心生罅隙……」   可這樣一來,就是宋家欠了程家一個人情。   「不行,不行。」周少瑾頭搖得像拔浪鼓。道,「這件事本是我的不對,怎麼能讓宋家背這個黑鍋……」   「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宋木卻斬釘截鐵般地打斷了周少瑾的話,道,「這樣也是為了我自己——我拒絕你,總比你拒絕我好吧?」   周少瑾當然知道他不是為了顏面好看。   如果是為了他的面子,他大可在她拒絕他的時候就提出來。   周少瑾無話可說,深深地朝著福了福,滿是感激地道了聲「多謝」。   見她肅然地向他道謝,宋木耳朵紅彤彤的,有些不自在地道:「你不是說要報答我嗎?我覺得能讓九如巷的小姐欠我一個人情也不錯。說不定哪天就真的用上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只能是周家的二小姐了,我這樣不聽話,肯定會惹怒長輩,做不成九如巷的小姐了。」   宋木嘿嘿地笑。   兩人視線相撞,頗有些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周少瑾長長地鬆了口氣。   宋木向周少瑾道了聲「保重」,進了上房。   周少瑾站大魚缸面前,低頭看著一隻長著鼓眼睛的金色黑尾的金魚冒出水面銜著水面水草,心裡只覺得平靜安祥。   以後的日子,大邸上也就是養花蒔草的打發時間了吧!   或者,她也可以養幾尾金魚。   還可以把前世想做沒有做成的事做完。   比如調一款香,做一盤香,出一本字貼,繡很多形態各異的觀世音像……柔情慢慢地蕩漾在她的眉宇間。   程池卻是怒不可遏。   宋家的那小子竟然敢拒絕少瑾。   他也不想想宋家是底蘊!   自己沒有嫌棄宋家腿上的泥巴都還沒有洗乾淨,他到敢嫌棄少瑾柔弱,不是當家主母的樣子!   程池在屋裡子風風火火地轉了四、五圈,這心裡的火不僅沒有歇下來,還越燒越旺。   懷山等人大氣也不敢出。   春晚更是眼睛紅紅地安慰著周少瑾:「二小姐,沒事,是那宋家公子有眼無珠,池四老爺定會給二小姐說門更好的親事,氣死宋家,氣死那個宋木。」   她最恨的人。從程許變成了宋木。   周初瑾雖然傷心,卻比春晚好多了。   憑著周家的門第,嫁給宋家的長子確實高攀了。   可見並不是人人都像廖家一樣,為了巴結九如巷,讓她做了長子宗婦。   由此可見宋家的家風肯定不一樣。   若是周少瑾嫁了過去,肯定能過得好。   這麼一想。周初瑾更加覺得可惜了。   如果當初退而求其次,說的是宋家二公子就好了。   可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用了。   周初瑾打起精神來安慰著妹妹:「還好池舅舅做事穩妥,這件事沒有別人知道。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只當是多認識了一個人的。憑你池舅舅的為人,憑你的人品相貌,還愁找不到個滿意的人家……」   姐姐沒有像春晚那樣忿忿不平地說會給她找個比宋家更好的人家,可見心裡也覺得宋家非常的好。錯過了這次機會,可能再也碰不到比宋木更好的人了。   周少瑾心中一動。   何不趁此機會裝病?   最好還因此而落下個病根。   這樣一來暗疾之事就有了緣由,大家也不會覺得突兀。   只有委屈了宋公子,讓他無緣無故地受人指責。也對不起痛她愛她的父親和姐姐,讓他們擔驚受怕……可她真的不想再相親了。   拒絕別人一次。她也像脫了層皮似的。   她更不想嫁人。   想到和別人同床共枕,她就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就讓她自私這一回吧?   她以後一定在菩薩面前為他們念經,讓菩薩保佑他們清泰平安,萬事如意。   周少瑾在菩薩面前發了願。待做了官哥滿月,送走了程誥。她就「病」了。   李氏忙請了大夫來。   大夫只說她的脈像有點弱,開了副補氣益血的方子就走了。   周少瑾悄悄地把藥倒在了長案的賞瓶裡,從此總嚷著累,大多數的時候都躺在床上。   李氏又重新給她請了個大夫。   大夫也說她只是脈像有點弱。開了補氣益血的方子,吃了幾副也不見好轉。   李氏急得嘴角上火,和周初瑾商量:「得請個好點的大夫才是,這樣下去可不行!」   周初瑾見周少瑾氣色尚好,吃穿用度也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估摸著周少瑾這是心病,道:「先就這樣看些日子再說,不行再去找個名醫來問診。」   李氏點頭,心裡卻狐疑不己,私底下和李嬤嬤道:「大姑奶奶向來對二小姐的事很上心的,這次怎麼有些無動於衷,她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李嬤嬤生怕李氏心中生罅,忙道:「怎麼可能?我看二小姐的面色如常,若不是這樣常常躺著昏睡,也看不出來二小姐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何況是大姑奶奶如今剛剛做了母親,滿腹的心思都放在了新添的小少爺身上,難免有精力不濟、照顧不到的地方……」   李氏頷首。覺得還是應該早點給周少瑾請個出名的大夫來:「……萬一真有什麼事,我這輩子只怕都不能安心。」   李嬤嬤覺得換成是自己也會和李氏想的樣。她道:「請個大夫來給二小姐瞧病不難,反正二小姐的病一個兩個的都診不出個所以然來,再給二小姐換個大夫大姑奶奶也不會生疑,只是我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怎麼請個有名的大夫呢?」   李氏咬了咬牙,道:「那就去求程家四老爺!他不是從小就在京城裡長大的,之後又常在京城和金陵城之間來往嗎?肯定知道哪家的大夫厲害。」   李嬤嬤想了想,也只有程家四老爺可求了。   李氏就寫了封信,讓李嬤嬤帶去了榆錢胡同。   程池還沒有消氣,更覺得沒有臉去見周少瑾,把宋老太爺邀他踏春的貼子都揉成了一團丟在了紙簍子裡,卻突然接到了李氏的信,說周少瑾病了,請了幾個大夫吃了好幾副藥都不見好轉,請務必幫忙請個有名望的大夫來給周少瑾瞧瞧。   ※   姐妹兄弟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O(∩_∩)O~   PS:今天有領導來檢查工作,加更推到晚上的十點左右哦!   ※(未完待續~^第三百八十四章不可(給林的妖精0925的加更)   程池聞言心裡涼颼颼的。   他都多少年沒這感覺了!   那天周少瑾從他這裡回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幾天不見就病了?   難道她回去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   程池看李嬤嬤的目光就有些銳利起來,吩咐秦子平拿了程涇的名帖去了御醫院。   御醫院的御醫是供皇帝驅使的,沒有皇上的旨意,是不能給外人看病的。但規矩不外乎人情,在不當值的時候,那些御醫也會私下給那些封疆大吏和封疆大吏的家眷看病。   可巧皇上宮裡一位常伴太后的太妃病了,久治不愈,引得太后娘娘很是恐慌,皇上帶了御醫院的醫正等人去了慈寧宮,一時間安排不出人來私下出診,只有等到明天了。   這種情況之下,只能求皇上開恩,派了御醫院的人來問診了。   程池第一次感覺到了不方便。   他讓懷山拿著自己的貼子去了司禮監秉筆太監劉家位於針線胡同的外宅。   下午,御醫院就派了位姓曹的御醫過來了。據說是御醫院曹醫正的族弟,擅長看婦科和兒科,醫術精湛,因剛剛入職御醫院,曹醫正進宮,他被留下來當值。   程池尋思著若是這個姓曹的不行,明天請了曹醫正再去給周少瑾瞧瞧,也就顧不得他資歷尚淺,帶著曹御醫去了榆樹胡同。   李氏沒有想到程池會親自前來,還帶了位正兒八經的御醫來。   她又喜又驚,誠惶誠恐地把兩人請進了門。   周初瑾和周少瑾都大吃一驚。特別是周少瑾,裝病引來了御醫,若是被看出點什麼來,她可怎麼做人……周初瑾卻覺得這樣也好。如果妹妹是心病,讓御醫看看,她也不用再去請大夫,只需好生開導她一番就是了;如果不是心病,讓御醫仔細瞧瞧,也好對症下藥。   吩咐內院的丫鬟婆子迴避之後。李嬤嬤帶著程池和曹御醫去了周少瑾住的地方。   曹御醫在裡面診脈,周初瑾和程池站在廡廊下等結果。   院子不過丈餘,東南角種了一叢竹,抄手遊廊旁是一大蓬美人焦,紅色花黃色的花兒正開得熱鬧,院子就顯得更小了。   程池看著直皺眉。   他知道廖紹棠位於榆樹胡同的宅子有點小,可他沒有想到會小成這個樣子。比浮翠閣給丫鬟婆子住的地方還要小。   他問周初瑾:「家裡這幾天有沒有什麼事?」   周初瑾明白他的意思,仔細地想了想,很肯定地道:「家裡風平浪靜的,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啊!昨天少瑾還跟太太說,趁著我滿了月。我婆婆還沒有來,讓太太好好地逛逛京城呢!」   那她怎麼會生病呢?   程池的眉峰就蹙成了個川字。   周初瑾欲言又止。   程池道:「這裡又沒有外人,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周初瑾遲疑了片刻,這才低聲道:「我總覺得少瑾是心病……她從榆錢胡同回來跟我說。宋秀之人很好,可她看到宋秀之……就想起了許表弟……」   她當壓根就沒有想到宋家會看不上自己的妹妹。覺得只有自己的妹妹看上別人的。   事情急轉直下,她一時很難接受。   程池瞥了周初瑾一眼。   不管怎麼說,程許都是他的侄兒,當初周少瑾從金陵城離開。就是因為程許。現在又因為程許畏懼婚事……難怪周初瑾說話吞吞吐吐的。   她不知道周少瑾秘密,所以沒有辦法理解周少瑾對程許的厭惡。   他就說,家裡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若少瑾是心病,也因此而起。   他事事都為她考慮到了,獨獨忘記了這一點。   程池很是後悔,決定見曹御醫再說。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等曹御醫出來就知道了。」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安慰著周初瑾,道,「你先回屋吧!等這邊診斷一出來我就讓小丫鬟告訴你。」   因為有外男,周初瑾不好在這裡等著,朝著程池福了福,就回了屋。   不一會,曹御醫出來。   程池快步迎了上去,道:「怎麼樣了?」   曹御醫能在宮中行走,自然不是那只會醫術不懂人事世故的人。   他看了跟在他身後的李嬤嬤一眼。   程池會意,吩咐李嬤嬤:「去給曹御醫準備紙墨。」   李嬤嬤恭聲而去。   曹御醫這才低聲道:「看脈像,小姐不像是有什麼病的,我開副舒肝理氣的方子小姐先吃幾天,若是不行,再換藥。」   言下之意,周少瑾這是心病。   程池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緊緊地握成了拳。   他請曹御醫開了方子,吩咐秦子平將方子謄了一份給周初瑾,謄了一份給李氏再去抓藥,自己則親自送了曹御醫出門。   周初瑾立刻讓持香請了程池去說話。   程池卻決定先見見周少瑾。   周少瑾壓根就沒有準備瞞著程池。   因為她覺得就算是自己不說,程池也會知道。何況她還怕程池遷怒宋秀之,影響了兩家的關係。   她在宴息室等程池。   程池看著她低頭垂目,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樣兒就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喝斥道:「你主意挺大的,居然說通了宋秀之幫你的忙?你不答應就不答應,難道我還逼著你嫁了不成?還學著那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婦人不順心就往床上躺,你可真是長本事了!」   周少瑾被他說的眼淚在眼眶裡轉,道:「那池舅舅讓我去相看宋秀之,跟我說了嗎?若是那宋秀之執意要娶我,我就是裝病,池舅舅也會把我塞進花轎裡去的吧?春晚把宋秀之罵了個狗血淋頭,姐姐也不高興,您肯定也在心裡想。那宋秀之算什麼,竟然敢潑您的面子……宋秀之沒有瞧上我,你開口就說是我說通了宋秀之幫忙,您心裡壓根就不相信宋秀之會瞧不中我吧?難道就不準我瞧不上別人?」   這可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程池被她的話氣得一樂,道:「那好,你給我說清楚了。到底是不喜歡宋秀之這樣的人還是覺得我們逼著你嫁人你心裡不舒服?」   「我不想嫁人!」周少瑾咬了咬唇,低聲道,「我,我想出家,做居士……」   程池突然說不下去了。   他想到周少瑾前世的經歷,心裡鈍鈍的痛!   程池不由撫額,低聲道:「就不能試試嗎?你想出家。想做居士,你有沒有想過,你比我年紀小,我活著的時候能庇護你,我若是死了你怎麼辦?夫妻不一樣。相濡一生,若是一個人走到另一個前頭了,還有兒子可以依靠,還有宗族可以依靠……」   周少瑾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就知道。有些話她只能跟池舅舅說,有些話只有池舅舅聽得懂。   「我害怕!」周少瑾哽咽地道。「不想試……您別逼著我嫁人……您要是有一天護不住我了,我不活了就是……前世我也不過活了二十五歲……」還活得那麼痛苦,今生她卻遇到了池舅舅,若也能活到二十五歲。她此生足矣,再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   「胡說八道!」一想到哪天自己沒辦法庇護這小丫頭了,程池頓時就心慌意亂起來,厲聲道,「敢情你準備白活一回?你死了,你父親怎麼辦?你姐姐怎麼辦?你外祖母和大舅母他們怎麼辦?再說這種喪氣話,我也不管你了!」   周少瑾含淚而笑。   池舅舅語氣雖然嚴厲,可說出來的話卻全是為她著好,她不是那種聽不懂的人。   周少瑾用帕子擦了眼角的淚水,去沏了杯茶給程池。   程池喝了幾口茶,情緒也平靜下來,他認真地和周少瑾討論著她以後:「……出家不行!就是在家廟出家也不行!出家人的日子太清苦了。你若是想禮佛,就在家裡做居士,你若是覺得勉強,可以隨時不修行。至於你的親事,我會跟你父親說的,你不要胡來。我保證他不會逼你嫁人的。」   卻沒有保證她不嫁人!   周少瑾別過臉去。   就算是顧家的十九娘死了,心痛她的母親還託程池給她尋了門冥婚,何況她父母!   她會不停地去相看。   宋秀之這樣的她瞧不上,還有和宋秀之不一樣的……   她一日不嫁人,父親一日就不是會死心。   程池嘆氣,還是有些不死心,道:「那你跟我說實話,是宋秀之沒有瞧中你,你怕我生氣幫那宋秀之打掩護?還是你沒有瞧中宋秀之,宋秀之幫你的忙?或者是你們互相都沒有瞧中?」   在他看來,再大的仇恨也有淡然的時候,再恨的傷口也有癒合的時候,周少瑾現在怕嫁人,未必一直會怕嫁人。   這次就算他錯了,他也得知道錯在哪裡,以後怎麼改正。   周少瑾可不敢騙程池。   萬一程池相信了她的話為難起宋秀之來怎麼辦?   她不能讓宋秀之幫了她的幫還沒落個好!   「是我不想嫁人!」周少瑾老老實實地道,「宋公子是在幫我!」   程池覺得自己要被她氣死了。   不過見了一面,說了幾句話,那宋秀之就寧願名譽受損也要幫她……她以後到哪裡去找個像宋秀這樣既出眾又喜歡她的人!   不然他也不會看了又看才選中宋秀之了。   少年解元,她以為是什麼時候都能遇到的嗎?   程池不禁道:「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周少瑾點頭,低低地道:「我知道,宋公子不僅人很好,而且才華橫溢,出身權貴卻又謙和有禮,最要緊,他還願意幫我……」   ※   謝謝阿籽含果打賞的閬苑仙葩!   O(∩_∩)O~   PS:更新大家還依舊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未完待續~^第三百八十五章害怕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願意嘗試嘗試,給自己一次機會嗎?」程池低聲地問。   周少瑾垂下了眼瞼,無聲地拒絕著他的提議。   程池長長地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我知道。」   準備告辭。   周少瑾慌張地拉住了程池的衣袖。   池舅舅的知道了,從來都不是同意,而是心裡有了主張。   「我,我不嫁人。」她望著他,眼底流露出哀求之色,「您答應讓我在家裡做居士的,我會聽話,若是修行不下來了,不做居士了。」   出家之前,要在家裡做幾年居士,像出家人一樣嚴守戒律,等心中無悔之後,才能落髮剃度。   到時候可就不能反悔了。   她知道池舅舅的意思。   怕她不知道出家人的清苦,堅持不下來。   程池怎麼捨得真的讓她出家!   他望著她柔順亮澤的青絲,猶豫了片刻,還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我知道了。先在家裡做居士。」   周少瑾笑了起來。   就像烏雲散盡露出臉的太陽,笑得明亮而又燦爛,屋子裡仿佛都亮了幾。   程池的心裡也跟著愉悅起來。   算了,算了。   也不是養不起她。   她願意在家裡做居士就做居士吧,只要她高興。   等到哪天想嫁人了,再給她好好地說門親事也不遲。   少年解元雖然不常見,可少年進士也不是沒有的。   再不濟,嫁個舉人,他督導著好好地讀幾年書,考個進士就是了。   程池輕嘆著笑著搖頭,道:「藥就不要吃了。也別裝病了,看把你繼母嚇得,以後可不能再這樣把自己不當回事了,知道了嗎?」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   只覺得雨過天晴,什麼都好了。   可見這種事還是得找池舅舅!   她高高興興地送程池出門。   程池卻在門邊站定,笑道:「你別送我了。你繼母身邊的那個李嬤嬤還等在院子裡給你熬藥呢!」   周少瑾臉上紅。   程池笑了笑,腳步輕快地出了廳堂。   晚霞滿天,映紅小小的院落。空氣中帶著草木的清香,還有那開得歡快的美人焦,讓他突然生出靜月安好的之感。   程池忍不住回頭。   周少瑾正站在門口目送他。   她依在門框旁,淚光點點地望著她,神色絕望而又酸楚。如株瀕死的素心蘭,清麗哀婉,卻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立刻站直了身子,露出明麗的笑容來,仿佛在告訴他。我沒事,你走吧,不用擔心……   程池的心一下子被揪得緊緊的。   他想起在三支軒時初見她時她的惶恐與不安,想到再次見她時她放下手中的筆時的小心翼翼。想到她在船舷邊羞澀的笑容,想到錢塘江灘上那個小鳥般歡快的身影。想到她悔棋時的大言不慚……他猶如看到一朵花,在他的手心裡靜靜地綻放,又悄然即將凋零。   這就是他要的結果嗎?   這就是他給予她的庇護嗎?   程池轉身,大步流星地朝周少瑾走過去。   風從他耳邊吹過。血脈如擂鼓般咚咚作響。   「少瑾!」他一把拽過那個柔順的女孩子,把她壓在門扇上。   夕陽從糊著高麗紙的六角稜紋的扇紋上透進來,她頭上簪著的金飾閃爍著寸寸芒光。   他猛地噙住了她的唇,手順著那尚且青澀卻已玲瓏有致的身子撫去。   周少瑾傻了。   池舅舅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怎麼會對自己這樣?   像程許一樣……   淚珠兒就像斷了線般地落了下來。   可還是和程許不一樣。   程許的時候,她拼命地掙扎,亂踢亂打。   池舅舅抱著她,她動也不敢動。   甚至在他撬動她的唇的時候,她都不敢咬他……還有他手,都快要伸進她的衣服裡了……手掌火熱,仿佛燒著了般,隔著衣服她都能感覺得到……讓她羞得恨不得昏過去……   池舅舅怎麼能這樣待她?   她嗚咽地哭了起來。   粉粉的唇,如花瓣般的細膩芬芳,柔軟嬌嫩,纖柔的身子,如山巒般連綿起伏。   原本只是一個試探的舉動,卻讓程池不能自拔地沉溺其中,想要更多。   唇齒的交融,柔嫩的肌膚,他的血脈如巖漿般咕嚕嚕地灼熱,沸騰……直到聽到周少瑾幼獸般細碎的抽泣,他這才清醒過來。   自己真的是陷了進去!   程池苦笑,慢慢地放開了周少瑾。   她被淚水衝洗過的烏黑眼眸,像黑曜石般的潤澤,被吻過的唇微微紅腫,如盛開的花。   他的身體又開始叫囂。   程池自嘲地笑了笑,柔聲地問她:「怕不怕?」   周少瑾忙不迭地點頭。   她不要池舅舅變成這個樣子,她要池舅舅像從前一樣,仿佛不耐煩卻包容地調侃她,好像很生氣卻忍讓地嘲諷她,聽她說話,和她說笑……她不想和池舅舅變成這個樣子。   「可我要是喜歡呢?」程池低低地問她,目光仿佛夏日的陽光般炙熱地望著她。   她不知道怎麼辦?   肯定不能像待程許那樣的待她。   可她也不想他這樣待自己。   怎麼辦?   周少瑾在心裡掙扎著,手緊張地絞在了一起。   「真是傻丫頭。」程池笑,捧著她的臉,又欺身噙住了她的唇。   周少瑾瞪大了眼睛。   她不是已經說害怕了嗎?池舅舅為什麼還要這樣待她?   周少瑾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不許哭!」程池聲音溫柔又有著不容違背的堅毅。   周少瑾嚇得忙止住了哭泣。   她怕激怒程池——程池好歹現在只是捧著他的臉,要是他生起氣來,不管不顧地,像剛才那樣把手伸進了她的衣襟裡……她羞都羞死了!   程池直嘆氣。   這傻丫頭,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狠狠地踢他或是死命地打他嗎?他不讓她哭,她就真的忍著不哭了!   程池無奈地把額頭抵在了她的額頭上。溫聲道:「我就這麼好?」   好到她不給宋木一點的機會!   好到她既不喜歡青梅竹馬的程詣也不喜歡青年才俊的宋木!   好到寧願忍受他的輕薄也不敢推開他!   「什麼?」周少瑾喃喃地道,沒聽懂他的話。   程池嘴角慢慢地翹了起來,把周少瑾抱在了懷裡,緊緊的,緊緊地抱在了懷裡,仿佛要把她鉗進自己的身體裡般緊緊地抱在了懷裡。在她的耳邊低語:「我就這麼好?」   ※   暮色漸合。   程池坐在廳堂裡和周初瑾說話:「……官哥應該是五月二十二的百日吧?廖大太太什麼時候到京城?她過來了,廖家的親戚肯定會來拜訪她。到時候太太和少瑾住在這裡恐怕有些不方便。我看不如讓她們搬到我那邊去住。我在朝陽門那邊也有個宅子,我搬到朝陽門去。廖家的人過來了,也好看一點。太太如果要照顧你,每天只管轎子來往就是了。你是出了閣的姑娘,在娘家給婆家掙氣,在婆家也要給娘家掙氣才是!」   言下之意。周家不是那寒門小戶,就算是太太、妹妹過來照顧她,也是住著自家的宅子,吃著自家的飯,不會沾他廖家的分毫。   這句話說到了周初瑾的心坎上。   李氏和周少瑾大老遠的跑過來照顧她做月子。擱在別人家都會感激不盡,李氏和周少瑾住在榆樹胡同是應該的,可要是擱在廖家,肯定有人會嘲笑她們周家根基淺。說的是進京照顧她做月子,卻吃的是廖家的。住的是廖家的,還呼婢喝僕的,不過是出了張嘴而已。   她臉色通紅,赧然地道:「池舅舅。讓您見笑了。」   程池面色平靜,道:「你的親事是我大哥做得媒,若說是見笑,那也是我大哥的錯。這樣的話就不要說了。我看就這幾天你選個日子,讓太太和少瑾搬過去。我尋思著廖大太太會趕到京城來過端午節。既然已經決定搬過去了,就免得和廖大太太碰到了。」   周初瑾也覺得她婆婆會趕在端午節前到京城,她這幾天正尋思著把用做庫房的西廂房騰出來給婆婆住。   「那就麻煩池舅舅了!」她是個果斷的女子,說做就做,立刻就喊了小丫鬟拿了黃曆過來,選了四月初八搬過去。   程池卻道:「四月初八是佛浴日,少瑾多半會去給菩薩敬香。再選個靠前面些的日子好了。」   周初瑾不禁笑了起來,道:「難怪少瑾最喜歡池舅舅!」   老練如程池,聽到這樣的話也不由耳根發熱。   兩人定了四月初六搬家。   李氏在外面要見程池。   這可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兩人請了李氏到廳堂說話。   李氏手裡還捏著曹御醫開的方子,憂心忡忡地道:「怎麼又說不用熬藥了?是不是有了什麼變故?老爺那邊,要不要報個信?」   周初瑾和程池都一個不安地站了起來,一個不安地輕輕地清了清喉嚨。而周初瑾更是毫不猶豫地把這件事推到了程池的身上,道:「是池舅舅的意思,他想你們這幾天就搬過去……」   她把程池的意思告訴了李氏。   李氏雖然覺得每天坐著轎子過來有些不方便,但能跟親家廖大太太分居兩處很好,笑著答應了。   程池卻惦記著李氏手中的方子,道:「剛才忘記跟您說了,曹太醫覺得少瑾只是肝火太旺,沒什麼大礙。是我覺得是藥三分毒,若是能不吃最好不吃。就和大姑奶奶商量著先給少瑾停幾天藥,看看情況再說。」   李氏想著程池這個兩榜進士這麼說,周初瑾也同意了,肯定是對的,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囑咐李嬤嬤把藥方收好了,免得要用的時候卻弄丟了,開始和周初瑾商量著搬去榆錢胡同的事。   ※   姐妹兄弟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O(∩_∩)O~   PS:今天要開會,時間不定,加更推遲到晚上的十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三百八十六章搬家(給kinka的加更)   周少瑾把臉埋在鬆軟的被褥裡,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很快,被子就溼了一大塊,弄得她臉上溼漉漉的。   她換了個地方,繼續哭。   春晚手足無措地在床邊,彎著腰,神色焦慮卻又不敢表露,輕聲地道:「二小姐,您這是怎麼了?哪裡不服侍嗎?要不要我去跟大小姐說一聲,請個大夫來……」   「不要!」周少瑾聲音含糊,語氣卻很是急促,「不許告訴姐姐!你若是告訴了姐姐,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那她怎麼辦?   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二小姐趴在床上傷心地哭?   春晚進退兩難,想了想,柔聲道:「要不,我給二小姐用冰糖熬點梨子水?」   哭過之後通常都會嗓子乾澀。   周少瑾沒有吱聲。   春晚就當她同意了,輕手輕腳地出了內室。   小檀幾個正焦急地在門外等著,見她出現就圍繞了上來,悄聲地問著:「二小姐都說了些什麼?」   「什麼也不肯說。」春晚面色有些凝重地搖了搖頭,道,「曹御醫給小姐診脈的時候,我們退了下去,屋裡只有李嬤嬤和那曹御醫……萬一不行,只有去問李嬤嬤了?」   年紀尚小的吉祥不安地道:「難道小姐的病……」   「你別胡說八道。」碧桃沉著臉小聲地喝斥著她,「如果小姐病不好治,池四老爺和大姑奶奶怎麼會安之若素地坐在那裡說話。」   「可二小姐怎麼會哭得這麼傷心?」小檀皺著眉,道,「難道是池四老爺說了什麼?」   春晚聞言眉毛立刻豎了起來,吩咐吉祥去幫周少瑾燉梨子水,讓碧桃守在門口。把小檀拉到了廡廊下,低聲道:「你可是聽到什麼?」   她們在耳房裡等了很久廂房這邊都沒有人叫她們進去。   當時是小檀探頭窺得動靜。   小檀猶豫了一會,這才壓低了聲音道:「當時院子裡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我好像聽到四小姐的哭聲了……但斷斷續續的,我聽得也不是十分的真切……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四老爺走了之後我們進來,二小姐就這個樣子了!」   「真是急死人了!」宋木的事。春晚決定爛在肚子裡,自然是不能提的,可除了這件事,春晚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事值得周少瑾這樣哭泣的。   她只好道:「算了!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若二小姐真的有什麼,這不還有池四老爺和大姑奶奶嗎?我們只管好生服侍小姐就是了。」   小檀卻道:「要不要找樊嬤嬤和商嬤嬤商量商量?」   「還是算了!」春晚覺得事情鬧大了,說不定會讓人察覺到宋木的事。「她們都是老成的嬤嬤,若是明天二小姐還這樣哭,我們再去跟樊嬤嬤和商嬤嬤說也不遲,免得兩位嬤嬤覺得我們經不往事。」   小檀還是覺得應該跟商嬤嬤說一聲,但春晚明確地表示反對。她也就不好堅持了。   決定像春晚說的,等一天再說。   也許二小姐只是一時的悲天憫人呢?   屋裡漸漸地安靜下來,周少瑾也哭累了。   手裡的帕子被她揉成了一團。   池舅舅……真是太可惡了!   怎麼能那麼對她!   把她勒得氣都透不氣過來了。   還說什麼讓她乖乖的,別胡思亂想。萬事都有他……   她才不相信呢!   周少瑾紅了臉。   他說話的時候靠得她那麼近,呼吸都都打拍著她的耳朵上。熱熱地,暖暖地,痒痒地徘徊在她脖子間,她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卻不敢動彈一下……   想到這裡。她臉色一白。   腦海裡浮現出那雙被酒水染紅了的眼睛和粗壯渾濁的喘息……還有身體撕裂般的痛苦……   為什麼要讓她遇到程許?   為什麼?   周少瑾淚水肆落,趴在了床邊嘔吐起來。   「少瑾!」飛奔而來的是姐姐周初瑾,她慌慌張張地把妹妹抱在了懷裡,大聲地喝斥著春晚等人,「二小姐都這個樣子了,你們還傻傻地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去給二小姐請大夫去……」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妹妹緊緊地攥住了手。   「我沒事。」周少瑾臉色蒼白地抬頭,眼睛又紅又腫地露出一個笑容來,看著讓人心裡一酸,「剛才哭得嗆著了……」   周初瑾不相信。   她遣了屋裡服侍的,神色狐疑地道:「是不是因為宋公子?」   「不是!」周少瑾忙道,「姐姐不要亂猜,不關宋公子的事。」   周初瑾怒其不爭。   周少瑾無力地苦笑。   宋公子這黑禍,可是背定了!   她反正已經對不起宋公子,只好再委屈委屈宋公子了。   周少瑾道:「姐姐,我想淋浴!」   「這個時候?」周初瑾愕然,「這都快用晚膳了……」   「我知道。」周少瑾笑道,「姐夫快回來了!姐姐不用管我,我就是覺得身上挺髒的。」   周初瑾看到吐在床邊的穢物,沒再反對,吩咐春晚服侍周少瑾沐浴。   周少瑾把自己整個人都埋進了水裡,直到快要窒息的時候才「譁」地一聲冒出水面來。   春晚嚇得不得了,連聲道著:「二小姐不可如此!若是嗆了水就不得了!」   周少瑾連續幾次,直到鼻子裡進了水這才趴在了木桶的邊緣,由春晚等人幫她洗著頭髮。   吉祥望著她初雪般無暇的光澤肌膚,不由讚嘆道:「二小姐可真漂亮。」   春晚瞪了吉祥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二小姐很不喜歡別人說她漂亮。   她偷偷地打量著周少瑾。   周少瑾垂著眼帘,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勾勒出一道陰影,好像沒有聽到似的。   春晚鬆了口氣,快手快腳地幫周少瑾洗著頭髮。   周少瑾覺得自己的腦子像被漿糊給糊住,根本沒有辦法思考。   就在幾天前。她還為自己安排好了今後的生活而歡喜雀躍。可現在,她卻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了。   池舅舅到底想幹什麼?   她能不能再也不要看見他?   不是,是再也不要和池舅舅碰面……她只想把這一切都忘記……偶爾遠遠地看他一眼……   她還能順利地做居士嗎?   如果她做了居士,池舅舅還這樣待她,她該怎麼辦啊?   難道……難道就隨他這樣亂來不成?   她的腰突然隱隱作痛起來,好像還殘留著程池緊緊地箍著她腰肢時的感覺。   周少瑾不禁咬了咬牙。   她想回保定府去!   周初瑾推門而入。   「你怎麼還在澡桶裡?」她詫異地道。「天氣雖然慢慢回暖,可也經不起你這樣的胡來。快穿了衣服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周少瑾由春晚幫著擦著身子,問隔著屏風的姐姐:「姐夫還沒有回來嗎?姐姐找我有什麼事?」   「你姐夫說今天有同在翰林院謄書的同僚請吃飯,要晚點回來。」周初瑾坐在鏡臺前,一面好奇地擺弄著周少瑾的首飾,一面笑道。「我找你,是想和你說說搬家的事……」   「搬家?」周少瑾從屏風後面探出頭來奇怪地望了周初瑾一眼又縮了回去,由春晚服侍著穿著褻衣道,「搬到哪裡去?難道你婆婆讓你們搬到廖家在京城的宅子裡去住?之前不是不希望你們和廖家在京裡的親戚走得太近嗎?」   「不是我要搬家!」周初瑾笑道,「是你和太太、幼瑾搬家——搬到池舅舅的榆錢胡同去住。」   「什麼?」周少瑾趿著繡鞋就跑了出來。「瓜田李下的,我為什麼要搬到榆錢胡同去住?我不去!」   春晚追出來披了件褙子在她的肩頭。   周少瑾想到剛才的那個吻,臉上熱騰騰的。   這就是他的主意?   他可真敢想!   還想讓她搬去和他同住!   她才不要和他住在一起呢!   他肯定是想欺負她……她又不傻,   「你這脾氣怎麼像炮竹似的了?」周初瑾看見向來溫順的妹妹突然變得毛毛糙糙起來。她不禁失笑,道。「今天池舅舅從你這裡出來就去了我那裡,說起我婆婆進京的事。池舅舅的意思,我婆婆進京之後,肯定要和廖家那裡在京城的親戚走動。這宅子又是我婆婆用陪嫁出息給我和你姐夫買的,那些人原本就眼紅,見你們住在我這裡,只怕到時候說什麼的都有。池舅舅可能不想你和大太太受廖家的這些閒氣,所以才請你們搬過去的……」   兩世為人,姐姐在廖家的為難之處,沒有誰比周少瑾更清楚了。   前世,她在姐姐家住的那些日子就沒有少受廖家人的白眼。   而且她剛住進來榆樹胡同的時候心裡就有些打鼓——這裡這麼窄小,若是廖大太太來了京城難道還讓姐姐、姐夫和官哥把正房騰出來住進做了庫房的西廂房不成?   搬出去她覺得應該,可她不想搬到榆錢胡同去住。   她在榆樹胡同池舅舅尚且敢胡來,如果她搬去了榆錢胡同,豈不成了池舅舅砧板上的一塊肉?   但不搬出去,只會讓是姐姐、姐夫難做。   她道:「那讓池舅舅去杏林胡同住去,再不濟搬去和二老太爺做伴也行!」   周初瑾簡直是哭笑不得,道:「我平時沒瞧出來啊,你膽子竟然這麼大。池舅舅住哪裡你也敢管?他好心讓你去他那裡住,你倒好,要把池舅舅趕去杏林胡同住……他這可真是好,餵了個養不熟的……」   「什麼養不熟的?」周少瑾赧然,磕磕巴巴地道,「我,我就是覺得池舅舅屋裡沒有個主持中饋的,我和太太一群女子,就這樣住了進去,有些不好……」   「這還要你說!」周初瑾笑著直搖頭,道,「池舅舅早就想到了。你們搬進去之後,他會搬去他位於朝陽門附近的宅子裡,壓根就不會和你們住在一起!」   ※   看書的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O(∩_∩)O~   更新大家還是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PS:月底了,求保底的粉紅票……   ※(未完待續~^第三百八十七章勸說   周初瑾說了這麼多,周少瑾別的沒有記住,就記住了程池會在她們搬進去之後搬去朝陽門那邊的宅子,她道:「為何我們搬進去了池舅舅才搬走?既然已經決定了搬去朝陽門住,為何不在我們住進去之前搬走,免了瓜田李下的嫌疑?」   這麼任性的妹妹,周初瑾還是第一次遇到。可奇怪的是她心中並不惱怒,反而覺得嬌俏可人,笑道:「你怎麼這麼多事?池舅舅是主人,他等你們搬過去了再搬,那是待客之道,尊重你們,你反而挑起毛病來?你這段時間跟著郭老夫人,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然後又語重心長地對她道:「郭老夫人和池舅舅喜歡你,待你好,可你也要有分寸才是。」   不是她沒有分寸,是池舅舅沒有分寸才是!   可這話她怎麼敢跟姐姐說。   那要掀起驚濤駭浪的。   到時候池舅舅會顏面盡失的。   周少瑾只好嘟了嘟嘴,不再說什麼。心裡卻打定了主意,反正廖大太太要過些日子才會來京城,她等到太太和妹妹都搬去了榆錢胡同,池舅舅也去了朝陽門住,她再搬過去也不遲。   這麼一想,也就不覺得這是件難事了,和春晚等人收拾起箱籠來。   家中最好的都要讓給長輩。   周初瑾準備等李氏等人搬去了榆錢胡同,就搬去東廂房居住,把正房騰出來給婆婆方氏住,每日既要照顧新生的幼兒,又要忙著指使丫鬟婆子添置東西,忙得團團轉,抽空去了趟後罩房,見周少瑾已經開始將日常慣用的一些東西放進箱籠。只當那天是妹妹使小性子,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等到了搬家的那天,周少瑾卻要留下來住幾天。   周初瑾皺起眉來,道:「少瑾,你可是答應了我的!你跟過去,也是代我盡地主之誼。」   言下之意。李氏是客人。   周少瑾卻表現出了非常少見的執著,裝聽不懂地道:「池舅舅不是還在榆錢胡同嗎?有池舅舅幫著招待太太就是了,我要在這裡多住幾天再搬過去!」   周初瑾想到程池派過來幫她們搬家的人就急得嘴角上火。   而程池那邊也很快得了信。   他不由失笑。   這小丫頭,什麼時候轉了性子像只貓了,別人欺負她的時候她一聲不吭地走開,輪到他的時候倒伸出小爪子要撓他。   看他怎麼收拾他!   程池去了榆樹胡同。   周初瑾還和周少瑾僵著呢,倒是李氏看見程池滿臉的尷尬。忙笑著解釋道:「二小姐這是捨不得大姑奶奶和官哥呢!」   程池不以為意,笑道:「沒事,我來勸勸她!」然後去了後罩房。   服侍周少瑾的商嬤嬤等人都垂手立在院子裡。   周初瑾正無奈地站在窗欞前苦口婆心地勸著妹妹:「我知道你不想搬去陌生的地方住,可那不是池舅舅的宅子嗎?你在寒碧山房的時候又不是沒有和池舅舅打過交道。池舅舅待你多好啊!說你四月初八肯定會去敬香,特意把搬家的日子定在了今天。你有什麼好害怕的?要是你實在不想搬過去。你今天就應應景,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接了你回來好不好?」   她不過去正院看了一眼,再過來周少瑾已遣了自己的丫鬟婆子把自己關在了屋裡。   程池一看,氣得笑了起來。道:「大姑奶奶暫且先讓到一邊,我來勸勸她!」   老老實實地站在僕婦叢中的商嬤嬤看見程池眼睛一亮。   周初瑾卻窘然地讓到了一旁。   池舅舅好心讓她們搬過去。妹妹卻不領情。   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池舅舅聽到了多少?   程池站在廡廊下就道:「少瑾,我知道你聽得見。開門!不然我就自己進去了!」   屋裡靜悄悄的沒有動靜。   程池退後了一步,喊了秦子安進來。   秦子安拿了塊鈍鐵片似的東西隔著門縫一點點地拔著門閂。   周初瑾瞪大了眼睛,生平第一次知道原來門閂還可以這樣打開。她突然間有點害怕起來,想起有一次她無意間聽到程識私底下說起程池,是帶著一種忌妒而又羨慕的表情,看似在開玩笑,實則言詞非常的刻薄,說程池雖是讀書人,行的卻是商賈之事,不過短短的幾年,就賺了這麼多的錢,要說沒有點見不得光的手段是不可能的,說不定看上去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私底下卻殺人放火無所不做……   她看秦子安行事的手段,覺得程識雖然誇大其詞,但程池只怕也不是那麼清白的。   周初瑾怕妹妹惹火了程池,到時候會吃虧,不由上前去拍了拍周少瑾的窗欞,道:「少瑾,你聽話,快開門。」   周少瑾抱膝抱在床角,打定了主意不開門。   聽到程池的聲音,她在心裡冷哼:反正不管她怎麼說姐姐都不為所動,她只好用這種蠢辦法了。池舅舅難道還能當著姐姐的面把她拖到那榆錢胡同去不成?就算是他想,姐姐也不會答應啊!   周少瑾有些得意地抿著嘴笑。   看池舅舅怎麼辦?   所以周初瑾勸她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可很快,她就有些笑不出來了。   外面陡然間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姐姐不可能這麼快就放棄的,池舅舅也不可能就這樣走開……難道出了什麼事不成?   她躊躇了半晌,還是悄悄地下了床,趿了鞋走出了內室,想通過廳堂門扇鑲著的彩描琉璃朝外看看院子的動靜。   誰知道她剛出了內室,廳堂的門扇就突然「啪」地一聲被推開了。   清晨的陽光明媚地照了進來。   周少瑾像被照妖鏡照著的妖精一樣,尖叫著往內室跑去。   程池哭笑不得,想也沒想地跟了過去。   周初瑾怕周少瑾被嚇著了,提著裙子就要追著程池進去。   商嬤嬤卻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攔在了她的面前,恭敬地笑道:「大姑奶奶。您就別進去了。我從前是服侍四老爺的,看得出來他老人家這次被氣得不輕,以四老爺的脾氣,少不得要喝斥二小姐一頓。我是服侍二小姐,這句本不該我說,可二小姐這次的行事確實是有些不對。也不怪四老爺會發火。只是二小姐的麵皮子薄,您這麼一闖進去,若是撞到四老爺正說二小姐,二小姐這面子上怎麼掛得住?您不如就在這外面等,看看情景再說。說不定我們家四老爺能勸動二小姐了!」   周初瑾覺重商嬤嬤的話很有道理,微微頷首,還是情不自禁地站在了窗欞旁。聽著內室的動靜。   周少瑾跑回內室就爬上了床,躲在床角用被子把自己了裹了起來,只露出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程池。   這算什麼用?   程池對周少瑾掩耳盜鈴般的舉止笑著直搖頭,走過去坐在了床邊。   周少瑾又朝裡縮了縮了。   程池看著好笑,溫聲道:「少瑾。你為什麼不想搬過去?」   周少瑾不說話。   程池就耐心地坐在床邊等她開口。   那姿態,看上去很是優雅,卻透著不動如山般的堅忍,好像她不開口。他就能一直坐在那裡等下去。   周少瑾是知道程池厲害的。   她絲毫不懷疑程池的決心。   周少瑾垂下了眼瞼,忐忑不安地地喃喃道:「我。我不想和池舅舅住在一起……」   他把小丫頭嚇壞了吧?   程池有點後悔。   他知道她心裡有道坎,可他沒有想到這道坎有這麼深。   但並不後悔自己的失控。   小丫頭真是甜美之極。   想想就讓他心悸。   只是以後要講方法才是。   他面歉意,聲音越顯柔和,道:「這件事是我的不對。我應該跟你說清楚的。你還記得石寬嗎?就是四皇子身邊的那個大太監,你說他會做司禮監秉筆太監的那個,我前些日子藉故在四皇子門前走了兩趟,居然遇到了他。我打聽到他有個兄弟,今年不過七歲,寄養在離榆錢胡同不遠的一錢胡同一戶姓鄭的人家裡,他常去那裡看他兄弟,我就想哪天再碰碰他,所以要在榆錢胡同住幾天……」   周少瑾的臉騰地飛紅。   她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記了!   還差點耽擱了池舅舅的正事。   還好池舅舅一直放在心上。   她赧然地把頭伸了出來。   程池看著溫文地笑了笑,繼續道:「少瑾是不是覺得住在我那裡不太好?我之前是準備把這宅子送給你的……」   她要他的宅子做什麼?   周少瑾正想說「不用」,就聽見程池道:「你之前不說要在家裡做居士嗎?我回去之後仔細想過了,如果就這樣貿貿然地跟你父親說,有哪個疼愛子女的父親會答應正值豆蔻年華的女兒往出家的路上奔,他不僅會阻攔你,而且還會想辦法儘快把你嫁了……」   這也正是周少瑾擔憂的。   她坐直了身子。   裹在身上的被子就鬆了松。   「我覺得你最好的辦法是讓你姐姐找個藉口讓你長住在京城。等過兩年,你年紀大了些,我們再跟你父親說。你父親到時候到京城看到你修行的樣子,知道你不是開玩笑,我再從旁幫你說項,你父親也容易接受些!」   總比現在這樣跑去跟父親說好一些。   周少瑾微微頷首。   程池見狀就笑站了起來,道:「那就快起來換件衣服——我這幾天有點忙,石寬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過來?我等會還要去趟十三行京城的分號,據說我入股的那艘海昌號翻船,我得去問問……」   ※   姐妹兄弟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八十八章轉變(周末加更)   周少瑾聞言嚇得手腳冰冷。   她前世就聽說過,有人因為入股海上貿易,船翻了,賠得傾家蕩產。   周少瑾想也沒想地從被子裡爬了出來,急急地道:「不,不會有事吧?」   她緊張地望著他,大大的眼睛裡盛滿了擔憂。   程池心中生暖,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髮,笑道:「投得錢不多,還不至於養不起你。」   周少瑾聽著板了臉。   他既然還有閒情唬她,可見事情並不是很嚴重。   自己白白擔心了他一回,還被他唬著差點原諒了他。   她輕輕地「哼」了一聲,遠遠地坐在了床角,還把被子堆到了自己和程池的中間,仿佛壘起一個堡壘,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程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周少瑾抿著嘴,睜大了眼睛瞪著他。   程池忙止住了笑容,溫聲道:「我這幾天是真的很忙。不信你去了榆錢胡同就知道了。我連幫你收拾房子都沒有空,那邊還是原來的樣子。我還指望著你過去了幫我把那宅子重新布置一遍呢?」   她才不管他呢!   周少瑾低了頭不說話,絞著被子角。   程池道:「……此時正是春季,萬物生長,正是種花種草的好季節。豐臺那邊的花農家家戶戶都出了新品,你過去了,正好去豐臺瞧瞧,把榆錢胡同的房前屋後都種幾株花樹,等到中秋節,榆錢胡同肯定會煥然一新。」   不用等到中秋節,像玉簪花啊、牽牛花啊、長春花啊……這時節播種夏天的時候就能開花了。他要是敢讓她隨便種,她就把榆錢胡同的角角縫縫裡全種上這些花。   周少瑾想到寒碧山房的莊嚴浩渺,再想到種了長春花、金魚草、金錢蓮這種最最普通不過的花草之後滿院子開得奼紫嫣紅如同巷落的榆錢胡同……這讓用著如是我聞薰香的池舅舅肯定面如鍋底……她想想就差一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可那笑意卻還是止不住地在沾染了她眼角眉梢。   他就知道。少瑾就是生他的氣,也會很快地原諒他。   程池看著,心裡柔柔的,像漲了水的池塘般,滿滿仿佛就要溢出來。   他的聲音更加低軟柔和:「到時候你就可以把你的黃鸝鳥掛在屋簷下,雪球也有了地方玩——小狗都很喜歡在花園裡到處亂竄的。你看現在,家裡有小孩子,你只好把雪球留在了保定府!   「哪天讓商嬤嬤再陪你去金魚巷看看,買幾尾金魚回來養在大缸,你在書房裡練字的時候推開窗戶就能看見滿院的景色,多好啊!秋天的時候桂花開了,你就可以釀桂花酒了。還可以送給親戚朋友品嘗……」」   周少瑾好心動啊!   怎麼辦?   她咬了咬唇。   程池看著。笑意從眼底蕩漾出來,連聲音都輕快了幾分:「集螢已經回了滄州,我準備為秦子平求娶她,到時她也可能會來京城,應該也會住在這附近。你要是在家裡呆厭了,還可以找她玩……」   這可真是平地一聲雷。   周少瑾再也坐不住了,忙道:「池舅舅,集螢怎麼會嫁給秦子平啊?」   秦子平是家僕。集螢是良家女,這。這根本不行啊!   她腦子裡亂亂的,不由朝著程池坐的方向挪了挪。   程池笑道:「有什麼不對的!秦家雖然幫著程家做事,卻從來不曾籤過賣身契,自稱『小人』。那也是尊重我祖上曾救他們秦氏一族的性命。怎麼就配不上集螢了?」   周少瑾腦子裡亂糟糟的,道:「可集螢好像對秦子平很一般……她不像喜歡秦子平的樣子……」   「她是不是喜歡秦子平,你自己去問她不就知道了?」程池說著,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在一個離周少瑾不遠也不近的距離停了下來,道,「過兩天她就回來京城了。她安頓好了肯定會來拜訪你的。」   「真的!」周少瑾眼睛都亮了起來,程池又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讓她一直緊繃著的心情放鬆了不少。   果然還是個孩子!   對待孩子就得用孩子的方法。   程池微微地笑,站在那裡等周少瑾下床。   周少瑾卻絞著指頭在那裡猶豫了半晌。   程池耐心地笑道:「又怎麼了?」   周少瑾覺得有些話還是說清楚的好。   她的臉紅得仿佛能滴血似的,垂著眼瞼呢喃地道:「你,你要答應我,不可以對我像那天那樣……」   程池看著她嬌嬌羞羞地軟得仿佛入口能化似的,心中一陣悸動,想調笑她兩句,但念頭一閃,他想到他抱她時她那僵直身子,又硬生生地把舌尖上的話忍了下去,佯做出副不自在的樣子道:「少瑾,我一時情難自禁,沒能控制自己……我都儘量不提了,你能不能就當沒有發生?我們以後還是和從前一樣……」   「啊?!」周少瑾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從程池眼前消失就好。   她真是……太沒有眼色了……難怪前世姐姐常對她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清則無友」,有些事要適時的糊塗……像那廚房灶上的婆子們貪小便拿了幾刀肉回去有時候也要睜隻眼閉隻眼的……池舅舅對她那麼好,只做錯了這一件事,已經尷尬的不提了,她偏偏把這件事揪著不放……   「我,我,我……」周少瑾磕磕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程池就試著走到了她的面前。   周少瑾沒有躲開,而滿臉窘然,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像一隻急於討好他的貓。   程池看著心都疼了。好想把這小東西抱在懷裡耳鬢廝磨地愛憐一番,但背在身後的手攥了又松,鬆了又攥,最終只是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頭,道:「好了,好了。不生氣了。快去換件衣服,大家還等著你呢!」   周少瑾忙不迭地點頭,神色羞赧。   靠得近了,臨高居下的,程池發現她不僅臉紅紅的,耳朵也紅紅的。連綿而下,連脖子都變成成了粉色……不禁又想那天他伸進她衣襟裡接觸到的那片細膩潤滑的肌膚來……   不知道是不是也變成了粉紅色的?   他指尖好像還殘留著那天的記憶般,如火般地燒了起來……   程池情不自禁地傾身。   他聞到了周少瑾身上淡淡的香味。   暖暖的,女兒的香味。   他心中一凜,好不容易才沒有繼續靠近她,而是在她的耳邊道:「少瑾,浴佛節的時候。我陪你去逛大相國寺吧?」   周少瑾心裡一團亂麻似的,還沉浸在對程池的愧疚裡,自然是程池說什麼什麼都好。   程池長長地鬆了口氣。   他原想陪她過中元節的。   三個月的時間,應該足以讓少瑾對他放下戒心。   剛才卻鬼使差神的沒能忍住。   他出口就有點後悔,怕毀了好不容易才扭轉的局面。讓事情又變得反覆起來。   還好少瑾比她想像中的更喜歡他。   意識到這一點,程池滿心歡喜起來。   他就更不想和周少瑾之間有什麼不快了。   程池起身,重新走到了那個讓周少瑾覺安心的距離,如平時一樣輕聲喝斥著她:「快點起來了。我和十三行的人約了午膳。」   「哦!」周少瑾忙爬著下了床,笨手笨腳地整理衣裙。像個剛剛學會穿衣走路的孩子,特別的稚氣。   程池不敢多看,轉身就出了內室。   ※   周初瑾伸長脖子守在大門口,看見程池神採飛揚地走了出來。她心中一定,暗暗念了聲「阿彌陀佛」,迎了上去。   程池也不和她費話,道:「等少瑾收拾好了就可以啟程。」   周初瑾感激地朝著程池福了福,領著服侍周少瑾的丫鬟疾步進了內室。   周少瑾的臉還紅紅的,但已不見之前的固執。   周初瑾抿了嘴笑,道:「還是池舅舅有辦法!」   周少瑾不敢看姐姐,小聲地讓春晚幫她換衣服。   周初瑾好奇極了,問她:「池舅舅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周少瑾當然不敢跟姐姐說實話,聲若蚊蠅地道:「就是,就是把我給訓了一頓。」   「該!」周初瑾點了點她的額頭,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樣任性了。」   「不敢了,不敢了!」周少瑾連連保證。   周初瑾就親自幫她整著髮簪,一面整理,還一面不停地叮囑她:「去了池舅舅那邊你自己要當心,要聽池舅舅的話,不要惹他生氣。別以為沒有了個管束就到處亂跑,有什麼事就立刻讓人來告訴姐姐——我那天特意從榆錢胡同走著回來的,池舅舅家離這裡不過二炷香的功夫,近得很。晚上睡覺的時候要小心火燭,最好是讓樊媽媽在你屋裡當值,她年紀大了,睡眠淺,有個什麼動靜容易醒……」   周少瑾心不在焉地點著頭,心裡卻想著剛才程池的話。   把集螢嫁給秦子平……她感覺好奇怪啊!   秦子安是哥哥,集螢若是要嫁到秦家去,不是應該嫁給秦子安嗎?   集螢到時候來了,她一定得好好問問集螢才是。   想到這裡,她又不由慶幸程池讓她搬去了榆錢胡同。不然以集螢大大咧咧的作派,姐姐肯定不會讓她和集螢頻繁往來的。但以集螢的性子,她肯定到時候會拉著自己到處跑的,就像那樣大年三十的,去北江橋看船一樣。   她也就不會發現池舅舅的秘密了。   不知道蕭鎮海怎樣了?   池舅舅說,他那天之所對她那樣,是因為情難自禁……池舅舅,這,這是喜歡她嗎?   周少瑾張著嘴,腦子裡一片空白。   ※   姐妹兄弟們,周末的加更。   O(∩_∩)O~   PS:更新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未完待續~^第三百八十九章入住   情難自禁是什麼意思?   周少瑾直到轎子停在了榆錢胡同的垂花門前,由春晚扶著出轎子,看到庭院內荒涼的樣子,這才好不容易把這個念頭壓在心底,和李氏一前一後進了正院。   李氏很是意外,舉目四望,低聲對周少瑾道:「怎麼看著這牆也是新粉的,漆也是新刷的……」宅子裡頭卻沒有家具。   怕就怕親家廖大太太會過來拜訪失了顏面。   周少瑾的神色還有些恍惚,一時也沒有聽明白李氏說了些什麼,倒是商嬤嬤,進門就跟在周少瑾的身後,聞言笑道:「好叫太太知道,這原是郭老夫人送給二小姐的陪嫁,一直空著。四老爺因有事,所以臨時在這裡落腳,太太要搬過來了,這才請了工匠幫著修繕,前兩天才完工。」   李氏和周少瑾俱是一愣。   池舅舅不是說這宅是他的嗎?怎麼又託了郭老夫人的名送給她?   他這是……怕別人知道兩人的關係嗎?   周少瑾臉色通紅。   那他幹嘛送自己這麼珍重的禮?父親和姐姐知道了,她可怎麼解釋啊?   她在心裡嘀咕著,壓根沒有想到如果沒有她和程池的這層關係,就憑她出嫁之前曾經在郭老夫人屋裡教養過,討了郭老夫人的歡喜,長房大手筆地給她添箱,也是很正常的。   周少瑾自己心虛,所以什麼事都往深裡想。   李氏卻是羨慕多過好奇,她看周少瑾的樣子不由笑著問她:「你自己不知道嗎?」   周少瑾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又覺得這麼大的事,自己不可以不知道,這樣回答反而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又忙道:「之前池舅舅跟我說過。可我以為是開玩笑的,沒想到他……嗯,郭老夫人真的把這宅子送給了我!」   女子的陪嫁多,更好說親。   李氏原來想周家家底尋常,周少瑾被郭老夫人教養過,親事肯定不會低。周少瑾出嫁的時候陪些什麼好,現在郭老夫人出手就給她解決一樁難題……她歡喜道:「既然是你的陪嫁,屋裡的東西肯定也歸你,那我就出錢子幫你把這宅子布置起來,我們住著也舒服些。」   她雖是錦上添花,可說出去也好聽些。   周少瑾怎麼好讓李氏出銀子,可她又沒錢。只好道:「這件事先問過父親再說,這麼大個宅子,總不能就這樣說收就收了吧?」   李氏笑著點頭,覺得郭老夫人既然說出了口,這件事肯定就鐵板釘釘了。但跟周鎮說一聲也好。自己的體己銀子去了哪裡,總得讓他知道吧?   她並沒有把周少瑾的話放在心上,趁著丫鬟小廝搬箱籠,她拉著周少瑾在宅子裡轉了一圈。   雖然乾淨整潔。卻空蕩蕩的,除幾棵合抱粗的大樹之外。就連上次周少瑾來時看見的那些家什也都不見了。   已經兩歲的周幼瑾卻很喜歡。   她咯咯笑著在寬曠的院子裡到處亂跑,引得乳娘和丫鬟不得不跟在她身後轉悠。   商嬤嬤找了過來,道:「向管事求見!」   「向管事?」李氏和周少瑾面面相覷。   商嬤嬤笑道:「說是單名一個『義』字。原在四老爺身邊當差,因在京城呆過很多年。四老爺就讓他做了榆錢胡同的管事。他說是奉了四老爺之命過來給您和太太請安的。」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   她想到上次程池送了她一對黃鸝兒,還附帶著送了個叫「小雀」的小廝幫她餵鳥……後來她讓小雀幫她照顧雪球,把春晚幾個給解脫出來了……   而李氏見周少瑾有點心不在焉的,笑著對商嬤嬤道:「既然人已經過來了,就請他去廳堂吧!」   她看見廳堂掛了湘妃竹的門帘,正好隔著門帘請個安。   商嬤嬤覺得這樣的安排挺好,等李氏和周少瑾進了廳堂,她領著向管事進來。   向管事四十來歲,中等身材,微微有些發胖,相貌非常的普通,但舉止沉穩,目光明亮,應該是個持重又不失精明之人,不像宅院的管事倒像是鋪子裡的掌柜。   說不定還真是個掌柜呢!   周少瑾在心裡猜測著。   那向管事從衣袖裡抽出幾張紙來遞給了一旁的商嬤嬤,恭敬地對周少瑾道:「這是這宅子需要添置什物的清單,還請二表小姐過目,看有沒有什麼添減的,我這就可以去採買了。」   商嬤嬤遞了單子進去。   李氏湊過去看了一眼。   全是清一色的黑漆家俱,偶爾出現幾件黑漆鑲鏍鈿的高櫃炕幾什麼的,不用看就知道擺出來有多漂亮了。   再看下去,剔紅漆的小盒,粉彩的茶盅,掐絲的香爐,霽紅的碗碟……就連萬事如意也是一對。   就是嫁姑娘,也沒有這麼仔細的。   周少瑾看著眼花。   只有她沒有想到的,沒有單子上沒有。   讓她看出來還有什麼添減的,那純粹是句客氣話。   周少瑾把那單子遞給了商嬤嬤,道:「向管事什麼都想到了,辛苦了。你就照著這單子去置辦東西好了。」   向管事微笑著應「是」,退了下去。   李氏急得不得了,又不好反駁周少瑾的話,只好等向管事走後,悄聲對她道:「那單子上的東西最少也要三、四千兩,二小姐應該減幾樣東西才是。」   「啊?!」周少瑾有些呆滯。   倒是春晚幾個都抿著嘴笑了起來,小檀更是道:「太太您是不知道,我們家四老爺給二小姐送東西,那都是一應俱全的。」她說起程池給周少瑾送鳥的事。   李氏弄了個大紅臉,還以為像九如巷這樣的人家送東西就是這樣的規矩。所以等到下午東西送來,她也就只準備了打賞,然後就和丫鬟婆子開始收拾宅子。   周少瑾則坐在後院的天井裡發呆。   商嬤嬤端了一碟杏子、李子進來,並笑道:「向管事已經在鮮果店子裡留了名號,明天那邊就會送了桃子和櫻桃過來。二小姐先將就將就。」   周少瑾隨手拿了個李子,道:「池舅舅還沒有回來嗎?」   中午是離這裡不遠的一個飯莊送得席面過來,等她們用過午膳,商嬤嬤帶她們去了前院的歇息。   周少瑾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京城裡的人住的是四合院,房子四四方方的。通常繞過壁影就是前院。而前院那排坐南朝北和正房相對的房子叫倒座房。   倒座房的簷牆都臨著胡同,一般都不開窗。這樣一來門窗就只能朝北了,因此採光很不好,不是做客房就是做下人居住群房。   而商嬤嬤領她們去歇息的地方,正是倒座房的最東面,程池用來招待客人用的書房。   他從正房搬了出來,就把內室搬到了書房。   而在離他不遠的最西邊,則是僕婦們居住的群房。   池舅舅怎麼能住在這裡?   周少瑾當時的眼眶就溼了。要找程池。   但程池去了十三行那裡還沒有回來。   她問商嬤嬤:「池舅舅在十三行投了多少銀子?」   商嬤嬤道:「應該有二十萬兩的樣子……」   周少瑾當時就傻了。   等到向管事把東西買回來的時候,她很想讓向管事把東西都退回去,可她又不敢說,怕讓程池丟臉,只好眼不見心不煩地坐在這裡等程池。   商嬤嬤笑道:「樊祺在門口守著呢!四爺一回來他就會來給您報信的……」   這屋裡用得不是她的人就是程池的人。而且還大多數是她的人,周少瑾覺得很安心,指使起來也特別的舒暢。   周少瑾捏著手裡的李子。   有小廝跑了進來,道:「二小姐。四老爺回來了!」   周少瑾提著裙子就跑出去。   在正房的李氏看了忙遣了丫鬟跟過去看動靜。   外院裡站著幾個周少瑾不認識的男子,或身材高大或身材魁梧。正低聲說著話,讓外院都突然狹小起來。   她也顧不得許多,低著頭跑進了程池的書房。   懷山攏手站在一旁,清風正服侍著程池更衣。   見周少瑾闖了進來。程池急急地掩了衣襟,可衣襟剛合上,他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手一頓,開始慢慢地系起了衣帶。   周少瑾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她還沒有說話,眼淚先落下來。   程池還沒有來得及跟懷山使眼色,懷山已瞪了一眼清風,朝外走去。   清風遲疑了片刻,神色不明地看了周少瑾一眼,這才跟著懷山退了下去。   程池想了想,走過來將手搭在了周少瑾的肩頭,低低地柔聲道:「怎麼了?」   周少瑾傷心極了,哽咽道:「您,您不能住在這裡!你還是住到上房去,我住在這裡……」   「胡說八道!」程池笑著輕聲喝斥她,「你和太太在這裡,我怎麼能住到內宅去。」   周少瑾何嘗不知,可她只要一想到用如是我聞薰香的池舅舅和僕婦毗鄰而居,她就如坐針氈。   「那您就住到後罩房去。」她病急亂投醫地道,「從後門進出。」   讓他從後門進出,成什麼樣子了?   程池心裡軟軟的。   小姑娘真是急了,見不得他受一點點的委屈。   他輕輕地抱了抱周少瑾,笑道:「又胡說八道,我只是暫時在這裡住幾天,等我的事辦得差不多了,就搬到朝陽門去住了……沒事!嗯?」   是啊!   她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周少瑾赧然地擦著眼淚,覺得自己傻透了。   程池就又抱了抱她,道:「回去吧!晚上過來陪我下棋!」   ※   兄弟姐妹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O(∩_∩)O~   PS:前幾天身體不適,遵醫囑要去省城檢查。約了星期一的專家門診。如果檢查的結果很順利,星期一當天就能回來,如果不順利,可能還要滯留一天。為了不斷更,就沒辦法加更了。今天、星期一、星期二的更新都安排在晚上的十一點左右。   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未完待續~^第三百九十章房間   周少瑾乖乖點頭朝外走,心裡還是很鬱悶。   待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才想起自己還有一樁事沒有問,又轉過身來,有些小心翼翼地道:「池舅舅,那十三行的船,有沒有事?」   二十萬兩……那是多少銀子啊?   她記得前世定國公曾奉命遠徵高麗,歷時三年,軍餉十萬兩。   也就是說,池舅舅虧掉的銀子,可以遠徵兩次高麗。   程家就算不至於傾家當產,只怕也會元氣大傷。   這都次要的。   她最擔心二房的老祖宗程敘跳出來為難池舅舅,說不定還會奪去裕泰票號的控制權。   前世程笳曾經說過,她的哥哥程識就非常眼紅裕泰票號。   只是那時候她沒有放在心上。   今世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池舅舅落難?   程池見她又提起這件事,尋思著她多半是聽到了什麼流言蜚語,怕她擔驚受怕,索性細細地向她解釋道:「十三行是船隊出海,現在只是有一艘船出了事,雖然會影響收益,但只要能平安歸來,還是有盈利的。現在外面說什麼的都有。有些是那些入股的了商家的擔憂,可還有一些卻可能是十三行的對手放出來的話,就是為了打擊那些入股十三行船隊的人——這次出海,是歷朝歷年以來之最。若是出了什麼事,十三行可能會失去對南邊商貿的霸主地位,但同樣的,如果成功,那十三行就會更上一層樓,影響到北邊的商貿,那會觸犯很多的利益。」   周少瑾聽懂了。   她才不關心十三行能不能做行業老大。她只擔心池舅舅的錢能不能回來。   這海上貿易為何這麼賺錢,就是因為他的風險大,等閒人不敢涉及。   現在只是一艘船翻了,萬一要是再翻一艘船呢?   念頭閃過,她就在心裡「呸」了自己一聲,暗暗地念了幾句「壞的不靈好的靈」。這才道:「池舅舅,那今天買回來的東西能不能退一部分。太多了。有好多東西都用不上。像是那碗碟,我瞧著就有十二套。我們只是暫時住在這裡,又不請客,要那麼多套碗碟做什麼?就算是請客,也不會連著請一幫客人十二次啊!我看只留兩、三套就行了。我們最多也就是在廖大太太來的時候會請她吃頓飯。再就是那賞瓶,我看既有雪霽圖的也有梅花凌寒的。我看只需要留一對就行了,第二年有了新樣子再買也不遲……」   屋裡的擺設是要按四季不同進行更換的,這雪霽圖和梅花凌寒都是冬天用的,講究點的人家會在三九的時候擺上梅花凌寒,下雪的時候換上雪霽圖。可若是不換。也不算失禮,說得過去。   程池把周少瑾前後的話一想就明白了。   小丫頭這是變相地幫他省銀子呢!   他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就那買幾套碗碟幾個賞瓶的銀子能給省幾個銀子。可小丫頭的心意卻讓他高興。   程池想了想了,道:「你還是暫時幫我收著好了。榆錢胡同的宅子送給你了。就是你的了,包括這屋裡的東西。我還準備過幾天送批字畫過來。都是前朝大家的真跡,你也要收好了……」   池舅舅這是要?   周少瑾心裡咚咚直響,半晌才道:「池舅舅,朝陽門那邊的宅子。是公中的嗎?」   大家族裡,沒有分家是不允許置私產的。   所以別看池舅舅管著九如巷的庶務,只怕屬於他自己的東西還沒有自己的私房錢多。   這小丫頭,看不出來關鍵的時候還挺機靈的!   程池笑道:「是長房的。」   周少瑾覺得自己知道了真相。   她頓時有些忿忿不平起來。   做生意本來就有盈有虧的時候嘛!   雖然在程家有可能大禍臨頭的時候這樣慫恿著池舅舅不對,可池舅舅幫程家賺了那麼多的銀子,總不能因他賠了銀子就把他管理庶務的權利都剝奪了吧?   那池舅舅以後怎麼辦?   難道還讓他為了幾兩銀子看別人的眼色行事不成?   周少瑾咬著唇,怯生生地對程池道:「池舅舅還有什麼東西需要送給我都拿過來了吧!你再安排幾個身手好點的護院,我保證不會把那些貴重的東西弄丟了的。」   這小東西,這是在慫恿著他置私產吧?   程池突然間有種他殺人她幫著遞刀子的感覺。   可這感覺……真是對他的脾氣。   他最討厭那些打著為他好的旗號卻處處讓他按他們的意圖行事的人。   程池就把周少瑾抱在了懷裡,下頷低著她的頭嘆息著喊了聲「少瑾」。   周少瑾身子僵直。   心中有些不悅。   正琢磨著要不要推開他,就聽見了他的那一聲嘆息。   悠悠長長的,悵然若失。   池舅舅心裡一定很難過吧?   出了這樣的事,居然沒有一個能幫他的人。   前世他離家出走,會不會與這件事有關呢?   周少瑾心裡一下子柔軟如水。   她傷心的時候也想有個人抱抱她。   池舅舅雖然是男子,可傷心的感覺卻是一樣的。   他想抱抱她自然無可厚非。   這麼一想,周少瑾整個人都柔軟下來。   程池陡然間明白古人為何說千裡相思不如軟香在懷。   少瑾……真是糖做的。   又軟又香……   程池機靈一動。   自從決定讓周少瑾搬進來之後就一直困擾著他的一個問題解決了。   他微微側頭,低低地在她耳邊道:「少瑾,等會讓太太住到東廂房去。」   「為什麼?」周少瑾訝然地抬頭。   李氏是她的繼母,就算這宅子是她的陪嫁,按禮她也應該把李氏安排在正房歇息。   就像廖大太太要來京都,姐姐要把正房騰出來給她住一樣。   程池繼續在她的耳邊道:「原本不想讓你知道的——我約了你出來下棋,是想晚上放點東西到正房。若是太太歇在了那裡。就很不方便了。」   自己居然能幫到池舅舅!   周少瑾瞬間激動起來。   她連連點頭,保證道:「我知道了。我讓太太去東廂房住。」   但程池卻不想讓周少瑾背過,柔聲道:「若是太太問起來,你就說我有東西留在了正房。她肯定不會和你爭執,但她心裡肯定不舒服,晚上我去放東西的時候。會讓她隱約知道點影兒,這樣她就不會多想了。」   池舅舅想的可真周到。   周少瑾眉眼彎彎地頷首。   程池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摸她的頭了。   周少瑾很喜歡程池摸她的頭,就像她是小孩子,程池正嬌寵著她似的,她自然不會生出什麼異樣的心情。   程池就緊緊地抱了她一下,鬆開了手,退後幾步。在一個離她不遠也不近的距離站定,笑道:「記得晚膳之後過來下棋!」   周少瑾笑眯眯地應是,腳步雀躍地離開了書房。   內宅大件的東西都搬到指定的地方,小廝們退了下去,李氏坐在正房廡廊下喝茶。商嬤嬤則指使著粗使的婆子把東西往後罩房搬。   見周少瑾進來,她快步迎上前來,笑著朝周少瑾福了福,道:「二小姐不在。我做主把後罩房最西邊三間廂房拿出做了庫房。您看?」   「你拿主意就行了。」一般的人家都這樣安排的,周少瑾並沒有什麼異議。只是這住處的分配……雖然剛才答應的程池很好,可面對李氏,她還是很不好意思,喃喃地道:「太太。我想住正房……」   李氏愣住,隨後無所謂般地笑了笑,道:「好啊!誰住正房不一樣。何況這是你的陪嫁。」   李嬤嬤等服侍李氏的人卻都顯得有些氣憤。   果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是自己的。太太對二小姐這麼好,二小姐卻要把太太趕到東邊廂房去住。若是沒有外人也就罷了,萬一廖大太太來拜訪太太,太太還有什麼顏面可恃?就是大姑奶奶,也一樣在廖大太太面前沒臉!   還好池舅舅已經幫她想好了說詞。   周少瑾暗自慶幸,附耳在李氏身邊說了幾句。   李氏很是意外,到底釋然了些。   周少瑾鬆了口氣。   晚膳過後去和程池下棋。   她的棋藝本來就和程池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又好奇著程池到底放了些什麼東西正房,越發的心不在焉,下得慘不忍睹,就是程池想哄著她玩都哄不下去了。   他乾脆推了棋子,拉了周少瑾起身,道:「我們去看看他們弄得怎樣了。」   「咦?!」周少瑾不安地道,眉宇間卻難掩興奮,「我能去看嗎?」   程池颳了刮她的鼻子,牽著她的手就往外走,卻在出門的那一刻鬆開了周少瑾的手走在了她的前面。   周少瑾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浮翠閣的時候。   什麼事都不用擔心,什麼事都不用想,池舅舅自然會安排好一切的。   她愉悅地笑,落後兩步跟在程池的身後。   想了想,又小跑了兩步,落後一步跟在了程池的身後。   程池當沒有看見,笑著進了垂花門。   李氏這個時候應該已要歇下了,但想到明天的事,她就有點睡不著。   李嬤嬤更是在她面前欲言又止,來回徘徊了快一個時辰了。   李氏又是好笑又是感動,正想把周少瑾的話轉述給她,外面傳來輕微的響動。   她不由將窗戶推開了一道縫,貼著牆朝外看。   程池和周少瑾一前一後地進了正房。   榆錢胡同的宅子是三進三闊帶著兩個耳房。正房中間是廳堂,東邊是周少瑾的內室,西邊則做了書房。   此時內室地磚都被撬開,幾個彪形大漢正把一塊塊的金磚鋪在地磚被撬開的地方。   懷山攏著手站在一旁看著。   他身邊打開的箱籠裡還整整齊齊碼放著一箱籠金磚。   ※   兄弟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PS: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拿號,從仙桃趕過去來不及,今天下午七點左右去武漢,沒來得及改錯字,可能要到明天很晚的時候或是後天。大家先將就著看。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九十一章秘密   周少瑾不是沒有見過金磚。   她見到的金磚都是那種小小的,長不過三寸寬不過寸餘,放在掌心裡小巧玲瓏如玩物的,她沒有見此時看見的像砌牆用的磚頭那樣大小的金磚。   周少瑾多少有些瞠目結舌,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似的。   池舅舅到底從公中調了多少銀子過來啊?   會不會露餡啊?   她心裡有些急!   懷山卻低聲道:「四爺,暫時只有這麼多了。趙掌柜他們已經連夜去調了。」   還,還有……   周少瑾膽戰心驚地望著程池。   程池見她像被嚇著了似的,忙笑道:「這麼多也夠了。」   如果過些日子小丫頭和自己有了罅隙,以少瑾對他的喜歡,這種「私飽中囊」的事想必還可以再做一次。   懷山不知道,想到剛才程池還一副迫在眉睫的樣子要他想辦法弄些金磚進來,轉眼間又說不要緊了,不由飛快地睃了周少瑾一眼。   不知道二表小姐要這些金子做什麼?   要了不放進庫房裡,反而這樣淺淺地埋在內室的地磚之下……他有些不理解。   程池怕周少瑾害怕,低聲對她道:「我們出去,讓他們弄好了。」   「嗯!」周少瑾溫順地應答,回頭望了一眼那些金磚,這有了一絲真實的感覺,隨著程池出了內室,在沒有了別人的時候緊緊地抓住了程池的衣袖。   望著她抓著自己的白嫩小手,程池心裡軟軟的,溫聲地問她:「是不是嚇著你了?」   周少瑾忙搖頭,又輕輕地點了點頭,小聲地道:「二房的老祖宗會發現嗎?」   程池站定了腳步,回頭望著她。嘴角帶著些許促狹的笑容,傾身道:「擔心我?」   周少瑾臉色一紅。   說話就說話,池舅舅靠她這麼近幹什麼?   差一點就撞到了她的面頰。   不過,這種事肯定不能大聲嚷嚷的……她又想起他那句「情難自禁」的話來,臉紅得更厲害了。   程池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知道自己若是再向前。小丫頭又要豎起心牆來了。   他笑著站直了身子,拉了拉她的手,道:「走,回去下棋去?」   還下?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程池笑著又欺身上前,小聲地道:「我告訴你七星堂的事!」   周少瑾聞言愣住,偏偏血又咕嚕嚕地往上直湧,心情激動。   七星堂……這名字取得好奇怪啊!像是《三俠五義》裡寫的那些江湖門派的名字……這該不是池舅舅的秘密吧?   周少瑾傻傻地任程池牽著她往前走。   程池邁出廳堂門口的那一瞬間漫不經心地瞥了東廂房一眼。卻鬆開了周少瑾的手。   李氏看到程池往這邊望過來,嚇了一大跳,直覺就想往後躲,隨即又想到自己不過把窗戶開了一道縫,程池應該看不到。這才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無端端生出股劫後餘生之感來,看著程池和周少瑾一前一後的離開正屋之後。回到內室坐下,悄聲地問李嬤嬤:「你可看清楚了。四老爺身邊那個不拘言笑的隨從領著人搬了五個箱籠進去了?」   李嬤嬤點頭,聲音比李氏的更低:「我暗暗數了的,箱籠又不多,絕不會出錯的。」   李氏不由喃喃地道:「四老爺到底有什麼東西放在了正房來不及拿走?」   程池的話誤導了她。她以為程池是在拿東西而不是在往裡面放東西。   可不管是怎樣,她都決定裝聾作啞——等到官哥的百日禮之後她就要帶著少瑾回保定府了,管這些做什麼?   她仔細地叮囑李嬤嬤:「你嘴巴可得關緊了。」   李嬤嬤笑道:「老身省得。這話要是說出去,可不是鬧得玩的。」   程家的四老爺深夜人靜的時候把二小姐叫出去了讓人進來搬東西,這些東西肯定不尋常,這點眼力她還有的。   李氏放下心來,吹熄了一盞燈,對李嬤嬤道:「睡了!明天一早還要去大姑奶奶那裡。」然後想到越長越粉嫩的官哥,想到女兒常常目不轉睛地趴在一旁守著他,不禁就笑了起來,心情愉快地上了床。   ※   周少瑾隨著程池重新回了外院的書房。   程池讓朗月搬了茶具過來,親自泡起了茶。   這就是要長談的意思了!   周少瑾有種時間還早,我們還可以說很長時間話的感覺。   這讓她心情很好。   她笑盈盈的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程池動作優美而嫻熟地沏著茶。   程池看著她神色恬淡,心情也很好。   遞了杯茶給周少瑾,這才淡淡地道:「你知道我們家祖上的事嗎?」   周少瑾端著茶盅,小雞啄米般地點了點頭,這才將茶盅放到鼻下聞了聞茶味。   程池笑著解釋道:「是去年秋天的大紅袍,等過幾天就有明前的龍井和碧螺春了。」   周少瑾嘗了一口。   茶味醇厚而綿長。   真好喝!   她早就應該知道池舅舅很會沏茶。   可恨他還常常地指使自己幫他沏茶。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著,卻又莫名地覺得心情愉悅,心中一動,頑皮地把茶盅伸到了程池面前,嬌嗔道:「再來一杯。」   程池失笑。   這小丫頭片子,把自己當茶館的博士了不成?   可周少瑾那甜糯的聲音,半是嬌縱半是挑釁般斜睨著他的模樣,可愛得讓程池心湖都跟著蕩漾起來。   原來小丫頭撒起嬌來是這麼一副樣子!   他愛憐地笑,從善如流地給周少瑾沏了一杯茶。   周少瑾也就這個膽子,只敢偶爾地鬧程池一回,可不敢真的惹了程池著急。   她喝了第二杯茶,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望著程池,等著他開口說話。   真是乖巧!   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她?   程池腦海裡掠過袁氏的樣子。又很快地把她拋到了腦後,道:「很多人都知道我祖上是忠君殉國而死,卻不知道當時朝廷已是禮崩樂壞,綱常失紀。老祖宗就算是有力挽狂瀾能,可大勢已去,不過是盡心盡責而已。」   周少瑾聞方神色微肅。坐直了身子。   程池語氣微頓,徐徐地道:「可烈帝卻像是感覺到了紫微星移主似的,不僅不發奮圖強,反而變本加厲,每日肉林酒池地荒唐度日,以至於國庫空虛,不要說大臣們的俸祿了。就是軍餉也時常拖欠。老祖宗看著著急,又見江南大戶人家趁著國難勾結官吏大肆地販買私鹽,無奈之下馴服了幾個江湖人士為他所用,又以自己弟弟的名字組建了一個名為『七星堂』的幫會販私鹽,從中牟利。貼補軍中供給。」   「啊?!」周少瑾張大了嘴巴,磕磕巴巴地道,「也就是說,程家是以販私鹽起家的嗎?」   程池笑了起來。道:「不是!程家是程家,七星堂是七星堂。」   周少瑾想到了蕭鎮海和程池有些怪異的關係。斟酌著道:「池舅舅,是不是你在金陵是九如巷的四老爺,可在外面是程四,程子川?」她恍然大悟。高聲道,「所以您管的所謂的庶務,實際上是『七星堂』對嗎?」   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覺得好多不解的地方都說得通了!   這小丫頭片子,關鍵的時候總是很伶俐,平時怎麼不見她這麼多的心眼。   「你小點心!」程池笑著摸了摸了周少瑾的頭,道:「不錯,不錯。總算是聰明了一次。」   他的撫摸帶著些許的讚賞之意,周少瑾決定就不和程池計較了。   她氣嘟嘟地瞪了程池一眼,道:「我本來就很聰明,是池舅舅太聰明了,我才顯得不那麼聰明了!」   程池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道:「我以金陵九如巷程家的人出面時,是那個兩榜進士題名的程家四老爺,可我以七星堂堂主名字出現的時候卻是程四。」   她絞著手指道:「難道就沒有人發現嗎?」   程池笑道:「你以為那些江湖上的大佬是江南的名門望族嗎?他們不過是群亡命之徒罷了。見到捕頭已經是繞著路走了,又怎麼會主動招惹我們這樣的人家。」   是哦!   有時候一個縣令就能巢滅一群山賊,何況程家還是縣令、知府的坐上賓,是可以影響縣令、知府升遷的人家。   周少瑾赫然地笑。   誰知道程池話峰一轉,道:「但江湖上也有世家,而且有好幾戶都是在我祖上的時候就曾發誓效忠七星堂,並由程家扶助起來的。」說到這裡,他的神色冷了下來,「可日月星轉,這些所謂的江湖世家在利益面前也有了自己的小算盤,程家畢竟只是個讀書人家,當年老祖宗也不過是借著他們斂財而已,無意挾持他們,老祖宗剛剛殉國之時還好,七星堂畢竟是他老人家組建起來,且敬重他老人家的壯舉,加之改朝換代,那些人尚且老實,可隨著天下太平,他們或是有了自立門戶,或是有了取而代之之意。」   周少瑾想想都覺得兇險,快言快語地道:「那就給他們唄!程家是禮儀傳世的讀書人家,自應以讀書出仕為正道,這原是老祖宗不得已而為之的事,他們要,就給他們好了。正好和這些事劃清界線!」   程池苦笑。   連少瑾都知道的事,都看得透的事,偏偏二房的老祖宗程敘放不下,看不透。   可這也是少瑾讓他喜歡的原因吧!   程池重新給周少瑾沏了杯茶,道:「那個時候,程家自顧不暇……」   周少瑾想起來了。   程家的老祖宗以身殉國之後,程家的子嫡幾乎凋零一空,差點就斷了香火。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PS:之前在賓館裡寫了半章,六點出門的時候放在了發稿箱裡。檢查的結果很好,沒有什麼大礙,還趕回來改了錯字,心情很好,謝謝大家的關心!決定去和吱公吃個飯。明天給自己放個假,休息一天,只寫一更,星期三開始繼續還「債」。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九十二章從前   周少瑾遲疑道:「是不是長房的老祖宗……」   程池點頭,凝聲道:「那個時候,我們長房的老祖宗還在襁褓之中,二房的老祖宗也不過是個懵懂無知的孩子。長房制公和二房列公隨烈帝南下之後,程家就由三房的程則當著家,家中的財物也都由三房的程則掌管。那個時候戰火紛飛,秦總管的祖父和父親一路護送長房的老祖宗回到了金陵城,原本準備把老祖宗留下之後就回老家四川眉州去的——他們在四川眉州老家還有族人和親眷。誰知道到了金陵才知道,程則聽說長房制公和二房列公都已經去世,看著四房勢微,五房積弱,居然就起了貪婪之心,想把程家的產業佔為己有,藉口制公離家之前曾把程家託付給他打理,不僅將公中庶務獨攬在手裡,一家獨大,剋扣四房和五房公中的收益,而且還在二房的老祖宗的吃食中下毒。秦總管的祖父和父親前腳剛走,他們後腿就想把長房的老祖宗捂死在被子裡……」   周少瑾嚇得臉色發白,驚呼道:「怎麼會這樣?」   程池的笑容有些苦澀,低聲道:「制公和列公是嫡出,三房的程則是庶出。他總覺得自己沒有考中舉人不是自己的資質不行,而是太夫人偏心,不願意給他請當世名儒私下教他讀書,又覺得自己的親生母親病逝是太夫人延醫之故。隨著制公在外面名聲大振,金陵城裡的人看見他一口一個『三老爺』的稱著,做起生意來也多讓著他,他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不知道深淺了,那口怨氣就更深了。   「只是制公當時已隨烈帝南下,聲勢赫赫。程則縱然心生不滿,也不敢表露。   「等得到制公和列公去世的消息,他覺得這就是天意,自己的機會來了,加之又是戰亂,金陵城兩次被屠。二房的老祖宗若不是得了舅家的庇護,恐怕也早就夭折了。   「他就起了歹心!」   可見人心不古!   周少瑾沉默良久,低聲道:「那後來呢?是誰救了長房的老祖宗?」   「是秦總管的祖父。」程池道,「他老人家把孩子交給三房的時候曾去拜見二房的老祖宗。明明快兩歲的孩子,卻連路都不會走。當時間秦總管的祖父壓根就沒有想到三房的老祖宗有那麼狠毒的心思,只是覺得這孩子也太贏弱了些,只怕是活不長了。   「秦總管的祖父懷裡還揣著支百年的老參。   「那原是制公送給他去救自己母親的。   「可秦總管的祖父想到制公對他的恩德。想到二房老祖宗的樣子,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道坎。走到半路上又折了回來,想著不如把那支百年的老參分一半給二房的老祖宗,也算是全了自己的一片忠肝義膽……」說到這裡,程池冷冷地笑了笑。道,「也是程家命不該絕。秦總管的祖父回來的時候正巧遇到程則新派給長房老祖宗的乳娘死死地用被子捂住了長房的老祖宗……」   周少瑾想想當時的兇險,不由打了個寒顫。   程池道:「不管怎麼說,這畢竟是程家的家務事。程則總歸是程家的子弟,制公和列公的弟弟。兩位老祖宗的叔父,如果鬧出什麼醜聞,不僅僅是金陵九如巷程家丟臉,修身治家平天下。士林怎麼看長房和二房?後人又如何評價為國捐軀的制公?   「所以秦總管的祖父只是把程則教訓了一番,沒有要他的性命。   「但這樣一來,兩位老祖宗勢必也不能交給他扶養了。   「秦總管的祖父沒有辦法,只好對外自稱『秦大』,是制公的隨從,留了下來。   「秦總管的父親則揣著半支百年的老參趕回了眉州。   「但他們在金陵耽擱的時間太長了,眉州老家的親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在一個枯了水的井裡找到了當時一息尚存的秦總管和三個侄兒。   「秦總管的父親就把秦總管帶了回來,從此在程家安頓下來,並擔負起扶養兩位老祖宗之責。除了好生照料兩位老祖宗之外,還把秦家傳男不傳女的祖傳絕學傳授給兩位老祖宗。」   難怪看那天池舅舅一身勁裝,箭如流星!   周少瑾頓是面露驚悚,道:「難道二房的老祖宗也會武藝不成?」   那池舅舅豈不是很危險?   「怎麼可能!」程池道,「如果他要是學會了秦家的武藝,如今長房只怕是打斷了牙齒也要和血咽了!」   周少瑾長籲了口氣,連聲問程池是怎麼一回事?   程池道:「二房的老祖宗傷了根本,已不適合學秦家的武藝。而且二房的老祖宗從小就是個有主見的,他覺得三房之所以敢算計長房和二房,不過是欺負長房和二房無能。而乾坤初定之後,必是一段太平盛世,武藝已沒有太大的作用,不如把這精力用來讀書,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重現程家前朝的煊赫。   「秦總管的父親原來就尊敬程家是讀書人家,很是贊同二房老祖宗的想法,所以只教了他一套養生拳。   「而長房的老祖宗在襁褓裡差點被人悶死,後來雖然救活了,反應卻很遲緩,不管是讀書還是習武都沒有什麼太大的長進。   「那時二房的老祖宗比我們家老祖宗的年紀大,兩家倒也相安無事。」   程池到這裡,皺了眉頭,顯然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   周少瑾忙乖巧地給程池沏了杯茶。   程池拿起茶盅來在手心裡擺弄了一會,話題重新拽了回去,道:「這樣過了兩、三年,到了二房的老祖宗啟蒙的時候,二房的列公突然回來了!」   「啊?!」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她就算是再天真,也知道一個已經為國捐軀、青史留名的人突然活著回來了意味著什麼了!   她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絞著指道:「那,那怎麼辦?」   程池看著一張小臉脹得通紅,像朵盛開的紅蓮似的,心底就突然一松。覺得那些難以啟齒的往事也變得不那麼晦澀了。   「當時大家全都傻了眼。」他聲音低沉,道,「他看見秦氏父子等人並不驚訝,反而拍了拍秦總管祖父的肩膀,誇了句『你很好』,然後提劍去了三房。把程則殺了……」   周少瑾嘴唇青白。   這才是程家真正的秘密!   程池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道,柔聲道:「把你嚇著了?」   周少瑾搖了搖頭,堅強地道:「我不怕。」   池舅舅把這些說給她聽,定是覺得她可信,她怎麼能因為害怕就落荒而逃!   程池眼底閃過一絲暖意。   他挑了挑茶几上的燭火,讓周少瑾坐在了他的身邊,這才道:「程則自從被秦總管的祖父收拾了之後就隔三岔五的吐血。金陵城裡的人都知道他的身子骨壞了,所以他的死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   「而列公回來的事,家裡的人都不敢聲張。   「他吩咐秦總管的祖父把隔壁人家的宅子買了下來,在那裡大興土木,另蓋了一片宅子。就是現在的程家花園。而當初列公潛修的地方,就是現在我母親住的寒碧山房。」   那片竹林為什麼會讓人迷路周少瑾也就找到了答案。   程池道:「四宜樓也是在列公手裡修建的,寒碧山房入了夜不允許在屋簷下掛燈也是列公那時候傳下來的規矩。   「他住在寒碧山房,有時候大半年都不見蹤影。有時候又連著好幾天都半夜三更地在院子裡晃悠,脾氣很古怪。可想到他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性情大變也是可能的。   「家裡的人都儘量當成沒看見似的。   「秦總管的祖父卻緊張,總是有意無意地攔著我們家的老祖宗不讓他老人家往列公跟前湊。   「我們家老祖宗向來敬重秦總管的祖父,加之又一直有著孩童般的赤子之心,秦總管的祖父不讓他往列公跟前湊。他也就不往列公面前湊。倒是二房的勵叔父,常被列公派人抱去寒碧山房裡玩。   「含飴弄孫,大家覺得也是常情。   「直到老祖宗長大成人,娶了妻生了子,列公病重,把我們家的老祖宗和二房的老祖宗都叫去了寒碧山房,這才告訴兩位老祖宗,原來當年制公隨列帝南下的時候就已預料到國之將傾,而七星堂都是些桀驁不馴的亡命之陡,之前打著國家社稷等大義的名號才能把這些人聚在一起,一旦朝廷更替,那些人肯定會趁機作亂,苦的只可能是百姓。他老人家把七星堂的令符交給了列公,讓他想辦法毀了七星堂。   「可列公卻不願意把制公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七星堂就這樣毀了,更不願意就這樣回金陵城守業。   「制公殉國之後,他不僅沒有毀了七星堂,還打著制公的名義處置了一批想離開七星堂的人,重新設定了獎罰的章程,牢牢地把七星堂抓在了手裡,這才悄悄地回了金陵城。」   周少瑾忍不住小聲嘀咕道:「我看他不是不忍心毀了制公建成的七星堂,而是前朝覆滅了,他卻不甘心以遺老遺少的身份回到金陵城做個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吧?還打著制公的名義行事,他臉紅不紅啊?」   程池嘆氣。   連個未及笄的小姑娘都看得明白的事,其他的人又怎麼看不明白?   輕輕地摟了摟周少瑾又很快放開,道:「那時二房的老祖宗已金榜提名入了庶吉士在刑部任給事中,勵叔父二十歲,剛剛娶親。   「列公提出讓勵叔父掌管七星堂!」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下午五點左右發布。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九十三章舊事(五月粉紅票第一加的第一更)   周少瑾聞言氣得不得了,想到這些人都是程池的長輩,她氣鼓鼓地憋了半晌才憋出了一句「鳩佔鵲巢」的話來。   程池聽了不由微微地笑,摸了摸她的頭,繼續道:「我們家老祖宗壓根不知道七星堂是幹什麼的,何況還是長輩的決定,自然點頭不迭。秦總管的祖父卻是長長地鬆了口氣,誇我們家老祖宗做得對。   「沒多久,列公去世了。   「次年,秦總管的祖父也去世了,秦總管的父親做了九如巷的總管。   「又一年,家祖金榜題名考中了庶吉士。   「我們家老祖宗就更不在乎那些身外物,家中收益如何,他老人家是從來不過問的。二房分長房多少,長房就得多少。   「那個時候,二房的老祖宗帶著家祖在外做官,家父和我二叔父在家裡刻苦攻讀,閒暇之餘指點家裡的孩子讀書字;勵叔父掌管家中庶務,生意興隆。兩房之間猶如一房。日子過得親親熱熱,紅紅火火。重振家聲仿佛就在眼前了。」   程池說著,撇了撇嘴:「可惜好景不長!壬子年,也就是建隆六年的夏天,二房的大老爺程沂剛過完三歲的生日,勵叔父去淮安拿鹽引,因夾帶著私鹽,船吃重,在路過淮安巡檢司的時候被漕幫的人壞了事,雙方起了爭執,械鬥的時候他被漕幫的人殺死。」   周初瑾嘴角翕翕,不知道說什麼好。   在程池說到程列讓程勵接管七星堂的時候她就有預感,覺得程勵的死可能和江湖紛爭有關係。   佛祖說得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程勵的死,是程列的貪婪種下的因。   而現在。掌管七星堂的,應該就是池舅舅了!   不然他也不會一身勁裝出現在驛站了,不然他也不會箭如流星了,不然他也不會和蕭鎮海認識了……   可她認識的池舅舅,是個會審時度勢、果敢取捨之人,又怎麼會留戀這些於他連雞脅都算不上的身外之物呢?   這是不是就他前世離家出走的原因呢?   周少瑾想想就覺得心痛。   她的手不禁輕輕地覆在了他的手上。   池程朝著她微微地笑了笑。反手把她的手攥在了掌心,輕聲道:「江湖人講義氣,重傳承,可也是個用拳頭說話的地方。二房的老祖宗這才知道,原來想掌管七星堂,不僅要有出身,還得要有拳頭。   「可他知道的太晚了。   「丟了獨子的性命。」   既然如此。為何不趁機散了七星堂呢?   周少瑾在心裡思忖,又覺得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樣簡單,覺得應該聽程池繼續說下去才是。   「二房的老祖宗白髮人送黑白人,望著年幼的沂從兄,二房的老祖宗悲傷得不能自己。   「我們家老祖宗卻是個心思單純。覺得再好的生意也不如人命貴重,勸二房的老祖宗結束七星堂的生意。   「二房的老祖宗不同意。   「兩人為此不歡而散。   「我們家老祖宗得了秦總管父親的提示這才知道,原來七星堂每年都可以為程家帶來不菲的收益,二房的老祖宗能這麼快地在朝中站穩腳。除了制公名聲在外,與他有銀子上下打點不無關係。」   「而那個時候家祖在朝中做官。三房與長房二房有仇,四房又是個病秧子,五房頑劣不堪,家父和家叔已是少年秀才。不曾習武,二叔父家的汾從兄還在襁褓之中,我都還沒有出世……算一算,程家居然沒有一個能接手七星堂的。」他不無諷刺地道,「當然,就算程家有人能接手七星堂,如果這個人選二房的老祖宗覺得不滿意,程家恐怕還是沒有人能接管七星堂!」   周少瑾沒有說話。   池舅舅心裡肯定有很多的怨言,而這些怨言卻無法宣之於口。   這種痛苦恐怕不知道會不會時常的噬食著他的心!   周少瑾乖乖地坐在他的身邊,任他握著自己的手。   「所以二房的老祖宗決定讓秦總管的父親代表程家暫時接管七星堂的時候,我們家老祖宗保持了沉默。」   說到這裡,程池神色突然變得冷峻起來。   周少瑾的心也跟著緊緊地提了起來。   「二房的老祖宗上次忘記了江湖上是講拳頭的,這次則忘記了江湖上是講傳承的——秦總管的父親雖然武藝高強,名義上卻只是程家的一個僕從,試問有誰會服從一個僕從的管束?」   「出了什麼事?」周少瑾沒能忍住,脫口而出。   程池看了她一眼,眼角隱隱有些血絲。   他沉聲道:「建隆十六年六月,也就是勵叔父去世的第十年,七星堂在崖山祭拜制公之時,廣東花家首先發難,質問秦總管父親的資格,覺得程家派秦總管的父親代管七星堂是對他們這些七星堂長老的侮蔑,要求程家子嫡出面解釋。   「秦總管的父親知道他們只是以此為藉口,想出反七堂星。   「這個時候,只有拳頭才是道理。   「他帶著自己的兩個侄兒和六個侄孫和那些人鏖戰一天一夜,最終雖然壓制住了七星堂的那些人,卻死了兩個侄兒四個侄孫。」   那些人可是秦子平和秦子安的叔伯兄弟!   周少瑾想到親切友好的秦子平,面冷心熱的秦子安,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程池道:「之後秦總管的父親又勉強支撐了十幾年,最終在舊疾的折磨之下病逝了。   「這十幾年裡,七星堂內鬥不止,已從江湖無可爭議的霸主淪落到排名前五的江湖門派。   「直到至德七年,我十四歲,掌管七星堂……」   周少瑾聽著莫名的臉色一紅。   至德七年,她才一歲,可池舅舅已經開始掌管家業了……   她想到了南屏的未婚夫,也就是秦子平和秦子安的哥哥。不由道:「那秦子寧……」   程池神色都黯淡下來,低聲道:「崖山之事雖然以程家勝利告終,可程家也元氣大傷,無力鎮壓七堂堂的諸位長老。等到我掌管七星堂的時候,七星堂的幾個所謂的大當家均已成為影響一方的巨擘,又怎麼可能聽我的指使?而我那時雖然學會列公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套武學。臨陣經驗卻很少。在番禺被人圍攻的時候,秦子寧為我斷後,丟了性命。」他停頓了片刻,又道,「他是秦總管的長孫!」   池舅舅那時候肯定很傷心。   周少瑾溫柔地望著程池,輕聲安慰他:「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程池陡然間控制不住地眼眶有些溼潤。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從來也不提秦子寧,甚至任由南屏就這樣呆在自己的屋裡,好像秦子寧沒有死,不過是出去幫他辦事去了,很快就會回來了……原來。那些說不出口的傷痛已經在心口結痂、腐爛……   他抿著嘴,沒有作聲。   周少瑾卻給感覺到他身子的僵硬。   她很想站起來抱一抱池舅舅,給他一點安慰。   可心裡又十分的羞澀,覺得這樣未免太大膽些。怕程池反感……   躊躇中,程池的情緒已恢復了平靜。   他溫和地微笑著。道:「我沒事!事情像你說的,都會好起來。」   程池決定過幾天回趟金陵城,帶南屏好好地去祭拜祭拜拜秦子寧,把自己一直藏在心裡的話對秦子寧說出來。他和南屏都和往事告別,重新開始新生活。   他對周少瑾道:「我陪你過完了浴佛節,就回趟金陵城。」   周少瑾猜他是去祭拜秦子寧。   她溫聲道:「要把南屏接過來嗎?換個地方,她的心情會不會好一點?」   難怪別人說女兒是小棉襖。   少瑾不僅溫溫柔柔的,而且特別的懂事。   程池輕輕地捏了捏周少瑾的手,溫聲道:「我到時候問問她。她若是願意來,我就把她帶過來,和你做個伴。若是不願意來,就讓她住到秦家去——她既然想秦家的人,那就隨她的心意好了。人活在這世上短短幾十年,轉瞬即逝,還是儘量地讓自己活得痛快一點吧!」   周少瑾頷首。   那自己和池舅舅……會不會也能過得稱心如意,平安順遂呢?   她有些不敢想。   忙轉移了思緒,止不住好奇地問:「池舅舅,是二房的老祖宗選中了您掌管七星堂嗎?怎麼會選中您?老太爺和老夫人怎麼會同意?九如巷的人都說您小時候是在京城長大的,您是在京城裡悄悄地跟著誰習武嗎?」   就算是天縱奇才,習武這件事只可能比別人快,卻不可能一蹴而就。不然秦家也不會幫程家掌管七星堂二十幾年了。   有時候,把兩個人綁在一起的不僅僅是利益,還有秘密。   程池笑道:「用販私鹽的銀子補充國庫,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制公成立七星堂本就是臨時的無奈之舉,又怎麼會大肆宣揚?等到列公執掌七星堂的時候,就全變了。為了不被這些人反噬,他不僅殺了幾位知道七星堂和制公關係的長老,而且在外行走的時候以七星堂堂主的名義和人交往,行事作派都隱隱透著北方的豪爽,江湖中知道七星堂是程家的很多,可這個程家和金陵九如巷程家是一家的很少。   「崖山事件之後,二房的老祖宗和秦總管的父親都覺得形勢對程家不利,怕他們知道了程家的底細之後找上門來,甚至利用朝廷的力量打擊報復程家。二叔父從杏林胡同搬到了雙榆胡同,秦總管的父親也在金陵城詐死到了京城定居,兩個人一個教我讀書寫字,一個叫我內功武技,說我是在京城長大的也對,至少我十四歲之前都呆在京城。」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O(∩_∩)O~   更新定在晚上的十二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三百九十四章舊聞   周少瑾有些發愣。   程池只說了自己在京城長大的,卻沒有說是誰選中的他,他又怎麼會掌管了七星堂的。   是這其中另有蹊蹺嗎?   周少瑾想到郭老夫人。   想到程池遲遲不成親。   她隱隱感覺這些事可能與程池的父母、兄長有關……   周少瑾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問下去。   她乖巧地起身,給程池去重新沏了杯茶端了過來遞到了程池的手中。   程池笑著接了茶盅,聞了聞茶香,輕輕地呷了一口。   他是有點不想說。   可今天是個機會。   也許錯過了這個機會,他永遠也沒有辦法這樣坦然地告訴少瑾。   「選我掌管七星堂的是二房的老祖宗。」就在周少瑾以為程池不會再對她說程家秘辛之時,程池卻不緊不慢地繼續道,「我從小就頑皮,上房揭瓦下河摸魚的事沒少幹,把我爹爹惹煩了,我爹爹氣的跳腳之餘常威脅我說要把我送去西山大營去做個武夫。」他說著,淡淡地笑了起來,笑容舒展溫和,看得出心情很好。   池舅舅和他父親的關係應該很好。   周少瑾在心裡想著,轉瞬卻看見程池的眼底閃過一絲銳利如刀鋒般的光芒,道:「程家是讀書人家,怎麼可能把我送去西山大營做武夫呢?可見有些事是不能自大的——七歲那年,父親去世。給父親守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哥哥們還在家裡守制,我卻被送回了京城,開始跟著秦總管的父親習武!」   看得出來,程池對這樣的安排很不滿意。   是因為長輩們的決定斷了他入仕的前程?還是因為習武受了太多的苦難?   念頭在周少瑾的腦子裡一閃而過。周少瑾很快就否定了後者。   池舅舅能走到今天,肯定受過很多的苦。   既然他能受苦,那就不可能是因為習武所以不悅。   那就是對長輩們的安排了?   周少瑾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又給程池斟了杯茶。   程池這次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目光直直地盯著他眼前的茶盅低聲地道:「我父親是丁丑年,也就是永昌十五年的七月四日病逝的。那年夏天。他偶染風寒,因務事延誤了病情,等到覺查到不對勁的時候已轉成癆病,很快就去世了。   「他當時已累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品,小九卿之一。再進一步,就要拜相入閣了。而二房的老祖宗已是英武殿大學士、吏部尚書。我父親之所以遲遲沒有入閣。主要還是因為二房的老祖宗是他族叔。   「朝廷不可能讓叔侄兩人同時入閣。   「二房的老祖宗當時已年過六旬,我父親卻還是知天命的年紀,大家都說,等過幾年二房的老祖宗致仕,我父親就可以入閣了。   「但我父親卻死在了二房老祖宗之前。   「而且我的兩個哥哥都已金榜題名。一個任工部左給事中,一個剛剛入選庶吉士,在兵部觀政。   「但父親去世,我的兩個哥哥都需要回鄉守制。大哥還好。已入選過庶吉士了,而二哥卻只能與庶吉士無緣。做個普通的進士了。」   周少瑾漸漸聽出味道來。   長房原本仕途如錦,卻因為程勳的去世而變得模糊不定起來。   她道:「是不是這樣,所以二老太爺那個時候才會出面支撐門戶的。」   有段時間程劭的風頭很勁,很多人都以為他會夾著榜眼之勢在六部汲營。   程池冷笑。道:「和人談條件,自然得有底牌!父親在世的時候就和二房的老祖宗政見不同,等到父親去世,二房的老祖宗還曾和二叔父為父親是停靈七七四十九天還是六七四二的事爭執過。」   長輩還在,晚輩先去,是為不孝,是不能守七七四十九天的滿孝的。要守,只能守六七四十二天或是五七三十五天。   那個時候程池的祖父程備已經去世了。   他不讓程池等人給程勳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不就是覺於他這個活著的長輩不太好嗎?   周少瑾很氣憤,道:「他就不能寬容點嗎?」   程池不屑地道:「父親去了,他已無所顧忌,寬容又做給誰看?」   是啊!   對於程家長房這些根本無力動搖他根本的人他有什麼顧忌的,有什麼好寬容的……   「所以我二叔只好奮力一搏,就是希望能在我兩個哥哥守制之後重新啟用的時候他能提拔一下我的兩個哥哥……」   周少瑾心中一動,不禁喃喃地接話道:「所以,二老太爺最後去了翰林院做了侍講學士,涇大舅舅一啟用就任了大理寺主薄,不過半年就升了大理寺丞,又一年,升大理寺少卿……渭二舅舅也直接去了翰林院……還搭上了個你,要跟著秦總管的父親習武,好接管七星堂……」她說著,猛地抬起頭來,臉被憤怒脹得通紅,「難道就不能反抗嗎?就這樣睛睜睜地被他擺布不成?」   還有,既然這是長房和二房角力的結果,那池舅舅被選中掌管七星堂的事就是長房的人全都同意的了!   這其中還包括了池舅舅的生母郭老夫人和同胞的哥哥程涇和程渭!   池舅舅……那時候才七歲……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如果他不是天資聰慧,沒有考中進士,也許這一輩子也就是個管理庶務的棋子!   所以前世,池舅舅才會離家出走!   但池舅舅知道程家被抄,程許上了法場,卻還是回來救了程許,並帶著程許一路南下……池舅舅看上去冷酷無情,實際上卻是個心腸軟柔之人!   她望著程池,心裡卻仿佛有顆種子生根發芽,破土而出。   程池沒有注意到周少瑾的情緒,他苦笑道:「二叔父學問雖好,可有些書生氣。你讓他一時應酬那些官場上的魑魅魍魎還可以,時間長了,他就有些力所不及。不然他也不會在翰林院一躲就是這麼多年了……他根本無心為官,就是做祭酒也不願意。」   周少瑾想到在寒碧山房遇見的那位像是程劭幕僚的吳先生。   那次吳先生來就是因為程涇推薦他做國子監祭酒,程劭派了吳先生來向郭老夫人陳情。   可她想到程池所受到的待遇還是心火難消,道:「那也不能這樣啊!你那麼小。雖說好動,但誰又敢拍著胸堂肯定你有習武的天賦呢?」說完,她問程池,「您的武藝肯定很高吧?」隨後沒等程池回答又道,「你那個時候又沒有和外面的人正式交過手,萬一你的武藝沒有想像中的高超呢?那豈不是會落得個和勵老太爺同樣的下場?他們怎麼能這麼做啊?」   周少瑾那甜糯的聲音,還有聲音裡包含著的既委屈又不甘的情緒。讓程池剎那間覺得從前所受到的那些他認為的不公平待遇都變成了他的財富——如果他沒有掌管七星堂,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士子,他遇到周少瑾的時候敢抱這個把心都攤在了他的面前,可以讓他任意蹂躪的女孩子嗎?   真正讓他感覺到憤恨是在他十八歲時,秦子寧死在了他的面前他卻無能為力的時候。   他第一次見識到江湖的殘酷與血腥。   從前。這些殘酷與血腥只是別人嘴裡的故事。   等到在他的身上發生的時候,你才知道心裡有多悲傷和憤懣。   但他面前的是一路的荊棘,沒有時間去悲天憫人,沒有時候去緬懷感慨。他很快地長大了。學會了同樣殘酷血腥地對待他人,也體會到了生活中的那些傷痛有時候會變成生命中的財富。指引著你走上更平坦的道路。   可知道歸知道。   每當他想到秦子寧的死時,心裡就會無可抑制地感覺到痛苦……還有意難平!   只有這一次,他心平氣和地接受了那些他從前覺得不公平的事。   或許,這就是相依相伴的感覺?   程池靜靜地望周少瑾。眉宇間浮動著歡快的笑意,而且第一次正視起當年秦總管父親對他的評價來:「秦師傅說,我是百年一見的習武天才……」   「那也不能這樣!」周少瑾還是不滿,嬌嗔地打斷了程池的話,「行船走馬還三分險呢,何況你天天和蕭鎮海那樣的亡命之徒?二房的老祖宗不會當著你說這是件好事吧?如今程識也不小了,兒子都有兩個了,他怎麼不讓程識來接管七星堂啊?那程識還只是個舉人,您還是個進士呢!誰重誰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他若是覺得程識沒有習武,程識不是還有兩個兒子嗎?那就從其中挑出來一個好了……」又覺得這些事都是七星堂惹來出的,道,「我看這個什麼七星堂也別開了,那些人不是要嗎?您就給他們好了。您還是別管那些事了,過幾天太平日子好了!至於說七星堂的收益,這月圓則虧,水滿則溢,程家也富貴了這麼多年了,也到了放手的時候!」說到這裡,她就想到了一件更嚴重的事。   她不由傾身湊到了程池的面前,悄聲道:「池舅舅,您看,前世程家被抄了家,不會是與七星堂有關吧?俠以武犯禁,朝廷對這類事向來看得很緊!」   程池看著她粉瑩瑩的小臉,光潔的連個小小的暇疵都找不到,黑白分明的眼眸剪水秋瞳般仿佛盛著一汪水,能讓人沉湎其中,他不禁輕輕地撣了撣她的額頭笑道:「你不是說程家被抄家是因為我大哥殿前失儀又查出我二哥貪墨嗎?如果是因為七星堂的事,皇上大可給程家扣頂謀逆的帽子,又何苦找那麼個荒唐的藉口?」   ※   姐妹兄弟們,不好意思,有點趕,錯字要明天才能了!   明天的加更依舊在晚上的五左右,有特殊情況會提前通知大家的。   大家晚安!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九十五章傷心(五月粉紅票第一加的第二更)   周少瑾忙偏過頭去,卻還是沒能躲開程池的手指。   她不由嗔道:「池舅舅怎麼能這樣?很痛的。」   「真的?」程池笑著,捧了她的臉,「給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很痛!」   他明亮眸子清亮如水,清清楚楚地映著她模樣兒。   周少瑾這才驚覺兩人的舉止有多麼的親密。   她頓時面紅如霞,推開了程池。   有張有弛才能讓小丫頭既感覺到安心又得正視兩人之間的變化。   程池微笑著,從善如流地放開了她,重新給兩人斟了杯茶,道:「來,嘗嘗這茶泡得如何?」   周少瑾卻感覺到不自在。   剛才池舅舅捧著她的臉,手指修長而又溫暖,表情真摯而又……帶著些許的深情……   她又想起那天程池說的話。   「我只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什麼?   像這樣捧著她的臉嗎?   周少瑾臉上辣辣的,被池舅舅捧過的地方卻殘留著那溫暖的感覺……   她如坐針氈,匆匆喝了杯茶就站了起來:「天色不早了,池舅舅明天還要出門,我就不打擾您了。您早點睡!」   說完,她逃也似地跑了。   程池望著她慌慌張張的背影無聲地笑了起來。   有改變才好!   就怕她懵懵懂懂地一無所覺。   他突然想到「蠶食」這個詞。   果然很形象!   程池背著手,心滿意足地回了屋。   ※   周少瑾一路奔跑,到正房的廡廊下才想起懷山還帶著人在內室鋪「磚」。   她暗暗有些後悔。   不應該跑到正房來的,應該去後罩房和春晚她們擠一個晚上。   念頭在腦海裡掠過,她又在心裡「呸」了自己一聲。   既然池舅舅把這宅子送給她了,那就她的了。   她自己的宅子。為何要跑?為何要去跟春晚擠一夜。   要擠,也應該是池舅舅去擠才是!   她轉眼想到程池現在已經是和僕從們擠在了一起,她想想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心痛。   正房的門帘子一撩,春晚走了出來。   她笑道:「二小姐這是怎麼了?回來了也不進來?我還和小檀商量著要不要去找您呢?」   難道那些鋪「磚」的人走了嗎?   念頭一起,周少瑾就罵了一聲。   既然悄悄地藏在她的屋裡。那就是誰也不告訴,自然得避開春晚她們,她身邊幾個服侍的不知道不是正常的嗎?   周少瑾心中還有些許些的疑惑,心不在焉地和春晚說了幾句話就進了內室。   內室和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地面整整齊齊,乾乾淨淨,連個灰塵都沒有。要不是周少瑾很肯定程池放了東西進來。她只怕以為自己之前看到的情景都是在做夢。   春晚還在那裡嘮叨:「商嬤嬤說向管事想到小姐從小打南邊長大的,特意尋了幾床蠶絲被,叫了小檀和我去挑,我給小姐挑了床兩斤重的,這個季節蓋最好不過了。向管事還買了一斤重和三斤重的。原本還想買幾床四斤重的和五斤重的,因到了春季,店家都是存貨,就沒有要。說是等到秋天的時候再去看看……」   周少瑾胡亂地點著頭,草草地梳洗了一番。上了床。   或許是進了四月,床上鑲鏍鈿黑漆床架子上掛著碧色水波紋的綃紗帳子,瑩瑩的燭光透進來,那些水波紋仿佛都活了起來。她像躺在靜謐的湖水裡似的。   「我只是情難自禁……」   程池的聲音低沉醇厚,如同陣年的美酒,帶著笑意迴蕩在她的耳邊……她還清楚地記得他熱熱的呼吸打在她脖子上的感覺……   周少瑾覺得自己的半個身子都酥麻起來,然後她莫名的覺得羞赧起來,把頭埋在了大迎枕裡,抱著大迎枕在床上翻了個滾。   池舅舅說……情難自禁呢!   是不是,也有點喜歡她!   周少瑾想到在三支軒裡他不動聲色的庇護,寒碧山房佛堂裡安靜的微笑,錢塘江江灘上無言的包容……還有陪她下棋時嬌縱……他剛才看她時的目光……她臉上就熱騰騰的。   池舅舅肯定也喜歡她!   可這種喜歡是她的那種喜歡嗎?   還是……只是看見她的顏色好,一時的衝動。   池舅舅不也說,讓她別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嗎?   他肯定不想再提了。   周少瑾臉色一白,騰地一下坐了起來,抱著大迎枕愣愣地望著帳子上閃動的水波紋,心裡亂如麻。   可她也喜歡他,怎麼辦?   她不想池舅舅把這件事忘記……可若是不忘記,又能怎樣呢?   難道還縱容著池舅舅再對她做那種事嗎?   她和他別說是隔著輩份,就算是平輩,郭老夫人知道程許喜歡過她,還會允許她嫁給池舅舅嗎?   不對,如果她和池舅舅是平輩的,程許喜歡她,就是程許的不對,她自然是可以嫁給池舅舅的……她前世也就不會被程許汙辱了……她也就可以歡歡喜喜地嫁給池舅舅了……現在她的什麼事池舅舅都知道,池舅舅還會要她嗎?   周少瑾越想越覺得傷心,越想越覺得絕望,眼淚就籟籟地落了下來。   ※   第二天早上春晚撩了帳子,就看見哭了快一夜,眼睛腫都睜不開了的周少瑾。   她嚇了一大跳,直起身來就要去喊樊媽媽。   周少瑾一把就抓住了她,道:「你別亂嚷嚷,小心讓人知道了。你去給我煮個雞蛋幫我敷一敷就是了。」   春晚不敢再讓其他人進來,在門口吩咐了吉祥去煮雞蛋,自己拿了冷帕子給周少瑾敷著眼睛,說著話兒:「二小姐有了不高興的事,不好對奴婢說還可對樊媽媽說啊!您看您。哭成這個樣子,等會用早膳的時候遇到了太太,太太問起來可怎麼好?」   還好太太是繼母,這若是生母,只怕是她們身邊這些服侍的人都要被訓斥了。   周少瑾哭得頭昏腦漲,一句話也不想說。任由春晚嘮叨著。   不一會,吉祥拿了雞蛋進來,春晚趁熱幫她敷了半天也不見什麼效果,偏生李氏那邊又派了人來問早膳擺在什麼地方,春晚急了起來,周少開瑾索性道:「你去跟太太說一聲,說我昨天晚上睡得晚。還沒有起來。」   春晚也想不出其他什麼好辦法了,只好照著吩咐回了李氏的丫鬟。   李氏笑道:「到底是自己的地方——她剛去保定府的那幾天認床,好幾天都沒有睡好。這才搬進來第一天,就睡得昏天暗地的,我還是到了下半宿才睡著呢!」   李嬤嬤笑道:「程家四老爺可真是疼二小姐。您看這家裡擺得用得,大姑奶奶那邊可是追馬不及——聽小丫鬟說,正房的廳堂裡還擺了個西洋鍾,滴噠滴噠地亂轉。用玻璃罩子罩著,裡面的東西都金燦燦的。像是用黃金做的。那樣的東西都沒有搬走,也不知道程家四老爺在正房留了什麼東西。」   因為這句話,李氏為了避免瓜田李下,警告自己的人沒有她的吩咐不允許去正房。那邊有什麼動靜周少瑾的人不招呼也不允許過去。   她聞言瞪了李嬤嬤一眼。低聲道:「這話也就在我面前說說,若是當著別人也這樣,那你還是先回保定府去好了!」   李氏還從來不曾這樣說過李嬤嬤,她嚇得一個激靈,再也不敢提了。   用過早膳,周初瑾過來了。   李氏很是意外,迭聲吩咐示下的丫鬟:「還不快請大姑奶姑進來,她這才剛滿月呢!」   小丫鬟一溜煙地跑了,李氏忙整了整衣飾,讓乳娘抱著周幼瑾迎了上去。   同在一個城裡,妹妹卻歇在了別處,周初瑾怎麼放心?   她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草草地用過早膳就過來了,和李氏寒暄了幾句,李氏就陪著她去了正房。   見周少瑾歇在正房,周初瑾非常的驚訝。   妹妹不是這種人……   李氏朝著她使了個眼色,低聲道:「這事等會再說。」   周初瑾見李氏並無怨懟之色,放下心來,和李氏一起進了廳堂。   周少瑾臨時得了消息,避之不及,被李氏和姐姐碰了個正著。   「你這是怎麼了?」周初瑾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就抱住了周少瑾,強忍著才沒有去看李氏,道,「快給我看看!」   周少瑾捂著眼睛不讓周初瑾看,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早上起來就這樣了……」   李氏畢竟比兩人大一些,道:「難道是屋裡還有生漆的味道?」   周少瑾忙道:「可能是哦!我睡之前還好好的!」   周初瑾就吩咐春晚:「你快去跟馬賜說一聲,讓他去請個大夫。」   像前世一樣,馬賜最終還是做為周初瑾的陪房跟著周初瑾去了廖家,但與前世不同的是,馬賜未到廖家就受了周初瑾的重用,過去之後就更是成了周初瑾的左臂右膀,不僅管著周初瑾的陪家,還管著廖紹棠成親時父母贈送的產業。   這話說得……等會大夫來了可怎麼收場啊?   春晚暗暗著急,臉上卻絲毫不敢顯露,腳步匆忙地出了廳堂。   周少瑾請了李氏和周初瑾上座。   周初瑾不停地打量著屋裡的陳設,還去內室看了看,這才放下心來,笑著問她:「這是誰布置的房子,這要是在門口種株玉花,可就和你在畹香居的房子有個七、八分相似了。」   她房子門口種的石榴,都已結了蕾,有些已經露出火紅的花瓣來。   周少瑾笑道:「北邊的玉蘭花和我們南邊的不一樣,開得大卻不香,還不如種石榴呢!」   李氏笑道:「種石榴樹好!玉蘭花隨風凋零,石榴花卻越開越紅火。」   還像徵著多子多福。   只是這話不好當著未出閣的周少瑾說。   周初瑾會意,看了眼妹妹呵呵地笑。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O(∩_∩)O~   PS:更新有點晚,估計在十二點左右,大家還是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未完待續~^第三百九十六章照顧   周少瑾聽了忍不住在心裡腹誹:種什麼石榴樹?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她這裡又不是誰家小媳婦的新房,要多子多福做什麼?趕明她就把這樹挪到別的地方去,換上西府海棠。   她前世曾隨著林世晟去宮裡給林太妃請安,路過御花園的時候見過那西府海棠。   迎風峭立,花蕾紅豔,花姿明媚,似胭脂點點,既香且豔。   她當時想種一株。   只是那西府海棠一樹難求,她去過幾次豐臺都沒能遇到。花農讓她留下住址,待有時再告知她。但她那時自顧不暇,哪裡還敢宵想別的,只能向那花農道謝,黯然離去。   今生她怎麼也要種株西府海棠才是。   周少瑾一夜未睡,早上起來也只是喝了半碗豆漿,陪著周初瑾和李氏說了一會話額頭早就冒起冷汗來。好在是周初瑾因官哥尚在襁褓怕他吹了風,沒敢把他帶出來,見周少瑾一切安好,就起身告辭。   李氏和周少瑾把周初瑾送到了門口,大夫來了。   周少瑾只好重新回到屋裡,遣了屋裡的丫鬟婆子,由樊劉氏和李嬤嬤陪著,隔著帳子,手上搭了塊帕子由那大夫把了脈。   那大夫五十來歲,留著把山羊鬍子,把了左手把右手,把了右手把右手,知呼者也地說了半天屋裡的人也沒有聽懂,開了幅安神補氣的方子就走了。   春晚照著讓樊祺去抓了藥,卻不敢給周少瑾喝,裝模作樣的煎了藥,卻把藥悄悄地倒在屋後竹林裡。倒是周少瑾被這麼一折騰頭更暈了,沒等樊祺抓了藥來就倒下來歇了,不一會。臉色潮紅,身子滾燙滾燙的。   帳子半垂的,春晚等人也沒有注意。   中午程池回來,向總管忙將上午發生的事稟了程池。   程池臉色微變,想也沒想就往內院去。   懷山臉色也變了。   程池十六歲之後就從來沒有這樣衝動過了。   他就輕聲地咳了咳,低聲道:「四爺。明天就是浴佛節了。既然早上大奶奶來過了,肯定會說起浴佛節的事。也不知道二表小姐和大姑奶奶有什麼打算?您看要不要去問問?四爺身邊不怎麼用婢女,我等也不便進內宅,只怕這事還得您親自走一趟!」   程池不禁笑了起來,若有所指地道:「懷山,我發現你有時候還是挺會說話的。」   懷山被這讚揚嗆得咳了起來。   程池這才抬腳進了內宅。   向管事已趁著程池和懷山說話的那會功夫派了機敏的婆子去內宅報了信,李氏回了東廂房。   程池想了想。還是隔著東廂房的帘子問候了李氏一聲,並客氣地問起了浴佛節的事:「……若是大姑奶奶那邊沒有什麼安排,您不妨和我們一道——我之前答應了少瑾陪著她去逛廟會的。護衛婆子什麼都安排好了,您到時候只管帶著三表小姐跟我們走就是了。或者是您想去哪裡,也可讓護衛婆子陪著你過去。」   李氏雖然是周少瑾的繼母。可她也只是二十出頭的女子,又因為嫁給了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周鎮,處處都要顯得端莊穩重,拘謹得很。現在聽說能去逛廟會。而且是隨心所欲地想逛哪裡就逛哪裡,這心就活了起來。忍不住道:「讓您費心了,這件事等我和二小姐商量過後再回復您好了。」   程池對李氏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敬重,道:「聽說少瑾病了,我正準備去看看她。那我幫您問問她好了!」   李氏笑著道了謝。   程池去了正房。   李嬤嬤低聲道:「太太,這樣合適嗎?」   「有什麼不適合的?」李氏沒想那麼多,道,「不管怎麼說,這也是程家四老爺的地方,如今少瑾病了,程家四老爺怎麼視而不見?」   但也太好了些吧?   李嬤嬤在心裡嘀咕,聽李氏這麼說,也就把這念頭拋到一邊去了。   程池進了內室,坐在帳子前做著針線守著周少瑾的碧桃立刻就站了起來,把手中的針線活丟到地上的藤筐裡就福身喊了聲「四老爺」。   「二小姐怎麼樣了?」程池猶豫著要不要掀開帳子看看。   碧桃道:「二小姐吃了藥,睡了一會。」   程池看著靜靜垂落的帳子,明知道自己不應該繼續站在這裡了,可這腳就像被粘住了似的,就是捨不得挪開。   他索性問起周少瑾來:「說是生漆腫了臉,腫成什麼樣子?大夫開的方子在哪裡?給我看看。」   碧桃忙去託了方子過來。   程池仔細地看著,越看眉頭皺得越厲害。   抬頭看見聞訊趕過來的樊劉氏和商嬤嬤。   他的語氣不由嚴厲起來:「怎麼不拿了我的名帖去請了曹御醫過來。這是從哪個旮旯角裡找出來的一個大夫?」   樊劉氏和商嬤嬤都知道程池是看得懂藥方子的,聽了兩人都大驚失色,一個道:「小姐不會有什麼事吧?」一個道:「是向管事幫著請的,想必在京城也有些名氣。」   程池把藥方揉成一團隨手就丟在了地上,道:「去拿了我的貼子請曹御醫出診!」   商嬤嬤應「是」,匆匆出了內室。   樊劉氏和程池接觸得不多,卻知道程池是連二房的老祖宗也敢甩臉的人,被程池那清亮的目光瞟過,她不由心裡發悚,站在那裡靜聲屏氣地,動也不敢動。   屋子裡一時間落針可聞。   程池心裡卻奇怪,他們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怎麼周少瑾還沒有醒?   他的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對樊劉氏道:「你去看看二小姐要不要喝水?」   樊劉氏看了程池一眼,見程池沒有動,只好把帳子掀了一道縫,低聲道:「二小姐,舅老爺來看您了!」   程池聽著不由皺眉。   帳子裡卻沒有動靜。   樊劉氏又稟了一聲。   程池已不耐煩地撩了帳子。   周少瑾面色通紅,滿頭大汗地躺在床上。   「少瑾!」程池覺得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動。上前就把樊劉氏拔到了一旁,大步走過去坐在了床頭,把周少瑾抱在了懷裡,伸出手來撫在了周少瑾的額頭上。   四老爺怎麼能抱著二小姐?   雖說二小姐還沒有及笄,可也到底也是大姑娘了……   樊劉氏想著,程池已目光凌厲地瞥了過來。道:「你還傻傻地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去打盆冷水來,二小姐燒得厲害,只怕人都糊塗了!」最後一句,卻是對周少瑾說的。   「哦!」樊劉氏慌慌張張地應著,高一腳低一腳出內室。   程池輕輕地拍著周少瑾的面頰,低聲喊著她的名字。   周少瑾勁費地睜開了眼睛,神色怏怏地看了程池一眼。聲音虛弱地喊了聲「池舅舅」。   程池的心像被剜了一塊似的,心痛得不能自己,忙柔聲道:「別說話了,說話費勁。我已經讓商嬤嬤去請大夫了,你忍著點。馬上就好。」   周少瑾覺得自己像在做夢的似的。   她迷迷糊糊的,身子像架在火上烤似的,難受得不得了……她想姐姐了……還想池舅舅……可姐姐有了官哥……池舅舅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她有點想哭……結果睜開眼睛就看見池舅舅。   池舅舅滿臉焦慮地望著她,好像她是什麼貴重的珍寶似的。   她「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   都怪池舅舅。要不是他,她就不會生病了!   程池心都被她哭亂了。讓她整個人都綣縮在了自己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柔聲地哄著她道:「少瑾哪裡不舒服?大夫馬上就來了!不哭,不哭。」   大抵生病的人都比平時脆弱。沒人哄還好。有人這麼哄著,周少瑾卻哭得更傷心了。   程池不停地哄著她,無意間抬頭卻看見樊劉氏端著個銅盆張口結舌地站在門口,想到她們這麼多人在周少瑾身邊服侍著,居然沒有發現周少瑾病了,心裡就窩著團火,看樊劉氏的目光不由地銳利起來,道:「還不擰個帕子過來!」   樊劉氏打了個寒顫,心裡卻如巨浪拍岸,戰戰兢兢地擰了塊帕子遞了過去。   「乖!我幫你擦擦汗,擦了汗,就舒服了!」程池溫聲地道,見她脖子上也是汗,就又讓樊劉氏擰了個帕子幫她擦了擦脖子。結果擦脖子的時候發現她的背心也是汗,想了想,又幫她擦了擦背心,然後對樊劉氏道:「拿塊乾淨的帕子過來到墊到我手臂上。」   樊劉氏腦子裡還是糊的,像銅油燈盞似的,程池拔一下她動一下,等她拿了乾淨的帕子墊在程池的手臂上時,她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程池手臂的衣袖被水打溼了,把乾淨的帕子墊在了他手臂上,周少瑾靠在他懷裡的時候,就不會打溼周少瑾了。   她心神大震,端著水盆走出去的時候手哆哆嗦嗦的,只覺得手裡的水盆千斤般的重。   周少瑾的印象卻是混混沌沌的,她只是朦朦朧朧地知道自己病了,池舅舅一直陪著她,大夫來了,池舅舅餵她喝藥,還給她掖了被子,給她掖被子的時候她還拉著池舅舅的手不讓他走,他果真就沒有走……她安安心心地睡著了。   等她醒過來,太陽已經曬到了屋子中央,內室靜悄悄的,只有春晚靠在床柱邊打著磕睡。   周少瑾動了動。   春晚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   看見周少瑾醒了過來,她眼睛發澀,撲到了床邊,激動地道:「二小姐,您醒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明天的加更在老時候,下午的五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三百九十七章勸阻(五月粉紅票第一加的第三更)   周少瑾一時間分不清楚關於程池照顧她生病的事到底是自己的臆想還是真有其事。   她不由遲疑道:「池舅舅……」   春晚忙道:「四老爺剛走……他在這守了您一夜。把曹御醫也留了一夜。早上曹御醫來給您診了脈,說您沒事了,四老爺送走了曹御醫,這才回書房去!」   原來都是真的!   池舅舅真一直守在她的身邊。   周少瑾頓時心情雀躍不已,只覺得這天也好,地也好,就是牆角花几上那盆文竹今天也格外的精神。   她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吩咐春晚:「你去書房看看池舅舅睡了沒有?若是睡了,就悄悄地回來。若是沒有睡,就讓池舅舅早點歇了。說我這邊已經沒事了。去給池舅舅報個平安。」說完,這才想起剛才春晚的模樣兒,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又道,「你也一夜沒有睡吧!讓碧桃或是小檀照顧我就是了,你也好好去睡一覺。今天的事不用你管了。」   春晚也的確很累了。她笑著應「是」,道:「你昨天病得厲害,太太每隔半個時辰就過來問一聲……」   周少瑾笑道:「那太太那邊,你也派個人去說一聲。」   春晚這才笑著叫了小檀進來,換了值,去了外院的書房。   可能是睡著之後出過汗,周少瑾覺得身上黏糊糊的。   她決定沐浴一番,清清爽爽的出門走走。   小檀一面服侍著周少瑾沐浴,一面嘰嘰喳喳地和周少瑾說著昨天晚上的事:「您一直都不醒,四老爺沉著個臉,我們都嚇得瑟瑟發抖,要不是樊媽媽讓我們回去歇了。我們只怕要在屋裡站一個晚上了……」   周少瑾趴在沐桶,騰騰的熱氣把她的臉燻得微酡,笑道:「你少在這裡誇大其詞了!」   「真的!」小檀往沐桶裡又加了幾瓢熱水,道,「您要是不相信啊,可以去問碧桃或者是吉祥。吉祥嚇得話都不知道說了。回去之後還讓碧桃給她揉揉小腿,說是腿都站直了!」   周少瑾咯咯地笑。   池舅舅才不是她們說的那種人呢!   可池舅舅是家裡的主子,讓小檀等人生出敬畏之心是對的,她要維護池舅舅在僕婦面前的威嚴,有些話就不能說。   樊劉氏端了茶水進來了,笑道:「我還在尋思著要不要來看看你,如意就告訴我您醒了。瞧您這樣子。應該大好了吧?」   周少瑾笑盈盈地點頭,道:「辛苦你們了。我等會讓春晚拿五兩銀子出來,你們和太太身邊幾個有頭有臉的一塊兒樂呵樂呵。」   樊劉氏笑道:「這些原本是奴婢們應該做得,怎麼好當二小姐的賞。」   她一面說,一面將茶盤放在了臨窗的大炕上。坐到了沐桶邊,試了試水溫,要幫著周少瑾擦背。   自從前世出了花園的事之後,周少瑾有好些年都沒有讓樊媽媽幫她擦背了。   她今天的心情太好了。也就趴在那裡隨她去了。   樊劉氏的動作顯得有些躊躇。   周少瑾笑道:「怎麼了?」   在她的印象裡,她一直都通體無暇。難道後背有什麼印子或是生了痘子不成?   「沒,沒什麼!」樊劉氏笑著,動作輕柔又不失利落地幫她擦著背,道。「我們家二小姐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語氣悵然若失,帶著些許的戀戀不捨。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我早就是大姑娘了!」   女孩子來了初潮,就算是成人了。   樊劉氏笑道:「是啊!」   幫著周少瑾擦試了身子,服侍她穿了褻衣。   小檀指使著粗使的婆子進來抬了沐桶出去,樊劉氏給周少瑾披了件衣服,坐在炕上用帕子幫她絞著溼漉漉的頭髮,道:「這北邊的冬天家家戶戶不是地龍就是火牆,到了這四月份停了地龍和火牆就顯得格外的冷了。官哥的百日禮定在了五月二十二,您看我們要不要早點把給老爺的土儀定下來?還是等到端午節之後?就怕到時候廖大太太過來了,大姑奶奶拉著你一起去應酬方家和廖家的人,沒有空閒的時候了。」   周少瑾笑著點頭道:「我會跟向總管說的,到時候我們看了禮單添減就是了。不過你也提醒了我,父親喜歡收藏硯臺,我等會就去問問池舅舅,看哪裡能淘到好一點的硯臺,到時候讓太太給父親帶回去。文德閣的東西雖好,但沒什麼獨特之處,送給父親的硯臺,還是想辦法到別處去淘才行。」她說著,問樊劉氏道,「我覺得向管事這個人很細心,辦事也很用心,我想讓樊棋跟著他當差,你看怎麼樣?」   樊劉氏給周少瑾絞頭髮的手卻一頓,答非所問地道:「二小姐,不跟著太太一起回保定府嗎?」   她想留在榆錢胡同。   周少瑾甜甜地笑。   她還要幫池舅舅守著這腳下的金磚呢!   「我想在京城多呆些日子,給姐姐做做伴。」周少瑾道,「回去保定府,又要和黃太太她們打交道,煩死了。還不如呆在京裡自在。」   樊劉氏道:「可呆在京裡……榆錢胡同畢竟是四老爺的產業……誰會無緣無故地送人宅子。這宅子可不便宜!就是要送,也應該郭老夫人送才是……」   在周少瑾看來,郭老夫人也不安全。   她有三個兒子,程池只是其中的一個。   手心手背都是肉,有時候未必能全心全意地維護程池。   不然前世程池怎麼會離家出走呢!   周少瑾笑著打斷了樊劉氏的話,道:「郭老夫人送了我很多首飾,池舅舅總不能也送我首飾吧?」她不想多說這件事,道,「再說了,池舅舅把這宅子送給我了。那就是我的了。你只管跟著我安心住下來就是了。」   她最好是等會去問問姐姐和姐夫,看這宅子怎麼才能記到她的名下來。   若是哪天池舅舅沒有了退路,這宅子好歹成了她的,程家也收不回去了。池舅舅還有個落腳的地方。再不濟,把這宅子賣了,池舅舅也有本錢重新開始。   周少瑾打定了主意。心裡就急了起來,道:「你去問問太太,她等會去不去姐姐那裡。若是過去,我也要跟著一起過去。」   樊劉氏心急如焚。   二小姐……怎麼就這麼糊塗。   她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二小姐怎麼就沒有一點警惕之心呢!   不過,這件事也不怪二小姐。   如果昨天晚上不是她親眼所見,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四老爺……會那麼服侍二小姐……四老爺分明就是……就是……而且還做得那樣坦然。   這讓她感覺害怕。   她怕在自己看不到的時候會發生什麼事……到時候她可就跳莫愁湖都對不起死去的莊太太了!   她轉身就走到了門口。吩咐吉祥道:「你給我守在門口,誰來也不讓進來,我有話跟二小姐說。」然後她「啪」地一聲關了門,面色凝重,仿佛捨生取義的壯士般地走到周少瑾的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脹著通紅的臉道:「二小姐,我們還是跟著太太回保定府吧!那黃太太就是再討人嫌,也不過是想給您說門親事。可昨天……四老爺親手照顧著您……不僅把你摟在懷裡拍著哄著,還。還給您擦試身子……連太太想來看您,他都沒有放手,以至於太太只好派出人過來問……二小姐,我們還是回保定府去吧?程家沒有一個好東西!」   那可不是一個舅舅對外甥女能做的事!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心裡像海潮似的。一陣高過一陣地呼嘯而過。   池舅舅,沒有避嫌……也是情難自禁嗎?   可池舅舅不是這樣的人!   他還曾告訴過她不要七情六慾都上臉。   可他自己怎麼還會犯這樣的錯誤呢?   她不禁想到那天他在她耳邊低聲地問她「我就那麼好」……她當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現在,她想問他一句「我就那麼好」,讓他放棄了那麼多年的堅守……   周少瑾攥住了手中的帕子,只覺得一陣陣的熱氣朝臉上撲來。   樊劉氏見她沒有動怒,低聲地勸道:「二小姐,四老爺做得那麼明顯,我能看出來,別人自然也能看出來……我也知道,您素來敬重四老爺,不曾往這上面想。可今年年底您就及笄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從前還可以說小……萬一被人瞧出點什麼來,到時候怎麼收場?這種事,從來都是女孩子吃虧的……」   所以池舅舅說,讓她忘記。   忘記他的情難自禁。   是不是池舅舅也和她一樣,知道這他們是沒有明天和結局的,所以在能看到她的時候,忍不住會放縱自己。   周少瑾淚如雨下。   原來她並不是一個人。   他們一直都在一起。   只是她太愚昧,沒有看到他的真心。   周少瑾伏在大迎枕上痛痛快快地哭了起來。   樊劉氏慌了。   這些也不過是她的猜測。   如果猜錯了呢?   不,就算是她猜對了,憑程家的聲威,憑周家門風,只怕都不會允許這樣的流言蜚語,她是照顧二小姐的人。   頭一個死的就是她!   她死不足惜,卻不能毀了二小姐!   樊劉氏上前抱住了周少瑾,哭著道:「二小姐,二小姐,您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以後離四老爺遠一點。忍到官哥過了百日禮,我們就回保定府去……」   ※   姐妹兄弟們,我蹭別科室的網,結果人家的路流器壞了,我也悲催了!趕緊回家才能更文……   看來幹什麼事都得自力更生啊~~~~(第三百九十八章轉變   聽樊劉氏說回保定府,周少瑾收了淚,坐了起來。   樊劉氏看著心中一喜,剛喊了聲「二小姐」就戛然而止。   周少瑾擦地眼淚,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神色凝重,雖然還是一樣溫順的眉眼,眉宇間卻多了一份毅然決然的沉靜,仿佛已經發了宏願的人,不管會遇到什麼樣的艱難險阻,也會毫不猶豫地趟過去。   這樣的周少瑾,讓樊劉氏突然想到了莊氏。   莊氏活著的時間,就常常這樣坐小小的帳房裡給家中僕婦們示下。   那個時候,她從來不曾想過莊氏的話對不對,只想著這個女子真是穩當,什麼事到了她的手裡都風輕雲淡,安排得圓滿妥貼,她只要照著去做就行了,就算是有什麼事,自有高個子的莊氏頂著。   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周少瑾就變了。   身上陡然間隱隱有了莊氏的影子。   樊劉氏一時間神情恍惚。   周少瑾什麼也沒有說,高聲吩咐小檀進來服侍她洗臉。   樊劉氏心裡反而有些惴惴起來,她低聲道:「二小姐,我說的話……」   周少瑾笑了起來,道:「這樣的話你可千萬別說了,要是被人聽到了可就麻煩了。我年紀小,又是晚輩,別人只當是四老爺居心叵測……四老爺要是背了這名聲,一輩子就別想做人了!」   前世,她曾經受過這樣的苦。   今生,她又怎麼能忍心讓程池受她受過的苦。   情難自禁……一個人若是把自己的聲譽都不要了,她還憑什麼去懷疑別人到底是看中了她的顏色還是看中她的人。   就算是看中了她的顏色又怎樣?   周少瑾生平第一次覺得這樣的心平氣和。   她繼續勸告樊劉氏:「不管池舅舅有什麼樣的心思,他對我們的好你卻不可視而不見!若不是池舅舅,我怎麼能從程許的手裡逃脫,就憑這一點。我就一輩子都感激他。你剛才不也說了嗎?我年底就及笄了,到了嫁人的時候。池舅舅不過是我們家的姻親,我因為姐姐的緣故,才能喊他一聲『舅舅』,我現在和父親在一起,他難道還能管了我的婚事不成?這件事你就別管了。我心裡自有分寸。」   程池對她們的好。樊劉氏也沒有辦法否認。   自己嫡親的侄子被周少瑾那樣的修理了一次,他什麼也沒有說,還親自過門向老爺道歉。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她們去保定府之前,四老爺絕對沒有對二小姐生出什麼不軌的想法來。   不然郭老夫人肯定會知道。   她想到自己剛剛看到的情景。   如初雪般的肌膚,如花般嬌嫩的面孔,細細的腰肢,挺翹的臀。從後面望去,像尊玉雕的琵琶……這些也不過是今年的事,她看著都感嘆不已。   四老爺也是個男人!   也許只是一時鬼迷了心竅……   樊劉氏想。   他再怎麼,也得顧忌到名聲吧?   何況他是九如巷長房的,若她真的嚷了出去。只會得罪了長房,若是發起狠來,就是老爺只恐怕要遭殃了。   以後只要她多盯著點二小姐,四老爺難道還敢硬來不成?   樊劉氏拿了主意。心中微安,對周少瑾道:「二小姐放心。我不會亂說話的。」   周少瑾點頭,笑道:「你是我乳娘,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從前我還小,有事也找不到我的頭上來。現在可不一樣,我們住進了榆錢胡同,如同自立門戶了似的,有些事就要多個心眼了——太太那邊知道了不過是讓人看笑話,姐姐知道了,只會暗暗著急。至於爹爹那裡,總不能讓他老人家為了我的事自斷前程吧?」   樊劉氏忙不迭地點頭,心生幾分愧意。   周少瑾看著鬆了口氣,繼續敲打著她:「誰也沒那尷尬的時候?池舅舅都能當沒有發過生的,我們就不要橫生枝節了。你也是在九如巷裡呆過的,高門大戶的人家,若什麼事都要問個一清二楚,那還要不要碰面了?這種事要是傳了出去,我難道還光彩不成?」   「我知道了。」樊劉氏忙道,「二小姐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周少瑾笑著點頭,眉宇間又恢復了之前的嬌柔。   樊劉氏看著暗暗稱奇。   小檀已帶了小丫鬟進來幫周少瑾梳頭。   周少瑾坐在鏡臺前望著自己嬌俏的小臉和小檀討論著:「……就梳個纂兒嗎?會不會太簡單了?要不要梳個其他的髻?」   未出嫁的小姑娘家能選擇的髮髻很少!   小檀奇道:「二小姐今天要出去嗎?想梳個什麼頭髮?二小姐的臉小,不想梳個纂兒,那就梳個雙丫髻好了,正好戴上前兩天大姑奶奶送給您的那對銀杏葉的珠花。」   為什麼總是讓她梳雙丫髻?   年底她就及笄了,是大姑娘了!   周少瑾在心裡哼哼地兩聲,道:「難道就不能雙環髻或是雙螺髻?」   反正全是小丫頭梳的頭髮。   小檀笑道:「那您到底想梳什麼頭髮?」   周少瑾洩氣,道:「那就梳個雙丫髻好了。」   這個髮髻比較適合她。   小檀抿了嘴笑,梳了頭,幫她簪了周初瑾送她的那對銀杏珠花。   周少瑾挑了藕荷色的素麵比甲,粉色的十二幅鑲寶相花的湘裙,灑了點玫瑰露,這才把吉祥叫進來問道:「你去看看四老爺醒了沒有?」   之前她在沐浴的時候春晚讓吉祥告訴她,程池已經知道她醒過來了,回屋睡了。   吉祥應聲而去。   周少瑾在鏡臺前看了又看,在匣子裡挑了對細細的雕牡丹花的金鐲子戴上了,這才覺得打扮整齊了,拿了柄絹紗碾白繪蘭草團扇,去了廚房。   廚房有老湯。   周少瑾吩咐燉個冬瓜湯。   廚房裡很快忙了起來。   不一會。吉祥來回話:「四老爺已經起了床。」   只睡了這一會會!   周少瑾道:「四老爺沒有說要去做什麼嗎?」   吉祥苦著臉搖了搖頭。   她一個不入流的小丫鬟,怎麼敢去問四老爺的行蹤啊!   周少瑾有些著急。   若是池舅舅等會有事要出門,她去豈不是晚了——她心裡像張起了一張帆似的,坐立不安,就想看一眼池舅舅。   看一眼就好。   她在廚房裡搖著扇子。   外頭太陽明晃晃的。   要是池舅舅不出門……他們能一起用午膳就好了!   好在那冬瓜湯不需要很久的時候。   她端著冬瓜湯去了程池那裡。   程池到早上看見周少瑾開始發汗的時候就知道她沒什麼大礙了。   不想繼續留在內室清醒過來的周少瑾心生警惕,他提前回來了。   可回來之後明明知道她沒事了心裡卻總像丟了什麼似的不自在。   這倒是老房子著了火!   先前決定把她好生生嫁出去的時候有些心情還能抑制。現在決定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了,反而得寸進尺,各種念頭如脫了韁的野馬似的了。   等到春晚來報信的時候,他強迫自己睡了一會,快到了中午了才醒過來。   醒過來心裡也想著那小丫頭。   也不知道好些了沒有?   自己若是去看她,她會不會心生歡喜又忐忑不安?   他希望她高高興興的,可不是為了他心神不寧。患得患失……   多年養成的習慣還是讓程池只睡了一會就起了床。   正準備用膳,周少瑾闖了進來。   小臉紅撲撲的,眼睛像淬鍊了的寶石般,熠熠生輝,快樂從心底溢了出來。   程池笑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周少瑾望著他笑。斜睨著他俏皮而又有些任性地道:「不告訴您!」   程池溫文地笑,道:「用過膳了沒有?要不要在我這裡加一點!」   「好啊!好啊!」小丫頭說著,毫不客氣地就坐在了他的對面,朝著她的丫鬟招手。「把東西放在炕桌上就好。」   程池這才發現那小丫鬟的託盤上放著個燉盅。   他笑道:「這是什麼啊?」   「冬瓜湯。」周少瑾笑道,「去火的。」   吉祥戰戰兢兢地把託盤放在了茶几上。飛快退了出去。   程池心中不悅。   少瑾身邊的丫鬟也太不懂事了。   這點小事也是做不好。   他看了眼那燉盅,笑道:「給我的?」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道:「您昨天照顧我一夜,我讓廚房裡燉了點冬瓜湯。清淡又滋潤,最適合熬夜的人吃了。」   小丫頭也知道照顧人了!   程池笑著揭開了蓋盅。   周少瑾指了帶著皮的冬瓜,道:「我在哪本書看到過,說是帶了皮的冬瓜才有滋潤的療效,可我吃過了,這冬瓜皮真心不好吃,您喝湯就好了。」   程池笑著揉了揉她的頭,從善如流地只喝了湯。   周少瑾笑嘻嘻拿了帕子給他淨手,道:「今天太匆忙了,還好湯頭是廚房裡吊得老湯,這冬瓜湯才能勉強下得了口。下次我給您做冬瓜薏米排骨湯。薏米能除溼,泡上一夜,燉得綿綿的,很好吃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下頜微揚,有種單純美好的愉悅。   仿佛這樣都能令她高興。   程池喜歡看到她這種高興。   是種無憂無慮的高興,被人寵愛著的高興。   他也想令她永遠這樣的高興。   程池和她繼續著這個話題,笑道:「沒想到你還會做飯啊!」   周少瑾傲然地道:「那當然!」   程池就笑道:「那我能不能點菜?」   周少瑾頓時眉眼綻放,道:「你喜歡吃什麼?我幫你做!」   程池道:「能不能點個馬蹄糕?」   她最喜歡吃的東西,一定能做得好。   周少瑾頗感意外,道:「您也喜歡吃那個嗎?」   「天氣熱的時候吃覺得不錯。」   「是啊,是啊!」周少瑾頓時像找到了知音般,興奮地笑道,「如果放到井裡鎮一鎮就更好吃了……」   程池靜靜地望著她,含笑地聽著她絮叨,心緒安寧而滿足,卻也暗暗奇怪,少瑾,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   姐妹兄弟們,補讓昨天的更新。   今天的加更在晚上的五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三百九十九章浴佛(周末加更)   周少瑾到底有怎樣的轉變,程池不由細細地打量眼前的少女。   她目光明亮,面色紅潤,嘴角輕翹,神態舒婉而又恬靜,洋溢著春光般的明媚。   如果一定要說她和平時有什麼不同……自從他親過她之後,她面對他的時候都有點愴惶,就像一個弱女子在面對比她強大很多,能決定她生死的男子面前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懦弱,但現在,她好像又回到了他親她之前,在他面前顯得很安然,仿佛他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他還是那個寵愛她的好舅舅,她還是那個信任、依賴他的外甥女。   這種變化是好還是壞?   程池暗暗皺眉。   如果小丫頭把他的話聽進去了,覺得他那天那樣對她只是一時的「情難自禁」,最好是彼此都忘記,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那就有點糟糕了。   他和她有可能會回到原點。   但有沒有可能是小丫頭突然覺悟了呢?   他昨天給她擦身子,一來心疼她突然生病,二來是不放心把她交給別人照顧,再者也有些想趁著周大成和周初瑾都不在周少瑾的身邊,想試試周少瑾身邊僕婦們的反應,讓她們逐漸適應他對少瑾的態度,為他們的以後搭橋鋪路。   她身邊的婦僕還沒有什麼動靜,小丫頭卻像突然換了個人似的。   縱然程池智慧如海,也一時摸不清楚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   看樣子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程池生平第一次覺得事情有點脫離了自己的掌握與方向,有了陌生的無力感。   但他的性格很快就把這些困惑拋到了腦後——與其在這裡猜來想去,不如立刻去求證。   他笑著和周少瑾一起用了頓早膳已晚午膳尚未到時辰的飯,起身拍了拍周少瑾的頭,道:「去換件衣裳,我們去逛廟會去!」   「啊?!」周少瑾睜大眼睛。   黑白分明。清澈澄淨。   真是雙漂亮的眼睛!   程池笑道:「今天是浴佛節,你不想上街嗎?」   怎麼把這樣的日子給忘了?   周少瑾赧然,道:「不是要一大早去嗎?廟裡的大師傅們恐怕都講過經了……」   言下之意頗有些已經太遲了,最重要的我們都已經錯過了,還去做什麼?   程池笑道:「浴佛節你是要去聽那些大師傅講經的嗎?我還以為你們是衝著逛廟會去的呢!從前箏姐兒和笙姐兒一聽大師傅要講經了,就個個找了藉口溜出去玩……」他看見周少瑾的眼睛越瞪越大。好像個從來都遲到早退的好孩子突然發現有人逃課被大人知道了還不會被罰懲似的,他突然覺得還是別讓程箏和程笙影響他的小丫頭了,索性抱了抱周少瑾,在她耳邊低聲道,「還是我的少瑾最乖了。我帶你去逛廟會去!」   我的少瑾……   那珍視的口吻讓周少瑾的臉騰地一下紅得仿佛能滴下血來,可心裡卻像偷吃了蜜似的,甜甜的。也有些慌張。   程池已經退後一步,笑道:「快去換衣服,然後也跟太太說一聲,帶上三小姐,我們一起去大相國寺逛逛。晚上去富春江酒樓吃松鼠魚去——他們家的老闆是淞江人。廚子做得一手杭州菜。」   周少瑾還沉溺在剛才的震驚中,對程池一貫性的服從讓她聞言神色恍惚地「哦」了一聲,乖順地就往外走。   走了幾步,她這才回過神來。   池舅舅幹嘛又抱她!   難道也是情不自禁嗎?   如果不抱她就好了。   就那樣跟她說話……她心裡好喜歡。   但如果不是情不自禁。池舅舅肯定也不會對她說出那樣的話來。   可見這世上的事是沒有十全十美的……她不也涎著臉賴在那裡跟池舅舅吃了頓飯嗎?   周少瑾想著,心裡就止不住地覺得甜。臉紅得更厲害,腳步越來越快,很快就把吉祥甩在了身後。   「二小姐,二小姐!」吉祥喘著氣跑著跟了上來。道,「您慢點……」   周少瑾抿了嘴笑,只覺心裡歡喜得咕嚕嚕地冒著泡,都快要關不住地飛了出來。   「你快點!」她說著,去了李氏那裡。   李氏聽說這個時候了程池還準備帶她們出去逛廟會,而且晚膳還去酒樓吃,驚訝之餘心裡也躍躍欲試。   李家一早就打算把這個女兒高嫁,在娘家的時候對她管束得很嚴,出了嫁,又嫁的是一個比她年長十幾歲的一方父母官,她的言行就更加規整、嚴謹了,就是出門遊玩,也是應酬的時候多,像這樣的出遊還從來未曾有過。   她不過思考了幾息的功夫就下了決定:「好啊!我們一起去逛廟會去,還帶著幼瑾。」   周少瑾眉眼彎彎地笑。   她喜歡這樣一家人出去玩。   多親熱啊!   不一會,周少瑾和李氏都收拾妥當了,外院的車馬也準備好了,她們上了馬車,往大相國寺去。   一路上遇到的不是閒逛的遊人就是拜佛歸來人家,街邊的鋪子紛紛把攤子支在了門口,吆喝的夥計,討價還價的小媳婦,貪圖便宜老婦人,走累了在路邊買涼棚三五成群的買茶的友人,還有兜著玉蘭花、牡丹花售賣的小童,把整個街市圍得水洩不通卻也熱熱鬧鬧。   周少瑾還擔心馬車會走不過去。   誰知道商嬤嬤鑽了進來,手裡還拿著幾杯裡木水(註:裡木既檸檬)和一小籃子各式果子。   明黃的水裡浮著幾塊晶瑩剔透的冰塊,看著就讓人覺得涼爽。   李氏驚呼道:「這是什麼?」   周少瑾前世見過。   是京裡流行一種飲品,由裡木果製成的,酸酸甜甜的,比南方的酸梅湯清爽好喝。   很貴。   六十文才這麼一小杯。   只是這時她不好解釋。   就聽見商嬤嬤笑道:「奴婢從前在廣東的時候見到有富貴人家這樣招待客人的。不過金陵那邊的人不怎麼吃,京裡到有人賣這個。四老爺讓奴婢買了給太太和兩位小姐嘗嘗鮮。也免得困在馬車裡著急,引了三小姐不高興。」   周幼瑾還是個小孩子。沒有耐性,很容就哭鬧起來。   李氏目露感激,向商嬤嬤道了謝,小心翼翼地接過那裡木水嘗了嘗。   她的眼睛頓時一亮,道:「好喝!」然後催了周少瑾,「你也嘗嘗!喝了人都覺得爽利起來。」又餵了周幼瑾一口。   周幼瑾正滿臉的不高興。喝了一口果木水之後很喜歡的樣子,就要自己抱了杯了子喝,李氏哄了她半晌這才把她哄住,交給了乳娘,拿了個果子塞到了周幼瑾的手裡,這才對細細地呷著裡木水的周幼瑾道:「四老爺可真是細心!早知道這樣,我們應該帶點點心出來的。也免得讓四老爺這樣的破費。」   正準備下馬車商嬤嬤聽了笑道:「四老爺特意囑咐了,既然出來了,那就得吃吃市面上的特色小食,到處走走玩玩才有意思。若是吃的玩的還是家裡的那一套,出來還有什麼意思。」   「這話說得在理!」從來沒有人對李氏說過這樣的話。李氏不停地稱讚程池,最後笑道,「這麼好的一個人,也不知道誰有這福氣嫁了他!」   周少瑾臉一紅。   李氏還以為是天太熱。沒有放在心上,把裝著果子的小籃遞了過來。道:「快嘗嘗,還有洗乾淨了的新鮮桑椹。」又道,「京城不愧是天子腳下,什麼稀罕的都有。那裡木果不是廣東來的嗎?我大哥常年在外經商。讓他想辦法給我們帶點來,我們也在家裡做裡木水喝。」   周少瑾笑著應「好」,託著帕子慢慢地吃著桑椹,盼著這條路永遠也走不完就好。   ※   因有了程池派人送過冰飲和果子,馬車停停走走也沒有影響周少瑾等人的好心情。等到了大相國寺,看見大相國寺前左右鱗次櫛比的大小攤子和人頭攢動香客,幾個人都嚇了一大跳,但心情也變得興奮起來。年幼的周幼瑾不懂得掩飾,更是在乳娘的懷裡扭著身要下地。   程池走了過來。   他穿著件寶藍色杭綢直裰,腰間繫著絛帶,墜了荷包和小印,身長玉立地站在那裡,如人中龍鳳,鶴立雞群,周少瑾一眼就看見了他。   程池道:「張三你跟著太太,李四你跟著二小姐,王五你跟著三小姐,陳六留下來守著馬車。若是有人走散了,也不用互相找——既然出來玩,就要玩得盡興,別把時候耽擱在找人上,在大相國寺門前那株大槐樹下的涼棚等著就是。」他說著,指了指東邊,「我已經要了雅間,我們酉初(註:下午五點左右)往富春江去,大家要記得,一定要酉初之前到大槐樹下,我們至少要在富春江待上一個時辰,若是再晚,就要遇到宵禁了。」   眾人連聲應是。   李氏也很滿意這樣的安排。   大家就開始逛街。   開始幾個人還能同出同進,最後周少瑾在一個賣苗繡的攤子上佇足,李氏又想去看看不遠處賣桃木梳子、簪子的攤子,兩人打了招呼說等會見的,等周少瑾心滿意足地買了幾個苗繡的花樣子去找李氏的時候,李氏已不在那專賣桃木梳子的攤子上。   周少瑾踮了腳四處張望。   卻被人一把抓住了手。   她嚇得魂飛魄散,抬眼卻看見了程池微笑的面孔。   「嚇死人了!」周少瑾拍著胸。   她就說,身邊明明跟著商嬤嬤還有一護衛,怎麼就讓陌生的人抓了她的手的。   周少瑾不由抬頭打量。   商嬤嬤和那個叫李四的護衛早不知道去了哪裡。   程池笑著牽了她的手道:「我陪著著你逛廟會。」   ※   兄弟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有點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章廟會   這樣好嗎?   周少瑾盯著被程池握著的手,又驚又喜。   驚得是程池這樣的大膽,若是被人看見了他們可怎麼辦?喜的是程池居然這樣的喜歡她……竟然支了她身邊服侍的……   她跌跌撞撞地跟著他往前走。   程池停下了腳步,笑望著她,等她站穩,這才道:「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他從來不曾這樣陪人逛過街,一開始有些拿捏不住分寸。   周少瑾面紅如霞,看著他帶笑的目光就一陣慌亂,磕磕巴巴地道:「不,不是。是我走得太慢了。」   程池低頭,在她耳邊輕語:「那我們就按著你的步子走,走慢一點……」   這遷就的語氣讓周少瑾覺得整個身子都熱了起來。   程池看著她白皙的脖子和耳朵都變成了粉紅色。   特別是那耳朵,像貝殼一樣,小巧玲瓏,圓潤的耳垂肉肉的,真想讓人咬一口。   他失笑,自己現在看見她就會胡思亂想一番了。   之前他怎麼就能清心寡欲的?   可見什麼事都要遇對人!   他微微地笑,牽著周少瑾往前走,問她:「有沒有什麼想買的?」   程池溫熱的大手乾淨溫暖,緊緊地包裹著她,像身體裡熱氣的來源,燻得她腦子昏昏的,哪裡還能仔細地去想程池的話。   她搖頭,想著,只要能和池舅舅在一起,去哪裡都好……   程池也不知道應該帶著周少瑾去哪裡。   廟會又沒有固定的攤子,平時他也不逛廟會。   他微微思忖片刻,陪著周少瑾在一個有很多和周少瑾同齡的小姑娘圍著的小攤子旁停下了腳步,卻發現那小攤子是賣琉璃飾品的,當然。那些玻璃的品相一看就是被銀樓不要低價賣出來的殘次品,和他買給周少瑾不在一個等級上。   程池就帶著她繼續往前走,看到個賣佛香的,攤子前只有兩三個人在挑挑撿撿的,卻也有幾個做工頗為精緻的佛香盒。   他知道周少瑾向來喜歡這些東西,就和她在推子面前佇足。柔聲道:「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   周少瑾腦子還糊糊的,程池讓她選,她就上前去看了看那些佛香。   有個三角形的盒子,做著精緻的小巧,掐絲琺瑯的,藍低,燒著金色的蓮花圖案。不管是工藝和圖樣都很精緻。而且也頗為少見。   周少瑾多看了幾眼。   程池就指了那盒子道:「老闆,把這個給我們包起來。」   那老闆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個子不高,黑瘦黑瘦的,笑眯眯一雙眼睛自看見周少瑾就不時地打量著她。聞言立刻應了聲好,一面拿了紙匣子出來手腳伶俐地給他們打包,一面笑道:「客官好眼力。這是從西天如來佛祖那裡來的東西,是個胡人客商落在客棧裡的。十兩銀子……」說到這裡。他打量了程池一眼。   程池知道這東西最多也就賣三、五兩銀子,不過難得少瑾喜歡。又不過是些小錢,他有空和這小販討價還價,還不如帶著少瑾多走幾個攤子,讓少瑾多買些自己喜歡的小東西。和少瑾多相處些時間……他沒有和那小販還價,點了點頭。   懷山不知道從哪裡躥了出來,丟了一小塊銀子給那小販。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直覺地想把被程池一直握著的手抽出來。   卻被程池拽得更緊了。   周少瑾臉兒紅紅的,用眼角的人餘光去睃懷山。   誰知道懷山像來時一樣不見了!   她愕然地抬頭。   四周全是逛廟會的人,不時有人朝她看過來,都是驚豔的目光,卻哪裡還有懷山的影子。   從前有人這樣看她,她總是很害怕。   程池在她身邊,她突然覺得有人這樣看她也沒什麼。   反正都是與她不相干的人。   天塌下來了也有程池頂著。   但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程池靠了靠。   程池看著覺得很有趣,在她耳邊悄聲道:「我身邊的人可不像你身邊的人那樣沒有眼色!」   周少瑾窘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半晌才喃喃地道:「池舅舅胡說。我身邊的人也很好!」   程池哈哈地笑。   那小販看到銀子卻是眼睛一亮,知道遇到了豪客了,手腳比剛才又伶俐了幾分,聽到程池笑聲的時候正巧把包打好了。   「客官,您的東西。」他殷勤地笑著把東西遞給了周少瑾。   程池卻沒等周少瑾伸手就將東西接了過去,也不叫人,就幫她那樣提著。   那小販的眼睛更亮了,忙對周少瑾道:「小姐,我們這裡還有幾種西域來的佛香,您要不要看看!那香做得很好,有的聞著甜而不膩,有的聞著清香冽凜,還有的香著纏綿悱惻,我看您是個懂香的人,也不耽擱您去逛,我拿出來您聞聞就好。買不買都成,就是想讓您這懂行的人見見……」說著,也不等周少瑾應答,就蹲身從攤子底下拿出了七八個紙匣子,「您看看!」   十分的殷勤。   周少瑾不太會拒絕別人,加上那幾個裝香的匣子十分的漂亮,她就拿起來聞了聞。   小販想把這生意做成了,那好話自然不要錢的往外吐:「小姐可真是有福氣!這位爺是您父親還是舅舅?對您可真是好。您要什麼東西,眼睛都不眨一下。實際小的在西直門門那邊還有間賣香的鋪子,叫『西域梵香』,專買西域來的東西,您要是得了閒,也可以去那邊逛逛……」   程池和周少瑾俱是一愣,神色都有些微妙。   周少瑾的心情有些黯淡。   自己和池舅舅隔得就這麼明顯?   連個初次見到他們的小販都看得出來他們差著輩份嗎?   程池心中則很是不快。   少瑾雖然嬌嬌軟軟的,可猜他也沒有老到被誤認為是少瑾父親的程度吧?   那小販看著兩人的神色心裡卻直呼「糟糕」,眼角瞥過兩人牽的手,直罵自己糊塗,抬手就朝著自己的嘴打了一巴掌。道歉道:「兩位客官可別聽我胡說,我就是這張嘴關不住門,生意才這麼冷清的。公子玉樹臨風,小姐沉魚落雁,真是一對璧人。要不是小姐還梳著姑娘家的丫髻,我還以為小姐是這位公子的夫人呢?不過。公子和小姐的好事將近了吧?可得恭敬兩位了!兩位是我看到最登對的一對夫妻了……」   眼前的男女一看就是高門大戶人家出身,如果不是好事將近,家裡的人怎麼會允許他們在浴佛節的時候一起出來逛廟會?   那男子倒也不覺得年紀大,就是太穩重了,不像太年輕人。那小姑娘又生得太嫩,嬌滴滴的,看著顯小。那男子又願意服侍她。看上去又不像是一般的人,他這才會看走眼的。   周少瑾好不容易冷下來的臉轟地一下又變得通紅,她不由偷偷地看了程池一眼。   程池本對這些生意上的伎倆一清二楚,可好話誰不願意聽?   他在心裡冷哼。   早要是說這話他們還可能照顧照顧這小販的生意,現在說這些卻晚了!   他看也沒看那小販一眼。只是溫聲地問周少瑾:「有沒有看中的?」   程池一靠近來,周少瑾心裡就像團亂麻似的,哪裡還有心情去挑香。   而程池見她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樣子,知道她不慣於來這樣的集市。更不慣於拒絕別人,索性拉了拉她的手。道:「那我們就繼續往前逛。說不定還會遇到你喜歡的東西。」   周少瑾自然是點頭。   程池提著那香盒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周少瑾卻能感覺到程池沒有剛才那麼高興了。   是因為那個小販的話嗎?   她沒有想到池舅舅會這麼在意!   他……肯定曾經和自己一樣為兩人的身份地位而苦惱……   想以這裡,她的心頓時軟軟的,仿佛蕩著一汪的春水,柔情而綣繾。   她想程池高興!   想程池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高高興興的!   就像她和程池在一起就心裡快活的像揣了只小鳥似的。   周少瑾的嘴唇咬了又咬。最後扯了扯程池握著她的手,輕聲道:「池舅舅,我,我有點累……」   她不想逛廟會了。   怕再遇到像剛才那樣的小販,說出池舅舅不喜歡聽的話。   程池望著她穿了淡綠色掐祥雲紋的鞋子暗暗自責。   少瑾養在深閣裡,只怕生平都沒有走過這麼長的路。   自己也太粗心了。   「那我們去大槐樹旁的茶館坐會好不好?」程池和周少瑾商量。   茶館也有很多人!   周少瑾鼓起勇氣道:「能不能去大相國寺看看?」   程池頗為意外。   周少瑾多數的時候總是被動地接受他的好意,像這樣主動提出來要做什麼的時候很少。   這讓他覺得自己不是在唱獨角戲。   有種被心愛之人期盼的喜悅。   「好啊!」他微笑地道,眼角再次朝她的裙擺看了一眼,「那我去叫頂轎子。」   她還沒有那麼脆弱。   周少瑾赧然道:「不用了!我們一起去就是了。」   是要一起和他去大相國寺求香嗎?   程池的心砰砰地亂跳起來。   原來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是這麼好,就算是很平常普通的事也能讓人心跳如鼓。   他笑著牽著周少瑾的手往大相國寺去。   或者是因為早上大師傅開壇講過了佛法,下午的時候大家都去逛廟會了,大相國寺裡的香客比平時還少。   程池帶著周少瑾在大殿寶殿上了香,問了要不要抽籤。   周少瑾搖頭。   他們酉初就要和李氏碰頭了,她突然間不想聽那些大和尚講籤,只想多和程池呆一會。   程池和周少瑾想到一塊。   見天色尚早,他笑道:「那我們去後山坐一會好不好?」   ※   看書的姐妹兄弟們,不好意思,有點晚。   早上起來寫半章就是這點不好,有時候情節不滿意重寫,會耽擱時間……   PS:錯字太多,看得我臉都紅了。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零一章後山(周末加更)   只要跟著程池,周少瑾去哪裡都無所謂。   兩個人沿著綠樹掩飾的山道慢慢地往後山去。   四月是京城最好的季節,晴空萬裡,一碧如洗,山間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五顏六色,奼紫嫣紅。蝴蝶在花間飛舞,蜂蜜嗡嗡地採蜜忙,更有山澗的泉水叮叮咚咚地響著。   周少瑾從來不知道大相國寺後山的景致這麼漂亮。   程池卻指了橫路邊的一塊大青石道:「少瑾,坐下來休息一會。」   周少瑾很少這樣走路,身上已有了薄薄的汗。   她柔柔順順地應「好」,扶著程池的手坐在了大青石上。   大青石旁有株樹冠伸展的老槐樹,像把傘似撐在她的頭頂,林間有曉風吹過來,十分的涼爽。張目遠眺,可以看見大相國寺後山的白塔和大相國寺大雄寶殿金色的瓦,在綠樹從中,有種遠離塵世的安寧與靜謐。   「這地方真好!」她說著朝旁邊挪了挪,示意程池也坐上來。   程池朝她笑了笑,道:「這是我有一次來相國寺的時候偶爾發現。你喜歡就好!」   周少瑾訝然。   程池眉宇間閃過一絲得逞的得意,柔聲笑道:「你在這裡坐一會,我去給你弄點水喝!之前沒有想到會上山,也沒有給你準備。」   這裡的風景再好,沒有了程池,她一個人也會覺得害怕。   「您要去哪裡?」她有些緊張地問。   周少瑾坐在青石上,和站著的程池一樣高。   程池輕輕地抱了抱她,指了指她的身後:「你看,那邊有個小溪,我就在那裡!」   周少瑾的神色這才忪懈下來。   她就這樣離不開自己嗎?   程池有些意外,又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然她也不會有勇氣拒絕宋木了。   自己在她的心裡……可能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重要!   程池這時倒有點後悔起來。   若是少瑾當時沒有勇氣拒絕宋木。或者是宋木為了自尊心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棄少瑾,他就這樣把少瑾交給了別人……她會不會像朵花似的枯萎凋零呢?   他想想就後怕。   對周少瑾說話的聲音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又溫柔了幾分:「乖,坐在這裡別動。小心落下來。」   周少瑾連連點頭,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裡,那模樣兒,說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仿佛是他手裡的麵團。他想怎樣揉捏就能怎樣的柔捏。   程池沒能忍住,抱著她嘴就貼到了她的唇上。   那溫柔細膩而又略帶幾分涼意的感覺闖進了腦海裡,他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程池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   忙抬起頭來,在她的頰邊親了一口,低聲道著:「少瑾,乖乖,坐在這裡別動。」   周少瑾已經傻了眼。   她什麼都沒有做。青天白日的,池舅舅為什麼還要親她?   直到程池放開她,她才回過神來,溫順的好脾氣讓她嘟呶地「哦」了一聲,垂下了眼瞼。   程池見她沒有太多的反應。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摸了摸她的頭。   周少瑾就忍不住抬瞼飛快地睃了他一眼。   他眼角眉梢都透露著心滿意足之後的舒緩和暢快。   是因為親了她的緣故嗎?   周少瑾想到那次程池把她按在門扇上欺負的時候……他好像也很高興的樣子。   她的臉頓時火辣辣,都不敢抬頭了。   程池見周少瑾害羞般地低下了頭,他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似的。感覺有些窒息。   少瑾……是不是慢慢地開始適應他?   程池轉身往小溪去。   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心情才平靜下來。   他就是上次聽到十三行的船沉了也沒有這樣的緊張,不。應該說,他已經很久都不曾這樣的緊張過了。   程池的步履不由地輕快起來。   小溪旁一如他記憶中的樣子,飄浮著幾片睡蓮的葉子,只是那葉子比他還的時候要繁茂了些。   程池突然就想到「開枝散葉」這個詞來。   他笑著搖了搖頭。採了片葉子洗乾淨,兜了水往回走。   林間斑駁的光影照在他的臉上,周少瑾可以清楚地看見他俊朗的眉目和眼角眉梢間洋溢著的喜悅。   她不由抿了嘴也跟著笑了起來。   池舅舅還告訴她要七情六慾都不要上面,可他自己還是……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很高興。   周少瑾陡然又想起了剛才那個賣佛香的小販說的話。   池舅舅……是她的父親還是舅舅……池舅舅當時心裡肯定氣壞了……不然他也不會那麼在意了……池舅舅生平只怕是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糗。   明明知道應該把這件事忘掉,可莫名的,她只要一想到池舅舅是為了她才會那樣的出糗,她就抑制不住地想笑,就抑制不住心裡像吃了蜜般的甜。   周少瑾捂了嘴。   走近了的程池笑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周少瑾自然不敢告訴他。忙道:「沒什麼事,沒什麼事!」   程池見她是高興的,自然也就不會去事無巨細的追問,把兜著水的荷葉舉到她的嘴邊,溫聲道:「來,喝一點。要小心。」   周少瑾並不喝,可她還是很想喝水,何況是用荷葉兜著的,她兩世為人也還是第一次喝到。   她想了想,大著膽子扶了程池肩膀,喝了一口水。   真甜!   周少瑾又喝了兩口,推給程池:「你也喝一點!」   程池朝著她笑,把剩下的水都喝完了。   周少瑾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程池喝的是她剩下的水。   她的臉又是一紅。   程池看著一笑,道:「肚子餓不餓?」   難道她說肚子餓,池舅舅還能有什麼辦法不成?   周少瑾不禁脫口而出。   程池直笑,道:「再過去點,有桃子樹。這個季節應該已經掛了果。」又笑道。「既然帶了你出來,怎麼能讓你凍著餓著呢!」   周少瑾才不要和程池分開呢!   她道:「我不餓。而且我吃了桃子不克化。」   程池覺得兩個人若是想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還是要說清楚點好。   周少瑾這樣的迷戀他,但也不會因此而對他百依百順,連自己的喜好也一併丟了。   他覺得這樣很好。   「我看你買了苗繡的花樣子,很喜歡繡花嗎?」程池就和她聊著天。   周少瑾點頭。   她第一次見到程池就能那麼相信程池。是因為她覺得程池是個寬和的人,就算是她再怎麼狼狽,程池也不會惡意地笑話她。   後來和程池接觸的多了,這種感覺也就更強烈了。   何況她什麼樣丟臉的事他不知道,周少瑾也就很容易和他說心裡話了:「我幹什麼都幹不好,只有花繡得還不錯。慢慢地就很喜歡繡花。」   「是嗎?」程池笑道,「我覺得你的花也養得很好。還能養出十八學士,墨菊來啊!」   周少瑾紅著臉道:「因為繡花可以送人,總不好送人幾盆花吧?而且送給他們的花,他們通常都養死了,好可惜啊!」   小丫頭是渴望讓人認同而又不願意去傷害那些有生命的花草樹木嗎?   程池想到她從小的經歷。心痛不已地把她摟在了懷裡,低聲道:「沒事!我到時候陪你去逛豐臺,懂花愛花的人我們就送他們花,不懂花愛花的人我們就不理他們。繡花傷眼睛。養花卻可以讓人放鬆情緒。你要是喜歡,繡一會花。就蒔弄會花草,可以讓眼睛休息一會。」   周少瑾身子有發僵,想推開程池,可一想到剛才他眼角眉梢都透露著心滿意足之後的舒緩和暢快。她又遲疑起來。   她偷偷地瞥程池。   程池神色間果然很舒暢。   那,那就算了好了……反正池舅舅很高興……   周少瑾低著頭,當什麼也沒有發生的,心卻跳得厲害,咚咚咚的,像擂鼓,以至於程池之後說了些什麼,她根本沒有聽清楚,只是順從地隨著程池的話點頭。   然後程池把她抱在他的膝上。   像抱孩子似的。   她窩在他了的懷裡。   怎麼會這樣?   周少瑾快要哭了。   她好怕池舅舅像上次一樣……把手伸到她衣服裡……   周少瑾想掙扎著坐起來。   程池卻很規矩地只是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就像哄襁褓的嬰兒一樣溫柔地抱著她。   周少瑾又貪念起這樣的溫暖來。   到底該怎麼辦好?   她咬了咬唇。   耳邊傳來程池清越的聲音:「……少瑾,好不好?」   周少瑾大赧。   她根本不知道程池都跟她說了些什麼。   程池暗暗好笑。   小丫頭的矛盾都寫在臉上了。   對他喜歡到了骨子裡了。   大概平生都不會遇到一個比少瑾更喜歡他的人了。   他的少瑾……他要好好珍惜才是。   念頭閃過,他的心像被風吹過似的飛揚起來。   「少瑾,」他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你整天待在家裡,會不會覺得無聊?程箏在京城,程笙過些日子也會隨著她的夫婿來京,你要不要和她們來往。」   「不要!」周少瑾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   她現在以什麼樣的身份和她們交往!   程池立刻就明白了周少瑾的想法。   他很自責。   早知道這樣,他就應該把事情處理好了再抱少瑾的!   程池親了親周少瑾的鬃角,低聲道:「少瑾,你再給我兩年的時間,我會牽著你的手,讓你堂堂正正地站在大家面前。好不好?」   堂堂正正地站在大家的面前……池舅舅,是要娶她嗎?   周少瑾愕然地望著程池。   程池的目光深遂而沉靜,如恆古不變的浩瀚夜空。   ※   看書的兄弟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零二章客來   松鼠魚甜酸可口,龍井蝦仁色澤淡雅,蜜汁火方甜鹹濃香,炸響鈴外脆裡嫩……在富春江最好的雅間裡,梨花木的大圓桌上擺滿了菜,每道菜的味道都恰到好處。吃得李氏等人讚不絕口。   周少瑾拿著筷子,卻有點心不在焉。   池舅舅說,要娶她……   她面色微酡。   可她和池舅舅之間,猶如隔著一道天壑,想男婚女嫁,談何容易。   池舅舅應該也知道吧?   別說是兩年,就是一輩子,她也願意等。   只怕她等來的不是歡天喜地的姻緣,而是鋪天蓋地的指責和辱罵。   如果只是她自己,她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怕就怕害了池舅舅——只要他向程家的人提出來要娶自己,勢必會在程家引起軒然大波,以池舅舅的性子,肯定早有計量。若是讓池舅舅得逞了,池舅舅十之八、九也會付出很大的代價;若是池舅舅失敗,被程家除名都有可能。   人不是活著就行。   需要朋友,需要財富,需要社會地位。   如果池舅舅什麼都沒有了,會覺得幸福嗎?   她怎麼能因為喜歡上一個人就讓他為自己以身示險呢?   周少瑾朝程池所在之處望去。   沉香木雕著嬉戲圖的屏風擋住了她的視線,她連程池的一個影子也看不見。   她想起程池說要娶她時看似平靜卻勢在必行的的目光和表情,心裡中羞赧又甜蜜。   是她自己蠢笨,怎麼會覺得池舅舅只是看中了她的好顏色。   她雖然漂亮,可也沒到無可取代的地方。   以池舅舅的閱歷,如果只是想找個漂亮些的女子,何苦到今日連個通房也沒有?   池舅舅待她。從來都是坦誠真摯   想到這裡,她咬了咬唇,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啪噠」一聲,有東西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卻是周幼瑾筷子夾著的滷水花生滑到了桌子上蹦到了她的碗裡。   周少瑾哈哈地笑。揉著周幼瑾的頭髮。   難得這樣情緒外露。   周幼瑾不好意思地躲進了李氏的懷裡。   李氏笑著忙向周少瑾賠不是。   周少瑾心裡微微有些感慨。   如果是胞妹,李氏恐怕就不會這樣向自己道歉了。   有些事,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半點也不由人。   她笑道對李氏道:「一家人不說兩家的話,太太也太客氣了。」   李氏微微地笑。   這件事就算揭了過去。   周少瑾的心沒卻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她回去之後就親自燉了參湯端去了外院的書房。   程池聽到動靜坐在書案後面等她過去,笑道:「今天跑了一天。不累嗎?這種事讓小丫鬟做就行了。你快回屋去歇了!」   周少瑾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不免有些緊張又羞澀。   她好怕池舅舅因此對她特別親密。   顯得她好像的迫不及待似的。   所以程池的這種態度恰恰好。   周少瑾雖然紅著臉,神色間卻自在了不少。   她指了指程池面前的大書案笑道:「四爺不也在忙嗎?」   四爺?!   程池挑了挑眉。   周少瑾騰地下一子面紅如血。   程池的笑容就止不住地從眼底溢了出來,照亮了他的臉。   周少瑾羞得抬不起頭來。抱著託盤就跑了。   程池無聲地笑,端起燉盅來細細地品味了一口。   周少瑾快跑出院子的時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她又轉身去找了懷山。   懷山聽到她說的話非常的驚訝,求證般地道:「您說,若是四爺和家中的長輩有了矛盾。一定要告訴您?」   周少瑾點了點頭。   臉上還殘留著剛才的赧色,道:「你只需告訴我就是了。我怕池舅舅吃虧。」   若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她不會讓池舅舅獨自去承受的。   大不了她跳出來認了!   前世她都能嫁人獨居,今生她自然也可以青燈古佛。   想想如果池舅舅不把這話挑明了,她不也準備出家嗎?   橫豎不過是這樣的結局。她有什麼好怕的!   周少瑾心中大定。   翌日下廚做了幾個菜送去了書房,還開了箱準備找幾匹合適的布料幫程池做幾件冬衣。   李氏託程池的福也吃了周少瑾做的菜,知道周少瑾要給程池做衣裳還進來問她:「有沒有合適的?若是沒有,可以讓富瑞坊的人送些布料子過來。那是我娘家的綢緞莊。你平時要是買什麼,也可以讓他們送。」   周少瑾還以為李氏會阻止她,不免有些意外。   李氏笑道:「我又不是那沒有眼睛的——四老爺把內院讓給了我們自己卻住到了倒座……就憑他的這份看重,我們也要奉他如上賓才是。」   自從浴佛節回來,她就對程池好感蹭蹭地直往上漲。   有謀略、有手段、有能力,又知情識趣不刻板……不過一個小小浴佛節的出玩,卻安排妥貼周到,處處都讓人感覺踏實而又愜意,最難得的是他對她們的那份尊重,讓她頗有些受寵若驚之餘又心生感激。   難怪他能掌握九如巷的庶務,接觸過才知他的性情如此的溫和,待人接物猶如春風撲撲面,讓人不由生出好感來。   周少瑾可以感受到李氏對程池的態度。   她抿了嘴笑。   程池這樣,算不算是賄賂李氏?   她也就大大方方地幫程池挑了衣服料子,去幫程池量衣。   程池站在那裡任她左拉右扯折騰,決口不提她改了稱呼的事。   懷山聽聞若有所思。很想告訴周少瑾,她若是有心,大可拿件四爺的舊衣服照著裁剪就是了。可他看到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都咽了下去。   周少瑾坐下來把程池尺碼記下了下來。   程池想了想。到底沒有提她叮囑懷山的事——若是她覺得不安,就讓她安心好了。   他示意懷山不必瞞著周少瑾。   周少瑾卻歪著腦袋望著他書案上塗塗畫畫的東西奇道:「這是什麼?」   程池走了過去。   懷山幫他們關上了書房的門。   程池低聲道:「我搭上石寬,後來又去調查了一下四皇子,發現四皇子的生母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一個宮女,生了四皇子之後都不曾受封。在太子出生之前都養在坤寧宮,差點就記在了皇后娘娘的名下。太子出生之後。他的生母才受封了七品的選侍,沒多久就搬出了坤寧宮。」   「還有這種事?」周少瑾是第一次聽說。   皇家立儲,不外嫡、賢。   而嫡是排在賢之前的。   被皇后撫養過的孩子,比起其他嬪妃生的孩子在選儲的時候都有利。   她遲疑道:「你是不是懷疑四皇子?」   程池笑道:「現在還不好說,先把該知道的知道了再做打算。」   周少瑾愧然道:「說了給您幫忙的,結果什麼忙也沒幫上。」   「的確什麼也沒能幫上。」程池笑道,俯在她的耳邊低語。「要不我遣了太太去照顧姑奶奶,過幾天你再陪我去大相國寺爬山好不好?我這幾日很辛苦!」   曖昧的語氣讓周少瑾心中一蕩,面紅如霞地落荒而逃。   程池忍俊不禁。   周少瑾直到一腳踏進了垂花門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在心裡腹誹。   這幾天太太忙著打點給父親和父親幕僚、上司太太等人的土儀,沒有空去姐姐那裡。他就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她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不過,那天池舅舅雖然抱了她,可也只是就那樣抱著她,什麼也沒有做。   她慌什麼慌?   池舅舅喜歡打趣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周少瑾回到屋裡。   鏡子裡晃過一個女子的身影。   清麗絕倫的五官,眼角眉梢都含情脈脈地笑著。   這。是她嗎?   周少瑾忍不住轉身在鏡臺前站定。   那含羞帶怯的樣子,不是她還是誰?   周少瑾的眉宇間頓時平添了些許的赧意。   周初瑾派了人過來告訴她們,廖大太太四月二十八日抵京。   李氏也顧不得些土儀了,拉了周少瑾準備給廖大太太接風的事宜。   周少瑾前世和廖大太太打過交道。拿了那套富貴花開的霽紅瓷餐具來招待廖大太太,又去後面的院子看了看她種的花。   李氏見花圃裡只有那月季和那蜀葵開得熱熱鬧鬧,擔心道:「這恐怕不行吧?」   的確不行。   廖大太太是那種典型高門大戶家的小姐,什麼都講究個別致。   池舅舅送的那套霽紅瓷的餐具是今年官窯出的新品,雖然豔麗,但廖大太太沒有看見過,拿出來倒可以掙一、兩分臉子。這屋裡的布置就得多費些心思了。   她去了程池那裡。   程池正在和別人說話。   周少瑾在耳房裡等他一回,結果發現從他屋裡走出來的竟然是程家二老太爺程劭的幕僚吳先生。   她狐疑地進了書房,發現程池的面色有些凝重。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周少瑾小心地問。   程池不想瞞她。   這丫頭總是能很敏、感知道自己的情緒。   與其瞞著她讓她擔心,還不如對她說實話。   「現在還不知道。」程池道,「查出四皇子和乾清宮大太監陳立的關係非常好。」   陳立,那個在皇上尚在潛邸的時候就在皇上身邊,服侍了一輩子的陳立?   周少瑾張大了嘴巴。   程池摟了摟她的肩膀,笑道:「別擔心,這很正常。誰不想交好幾個宮裡的人幫著看看動靜,就是我,不也和那劉永交好嗎?」   那不同。   周少瑾直覺地想。   朝廷雖有藩王不得結交朝臣的規矩,可皇子結交宦官,也是被明令禁止的。   四皇子明知故犯,而且還交的是掌管乾清宮的大太監陳立!   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四皇子可能不像她前世看到的那樣單純無害。   ※   姐妹兄弟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今天要開會,只能一更了,時間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零三章突訪   只是她一個內宅女子,多是道聽途說,怎好隨意評論,壞了池舅舅的事。   周少瑾但笑不語。   懷山進來道:「四爺,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可以隨時啟程了!」   程池微微笑。   周少瑾卻是大吃一驚,失聲道:「四爺要去哪裡?」   神色間竟然帶著幾分惶恐。   竟如那和父母走失的小兒一樣。   程池是捨不得她有一點點不適的,忙上前抱了周少瑾,輕輕地撫著她的背,溫聲道:「你來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我要回一趟金陵。之前也跟你說過,現在事情有了變化,要提前回去一趟。」   周少瑾聞言心中大定,忙去推程池:「懷山……還在屋裡呢!」   臉紅紅的。   程池笑著放開了她。   從前惱他抱了她,現在卻是怕被別人看見……   他頓時覺得神輕氣爽。   周少瑾臉卻更紅了。   屋裡哪裡還有懷山的影子。   一次兩次是巧合,三次四次那就蓄意了。   池舅舅身邊的人只怕都知道了自己和池舅舅的事。   她低了頭問:「您什麼時候回來?」   並不問程池去做什麼——程池有很多的秘密。   程池俯了身和她說話,神色是掩也掩不住寵溺:「我一辦完事就回來。回來的時候幫你把雪球和那兩個黃鸝鳥也帶來好不好?」   周少瑾赧然地點頭。   眼角的餘光看見懷山的影子好像在屋外一閃而過。   怕是在催池舅舅啟程!   走得這麼急……   她低聲道:「那您路上小心點。別那麼拼……錢財都是身外之物。」   程池點頭,輕柔地摸了摸她的臉,道:「少瑾,我儘量趕到官哥百日禮之前回來。」   去這麼長的時候,也就是說事情不是那麼容易完結的。   周少瑾道:「趕不回來也不緊,官哥周歲的時候我們再給他補份大禮就是。」   我們嗎?   程池心情愉悅之極。   用過午膳。他啟程前往金陵。   周少瑾望著程池的馬車不緊不慢地駛出胡同,心底非常的低落。回到屋裡春晚問她什麼時候去豐臺,她這才記起來自己去找程池幹什麼。   還是等池舅舅回來陪她一起去好了。   周少瑾打定了主意不出門,除了和李氏去看周初瑾,就是在家裡幫著程池做冬衣。   官哥兒一天一個樣子,今天會吃手指了。明天會吐泡泡了,前世官哥出生的時候她已去了田莊,不過是一年半載見上一回,每次都還沒有玩熟周少瑾就要回去。如今看到如此有趣的官哥,她眼熱得不得了。   小孩子喜歡和小孩子玩。   周幼瑾也整天趴在官哥身邊要抱他,還要官哥喊她姐姐。惹得滿屋子的人哄堂大笑。周幼瑾氣得嘟了小嘴誰也不理。有一次還趁著官哥身邊服侍的沒注意,差點把官哥從搖籃裡抱了出來。嚇了大家一身的冷汗。   來來去去的,不過七八天的功夫,周少瑾已經給程池做好了一件冬衣,正準備裁第二件時,有小丫進來稟她。說:「程家的三位姑奶奶來拜訪您!」   程家的三位姑奶奶……   周少瑾想了想才明白那小丫鬟說的是誰。   她驚訝地道:「程家的三位姑奶奶嗎?三位都來了?這個時候?」   小丫鬟想到門口停著的那三輛低調卻奢華的黑漆平頂齊頭的馬車,不停地點頭,道:「隨車的婆子說得清清楚楚,是金陵城九如巷程家的三位姑奶奶。」   周少瑾有些慌張。   程家的三位姑奶奶。自然是指程箏、程簫和程笙。   程箏是程家的大小姐,嫁給了當時翰林院學士顧順的兒子顧緒。比程池還大三歲。周少瑾沒有和她接觸過,只知道她丈夫青雲得意,子嗣乖巧得意,夫妻很是恩愛。過得很好,京中很多的婦人都很羨慕她。   而程簫及笄的時候周少瑾還是個黃毛丫頭,兩人根本沒有什麼交集,最多也就是在九如巷的時候碰到打個招呼而已。   程笙到和周少瑾相處的時間比較長,而且還一起跟著沈娘子讀過書,但就算是這樣,程笙因為從小在郭老夫人身邊養大的,學問、見識都很是不凡,對沈大娘不過是面子情,)她們說的是同窗,實際上程笙指點她和程笳的更多。   她們怎麼來了?   而且還是一起來的?   沒有事先派人送貼子,就這樣直接上門……   周少瑾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吩咐丫頭:「請了幾位姑奶奶進來好了!」   小丫鬟應聲而去。   周少瑾換了件豆綠色綃紗比甲,銀紅色八裙湘,烏黑的頭髮綰成了一個纂,後面插了一小小的茉莉花,香氣襲人。   程氏三姐妹目光中都閃過驚豔之色,特別是程笙,和周少瑾不過兩三年不見,周少瑾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她睜大了眼睛道:「少瑾,你可真是女大十八變,如果我們是在路上碰到了,我肯定認不出你來了。」   她的確是變了很多。   周少瑾抿了嘴笑,目光好不容易才從程箏的臉挪開。   程箏,太漂亮了。   而且她的漂亮不是那種五官的精緻,而是通身氣派。   她就那樣神色閒逸地站在那裡,就仿若一朵盛開的牡丹,華麗美豔,光彩奪目,讓身邊的人和物黯然失色。   周少瑾請程箏等人在宴息室坐下。   丫鬟們上了茶點。   程箏不動聲色,程簫卻暗暗心驚。   這宅子不大,可這一路走來,每樣東西都價值不凡。若僅僅是這樣,她又不是那沒有見過世面的,怎會動容?實在是這布置陳設,怎麼看怎麼像是祖母的手筆。   難道這宅子是祖母送的不成?   程簫離開九如巷已要有六、七年了。她自然不會貿貿然地開口。   程笙則是不知道說什麼。   從前面目模糊的小姑娘已長得如珠玉般明瑟不說,舉手投足間更是落落大方,溫婉端秀,和她記憶中那個只知道躲起來哭的小姑娘像兩個人似的。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她覺得有些不安,但她總不能讓幾乎和周少瑾不認識的大姐程箏去和周少瑾寒暄吧?   程笙喝了口茶,這才找到話題。笑盈盈地朝著周少瑾側了側身子,道:「少瑾,你什麼時候到的京城?聽說初瑾生了個大胖小子,我來京城之後才聽說。孩子取了名字沒有?聽二姐說,孩子已經滿了月,但沒有做滿月禮,是不是準備做百日禮?定了什麼時候沒有?還好這次我來了京城。不然你們姐妹是不是不準備請我的?」   她嫁給了翰林院學士彭翔的兒子,那彭翔和程笙的父親程渭是同科,兩人的關係非常的好。他們也是成親之前彼此看中了才下的定。彭家的祖藉在江西,他們京中成親,成親後卻去了江西老家祭祖。前兩天才剛回到京城。   前世,他們過得也挺恩愛。   程笙幾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曾請她到家裡做客,知道她「病」了。還專程來看她,給她帶了些藥材。   後來可能是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三姐妹都不怎麼和周少瑾、周初瑾姐妹聯繫了。   實際上周初瑾生了官哥之後給程家下過帖子。   官哥兒出生後,周初瑾也給程家報了信訊,程家因都是男子,那邊沒什麼人來。但送了很貴重的洗三禮。   但那時候只有程箏在京城。   程箏的長子出水痘,程箏在家裡供奉痘娘娘。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程池前腳走,她們後腿就到了屋。   池舅舅曾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還說,當你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耐心待遇,見招拆招。   周少瑾慢慢地答著程笙的話:「我過完年就過來了。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不怎麼喜歡外出,加上那個時候姐姐有了身孕,身邊又沒有長輩照顧,太太就領了我過來……」最後問起程簫的長子顧寧來:「他現在好些了嗎?」   程簫聞言笑了起來,道:「多謝你,他已經好了,不然我也不敢出門了。」隨後指了程簫,「你簫表姐前兩天來京,想著你們姐妹也在京城,我們就過來了,冒昧之處,還請原諒。」   興之所致。   周少瑾也頗能理解。   兩人就說起程笳來:「……原來糯米粉似的一團,沒想到轉眼間就嫁了人。可惜我們姐妹都各自一方,連出閣都不能送一送!」她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傷感。   周少瑾忙笑道:「我前些日子還曾收到笳表姐的信,她說她在那裡過得挺好的。老太太有時候為難她,她就頂回去,老太太只好叫李敬去說話,李敬左耳朵聽右耳朵出的,老太太氣得沒有辦法,也只能自己氣自己完事了……。」   程笙哈哈地笑,道:「沒想到我們這裡面最厲害的居然是程笳。」   大家又是一陣笑。   程箏就提出來去探望周初瑾:「我們還沒有碰過面呢?也好去看看官哥。」   周少瑾就陪著她們去榆樹胡同。   周初瑾已得了信,抱了孩子在垂花門前等。   程簫忙道:「你怎麼把孩子也給帶了出來?這要是吹了風可怎得了!」   周初瑾也是幼時見過程箏一面,但見到她的人無不會留下很深的印象。周初瑾一眼就認出了程箏,笑道:「我看今天天氣很好,就想帶著孩子出來走一走。然後把孩子交給了乳娘,結結實實地給程箏行了個大禮。   幾個人在一起少不了要契闊一番。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在下午的五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零四章結交(給金陵春吧加更)   周初瑾和程笙同年,兩人又都同在九如巷長大,且都是聰慧過人的女子,在九如巷時就相處的很好,此時見面,自然要比其他的人親熱。而程箏是程家這一輩的長女,雍容大方、氣質高華不說,因丈夫是翰林院學士、詹事府的少詹事,她已是正四品恭人。   如果說程笙等人是剛剛啟蒙的孩子,程箏就是已經開始學習制藝的少年。   說話行事,理應以程箏為主。   周初瑾挽了程笙的胳臂,笑盈盈地和程箏說著話,往宴息室去。   程簫就被拋在了身後。   好在還有周少瑾陪著她。   也不算失禮。   相比程箏麗色天成,程笙的活潑開朗,程簫就顯得沉默很多。   但她皮膚白皙,笑容溫和,儀態從容,卻比程簫和程笙更顯親切。   她笑著對周少瑾道:「我看初瑾成了親之後比從前更開朗了些,可見這日子過得很順心。我之前還為初瑾擔心,我那姨母,性子有點強,不是那麼好相與的人。」   程簫嫁給了自己表哥,也就是袁家的五少爺袁鳴。   袁家和方家又是姻親,幾輩人都通婚,不管是前世還有今生,周少瑾都沒有弄清楚程家和方家的關係。   她笑道:「去年我去保定府探望我父親的時候,路過鎮江,曾去拜訪過親家太太,親家太太為人十分的和善,姐姐也很得她歡心,倒沒有看出親家太太的性子要強。」   程簫聽著就笑了起來,看周少瑾的目光多了幾分趣味。   周少瑾微窘。   她這也算是睜眼說瞎話了。   可池舅舅說過了,這是應酬話,大家本來就不應該當真的。誰要是當了真。誰就是傻瓜……也不知道池舅舅走到哪裡了?有沒有按時吃飯睡覺?   她恍惚了一下,理直氣壯地和程簫寒暄起來:「簫表姐這次來京城有沒有把小寶寶帶過來。我在九如巷的時候偶爾看見識表哥家的耘哥兒,已經會走會跑了,煞是可愛。」   說起兒子,程簫的臉上就止不住地泛起了笑容,道:「原來想帶他一塊來的。我婆婆捨不得,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手,我只好跟著你姐夫先行一步。準備把這邊理順了,再去接了容哥兒過來。」   容哥兒是程簫兒子的乳名。   她的語氣有些遺憾。   周少瑾忙道:「姐姐剛到京城的那會兒,也是手幫腳亂的,簫表姐把事情理順了再接了容哥兒過來也好,到時候想買個零嘴什麼的也都有地方了。我就是覺得京城太大了。買個東西都不方便。」   走在前面的程笙聞言扭過頭來,笑嘻嘻地道:「大姐,您看,不是我一個人這麼說吧?少瑾,我讓大姐帶著我們把京城逛一逛。那戲園子、南北貨行可以不知道,那賣針賣線的地方卻不能不知道。少瑾,你到時候跟我們一起吧!二姐對京城也不熟!」   前世她們可一點交集都沒有的。   今生依舊隔應著一個程許。   周少瑾下意識地就想拒絕,道:「我已經吩咐下去。準備過幾天去豐臺看看花草……」   程笙見她這麼說,撲哧就笑了起來。道:「我還以為你轉了性子,原來還是那麼膽小!你跟著我們和大姐,誰還會欺負你不成?你二表姐夫過幾天就要去國子監讀書了,說不定還會和你姐夫成同窗。我們家那位到是還沒有決定是進雙鶴書院還是進國子監。要和家中的長輩商量……我們姐妹好不容易都在京城,怎麼能不互相走動?你也太拘謹了些!」   周家人丁單薄,最需要姻親相助。   現在程家三姐妹主動示好,又有從前的情份,受了程池的恩惠,周初瑾也有了和程家走動的心思,聽了就笑著對程笙道:「我們家少瑾你還不知道,走個路都怕踩死螞蟻的,你這一看就是慫恿著大表姐帶著你到處瘋的模樣,她怎麼敢接招!我看你不這如約了她去廟裡走走,她更喜歡。」   一直沒怎麼和周少瑾說話的程箏突然笑道:「少瑾,你很喜歡蒔弄花草嗎?我也常去豐臺買花。你定了什麼時候去豐臺,到時候也叫上我好了。北方的春天比南方晚,這樣的天氣放在南方,那就是草長鶯飛,拂堤煙柳的時節,我正好把兩個孩子都帶上,既認認親,也讓他們出來玩玩,中哥兒前幾天不是奉了痘娘娘的嗎,可把他給憋壞了。」   程箏的兩個兒子,長子顧寧,次子叫顧中。   她這明顯的示意,讓在場的人猝不及防,驟然一默。   周少瑾很想問程箏:你這樣待我,袁夫人知道嗎?   還好在場的都是百伶百俐的人。   周初瑾忙笑著應「好」,並嗔道:「可惜我這才出月子,不然就可以和你們一起去了!」   有人說話,這氣氛也就活躍起來。   程簫笑道:「以後日子長著。等孩子再大一些了,我和你去香山爬山去。聽說那邊的景致也很好。讓她們滿大街的去尋那針頭線腦去——還戲園子、南北貨行不用知道在哪裡,只管尋找賣針賣線的地方,我就不相信了,幾根針幾束線就把你為難成了這樣!我看你是想逛京城吧?可別把我給牽扯進去!」最後幾句,卻是打趣程笙的。   程笙道:「二姐可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我!」   間接地承認了程簫的話。   周初瑾幾個鬨笑起來。   周少瑾也抿了嘴笑,心裡卻盼著程池要早點回來就好了。   也不知道程箏幾個要幹什麼?   一行人在宴息室坐下,小丫鬟上了茶點,程箏就問起官哥的百日禮來,並道:「到時候我們姐妹少不得要來湊湊熱鬧的。」   杏林胡同也好,雙榆胡同也好,都沒有主持中饋的女眷。而像這種添丁進口的洗三禮、滿月禮、百日禮都是女眷們應酬,程氏三姐妹能來慶祝,會讓周初瑾在廖家的姻親面前長臉不少。   周初瑾笑眯眯地道謝。   周少瑾心中卻更是不安了。   程氏三姐妹留在榆樹胡同用了午膳,約好了過兩日去豐臺踏青,再過兩天去大柵欄逛街,這才打道回府。   程笙的夫家不如程箏和程簫有底蘊。她並沒有和彭家的人同住,而是她和夫婿彭藻住在她陪嫁的宅子裡,離杏林胡同不遠。程簫和程箏則各自住在夫家在京城的老宅裡,兩家都在朝陽門附近。姐妹倆先送了程笙回去,然後才往朝陽門去。   程簫皺了皺眉,道:「大姐,池叔父是什麼意思?為何要我們和周家姐妹來往?池叔父從前是從來不管這些事的!是不是有什麼事我不知道?」   她們是一母同胞的兩姐妹。說起話來就更沒有顧忌了。   程箏聽了只覺得堵是慌。   慈母多敗兒。   母親對她們姐妹尚能做到公正無私,可到了弟弟那裡,就只知道一味的寵慣溺愛,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不是趁著這個機會把弟弟的一些小毛病給擰過來。想辦法好好地管教弟弟,居然還護短地說是周少瑾的不對、是程證等人的不對。這樣下去,弟弟不變成個紈絝子弟也要變成個不學無術之人了!   可這沒臉的事她怎麼能跟妹妹說?   這世上原本就沒有能守得住的秘密。   可能少說一句還是少說一句的好。   程箏長長地籲了口氣,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些這才溫聲道:「應該是受了祖母所託吧?笙妹妹到京城後。母親也緊跟著到了京城,是少瑾在祖母面前盡孝。還陪著祖母去了趟普陀山。她自幼失恃,你也看見了,性子溫婉恬靜,乖巧聽話。怕是讓祖母少了很多的寂寞。如今她們姐妹在京中,我們於理於情都應該照拂一、二。也算是報答她代我們在祖母膝下承歡好了。」   程簫想到周少瑾微垂著頭,安靜溫順地坐在那裡聽她們說話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道:「少瑾還真是好性子。我也很喜歡。」   程箏想了想,索性把周少瑾現在住的榆錢胡同的宅子是程池送的告訴了程簫。   程簫驚訝極了。   程箏笑道:「你現在知道祖母和池叔父如何地看重她了吧!以後就當個小妹妹來往就是了。」   程簫點頭,忍不住笑道:「池叔父也太偏心了。我出嫁的時候不過送了我五千兩銀子的壓箱。不行!等池叔父回來了,我也要向他要個宅子才是。我聽三伯說,池叔父是個財神爺,去年沒怎麼做生意最少也賺了十萬兩銀子。這個秋風是無論如何也要打得!」   她說三伯,提的是袁維昌的第三個兒子袁別雲。   上次二房的老祖宗程敘八十大壽,周少瑾依照前世的經驗,誤以為袁別雲是袁維昌的長子了。   袁別雲和程池脾氣相投,關係非常的好。   程箏不由大笑,道:「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嫁了個破落戶呢?你就那麼缺銀子啊?」   「我不缺銀子,可誰嫌銀子少啊!」程簫笑道,「袁家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多口雜,妯娌間再怎麼親熱也少了不了比衣裳比首飾比娘家兄弟的前程,我年紀還輕,還沒能修煉到祖母和你的程度,你就讓我繼續在紅塵裡打滾好了!」   一席話說得程箏笑得合不攏嘴。   可笑過了,她心裡又莫名地爬上一絲擔憂。   兄弟的前途……   程許這個樣子下去,能有個好前途嗎?   若是程許不能支應門庭,長房……難道還再回去看二房的臉色不成!   也許,她們姐妹能靠的不是娘家的兄弟,而是自己的兒子了!   程箏撫了撫額頭。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晚上的十二點左右,會很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零五章奇怪   待程箏回到家中,已是華燈初上。   她先去看了兩個孩子。   十歲的顧寧和顧中長得很相,都吸取了程箏夫妻的優點,小小年紀已出落得十分英俊,程箏進門的時候,兄弟倆正身姿筆直站在書案前寫大字。   「母親!」兄弟倆異口同聲地喊著程箏,均露出歡喜的表情。只是顧寧恭恭敬敬地放下筆給程箏行禮,顧中則撲到了程箏的懷裡。   程箏慈愛地摸了摸小兒子的頭,然後牽著她的手走到了書案前:「用過晚膳了嗎?今天都吃了些什麼?好不好吃?先生布置的功課還沒有做完嗎?要勞逸結合才是,仔細壞了眼睛。」   顧寧笑著應是。   顧中則嘰嘰喳喳地回答著程箏的話。   程箏聽說倆個兒子的晚膳是和丈夫顧緒一起用的,有些意外,笑道:「你們的爹爹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顧寧笑道:「爹爹說今天太子爺帶著皇太孫去別院划船去了,他們沒什麼事,就先回來了。」   詹事府是輔佐太子的衙門,品階不高,位置卻很重要。顧緒是詹事府的少詹事,也就是詹事府的副貳,平日裡瑣事非常的多,很少休息,像這樣能按時回家的時候屈指可數。   程箏和看了看兒子的功課,表揚了兩個兒子幾句,說了過幾天會帶他們去豐臺踏青,讓他們早點休息,這才問了丫鬟,去了內院的書房。   顧緒正在擺弄那幾盆放在窗臺上的蘭草。   他今年三十四歲,身材修長,面容俊秀,氣度沉穩,多年的官宦生涯讓他變得頗為沉默、低調。穿了件寶藍底紫紅色祥雲團花直裰,頗有些和光同塵的味道。但他在看見程箏進來的時候還是眼睛一亮,翹著嘴角說了聲「你回來了」,神情頓時變得愉悅起來。   程箏點頭,笑著望了眼蘭草,道:「你可別像上次以的。幫我澆花把花澆死了。」   顧緒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把幾盆蘭草重新放在了窗臺上,叫了丫鬟打水進來,問程箏:「用過晚膳了沒有?我讓廚房給你做了蓮子百合綠豆粥,這個季節吃再好不過了。」   「我在廖家用過晚膳了。」儘管如此,程箏還是決定用半碗蓮粥。   夫妻兩就坐到了臨窗的大炕。   顧緒笑道:「你們怎麼突然想到去廖家?周家的表妹還好吧?」   「挺好的!」程箏把程池的託付告訴了顧緒。   顧緒聽著神色漸凝。   程箏見了心中咯噔一聲,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顧緒斟酌了片刻。這才緩緩地道:「你還記不記得前些日子池叔父送了一個隨從給我。」   「記得啊!」程箏道,「我們家的人身邊都會請個武藝高強的人做貼身隨從。喜善身邊的大許就是,池叔父身邊就是那個叫懷山的。出了什麼事嗎?」   顧緒道:「前幾天皇太孫聽傅太傅講筵之後從廡廊裡出面,突然掉落幾塊瓦來,當時四叔父送給我的那個叫王青的隨從正巧從廡廊路過。沒等那些護衛反應過來,他就衝了過去,一把推開了皇太孫……皇太孫事後問起來,聽說是我們家的世僕。不僅賞賜了他很多錦帛,還屢次把他叫過去和自己身邊的護衛切磋武技。這次太子殿下帶皇太孫去別院划船,太子就派了人來跟我說,把王青也帶了過去……我總覺得這件事太巧了,透著幾分蹊蹺。可池叔父我交道打得少,也不知道他的秉性,一時間也沒有主意……」   皇太孫身邊的人不查五代也要查三代,詹事府既然默許了王青在皇太孫身邊服侍,肯定不會因為王青是顧緒家的世僕就讓他陪伴皇太孫,而王青卻是之前程池送給顧緒的……   程箏的額頭冒出冷汗來,道:「池叔父回了金陵,要過些日子才有能回來。我立刻寫封信給池叔父,看看他到底有什麼打算?」   顧緒微微點頭,安慰程箏道:「你也別著急,我想池叔父肯定不會害我們的。」   程箏胡亂點了點頭,第二天去了杏林胡同。   程涇在衙門裡當值,接了隨從傳進去的條子,提前從衙門裡回來。   程箏總覺得父親耳根子有點軟,雖然心急如焚,但還是有所保留,和父親在書房的大書案前坐下之後,就說明了來意:「您知道池叔父回金陵做什麼嗎?」   程涇笑道:「你問我,我還真不知道!你池叔父是個閒雲野鶴般的性子,今天這裡,明天那裡。那年陪著你祖母去普陀山的時候還遇到了宋景然的父親,和宋家老爺子做了忘年之交,搗騰出個什麼治水章程,由宋景然遞到了皇上面前。要不是你大舅舅攔著,只怕皇上就把你池叔父叫去宮裡問話去了……」   大舅舅,是內閣首輔袁維昌。   程箏聞言眉頭微蹙,道:「父親,您當時就沒有助池叔父一把嗎?」   「你不會是以為我攔了你池叔父的青雲路吧?」程涇失笑道,「你池叔父在家守業,是你祖母和二房的老祖宗決定的。我們家自本朝以來已經前前後後出了七進士,其中五個都是長房的,你二叔祖還是榜眼。如今後輩裡面有你弟弟這個讀書種子,長房的風頭太勁,正好讓你池叔父避避風頭。」   程箏不以為然。   有些事是避風頭就能躲過的嗎?   謙虛謹慎固然是一條路,可飛揚跋扈的碾壓也一樣能令對手膽寒,也未必不是一條路。何況到了嘉善這一輩,除了嘉善和有儀,她還沒有看出誰能在科舉上有所建樹。等到老一輩的人都退了下來,程家僅靠嘉善和有儀,只怕會日薄西山。   她委婉地提醒程涇:「實際池叔父若是想走仕途也未必不好,池叔父也不過比嘉善大八歲。當年若不是二叔祖同意去翰林院,父親和叔父起復的時候,二房的老祖宗只怕也未必會幫父親和叔父……」   程涇卻不想和女兒多說這些事。   程家上幾輩的恩怨太複雜了。而且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他應了一聲,轉移了話題:「你弟弟不比我們那個時候,他勢單力薄,不是還有大綸嗎?你就別擔心了。」隨後說起了程許的事:「你母親前些日子寫信給我,說如今國子監已大不如前,很多人都去了書院。問我是雙鶴書院好還是博雅書院好,想讓你弟弟去書院讀書。我聽說錦江去了雙鶴書院?」   大綸是顧緒的字,錦江則是彭藻的字。   程箏畢竟是做女兒的,沒有女兒教訓父親的道理。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道:「我過幾天會和二妹、三妹、周家二小姐一起去豐臺踏青,到時候問問三妹!」   父女倆說了半天的話,程箏去了程渭住的西跨院。   程渭的妻子邱氏也是書香門第出身。但在生程讓的時候壞了身子,就一直臥病在床,無力主持杏林胡同的中饋。聽說程箏來了,她很高興,靠在床頭上和程箏說了半天的話。又留程箏用了午膳這才放程箏走。   程箏心中始終覺得有些不好。   她和程池雖然接觸得不多,但程池這幾年在京中闖下的名聲她卻聽說過。   程家是販鹽起家的。兩浙、兩淮的鹽運使都是任期兩年。眼看著新晉的兩浙、兩淮的鹽運使都要出爐了,池叔父不留在京中打點卻去了金陵……這做生意和做官一樣,不進則退。就算是池叔父不想再做這鹽運生意了。可也不能就這樣放手啊!誰會相信程家是不想做這生意而不是沒有拿到鹽引?   程箏想了又想,派了自己的乳兄回金陵:「就住在九如巷。如果祖母問起來。就說我派了你去採買。家裡一有動靜就拿了老爺的名帖通過驛站把消息遞到我手裡。」   那陪房恭聲應「是」,退了下去。   ※   過了幾天,到了和周少瑾約好去豐臺的日子,程箏帶著兩個兒子去了榆錢胡同。   周少瑾穿了件月白色的素麵杭綢比甲。桃紅色鑲寶相花襴邊的湘裙,頭髮綰成纂兒戴了兩珠南珠珠花,清麗間又顯著幾分活潑。   程箏暗暗點頭。   雖然說開花的時候爭奇奪豔,可到底多是綠葉,觀花的人最顧忌的就是穿綠色,顯不出顏色來,最好是穿紅色,和綠樹朝輝相應,出彩多了。   看樣子周家的這位二小姐還是個會打扮的。   她讓兩個兒子上前給周少瑾行禮。   周少瑾的目光在程箏的長子顧寧的身上停了片刻。   前世,四皇子登基,改國號「天順」。十九歲的顧寧是那一科年紀最小的兩榜進士。在翰林院做了三個月的撰修之後,就被四皇子調去兼了行人司左副司,再三個月,升了行人司司正……   是個說起來就讓人羨慕的人。   程箏只當是長子年紀輕輕卻一副大人的老成樣讓周少瑾有些意外,忙笑著解釋道:「讓你見笑了!我們家寧哥兒是長子,老爺和我就對他的要求嚴格些,時間長了,不免有些不拘言笑……」   周少瑾忙謙虛了幾句,將早已準備好的見面禮拿了出來。   送給顧寧的是一方端硯和半刀澄心紙;送給顧中的是一匣子湖州狼毫筆和幾塊墨錠。   兄弟顯得很有教養的樣子,恭聲向周少瑾道謝,然後一行人去了雙榆胡同的周初瑾那裡。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PS:這段時間沒什麼時間寫文,多是草稿貼上去的,但我過一些會會改錯字,大家重新刷一下就可以看改過錯字的章節了。   ※(未完待續~^6月10日   親們,不好意思,剛才有朋友問我什麼時候更新我才發現昨天沒有在章節最後和大家約定更新的時間……⊙﹏⊙b汗……今天單位有事,在外面跑了一天,加更要推遲到晚上的十二點左右,更新就更晚了,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原諒!(未第四百零六章偶然(給金陵春吧的加更)   周少瑾和程箏到達榆樹胡同的時候,程簫和程笙早已在那裡等她們。   看見周少瑾一前一後地和程箏從馬車裡下來,程笙不由睜大眼睛,道:「大姐,你們怎麼走到了一起?」   程箏看著僕婦把兩個孩子抱下了馬車,這才笑道:「我們不是碰到一起的。我看著天色還早,就去了榆錢胡同,邀了少瑾一起過來。」然後笑道,「你們什麼時候過來的?等很久了嗎?都用過早膳了沒有?」   程簫卻看了周少瑾坐的馬車一眼。   黑漆平頂齊頭的馬車,除了車門前掛了副五彩絡子的湘妃竹簾,沒有任何的裝飾,拉車的棗紅馬卻體態修長,高大矯健,烏溜溜的眼睛溫和馴善,一看就是匹難得的良駒,趕車的車夫個子不高,舉手投足間卻靈活敏捷,看上去低調而樸素,骨子裡卻著矜貴和奢華。把一旁程簫的馬車硬生生地比了下去。   這樣的馬車,全京城都找不出十輛來。   這……應該是池叔父給她安排的吧?   或者,就是池叔父自己的馬車?   程簫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   程叔父對周家的這位二小姐,是不是太好了些?   她總覺姐姐有什麼事瞞著她。   因周初瑾的孩子還小,她沒有跟她們去豐臺。見過程箏的兩個孩子,給了見面禮之後,大家寒暄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周初瑾送她們到了大門口。   彭家不如顧、袁兩家的底蘊,程笙出門多是坐轎子,程簫沒有想到榆錢胡同還有自己的馬車,又想到姐姐會帶了兩個侄兒同去,就用馬車去接了程笙一道過來。準備讓程笙坐大姐程箏的馬車,自己帶了周氏姐妹。現周少瑾也帶了馬車,突然就寬敞起來。程簫就和周少瑾商量:「要不你就坐我的馬車好了?我們路上還可以說說話。」   周少瑾的馬車是向管事準備的。   她告訴向管事她要去豐臺買些花回來,讓向管事幫著安排安排。   周少瑾原以為向管事會去僱輛馬車,誰知道她出了垂花門,卻看見一輛這麼漂亮的馬車。   她大吃一驚。   向總管笑著向她解釋:「這四老爺回金陵之前叮囑的。說若是您這邊要用馬車。就跟朝服陽門那邊的宅子說一聲——那邊大,有地方,養了五、六匹馬。」   周少瑾見馬車裡面雕鋪著核桃木,雕了八仙過海、壽姑拜奪等圖案,又鋪了厚厚的地衣,放了軟綿綿的大迎枕,那茶杯茶壺雖然是紫砂的。卻可以吸附在茶盤上,還有副能吸附在棋盤上的圍棋。   她看著就喜歡。   也就不和程池客氣了。   坐自己的馬車多自由啊。   何況她和程簫又沒有什麼話說!   周少瑾笑道:「就怕等會要搬花,還是帶三輛馬車過去好了!」   程箏聽著這話覺得有道理,笑道:「那就帶三輛馬車過去好了!三妹,你是跟二妹一起還是跟我一起。或者是跟著少瑾也行。」   程笙笑道:「我還是繼續跟著二姐好了。」   一行人上了馬車,往豐臺去。   周少瑾頗些「春風得意馬蹄疾」的輕快,一路上都撩了窗簾觀看著沿途的風景。   跟她出來的春晚不由感慨道:「小姐,我真沒有想到。我跟著您不僅去了趟普陀山,還去了趟保定。到了京裡……」有種日子會越過越好的感覺。   周少瑾也有這樣的感覺。   她抿了嘴笑,和春晚說說笑笑的,很快就到了豐臺。   豐臺家家戶戶柳綠花紅,蜂嗡蝶舞。春色滿園,讓人看著心情都像這天氣般明媚起來。   春晚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馬車、路邊議著花價的商販及買花的人群擔憂道:「難道我們也要這樣一家一家的問過去嗎?」   前世,周少瑾曾來過幾次豐臺,都是坐在馬車上慢慢觀望,看到感興趣的花草就讓人停下馬車,上前去看看……   「不一家一家的問過去,還站在大街上高喊著我要什麼花不成?」周少瑾笑著,就看見馬車停在了一戶門前開著紫藤花的籬笆前。   程箏的大丫鬟跑了過來,恭敬地請周少瑾下馬車,並道:「這是汪家的花圃。我們府上的花草向來由她送。大奶奶前幾天就派人過來打過招呼了,二小姐等會只管隨著大奶奶進去就是了。」   因為氣候原因,南邊的人過年時不是在家裡擺幾株水仙、臘梅,就是擺些金錢桔、梅花之類花樹圖個吉祥。故土難忘。那些江南籍的官員們依舊喜歡按著老家的規矩在過年的時候擺些花木在屋裡。因而豐臺的這些花農腦筋動得快的就搭了溫棚,種起了南邊的花木來。像程家和顧家就成了他們重要主顧。   周少瑾還沒有來得及下車,就看見一個婆子帶著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和一個花信少婦急匆匆地走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常和汪家打交道的緣故,那丫鬟見了來人笑著對周少瑾介紹道:「那打頭穿著丁香色褙子的就是汪大娘了,另外兩人一個是她的長媳,一個是她的女兒。有時候也會隨著汪大娘去我們府上送花。」   周少瑾點頭,見程箏由婆子扶著下了馬車,這才跟著下了馬車。   汪大娘已殷勤地上前給程箏行禮,道:「前兩天接到府上管事的傳話我就一直盼著大奶奶來呢!大奶奶可好?大老爺和家中諸人可好?」又給顧寧和顧中行禮:「兩位小少爺不過幾個月沒見,越發顯得持重了。」   程箏笑著頷首,和汪大娘打了招呼,然後把身邊的人介紹給汪大娘。   汪大娘看到周少瑾的時候不禁愣了愣,笑道:「難怪別人都說江南出美女。您們家這位表小姐長得可真是漂亮!」   周少瑾謙虛了幾句。   汪大娘低著頭把她們往自家的暖房引。   那汪姑姑的目光卻時不時地就瞥了過來。   周少瑾只好當沒有看見似的。   程箏就向她們介紹汪家的苗圃:「……這反季節的花就不用說了,汪老爺子曾經在冬天的時候養出過雙色牡丹,在夏天的時候養出過墨蓮!你們要什麼花可以直接跟汪大娘說。」   周少瑾聽說過墨菊,墨蘭。自己也曾養出來過,卻從來不曾聽說過有誰養出墨蓮來的了。   而北方又乾燥缺水,汪家能養出墨蓮來,肯定花了不少心血。   她訝然之餘不由對汪家的花圃充滿了期待。   程箏看著微微地笑……   這小姑娘到也單純,幾朵花幾棵草就高興起來。不怪池舅舅對她另眼相看。   幾個人進了暖房,立刻被暖房裡那奼紫嫣紅的景像所吸引。   程笙就問那汪大娘:「你們家的墨蓮在哪裡?我們也開開眼界!」   「貴人言重了。」汪大謹慎地笑道。「不過些花花早早地罷了!您過的橋比我們走得路還多,哪裡能說是開眼界呢?您也謙虛了。」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引她們到了暖房的中間。   青花瓷的大缸裡浮著像圓盤似的綠色葉子,幾株說是黑的實則是暗紅色如碗口大小的睡蓮點綴在其中。   「真漂亮!」程笙圍著那睡蓮看著,道,「這睡蓮怎麼賣?」   汪大娘歉意地道:「這睡蓮不好養。也曾有人買了回去,不過三、五日就死了,之後就沒再賣了。」   這恐怕是汪家用來吸引主顧的鎮店之寶。   程笙笑了笑,沒有再問。   周少瑾覺得這墨蓮還沒有白蓮或紅蓮好看,但能養出這樣的品種來。還是很讓人好奇的。   她道:「這是用紅蓮養出來的嗎?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紅蓮養出來的?」   周少瑾沒有養過蓮花但她養過菊花。   墨菊就是通常綠菊一代代改良得到的。   那汪姑娘見周少瑾問的是內行話,神色間不由變得警惕起來。   汪大娘也有所保留,道:「這種花的事,還得請教我們家老爺子。我也就只是嘴皮子利索罷了!」   周少瑾知道汪家是敝帚自珍,想到汪家是靠這吃飯的。也不會去為難別人,笑著就把話題岔開了:「不知道你們家還有哪些奇花異草?」   汪大娘正要開口,有丫鬟模的小姑娘跑了進來稟道:「大娘,方家的六小姐帶著個親戚過來了。說是要買幾株名貴的花草回去種……」   「方家的六小姐?」沒等汪大娘說話,程笙已道:「是舒城方家的六小姑嗎?」   那小丫鬟連連點頭,道:「上次她曾把我們家的兩株十八學士給買走了。」   「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親戚!」程笙笑著對那小丫鬟道,「你就說我在這裡,讓她們等著!」   那小丫鬟有些惶恐看了汪大娘一眼。   汪大娘笑道:「沒事。彭太太和方小姐是親戚。你直管去傳話就是了。」   程箏就笑著對周少瑾道:「廖大太太就是舒城方家的姑娘,方家的人你應該認識才是。都不是什麼外人!」   周少瑾笑道:「我只是在上次官哥洗三禮的時候見到了幾個方家的人,這位方家六小姐我未必就認識。」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道:「我說是誰這麼厲害要讓我等著,這可找到主子了!」   周少瑾回頭,就看見兩個女子。   年長些的不過十六七歲,年少些的十五六歲的樣子。一個穿著玫瑰紫的比甲,膚若凝脂,面若皎月,氣度雍榮;一個穿著大紅色的比甲,眉若遠山,眼睛靈動,俏皮可愛。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零七章姑子   說話的,正是那個神色俏皮的小姑娘。   程箏等人都笑了起來。   那小姑娘見狀就歡快地跑了過來,挽了程箏的手甜甜地喊了聲「箏姐姐」,又和程簫、程笙打了招呼,然後向她的同伴招手道:「葭姐姐,這是金陵九如巷程家的幾位姐姐!」   那女子的臉騰地一下就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神色間也變得有些羞赧起來。   這麼大方的女子,怎麼會突然變得害羞起來?   周少瑾暗生不妙之感。   果然,那女子上前恭恭敬敬地給她們行了個福禮,就微低著頭站到了一旁。   那神色俏皮的小姑娘就抿了嘴笑,道:「葭姐姐是福建閔家的大小姐!她的胞兄,就是前科狀元郎小閔大人。」   眾人皆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周少瑾蹙了蹙眉。   福建閔家的大小姐,不就是要嫁給程許的那個人嗎?   今天是什麼日子?   出來逛個花市也會遇到程許的未婚妻!   前世她從來沒有和閔家大小姐見過面,沒想到今生她這麼快就碰上了。   但願以後大家少接觸些。   只是不知道這閔家大小姐怎麼和方家小姐這麼熟了?   程箏把周少瑾介紹給了兩個小姐,又把兩個小姑娘介紹給她:「這是方家的六小姐,閨名一個萱字,這位是閔家的大小姐……」   方萱笑道:「閔姐姐單名一個『葭』字。我們兩個人都是草。」   程箏等人都笑了起來。   周少瑾也跟著彎了彎嘴角,笑意並沒到達眼底,好在她看上去就是個溫婉柔順的小姑娘,加上閔葭的注意都在程氏三姐妹的身上,而程氏三姐妹也都注意著閔葭,沒有誰注意到她。   程簫就笑著問方萱:「你怎麼也選了今天逛花市?舅舅沒有拘著你寫字嗎?」   那口氣。十分的熟悉。   可見袁家和方家走得是很近的。   方萱嘆氣道:「簫姐姐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爹怎麼會放我出來?是葭姐姐從福建過來,我娘讓我陪著葭姐姐到處逛逛,我爹這才開了金口,我每天能少抄五百個大字。」她說著,走過去抱了抱禮貌地跟在程箏身後聽顧寧和顧中,笑道:「箏姐姐。您們今天怎麼也過來逛花市了?大郎、二郎,我們有些日子沒有看見你們了,你們可曾想我?」   顧寧和顧中都露出萌萌的笑容來,喊著方萱「小姨」,那顧中更是道:「您為什麼這麼長時間沒有去我們家串門了?」   方萱臉色一紅,吱唔了片刻,笑道:「下次小姨去看你們的時候。給你們帶窩絲糖和木裡水去!」   兩人才都笑眯眯地點頭。   程笙在一旁直笑,和周少瑾耳語:「是我二舅舅的女兒,從姐妹裡排行第六,實則是我二舅舅的獨生女,年過四旬才得的這個寶貝。寵溺得很,人有些活潑,說話也直來直去的,心腸卻很好。」   頗有些若是方萱說錯了什麼話。讓她不要放在心上的意思。   大家萍水相逢,周少瑾根本就不會她生氣。   她朝著程笙笑了笑。   程笙就突然地嘆了口氣。道:「少瑾,你長得可真漂亮。脾氣又這麼好,得改改才是。免得嫁到別人家被婆婆、姑子拿捏……」   從前程笙也說過讓她別什麼事都忍著讓著,她當時只覺得程笙是天之嬌女。站著說話不腰疼……現在想想,她的話是很有道理的,而且還是推心置腹的一番話。   周少瑾心生歉意。   汪娘子見大家都很熟,鬆了口氣,忙殷勤招待大家去暖棚外的涼亭喝茶:「……小姐、奶奶們還可以看看我家的花圃。」   程箏笑著應「好」,其他人以她馬首是瞻,自然不會有異議。只有周少瑾,笑道:「我想看看她們家的其他花,幾位姐姐先去,我等會就過來。」   既然在這裡遇到了未來的弟媳婦,想必程家三姐妹對閔葭都很有興趣,她與其坐在那裡無所事事的旁觀,還不仔細看看汪家到底有些什麼花賣。她可是抱了很大的希望來豐臺的,希望能找幾盆好點的花回去。   池舅舅說了如果可能,會趕回來和她一起過端午節的。   那時候已經很熱了。   若是能養幾株樹,應該會涼快些。   也不知道池舅舅儲了冰沒有?   或者是,勸池舅舅搬去朝陽門那邊的宅子住?   那邊既然馬都能養好幾匹,想必極寬敞。   周少瑾心裡七想八想的,送走了程箏等人,圍著汪家的暖房轉了一圈。   汪家的女兒在一旁陪著她,不時地向她介紹暖房裡的那些花草:「……這些是茶梅……這些是臘梅枝,剛剛開過一茬,正在修剪……這些是牡丹,是我祖父那時候就養出來了的雙色牡丹,還有這幾盆,是君子蘭,不是什麼太稀罕的品種,卻銷得很好,來我們家的都要帶一盆回去……這一排都是建蘭,從福建送過來的。」她說到這裡,頓了頓,道,「那方小姐就是來買建蘭的。」   閔葭是福建人,方萱想買建蘭也就很好理解了。   她笑著點頭,仔細地瞧了瞧汪家的君子蘭。   葉片肥美,花蕊也是含苞欲放,已經可以看得出顏色了。   周少瑾笑道:「的確是要帶一盆回去才好。」   汪姑娘笑,面露遲疑。   周少瑾從不是多事的人,只當沒有看見,低頭仔細地選了七、八盆君子蘭。   汪家小姑到底沒能忍住,笑道:「原來方家六小姐帶來的就是閔家的大小姐啊!他哥哥披彩遊街的時候我也曾去看過,不過隔得太遠,根本沒看清楚。閔家大小姐長得這麼漂亮,那閔狀元想必也長得很英俊了。」很感興趣的樣子。就像那些在梨園捧角的太太、奶奶們。   周少瑾笑了起來,道:「我也沒見過。不知道。」   汪姑娘臉色一紅,忙叫了僕婦來幫把周少瑾看中的幾盆君子蘭移到了一旁去。等會給周少瑾裝上馬車。   周少瑾又選了幾盆梅花、茶花和金桔錢,問她有沒有西府海棠之類的花樹。   汪姑娘又把她領到了另一個暖房裡。   周少瑾忙了半天,終於把汪家的花圃逛了個遍,她發現汪家的花卉比花樹種得好。她沒有勉強自己,只是看了看,決定下次來的時候去其他的花農家裡走一走——既然能以豐臺賣花。各家都有各家種得好的花卉。   往回走的時候,她遇到了程箏。   她正帶著兩個兒子在賞花。一面賞花,還在一面道:「……你看見那個桃紅色的花了沒有,那是翠菊,而那邊那個大紅色的花,則叫蠟菊,你們發現它們的差別沒有?」   顧寧認真地打量。顧中則笑嘻嘻地道:「娘親,菊花不是九月才開嗎?它們怎麼會這個時候就開了?是因為有暖棚的原因嗎?」   「不是。」程箏耐心地解釋道,「這兩位花就是這個季節開。是比較常見的花。比較貴的花才會在暖房裡養。至於他們為什麼這個時候開花,娘也不知道。等會回去了,你們去問我們家的花匠可好?」   兩人齊齊點頭。   顧寧道:「娘。我知道了。那翠菊的花瓣全都開了,而那蠟菊的花瓣始終都抱著花蕊……」   程簫就鼓勵地摸了摸顧寧的頭。   周少瑾看著心都軟了。   她看到的其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是雞飛狗跳牆的,顧家的兩個孩子卻非常的自製,程箏把他們教得可真好!   可見九如巷的人都說程箏像郭老夫人並不是虛言!   不過。她這個時候不在涼亭裡和閔大小姐等人說話,怎麼帶著孩子出來賞花了?   她笑著走了過去。   兩個小傢伙給她行禮。   程箏則笑道:「我聽你姐姐說你的花也養得很好。可算是來了一個幫忙的。我都要被這兩個小子問得啞口無言了。」   她嘴裡是這麼說的,神色間卻有著與有榮焉的驕傲。   周少瑾笑著上前,和程箏母子一起賞著花。   有小丫鬟喘著氣跑了過來,道:「大奶奶。方家六小姐和閔家大小姐要走了,說是要向您辭行!」   程箏笑著對周少瑾道:「那我們一起去送送她們去!」   這是基本的禮儀,周少瑾自然是從善如流。   方萱好像和程簫的感情最好,她極力地邀請周少瑾等人去家裡做客,並對程簫道:「姐姐來了都沒有告訴我,你若是還推遲,我就向姑母告狀去!」   程簫寬和地應是,送走了方萱和閔葭。   程笙就道:「閔家大小姐好像還挺不錯的。大伯母這個媳婦挑得不錯。」   剛才還很熱情的程簫卻冷了下來,道:「方萱是個不上心的,也不知道是偶然遇到的還是有備而來……只怕還要看看。」   她對於閔家提出來程許中舉人才好議親的事一直耿耿於懷。   程箏卻不置可否,淡淡地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要回去了。」   程笙感覺到了程箏姐妹的冷淡,困惑地朝周少瑾忘去。   周少瑾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輕輕地搖了搖頭。   送走了方萱和閔葭的汪娘子跑了過來,問她們都看沒有看中什麼花。   程笙選了幾盆建蘭,程簫選了幾盆冬青樹之類的,程箏卻選了些花菸草、大理花、半支蓮等常見草花。   等到裝馬車的時候,程笙才佩服周少瑾的先見之明,又見周少瑾一口氣買了很多快開花的君子蘭,笑道:「就算是要送給你姐姐,你這也買得太多了。」   周少瑾笑道:「有幾盆是送給你們的——第一次和幾位表姐出來,我也不知道買些什麼送給你們,就借花獻壽,送幾盆君子蘭給你們好了。」   ※   兄弟姐妹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有錯字,要中午才等改啊。   大家先將就著看吧!   PS:加更依舊在晚上的十二點左右……~~~~(第四百零八章婆婆(給紫霄12的加更)   程氏姐妹都很是意外。   程箏忙笑著道謝。   程簫則看了程笙一眼,道:「怎麼好意思讓你送我們東西——我們可是做姐姐的,理應由我們送你才是。」   周少瑾還是第一次這樣和應酬,大著膽了道:「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是我的一片心意罷了。」   程笙就抿了嘴笑,道:「少瑾,你真的長大了!還知道送我們東西了。」   周少瑾臉上微熱。   她從前真的不懂這些,覺得程笙已是天之嬌女,九如巷人人爭著巴結,自己若還是湊上前去,只會讓人輕瞧了。所以在和程笙同窗的那些幾不僅沒有送過程笙什麼東西,有時候程笙得了京中父母捎來的東西分送給她的時候,她都很直接地拒絕了。   誰又耐煩哄個和自己毫不相干的?   漸漸地程笙也就和她來往少了。   周少瑾又想起程池來。   如果沒有池舅舅哄著她,她就算重生,只怕心裡也是怨氣重重,一樣是個不討人喜歡的人。   她心裡頓時覺得甜如蜜。   池舅舅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她不想出門了。   她要趕在池舅舅回來之前再給池舅舅做幾雙鞋。   還要繡幾個漂亮點的荷包給池舅舅裝小物件……一定要繡得出彩,讓人看了眼睛一亮。   池舅舅這個人看去什麼也不在乎,實際上是很講究的。   繡出來的東西可得讓他喜歡才是。   周少瑾翹著嘴角去了雙榆胡同。   因周少瑾和程箏她們出了門,李氏就帶著周幼瑾在雙榆胡同串門,聽說周少瑾回來了都到了垂花門口去迎接。   周少瑾獻寶似的地送了周初瑾幾盆君子蘭。   周初瑾心到了花高興極了。   妹妹如今越來越懂事了。以後她也就不用愁她出嫁之後因為不懂人情世事而惹得婆婆輕瞧了。   周少瑾又像變戲法似的從馬車裡拿出個手掌大小的琉璃缸出來,缸裡還養著一紅一黑兩條金魚。   「這個是給幼瑾的!」她彎腰把琉璃缸遞給周幼瑾,「喜不喜歡?」   「嗯!」周幼瑾眨著大大的眼睛盯著那琉璃缸不住地點頭。不敢去接那琉璃缸。   李氏喜不自禁。   東西雖不貴重,卻是把幼瑾當成了自己的妹妹看待。   她忙替女兒接過了琉璃缸,並笑著對周幼瑾道:「還不快謝謝二姐!」   周幼瑾奶聲奶氣喊了聲「二姐」,磕磕巴巴地道著:「謝,謝謝!」   周少瑾笑道:「我看箏表姐特意帶了她們家大郎和二郎去買金魚,我也買了兩條回來給幼瑾。」   「讓您費心了。」李氏眉眼全是笑。   周初瑾就忙招呼周少瑾進屋。道:「有什麼坐下來說,站在這裡也不是個事。」接著對周少瑾道:「剛才還和太太說著,也不知道你回不回來用晚膳。」然後吩咐持香:「你讓廚房加幾個二小姐喜歡吃的菜。」又道,「你和太太在這邊用了晚膳再回去。」   周少瑾笑盈盈地點頭,牽著周幼瑾去看了官哥。直到婆子擺好了飯才出來。   等回到榆錢胡同,樊劉氏進來服侍周少瑾歇息的時候,周少瑾問給她鋪床的樊劉氏:「我小的時候也很遲才會說話嗎?」   「誰說的?」樊劉氏笑著拍了拍枕頭。把它方方正正地擺在了床頭,笑道,「二小姐小時候可聰明了,九個月就會喊人,一歲就會走路。喊得第一句話就是『爹爹』。把老爺可樂得。整天抱著您不願意放手,總說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聰明的孩子,若是太太還活著,不知道有多歡喜……」   她的聲音低下去。眼角有水光閃動。   周少瑾心裡也有些難受。   如果她的生母還活著,一切就不一樣了……可她也遇到不到池舅舅了……   可見都是命運作弄人!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有些擔憂地道:「我看幼瑾這麼大了,說話卻不如其他的孩子伶俐……」   樊劉氏笑道:「這是周家富貴,姐兒哥兒跟著從來不曾斷過人,襁褓裡就由大人陪著。所以說話、走路都早。您去我們鄉下看看,誰家的大人不要去田裡。孩子都是用繩子拴住系在樹下養著,有些到三歲、五歲才開口說話。可也沒見有哪裡不如別人的!」   周少瑾笑了起來,道:「可能是我多心了!」之後又和樊劉氏開玩笑,「你剛才還說我聰明,原來都是客套話啊!我是從小有大陪著玩才會那麼早說話,那麼早走動的啊!」   樊劉氏笑道:「二小姐這可真是雞蛋裡面挑骨頭——就是富貴人家,像二小姐這麼早叫人的、這麼早走路的也少。」   周少瑾哈哈地笑。   樊劉氏也跟著高興,私底下對商嬤嬤道:「看樣子二小姐還挺喜歡和程家大姑奶奶她們出去玩的。今天還和我說笑話了!」   商嬤嬤笑著沒有作聲,心想,還是四爺厲害,箏大姑奶奶都搬了出來。   以後只怕榆錢胡同會越來越熱鬧!   結果第二天程笙就來拜訪她,道:「二姐家的容兒洗三時你幫他繡的那個襁褓可是讓程家出盡了風頭,過些日子是我婆婆的生辰,你幫我也設計個花樣子好不好?我請你吃富春江的水晶鴨。」說得十分誠心。   周少瑾沒有想到有一天程笙會求她幫忙。   她忍不住笑得眉眼彎彎,道:「這是個什麼事!不知道你婆婆喜歡什麼樣子的?」   兩人在宴息室呆了一個下午,程笙滿意地走了。   雙榆胡同那邊卻有丫鬟過來報信:「我們家大太太后天一早就到。前頭報信的小廝已經到了雙榆胡同。」   周少瑾去了李氏那裡用晚膳,和她商量著招待廖大太太的事。   督促丫鬟婆子們打掃宅子,採購雞鴨魚肉,重新陳設家裡擺設……周少瑾和李氏忙一天,竟然慢慢地知道了對方的喜好。   這也算意外的收穫吧!   周少瑾覺得很有趣,決定等程池回來告訴他。   第二天用過早膳。她和李氏帶著周幼瑾去了榆錢胡同。   廖紹棠已經帶著管事和小廝去西直門接人去了,她們就周初瑾說著話等廖大太太。   快晌午,廖紹棠才回來。   周少瑾等人去垂花門前迎接。   廖大太太風塵僕僕的,滿臉疲倦地下了馬車。   周少瑾看著大吃一驚。   廖大太太比在鎮江的時候看著瘦了很多,可能是因為長期皺眉,她的眉間新添了道深深的褶皺。面上敷著粉,抹了口膏,不僅沒顯得精神些,反而讓她顯得更加蒼老。   周少瑾不由朝周初瑾望去。   周初瑾顯然也非常的詫異,她忙上前去扶了廖大太太。   廖大太太輕輕地拍了拍周初瑾的手,任由著她扶著進了垂花門。   李氏和周少瑾上前和她見禮。   廖氏笑吟吟地應酬了幾句,李氏就帶著周少瑾起身告辭:「知道您平安到達我們就放心了!明天中午我在家裡給您接風!」   見李氏和周少瑾沒有住在榆樹胡同。廖大太太難掩驚訝。   廖紹棠也樂得抬舉自己的妻子,笑道:「原來嶽母和兩位姨妹都住在這裡的,好照顧初瑾。後來您說要過來,嶽母和兩位姨妹覺得你在鎮江做慣了大宅子,怕您初來京城不習慣。她們就搬去了少瑾名下的宅子居住,就在隔壁的榆錢胡同,離這裡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今是聽說您來了,嶽母和兩位姨妹這才一大早過來迎接您的!」   少瑾名下的宅子……這少瑾還沒有出閣呢?   會不會太嬌慣了些?   可這畢竟是周家的事。廖大太太素來是個心裡用事的人,面上一點也不顯地和李氏說話:「您幫我照顧我們家初瑾。我想起來就感激不心。你們怎麼能住到榆錢胡同,這邊又不是沒廂房。你們還是搬回來住?我平時也有個說話的人!」   李氏婉言拒絕了,說好了明天在家裡給廖大太太接風。   廖大太太很爽快地應了。   但等到李氏剛剛走出了胡同口,她立刻吩咐廖紹棠去關了大門。笑容也垮了下來,把兒子和兒媳叫到了宴息室,道:「你爹爹這個人沒有救了!」   廖紹棠大窘,睃了眼周初瑾。   周初瑾忙道:「娘,我去給您沏杯茶去。」   廖大太太看兒子的樣子,有些心神恍惚地點了點頭。   周初瑾就在茶房裡消磨了大半個時辰,尋思著母子倆有什麼話也應該說得差不多了,這才端著茶盤進了屋。   廖紹棠垂頭坐在那裡,顯得很沮喪。廖大太太則眼眶紅紅的,像是哭過了似的。   見周初瑾進來,母子倆都打起精神來。   廖紹棠道:「你暫且安心在這裡住下,正好指點少瑾怎麼帶官哥。以後的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總是有辦法的。您只管安安心心地過日子就是了。」   廖大太太苦笑,道:「沒想到我好強了一輩子,最後卻敗在你父親手裡了。」   周初瑾不好說什麼,等廖大太太喝了茶,服侍廖大太太重新梳洗了一番,乾乾淨淨了,這才陪著廖大太太去了東廂房看了官哥。   「這孩子長得可真好!」廖大太太一看眼睛就挪不開了,不住地誇獎孩子,又謝謝周初瑾給她生了個壯實的大胖小子,讓站身的嬤嬤拿了個匣子進來,道,「這是一套紅寶石的頭面,送給你了!」   這麼貴重的東西,周初瑾執意不要。   廖大太太笑道:「你這孩子,長輩賜,不得辭。你直管收下好了。」   廖紹棠也讓她收下。   周少瑾卻之不恭,收下了匣子。   廖大太太就笑道:「這就對了!過些日子嘉善成親,正好戴了去吃喜酒!」   ※   親們,上兩章的錯寫已錯,大家可以刷新一下。更新明天早上大家再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零九章得知   官哥滿月時,程誥曾對周初瑾說過,程許和閔家大小姐的婚期定在了九月份,四月份的時候袁夫人就可能到京城來準備程許成親的事宜。   周初瑾道:「袁夫人來京城了嗎?我們這邊一點動靜也沒有聽到。」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來京城了。」廖大太太現在心煩自己家的事,對別人家的事興趣不大,淡淡地道,「我聽你們的外祖母說的,程家原本準備讓嘉善在京城成親,也好宴請你舅舅的同僚——說是程家長房已經有快二十年沒有辦喜事了,嘉善又中了解元,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大肆操辦一番。並且把日子定在了九月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改在了明年二月份。」   也就是說,這消息是從袁夫人和廖大太太的娘家方氏得來的。   應該不會有假!   周初瑾奇道:「您知道程家為什麼推遲了婚期嗎?」   袁夫人不是一直盼著程許能早點和閔家大小姐成親嗎?   「不知道。」廖大太太對袁夫人也沒什麼好感,又是私底下和兒子兒媳婦說話,直言道,「她這個人,向來好強,郭老夫人又是個心氣高的,自己的兒子尚且還有一個沒成親,哪裡有心情去管孫子?想必這是袁夫人的主意,而她向來拿了主意都能得逞的。」話說到這裡,她面露不解,道,「不過,她這次做得的確有點過了。」廖大太太說著她又想起自家的事來,道,「管她呢!嘉善若是來京中成親,我們就去觀禮;若是在金陵成親,隨便她們誰去,反正我是不去的。」   不管程許在哪裡成親。周初瑾都不想去。   程許做出了那樣的事卻依舊能無事人般的娶得如意美眷,少瑾的婚事還不知道在哪裡……她的心情有些鬱悶,見天色已經不早了,而且婆婆千裡迢迢地趕過來,又是船又車的,肯定很累了。著說了幾句話,夫妻倆就起身告辭了。   廖大太太卻是真的稀罕官哥這孫子,商量周初瑾夫妻今天晚上就讓官哥和她睡。   做祖母的喜歡孫子,周初瑾夫妻自然是高高興興地應了。   周初瑾幫著乳娘把孩子在廖大太太屋裡安頓好了這才回到自己住的東廂房。   廖紹棠已經沐浴過了,盤坐在臨窗的大炕前拿著一本書發呆。等周初瑾走近了才發現,丈夫的書都拿反了。   她沒有打擾,輕手輕腳去沐浴出來。丈夫還是用同樣姿勢拿著書,連書頁都沒有翻過,如個泥塑的人似的。   周初瑾就笑著催他:「快去歇了吧!有什麼事明天再想。你不是只請了一天假嗎?翰林院的事可不出錯。」   校對謄錄這種事很是繁瑣,卻出不得半點的錯。   廖紹棠笑著點頭,和周初瑾上了床。   可就算是上了床。也是睜著眼睛望著帳頂發呆。   周初瑾暗暗嘆了口氣,想著明天還要去榆錢胡同做客,強迫自己睡了。   第二天卻是被廖紹棠喚醒的。   他鬍子邋遢的,低聲道:「初瑾。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聲音暗啞,像是一夜沒有睡似的。   周初瑾嚇了一大跳。忙坐起身來,正色地道:「您說!我聽著呢!」   廖紹棠還是猶豫了良久,這才道:「我們成親的時候,娘不是送了我們一個小田莊嗎?我想把這個小田莊還給母親。讓她手裡有些體己的銀子……她在我們做子女的面前也有尊嚴……」   周初瑾這下子可是全醒了。   若是把這個小田莊還給婆婆能給婆婆帶來「尊嚴」,她何樂而不為。   她又不是沒有自己的陪嫁,又不是指著廖家公中的那點銀子過日子。   只是她知道廖紹棠的性子,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拿他們的產業去討好婆婆的,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而且還與婆婆昨天和他說得話有關。   周初瑾立刻就爽快地應了,並笑道:「那原本就是婆婆的陪嫁,家中也還有弟弟妹妹,我原就擔心我們得了婆婆的陪嫁讓弟弟妹妹們不高興——為了銀財弄得家中不寧,那倒不至於。您這麼說,我這裡可是鬆了口氣。」   廖紹堂感激不盡,拉著周初瑾的手道:「難怪老人家都說家有賢妻,如有一寶。有些事我不是要瞞著你,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開口……我爹他,私下把我母親的陪嫁全給變賣了。官哥百日禮,我母親想尋些好東西送給官哥,這才發現的……偏偏還不敢張揚,怕壞了我爹的名聲,弟妹們不好議親。如今母親手中已沒有什麼好東西了,大妹又到了出嫁的年紀……母親雖然什麼也沒有說,可她既然能知道程嘉善馬上要成親的消息,只怕是回了趟娘家找舅舅們……母親這輩子,過得太苦了!」   周初瑾索性好事做到底,道:「要不就把我陪嫁的那些金飾拿去銀樓裡重新融了,打幾個新式的樣子等大妹出嫁的時候讓娘帶回去?」   「不用,不用。」周紹棠摟了周初瑾,「你能答應我把田莊還給母親我已是感激不盡,怎麼還能動你的陪嫁。不用了!我,我以後一定會爭氣,掙個田莊回來的。」   千金難買夫妻同心。   周初瑾打定主意,如果大姑子出嫁,她怎麼也要送幾套頭面給她由婆婆送出去討好討好婆婆和大姑子。   用過早膳,夫妻倆去給廖大太太問安。   廖大太太好像也是一夜沒睡,只有看見官哥的時候才會從心底冒出些許的笑意來。   廖紹棠朝著周初瑾使了個眼色。   周初瑾知道他要和廖大太太說田莊的事,找了個藉口抱著官哥退了下去。   等到周初瑾再回到廳堂的時候,廖大太太和廖紹棠眼睛都紅紅的,廖大太太更是拉了周初瑾的手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夫妻。」   「娘說這話就見外了,這是可是相公對你的孝敬。」周初瑾是在九如巷長大的,深諳討好長輩之道。幾句話說得廖大太太感慨不已,私底下對廖紹棠道:「我從前還有點擔心初瑾是喪母的長女,如今看來卻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樣賢惠的媳婦,你以後可要對她好一點。」   廖紹棠不住地點頭,眼裡都是笑,自此和周初瑾的關係一直都像剛成親那會。   這是後話了。   周初瑾和廖大太太送走了廖紹棠之後。重新梳妝打扮了一番,抱著官哥兒,坐著轎子去了榆錢胡同。   李氏帶著周少瑾在垂花門前迎接。   廖大太太左右地瞧了一眼,笑道:「榆樹胡同離榆錢胡同真的很近,親家太太和親家小姐要常過去串門才是。」   李氏客套了一番,一行人往屋裡走。   廖大太太暗暗驚訝。   周初瑾住的宅子是她從她的體己銀子裡拿出來的,一共花了多少錢她心裡清清楚楚的。這一片雙榆胡同和榆錢胡同是最好的。靠著六部和國子監最近。她最初也想在這邊買個宅子的,最終因為太貴而棄了。   沒想到周鎮還有這個能力,在這麼繁華的地方給周少瑾買了個宅子。   因這是極長臉的事,她也就誇獎起周家來。   李氏手裡有銀子,對銀財上的東西向來不怎麼看重。因而聞言笑道:「這可不是我們老爺給二小姐置辦的。這是郭老夫人送給少瑾的。自大姑奶奶出嫁之後,二小姐就搬去了寒碧山房居住,給郭老夫人作伴。」   原來如此!   她就說起了程嘉善的婚事。   周初瑾本來不準備告訴周少瑾的,不曾想婆婆無意說了出來。   她立刻就朝周少瑾望過去。   妹妹的神色果然有些不虞。   周初瑾找了個機會和周少瑾道:「你也別擔心。池舅舅向來心痛你。你到時候不妨找個藉口留在家裡,池舅舅肯定會幫你說情的。」   「我不是擔心這個!」周少瑾神色得凝地道。「我就算是跟著太太去觀禮,也不過是在內院和那些女眷打交道,那天袁夫人還有空找我的麻煩不成?程許還能為難我不成?我是在擔心郭老夫人。程許是嫡子長孫,不在老家成親跑到京城來成親。她老人家心裡得多難受啊!袁夫人一心只想著閔家,也不體諒體諒老夫人的心情。」   周初瑾不知道說什麼好。   ※   朝陽門附近的顧家。   接到陪房三百裡加急送來的信,程箏卻是氣得不行,關了門對自己的乳娘道:「我娘這是怎麼了?喝了誰的迷魂湯,居然想到讓嘉善到京城裡來成親。那祖母怎麼辦?二房的老祖宗怎麼想?嘉善這還沒有得勢呢,就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了。這要是嘉善入了閣,做了首輔,那眼睛還不得只看得見天上?誰還能求到他們的面前。既然如此,族中之人憑什麼抬舉嘉善?沒有族人相幫,嘉善就算是有三頭六臂,只怕也難開闢出條路來。不然為何又讓我嫁到顧家,二妹嫁回袁家呢?這是誰給我娘在出主意不成?」   乳娘的神色也有些凝重,道:「大奶奶,您是不是寫封信回去勸勸夫人?夫人最聽您的話了。」   「日子已經定了下來,我寫信回有什麼用?」程箏苦笑,道:「只怕是我娘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我總不能為了娘家的事丟下相公和孩子不管吧?我只有得了婆家的尊重才能幫到娘家,我出嫁時祖母反覆叮囑我的事,我可是一刻都沒有忘!」   乳娘道:「要不請大爺的幕僚幫著跑一趟?我們可不能睛睜睜地看著夫人和老夫人越走越遠……」   程箏還有些躊躇。   陪嫁的第二封信送了進來。   這第一封信送來還不到一個時辰……   程箏惶恐地和乳娘對視了一眼,戰戰兢兢地拆了信。   ※   親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今天的更新依舊定在晚上的十二點。   這幾天很忙,估計周末都不能休息,把更新的時間晚點更有保障!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一十章證實(給唯有吃喝的加更)   程箏派回金陵打探消息的陪房來信告訴她,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人鬧了起來,不僅將原定於九月和閔家的婚事推遲到了明年的二月,而且還嚷著要和九如巷分宗。   程家上下一片譁然。   二房的老祖宗和郭老夫人都保持著沉默。   可九如巷私底下卻傳開了,說長房的大老爺入了內閣人就輕狂起來,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人家二房的老祖宗不也入過閣,人家說什麼了沒有?不僅什麼話也沒有說,而且還一聲不吭地照顧起族中眾人來,想當初,長房不也沒有少受二房老祖宗的恩惠嗎?如今二房的老祖宗年事已高,二房的大爺小小年紀就中了舉人,正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需要長房提攜的時候,長房卻鬧著要分宗……這袁夫人不過是一內宅的婦人,若是沒有涇大老的首肯,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分宗是小,怕二房的大爺成了氣候壓住了長房的大才是真……   程箏一口氣沒有喘過來,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那乳娘嚇得臉都白了,一面把那信揉成了團塞進了貼身的肚兜裡,一面高聲地呼人,又是掐又是按的,好半天程箏才緩過氣來。   還好顧緒去了衙門,兩個孩子在外院的書房跟著先生上課,其他顧家的親族都住在西路的宅院,沒有驚動旁人。   程箏打發了身邊服侍的,問乳娘信去了哪裡。   乳娘從懷裡掏出信來。   程箏把那信又重新仔細地看了一遍。   她越看越心驚,越看越困惑,吩咐乳娘將信燒了。   乳娘不怠慢,點了燈燭,當著程箏的面把信燒了。   程箏這才鬆了口氣。靠在床頭想了半天,道:「你去吩咐外院的管事給我備車,我要去趟杏林胡同。這件事要是真的鬧騰起來,只怕會有人藉機彈劾父親,得趕緊想個對策。」   偏偏她們鞭長莫及,對金陵的情況不了解。不能及時地應對。   這件事最終還是得父親出面。   乳娘跟著程箏經歷了不少,是個心裡明鏡似的人物,聞言立刻點頭,叫了丫鬟進來服侍程箏梳洗,自己快步去了外院。   程箏心不在焉地由丫鬟服侍著自己,心裡卻一直琢磨著這件事。   如果陪房聽到的消息屬實,首先二房的老祖宗和祖母的沉默就耐人尋味。   其次是母親。並不是那沒有見識之人,分宗這種事,往小了說是自私自利,往大了說是數宗忘典,所以誰提出分宗誰就得背這樣的黑鍋。這也是為什麼高門大戶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家過得不痛快都只有忍著的原因。母親的娘家袁氏和外家方氏都是這樣的高門大戶,何況父親才剛剛入閣,還沒有站穩腳跟,根本經不起風吹草動。若是被傳出忘恩負義的名聲,這閣老也就做到了頭。母親應該很清楚才是,母親為何還要在這個時候嚷著分宗?   再就是九如巷的那些傳言。看似在為二房抱不平,卻如錦裡藏針,處處都針對著長房。句句都指責著長房,她不相信這是巧合!   乳娘行事很是穩妥,沒等程箏這邊梳妝打扮好,她已進來稟道:「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我還讓管事提前派人去了杏林胡同報信。」   這樣一來,萬一程涇不在家裡,杏林胡同的人就可以去把程涇找回來。   程箏面沉如水地點了點頭,叫來大丫鬟叮囑了一番「要好生照顧大少爺和二少爺,大爺回來了先服侍大爺用膳,不用等我回來」之類的話,這才帶著乳娘去了杏林胡同。   程涇果然不在。   有小廝去了衙門裡報信。   不過兩炷香的功夫,程涇就打道回府了。   程箏上前給父親行了禮,不禁細細地打量著父親。   程涇今年五十有三,身材高大挺拔,五官英俊溫文,氣質謙和儒雅,因保持得好,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的樣子,風儀極佳。   面對這樣的父親,程箏語凝。   父親怎麼可能默許母親鬧著分宗?   可沒有父親的默許,母親怎麼敢嚷著分宗呢?   程涇見女兒急急地把自己找了回來卻等他站到她面前的時候又面色凝重,一言不發,不由笑道:「怎麼了?難道是和大綸吵架了?你放心,我這就去幫你收拾大綸。他吃了熊心豹子膽,我的女兒也敢欺負,我讓他向你賠不是……」   小時候,她若是闖了禍,父親也會這樣毫無理由地站在她這一邊。   出嫁離家十幾年的距離在這一瞬間彌補過來。   程箏毫不猶豫地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爹,我派了人回金陵去辦事,結果管事告訴我,母親和二房、三房鬧翻了……」   她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父親。   程涇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斂了起來。   程箏心中冰涼冰涼的,驚愕地喊了聲「爹」。   程涇抿了抿嘴,臉上的溫文爾雅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峻森嚴。   「嘉善的事,之前也沒有和你多說。」他緩緩地開了口,道,「是因為那件事不是什麼好事。是嘉善做錯了事。所以你四叔父的那個丫鬟我們也沒有追究。就當是給你弟弟一個教訓。可令我和你母親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居然是二房和三房聯手做榖陷害你弟弟的……」他把程證如何給程識通風報信,把周少瑾引去了花園,程識又是如何給程許酒中下藥,事後程沂又是如何攻訐程許的事一一都告訴了程箏。   程箏聽得目瞪口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箏兒,」程涇滿臉的疲憊,神色複雜,聲音也變得低沉嘶啞起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不怕在外面爭了前程子侄們來繼承。我們長房有今天,也曾得到過二房老祖宗的提攜,這世上的事,原來就是有德者得之。可我沒辦法容忍他們這樣算計你弟弟。就算他千錯萬錯,那也是對不起周家的二丫頭,卻不曾對不起他們這些從兄弟。他們的心思太歹毒了。你想想。如果不是事出湊巧,周家二丫頭去花園的時候你四叔父的那個丫鬟也跟著一道去了,事情會變成怎樣?我們又怎麼跟閔家和周家交待?你弟弟一生的清白還要不要?他還能出仕嗎?能做宗子嗎?你母親跟我哭訴,我沒有辦法反駁她……」   程箏只覺得滿嘴的苦澀。   她低聲道:「祖母怎麼說?」   「你祖母覺得你母親太急了。」程涇揉了揉眉心,道,「但事實證據擺在那裡,你祖母也無話可說。」   「事實證據?」程箏聞言心中隱隱有些不安。道,「母親抓到他們的把柄了嗎?之前四叔父在家,不是和了稀泥嗎?」   四叔父不管是目光、手段還謀略見識都遠遠地把她母親甩在身後,既然四叔父和了稀泥,母親怎麼又翻起舊帳來。還查到的證據?   這樣做會不會對長房不利?   程箏道:「四叔父在哪裡?還在金陵嗎?他怎麼說?」   「他還在金陵。」程涇道,「你也知道他這個人,家裡的這些瑣事他是一律不放在心上的,二房和三房也是因為這樣才敢在他面前胡說八道的。分宗的事他沒有說什麼。不過,我覺得他應該是贊成的。不然他肯定會出面攔著你娘了。說到證據,是你母親無意間發現有僕婦往家裡偷東西,牽扯出給酒裡下藥的事來……為這件事,你母親還寫信來向我狠狠地抱怨你四叔父一通。」他苦笑道。「我把你母親說了一頓,也不知道你母親聽進去了多少。等你見到你母親的時候,一定要勸勸她,以後有什麼事少說你四叔父,他這麼多年為這家付出了很多,我和你二叔父、二叔祖能安安心心地做官,都是仰仗這公中的財物。她這樣,不僅壞了我們兄弟的情份,還會惹得你祖母不高興。她又何苦做這個惡人!」   程箏也頗有些無奈。   她總覺得母親對四叔父的心結是因為忌妒和羨慕。   忌妒四叔父不費吹灰之力就考取了進士,羨慕四叔父管著家中的庶務,九如巷各房都要看他的臉色。   不過,四叔父怎麼可能贊成呢?   程箏想不通。   總覺得這件事不對勁!   母親的行為太激進了。   她草草地應了聲「好」,說起了分宗的事:「……你可下了決心?言官那邊怎麼辦?二房、三房搬到哪裡去住?」   程涇沒有回第二個問題,而是有些避重就輕地道:「我和你娘已經下定決心了。就算是這次分不成,也要讓二房、三房再也不能插手我們長房的事了,不然這次他們沒有得逞,肯定還會有下一次。只有千日捉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們不能總這樣提防著二房、三房過日子。至於說搬家的事,我和你母親的意思是,我們出來——我們搬到京城裡來,把九如巷讓給二房。至於說三房、四房和五房怎麼辦,那我們就管不著了。」   程箏神色大變,道:「可我們才是長房啊!分宗的時候哪有長房搬出去的道理。這樣一來金陵城的人豈不是更加覺得是我們沒有道理嗎?」   程涇冷笑,道:「九如巷的族譜如今還在二房的手裡呢!他不是一直不願意放手嗎?那就給他們好了。我們想辦法入了京城的戶籍,在大興、宛平等地買祭田,重新修祠堂。把你太祖父、祖父等人的墳遷過來。」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一十一章因果   「這樣合適嗎?」程箏脫口問道。   「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程涇冷冷地道,「我們這也是被逼到這個份上了。」   程箏默然。   程涇最是看中這個長女,加之女婿又極有能力,飛黃騰達指日可待,見長女並不是十分贊同的樣子,他想了想,決定還是把從前跟二房的那些恩怨告訴她,也免得她覺得自己以怨報德,不知恩義:「箏兒,你可知道你四叔父為何沒有辦法出仕嗎?」   程箏愕然地望著父親。   這也是她一直不解的地方。   程家的庶務就有那麼重要嗎?   竟然壓著一位兩榜進士不能入仕!   而父親和叔父被人問起的時候總說是因為四叔父不耐案牘辛苦,不願意入仕。   既然如此,又為何辛辛苦苦地去考進士?做個舉人不就好了。   因為這件事,四叔父都快成江南世家的笑柄了。   覺得四叔父放著好好的仕途不走,和那些販賣南北的商人混在一起,利令智昏,數典忘宗,品行有暇……四叔父考進士的時候肯定沒有想到!   不過,如果四叔父沒有考進士,只怕也未必好受。   誰會把一個家族沒有功名的庶人看在眼裡?   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她這會兒才覺查到程池的處境有多尷尬。   「四叔父為什麼不入仕?」程箏不由喃喃地道。   程涇的臉色顯得更冷峻了,低聲道:「當初你祖父正值壯年,卻臥病不起,去日無多。程敘卻一直不和你祖父商量後世。好不容易把程敘請了過去,程敘卻推三阻四,一會兒說父親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讓你祖父不要杞人憂天;一會兒如今仕途艱難,皇上的陰晴不定,伴君如伴虎;一會兒又說自己早已不煩和朝中眾人周旋,原想著父親過幾年就致仕,把族譜交給你祖父,由你祖父擔當起光耀門楣的重任……就是不談以後的事怎麼安排。我和你二叔父都摸不著頭腦。還是你二叔祖一語道破了天機,對你祖父說,一旦你祖父去世,我和你二叔父就得回鄉守制。守制是小,可起復是大。若是被安排到了窮鄉僻壤做了縣令或是一直賦閒在家,幾年之後又是一番天地,只怕我和你二叔父就要泯於眾人。那時候就真真的只能看程敘的眼色行事了……」   程箏難掩驚訝!   父親已經到了直呼二房老祖宗的名字,可見這事讓父親是如何的憤怒了!   她肅然正襟。   程涇卻頓了頓,繼續道:「你祖父和二叔祖就約了程敘說話。因我和你二叔父已有功名在身,是大人了,你祖父安排了我和你二叔父在屏風後面悄悄地聽。   「程敘和你祖父兜著圈。   「你祖父當時已病入膏肓。說話吃飯都很吃力了。要不是身後事還沒有安排好,他老人家早就走了。」說到這裡,程涇眼角閃爍起水光來,「他老人家哪裡還有精力和程敘你來我往?只好直問程敘有什麼安排?程敘這才道。程家人丁單薄,他想讓你四叔父長大後管理庶務。   「當時我們都覺得鬆了口氣。   「你四叔父那時才不到七歲。正是貪玩的年紀,上房揭瓦,下河摸魚的事沒少幹,整天也不見他生生地坐下來看一頁書。你祖父生怕他去後無人能管束你四叔父。早就留下話來,讓我和你二叔父照顧你四叔父,在我有生之年都不允許分家,你四叔父若是長大後願意讀書入仕固然好,若是只願意做個逍遙翁,就把長房的庶務交給他打點,他要是連長房的庶務都不願意打點,就讓我和你二叔父看著他點,別讓他作奸犯科,壞了祖宗名聲就是了。   「程敘提出來讓你四叔父長大之後打理九如巷的庶務,簡直是為你四叔父尋了條出路。我和你二叔父都以為程敘是看著長房有三個兒子,怕三房再出個讀書人來壓制住了二房,想著你四叔父頑劣的樣子,都覺得這樣的安排也不錯。   「你祖父卻比我們心思細膩。聞言不僅沒有高興起來,反而皺著眉問程敘是什麼意思?還說四叔父恐怕是不合適。   「程敘笑了笑什麼也沒再說,起身就要告辭。   「你祖父和你二叔父也沒有留他。   「結果他快走到了門口又突然轉身對你祖父說,不管是他還是你曾祖父、祖父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子,這麼多年來家中全靠原來老祖宗們留下來的基業苦苦支撐著。為了祖宗的聲譽,他甚至安排了自己的獨子打點家中的庶務,最後年紀輕輕就去了,他白髮人送黑髮人,只留下了孤兒寡母需要照顧……他能做得都做了。既然長房的人一心一意都要出仕,不願意安排人接手家中庶務,那家中的庶務就繼續由二房打點好了。以後不僅與長房無關,他也會把二房遷居到京城來。   「又道:我點差都忘了,長房和二房早就分了家!」   程箏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道:「他老人家這是糊塗了吧?不過是家中庶務而已,好多人家都是請了自家的管事打點。只要家裡還有出仕的人,這生意就差不了。再者,天下間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你不可能又要入閣拜相,又要金銀滿缽,處處都要佔著上峰,讓旁人怎麼活?這世上素來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官場中人做生意本來就比別人容易,又怎麼能與民爭利呢?這也不是詩傳禮儀傳家應該有的氣度啊!」   程涇是長子嫡孫,自然知道七星堂的事。   可這是程家的辛秘,他就是再喜歡程箏,也不能把程家的辛秘告訴程箏。   他只好含含糊糊地道:「程敘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從前三房的則公打點家中產業的時候,正是朝廷更迭之時,很多人過了今天沒有明天,禮儀廉恥已全然不講,制公和列公的名聲已經庇護不了他了。程家在金陵富了百來年,那些官宦流民土匪沒有了銀子沒有了吃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程家。則公為了保全家業,只好不停地花大價錢請人護院,開倉放糧,請客送禮,等到程敘接手的時候,家裡早已是個空殼子了。直到近幾年你四叔父管著庶務。家裡才漸漸地恢復了元氣。」   程箏嘴角微翕,到底沒有說話。   她從小在寒碧山房長大,家中過著怎樣的日子,她還能不知道?   就算是久富盛名的海寧顧家,她嫁過去的時候都暗暗驚訝顧家的清貧,直到她開始跟其他江南的世家接觸之後,她才發現原來不是顧家太窮而是程家太富……四叔父最終撐管了家中庶務。說到底,還是因為祖父和父親、二叔父捨不得銀子,捨不得那份富貴……只是她身為晚輩,有些話不能說而罷。   程涇想著從前的事,並沒有太注意到程箏的表情。   「可到祖父到底心痛你四叔父。一直沒有鬆口。直到翰林院提拔了兩個侍講學士,而不管是資歷還是學識都有目共睹的你二叔祖卻沒有選上,你祖父託了人去打聽,這才知道你二叔祖原本是榜上有名的。因程敘說是你二叔祖是自家的侄兒,又年紀輕輕的。需要多磨練幾年,以後還有的是機會,還開玩笑地對翰林院的掌院學士說,這次你二叔祖讓了出來。下次要是再選侍講學士,翰林院可要記得這份人情。   「眾人都誇程敘處事公正,就是連皇上,也特意叫他去讚揚了一番,賞了你二叔祖一套筆墨紙硯。   「你祖父這才意識到事態有多嚴重。   「只好答應讓你四叔父長大後打點庶務。   「但你祖父也悄悄地叮囑我和你二叔父,讓我們一定要護著你四叔父周全。一旦我們能站穩了腳根,就把家中的庶務丟出去,管它由誰管,不能讓你四叔父有什麼閃失。」   可他們沒有想到家中的庶務如此的兇險。   程池剛出道的時候若不是秦子寧,早就死了。   這個決定是父親做的,母親沒有辦法怨恨父親,就怨自己。   從此對他們兄弟倆個也沒有了個好臉色。   覺得他們是拿了弟弟命去換了自己的前程。   他和二弟見到程池的時候也心生愧疚,不敢面對。   這話,他連個訴說的人都沒有。   想到這裡,程涇眼神一黯。   嘉善是他的獨子,他可不想他去接管那些亂七八糟的庶務。   二叔那邊斷了香火,連個承嗣的人都找不出來。   以後……恐怕只有放棄七星堂了。   程涇嘆了口氣,道:「說起來,這次我對不起你母親。我和你二叔父早就想分宗了,可惜一直找不到什麼藉口。正巧碰上你弟弟這件事,程識和程證又被你母親抓了個正著,這也許就是天意吧!我們分出來,不管是我還是你四叔父都不必再受程敘的挾持。如果再遇到像上次那樣被人推薦的機會,你四叔父也可以趁機脫身,丟開家裡的庶務,好生生地去做官去。」   程箏微微點了點頭。   宋景然推薦四叔父入工部為官而父親卻以親族迴避為由拒絕了四叔父入仕的事早已經傳遍了京城。   大家感慨程家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餘,也有不少人陰陽怪氣地說父親是怕四叔父入仕之後擋了弟弟的路……為此顧緒還曾問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念頭閃過,程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分宗就分宗吧!   只要程家夠強大,做事夠妥貼,大家事後提起來只會覺得理所當然。   至少四叔父可以從那些生意中脫身。   所以祖母才會不作聲的吧?   她輕輕頷首。   ※   親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O(∩_∩)O~   PS:今天的加更依舊在老時間。   ※(未完待續~^第四百一十二章受邀(周末加更)   周少瑾並不知道金陵的九如巷發生了這麼多的事,美味的佳餚,精緻的碗碟,繁麗的景色,清雅的絲竹,親切的交談,真切的關心,讓那天來榆錢胡同做客的廖大太太賓至如歸,對於李氏和周少瑾的安排讚不絕口,又因有周初瑾的緣故,廖大太太也有意抬舉李氏,從此和李氏過往親密起來。   李氏有眼色,又出手大方,不過去榆樹胡同做了幾次客,廖家來拜訪廖大太太的那些親戚看見李氏就一個個殷勤地喊著她「親家太太」了。李氏不免有些感慨,私下對周少瑾道:「這女孩子出嫁嫁妝少了可真不行。郭老夫人給你的那些首飾你都收好了,可別再隨意賞了人。我過兩天和你去銀樓逛逛,給你打些鎏金鎏銀的首飾,你要賞人,用那個賞人。」   前幾天她看見春晚拿了個綠汪汪的翡翠鐲子在擦,那水頭,比她平日裡戴的玉佩卻是毫不遜色,她還以為是周少瑾的,結果春晚說是周少瑾賞給她的,她怕摔壞了,捨不得,閒暇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而且周少瑾還不止賞了她一個翡翠鐲子,還賞過她一整套銀杏花的頭面,幾根鑲寶石的簪子,兩對南珠的珠花……就是一般富家的小姐只怕也沒有她的首飾貴重。   周鎮的收入在那裡,雖然這幾年盡力地給兩個女兒置辦嫁妝,可到底能力有限,這些東西多半是郭老夫人賞的,周少瑾又轉手賞了春晚。   李氏想想就覺得心痛。   周少瑾低眉順眼地應好,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兩世為人,什麼東西最重要,她心中自然有一把尺子。春晚對她的好,樊劉氏對她的好。豈是幾件首飾能衡量的,不過是有好東西給她們,讓她們也開心開心罷了。   不過,跟著李氏去逛銀樓的時候,她還是選了好幾件金銀首飾。這些東西賞給春晚他們,她們可以做為傳家寶傳下去。也算是春晚給後輩子孫留下來的一點念想。   想到這裡,她就有些發愁起來。   春晚過幾年就要出閣了,前世根本沒有管她,她的姻緣怎麼辦呢?   神色恍惚間,有人跑過來朝她喊了聲「二表小姐」。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回過神來一看,竟然是前些日子碰到的方萱。   她穿了件桃紅色的忍冬花半臂。笑盈盈地望著她道:「我剛才遠遠地就瞧著像你,葭姐姐還不相信,果然是你!可真是巧!京城這麼大,沒想到我們居然碰到了一起。你也是來買首飾的嗎?這家的首飾挺不錯的!外面的人都只知道永福盛,實際上這百寶齋的東西比永福盛的賣得還好。沒想到你也知道這地方。」她說著。指了指二樓,壓低了聲音笑道:「葭姐姐要出嫁了,我娘受了她娘所託,陪她出來買點小東西。我也跟了過來。」又道,「我外祖父和葭姐姐的外祖父曾經是同僚。我娘和葭姐姐的娘從小一起長大的,直到各自出嫁才分開,但也一直有來往。」   難怪方家和閔家走得這麼近!   周少瑾微微地笑,感覺到二樓有道視線停在她的身上。   她無意知道那是誰。頭也沒抬地笑著和方萱應酬了幾句:「我也是聽我姐姐說這家銀樓首飾做得很好……」   早知道會遇到方萱和閔葭,她就去永福盛了。   前世她沒有逛街的習慣,但外甥廖承芳出生之後,她曾到處打聽哪裡的長命鎖做得好,林世晟是老京城人,就給她介紹了這家百寶齋。   她當時也覺得百寶齋的東西非常好。   永福盛的東西雖然沒有這邊精巧,卻份量足。   她買了是為了賞人,自然要份量足些才好。   方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道:「廖大奶奶是年前才來的京城!」   言下之意是周初瑾怎麼一下子連京城的旮旯角落都知道了。   周少瑾無意和她攀談,藉口時間不早,和方萱分了手。   方萱有些不高興。   不管怎麼說,她們也算是姻親了,既然知道她母親在樓上,周少瑾於情於理都應該去問候一聲才是,周少瑾卻是一聲不吭地走了。根本沒有把她們家當姻親的意思。   方萱也是蜜罐裡長大的,周少瑾對她冷冷淡淡的,她也就無意和周少瑾多接觸,轉身回了二樓的雅間。   閔葭也有點詫異周少瑾的無禮,蹙了蹙眉道:「這周家二小姐是怎麼一回事?顧家大奶奶那麼抬舉她,她卻好像有點不通人情世故似的……」   或許還有別的原因!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周少瑾時那驚豔的感覺。   據說她和她姐姐是在九如巷長大的,不知道有沒有和程嘉善打過照面……如果她是程嘉善,只怕也忘不了這樣一個「表妹」……不過,若她像今天表現的似的不通人情世故,倒也可以解釋得通了!   閔葭目光微閃。   方萱卻沒有這麼多的心理,她不以為意地道:「也許初來乍到,平日裡沒見過什麼世面,膽子小,不慣和我們來往……管她呢,以後再遇到隨意地打個招呼就是了!」   閔葭卻沒她這麼樂觀,道:「她是在郭老夫人屋裡長大的,你不見她可以,我卻不可能不見她!」   方萱覺得閔葭想得太多,道:「據說她也快及笄了,過兩年就要嫁人了,就算是在郭老夫人屋裡長大的又怎樣?」   在郭老夫人屋裡長大的,就意味著周少瑾只要願意,就可以回程家,可以去探望郭老夫人……   這話對無憂無慮長大的方萱說她也不懂,閔葭笑笑沒有作聲。   周少瑾回到家中把買回來的金銀首飾給了春晚,讓她登記造冊,自己則開了窗,坐在臨窗的大炕給程池趕製鞋襪。   李氏端了綠豆湯進來,笑道:「你仔細眼睛,又不是等著穿。趕得這麼急做什麼?」   周少瑾只要一想到這衣服會穿在程池的身上,就覺有使不完的勁,想早點把衣服給他做好才是。   她把衣服放到了一旁,笑著接了李氏的綠豆湯,請她對面炕上坐。   李氏笑著看她喝了綠豆湯,這才道:「剛才廖大太太派了人過來說。今年什剎海有龍舟賽,到時候你姐夫有一天的假,廖大太太邀了我們同去。」   周少瑾有些意外,道:「那官哥怎麼辦?幼瑾也還這麼小?」   李氏笑道:「我覺得上次四老爺那方法就好。我來之前去問了向管事,向管事說那些護衛都是四老爺朝陽門宅子那邊的,我們若是定下來了,他去那邊打聲招呼就行了。」   內宅裡的婦人。一年四季也難得能出來幾次,何況是在京城,還不知道以後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前世,什剎海也曾舉辦過賽龍舟,可她就從來沒有觀看過。   周少瑾能理解李氏的心情。可沒有了程池陪著,她覺得就算是天子腳下,就算是在什剎海舉辦的龍舟賽,她也沒有什麼興致。   「那太太就和向管事說一聲。到時候帶了幼瑾一道去吧!」她笑道,「我就留在家裡好了——天氣這麼熱。我不想出門。」   這怎麼能行?   哪有做母親的自己出去玩把孩子留在家裡的道理!   李氏不答應。   周少瑾勸了半天才說服李氏。   不曾想第二天程箏派人給她下貼子,說是在什剎海附近的酒樓訂了雅間,請她一起去看賽龍舟。   周少瑾頓時有些猶豫起來。   程箏是程池的侄女,而且程池說起來對她也頗為推祟。她對自己也頗為友善。她到底去還是不去呢?   周少瑾一時難作決定。   程箏和周少瑾畢竟相隔十幾歲,若是程箏成親成的得早,誇張點說,都能有周少瑾這麼大的女兒了。加上程箏治家嚴明卻又不失寬厚,顧家上上下下都非常的尊重她,她不免威儀日重。那婆子還以為周少瑾不想在程箏面前受拘,忙笑道:「二姑奶奶、三姑奶奶也一道去。二姑奶奶還邀了方家六小姐呢!」   這種事就是這樣,你邀了閨中好友,那閨中好友還是自己的閨中好友,一來二去,原本只三四個人的,最後卻變成了滿屋的人,還大部分都不認識。   方萱既然去了,誰知道那閔葭會不會去呢?   周少瑾立刻委婉拒絕了。   婆子訝然而又失望地回了顧家。   程箏非常的驚異,有點不敢相信地又問了那婆子一遍:「你說周家二小姐聽說方家六小姐也會同去之後就婉言拒絕了我的邀請?」   那婆子又仔細地回想了半天,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難怪是因為閔葭?   程箏打發了那婆子,深深地嘆了口氣。   如果九如巷分宗,長房落根京城,那祖母勢必會搬到京城來住。祖母那麼喜歡周少瑾,這女孩子對祖母肯定非常的孝順,只怕到時候會常去給祖母請安,而閔葭明年二月份就要嫁到程家去了……   她想想都覺得頭痛。   覺得程許真是……蠢透了!   ※   周初瑾得知周少瑾不去什剎海後親自來問周少瑾,見妹妹是真的不想出去曬太陽,這才打消了說服她的念頭,但還是忍不住抱怨她道:「你也真是的,這麼難得的機會,你去打聽打聽,有誰像你似的,為了怕曬太陽,因為太熱就不願意去的。你到時候可別後悔啊!」   「不後悔,不後悔!」周少瑾給程池的襪子繡著花,心裡無限歡喜,龍舟有什麼看的,她之前在金陵的時候又不是沒看過。   她要留在家裡給池舅舅做襪子!   ※   兄弟姐妹們,周末的加更!   O(∩_∩)O~   PS:更新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未完待續~^第四百一十三章節日   周初瑾沒有辦法,只好叮囑她:「你自己一個人在家裡要小心門戶,誰來也不要開二門。有什麼事就差了樊祺或是向管事跑腿,千萬不要自己出去。越是這種大家都出門看熱鬧的時候,越是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出來的時候,小孩不見,女孩子被拐,多是這個時候,你千萬要當心……」   周少瑾抿了嘴直笑,等姐姐說完了道:「前幾天我跟著箏表姐出門你也拿這話教訓了我一番。你就放心好了,我哪裡也不去。外面那麼多的人,鬧哄哄的,有什麼好出去的?你就安安心心地帶著官哥去看賽龍舟吧!我這裡省得!倒是官哥你要小心點,別往人多的地方帶,他年紀還小,受不得那罪。箏表姐在那邊的酒樓定了雅間,若是覺得太熱了,你就借她的地方歇口氣,可千萬別覺得不好意思,一直挺著。你是大人,挺得住,可官哥還小……」說到後面,總覺得不放心,道,「要不你把官哥送我這裡來吧!我幫你照顧他。」   這下輪到周初瑾笑起來,道:「我是姐姐還是你是姐姐,你倒教訓起來我來!」   周少瑾卻正色地道:「姐姐,我說的是真心話。你還是把官哥送我這裡來吧!你婆婆想出去看熱鬧,你不陪著不好,可也不能讓官哥跟著受這個罪。你回去跟姐夫商量商量,最好還是把官哥送我這裡來。」   孩子還沒有滿一百天呢!   周初瑾不由動心。   她回去就商量廖紹棠。   廖紹棠也正為這件事為難,聞言大喜,道:「那就麻煩二妹妹幫我們看著好了。等過幾天我們再請她到家裡來玩好了。」   周初瑾笑道:「還好二妹來了京城,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辦好!」她說著,突然想把周少瑾就留在京城,這樣一來既可以避開什麼黃公子、白公子的。又可以託了京城的這些三姑六舅幫著給妹妹留意一門好親事,三來姐妹間還可以互相照顧,特別是池舅舅還送了少瑾一個宅子,少瑾想在她這裡住些日子就在她這裡住,想清靜了就自己住些日子,不知道有多自由自在。就是她這個出了嫁的。想想都覺得有些羨慕起來。   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廖紹棠說了。   廖紹棠也覺得好,道:「保定府還是格局小了點,在京裡說親,方家、李家、閔家,不管哪家都算得上是百年世族,總比嫁了那小門小戶的好。」   閔家就算了吧!   周初瑾在心裡冷「哼」。   覺得方家不錯。   子弟裡優秀的很多。   這麼一想,她就想起了宋木。   真是太可惜了。   也是少瑾沒有這福份。   她笑道:「這件事還是你去跟我爹說吧!」   這是要把功勞記在他的頭上呢!   廖紹棠輕輕地摟了摟妻子。笑道:「我這就寫信給嶽父大人!」   周初瑾翹著嘴角笑,道:「婆婆那邊,你也去說一聲。」   「知道了!」廖紹棠高聲地道。   到了晚上,就把端午節那天將官哥暫時託了周少瑾照顧的事告訴廖大太太。   廖大太太面色微紅。   她有好多年都不曾這樣單純地出走玩樂一番了,居然忽略了官哥。要知道。他們現在已不是在鎮江,只要說去看賽龍舟,不管什麼時候也能在河邊的酒樓裡弄到一間雅間供她們歇息了。   可現在說這些都晚了。   孩子們是為了讓她高興才安排的這次出行。   她忙道:「那就替我謝謝親家二姨了。改天請她到家裡來玩。」   婆婆答應了就好。   周初瑾笑著為周少瑾說了幾名好話,等到了端午節那天。天剛剛亮就帶上了官哥平時慣用的東西和服侍的僕婦,和廖太太把官哥送到了榆錢胡同。   周少瑾小心翼翼地接過了官哥。再三保證會好好地照顧官哥。   廖大太太再三地道謝,看著天色越來越亮,婉言拒絕了在榆錢胡同用早膳,等李氏和周幼瑾收拾好了之後。就一起往什剎海去。   周少瑾看著官哥粉嫩嫩的小臉,心都要化了。   她挨了挨官哥的小臉,官哥開始笑嘻嘻的,不一會卻扯著嗓子哭了起來。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忙高聲喊著官哥的乳娘。   乳娘忙走了過來,看了官哥一眼笑道:「官哥這是餓了!」   周少瑾鬆了一口氣,把孩子遞給了乳娘。   因家裡也沒有旁的人,乳娘就坐在一旁給孩子餵奶。   周少瑾見他大口大口地吸著奶,不由笑著摸了摸孩子的頭,讓人把前幾天她吩咐去集市上買的布老虎、小人偶、不倒翁等都拿過來,準備哄官哥玩。   誰知道官哥兒吃著吃著就睡著了。   周少瑾哭笑不得。   乳娘忙歉意地道:「今天要過來二小姐這邊,官哥比平日裡起得早了些……」   小孩子自然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了!   周少瑾笑道:「這又不是你的錯,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平時是睡搖床還是睡炕?若是睡炕,就把它放在這裡好了。我看著他!」   南方的孩子睡搖床,北方的孩子睡炕。   「睡炕。」乳娘笑著,自有眼色機靈的小丫鬟過來鋪了個小鋪,乳娘輕手輕腳地把孩子放在了鋪上。   周少瑾就坐在一旁給程池做襪子。   和上次一樣,她依舊用十字針給程池縫襪子,不同的是雪白松江細布襪子,她用了琥珀色、黃櫨色、淺絳色依次走線,華麗而又奢侈,讓人看了有些挪不開眼。   池舅舅那麼講究,所有的精緻都在細節之處了,這樣的襪子他肯定喜歡。   周少瑾抿了嘴笑。   若說之前做的襪子頗有些出塵脫俗的味道,而現在做的襪子就頗有些凡塵繁華的味道。   她喜歡池舅舅如世俗凡人一樣的生活,不喜歡池舅舅出家人般心如枯槁。   ※   程池一踏進院子就看見周少瑾正坐在內室的窗前做著針線。   清晨的陽光如碎金般穿過亭亭如蓋大槐樹的葉縫灑落在青石的地磚,給陰涼的廡廊平添了幾分靜謐。膚光如雪的周少瑾眉目溫婉地坐在那裡。仿佛尊玉人,珠光流轉,一直映到程池的心裡。   他大步走了過去。   有人看到他進來,低低地驚呼。   周少瑾抬起頭來,那神色也是柔柔的,然後她睜大了眼睛。呆呆的,像被嚇著了似的眨了眨眼睛。   程池就笑了起來。   不知怎地,他就愛看她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來這副模樣來。   讓她驚訝又稀奇。   再平凡普通的事也讓他覺得有趣起來。   程池加快了腳步。   周少瑾陡然間像醒悟了過來似的,她臉上就綻開如夏花般燦爛的笑容,丟下針線就跑了出來。   「池舅舅,池舅舅……」她甜糯的聲音像是在撒著嬌兒,猶如在抱怨他怎麼丟下她這麼長的時候才回來似的。   程池想想心中就是一蕩。就想張開手臂抱了她。   可她卻硬生生地在廳堂的門檻前止住了腳步,目光清澈黑亮,卻帶著盈盈的笑意,紅紅的臉頰更像是盛開的玫瑰,嬌豔至極。   「池舅舅!」她溫溫地喊著程池。聲音裡帶著百轉千回的柔情,一雙纖細白嫩的小手不安地擰在了一起。   程池只覺得氣血翻滾,恨不得把這小人兒揉到身體裡去才行。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咬了咬舌尖才強行把心中的悸動按壓下去。   商嬤嬤等人當沒有看見程池進來了似的。可服侍官哥的僕婦們譁啦啦上前給程池行禮。   程池如被潑了盆冷水似的,心中的躁熱冷了冷。露出溫文爾雅的笑容,抬手讓拜見他的僕婦站了起來,這才大步進了廳堂。一面往內室去,一面道:「你今天怎麼沒有去看賽龍舟?箏姐兒不是包了兩間雅間嗎?她沒有給你下貼子嗎?」帘子一撩。卻看見炕上躺著小娃娃,程池的聲音一滯,道,「這是官哥?」   池舅舅走了這麼長的時候,她身邊的事他卻全都知道,她都不用多和他說什麼,仿佛他不是走了月餘,不過是昨天剛剛出了一趟門而已。   周少瑾心裡像決了堤的河,喜悅一浪高過一浪地漫過她的心田。   她腦子裡糊糊的,根本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句,後回答哪一句,胡亂地道著:「我不想出去,外面好熱的。我在家裡做襪子,然後把官哥留下來了,我怕姐姐礙著情面,不願意求助箏表妹,官哥要是曬病了可怎麼辦?」   程池卻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見官哥比那天他去恭賀的時候被乳娘抱出來時的樣子白了很多,壯實了很多,五官也長開了,不由彎下腰去用手指戳了戳官哥睡得紅彤彤的小臉。   官哥閉著眼睛就哇哇地大哭起來。   程池有點傻眼。   周少瑾忍不住笑了起來。   商嬤嬤忙帶著乳娘進來把官哥抱了出去。   又有小丫鬟進來上了茶點。   程池不免有些訕訕然,道:「沒想到小孩子這麼容易就哭了起來。」   周少瑾眉眼含笑,說不出的柔美,道:「他脾氣可大了。我剛才不過挨了挨他的臉,他就大哭了起來呢!」   「是嗎?」程池坐在了臨窗的大炕前,見炕桌上的小籃筐裡放著雙沒有做完的襪子,炕桌下還放著幾雙做好了的。   他眼神微凝,道:「這,是給誰做的?」   難道是廖紹棠?   她因前世的事,素來對廖紹棠尊敬有加。   念頭閃過,他心裡頓時有些不自在。   那廖紹棠真是前世修來的好福氣,今生什麼也不用做就讓周少瑾對他別眼相看!   他頓時覺得心裡酸酸的,為周少瑾抱起不平來,道:「他又不知道前世的事,你也不用待他那麼好。免得他生出什麼疑心。」   ※   姐妹兄弟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今天就沒有辦法加更了,更新會很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PS:明天還要去醫院,也只能一更。會在晚上的十二點左右。然後下個星期有一次出差,還不知道星期幾,這段時間的更新可能有點混亂,親愛多多包涵,我會儘快調整時間,恢復雙更。   謝謝大家的理解!   ※(未完待續~^6月15日   親愛,請個假,昨天的更新推遲到今天的下午三點左右。   抱歉!抱歉!(未第四百一十四章接觸   周少瑾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長長的睫毛又卷又翹。   程池的心也跟著忽閃了兩下。   「池舅舅,」周少瑾不解地道,「是不是我姐夫他……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我代他給您賠不是好不好?」   那模樣兒,竟然帶著幾分怯生生的忐忑。   程池覺得有塊大石頭砸在了他的胸口似的,讓他透不過氣來。   就為了個廖紹棠,她就這樣在他面前陪著小心,還要代廖紹棠給他賠不是……她姐周初瑾不比她精明能幹一百倍,還要她幫著出這個頭?   程池有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周少瑾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程池的身上,程池的喜怒別人看不出來她卻能感受得到。   她不知道程池為什麼生這麼大氣。   剛才還好好的。   就算是她姐夫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他也用不著和她這麼生氣啊!何況她都說代他姐夫向他賠不是了……難怪姐夫真的做了什麼事?   周少瑾心中既惶恐,又不安。   她不由拉了程池的衣袖,低聲道:「池舅舅,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讓姐姐去說姐夫……姐夫向來都很聽姐姐的話的……」   程池看著她急得眼圈都紅了,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像要被他拋棄的小貓似的,心裡一軟,隨後又是一緊。   他這是怎麼了?   就算這襪子是給廖紹棠做得又怎樣?少瑾的女紅一向都好,初瑾對她又是亦母亦姐,她幫著周初瑾給廖紹棠做幾雙襪子也是人之長情……只是以後別再費這麼大的功夫就是了,還在襪子上刺繡,未免也太奢侈了些……   難道這就是別人說的妒忌?   他在妒忌少瑾對廖紹棠比自己更好?   可這也太可笑了……   程池心裡有些亂。   可在這紛亂的背後,心裡又像明鏡似的。   只怕他真的是在妒忌了!   他不由就把周少瑾摟在了懷裡。親著她的頭頂道:「我沒有生氣!你別害怕!我見你做了這麼多雙襪子,那花紋又是如此的複雜,怕你傷了眼睛……」   池舅舅覺得這花紋太複雜了嗎?   周少瑾想到南屏給他做的那些襪子,一下子就推開了程池,道:「您,您不喜歡那襪子上的花紋嗎?」   她花了好多的心思才設計出來的。   程池一下子醒悟過來。   少瑾是給他做的襪子。   沒有出去玩。而是在家裡給他做襪子。   他想到那靜謐的濃蔭,想到恬靜嫻婉地坐濃蔭裡做著針錢玉人兒……心就像發了酵似的,蕩漾的全是柔情蜜意。   「少瑾,」他再一次緊緊地抱住了那個小人,「我很喜歡,很喜歡……」   呢喃的聲音低啞醇厚地在她耳邊響起來,熱熱的氣息纏繞在她脖頸。她的心熱騰騰的,身子酥酥麻麻的都要站不穩了。   「少瑾……」他喊著她的名字,突然就把她耳垂含在了嘴裡,聲音也變得含糊起來,「我的乖乖……」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心發慌,腿發軟,抬手就去推程池:「不要……不要……」   那聲音支離破碎,如奶貓在叫。更撩人心扉。   程池神魂顛倒,理智早就被丟到了旮旯角落裡去了。哪裡捨得放手?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摟著她的背,狠不得把這身子鑲嵌進去似吻上了她的唇。   粉粉的唇,清涼柔軟。小小的舌,溫熱細膩,唇齒間的糾纏,如蝶舞花間嬉戲……一切的一切,都讓程池沉醉不已。   也第一次生出放縱的情慾來。   「少瑾……」他一面吻著那個讓他知道一次她的心思就會更愛一次的人,一面在吻她的間隙心甘情願地哄著她,「我去了二十幾天,天天都想著你……只盼著能快點回來……天氣又熱,身上都起了紅疹子……冰片粉都不管用……你呢?想不想我……」   池舅舅又這樣!   一點也不尊重她!   周少瑾淚盈於睫,又羞又氣,正想著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這樣隨意的對待自己了……耳邊偏生傳來程池做小伏低的聲音……她心顫不已,連推開程池的力氣都沒有了……心裡正懊惱著自己沒用,又聽說他為了趕回來,背上都起了紅疹子……她心疼不已,哪裡還顧上自己的種種不適,忙急聲地問他,又被他趁機含了她的舌吸吮了半天,聲音斷斷續續地不成了腔調:「哪裡……哪裡起了紅疹子……有沒有找個大夫看看……」   程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翹了起來。   他就知道,小丫頭最最心痛的就是他了。他只要說哪裡不舒服了她就是再不喜歡,也會忍著讓著他,也會順著從著他……前世,程許那個混蛋怎麼能把她逼到那個份上?不過,沒有程許,小丫頭只怕是重新投胎也輪不到他了。   想想這些,他對程許的怨氣都淡了很多。   他繼續地哄著她:「我急著趕回來……想著回到京城就能請大夫了……」   這麼好的機會,不抓住就是傻瓜了。   程池趁機握了她的手把她往他的衣衫裡引……   「你摸摸看,那些紅疹子還沒有消下去呢?」   「不行,不行!」周少瑾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手縮成了拳直躲。   儘管心慌意亂,可隔著薄薄的夏衫,她還是感受到了他身體柔韌和結實。   這讓周少瑾的臉更紅了,覺得臉上辣熱得讓她的眼淚都被蒸了出來。   程池只是想讓周少瑾漸漸習慣他們的親熱,自然不會真要周少瑾去摸他,何況他不過趕路的第一天懶得戴涼帽被曬得手背上有點紅,根本就沒有出疹子,周少瑾這一摸,豈不是露了餡?   他放了手。   周少瑾鬆了口氣。   程池感覺到她的身子都比剛才忪懈了很多。   他卻順勢從她半臂側襟伸了進去。   周少瑾貪圖涼快。又是在自己家裡,兜兜外面只穿了件銀條紗的小衫,套了件半臂,輕而易舉地就被程池摸了進來。   「別!」周少瑾反手去捉程池的手,淚珠都快掛在翹長的睫毛上了。   像晨曦的露珠,晶瑩剔透的。   程池愛憐地吻著那淚珠。   鹹鹹的。涼涼的,滑落在了他的心裡。   「乖乖,給我親親。」他的手從腰間摩挲著向上,撫著她光潔如暖玉般的背,噙了她的舌,「真甜!」   周少瑾羞得不行,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可程池的手好像帶著火。讓她的身體熱騰騰的,血液都跟著在翻滾,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噴薄而出似的。   這陌生的感覺讓她害怕……   「池舅舅,您別這樣……別這樣……」她哀哀地求著饒,眼淚都要出來了。   「好!」池舅舅向來不管她會說些什麼。他只會自顧自地按著他覺得對她好的事行事,周少瑾雖然這樣哀求著,卻並沒有覺得程池會照著她的話行事,不過是無望之下的僥倖罷了。可她一求他,他就會這麼幹脆利落地把手從她的衣襟裡抽出出來。   周少瑾一愣。   程池已笑著啄了她的耳垂。曖昧地道:「那我還是親少瑾的耳朵好了……」言下之意頗有些周少瑾很喜歡他親她的耳垂似的。   周少瑾呆滯了片刻。   清雅矜貴的池舅舅,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耳朵被程池整個含在了嘴裡,四周的聲音都變得不那麼真實了。   周少瑾推搡著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流氓」。   程池吻著她的鬢角低低地笑。溺愛地道著「傻瓜」:「池舅舅遇到你才會這樣……你可曾瞧見我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還真沒有!   包括美豔的集螢。   周少瑾的心剎那被柔情填得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了。   她的身體更軟了。   這次程池好整以暇地細細地吻著她,溫柔,纏綿,綣繾……如珍似寶地吻著她。   周少瑾閉上了眼睛,像踏進虛無的空間,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只有程池有力的臂膀,時而輕柔時而霸道的親吻……   不知道過了多久,陡然間身子一涼,她發現程池放開了她。   他不吻她了嗎?   周少瑾呆呆地望著程池。   她不知道自己那懵懵懂懂的若有所失是多麼的誘人。   程池啞然失笑,在她耳邊含笑地道:「有人進來了!」   周少瑾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程池笑著幫她整理著衣襟和頭髮。   她這反應過來。   「啊?!」她小聲地驚呼。   程池已把她抱到了炕上坐好。   帘子外面傳來樊劉氏恭敬的聲音:「四老爺,廚房裡煮了下火的綠豆湯,用冰鎮過的了,我端了些過來……」   程池看了滿臉紅潤,像朵盛開的春花般嬌柔無力的周少瑾。   帘子在沒有誰允許的情況下就被撩了開來。   樊劉氏端著紅漆描金的海棠花託盤走了進來。   她身後還跟著神色略帶幾分焦慮的商嬤嬤。   當商嬤嬤看到程池和周少瑾一左一右地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周少瑾雖然臉紅得厲害,身段柔軟地靠在大迎枕上,可程池卻神色溫和,風輕雲淡般地拿著那些襪子仔細打量著,她還是忍不住透了口氣。   程池心不在焉接過綠豆湯。   從他這裡望過去,周少瑾的脖子都是粉紅色的。   他想,難怪那歪詩上寫「一朝雨露承恩後,褪落青姿媚如骨」,可見還是有點道理的……他讓人安排個時機把程識和程證陷害程許的把柄給袁氏,袁氏果然就鬧騰起來。他原先還想著這件事得慢慢來……現在卻想早點抱得美人歸了。   還是給袁氏加把柴好了!   ※   親們,請多多原諒,這章急不得,所以比平時預料的慢了很多,也就推遲了幾個小時。   今天只有一更,更新比較晚,要到晚上的十二點左右了,有事的先睡好了,明天早上起來看。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一十五章舊人   周少瑾在心裡琢磨著這件事,樊劉氏卻是鬆了口氣。   四老爺進門就往內宅裡來,像這是他的宅子似的,偏生商嬤嬤等人看著像沒有看見似的——當然,商嬤嬤曾經是服侍四老爺的人,四老爺想怎樣,她怎麼敢攔著?還好她靈機一動,想到了廚房裡煮著綠豆湯……如今周少瑾雖然神色有異,但好歹是安然無恙地坐在她的面前,這讓她不由暗暗慶幸,忍不住道:「四老爺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今天是端午節,我們家太太和二小姐這兩天都包了很多的粽子,我端幾個進來四老爺嘗嘗吧?」   她不放心讓周少瑾和程池單獨在一起。   程池是聰明人,如何看不出來?   周少瑾向來敏感,心裡怎麼會不明白。   兩個一個怡然點頭,心裡卻苦笑不己;一個抿了嘴笑,心裡卻樂開了花。   程池趁著樊劉氏去吩咐小丫鬟端了粽子進來空檔朝著周少瑾抬著眉低聲道:「敢笑話我?看我等會怎麼收拾你!」   周少瑾莫名就想了剛才的吻。   她的臉騰地一下又變得通紅。   樊劉氏轉身進來,看見周少瑾這樣不免有些奇怪。   四老爺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怎麼二小姐突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她不解地搖頭。   周少瑾哪裡敢露出異色,又想著那粽子是糯米做的,吃多也不太好,又想著程池這幾天日夜兼程,路上肯定吃的全是乾糧,乍一回來卻不適應吃得太飽太油膩,這才發現自己只顧著高興去了。連程池的嚼用都沒有問一聲。   她神色間就平添了些許的愧色,道:「池舅舅,您用過早膳了沒有?要不要早點去歇了?」   程池還只是天剛剛亮的時候吃了半個麵餅,喝了點水。   他一心一意地想趕回來陪著周少瑾過端午節,回來匆匆梳洗了一番就來看周少瑾了,連口水也沒顧得喝。   好像也不餓!   周少瑾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恐怕只是在路上吃了點乾糧。忙起親手給程池斟了杯茶,赧然地道:「您先坐會,墊墊肚了,我這就去廚房裡看看。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若是沒有,我就隨意安排了!」   程池哪裡捨得她圍著自己忙前忙後的,忙道:「我又不挑食,你讓丫鬟婆子去灶上看看有什麼端些來就行了。天氣這麼熱。你出門做什麼?好生生地坐好了,等會陪我再吃點。」   周少瑾不放心,執意要去廚房。   程池就朝著樊劉氏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廚房看看,然後對周少瑾道:「你且坐好了。有人要來給你磕頭請安。」   周少瑾訝然,道:「是誰?」   她認識的人不多,更別說是給她磕頭請安了。   程池不告訴她,讓她和他去宴息室。   周少瑾興致勃勃和程池在宴息室臨窗的大炕前坐下。   樊劉氏則去了廚房。   程池高聲喊了聲「朗月」。   帘子一撩。一個穿著碧綠色半臂,白色杭綢裡衣。梳著婦人圓髻的女子走了進來。   「二表小姐!」她恭敬地給周少瑾磕頭。   容長臉,柳葉眉,笑容溫和,舉止端莊。   「碧玉!」周少瑾又驚又喜。一下子從炕上跳了下來,沒等她再次彎腰,已一把將她拉住,興奮地道,「你,你怎麼來了?你還好吧?」   她上下打量著碧玉。   既然嫁了人,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才是。千裡迢迢地來見她,難道是她的女婿不成氣?   可看這樣子又不像!   碧玉不僅氣色紅潤,而且相比在寒碧山房做大丫鬟的時候還多了份因歲月安好而沉澱出來的淡定和從容。   周少瑾更困惑了。   碧玉順勢而起,飛快地睃了眼程池,這才笑道:「我嫁的是程家外院的一個小管事,四老爺見他還算老實忠厚,做事也沉穩踏實,正巧京城朝陽門那邊的宅子重新修繕了一番,缺人手。四老爺就把我們家的那位要了過來。如今在朝陽門宅子那邊管著日常的採買。我也跟著來了京城。四老爺讓我負責內院的事務,以後我和我們家那口子就在朝陽門那邊的大宅當值了。」   郭老夫人的幾個大丫鬟裡,她和碧玉的關係最好,其次就是珍珠。   周少瑾見到碧玉,頗有些他鄉遇人的欣喜。   「這可真好!」她吩咐小丫鬟給碧玉端了個小杌子進來,轉頭又和碧玉說起話來,「你以後就可以常到我這邊走動了。」   碧玉笑著點頭,道:「四老爺也這麼說。所以今天特意帶了奴婢來認認門。」   小丫鬟端了小杌了放在周少瑾的身邊。   周少瑾指了指讓她坐著說話。   碧玉再三推遲,見程池朝著她微微頷首,她略思忖了片刻,這才半坐在了小杌子上。   周少瑾就和她說著話:「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京城?可曾習慣?珍珠和瑪瑙怎樣了?我有些日子沒有看見她們了!你和翡翠嫁了,老夫人身邊可曾添了服侍的人?是誰?我可認識?」   碧玉恭聲一一回答:「四老爺回去的第二天就向老夫人要了我們夫妻,我們當天晚上就收拾東西啟了程。只是四老爺在金陵還有事,隔了幾天才啟程。但四老爺走得快,我們走得慢,我們今天早上和四老爺一起進的城。聽說京城的冬天很冷,我還沒有見識過,不過現在的天氣卻比金陵涼快,我覺得挺好的。我和翡翠出府之後,珍珠和瑪瑙接了從前我和翡翠管的事,原來的二等丫鬟紫檀和沉香頂了珍珠和瑪瑙的差事,又選了幾個小丫鬟進來。」   紫檀和沉香周少瑾有印象。   兩個小姑娘都長得很漂亮,見人總是副笑臉,十分可親。   周少瑾就和碧玉聊起家常來。   碧玉趁著周少瑾沒注意的時候看了眼程池,見程池並無不耐煩之處,這才放下心來。笑著和周少瑾聊天。   不一會,樊劉氏端了粽子進來。   周少瑾叮囑程池:「只能吃兩個。吃多了不好。等會還要用膳呢!」   程池笑笑沒有說話,但只吃了兩個粽子。   碧玉十分的震驚,低下了頭。   很快飯菜端上了桌,碧玉主動地和小檀在一旁幫著布菜。   用過了膳,周少瑾「趕」程池:「您快回去歇了吧!趕了幾天的路。也該累了。」   程池笑道:「要不要和我去街逛逛?」   周少瑾想到浴佛節。   程池把她抱在懷裡坐在半山的大青石上看風景,她生怕有人走過來,弦一直繃得緊緊的……她才不會上當呢!   再說了,她只要和池舅舅在一起就好,去哪裡又有什麼區別?   所以去看賽龍舟有賽龍舟的樂趣,可就這樣呆在家,不也是一樣的有趣嗎?   周少瑾婉言拒絕了。道:「天這麼熱,姐姐託付了我要照顧好官哥,我還要做襪子,不想出去。」   程池想到周少瑾做女紅的樣子。   她是真不願意出門吧?   程池也算是走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風景的人。既然周少瑾無意出去,他也就決定留在家裡。   免得他把她拐出去忍不住和她親親摟摟的,把她給嚇著了。   今天小丫頭已經受了刺激,欲速則不達嘛!   程池就笑著站地起來。道:「既然如此,那我等會搬去朝陽門那邊好了。」   「什麼?!」周少瑾驚愕地張大了嘴巴。「您,您要搬去朝陽門那邊的宅子?為什麼啊?」   這裡不好嗎?   那她豈不是很長時間都見不到池舅舅了?   周少瑾立刻心裡慌慌的。   程池見她顏色都變了,知道她捨不得自己,可樊媽媽還虎視眈眈注意著屋裡的動靜。他強忍下了想抱抱周少瑾,安慰安慰她的心情,道:「廖大太太已經來了京城,我再住在這裡就不太方便了。正好趁著今天搬走最好!都在京城,你有什麼事就讓人去給我送信,最多不過半個時辰我就能趕到。」   他和周少瑾胡來,是因為周圍全是他的人,他知道沒有人敢亂說一句。可廖大太太就不同了,主持中饋的宗婦,通常眼睛都很毒辣,偏偏他又越來越不能控制自己,小丫頭又是個不會掩飾的,若是被廖大太太看出點什麼來,那他和程許有什麼區別?和少瑾還有什麼未來?   而且,大哥和大嫂鐵了心要分宗,二房的老祖宗肯定會放出很多的風聲出來,讓別人以為是長房的不孝才要會鬧著要分家的,但這些都是虛得,等到二房的老祖宗發現自己已無力阻止的時候,才是大家真正坐下來談條件的時候。   他無意讓周少瑾接觸到這暗黑的東西。   搬到朝陽門附近去,也方便些。   早就拿定了主意的程池用只有他和周少瑾能聽到的聲音道:「你若是想我,可以去看我啊!」說著,又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道,「朝陽門那邊的宅子分了東西中三路,很大,你若是在這邊呆得無聊了,也可以過去散散心。」   她才不會想池舅舅呢!   周少瑾羞澀地低下了頭。   程池讓人打點行裡。   雖然知道程池搬出去最好,可她心裡還是悵然若失。   沒有用晚膳,程池就帶著碧玉等人搬去了朝陽門。   程池很仔細,書房裡收拾得乾乾淨淨,什麼東西也沒有留下,讓原來就有些空闊的書房更顯得清冷了。   周少瑾悵惘,回去逗官哥玩了半天,心情才漸漸好起來。   晚上周初瑾等人回來,知道程池下午搬走了,都很驚訝,但也暗暗覺得程池行事極妥貼、周到、細心,對程池的印象就好了。   ※   姐妹們,補充上昨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一十六章串門(給吱盟的加更)   周少瑾聽著姐姐和李氏誇獎程池,又是高興又是心酸。   如果她們知道了她和程池的事,肯定會把程池罵個狗血淋頭,哪裡還會誇獎她。   可讓她去見程池……那和私會又有什麼區別……從前大家裝糊塗的時候她還可以掩耳盜鈴,如今把話挑明了,她怎麼好意思去見程池。   周少瑾突然理解了程池那句「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是多麼好用的一句藉口了。   早知道這樣,她就應該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的。   池舅舅是個很講究的人,他在的地方總是有好茶喝,有好吃的點心,大迎枕的也會合適的柔軟,花觚裡的花也會開得正正好,靠在臨窗的大迎枕上,一面和池舅舅胡謅,一面和池舅舅下著可以隨時悔棋的圍棋,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光了。   周少瑾就忍不住嘆起氣來。   現在真是後悔莫及!   她想起程池抱著自己時的情景……還抓了自己的手伸進了他的衣襟裡……   這個混蛋!   周少瑾就哼哼了兩聲,臉陡然地燒了起來。   衣衫下那柔韌而又結實……池舅舅看上去卻修長挺拔……若是他下次還敢這樣待自己,她就狠狠地……推他一把還是擰他兩下?   周少瑾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抱著大迎枕在床上滾來滾去的。   春晚正巧端了個託盤進來,看著不由抿了嘴笑,道:「二小姐這是怎麼了?」   周少瑾臉紅得更厲害了。   掩飾般地咳了一聲,坐起來整了整衣襟,道:「你端了什麼進來?」   「綠豆湯。」春晚將甜白瓷的小碗放在了床頭的小几上,笑道。「我讓吉祥放晾的,您快喝點,這天氣越來越熱了。但比金陵好,金陵是從早熱到晚,京城的晚上卻很涼快!」   「那讓你留在京城,你願意嗎?」周少瑾喝了綠豆湯。和春晚聊天。   春晚讓小丫鬟進來收拾了託盤和碗,笑道:「我去哪裡都行,只要跟著二小姐就行!」   周少瑾有些意外。   照她看來,很多人都不願意離開故土。   春晚笑道:「我五歲就被送去了九如巷,來來往往的也都是這些小姐妹,父母兄妹的樣子都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心時雖然惦記著。可若是讓我回去跟他們一起過日子,實際上周圍卻全是不認識的人,我也不知道過不過得習慣。反倒是跟在二小姐身邊,說說笑笑的,這日子一眨眼就過去了。我過得更習慣。」   周少瑾能理解。   就像前世的她,只要能跟著姐姐,到哪裡都是一樣的過日子。   她只是沒有想到春晚對她有這麼深的感情。   周少瑾就覺得自己更不能辜負春晚對自己的信任了。   可她看人向來沒有什麼眼光……   第二天,她叫了碧玉過來說話:「春晚過幾年就要出閣了。你身邊若是有那相貌人品都相當的,就幫春晚留意留意。」   碧玉訝然。   通常這樣的大丫鬟都會嫁給自己的陪房。這樣才能抱成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忠心耿耿。   她想提醒周少瑾兩句。轉念卻想到來時珍珠對她說的話,她不由沉默了片刻,笑道:「這件事我得回去問問四老爺——我管著內院,我們家那口子也不過是個小小的管事,眼光有限,四老爺身邊的幾個大丫鬟像鳴鶴幾個,都嫁得極好。還不如請四老爺幫著看看。」   周少瑾窘然,道:「這種事,不用找池舅舅吧?」說完,又覺得若是程池能幫著過過眼,肯定把握大一些,道,「至少等事情有個眉目了再跟池舅舅說吧?」   她忘記了自己前世就是選個粗使的丫鬟也要姐姐拿主意。   今生卻敢幫著春晚挑婆家了。   「也好!」碧玉笑道,「這可是大事,馬虎不得!」   周少瑾笑吟吟地點頭。   碧玉就和她說起程池在朝陽門的宅子來:「……東路說是留著給老夫人來住的,種了很多香樟樹,廳堂、外院的書房、待客的花廳、花園,都在中路;西路是四老爺住著,種了很多的花樹,還有個小花園,請了工匠在蓋暖房。四老爺說,二表小姐最懂這些了,等過些日子還要請了二表小姐過去看看,幫著指點指點服侍花草的僕婦都種些什麼花草好呢!」   周少瑾沒有作聲,眼中卻閃現些許的困惑。   碧玉笑道:「您這是怎麼了?」語氣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周少瑾沉默了片刻,這才低聲道:「碧玉,金陵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我感覺你待我,好像比從前少了些許的親暱,多了些許的恭謹……」   碧玉窘然。   她也是聽珍珠說,她們倆口子之所以會被選中到京城來,是因為她得了周少瑾的喜歡……她再遇到周少瑾,有些不知道怎麼辦好?   巴結,她待周少瑾向來真心,覺得傷了彼此之間的情份。   她們家那口子調到京裡來就成二等的管事,不知道多少人在九如巷奮鬥了一輩子也不過是個二等的總管,她的確是承了周少瑾的情,裝作不知道,那也太矯情了。   碧玉只好敬著周少瑾。   可現在看來,二表小姐也是從前那個待人真誠純厚的二表小姐,卻是自己變了。   這就是太夫人所說的要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守住本心了吧!   她恭敬地給周少瑾磕三個頭,道:「二表小姐,我們倆口子能得了這麼好的一個差事,全是依仗二表小姐……」   碧玉把前因後果告訴周少瑾。   周少瑾非常的意外,忙拉了碧玉起來。   碧玉笑道:「四老爺那邊沒有主持中饋的婦人,二表小姐哪天過去串門吧?我好好地招待您。」   態度一如從前在寒碧山房。   周少瑾高興起來,道:「一定,一定。」   兩人又嘰嘰喳喳地說了半天的話,周少瑾這才知道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鬧騰起來。但碧玉畢竟是嫁出去的人,有些事幾房又都諱莫如深,到底是為什麼,鬧到哪樣了,碧玉全然不知。   周少瑾只擔心四房。   碧玉悄聲道:「珍珠她們讓我給她們買了點東西,我過兩天會託了府裡的管事送回金陵去。您要不要帶封信回去?」   周少瑾想到程池告訴她的那些關於七星堂的事,想到寒碧山房裡的那片竹林,隱隱覺得有些事長房、二房和三房都瞞著四房和五房,她不會拆長房的臺,卻也不能讓四房上了二房和三房的當或是被袁氏利用。   「那就麻煩你給我帶封信回去。」她沉吟道,「就帶給我沔大舅母好了。」   她會把從碧玉那裡知道的情況告訴沔大太太,至於四房會怎樣應變。那就是四房的事了,她不能再多說了。   碧玉像從前那樣幫周少瑾磨了墨,服侍周少瑾寫了信。   晚上,周少瑾輾轉難眠,她想找池舅舅說說話。   問問他自己這樣做對不對?問問真是因為碧玉和她好所以才把碧玉倆口子調到京城來的嗎?   可接下來的幾天她都沒有找到藉口。還是朝陽門那邊的宅子帶了信給過來,說那邊馬上要種花草了,讓周少瑾過去幫著看看。還邀了李氏和周幼瑾同去,說那邊的宅子引水進來修了個湖。前幾天才把水榭修好,讓李氏帶著周幼瑾過去划船。   李氏喜出望外。自然答應不迭。   周少瑾暗中羞紅了臉。   總覺得是程池想見她了,所以想出來的這個主意。   她抑制不住歡喜,梳扮打扮了一番,到了那天和李氏帶著周初瑾去了程池位於朝陽門的宅子。   那邊粉牆灰瓦。到處透露著股新氣象。   碧玉帶著四、五個體面的丫鬟在垂花門前迎接周少瑾。   她上前給周少瑾和李氏請了安,把那幾個丫鬟引薦給周少瑾,並道:「都是程家的世僕,前些日子隨我一起進的府。」   周少瑾點了點頭,就進了內宅。   北邊的宅子和南邊的宅子不同,剛到京城的人會覺得北邊的宅子單調簡單,不管有多大,也是一個四合院套著一個四合院,總覺得少了些情趣。可對於周少瑾來說卻覺得這樣挺好,只要分清楚了東南西北就能知道哪裡是正院,哪裡是上房。   碧玉直接帶著她們去了西路的正院。   正院是個很典型的五闊五進,穿堂、抱廈、退步一一俱全,只是和給他們帶信的人說得一樣,房子顏色鮮豔很是亮敞,就是少了花木顯得沒有生氣。   碧玉請了她們去上房喝茶。   李氏婉言拒絕了:「四老爺的住處,我們怎麼好隨意亂闖。」   碧玉不由在心裡腹誹。   就連李氏也知道這樣不妥,四老爺卻吩咐她領了二表小姐她們到上房去歇息。   她索性聽李氏的,去了上房後面的退步喝茶。   退步正對著個小小的庭院,粉白的牆角疊著太湖石假山,種了牆高的芭蕉樹,歪著脖子的老槐樹有水桶粗,樹冠把二闊的退步籠在其中,遮陽敝日,一片濃蔭。加之退步做著黑漆門扇,卻糊著煙紅色窗紗,色澤明妍,像綠樹從中開出朵紅色的花來,整個庭院都生動活潑起來。   李氏不由贊道:「真是好景致。最難道得是這樹,怎麼想到這麼種的?」   碧玉接過小丫鬟託盤裡的瓜果放在了退步臨窗大炕的炕几上,笑道:「這西路原是翰林院劉子靜大人的府邸,他曾做過泉州市舶司提舉,在兩淮鹽運使任上致的仕,若論家資豐厚,在京城也是數得上數的。這正院雖是重新修繕的,這花草樹木卻劉家留下來的。」   ※   親愛,今天的加更。   更新很晚,大家明天是早上起來看吧!   PS:改了錯字,在這裡打個招呼。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一十七章宅子   李氏在北方也呆了些日子,東路西路中路什麼的也有了印象,聞言不由嘖嘖道:「這劉家可真有錢!這麼大的宅子,佔了大半個胡同,在京城恐怕也是數一數二的吧?」   碧玉笑著站在一旁答話,道:「那哪能呢!只是西路的宅子是劉大人的,中路的宅子卻是原光祿寺李大人,東路的宅子則是翰林院致仕的侍講學士曾大人的——曾大人是福建安溪人,是福建最大的茶商,據說福建十之四、五的茶園都是他們家的。」   解釋為什麼曾大人一個致仕的侍講學士有這麼大的宅子。   李氏卻聽著倒吸了口涼氣。   曾家在這裡也不過一路大小的宅子,池四老爺卻一口氣買下了三個大小差不多而且還相鄰的宅子,這可不僅僅是有錢才辦得到的!   碧玉卻像看出了她的咋舌似的,笑著繼續道:「我們家四老爺置辦這宅子可花了不少的功夫。之前想在杏林胡同旁邊隨便買一幢的,後來又覺得離大老爺和二老爺太近了,怕被大老爺或是二老爺拘著,就買了榆錢胡同那邊的宅子。想著閒暇的時候正好可以去看看二老太爺。誰知道榆錢胡同那邊的宅子左右鄰居都不願意賣。您也是去過九如巷的,整個巷子都是程家的,四老哪裡往得慣!   「正巧劉大人在淮安住了些日子,不想回老家江西去了,決定揚州定居。揚州那邊多是鹽商,想置辦個滿意的宅子可不容易,就想把京城裡的宅子賣了。只是要價太高,一直沒有尋著合適的買家。我們四老爺從前和劉大人打過交道,他知道我們四老爺想在京城裡尋個好點的宅子,就派了管事的主動上門。我們家四老爺看了也滿意,但還是嫌小。那劉大人在這裡也住了十幾年了,和隔壁李大人又是同科,就出面說服了李大人,把宅子一併(買)賣給四老爺。   「這事情就是這麼湊巧。那曾大人致仕,這宅子就空了出來。憑著曾家的財力。倒也不在乎養個空宅子。偏生曾大人一個侄子要來國子臨讀書,曾家就準備把這宅子給他住著。誰知道曾家的那個公子是個怪人,見曾大人書院外面種了株桃樹,桃花開得灼灼輝輝,十分的不喜,住進來就要人把那桃樹砍了,種上湘妃竹。殊不知那桃樹卻是當年曾大人進京在國子監讀書時種下。據說三年沒有開花。開花的那年曾大人就考中了進士。曾大人向來視它為祥瑞。曾公子要砍他的桃樹,豈不是要了他的命?   「他一氣之下把那曾公子趕了出去。請了豐臺的花農去,要把那桃樹移回福建老家去。   「豐臺的花農來來去去,沒一個人敢接這個手。   「曾大人沒有辦法。   「既怕他死後住進來的曾家人不聽他的勸阻會砍了這株樹,又怕這樹和曾家的興衰連到了一起。有人打這顆樹的主意,害了他的子孫。   「我們四老爺之前做生意的時候曾經和曾家打過交道。曾大人無意間聽說四老爺要買個大宅子,而且我們家四老爺也是兩榜進士出身,還不到而立之年。是大老爺的胞弟,就主動找了過來。要四老爺承諾這輩子都不準砍這株桃樹,他就便宜地把這宅子賣給四老爺。   「這可真打著瞌睡就有人送枕頭。我們家四老爺正覺得把這兩家的宅子買下來還是有點小,曾大人就找上門來了。   「四老爺當場就承諾不僅不會砍這株桃樹,而且還會派人好好地照顧這株桃樹。   「曾大人很是高興。比市價便宜兩成把宅子賣給了四老爺。」   「四老爺可真是幸運!」李氏聽得津津有味,道,「那株桃還在東路嗎?能不能看看?」   碧玉的責任就是要好好地招待李氏,聞言忙道:「只要太太想看!那您是先去看那株桃花還是先去划船呢?」   「去看過了桃花再去划船好了。」李氏笑道,「桃花是飄零之物,世人都嫌它輕浮。用桃花鎮宅,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周少瑾卻惦記程池的銀子,她道:「那池舅舅買李家和劉家的宅子,花了不少錢吧?」   碧玉目光微閃。   她沒有想到周少瑾聽話聽音,竟然發現買李家和劉家的宅子花了大價錢。   只是這話好不好說,聞言有些含糊地道:「也沒有花太多的銀子。您也看到了,劉家這邊的花樹蔥籠,花園的那一池活水就是從這邊引過去的。李家正廳非常的氣派,全是百年的古樹做得柱子,再住個幾代人都沒事。算算也挺划算的!」   「可這宅子太大,若是要賣的時候只怕沒幾個人買得起。」周少瑾嘆道。   萬一池舅舅真的要自立門戶,這麼大的宅子,一般人都買不起,既不好變現,還要養很多的丫鬟小廝清掃,開銷不菲。   還是榆錢胡同的宅子好!   「既然買了,就不會賣了!」碧玉笑道,「九如巷怎麼也不缺這幾個錢。」   李氏這才覺得程家真有錢!   連曾家這樣佔著福建十之四五的茶業商都不能和程家相提並論。   難怪金陵的人提起九如巷程家都稱他們是金陵第一家了!   李氏笑著誇碧玉道:「沒想到你剛來京城沒多久,說起京城裡的世家已是如數家珍了。」   碧玉笑道:「這也是我平時在郭老夫人身邊聽了不少,秦管事略一指點,就知道哪家是哪家了。」   她陪著李氏和周少瑾往東路去看桃花,嘴裡卻沒有閒下來,笑道:「我們住的這個胡同叫四條胡同,是朝陽門這邊最好的地段了。海寧顧家在京城的宅子在六條胡同,和我們這隔著兩條胡同,很近。桐鄉袁家在京城的宅子則在一條胡同,相比顧家要遠一點,但也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就能到了。但三姑奶奶嫁的彭家離我們就有點遠了,過去坐馬車也得三刻鐘。不過兜兜轉轉的都在這附近就是了……舒城方家也在一條胡同,不過袁家在胡同頭,方家在胡同尾;廬江李家則住在三條胡同,就在我們家前面,但沒有我們家大,是個五進的宅子……」   她娓娓道來。清晰明了。   李氏聽得,對遠在金陵的郭老夫人佩服不已!   不過是身邊的丫鬟,受了她老人家的幾年指點,已有這樣的眼光見識,就是一般人家的主持中饋的宗婦,只怕也沒有碧玉這份才情。   也不怪很多富戶都喜歡娶了大戶人家放出來的大丫鬟。   周少瑾聽得何嘗不是和李氏一樣的感慨。   碧玉說池舅舅是看在她的份上才把她們倆口子要過來的,若是碧玉沒有這樣的才能。她就是喜歡,池舅舅只怕也不會把她們倆口子叫過來……不過,郭老夫人身邊的翡翠也很厲害……這樣想來,這件事好像真的和她有點關係似的。   周少瑾趁著李氏抱著周幼瑾打量那株桃樹的時候悄聲地問碧玉:「池舅舅在幹什麼?」   碧玉亦悄聲地回她:「二老爺過來了!」   「二老爺?!」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她腦子裡一片空白。   碧玉提醒她:「是渭二老爺。四老爺的胞兄!」   周少瑾當然知道這個人,可她兩世為人。對這個人也沒有什麼印象!   碧玉想了想,道:「好像是為金陵那邊的事過來的。」   鬧得這麼嚴重!   周少瑾蹙了蹙眉,見程池的欲、望就更強烈了。   不過,此刻不是好時機。   她對碧玉道:「我想見見池舅舅。能行嗎?」   碧玉笑道:「我等會去書房看看!」   周少瑾放下心來,和碧玉笑著一起往李氏身邊去。   被曾大人視為祥瑞的桃樹不過酒盅粗細。四周用齊膝籬笆圍著,枝葉十分的葳蕤,雖已過了花季,但依舊可以想像出花開時的盛景。   大家都覺得這樹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看了一會也沒有了興致,去了湖邊划船。   周少瑾向來對這些沒有什麼興致,又惦記著碧玉的消息,就坐在水榭裡看著李氏帶著幼瑾由通水性的船娘帶著在湖裡玩。   小檀在一旁給周少瑾打著扇,笑道:「若是湖裡多種些荷花就更好了。」   西路那邊的小湖和這邊的大湖是連在一起的,小湖裡滿是荷葉,荷花已露出尖尖角,這邊大湖卻只見泛著潾潾銀光的湖水,看著就有點熱。   周少瑾笑道:「想必那邊是劉家的舊景,這邊是新開的湖!」   小檀笑道:「這一大一小的兩個湖也挺有意思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旁邊的小丫鬟笑道:「還沒有取名字呢!秦管事說要等些時候再說。」   小檀道:「等明年再來的時候肯定是滿塘的荷花了。」   那小丫鬟笑道:「秦管事說,小湖以後要種睡蓮,大湖以後才種荷花。不過是不是真的,要問過秦管事才知道。」   和小丫鬟說這些,是哪個秦管事呢?   看樣子像秦子平……   池舅舅不是說集螢會來京城嗎?怎麼到現在也沒有消息?   周少瑾笑道:「秦管事叫什麼名字?」   小丫鬟搖頭道:「奴婢不知道。」   周少瑾失笑。   碧玉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道:「二表小姐,渭二老爺走了。四老爺一個人在書房裡……也沒有讓人伺候!」   是不高興嗎?   周少瑾的心懸了起來,站起身來就道:「走,去看看去!」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PS:改了錯字。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一十八章書房(給天心醬的加更)   西路的垂花門前一條鋪著方形青石磚的東西向甬道。東邊是個如意門,通往宅子的西側門。往東則通往中路的外院的書房。   程池書房的穿堂則正對西路的垂花門。   兩個面生的童子在穿堂裡當值。   他們都穿著小廝穿的玄邊青衣,七、八歲的樣子,長得眉清目秀。   看見碧玉陪著的周少瑾忙上前問好,好奇地悄悄地打量著周少瑾,稚聲稚氣地喊著碧玉「嫂嫂」,問她:「可有什麼吩咐?」   碧玉就對周少瑾解釋道:「這是從金陵那邊由秦大總管親自挑選過來的,單眼皮的叫秦方,雙眼皮的叫宋明,都是世僕出身,如今在四老爺的書房裡服侍。四老爺說若內宅住了人,他們也能跑跑腿。」   兩個童子都十分的機敏,忙上前行禮,恭敬地稱周少瑾「二表小姐」。   周少瑾和善地點了點頭,想起了清風朗月。   如果說程池身邊的清風朗月是神話中的人,那秦方和宋明就是現實中的僕從,前者如同在虛無中,後者卻在塵世間……池舅舅,也如同染了紅塵般從神秘中走了出來!   她抿了嘴笑。   碧玉對兩個童子道:「你們去給四老爺稟一聲,就說二表小姐來了。」   秦方眼珠子骨碌碌直轉,道:「懷山大爺說了的,若是二表小姐來了,直接進去就行了,不用通稟。」   周少瑾有些意外。   碧玉卻訓斥道:「誰告訴你喊懷山大叔做『大爺』的?這家裡只有主家才能稱『大爺』,聽明白了沒有?」   秦方吐著舌頭高聲地應著「聽明白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模樣兒十分的頑皮,也不知道是真聽進去了還是在敷衍碧玉。   碧玉直搖頭。一面陪著周少瑾往裡去,一面道:「秦方是秦大總管的侄玄孫,人很聰明,就是不怎麼拘小節,二表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或者是自己是個很沉悶的人,周少瑾很喜歡那些性格開朗活潑的小孩子。她並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因而笑道:「他還是個孩子,又剛剛進府,頑皮些也是人之常情,慢慢地教他就是了。」   她想到秦家和程家的關係,覺得讓秦家的孩子繼續在程家為僕實在是太委屈秦家的孩子。還有集螢和秦子平的婚事,也不知道怎樣了?   以集螢性子和計家的家勢。集螢也是父母嬌養著的大小姐,就是在程池身邊為僕的時候也不曾低頭,會同意把集螢嫁給秦子平嗎?   周少瑾就問碧玉:「我聽說這邊的總管姓秦,是秦子平還是秦子安?」   「都不是!」碧玉笑道,「是秦子集。秦大總管的侄孫!」   周少瑾訝然。   碧玉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聽我們家那口子說。秦子集之前是濟南分號的二掌柜,四老爺突然就把他調到這邊的宅子裡來做了大管事……」   周少瑾隱隱覺得這個秦子集和那個秦方的出現不像是偶然的。   兩人進了院子。   院子裡靜悄悄的,甬道兩邊種著各式各樣的竹子,風吹過來。婆娑生姿,沙沙作響。讓人頓生幽涼之感。   周少瑾笑道:「這竹子生得真好。也是原來劉家留下來的嗎?」   碧玉笑著點頭,道:「劉家原來就叫筠園!」   周少瑾挑了挑眉。   碧玉笑道:「從退步出去,還有片竹林,比這邊竹子品種還要多。」   「那倒也名副其實。」   兩人說說笑笑的。轉過竹林就看見一幢三闊帶著兩個耳房的屋子,屋前是架紫藤,一簇簇的紫色花朵開垂柳似的隨風搖拽,漂亮極了。   朗月守在門前。   看見周少瑾忙上前行禮,轉身就朝著屋裡的喊了聲「二表小姐過來了。」   湘妃竹的帘子一撩,懷山從裡面走了出來,朝著周少瑾拱了拱手,尊稱了聲「二表小姐」,並親自幫她撩了帘子。   懷山是程池身邊得力的人,這樣的禮待周少瑾,周少瑾頗有些不安地向懷山道了聲謝,進了屋子。   滿屋全是書。   三闊的屋子被打通成了敞間,四周全放著書。   左邊一張大書案,右邊一張大畫案,中間放著捲軸的青花瓷大缸足有兩人合抱粗,西邊的窗下還放著張琴。那天被程池提在手中的那張弓則被像飾品似的很隨意地掛在西邊的落地罩旁。   周少瑾覺得自己手心有點冒汗。   她這才發現程池盤坐在東邊臨窗的大炕上,正在沏茶。   他穿著件青蓮色素麵道袍,早上的陽光透過臨窗的琉璃窗欞照在他的身上,讓他的眉眼顯得更加的柔和,俊朗。   怎麼有人可以長得這麼好看!   周少瑾看得有些挪不開眼睛。   程池忍不住「撲哧」地笑,一面嫻熟地洗著茶盅,一面笑著打趣她道:「終於看見我了!」   周少瑾回過神來,赧然地垂下了眼瞼。   「快過來坐!」程池笑著指了指對面的大炕。   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過去,看見大炕上有兩個大大的迎枕。   她就知道,還是池舅舅這裡最好!   她高高興興地脫鞋上了炕。   程池就愛惜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小丫頭眼裡那赤/裸/裸的愛慕讓人看著又是心喜動容,又是愛憐慶幸。   還好這小丫頭落到了自己手裡……若是跟了旁人,只怕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他又有點好奇起林世晟來。   怎樣的男子才能在小丫頭的美色面前不動心?   想必也是個了不起的人。   有機會要碰碰這個人才是。   他遞了杯茶給周少瑾,道:「嘗嘗看,曾大人給的茉莉花茶。」   周少瑾聞了聞,果然茉莉花香撲鼻。   她頓時來了興致,道:「池舅舅,您也在院子裡種幾株桂花樹吧?可以做桂花花露。可以做桂花酒,還可以用桂花窨茶。」   「你覺得好就行。」程池笑道,眼裡有不容錯失的寵溺,道,「我叫你來就是想讓你看看宅子裡都種些什麼好?等會工匠會拿了圖樣過來,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添減的。定下來了就讓他們開始種花種樹。」   又不是她的宅子!   周少瑾有些發愣。   程池哭笑不得。   拍了拍身邊的迎枕,道:「過來!」   是要她坐過去嗎?   周少瑾有些猶豫。   程池又道了一邊:「坐過來!」   周少瑾向來聽話慣了,也沒有多想,就坐過去了。   程池長臂一伸,就把她摟抱在了懷裡,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膝上。   周少瑾臉脹得通紅,掙扎著要下來。   程池手臂有力卻又很溫柔。既容不得她掙扎又沒有讓她覺得勒得很緊。   他把臉埋在了她脖頸間,低低地喊了聲「少瑾」。   男子特有的溫熱讓周少瑾連脖子都紅了。   程池含著她的耳垂好一陣吮吸輕咬。   周少瑾軟成了一團,暗恨自己沒用,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程池卻依依不捨地放開了她,低聲道:「傻瓜!難道就準備和我這樣廝混下去不成!」說著。又狠狠地咬了咬她的耳垂,道,「說了等我兩年,兩年之內一定鳳冠霞帔地把你從正門迎進來。你怎麼就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不是為了娶你,我幹嘛花那麼大的力氣在朝陽門附近置個宅子?」   這是。是給她準備的嗎?   池舅舅不是把榆錢胡同的宅子送給她了嗎?   他還在那裡埋了很多的東西。   周少瑾眨著眼睛,被程池咬得直哆嗦,腦子糊糊的,根本就反應不過來。   程池低低地笑。   少瑾。像個小兔子似的。   柔情像潮水般地把他淹沒。   他吻著周少瑾。   她唇齒間全是他好聞的氣息,像酒似的,讓她昏沉沉的,腦子就更糊了。   直到他放開了她,笑著幫她整理髮間的釵環,她這才清醒過來,臉色通紅地別過臉去。   偏偏程池還無賴地道:「我知道你不願意呆在金陵,也不喜歡杏花胡同,所以才想辦法買了這宅子,你都不知道花了我多大的力氣,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以後若是還敢對我們的事這麼不上心,還要這樣罰你!」   周少瑾含羞帶怒,狠狠地瞪了程池一眼。   美人嗔怒,別有一番風情。   程池輕聲地笑。   這人,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周少瑾氣唬唬地站了起來,道:「我要回家!」   程池笑不可支。   周少瑾氣得不得了,她做了件自己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事——伸出腳去輕輕地踢了程池兩腳。   踢完了,不僅她傻了眼,程池也滿臉的震驚。   周少瑾看著委屈的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著轉。   都是他……不然自己怎麼像個潑婦似的……   她以後可怎麼在池舅舅面前做人啊?   周少瑾覺得臉都丟光了。   她逃也似的跳下炕就往外跑。   可剛跑了兩步就被程池從後面抱住了。   「少瑾,是我不對!是我不對!」程池低聲下氣地哄著她,「你別生氣了,別哭……嗯……你以後要是再踢我,我一定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的,好不好?」   周少瑾氣極,眼淚落得更急了,哽咽道:「我,我,我又不是那種壞脾氣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程池忙道,「是我把你給惹急了……你才生氣的……」他說著,把她扳過身來,下頷低著她的頭低聲道:「可你想想,要不是覺得我是你最親的人,你會這樣待我嗎?你都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你小心翼翼的樣子有多傷心,我就是想像這樣的嬌著你,慣著你,寵著你……你是怎樣性子的人,我還不知道嗎?你別哭了,嗯?!」   程池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不同於剛才的嬉戲,不同於剛才的輕快,顯得有點沉重。   ※   給天心醬的加更!   PS:沉迷著給周少瑾和程池的新家畫布局圖,一下子忙的忘記了時間,今天的加更晚了點。更新就更晚了,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_6月18日   親們,突然接到通知,我等會去出差,更新只有晚上到賓館了再說。   第四百一十九章條件   周少瑾訝然地抬起頭來,臉上還掛著淚珠。   程池微笑地用拇指幫她擦著臉上的淚珠,溫聲地道:「你看,為了讓我歡喜,你連續你最不喜歡的事也能忍著。我也一樣。我也想讓你歡喜,在我身邊,想笑的時候就笑,想哭的時候就哭,想要的時候就說要,想不要的時候就拒絕……恣意的過日子……不高興的時候踢我一腳算什麼?」   真這樣嗎?   她兩世為人,都是隱忍的時候多。   可仔細想想,還真是這樣。   因為知道程池寵著她,所以她才會在他的面前肆無忌憚。   她在他的面前,從來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   不管她是什麼樣子,池舅舅都會一樣的對她好……就好像池舅舅知道了她前世的事,也一樣的喜歡上了她,還說要娶她……她應該早就知道才是……是她自己,有心結,總是懷疑,總是否定……池舅舅這樣的哄著她,像哄孩子似的,無限耐心……可人總會有疲憊的時候,何況池舅舅暗地裡有個七星堂,還被二房的老祖宗那樣的顧忌,時間長了,就是鐵打的人也會倦的……到時候池舅舅不喜歡她了她怎麼辦?   她也要快點長大才……   怎麼才能快長大?   她不知道民。   可她知道,她要從他喜歡的事做起……總歸不會有錯。   周少瑾的眼淚又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往下落。   她緊緊地揪住了程池衣襟,第一次主動地把臉靠在了他的懷裡。   池舅舅的懷抱,總是溫暖而乾淨的,還能聽到他「怦怦怦」的心跳聲,穩重而有力,讓她倍覺得安心。   周少瑾的耳朵慢慢地紅了起來。   靜下心來。有些事也並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樣困難。   程池暗中長籲了口氣。   不枉他做了登徒子,小丫頭終於主動依偎在了他的懷裡。   雖然是第一次,但不是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嗎?   程池鼓勵般地抱了抱她,低聲和她低語:「只是別到時候把我踢到床下去就好?」   「池舅舅!」周少瑾又羞又急,一把將他推開,氣得跺腳。   真是的……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他就不能好好地和自己說說話嗎?   程池順勢退後兩步。哈哈哈地大笑直來。   小丫頭生氣的樣子也可愛。   氣鼓鼓的,睜著眼睛,亮晶晶的,羞紅的粉色卻把她的臉染得豔光瀲灩,不可方物。   他上前俯身吻了吻周少瑾的額頭。   周少瑾的臉更紅了。   卻沒有像從前那樣逃也似的跑開。   這算不算是有了進展呢?   程池有些驚喜。   門外卻傳來懷山猶猶豫豫地聲音:「四爺,子安回來了。」   程池就笑著摸了摸周少瑾的頭,低聲道:「乖乖地坐在這裡。好不好?」   周少瑾赧然地點頭。   她還是第一次聽程池處理事情。   周少瑾有些不安地整理著那些茶具。   程池去了明間。   秦子安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   他抱拳給程池行禮,突然發現周少瑾在屋裡。   秦子安看了程池一眼。   見程池神色淡然地在大書案前坐了下來。   他在心裡哂笑,像往常一樣恭敬地給程池回事:「因為袁夫人手裡的證據確鑿,而且態度強硬,還派人去桐鄉請了袁家舅老爺過來幫著主持公道。二房的老祖宗見袁夫人頗有不管不顧的勢頭。知道多說無益,派了人去跟老夫人說,分宗可以,長房分出去。金陵城的祖產和祭田由二房繼承。京城的宅子分給長房……」說到這裡,他飛快是睃了周少瑾一眼。道,「然後長房給二房三百萬兩銀子……」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三百萬兩……難道要程池給他們一輩子做牛做馬嗎?   她下意識就想跳出來反對,可秦子安在場,她決定還是等一會再和程池說這件事。   程池神色卻很平靜。仿佛程敘會開出怎樣的條件他已胸有成竹。   他只是問秦子平:「老夫人和袁氏怎麼說?」   「老夫人什麼也沒有說。」秦子平顯然也覺得這樣的條件太過份,語氣顯得有些壓抑,道,「只是讓我把這件事告訴您。袁夫人不答應。說程家在京城一共只有三個宅子,一個在杏林胡同,一個在雙榆胡同,一個在朝陽門附近。這三個宅子裡,杏林胡同是我們長房的老祖宗制公在時置下的,雙榆胡同是當初二老太爺家老安人的陪嫁,朝陽門附近的宅子是老夫人的體己錢買下來的,沒有一處和程家有關係。現在程識、程證做錯了事,二房和三房還有理了?老祖宗們留下來的錢物全都歸二房,長房居然要淨身出戶。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袁夫人還說,若是要算帳,那就算個明白好了。   「二房和長房早就在長輩的主持下分了家,自然是各家的財物歸各家,涉及到的財物也不過是祭田而已。   「長房是嫡支,又不是從哪個旮旯角裡抱來了,這祭田怎麼就歸二房所有的呢?這官司就是打到皇上那裡,長房也佔著道理。更別說是要長房拿三百萬銀了給二房了。   「二房這是明擺著不想分家。   「反正不分家二房和三房也總惦記著設了圈套給許大爺鑽,好拿了許大爺的把柄叫他一生都別想堂堂正正的做人。與其到那個時候聲敗名裂還不如趁著許大爺年紀還小,可以拿了『年少無知』做藉口,演一出『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戲碼,現在就把這件事給捅穿了,也讓人知道二房識大爺是個什麼東西?三房證大爺和笳小姐是如何陷害姻家的!讓世人都看看金陵城程家的嘴臉,到時候長房把自己名下的產業一賣,全都搬到京城裡來,分不分宗又有什麼關係呢?」   說到這裡。他則看了程池一眼,心裡卻忍不住腹誹。   分不分宗和長房的確沒有什麼關係,而且還可以把二房拖到這場紛爭裡來,讓程識無心學問,把程敘給拖死了,到時候二房可就是長房俎上的魚肉了。   可架不住四爺要分宗啊!   不分宗。四爺怎麼娶周家的二小姐?   老夫人只怕是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一聲不吭地把這件事給丟給了四爺——頗有些誰惹出來的麻煩誰想辦法解決的意思。   沒想到關鍵的時候袁夫人還是挺厲害的。   想出了個這樣的招術。   不知道四爺會不會氣得變臉。   周少瑾也朝程池望去。   她聽說出來了。   二房這是不準備和長房爭七星堂,所以要長房一次性的給他們三百萬兩銀子的補償。   可那不是因為二房沒有人能接管七星堂嗎?   而且就算是長房把七星堂讓給二房,二房拿在手裡了能有什麼用?   說來說去,七星堂還不是池舅舅在管!   這就好比把根雞脅丟給了池舅舅還要讓池舅舅承認那是一隻雞。   二房這算盤打得也太精了。   好像別人都是傻瓜似的。   池舅舅肯定不會答應的。   誰知道程池卻是挑著眉毛笑了起來,道:「看來我這位大嫂關鍵的時候還是挺有用的。只是不知道這主意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呢?還是袁家的舅爺想出來的?」   秦子平不知道,如實地道:「袁家的舅爺一共帶了五個門客過來了。據說有三位都是刑名師爺出身。」   程池笑著頷首。道:「我就知道,袁家的舅爺雖然在仕途上不得意,可到底是閣老家的公子,這見識手腕應該不會太差才是。」又道,「二房的老祖宗怎麼說?」   秦子平就笑了起來。道:「二房的老祖宗說,程家什麼時候輪到牝雞司晨了!說大老爺若是沒空,就請四老爺回去一趟。」   程池大笑起來,對秦子平道:「那你就回去跟我們二房的老祖宗說。我覺得分宗什麼的,太不親熱了。我們長房在我父親那輩是兄弟三人。到了我們這一輩,是兄弟四人,到了嘉善那輩,卻只有兄弟二人。不像他們二房。三代單傳,到了有儀這輩,兄弟兩個,到了耕哥兒這一輩……有儀今年……要是我沒有認錯的話,他應該是和我同年的,都有兩個兒子。我看著實在是羨慕得不得了。何況要分宗,兄弟之間就這樣住著親親熱熱的不好嗎?」   秦子平聽了不由在心裡嘀咕。   四爺您就裝吧?   萬一袁夫人在袁家舅老爺的慫恿下決定不分宗了,我看您怎麼裝?   他忍不住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恭敬地道:「那我就照著你的話傳回去了。」   程池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周少瑾笑顏如花。   程池颳了刮她的鼻子:「程家不分宗了,你就這麼高興?」   「也不是啊!」明白了程池言下這意,周少瑾有羞赧,道,「我就是覺得二房的老祖宗太可惡了!把個燙手的山芋當聚寶盆似的丟給您,還美其名約是他這是在忍痛割愛……您就不應該接他的招!把七星堂丟給他去。」   程池一把將她舉到了和自己齊平,凝視著她烏黑清亮的眸子,低聲笑道:「你這是故意氣我吧?他們都可以拖個十年八年的再說分宗的事,只有我等不得……你這是在拆我的臺吧……」說著,他輕輕柔柔地印上了她的唇。   ※   看書的親們,補上6月17的更新。   今天晚上還有一更,估計在晚上的十二點左右了,大家還是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PS:柳暗花溟終於發新書啦,書名《我愛陌生人:與狼同眠》,背景是現代,類型是疑言情。   書號:3504352   簡介:住豪宅,開名車,嫁給高富帥,做人生贏家?   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與陌生人共枕,與狼同眠?這到底是鬧哪樣!   噓,他有秘密……   ※(未完待續~^第四百二十章態度   周少瑾被突然的抱起來,不由小小地驚呼了一聲,緊緊地抓住了程池的手臂,溫溫的唇就印在了她的唇上。   她驚慌地道著:「快把我放下來!」   程池不放。   覺得周少瑾這樣全身心地依賴著他很有意思。   周少瑾氣得不行。   程池就笑著把她放在了炕上,自己也跟著坐了過去,重新開始沏茶。   周少瑾整著衣襟、髮飾,神色間有些猶豫。   程池翹著嘴角笑,溫聲道:「怎麼了?」   周少瑾想了想,這才道:「一定要分宗嗎?」   一定要分宗她才能嫁給她嗎?   嫁了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娘家的族譜上都只寫出生和出嫁的日子。   嫁了人就只看夫婿是什麼人了!   不過因為她是從小在九如巷裡長大的,若是嫁了池舅舅,池舅舅容易被人攻訐,若是池舅舅走了仕致,就更不能有這樣的錯了。   可見這世間的事都難以兩全。   她不在九如巷長大,就不可能遇到池舅舅了。她在九如巷長大,又成了阻礙她嫁給池舅舅的原因。   周少瑾情緒非常的低落。   程池摸了摸她的頭,道:「分宗是最好的……難道你想每年都跟著我回九如巷去祭祖?」   他真的是最清楚她心思的人了。   或者是前世的記憶太深刻了,她最怕的就是眾目睽睽,成為別人嘴裡的談資,而且不論是說她好還是壞,她都不喜歡聽。   周少瑾喃喃地道:「就是覺得心裡不安……原本可以不用分宗的……總覺得是為了我的緣故,讓九如巷四分五裂了……老太爺和老祖宗們泉下有知。肯定要責怪我的……」   「少瑾!」程池深情地喊了她一聲,嘆著氣把她抱在了懷裡。   周少瑾喜歡這樣的擁抱,安安靜靜的,能聽得到程池的心跳,仿佛她就在他的心上似的。   她沒有掙扎,乖順地依在他的懷裡。   他吻了吻她的頭頂。低聲道:「剛才二哥來找我了,他同意分宗……」   周少瑾訝然地抬頭,唇掠過他的唇。   她臉色微紅。   程池卻順勢地追了過來,捧著她的臉,和她唇齒糾纏起來。   窗欞鑲著透明的琉璃。   周少瑾眼角的餘光可以看見在院子裡和宋明玩耍的秦方。   她瞪大了眼睛,掙扎著去推程池。   程池立刻就放開了她。   她喘著氣,道:「外面。外面,有人……」   不是像從前那樣抗拒他,而是擔心外面有人!   程池笑容裡閃過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溫柔,笑著抱著她靠在了大迎枕上。   周少瑾鬆了口氣。   想到之前他趕在別人進來之前主動地幫她整理衣飾,想到她只要掙紮起來他就立刻放開她……她心裡頓時又柔軟又踏實。   實際上池舅舅從來都沒有變。   不管什麼時候都護著她。   就是過份的玩笑也只是在私底下。   從來都不曾讓她被人看笑話。   她是害怕久了。沒有感受到他對她的好。   這麼一想,原本還有些僵硬身子就軟了下來……順從地窩在了他的懷裡。   軟香在懷,又是自己喜歡的女子,沒有比這更讓人覺得愜意的事情了。   程池有一搭沒一搭地順著周少瑾的頭髮。道:「我二哥的意思,是想趁機把七星堂交出去……」   周少瑾立刻驚喜地坐了起來。對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麼印象的程渭空前的好感。撫掌道:「就是,就是。我覺得渭二老爺說得有道理,分宗什麼的是小事,想辦法把七星堂丟出去才是正經。」   程池見她兩眼晶燦。十分高興的樣了,笑著重新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裡,不緊不慢地道:「可我們還沒有查了出程家為什麼會被抄家,把七星堂丟了出去我,哪有人手幫我們查這些事情?」   「是哦!」周少瑾的目光又黯淡下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查清楚事實的真相?都怪我,一天到底只自己盯著自己腳下那一畝三分地,也不知道多多關心關心程家的事,不然也不會這樣被動了!」   程池笑了起來,道:「當時程家出事,箏姐兒都幹了些什麼?」   是啊!   程箏可比她厲害多了,也一樣束手無策,沒有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周少瑾心裡好受了些。   程池又道:「你姐夫不也沒有弄清楚程家到底是為什麼被抄家的嗎?」   周少瑾不停地點頭。   程池就又親了親她的面頰,道:「還好你什麼也不知道?要是聽到個支言片語的又猜測一番告訴我,我恐怕這輩子也沒辦法知道程家被抄的真相了!」   周少瑾微微地笑,眉彎如月。   程池就摸了摸她的臉,低聲道:「不過,要是我最後也不能阻止程家被抄……」   周少瑾從來沒有擔心過這件事。   她總覺得程池如果有心,一定可以逃出去。   至於她自己……   周少瑾輕地笑道:「前世我也不過活了二十五歲。」   今生能遇到他,就算只活了二十五歲,能和他相伴十年,她也再沒有遺憾。   程池把唇貼在周少瑾的額頭,長久地吻著她。   再也沒一個女人,像少瑾這樣看重他……她讓他覺得自己都珍貴起來!   「少瑾,你放心,分宗的事會很順利的。」程池和她耳語,「袁氏把和閔家的關係看得很重,這其中既有想讓閔家和程家相互守望的意願,也有不甘心被閔家比下去的虛榮。我已經暗示過袁氏了,如果嘉善的事被閔家知道了,不免會落了下乘,而一旦落了下乘,肯定就會輸了氣勢。就算以後嘉善仕途順利。到了需要閔家扶持一把時,只怕閔家都要先仔細地考慮考慮——做事先做人。如果人都沒做好,又怎麼能辦得好事呢?   「袁氏現在不是在和二房老祖宗角力。   「二房的老祖宗也明白袁氏這是在胡鬧。   「大家不過是互相刺探著看看對方的底線在哪裡而已!   「娘的性子你知道,肯定不屑和二房的人爭執。就讓袁氏去和他們鬧騰鬧騰好了。何況袁家的舅爺還帶了三個刑名出身的師爺,肯定會讓二房的老祖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說到這裡,程池冷笑了一聲。   周少瑾就躊躇道:「若是萬一二房的老祖宗佔了上風。難道我們還真的拿出三百萬兩銀子給他們不成?家裡有那麼多銀子嗎?」   她總感覺二房的老祖宗不會這麼容易就答應分宗的事。   程池喜歡聽她說「我們」,「家裡」之類的話。   他打趣周少瑾:「怎麼?捨不得銀子了吧?」   「什麼啊!」周少瑾不悅地道,「三百萬兩銀子,可不是什麼小數目。長房的人都不事穡稼,這三百萬兩銀子最終還是得讓你還,你得多少長時間才能還得起啊?這也太辛苦了!」   程池卻笑:「這是長房的事,總不能叫我一個人拿銀子出來吧?何況二房開了這麼大的口。長房無奈之下,少不得能當的就當,能賣的就賣,讓全金陵城都知道為了分宗的事,長房過得怎樣清苦的……   周少瑾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她道:「這個主意好——到時候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長房是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到時候別人肯定會想,長房寧願拿這麼大一筆銀子出來也要和二房、三房劃清界限……可見到長房要分宗也未必就是因為涇大舅舅做了閣老,瞧不起其他幾房的原因……」她只要一想到二房的程敘聽到這個消息時那氣憤的臉色,頓時就笑了起來。覺得想到這個點子的人很妙,問程池。「這個主意是誰想到的,可真聰明!就算是分宗,也讓二房不好過……」   程池直笑,道:「那你準備怎麼獎勵想出這個主意的人?」   「嗯?!」周少瑾不解。   程池低笑道。「這主意是我想出來的……」   周少瑾瞪大了眼睛。   程池已俯身噙住了她的唇……那熱呼呼的氣息籠罩著她,讓她窒息般地覺得昏呼呼的,心裡卻想,池舅舅怎麼這麼喜歡親她……   兩人在炕上廝混了半天。   程池除了把周少瑾抱在懷裡親親,沒有再做出其他出格的舉動。   他忍得厲害。   周少瑾卻心滿意足。   覺得這樣……總比被程池亂來一通好……   等回到榆錢胡同,周少瑾這才想起自己沒有問程池為什麼會喜歡自己……這個現在好像比較重要……   可她進了垂花門就看見了雪球「汪汪汪」地一道白影似的跑過來。   周少瑾頓時把什麼都忘記了,一把抱起了朝她撲過來的雪球,又驚又喜地問著在家裡當值的吉祥道:「雪球怎麼來了?」   小雀已小跑著過來,道:「二小姐,是四老爺路過保定府的時候跟老爺說的,說您在這裡很無聊,讓四老爺幫您把雪球和小黃小翠都帶過來。四老爺馬快,小的剛剛才到。」   雪球在保定府也呆了些日子了,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這是周少瑾的寵物,對它極為友善,也很喜歡。而小孩子又格外的喜歡這些小東西。沒等周少瑾開口說話,被乳娘抱著跟著李氏走進來的周幼瑾已高興地叫著「雪球」,「雪球」。   雪球也喜歡和周幼瑾玩,「汪汪汪」地就跑了過來,圍著周幼瑾打著轉。   周幼瑾咯咯地笑,掙扎著下了地,蹲在地上抱著雪球。   周少瑾覺得這空氣都活潑起來。   李嬤嬤悄聲對李氏笑道:「您不如也給三小姐養條狗吧?」   李氏白了她一眼,道:「這不是讓二小姐打擂臺嗎?先這樣。等二小姐若是出閣,把雪球也帶走了,再給三小姐養只狗好了。」   正說著,有小廝跑進來稟道:「太太,江西九江的舅老爺派人送了帖子過來,明天就到京城。」   ※   親愛,補上昨天的更新。   今天也沒有辦法加更了。   然後端午節也不能休息……好在是正常的上下班,應該可以雙更了……   O(∩_∩)O~   PS:我知道這段時間的更新不太給力,大家愛之深責之切,我也深感抱歉。等我這邊的項目檢查完了就好了……   ※(未完待續~^第四百二十一章快步   聽說自己的哥哥要來,李氏自然是喜出望外,一面忙著指使著丫鬟婆子們收拾宅子,一面讓廚房裡準備明天的宴請,又想著家裡的廚子是為了照顧周少瑾的口味從南邊來的,哥哥雖然因為生意的緣故常來京城,可這次卻是她做東道,少不得要請哥哥嘗嘗京城本地的口味,可惜家裡全是女眷,也沒有誰能作陪的,只有想辦法到那有名的館子叫了席面進來,在等著僕婦打掃客房的時候,她又吩咐李嬤嬤去給向管事傳話,請向管事推薦幾家有特色的館子,轉身又去開了箱籠,把自己的被褥枕頭之類的寐具拿了一套送去客房……忙得團團轉。   周少瑾則斜歪在臨窗的大炕前看著廡廊下婉轉啼叫的兩隻黃鸝鳥發著呆。   朝陽門那邊的宅子真大。   要想像九如巷的宅子那麼有生氣,只怕沒有兩、三年的功夫是不成的。   池舅舅一個人住在那裡,好冷清……   她突然很想念程池。   周少瑾無意識地揪著大迎枕。   也不知道池舅舅在幹什麼?   太太怕回來太晚嚇著了幼瑾,那邊的晚膳都準備好了也委婉謝絕了。   廚房還照著她的口味做了很多的杭幫菜。   她想昏黃的燈光下,寬闊空寂的廳堂裡,程池一個人對著滿噹噹一桌子的菜獨自默默地用晚膳……心裡像揣著小鳥似按也按不住。   周少瑾讓人去喊了商嬤嬤進來,紅著臉低聲道:「嬤嬤,你能不能幫我給池舅舅傳個信?」   商嬤嬤見她含羞帶怯如朵顫顫開放的小花,一副情竇初開的模樣兒,心裡哪裡還不明白!隨即又想到周少瑾靦腆的性格,眼底連絲笑意也不敢流露出來。反而像什麼也沒有發現似的恭謹地道:「二小姐只管吩咐就是。」   周少瑾落下心來,在書房裡磨蹭了半晌,這才紅著臉遞了封封了口的信給商嬤嬤。   商嬤嬤沒等她開口已肅然地道:「二小姐放心,我一定會親手交到四老爺那裡的。」還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為她解釋道,「眼看著官哥就要做百日宴了,也不知道金陵城那邊會不會來人?」   周少瑾心中大定。笑著和商嬤嬤說了幾句話,這才讓她退了下去。   程池正在和蕭鎮海說話:「……我又不是要他臣服於我們,那麼費勁幹什麼?」   他靠在大畫案後的太師椅子,神色隨意又慵懶,大畫案上還放著幅他畫了一半的錦雞圖,線條已經勾勒出來了,牡丹花已填完了色。錦雞還剩下大紅的冠子和霞帔似的羽毛了。   蕭鎮海不由在心裡腹誹:老子在外面辛苦波奔,這廝卻在家安穩享福,還挑三撿四的……不知道那小美人怎樣了?看她嬌嬌柔柔的,沒想到居然能鎮得住程子川這小子,得想個辦法和那小美人搭上話才是……那小美人一看就很好騙的樣子……   他眼珠轉了轉。道:「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只是想到時候讓他們傳個話,那我就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手段了。」說到這裡,他神色微凝,遲疑片刻。道,「真是傳個消息嗎?」   京城是天子腳下。六扇門的總部,所有混混都不敢形成氣候,所有的幫派在這裡也都要夾著尾巴行事,偏偏程池卻反其道而行。不過兩個月的時候,他的人就把京城大大小小的混混頭關打服了氣,,結果程池卻告訴他,他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能知道京城裡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他幹嘛不去六扇門呆著啊!   蕭鎮海現在知道程池的名字了。   他常在心裏面對程池直呼其名。   程池懶得和蕭鎮海多說。   自從秦子寧出事之後,他就學會了不把雞蛋放一個籃子裡。   秦子平如今已去了六扇門任職,再過些時候,就應該能接觸到六扇門裡的一些消息了。   至於秦子安,去西山大營好了。   西山大營裡多是功勳的後代,和禁衛軍一外一內,禁城裡有出了什麼事,都是西山大營和禁衛軍換營。   而且還可以聽到很多功勳之家辛秘。   程池想到下午他只是親親周少瑾的面頰額頭什麼的,她只是臉紅著垂下眼瞼,嬌羞的像朵花似的,就那麼安安靜靜,柔柔順順地窩在他的懷裡。   他頓時心情大好,起身重新拿起了畫筆,調起了等會要用的淡金色。   蕭鎮海氣結。   果然是讀書人家出身的世家子弟,趕人都這麼文縐縐的。   不過,這傢伙殺起來人那也是如割草芥,還心眼特別的多!   想到這裡,他覺得牙齒有點痛,眼不見心不煩朝著程池拱了拱手,往外走去。   懷山和他擦身而過。   老東西那張千年不變木頭臉此時看著卻微微帶著些許的喜悅。   蕭鎮海不由腳步慢了下來。   就在他撩開帘子的時候看見懷山拿了封信出來恭敬地交給了程池,淡淡地道:「四爺,二表小姐寫了封信讓人帶過來!」   這個時候?   程池朝著窗戶外望去。   蕭鎮海情不自禁地縮了縮頭,快步離開了書房。   程池並沒有注意。   對他來說,他有一千鍾方法讓蕭海鎮消失,只不過是看在周少瑾的份上才放過他的。他要是不聽話,雖然要花精力調、教,但他也不介意換個人。   「帶信的人有沒有說什麼?」程池一面拆著信,一面問。   他們分開還不到兩個時辰,周少瑾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懷山道:「送信的人一問三不知,那邊家裡的事還是由周太太拿主意,所以我也沒有多問。」   他怕引起榆錢胡同的人注意。   程池點了點頭,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封,眼神就忍不住柔和起來,表情變得溫煦文雅。   「沒事。」他對懷山道,「二表小姐就是問我些事!」   恐怕二表小姐不僅僅是問四爺一些事而已吧!   不然四爺何須對他解釋?   懷山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退了下去。   程池就把周少瑾寫給他的信又看了一遍。   只是很普通問話。   問他用過晚膳了沒有?在幹什麼?還說京城晚上天氣涼爽,讓他小心點不要著了涼。   然後告訴他回家就看見了小雀和雪球以及兩隻黃鸝鳥,問他再過些日子就是官哥百日禮了,周父怎麼會答應把她的寵物送到京城來。是不是答應讓她就呆在京城不回去了。   最後說李家的舅老爺明天要過來,她恐怕要在家裡幫著帶幼瑾。   信戛然而止。   卻意猶未盡。   小丫頭是想他的吧?   還告訴他明天她沒有空,讓他自己玩去。   程池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的小姑娘,惦記著他呢?   程池陡然間也想寫封信給周少瑾,問問她晚膳都吃了些什麼?和誰一起用?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在燈下給他趕製衣裳。想讓她不要那麼勞累,有空的時候就和小丫鬟踢個毽子或者跳個百索之類的,別總是窩在屋裡……又覺得他要是不在她跟前督促她。只怕他就是說一百道一千她也不會出門走走。   這麼一想,他覺得還是把周少瑾放在自己身邊最放心,早點把她娶進門來才是。   他高聲地喊著懷山。   懷山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程池道:「子安現在在哪裡了?」   「明天就能到金陵城了。」懷山估算著。   程池點頭,道:「你給子安帶個信,讓他到了金陵之後記得提醒提醒我那個大嫂。別瓷器碰瓦罐了。今天程有儀沒有下場,下一科,他一定會和程嘉善一起下場。如今的九如巷程家的名頭還是很好使的。她可別丟了西瓜撿了芝麻。」   只要九如巷不分家,在外人的眼裡。程識就是程涇的侄兒,是九如巷的子弟。程家留下來的人脈和資源只要他有手段,就能用,而且程涇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總不能跳出來對別人說我不喜歡這個侄兒,你們別幫他。那豈不是要坐實程涇忘恩負義的名頭。   反之。如果現在長房和二房分了家,等到下科大比,袁氏只要在京城走一圈,既可以把長房的人脈和資源緊緊地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不為程識所用,又可以讓別人知道京城的這一支程氏已和九如巷的程氏不是一家人了,趁著這個機會和大家打個招呼。   至於程敘那些陳年爛穀子的人情,現在已是日薄西山,能用得很少了。程識少了長房的幫襯,僅僅靠程敘,也就不過比苦窮人家出身的讀書人好些罷了。   三年取一科。   到時候誰都是對手。   對手少一份助力,自己就多一份把握。   這樣的帳,想必袁氏會慎重考慮的。   而袁氏遠比程池想像的要迫切的多。   她一想明白了其中利害關係,立刻就動用了程涇的權力,派人八百裡加急送了一封信給程池,噼裡啪啦地說了一大通,不外是讓程池以大局為重同意分宗。不管是程涇還是她,還是程許、程箏都會記得他的好的。還許諾一旦分宗,程涇能當家作主了,不僅會重新立祠堂,還會重新修家譜。他這個兩榜進士就不必受祖訓的拘役行那商賈之事。只要他願意,她會說服程徑支持他出仕……總之,哄他拿了銀子出來分家。   程池忍俊不禁。   對懷山道:「你把這信原封不動地送到老夫人那裡去。」   如果沒有他的小姑娘,分宗而已,他繼續做他不惹人注意的幼子就是了。   可少瑾的身份特殊,想嫁過來舒舒服服地過日子,他就得強勢地為她撐起一片天才行。   但現在,分宗可以,卻得照得他的意思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謝謝丟丟剪剪打賞了一個閬苑仙葩   PS:今天只有這一更。   明天就可以繼續加更了。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二十二章交易   遠在金陵城的郭老夫人看完小兒子差人帶來的信,哈哈地笑了起來,把史嬤嬤叫了進來,道:「給二房的老祖宗送過去。」   是要銀子然後把長房得罪完了,還是要子嗣的前程,留下一線情份好再見面,讓二房自己去選去。   想到這裡,郭老夫人不由冷笑。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想當初,程敘那老匹夫用長房子嗣的前程逼著老頭子把四郎丟出去做了犧牲品,為這件事,她連老頭子的墳不想去上。如今,也讓那老匹夫嘗嘗這滋味!   郭老夫人的眼眶微溼。   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她怎麼能不偏著四郎。   這口氣,最終還是四郎幫她出了。   三個兒子,最最貼心的也是他了。   知道她想的是什麼,耿耿於懷的是什麼……也是最孝順的一個……可也是她最對不起的一個……   郭老夫人擦了擦眼角。   看樣子,四郎只怕是打定了主意要娶少瑾了。   這才令她頭痛。   外面的人好說,總有辦法糊弄過去。可這家裡的人……卻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人家嫩生生的小姑娘,卻被自家的兒子給拐走了,她怎麼好意思見那周大成……再說了,那小姑娘性子那麼柔弱,四郎花了這大的力氣娶了她,她知不知道四郎的心思?會不會像四郎看重她似的也看重四郎?   若只是因為四郎想娶她,她就嫁了過來……也太委屈他們家四郎這片心意了!   在母親的眼裡,自己的兒子都是世上一等一的。   郭老夫人也一樣。   她想到若是周少瑾對自己的小兒子只是不過是夫妻間相敬如賓的情份,這心裡就像被棉絮堵著了似的,怎麼也透不過這口氣。   不行!   她得去看看才是。   念頭一起,郭老夫人就再也坐不住了。   她叫呂嬤嬤進來。道:「嘉善的日子到底定在了什麼時候?」   呂嬤嬤笑道:「二月初六。」   郭老夫人整著自己的鬢角道:「我看,我還是去一趟的好!袁氏這麼和二房的鬧騰,二房的老祖宗有事就找我,你讓我說什麼好?不如趁這個機會去京城,還可以看看京城宅子那裡的婚事準備的怎樣了。」   呂嬤嬤自認為知曉郭老夫人的意思,笑道:「您早就應該這樣了。許大爺成親。您不在,那還有什麼意思?何況老太爺在世時的那些通家之好知道許大爺要在京中成親,個個問您什麼時候去京城,您不去,夫人答起話來都支支吾吾地,臉上怎麼好看?」   郭老夫人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呂嬤嬤跟著她這麼多年,卻始終比不上史嬤嬤有見識。   她不去京城。一來是因為她孀居,真正行禮的時候需要迴避,她也不想麻煩孩子們,讓孩子們為難。二來是不想給那閔家做面子,好像程家上下趕著巴著他們似的。以後說話行事失了先機,沒有了底氣。   但現在,她只要一想到周少瑾,就一刻鐘也坐不住了。   怎麼也要那孩子心心念念喜歡上四郎才是。   不然她實在是覺得心裡堵得慌。   她叫了秦總管來問:「四郎在朝陽門的宅子大不大?我若是到他那裡住。可有地方?」   秦總管笑道:「總共五進三路還帶著兩個有活水的花園,您說有沒有您住的地方?」   郭老夫人一愣。道:「這孩子,買這麼大個宅子做什麼?這邊還弄著分宗呢?」   秦總管笑道:「是用您的體己銀子買下來的,四爺多半準備留給自己用的。」   她的那點體己銀子,還不是程池給的!   郭夫人失笑。道:「他也應該給自己打算打算了!」   秦總管就試探著道:「莫非四爺想成家了?」   郭老夫人眼底就閃過些許的得意,悄聲道:「要不你也跟著我去京城看看?」   秦總管大感興趣。   程池的武藝是他父親啟得蒙,後來雖然學的是列公帶回來的秘籍,可秦家的家傳絕學程池也學去了不少,若排名序齒,程池應該是他的師弟。且他父親去世,是程池幫著送的終。秦總管待程池自然比程家其他幾位爺的感情都要深。   郭老夫人一說,他就動了心。   猶豫了一會,他道:「那這邊分宗的事……」   郭老夫人笑道:「三百萬兩銀子,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四郎拿出來,袁氏想著這可都是長房公中的銀子,按著房頭分,她的兒子也佔三分之一,有一百萬兩是她兒子的。把自己兒子兜裡的銀子往別人懷裡送,她只怕寧願割肉也捨不得拿出來。更何況還有袁家的舅老爺在那裡?至於程敘那裡,則公在的那幾年正是亂世,要說銀子,二房最不缺的就是銀子了。不過子嗣裡面沒有立得住的人物,想分宗的時候多點銀子傍身罷了。若是能保了程識的前途,銀子什麼的,程敘還真沒有看在眼裡。   「我們留在這裡也不過是聽著他們討價還價。還不如京裡去看看四郎。   「他這些日子跑來跑去的,這心裡有點沒譜。」   郭老夫人對兒子在外面到底幹了些什麼並不是十分的清楚。但她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內宅婦人,七星堂販私鹽起家,那就少不了和那些江湖上殺人不眨眼的盜匪們打交待,不然程敘也不會讓程池小小年紀就開始習武,那程勵也不會被人殺了程敘位於內閣輔臣依舊不能給兒子報仇了。   秦總管知道程池在幹什麼,卻不能跟郭老夫人說。   他索性轉移了話題,笑道:「四爺……是不是喜歡上周家的二表小姐了?」   「這件事你也知道了。」郭老夫人知道秦家不是尋常的人家,何況秦家的人都在程池身邊當差,知道些什麼也就不奇怪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我有點擔心。」   秦總管笑道:「四爺向來能幹。還沒有他辦不成的事。您就放心好了。」   郭老夫人道:「不親眼看看,我怎麼也沒辦法放心。」   秦總管笑道:「那我就陪您去看看。」   他還沒有仔細瞧過周少瑾。   郭老夫人頓時興致勃勃地開始收拾起東西來。想著若是這件事真的能成了,那周少瑾也快及笄了,最好是趕在今年把這婚事辦了。來年說不定就能抱個孫子了。   她年紀大了,可等不得了。   周少瑾先前做表小姐的時候倒是個品行端正,溫柔守禮的。可做了她媳婦。卻不知道能不能擔當起主持中饋的責任……那柔柔弱弱的樣子……好在程家不是那小門小戶的人家,家裡不缺老成忠厚的管事媽媽,到時候在旁邊提點也總能應付過去,她又不是宗婦……主持中饋就算了,只要她能照顧好四郎就成……   郭老夫人想著怎麼安排朝陽門宅子那邊的人事,一會兒吩咐珍珠去開了庫房把她的金銀首飾都拿出來,一會兒吩咐呂嬤嬤把自己喜歡的幾件什物都打包到時候帶走。一會兒讓史嬤嬤去把世僕出身,又在她身邊管過事的一等丫鬟婆子的賣身契都找出來,又想著自己要進京了,郭府、顧府還有良國公府那邊都得派人去送個信,通常的婆子自然不給去遞話。還得呂嬤嬤或是史嬤嬤出現……然後發現這件事還沒有跟袁氏說,可身邊的人已經忙得團團轉了,她也就隨手指了個丫鬟讓她去請了袁氏過來。   袁氏正在和她的胞兄說話:「……四叔這幾年生意的確做得好。可三百萬兩銀了,我覺得長房根本就拿不出來。二房的老祖宗根本就是在為難我們。不想分這個家。」   「那子川能拿多少出來?」袁氏的胞兄比她大快二十歲,中等個子。微微有些發富,一雙眼睛卻很銳利,和袁氏相貌不怎麼像,可氣質卻很像。他背著手在屋裡走了幾步。沉吟道:「就算是長房拿不出這麼多銀子來,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總得商量個數字出來。或者是這樣,」說到這裡,他停下腳步,目光微沉地道,「我們這邊承諾,只要程識考中進士,我們決不擋他的前程……」   袁氏眼睛一亮,道:「您是說,暗中使絆子……」   「呸!」袁家大舅爺啐了袁氏一口,道,「我們做讀書人,一言九鼎,既然說了不擋他的前程就不擋他的前程……」   「可是……」袁氏臉一紅,還是不甘心地道,「我們這樣,兩家算是結了仇,總不能讓個仇家時時刻刻地在我眼前晃吧?」   「你呀你!」袁家大舅爺恨恨地道,「你以為做官是這麼容易?只要你們兩家分宗的時候二房理虧,他程識就算是考中了進士,進了翰林院,誰還敢跟他打交道。你現在不是要計較二房提什麼條件的時候,而是想辦法讓二房理虧!」   袁氏又來了精神,道:「那我讓人放出話去……」   袁家大舅爺慘不忍睹地掩面,道:「你真是嫁到了程家,又有姑老爺護著,若是嫁到了別人,只怕早就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你家那個管事都知道,若是實在不行,就把公中的祖產都賣了,你怎麼就想不到?」   「管事?您是說秦大總管?」袁氏還有點不明所以。   袁家大舅爺也懶得理她了,道:「你想想,如果長房分宗,是拿了大筆的銀子給了二房的,二房先前不肯分宗,是因為銀子給的不夠吧?」   袁氏明白過來,不由撫掌道:「妙極!妙極!」   袁家大舅爺志得意滿地冷哼著揚起了頭,道:「只是怕你婆婆不願意!你還是想個辦法瞞著你婆婆才是。」   ※   親們,端午節是由祭祀而來,就不說祝福的詞了。休息日,大家玩好。   今天的更新。   端午節的加更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好了!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二十三章啟程(端午節加更)   瞞過婆婆!   這家裡的事只怕少有能瞞過婆婆的。   袁氏傷著腦筋,突然聽說郭老夫人叫她過去,心裡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也就顧不得是誰來叫的她了。等知道郭老夫人決定近日就去京城小住,程嘉善的婚禮過後再決定回不回金陵,她頓時大喜過望,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情緒,沒有當場笑出來。   婆婆去了京城,既可以避開金陵這邊的事,還可以做出一副不堪其擾的樣子,把婆婆去京城的事說成是為了避開二房的咄咄相逼。   這可真是磕睡的遇上了枕頭。   袁氏自然是毫無異議,不僅幫郭老夫人收拾行囊,還主動地請郭老夫人幫著去京城督促杏林胡同那邊給程許準備婚禮的事宜。   郭老夫人淡淡地笑了笑,道:「聽說四郎在朝陽門那邊的宅子已經修繕好了,我準備住到那邊去。等嘉善成親的時候也免得讓孩子們為難。」   袁氏精明一世,這時卻糊塗了。輕描淡寫的說了句「看您說的」,就沒有了下文,而是道:「四叔在朝陽門那邊的宅子我也聽說了,把相鄰的幾位大人的宅子都買了下來,在整個京城都是數一數二的。就是我六堂哥也聽說了。四叔向來孝順,您過去住些日子,讓四叔開心開心也好。」   她所說的六堂哥,就是內閣首輔袁維昌。   郭老夫人笑道:「正是這個道理。」   可一送走了袁氏,她的神色就冷了下來,對史嬤嬤哼道:「你看,不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就是不一樣。我說要去四郎那裡住些日子,她就能順著我的話把我推到四郎那裡去,生怕她兒媳婦進門的時候我這個孀居的老嫗在那裡不吉利。」   史嬤嬤自然只能勸著:「您這話可是說得有點過份了。夫人也是想讓您高興。她一時半會回不了京城。許大爺的婚事又已經定下了日子,二太太的身子骨不好,也幫不上什麼忙。您去了,有您幫著看著,夫人如虎添翼,怎能不鬆一口氣?再說了。四老爺和您聚少離多,您去那邊住住,四老爺肯定很高興。何況四老爺到現在還沒有成親,您去了,正好催著四老爺快點成親,您也可以快點再抱幾個孫子。」   提到抱孫子的事,郭老夫人高興起來。笑道:「兒媳婦自然不比兒子——兒子是我一手一腳帶大的,兒媳婦卻是親家母一手一腳帶大的,那小貓小狗尚且知道誰給它們餵食它們就親誰,更何況是人?我也沒指望著她待我有多好,只是想到她為了嘉善鬧著要分宗。竟然哄著四郎幫他們出銀子,我這心裡就難受,看著她就覺得心裡不舒服。」說著,嘆了口氣。道,「或者是因為她不是我選的兒媳婦。我嘴裡不說,實際上心裡是不滿意的,這才處處挑她的毛病,找她的不是。只是我年紀大了。不想委屈自己了。就當我和她沒有緣分好了。」   史嬤嬤在一旁陪笑。   郭老夫人隱隱有種感覺,這次去了京城恐怕以後難得有機會再回金陵了,她吩咐史嬤嬤:「寒碧山房的事就託付給你了。若是我們和二房分了宗,這邊的宅子十之八、九會讓給二房。細軟之類的這次我就帶去京城了,寒碧山房的家什、字畫、古玩、瓷器、錫皿之類的就全交給你和大滿了。」   大滿是史嬤嬤的兒子。   史嬤嬤想到老夫人滿噹噹的五間廂房的東西,深感責任重大,忙肅然地點頭。   郭老夫人把事情都交待好了,又去顧家、郭家等通家之好辭了行,選了個宜行的好日子,帶了秦大總管,坐著船就往京城去。   程池得了信嚇了一大跳,忙道:「她老人家怎麼突然想到要來京城?」   說是為了參加程許的婚事,他一個字也不相信。   秦子集笑道:「我也不知道。叔祖父帶了信過來,只說是讓我跟您回稟一聲,及早給老夫人收拾好住的地方。」   程池把這件事交給了秦子集。   李氏的大哥過來了,榆錢胡同那邊沒有男丁,他斷斷續續地過去作了幾次陪,李大老爺是個十分精明的商人,也見識不凡,在他面前說話行事豪爽卻又不失謹慎,大方又不至於卑下,看得出來是個能打交道的人。看在周少瑾的面子上,他做東約了劉永出來,準備將他引薦給劉永,別的不敢說,至少做個皇商之類的是沒問題的。   他交待了幾句,去了東直門那邊一個做私房菜的館子。   周少瑾這幾天卻是像做夢似的。   程池每天都給她寫一封信,有時候會說他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麼,有什麼也沒有寫,只是在封信中夾上一枚手繪的書籤或者一朵半開的花……每當這時,她就心跳不已,把那信和書籤鄭重其事地收藏在紫檀木的匣子裡,至於那半開的花,她製成了乾花,全都擺放在首飾盒裡,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   春晚端著茶盤走了進來,看見周少瑾又在擺弄那些乾花,忍不住笑道:「二小姐,這玉簪花我們後院就種了一蓬,您要是喜歡,我等會給您摘些來就是了,何必要做了乾花?」   她並不知道商嬤嬤私下給周少瑾送信的事。   周少瑾也不解釋,笑著把匣子鎖了,和放著地契文書的匣子一起放在了床頭的檔板裡。   春晚就道:「太太讓我來跟您說一聲,晚上李家大舅老爺不回來用膳,問您想不想和她一起去雙榆胡同看看大姑奶奶。」   李家大舅爺是專程來給周初瑾的孩子慶賀百日禮的。他還給官哥準備了很多的禮物,就是周少瑾,也得了他一套筆墨紙硯,一副赤金梅花頭面,一對羊脂玉的鐲子,一個赤金鑲百寶的發箍。一個鑲百色南珠的發箍,還有織金、妝花等名貴的料子若干匹。   樊劉氏算了算,這些東西最少也值二百兩銀子了。   不僅是她,榆錢胡同上上下下的僕婦都得了他的打點。   樊劉氏道:「他這也是看在太太的面子上。將心比心,二小姐也應該待太太更好些才是。」   周少瑾覺得樊劉氏的話很有道理,她也有幾天沒有看見姐姐了。她梳妝打扮了一番,和李氏去了榆樹胡同。   因官哥的百日禮臨近,廖家的親戚斷斷續續地過來隨禮。   周少瑾和李氏過去的時候,正巧遇到了方萱和她的母親。   方母是個很和善的婦人,相比之下方萱神色間就顯得有些嬌縱。   她只是禮貌地和周少瑾見了禮,就跟在了方母的身後,聽著方母和廖大太太敘著舊。到是方母看周少瑾的樣子。不僅誇她漂亮,還誇她溫柔嫻靜,讓方萱和她多多親近。   方萱似笑非笑地看了周少瑾一眼,敷衍般地應了。   周少瑾就是重生之前也不會和輕視她的親戚來往,更何況是重生之後?   她笑了笑就和李氏去內室探望周初瑾。   方母見狀少不得教訓方萱幾句:「大家都是姻親。你怎麼可以如此無理?就算是不喜歡,面對著面了,怎麼也要應酬幾句,事後少來往就是。怎麼能擺了臉色給別人看?」   方萱氣惱母親偏向周少瑾。不禁低聲道:「我就是不喜歡她——葭姐姐也說了,她從小在九如巷長大。理應和許表哥很熟才是。可她看見葭姐姐卻很是冷淡,說不定她曾經喜歡過許表哥也不一定……」   方母立刻捂住了她的嘴,滿臉寒霜地道:「你若是再敢說一句,我回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告訴你父親。讓他用家法懲罰你!」   方萱從來沒有見到對自己如此嚴厲的母親,害怕地點了點頭。   方母神色微霽,至此之後牽了女兒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周少瑾和李氏在榆樹胡同用了晚膳才回去。   可回去沒多久李家大舅爺就讓人傳了話要見李氏。   李氏讓丫鬟婆子迴避,請了哥哥到廳堂說話。   李家大爺喝多了,醉醺醺的,說話都吐著酒氣,思路卻清晰明了:「你猜程家四老爺讓我去做什麼?他把我引薦給了劉永啊!你知道劉永是誰嗎?現在宮裡最有權勢的大太監!我們要是能走了他的路子,不要說把生意做到京城來,就是想做皇商,那也是手到擒來的事……我今天太高興了,就多喝了兩盅。四老爺這個人真心不錯。話不多,卻句句都在點子上。這次要不是他,我哪裡接到得活做工。總要哪天請了池四老爺出來喝喝酒唄!當然,程家四老爺成親了沒有了?如果他不是兩榜進士出身,把我們家大妞嫁給他也不錯啊!」   李氏連忙擺手,道:「大哥,這件事您可千萬別插手,池四爺的婚事,除非您想我們家大妞做妾,不然一個字也別提!」   李家大爺呵呵笑道:「我這不是隨意想想嗎?我那能真的讓我們家大妞去給別人做妾……」   李氏鬆了口氣,勸了哥哥回屋去歇了。   李家大舅爺卻興奮地睡不著,拉著李氏說了半天才回客房。   李氏不免有些感慨:「我只道池四老爺待人冷淡,卻沒想到是個面冷心熱的。」   李嬤嬤笑著不住地點頭。   第二天,李氏就把程池為李家大舅舅牽線的事告訴了周少瑾。   周少瑾非常的意外。   在她的印象裡,池舅舅不是這樣熱忱的人。   不過,也許是在金陵有長輩壓著,他就是有心也不想惹麻煩。   「明天我們去給池舅舅道個謝吧?」周少瑾說著,臉色微微有些紅,「也讓舅舅知道我們記得他的好?」   ※   親愛,端午節的加更!   O(∩_∩)O~   PS:更新依舊在晚上的五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二十四道謝   李氏自然是極為贊同,不僅給了她十幾個銀錁子打賞程池身邊的人,還拿了兩個杉樹木的匣子給周少瑾,道:「這匣子裡面是兩支百年的老參,你等會過去的時候帶給你池舅舅。我也知道,你池舅舅幫我大哥不是為了這個,這點小東西也不足以表達李家對你池舅舅的感激,但這是李家的一點心意,我也是借花獻佛,讓你池舅舅無論如何也要收下。」   周少瑾不知道程池為什麼會幫李氏的哥哥。   李家送的東西也自然歸池舅舅處置。   她不過幫著帶過去而已。   周少瑾應下,帶著商嬤嬤,坐在著轎子去了朝陽門。   程池也有好幾天沒有看見周少瑾了,聽說她要過來,推了應酬在家裡等她。   周少瑾心中赧然,不敢說自己想眼前的這個人想得狠,什麼道謝之類的都是藉口,不過是想來看看他,因而遇到程池就有些心慌,拿著李氏託她帶過來的杉樹木匣子就塞到了程池手裡,道:「這是太太讓我帶過來的,說是謝謝您把劉永介紹給了李家舅舅認識!」   程池見她含羞帶怯,嬌顏如花,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半垂著看腳,不由嘴角微翹,心中玩心頓起,慢慢地俯身,朝著她的耳朵吹著熱氣道:「那李家大老爺與我何幹?我不過是想討我的少瑾一句好話……誰知道見了面她卻一句問好的話都沒有,硬梆梆地塞了兩個匣了給我……我白白地在家裡盼了半天……」   那熟悉的氣息,陌生的酥柔,讓周少瑾面色通紅,嘴角翕翕地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抬瞼。卻看見程池眼底的笑意。   周少瑾氣得一把就推開了他。   程池溫文地笑,心裡卻若有的失。   她的小姑娘終於知道要推開他了。可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稍不如意就給他臉看?   不過,相比一時的快活,不如讓周少瑾能順利地表達自己的情緒——以後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還長著,他不可能總猜測她的心思,她也不能總是等著他來解救她。適當的拒絕。適當的肯定,才會讓兩人的關係更長久。   他順勢退後兩步拉了周少瑾的手,道:「你來的正好。前幾天我畫了幅錦雞圖,想官哥兒百日禮的時候送給他,你幫我看看怎麼樣?」   周少瑾被他牽到了大書案前。   不大的宣紙上畫著兩朵盛放的牡丹花,一隻錦雞從牡丹花下伸了頭來,翹首望著右上角那對翩翩的彩蝶。姿態憨趣,俏皮可愛。   周少瑾沒想到程池的畫也畫得這麼好。   她呆立片刻,這才回過神來,道:「池舅舅,我聽人說。武藝好的人,通常都要花很多的功夫練習,您怎麼還有時候讀書、畫畫,考中了進士……「   周少瑾眨著眼睛望著程池。   這比直接誇他的畫畫得好還刪要讓人動心。   程池呵呵地笑。道:「你若是想做一件事,總是能抽得出時間來的。」   可若不聰明。就是抽出時間來也沒池舅舅這樣厲害吧?   周少瑾望著程池的目光中赤,裸裸地充滿了祟拜之色。   程池心情更好了,道:「那到時候就把這畫送過去。」   周少瑾笑著點頭,見大書案旁放著排刷、漿糊等物。不由遲疑道:「池舅舅,您這是要……自己裝裱字畫嗎?」   俗話說得好,「三分字畫,七分裝裱」。怎樣的畫配怎樣的軸,裱絹還是裱紙,都是門高深的技藝,通常頂尖的裝裱大師千金難求,有時候會等上大半年才會排到你的字畫。   程池笑道:「我自己畫的,也就不用那麼麻煩了,我自己裝裱好了!」   但沒有三分三,也不敢接手吧?   不然沒有裱好,今年裱的畫,明年就壞了,那還有什麼意義!   想到這裡,周少瑾不禁躍躍欲試,道:「池舅舅,我幫您裝裱吧?」   程池有些意外,可望著周少瑾因為高興而變得明亮的小臉,他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以後他畫了畫,就可以和她裝裱了。而且他還很喜歡金石,少瑾細心,若是她對裝裱感興趣,他們還可以一起修復古藉孤本。   想到這些,程池也變得興致勃勃起來。   兩人一起選料、刮漿、裁邊、鑲畫……程池一面跟周少瑾講解注意的事項,一面吩咐她拿刀壓紙的,期間還把周少瑾圈在懷裡,手把手地告訴她用廢棄的邊料練習怎樣鑲紙。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可貼著她背心的氣息是那樣的乾淨,體溫是那麼的溫暖,讓她如喝了杯陳年的梨花白,頭目微酡,熱氣直往臉上湧。   而程池望著周少瑾垂著眼瞼,顯得特別溫馴而又恬靜的小臉,恨不得把她抱起來親上兩口,狠狠地把她揉到自己身體裡去。   怎麼有這麼乖巧又懂事的小姑娘?   他強忍著才沒親吻周少瑾,而是笑著放開了她,走到一旁繼續裝裱著自己畫的那幅錦雞畫,讓周少瑾獨自練習怎樣鑲畫。   屋外綠竹搖拽,濃蔭靜謐,讓人看了有種時光停止,歲月靜好的悠然。   周少瑾悄悄地抬頭望了眼程池。   他正認真地裱著字畫。   月白色的淞江細布衣袖挽在肘上,露出他白淨結實的手臂,越發顯得他修長的手指沉穩而有力。   周少瑾眼皮都紅了起來,心情有些微妙。   池舅舅總是藉故「欺負」她的,今天怎麼會……這麼的安靜?   是他今天有事要忙?還是她一把推開了他讓他有些訕訕然?   周少瑾很是矛盾。   既想程池像從前那樣對她,又覺得若是以後都能和池舅舅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做伴就好……心不在焉的,紙給鑲皺了。   周少瑾尷尬得不行,不敢抬瞼去看程池。   程池親暱地過來抱著她親了親她粉粉的面頰,溫聲道:「不錯,不錯。好歹把紙給鑲上去了。比我想像中的強多了!」說著,隨手剪了塊宣紙給她,道,「再練練手,我還指望著你到時候給我裝裱字畫,省筆銀子呢!」   池舅舅又開始對她胡說八道了。   周少瑾嘟嘴。道:「池舅舅難道還差那一點點銀子嗎?不過是要拉了我做苦力罷了!」   程池就逗著她道:「不錯啊!現在終於會算帳了。知道我是拉你做苦力了!」   周少瑾就和他鬥著嘴,道:「我什麼時候不會算帳了,之前不過是讓著您,省得親戚之間壞了情份!」   「現在就不怕壞了情份?」程池笑道,「可見孔聖人說得對,唯女子與小人難養。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說得她好像嬌橫跋扈似的。   周少瑾就把剪紙刀悄悄地藏在了那堆宣紙之下。   程池當沒有看見似的。過了一會四處張望:「我的裁紙刀哪裡去了?」   周少瑾低著頭,抿了嘴在那裡笑。   程池就吩咐她:「少瑾,你去內宅的小書房幫我再拿把裁紙刀過來。」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程池一本正經地道著:「快去!我正等著用呢!好像放在內宅小書房的多寶格格子上,若是沒有,你就在書案的抽屜裡找找。再不濟,就放在內室的床頭了,我好像昨天晚上用過了……」   周少瑾悄悄地瞪了程池一眼,氣鼓鼓地出了書房。   程池忍俊不禁。無聲地笑了起來。   周少瑾走出竹林。   初夏的太陽照在身上已經讓人能出身薄汗了。   清風和朗月正站在門口說著什麼。   兩人的個子都竄了起來,清風比朗月高了一個頭。五官分明,神色顯得嚴肅;朗月圓圓的臉,未語先笑,看上去和氣可親。   周少瑾眼珠了一轉。笑著喊了聲「清風」,道:「池舅舅不知道把裁紙刀放哪裡了,你去幫著找一把來!」   清風應「是」,轉向出了院子。   朗月就笑盈盈地喊著「二表小姐」,上前給她行禮。   她坐到了竹林石桌旁。   只是還沒有等她坐下,朗月突然喝了一聲,道:「二表小姐,石凳子上涼,我讓人去給您拿個坐墊來。」   最好讓程池在那裡乾等著!   周少瑾咯咯地笑,道:「順便幫我沏杯茶。我等清風的裁紙刀拿來了再進去。」   朗月不疑有他,不僅拿了坐墊來,還照她的吩咐端了杯茶過來,陪著周少瑾聊了幾句家常。   程池哪裡真讓周少瑾去找裁紙刀,等她走出了書房就準備裝作無意間找到了的樣子,誰知道一抬頭,周少瑾已經拐出了竹林,等他走過去的時候,卻看見周少瑾正笑吟吟讓清風去幫她找裁紙刀。   他望著周少瑾歡快的笑容,也跟著笑了起來,暗暗搖了搖頭,由著她嬉鬧,轉身回了書房。   不一會,周少瑾轉了回來,一面嚷著「真熱」,一面將裁紙刀遞給了程池。   程池失笑,伸了手去撫她的額頭,道:「哪裡熱了?我幫你擦擦汗!」   周少瑾知道自己露了餡,笑著跑到了一邊。   程池就從那宣紙堆上找出了那把裁紙刀,笑道:「哎喲,這屋裡怎麼還有一把裁紙刀!」   周少瑾笑個不停。   程池就笑著捉了她,把她狠狠地親了一通,這才把她按到大書案前的太師椅上,道:「快把鑲畫學會了,不然今天晚上沒有飯吃!」   周少瑾唇色豔麗,嬌嗔地瞪他。   如那工筆畫下的花,染了顏色,陡然間就鮮活起來。   程池怦然心跳。   或者,那麼的試探和憐愛,都是為了讓她能如此刻般的綻放吧?   他微微地笑了起來。   ※   兄弟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加更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二十五寶山(端午節加更)   接下來的幾天,周少瑾每天都跑去朝陽門那邊的宅子跟著程池學習裝裱。   不同於從前不知道彼此心意時懵懂的俏皮,也不同於互生情愫時忐忑的羞澀,她在他面前自然了很多。會無傷大雅的玩笑,也會含情脈脈的注視,人也變得更開朗大方了,像青澀的花蕾微微綻放出明麗花瓣,有了豔亮的顏色,嫵媚的姿態。   程池不由暗暗慶幸。   還好自己早早就遇到了少瑾,不然再過幾年,只怕他想把她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面對的困難會更多。   程池自然不知道,前世沒有遇到他的周少瑾,早早就凋零了。   他像呵護著嬌嫩的花兒般,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周少瑾,心裡充滿了柔情蜜意。   周少瑾卻是漸漸對裝裱真正的感興趣起來。   如果說之前喜歡裝裱是因為可以和程池一起,現在就是真正覺得有意思。   大幅的畫要用立軸,小副的畫挖鑲;有題跋的要鑲邊,沒有題跋的要裁掉,沉香木、檀香木、杉木的軸;樗薄錦、樓閣錦、紫駝花錦綾;象牙角、犀牛角、牛角的籤子……畫軸有講究,託裱有講究,捲軸用的籤子有講究,就是那裝畫軸的匣子分杉木匣子、桫木匣子……就像她繡花做衣裳一樣,各式各樣的搭配,各種各樣的講究,周少瑾就像掉到了萬花筒裡,覺得非常的有趣。   她還帶了七、八顆牛角扣子給李氏,道:「……是池舅舅沒事的時候親手打磨的,說是打磨籤子的時候剩下來的。」她現要不要說看見程池了,只要想他就會覺得心裡熱呼呼的,她忍不住贊道,「我都不知道池舅舅還會做這些。而且我記得池舅舅住小山叢桂院的時候。還親手做過琴……」想到這裡,她發現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問程池那琴做得怎樣了,她赧然地笑道,「池舅舅那裡好多好東西,他這幾天在刻印章,說是準備您回去的時候帶去保定府。給父親的,是他早年間得的一塊上好的雞血石,上面的鯉魚也是池舅舅自己雕的,全都是他親自動得手,沒有一處假借於人的。」   還是那天池舅舅告訴她怎樣認識各種材料的籤子時說到有些畫軸會用寶石鑲軸,然後話題轉到了各種山石的時候,無意間知道父親曾經給她親手雕過一枚刻著「希妍」兩個字的雞血石印章後。池舅舅決定給父親親手雕枚「上善若水」的印章。   鯉魚有(鯉魚躍龍門的寓言,是祝父親能仕途順利,更上一層樓,而取自《道德經》中的「上善若水」四個字則包括著修身做事的準責,頗有些做了官不要忘記立身之本的意思。   李氏讀書不多。不知道「上善若水」的蘊意,卻知道「鯉魚躍門」的意思,更何況仕子間互贈印章雖然是常事,可那印鈕要麼是什麼也不雕。保持原狀,要就是先前請了那些雕刻大家而成的。像程池這樣全是親自所為,連工匠的事都會,很是罕見,也說明了他的雕工了得。加之李氏來京之事程池處處對她照拂。她對程池的印象好得不得了,不自覺間就有點捧著程池,何況這件事又值得捧,她不免嘖嘖稱奇,道:「那趕情好!你記得替老爺謝謝池四老爺才是。」又不由心生感嘆,「難怪池四老爺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可真是有本事!什麼都會!」   中進士和雕刻根本沒有直接的關係。   但說話的這兩個人都是向著程池的,也就壓根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妥了。   周少瑾直笑,道:「池舅舅那裡好玩的東西可多了!有個舊玉雕的花卉福桃水盂,一個桃子大,一個桃子小,從大的桃子裡倒了水進去,會『嘀嘀噠噠』地滴到小桃子裡去,滴完了,正好一刻鐘的功夫。池舅舅說,這是他小時候用的。一刻鐘寫一個大字,水滴完了,字就得寫好了。若是把水注到小桃子裡,就會滴到大桃子裡去,不過要滴三刻鐘——水滴完了,就得寫完一頁小字……還有個對鎮紙,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看上去通體烏黑,若是陰天,就變成了墨綠色,裡面還隱隱可以看得見花紋,像烏雲翻滾。池舅舅說,那是祖上的東西,是老太爺給他的,他就一直用著。他還告訴我,這鎮紙若是遇了水,整個水盆裡都像被滴了墨汗似的。我還特意試了試,結果發現那鎮紙真的是放在水盆裡水都變得黑漆漆的,拿出來那清水還是清水,鎮紙還是鎮紙……」   「還有這種事?」李氏亦大呼驚奇,不由感慨道,「四老爺不愧世家子弟,別人就是窮其一生都得不到一件,他卻是隨手就可以拿出一件事。」   周少瑾點頭,一副入了寶山的模樣兒。   她年底就要及笄了。李氏見她突然間就像珠寶出匣,越來越漂亮不說,還有了如花拂柳般的綽約風姿,心裡莫名就隱隱有些擔心,想著要不要勸周少瑾以後少往朝陽門跑,可此時見她小臉發光,滿心的歡喜,又覺得自己多心了……這一猶豫,周少瑾已拿出個二指寬的桃木牌來遞給了她,道,「這是我從池舅舅那裡淘來的,歲歲平安,給幼瑾戴著吧!清風說是那年池舅舅去五臺山的時候請大師傅開過光的,保佑幼瑾平安順遂!」   李氏見那牌上雕著個寶瓶,寶瓶裡插著支柳條,一滴甘露掛在柳尖上,欲滴不滴,雕得栩栩如生,讓人看了恨不得怕那甘露滴掉下來,用手接了才好,一看就不是凡物。   「這怎麼能行!」她忙推給周少瑾。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池舅舅也是知道的。他還說我選得好。說幼瑾年紀小,戴金銀太打眼了,走在外面容易被宵小盯著。不如戴這桃木的平安牌,等閒不知道底細,知道好歹的,想怠慢她也要仔細地思量一番……」   這話可真正說到李氏的心坎上了。   她因為出身商賈。嫁給了讀書人出身的周鎮怎麼都有點心虛,平素最怕被周鎮的那些同僚、同科的太太們瞧不起,手裡有大筆的陪嫁也不敢亂用。如今有了這塊平安牌,女兒再走去也可以挺直腰杆了。   李氏沒有再推辭,收下了平安牌,情不自禁地道:「池四老爺這麼好的一個人。也不知道誰家的女兒有福氣嫁了他!」   周少瑾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來。   從前李氏也說過這樣的話,不過說的是「池四老爺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沒有成親」……   想著這件事,周少瑾的面頰微酡。   池舅舅……從背後抱了她,親著她的脖子在她耳邊低語……說什麼,我要好好地巴結嶽父嶽母大小姨子,早點抱得美人歸……她酥酥麻麻的。差點就癱在了他的懷裡……   真是討厭死了!   一會兒正經一會兒瘋顛的,哪裡還有點從前的穩沉樣,虧得大家還個個都誇他好!   她無聲地嘀咕著,心裡卻又像冒出蜜來似的,甜滋滋的。連眼角眉梢都變得溫柔似水要溢出來。   李氏看得觸目驚心。   只是她雖然嫁為人婦,卻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情感,心裡雖然暗暗稱奇,覺得不安。卻不知道如何排解。   狐疑間,李大舅爺求見。   她只好放周少瑾回房。去了花廳見李大舅爺。   李大舅爺搓著手在花廳裡走來走去,難掩興奮之色。   見妹妹走了進來,忙迎上前去,道:「我給父親去了信。把程家四老爺為我引薦的事告訴了父親。父親的意思,大姑奶奶家的官哥百日禮,東西再多一倍……我倒不是捨不得這銀子,就怕好心辦了壞事,壓了程家舅爺們的禮。所以特意來問你一聲,看這件事怎麼辦好?」   李氏也不知道怎麼辦好。   她把周少瑾給她的桃木平安牌給哥哥看,並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哥哥。   李大舅爺苦笑,道:「我到哪裡去弄這樣的東西。」   李氏就道:「那就還是照著從前的禮單送百日禮好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大哥有心報答程家,有的是機會。」   李大舅爺想想爽快地應了,拿著那平安牌看了好一會,贊了半天,說起了今後的打算:「……也在這邊買個宅子,以後你來京裡小住或是你大侄子們到京城來讀書也有個照應。」   家中的幾個侄兒都被父親趕去讀書了,李氏是知道的,但侄子們能不能得到周家或是和程家的照應,她就沒有把握了。   不過在這邊買個宅子也好,總歸不會虧本。   她含含糊糊地應了,等到了官哥百日禮那天,好好地梳妝打扮了一番,帶著周少瑾、周幼瑾和李大舅爺一起去了雙榆胡同。   鎮家廖氏,舒城方家,九如巷程家……李大舅爺站在這些姻親中間就不夠看了。還好有程池和他打了個招呼,大家看他目光這才有了微妙的不同。   李大舅爺黯然,對程池就更感激了。   程池卻被廖家在京城的二老太爺拉到了一旁,低聲道:「聽說九如巷要分宗,是不是真的?」   這件事就想瞞也瞞不住,但程池還是道:「這得問我大哥,我不太管這些事的。」   廖家二老太爺忙表明自己的立場:「我覺得分宗也不是不好,只是別鬧出什麼笑話來才好。要是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你就跟我說一聲。」   程池笑著應了,根本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廖家還不夠格說這樣的話。   ※   姐妹們,端午節的加更。   更新在下午的五點左右哦!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二十六章到京   廖家的二老太爺自是不信,可程池卻是一問三不知,他只好訕訕然放棄。   可像廖家這樣的人家都知道了,方家、袁家、閔家還有程箏的婆家顧家,沒有不知道的道理。   袁維昌倒沒有說什麼,閔家卻是樂見其成的。   分了宗,沒有了比程許年長的程識和程證,程許就是毫無爭議的大少爺,長房的嫡子長孫,程家的將來也就毫無爭議地理應由他掌管。   方家和顧家卻覺得不妥。特別是顧家,在京城的四老太爺還親自喊了程箏去問話。   程箏只好無奈地道:「我已派人去打聽了,不日應該就有消息到。到時候再來稟了老太爺。」   顧家的四老太爺有些古板,聞言摸著鬍子點著頭,道:「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道理你們都比我懂得多,我就不說了。有些事做了就像潑出去的水,再難以收回。需慎之又慎之才是。」   長輩面前,程箏乖乖愛教。回到自己住的東跨院這心裡卻像燒盆火,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兩趟心情都沒有辦法平靜下來,索性去了朝陽門的宅子。   誰知道上自程池下至總管秦子集甚至是內宅的管事碧玉都不在。   在家當值的小丫鬟戰戰兢兢地道:「秦大總管陪著老夫人來了京城,前天晚上就到了通州,今天一大早四老爺才接到信,二老太爺、大老爺、二老爺、二太太和讓二爺都趕去了西直門……」   程箏又驚又喜。喜的是這麼多年未見的祖母來了京城,祖孫得以相見,她以得盡孝。驚得是不知道祖母這次來京會不會與程家分宗有關係。顧家顯然覺得長房不應該提出來分宗……只怕會對她這個孫媳婦有所看法。   她一面派人去杏林胡同,一面趕去了西直門。   程箏在西直門一個人也沒有遇到,派去杏林胡同的人卻帶了郭老夫人身邊的呂嬤嬤過來。   「大姑奶奶!」呂嬤嬤在程箏面前可不敢拿喬,撲通一聲就跪在了程箏的面前。眼淚不住地往下落,「可把我們老夫人給想壞了!您快隨著我去給老夫人問安吧!」   程箏想到祖母對自己的教導,眼淚也落了下來,匆匆拉了呂嬤嬤就急趕著地去了杏林胡同。   杏林胡同是個五進的宅子。住著程涇和程渭一家。外面的書房兩各一間,廳堂是共用的。程涇住正房,程渭住在後面一進。郭老夫人來了,程家開了大門,郭老夫人被迎進了正房廳堂的羅漢床上坐下,程涇、程渭、程池和渭二太太邱氏,程渭的兒子程讓給郭老夫人夫人磕過頭之後,都圍坐在郭老夫人身邊。   郭老夫人見溫文謙和的程讓還是像從前那樣的靦腆,就不由地嘆了口氣。拉著程讓問了問他的功課。   知道程讓已經把《四書注釋》讀了一遍,郭老夫人非常的高興,道:「你祖父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才開始讀《四書注釋》。什麼事都貴在精不在貴快。你要好生讀那《四書》的含意才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問問你池叔父。你池叔父的功課也很好的。當年還曾經受到過你祖父的誇獎。」   程讓紅著臉應「是」,已有小丫鬟隔著帘子稟著「大姑奶奶來了」。   郭老夫人眼圈一紅,也顧不得二兒媳打招呼,忙道:「快請。快請!」   程箏進來就跪在了郭老夫人面前,一聲「祖母」。眼淚就落雨似的籟籟而下。   郭老夫人也哭了起來。   程涇等人都側過臉去。   渭二太太紅著眼睛上前扶了程箏,溫聲道著:「大姑奶奶別哭了!您這樣,老夫人越發傷心了。」   程箏也知道,只是這眼淚止不住地就往下落。   她擦了兩次眼角。這才止住了眼淚,笑著喊了聲「祖母」。   那邊郭老夫人在程池的勸慰下也止了眼淚,聞言就笑著拉了程箏的手,滿臉歡喜地道:「你怎麼知道我來了京城?我就是怕耽擱你們的事,誰都沒有告訴!」   程箏自然不好說是顧家的長輩知道程家要分宗的事,她想問問情況,笑道:「我沒事準備去四叔父那邊串門,這才知道您來了京城!」   「可見我們大姑奶奶和母親多有緣分!」渭二太太在旁邊湊著趣,「心血來潮出來走走,正巧就遇到了母親來京城……大姑奶奶今天要趕回去嗎?不如留下來用晚膳吧?」   程箏連連點頭,差了身邊服侍的去把兒子顧寧和顧中接過來,然後給在衙門當值的顧緒送信:「說祖母過來了!」   當差的連聲應是,出了正房。   程涇就忙著給母親騰地方。   「你們也不用這麼麻煩。」郭老夫人笑道,「我就是來京城散散心。今天就住在客房好了。明天我去四郎那朝陽門的宅子看看,到那邊住幾天。」   程渭夫妻就對視了一眼。   程涇猶豫道:「母親一路上車馬勞頓,不如在這邊歇幾天再去好了!」   郭老夫人來了京城,少不得要和在京城裡的親戚走動走動。他是長子,理應伺俸母親。郭老夫人搬去了朝陽門那邊,親戚們來拜訪郭老夫人就得去朝陽門那邊,袁氏又在老家鬧著要分宗,只怕有多心的人會以為郭老夫人和袁氏婆媳不和。   說著,他看了一眼程渭。   示意程渭勸勸母親。   程渭不敢作聲。   母親瞞著他們突然來京,還帶了秦大總管,十之八九是為了分宗的事。母親到底是同意還是反對,他還沒有來得及和母親說上話,可不敢這個時候亂說話。   他朝程池望去。   子川這些年都在金陵城照顧母親,又是小兒子,母親心裡想什麼,他應該最清楚。就算不是最清楚的,至少他說錯了話母親是絕對不會生氣的。   程池滿心困惑。   母親怎麼突然要去朝陽門住?   難道是為了周少瑾的事有話要對他說?   程池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那裡。根本不搭理程渭。   他出門的時候讓人去給周少瑾帶了信,只說自己有事,今天不在家,免得她去了撲了個空。   小丫頭這幾天都在他的書房裡玩。   突然讓她別過來,也不知道小丫頭會不會覺得無聊!   程渭暗暗叫苦,只好當作沒有看見程涇的眼神似的。吩咐妻子:「母親過來了,簫姐兒和笙姐兒那邊你得派人去說一聲才是。廚房那邊也要去看看,等到大綸他們過來我們擺膳。母親,您看如何?」   郭老夫人點頭,道:「現在晚了,簫姐兒和笙姐兒那邊還是明天去送信好了。打發管事去說一聲就行了。這件事就交給讓哥兒了。讓哥兒,你可使得?」   程讓忙上前應是。臉紅得能滴出血來。   郭老夫人呵呵笑,道:「讓哥兒也不小了,到了該經歷事情的年紀了。」   程渭等人忙躬身應諾。   郭老夫人就道:「至於廚房的事,讓府裡婆子去看看就行了。二兒媳的身子骨不好,快回房去更了衣。換個鬆散些的打扮過來陪著我們說說話就行了。你們有事也都去忙自己的去。等到大綸他們過來,就在廳堂裡擺膳。」   渭二太太聽聞淚盈於睫。   她嫁過來二十幾年,生育艱難,頭幾胎都沒有站住。好不容易才生下程笙和程讓,或者是因為這樣。程讓自小就體弱多病,讀書也沒有程許聰明,但婆婆對她素來寬厚,不僅沒有半點怨言。她自怨自艾的時候還安慰她,程渭在京城出仕之後還送了她和兒子來京城和程渭團圓,把活潑好動的程笙留在身邊照顧……   「母親!」渭二太太拉著郭老夫人的衣袖就哽咽起來。   郭老夫人笑道:「我這好生生的,你可別哭了……」   渭二太太嚇了一大跳,硬生生地止住了眼淚,不安地喊了聲「母親」。   郭老夫人就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孝順。你們都下去吧!我和箏姐兒說會話。」   做兒子孫子的就魚貫著出了正屋的宴息室。   等一出廳堂,程涇就抱怨道:「母親要去朝陽門住,也不幫著勸勸。那邊空蕩蕩的,又全是新進府的僕婦,怎麼服侍得好母親?」   程渭只是笑。   程池則懶懶地道:「大嫂不是吵著要分宗嗎?我這也是為了我們長房好——母親被二房的老祖宗逼得沒有辦法了,只好跑到京城來,又急又氣,覺得沒臉見那些親眷,悄悄地住進了小兒子家裡。等到我們付了銀子給二房的,正好坐實了二房不仁不義的名聲,這不是挺好的嗎?」   杏林胡同這邊的宅子的確太小了點。   還要給程嘉善騰地方做新房。   母親又是孀居之人。程嘉善成親的那天肯定是不能住在正房的。   難道還讓她老人家搬到後罩房去住不成?   母親生平都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   沒道理幾個兒子都大了,還受這等閒氣。   程池道:「母親這也是為了大哥和大嫂著想。箏姐兒的婆家可是最看重這些的。」   程涇老臉一紅,低聲道:「分宗的事,也是大勢所趨。」   「那是!」程池道,「天下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呢,何況家戶人家!我也不知道大哥在煩什麼?」   程涇尷尬地笑。   程渭忙出來和著稀泥,對程池道:「既然你也覺好,那就讓你二嫂跟過去服侍母親好了。」   二嫂也是個性子柔順的人,讓二嫂提前和小丫頭接觸接觸,以後小丫頭嫁進來了也有個伴。   程池笑道:「二嫂去不去都不打緊,讓讓哥兒過去服侍才是正經。母親不也說了嗎,讓哥兒也到了經事的時候了,正好那邊的僕婦少,讓讓哥兒去給母親跑跑腿。」   ※   姐妹們,不好意思,家裡的電腦壞了,跑到單位發的文,晚了很多,又沒辦法請假!   加更明天才能補上。   ~~~~(第四百二十七章故知(端午節加更)   程渭有些意外。   祖父重長孫,爹娘愛么兒。   他是中間的那個,性情溫和,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又不是極其出眾的孩子,袁氏又是個爭強好勝的,他對孩子也就沒有太多的要求。   但做父母的操心了一輩子,不過是希望孩子能在沒有自己照看的時候能好好的過日子。   能得到母親的點拔,於兒子待人處事上肯定會大有長進。   程渭很快就答應了。   程池不再說什麼。   程涇向來覺得家族要興旺,就得一輩提攜一輩。   程讓如果有這個造化,兄弟兩人齊上陣,外面的也要多看程家一眼。   對於程池的提議他很是贊同。   兄弟三人就去了外院的書房陪了程劭喝茶。   屋裡,程箏問起了分宗的事。   畢竟是嫁了出去的女兒,一面是婆家,一面是娘家,手心手背都是肉。   郭老夫人笑道:「這件事你就別管了,顧家的人若是問起,只說不知道就是了。」   程箏心中苦澀。   不管這家分不分得成,這分宗的罪名只怕會由她母親袁夫人擔待下來。   可她也明白,這時候再說都晚了。   程箏拉著郭老夫人的手就抽泣起來:「母親的性子我知道,不要說是我了,就是您也難得勸得動她……但她總管是我母親,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不管。別的我也不敢多想,只求祖母看在嘉善是您長孫的份上,您救救他!」   郭老夫人半晌沒有作聲。   當年袁氏進門生下長女程箏之後,幾年都沒有動靜,她求神拜佛,結果又生了女兒。她心裡自然焦急萬分。除了尋醫問藥,就是在各禪院裡走動,哪裡有心情和時間管兩個女兒?郭老夫人見了,就把程箏和程簫兩個接到了屋裡教養,等到袁氏生下程許,程箏已經是十二歲的小姑娘了。就是那程蕭也懂了事,對郭老夫人比對袁氏還要親近。袁氏先頭幾年忙著照顧程許這根獨苗苗,沒有覺查到,等覺查到的時候,程箏已經出嫁了,程簫也要說婆家了。   這也是為什麼程簫嫁給了自家的表兄袁鳴。   因而到了程許的時候,她如同防賊似的防著郭老夫人。不僅兒子的吃穿用度不叫郭老夫人插手,就是啟蒙讀書了,也不借郭老夫人之手。   郭老夫人先前還說上幾句,讓她不只問孩子的學問,更要讓孩子走出去能頂天立地。有擔當。   袁氏嘴裡應承,轉過身來該怎樣還怎樣。   偏生程許的書又讀得好,別人說起來都要翹著大拇指稱一聲好,就是程涇。夾在兩人之間也是滿臉的為難。   還是四房的關老太太私底勸了郭老夫人一句「兒孫自有兒孫的福,管來管去管成仇」。郭老夫人那時候正為程池的事焦頭爛額,也就只有無奈地擺手,倒是和關老太太走動起來。   如今程箏求她管束程許,多半是打了主意覺得袁氏這麼出頭一鬧。到底是虧了婦德,她再說接手管教程許,不管是袁氏還是程涇都不敢在這個時候說出個「不」字。   但郭老夫人已經寒了心,不想接手了。   不說別的,只說程箏和程簫,她一手帶大的,對她也可謂是孝順,可若她真的和袁氏有了矛盾,她們只怕還是偏向袁氏多一些。倒也不是說這些孩子有錯,而這是天性,誰也免不了。   她又不是沒兒子。   大郎讓她住在這裡,二郎和四郎不就都沒有吭聲!   可見還是誰生的和誰親。不然為何從古至今說起「生恩」和「養恩」都要爭辯呢?   以程箏的聰明和對郭老夫人的了解,自然能猜出郭老夫人的四、五份心思。   她沒等郭老夫人開口已道:「祖母,我知道這件事讓您也很為難。我不敢求嘉善能像父親、二叔父和四叔父那樣樣都拔尖,只盼著他能爭氣,您見他還有個救手,您幫著提點他一二。」   郭老夫人想到那張原本燦爛如盛夏的面孔到現在卻沉默如雪,她心裡到底不忍,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道:「等嘉善到了京裡來再說吧!」   程箏見郭老夫人口氣有所鬆動,喜出望外,拉著郭老夫人的手連聲道謝。   郭老夫人看著也跟著笑了起來,嘆道:「痴兒,只是為難了你!」   「只要一家人能和和睦睦地過日子,何來為難之說?」程箏笑道,「何況祖母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奇女子,得了您的指點,比父親還強……」   她哄著郭老夫人,就是換了衣服進門的渭二太太都聽著笑了起來。   三個人又說會家長,直到小丫鬟來稟說顧緒到了,話題才散,讓小丫鬟領了顧緒和兩個兒子進來給郭老夫人請安。   ※   榆錢胡同的周少瑾卻有些坐立不安。   程池今天有事不能陪她,李氏又定下了六月初一的日子啟程回保定,說是不能錯失了周鎮的生辰。   李家的舅老爺好不容易和服侍劉永的一個小太監搭上了話,請他給劉永遞話,想做皇商。   今上不喜歡太監,身邊的太監都壓得厲害。就算是劉永這個司禮監的大太監行事也不敢肆無忌憚。   他從前是在酒醋局裡當值,十幾年下來,那邊全是他的人。他就問李家沒有酒醋生意,。若是有,他到可以幫著說上話。   李家正好有釀酒坊,而且規模還很大,酒不僅在九江,就是江西也有幾分薄名。   李大舅爺是生意人,官哥滿百日期禮之後沒幾天功夫他就和酒醋局的人商定好送酒的事宜。   不然李氏也不會拖到六月份才啟程!   李大舅爺想和他們同行,然後一起去保定府拜訪周鎮,把程池的恩惠告訴周鎮——他心裡明鏡似的,如果沒有周家,程家眼角都不會瞥他一下。   周少瑾做針線都不能平靜下來,她索性丟下了女紅。依在臨窗的大迎枕上看著臺階前剛植不久西府海棠發起呆來。   也不知道池舅舅到底去做什麼了?   他從前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出去幾天就做了一單生意……   她有點後悔沒向來報信的丫鬟好生尋問一番。   至少能知道池舅舅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周少瑾又想起程池從身後抱著她告訴裝裱的事來。   她頓時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在心裡暗暗「呸」了程池一聲,思忖著,那人總是喜歡對她動手動腳的,她怎麼就盼著他回來了?他不回來。她正好落得幾天清靜,好好地溫習一下他教的東西。   心裡明白歸明白,可就是沒辦法不去想!   這大約就是情根深種了!   周少瑾想著,臉色更紅了。   有小石子「啪啦」地打在琉璃窗欞上。   周少瑾並沒有注意。   可那小石子每隔一會就會落在琉璃窗欞上,像有頑皮的孩子以此為樂似的。   周少瑾皺眉,吩咐吉祥出去看看。   吉祥轉了一圈,什麼也沒有發現。   那「啪啦」聲也不見了。   等到吉祥進來。那「啪啦」聲又想起來。   周少瑾吩咐吉祥去喊護院,窗欞外突然出現了一張美豔的面孔,那美豔的面孔還一臉的幽怨,道:「少瑾,你今天到底幾歲?怎麼一點小姑娘的樣子都沒有?我丟了那麼多的石頭。你硬是連點好奇心都沒有。不出來查看也就罷了,還讓小丫鬟去叫護院……」   「集螢!」周少瑾又驚又喜,一把就推開原本就掩飾著的窗欞,急急地道。「你什麼時候到的京城?之前池舅舅還說你就快回來了,可你卻一直沒有來?你現在回家了嗎?你父親和哥哥嫂嫂待你好嗎?」   她一串的。像連珠炮似的。   集螢抿了嘴笑,等她說完了才答非所問地道:「我的事,你都知道了嗎?」   周少瑾有些懵,道:「知道些什麼?」   集螢的面頰就升起一團紅雲來。就這樣站在窗欞外和周少瑾說起話來:「……家裡要我和秦子平定親,我不願意……秦子平那混蛋卻答應了。他之前答應過我把這門親事推了的,誰知道他轉身就跑了,我們兩家都商量著下了聘,我也被看守在繡樓,好不容易才跑出來。   「我這次就是來找秦子平算帳的。   「看他到底為什麼要出爾反爾。   「結果你池舅舅不在家。   「少瑾,你可曾聽說過秦子平的消息?」   周少瑾搖頭,道:「我幫你問問池舅舅好了!」又勸她,「我覺得秦子平挺好的,你很不喜歡嗎?」   集螢紅著臉沒有說話,只道:「那你幫我問問秦子平的消息。」   見周少瑾點頭,就接著抱怨道:「說起來這事都怪你池舅舅。他沒事給我做什麼媒啊?」又道,「你可能不知道吧?秦家並不是程家僕從,他們家是良藉,只是一直幫著程家做事而已。現在我不僅找不到秦子平、秦子安,連秦家的其他人也一個都沒有看見了。上次我見到秦子平的時候,他說他們秦家的人可能會分宗。他們這一支和二叔祖那一支有可能會回四川老家去種田,而他三叔祖那支可能會繼續留在程家當差。你說,他不會悄悄地去了四川老家?要讓我嫁那麼遠,天王老子也不行!」   全是自相矛盾的話。   可見這門親事也不像集螢說的那樣滿心的憤氣。   周少瑾笑著對集螢道:「這樣站在窗欞的兩邊說話多費勁啊!還是進來喝杯茶吧?」   集螢走了進來。   周少瑾吩咐小丫鬟上茶。   小丫鬟看著她屋裡突然冒出來的集螢,目瞪口呆。   ※   親們,端午節的加更!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二十八章掩耳   周少瑾和集螢掩了嘴笑。集螢更玩心頗重地唬了臉,道:「你是怎麼當得差?我這麼大一個活人從外面走進來你都沒有看見,再有下次,把你調到外院去掃甬道去!」   小丫鬟嚇得瑟瑟發抖,眼淚都快要落下來到,急急地道著「二小姐「:「奴婢一直睜著眼睛看著,直的沒有看見這位小姐進來……」   周少瑾見小丫鬟當了真,忙道:「這位是計小姐。她跟你開玩笑呢?!你去沏茶的時候她進來的,許是錯開了。不要害怕,不是什麼大事!」   小丫鬟聞言如釋重負,感激地望著周少瑾,連聲保證道:「二小姐,我以後當值一定睜大眼睛。」   周少瑾抓了把糖給她,笑著安撫了她幾句,這才讓她退了下去。   集螢無趣地道:「真是沒有意思!」   周少瑾微微地笑。   或者是因為集螢一直是天之嬌子的緣故吧?   她想,自己前世就是個像這小丫鬟一樣的人物,所以特別能理解她們喜怒哀樂,也因而對身邊的丫鬟婆子都能體恤寬和。   周少瑾就領著集螢去見了李氏。   李氏聽說集螢是周少瑾的朋友,特意從滄州府來探望周少瑾的,雖然有點詫異她們之間的年紀,但還是熱情而周到地見了集螢,還留了集螢用晚膳。   集螢婉言謝絕了,和周少瑾回正房。   周少謹笑道:「我們家廚子是從江南來的,做得一手好吃的杭幫菜。你入寶山空手而回,以後可別悔才是。」   集螢在金陵城呆了幾年,對江南精緻的美食非常喜歡,聞言不由垂涎三尺,道:「我下次來你再留我用膳怎樣?我現在得把秦子平找到。不然我就真的得嫁給他了。」   周少瑾道:「你們兩家不是下了聘嗎?你不嫁給他怎麼辦?」   集螢顯得有些急燥,道:「可我也不能就這樣嫁給他啊!」   周少瑾道:「你若是不嫌棄他做過池舅舅的僕從,我倒覺得他挺不錯的,人細心,又知根知底……」話說到這裡,她想起了宋木。話鋒不由地一轉,道,「不過,如果你實在是不喜歡他也就算了。畢竟是要和你過一輩子的人。你好生生地和你父親、池舅舅說,我相信他們肯定不會逼你的。」   「喜歡他?!」集螢皺了皺眉。   「是啊!」周少瑾笑道,「你又不是不認識秦子平,你要是實在和他和不來。再在一起過日子,肯定會很痛苦的……」   集螢顯得有些糾結,躊躇了好一會,這才道:「他之前是你池舅舅的人……人自然是很能幹,可越是這樣。越讓人討厭……」   可能是之前兩人是對立的,那個人再好,也沒有辦法引起她的好感。   周少瑾溫溫地笑,道:「你也別那麼快下結論!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那個焦子陽。若不是你突然去了九如巷,你能知道他是什麼人嗎?這件事你還是仔細想想吧!」然後道。「要不要我去問問池舅舅他去了哪裡?」   集螢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道:「那你幫我問問四爺好了!」   周少瑾又留她:「你就在我這裡住下吧!宅子裡只有我和太太、幼妹。」   「我還是想試著找找秦子平。」集螢猶豫了一會,道,「計家在京城也有鋪子。我就歇在那邊好了。也免得我爹和我娘擔心。」   這樣也好!   周少瑾讓商嬤嬤送集螢去計家的鋪子。   商嬤嬤卻笑道:「四爺讓我寸步不離地跟著您。計姑娘的身手很好,我看叫上一個護院送她去計家的鋪子就行了。」   集螢連護衛都不用。   最後還是在周少瑾的堅持下坐著轎子去了計家的鋪子。   經此一鬧,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商嬤嬤進來笑著對周少瑾道:「二小姐,四爺過來了。在外院的書房等著您,說有話要跟您說!」   「真的!」周少瑾滿心歡喜。   不是說今天有事要出門嗎?   她提著裙子就小跑著去了書房。   程池穿了件青蓮色流水暗紋湖綢直裰,腰間垂著碧玉的小印,背手站(長)在書房的中間,見她氣喘噓噓地跑了進來,臉兒紅撲撲,像只投林的乳燕般歡歡喜喜地跑了進來。   他眼眉間的笑容都變得璀璨起來。   上前抱了抱了周少瑾,柔聲道:「今天都做了些什麼?有沒有好好地吃飯?」   周少瑾面色微赧。   她今天原本準備把給池舅舅做了很久的那件冬衣袖子給縫上的,結果磨磨蹭蹭的,到現在也沒有縫幾針。   「在家裡做針線呢!」周少瑾含含糊糊地道,想起了集螢,忙道,「池舅舅看到集螢了嗎?她剛剛走,說是要找秦子平,您知道秦子平在哪裡嗎?」   他就知道,他不在的時候,小丫鬟連門都懶得出去。   程池颳了刮她秀挺的鼻子,笑道:「秦子平幫我出門辦事去了。過些日子才能回來。我看見她坐著轎子,就沒有和她打招呼。」   他之前還以為是周少瑾。   也就是說,池舅舅看著集螢走的!   這好像有點惡劣……   不過,池舅舅好像待人向來隨心所欲的……周少瑾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程池從懷裡拿出一個紙包,道:「說是一種碗口大小的睡蓮,這個時候種下去,秋天的時候開花,甚至可以在冬天裡開花。你要不要試著種種看?」   「要,要,要。」周少瑾高興極了。   程池把紙包給了周少瑾,低聲道:「我原本想讓你姐姐把你留在京城的,現在好了,我娘來了京城,你到時候就在京裡陪陪我娘——於情於理都應該!」   「老夫人來了京城?」周少瑾非常的驚訝。   「是啊!」程池笑道,「還讓秦大總管幫著,連我也瞞了過去。說明天就搬到朝陽門我的宅子去住。讓哥兒和二嫂也會一併跟了過去。我這幾天可能會很忙,沒空陪你了。你要是覺得不好玩,就讓向管事和商嬤嬤帶你出去逛逛,想買什麼東西就買,向管事會把帳記到我那邊去的。別總是一個人關在家裡做針線,要仔細眼睛。知道了嗎?」   他柔柔地叮囑,細緻周到又體貼,周少瑾的心都要被柔情蜜意給淹沒了。   她乖巧地點頭,輕聲道:「那您也要注意休息,別累著了。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事,您就告訴我一聲……」說到這裡,她遲疑地問程池。「我要不要去給她老人家磕個頭?」   和池舅舅這樣了,她只要一想到郭老夫人就有些心虛。   程池笑道:「她老人家看出我的心思來了。可這話還不是挑明的時候,我也就沒有和她老人家多說。她老人家既然來了,你是應該去給她老人家磕個頭的。不過,你也不要慌張。她老人家也不是那不知道輕重的人,沒有分宗之前,她老人家絕對不會和你說這些事的。你只管像從前那樣和你姐姐、太太去拜訪老夫人。萬一要是老夫人語氣不詳地說了些什麼,你只管當作聽不懂的就是了。萬事都有我呢!」   池舅舅那樣沉得住氣的人。怎麼會被老夫人看穿心思呢?   他這樣把萬事都往自己身上扯,不過是不想讓她為難而已。   就算沒有前世的經歷。有個男子這樣的把她放在心上,還是她心悅之人,已讓她覺不得負平生,現在有了前世的對比。周少瑾心裡就更感動了。   她第一次抱住了程池,小聲道:「我知道了!」   雖然只是小心翼翼地拽住了程池腰間兩側的衣衫,可這到底是周少瑾第一次這麼的主動。   程池心花怒放。   但他不敢造次。   少瑾就是個膽小怯懦的小兔子,只能慢慢地接近。   他強忍著才制止了自己心底湧現出現的各種念頭,只是愛惜地摸了摸她的頭,笑道:「那我先回去了!」   周少瑾依依不捨地送了程池出門,折回內宅後就立刻去見了李氏,把郭老夫人來了京城的消息告訴了李氏。   李氏又驚又喜,一面道:「我們什麼時候去拜見老夫人好?要不要到西直門那邊的成衣鋪子裡做幾件衣服?」一面不安地起身整了整鬢角,好像等會就要去見郭老夫人似的,「我覺得還應該打幾件首飾。」隨後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急切地吩咐小丫鬟,「快去把郭老夫人來了京城的事告訴大舅老爺,讓他先別急著走,怎麼也要去跟老夫人問個安。」說完,又怕這樣不妥,對周少瑾,「你說我哥哥是隨我們一起給老夫人問安呢?還是另尋個機會再去?」   周少瑾沒有想到她把這件事看得這樣的重要,也變得有些慎重起來,道:「要不等我問過姐姐了之後再做決定?」   李氏連連點頭,道:「我這就派個婆子去給大姑奶奶報個信。」   周少瑾頷首,回了上房,吩咐吉祥如意兩個去拿了個水丞,用裁紙的刀開始剝著蓮子米。   吉祥奇道:「二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   周少瑾笑道:「蓮子米要這樣才能發芽。」   吉祥趴在周少瑾身邊不願意走,道:「二小姐,這樣真的能開花嗎?」   「能!」周少瑾斬釘截鐵地笑道,「不過,若是這蓮子米被我弄傷了,可能就發不了芽了。」   吉祥連呼吸都輕了起來。   周少瑾笑著問她:「喜歡花草?」   吉祥不住地點頭。   周少瑾道:「那好。你以後就幫我服侍花草好了。」   吉祥喜出望外。   小丫鬟進來稟道:「二小姐,大姑奶奶那邊來了人,說明天一早就過來拜訪您和太太。」   ※   姐妹兄弟信,今天的更新。   加更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二十九章聯袂(給夙煙的加更)   周少瑾沒有想到姐姐會對這件事如此的急切,第二天一大早就抱著官哥親自過來了,見了周少瑾還嗔道:「你也太不懂事了,知道郭老夫人來了京城還慢悠悠地也不告訴我們一聲。論理我們應該去西直門接她老人家才是。」   周初瑾雖然不喜歡程許,可當初集螢把人打了,郭老夫人一聲也沒有吭,周少瑾才能順順利利地離開九如巷,離開金陵,等周初瑾為人母之後才能深切地體會到。   就衝著這份恩情,她這一輩子都會感激郭老夫人。   周少瑾還沒有做好去見郭老夫人的準備,聞言不由訕訕然地笑,道:「我也是一知道就派人去告訴你了。老夫人是悄悄來的,據說當時也沒有告訴簫表姐和笙表姐,我們到底隔著一層吧?」   「這親戚不就要走動嗎?」周初瑾不以為然,道,「就算是至親,長時間不走動,有時候也會淡了。何況郭老夫人這麼大的年紀了,來一趟京城不容易,袁夫人又在金陵鬧著分家,老人家心裡肯定不好受,我們都去探望她老人家,也讓她老人家高興高興。」   誰知道老夫人看見了她心裡到是不高興還是高興?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著。   可老夫人那裡到底是要去的。   她聽著李氏和周初瑾商量:「……今天老夫人搬去朝陽門那邊四老爺的宅子,明天怎麼也要修整一天,後天去最合適,不早也不晚。可帖子最好今天就派人送過去,太晚了,未免顯得不太敬!」   周初瑾也是這個意思,並道:「李家舅舅那裡。我看還是隨份禮去就行。老人家年紀大了,不耐應酬。從前在金陵的時候就不怎麼見客。既然李家舅舅的生意做到京城來了,以後大家來往的機會多的是。過了夏天就是老夫人的生辰了,今年的生辰只怕是要在京城過了。沒有了二房老祖宗壓著,老夫人的生辰到可以熱鬧熱鬧。到時候李家舅舅再去討杯壽酒喝更好。」   李氏連連點頭,笑著向周初瑾道謝。感謝她幫自己出了這麼個主意。   周初瑾笑道:「我倒沒有想這麼遠,是我出門的時候我婆婆提點的我。我現在的眼睛就粘在官哥兒的身上,旁的事哪裡還有精力管?」又嘆道,「還好我婆婆過來了,不然太太走了,我那裡可就要亂套了。」   說這話,頗有些承認和感謝李氏的照顧之意。   李氏聽著眼眶一澀。   後母難為。   何況有兩個早已懂事成人的繼女。   到了今天。她才算是有了融入了周家的感覺。   三個人,應該說是兩個人,李氏和周初瑾說話的時候,周少瑾一直在旁邊聽著,李氏和周初瑾最終決定今天去遞帖子。帖子分兩張遞,一張是李氏和周少瑾,一張是廖大太太和周初瑾,到時候她們一起去朝陽門那邊給郭老夫人問好。   李氏笑著送周初瑾出了門。周少瑾卻犯起愁來。   去見老夫人的時候,怎麼打扮好?   穿紅色。怕太豔麗了,她的性子駕不住;穿粉色,老夫人會不會覺得她太嫩了,和池舅舅不般配……她在家裡翻櫃倒箱的。最後連李氏都驚動了,建議她:「你就穿那件前幾天做的水藍色的比甲,白色的挑線裙子,插一排茉莉花好了。看上去端莊秀雅又清爽宜人。」   周少瑾失笑。   這倒是她平時喜歡的打扮。   自己患得患者之心太重了,說不定會把這次見面弄砸呢?   周少瑾在家裡做了一天的針線活,心情這才平復下來,翌日只是多戴了一對南珠耳朵,就照著李氏說打扮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宅子大了,就得人多。   郭老夫人住了進去,來來往往的僕人,朝陽門的宅子相比前幾天就顯得熱鬧了很多,也有了住家的氣息。   或者是因為廖大太太的緣故,在垂花門前迎接她們的是渭二太太。   她今年虛歲四十一歲,秀麗溫婉,雖然敷了淡淡的粉,塗了膏脂,清瘦的身子,眉宇間倦怠的神情還是難掩其病容。   周少瑾卻知道,她正是應了那句「扁擔彎彎牢」的話,身體長年不適,可兒女聽話,丈夫尊重,一直到程家被抄之前,她都活得好好的。   大家笑著闊契見禮,廖大太太親親熱熱地挽了渭二太太的手臂。   渭二太太的父親和去世的老太爺程勳是同年,母親是江廬李家的姑娘,和廖太太的娘家方氏沾著親。   這兜兜轉轉的……全是親戚!   周少瑾走在最後面,心情有些緊張地捏了捏帕子,看見了站在正房廡廊下笑盈盈地的碧玉,長長地籲了口氣,這才覺得心情輕鬆了很多。   碧玉上前給眾人行了禮,笑道:「老夫人一直在屋裡等著呢!」然後去打了帘子服侍著她們進了屋。   相比周少瑾等人的鄭重,郭老夫人卻顯得端重又不失隨意。   頭髮隨意綰了個纂,並戴了對赤金鑲著貓眼石的簪子,穿了件石青底銀色祥雲團花的齊膝比甲,面色溫和地坐在西邊息宴室臨窗的大炕上。   她們忙上前行禮。   郭老夫人的神色又溫和了起來,朝著周初瑾招手道:「把孩子抱給我看看。」   老人家喜歡孩子,沒有比這更叫人歡喜的事了。   周初瑾忙接過乳娘手中的官哥給郭老夫人抱了過去。   郭老夫人把孩子接到了手裡,笑著逗了官哥兩句。   周初瑾等人意外又欣喜——郭老夫人讓把孩子抱過去,他們以為郭老夫人不過是看一眼孩子,打發幾件賞賜而已。沒想到郭老夫人居然親自抱了孩子……可見是真喜歡了。   屋裡的氣氛又溫馨親暱了幾分。   郭老夫人的目光仿佛不經意間從一直安安靜靜,面帶笑意地坐在那裡沒有說話的周少瑾身上掠過。   老人家不由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   漂亮是真漂亮,像個玉雕的人似的……可她這心裡怎麼就這麼的彆扭呢?   四郎喜歡誰不好,怎麼就偏偏喜歡上了這小丫頭呢?   到時候大家一個鍋裡吃飯,嘉善怎麼辦?   她想到了前兩天程劭對她說的話:「子川想娶誰我都覺得行……自從訓哥兒和三郎相繼離世。我對世事看得更淡泊了……兩人都是偶染風寒暴亡的……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我還記得訓哥兒去世的前一天,還手不釋捲地在讀《四書注釋》。說是向書院請了幾天的假,卻不好把功課落下了……我現在想想,還心痛如絞。   「子川是大人,他這麼做會有怎樣的後果,我相信他也仔細地考慮過。   「他想過什麼樣的日子就隨他去吧!」   郭老夫人把和程劭留下來說話。大兒子和二兒子還以為是為了和二房分宗的事,誰知道程劭知道了程池的事之後,不僅沒有幫著她勸勸程池的意思,反倒勸她放手。   程劭說得她何嘗不知道?   可知道是知道,可她只要一想到周少瑾若是真的進了程家的門……外甥女變妯娌,姐姐妹妹之間如何稱呼?嘉善最可憐……心愛的姑娘變成了自己的小嬸嬸……她覺得頭皮發麻。   捧打鴛鴦?   四郎可不是嘉善,自己能不能打散還兩說。   何況四郎生平第一次對成親的事這樣興致勃勃。費盡了心思……少瑾這孩子,她也的的確確是很喜歡……但只要不是做她的兒媳婦,她肯定會歡歡喜喜大手筆地給她添箱,讓她風風光光地嫁了!   到底怎麼辦,她向來果斷。可直到見到周少瑾,心裡還沒有拿定主意。   也許,她也應該找個機會和周少瑾說說話?   說不定是兒子剃頭擔子一頭熱呢?   到時候她要是不同意,兒子還能強娶不成?   可如果兒子因此而壞了姻緣怎麼辦?   郭老夫人看著懷裡大胖小子。一面想,就這樣睜隻眼閉一隻眼任兒子胡鬧算了。說不定明年就能抱上個和懷裡一樣的大胖小子;一面又想,她十月懷胎好不容易生下來的兒子,怎麼能任他就這樣亂來呢?若是有一點點的流言蜚語,傳出來他引誘外甥女的話來。他這輩子就算完了……   直到把孩子還給了周初瑾,給了見面禮,和廖大太太寒暄了幾句,引得廖大太太不停地說著自己的孫子如何如何的可愛,如何如何的頑皮,如何如何的機敏,郭老夫人依舊沒有拿定主意。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郭老夫人生平第一次覺得這樣無奈。   周少瑾很快地感受到了郭老夫人對她的異樣。   看上去像是因為有廖大太太和李氏兩位長輩在,她老人家還沒來得及和她搭話似的,實際上神態間卻透露著淡淡的疏離。   如果是別人,周少瑾並不放在心上。   可郭老夫人是那輕視你就可以對你視若無睹,喜歡你也可以毫無顧忌地表現出來的人,這樣對她,反而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是不喜歡她嗎?   好像不是。   喜歡她……也不是……   說到底,可能還是顧及著她的身份。   周少瑾陡然間心裡鈍鈍地痛了起來。   身份……始終是個她的硬傷。   她也不想像這樣!   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郭老夫人是池舅舅在世上最親近的人了,沒有了她老人家的支持,她和池舅舅在程家……會很艱難吧?   周少瑾的手無意識地緊緊絞在了一起。   ※   姐妹兄弟們,給夙煙的加更!   O(∩_∩)O~   PS:今天的更新會有晚,要到晚上八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三十章冷淡   周少瑾的小動作別人沒有看見,一直注意著她的郭老夫人卻看見了。   她不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依舊沒有理睬周少瑾,笑著和廖大太太等人說著話。   周少瑾覺得自己應該主動和郭老夫人打聲招呼才是,可望著郭老夫人那清冷的眸子,她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頓時像被戳了個洞的球似的,在郭老夫人對她的視而不見中一點點的消失怠盡了。   怎麼辦?   周少瑾有些彆扭。   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被袁氏挑釁被郭老夫人漠視的日子。   周少瑾不由打了個寒顫,手指絞得更緊了,心裡卻不斷地告誡自己,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池舅舅也不是程許。而她和池舅舅的關係本就有些開尷尬,郭老夫人不可能像從前那樣的喜歡她……   過了好一會,她的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重新鼓足了勇氣,在小丫鬟進來給她們續杯的時候接過了小丫鬟手中的熱水,幫郭老夫人重新沏了杯茶,端到了郭老夫人手邊。   郭老夫人卻是看也沒看周少瑾一眼,繼續和廖大太太說著話:「……她當時差點就嫁到了金陵申家。誰知道兩家還沒有正式提這件事,那申公子溺水而亡了。你十四姨也就耽擱了這麼多年。現在聽你這麼一說,她雖嫁到了家鄉,夫敬子孝,日子過得極其順心,她這也算是好事多磨了!」   她們說的是廖大太太的姨母。   周少瑾聽她們的語氣,廖大太太的這位十四姨和郭老夫人頗熟。   她垂下了眼瞼。   深切地體會了到了父親所說的話。   周家,根基很淺。   也深切地體會到父親的無奈。   周少瑾原本就不是個長袖善舞之人,郭老夫人有意冷落她,她也不知道怎麼去打破這個僵局,索性就退了下來。繼續坐在角落裡聽她們說話。   渭二太太邱氏卻很喜歡這個像花骨朵般讓人看見了就會覺得很驚豔的小姑娘。   她悄聲吩咐身邊服侍的小丫鬟多上了一份果碟,然後放到了周少瑾身邊的茶几上,笑著低聲道:「是不是很無聊?長輩們說話都是這樣的。你忍著點,吃點水果。馬上就要用午膳了。下午有堂會。」   還準備堂會!   周少瑾有些意外。   這樣的善意,在郭老夫人的冷淡下就就更讓暖心了。   她笑著向渭二太太道謝。   恬靜如月的笑容讓渭二太太晃了晃眼,頓了頓才朝著她笑了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喜笑顏開地道:「老夫人,二太太,大姑奶奶、二姑奶奶和三姑奶奶過來了。」   程箏她們也選在了今天回府?   難怪郭老夫人請了人來唱堂會。   周少瑾等人迎了出去。   程箏一身寶藍,梳著牡丹髻,戴著赤金銜紅寶石金步搖,雍容華貴;程箏穿著石榴紅比甲。戴著圓髻,簪著翡翠大花,笑容親切;程笙穿著淡綠色褙子,戴著傾髻,戴朵並蒂蓮。嬌俏可愛。   三個人笑語殷殷地走過來,像幅美人圖。   廖大太太率先誇道:「老夫人家裡真是出美人!瞧瞧這三位姑奶奶,眼睛都讓人看直了!」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   程箏帶著兩個妹妹上前和眾人見了禮,笑道:「您太誇獎!我前兩天在何通政家看見阿萱。鍾靈毓秀,那才是真正的漂亮呢!」   方萱的父親是廖大太太的胞弟。   而何通政。則是程誥的嶽父何勉之。   他丁憂之後得程涇幫襯,仕途反而更上一層樓,做了通政司通政。   廖大太太忙笑道:「她就是太頑皮了,怎比得上你們端莊大方。」   幾個人少不得寒暄幾句。   又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道:「方家大太太帶著方家六小姐過來了。」   方萱?!   周少瑾皺了皺眉。   廖大太太卻笑了起來,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程箏沒有作聲。   她剛才注意到郭老夫人眼底閃過一絲困惑。   難道方家大太太是不請自來?   程箏退後幾步,從屬般地站到了郭老夫人身後。   廖大太太等會卻迎了出去。   不一會,珠環玉繞的方大太太就帶著方萱過來了。   方萱穿了件月白色鑲著黃綠色芽邊的背子,綠色的八幅湘裙,烏黑的頭髮梳了個纂,戴了對南珠珠花,清麗娟秀,非常的漂亮。   看見周少瑾也在,她顯得有些意外,但還是神色淡淡地上前和周少瑾見了禮。   周少瑾禮貌地回了禮,跟著眾人的身後進宴息室,就看見方大太太笑道:「……她娘去了閔家幫忙。她聽說您來了,非要來給您磕個頭。我被她纏得沒辦法,只好把她給帶來了。老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忍忍這潑猴好了!」   郭老夫人微微地笑,還沒有開口,方萱就上前給郭老夫人磕了三個頭,起身拉了郭老夫人的衣袖道:「我還是小的時候隨著父親去金陵城串門見過老夫人,老夫人當時還賞了一串紅瑪瑙的手串給我,那手串到如今還躺在我的妝奩裡呢!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郭老夫人笑了起來,顯得很高興。   莫名的,周少瑾卻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之後的應酬、吃飯、看戲方萱都一直陪在郭老夫人身邊,郭老夫人也一直由她陪著。   周少瑾黯然。   找了藉口說要去官房,坐在花廳不遠處的那棵合抱粗的大槐樹下的石凳上透氣,尋思著自己出來的時候已經夠長得了,這才站起身來,從樹後走了出來。   原應該坐在花廳羅漢床上聽戲的郭老夫人卻和方大太太站花廳外的抄手遊廊裡說著話。   兩人的神色都有些嚴肅。   周少瑾暗叫不妙,正想迴避,郭老夫人和方太太的目光都朝她望過來。   她只好硬著頭皮笑著朝她們走了過去。屈膝行了個福禮。   郭老夫人就對方大太太道:「這件事我知道。我會和四郎好好說說的。有了消息再告訴你。」   方大太太面露感激。   郭老夫人就伸出手來,示意周少瑾搭她一把。   周少瑾不敢怠慢,忙扶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就道:「我要去趟官房,你回去聽戲吧!聽說是什麼長青班的,在京城很有名,你難得來趟京城。就安安心心地玩幾天再回去好了。」   方大太太笑著應「好」,吩咐周少瑾好好照顧郭老夫人,回了花廳。   去官房的遊廊九曲八回,四周都種著高大的黃楊樹,又正是鬱鬱蔥蔥枝葉葳蕤的時候,遮陽敝日,一片濃蔭。兩人走在其間,偶爾響起的衣袖窸窣聲更顯靜謐。   郭老夫人進了放馬桶的裡間。   周少瑾就幫著準備給郭老夫人出來淨手用的澡豆。   郭老夫人站在鏡臺前洗著手,抬眼就可以看見鏡子裡面的周少瑾。   她冷淡地開了口:「少瑾,你喜歡四郎吧!」   周少瑾愕然地抬起頭來,杏目圓瞪的樣子映在了鏡子裡。   郭老夫人隨手拿起放在鏡臺旁的帕子。擦著手轉過身來,道:「我把你當孫女看。你做我的孫女,我喜歡,自會風風光光地把你嫁了。可您若是做我的兒媳婦。讓我兒子一輩子都背著個引誘外甥女的罪名,我沒有辦法接受。」   周少瑾垂下眼瞼。略顯不安。   郭老夫人冷笑道:「四郎是不是讓你裝聾作啞裝當作什麼也不知道的?他是我生養的,我還不知道他有幾斤幾兩?他的那些手段,也就對付一下外面的管事掌柜,那還是別人敬他是程家的四爺。」   周少瑾忙道:「不是。不是……」   郭老夫人沒等她說完話,已把帕子丟在了鏡臺上,沉聲道:「少瑾,你可知道方大太太為何來找我?四郎想娶你,就慫恿著袁氏分宗。二房的老祖宗提出要長房給二房三百萬兩銀子,二房就對外稱是幾房協商的結果。袁氏如今得到了袁家大舅老爺的支持,決定把自己從母親那裡得來的陪嫁賣掉。這其中還有袁家幾位舅老爺分得的那些。袁氏的母親是方家的姑娘,那些產業是方家陪的,方家的幾位舅老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找到了我這裡來……少瑾,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以後袁氏知道四郎之所以同意分家是為了娶你,她會怎麼想?還有嘉善,你進了門,怎麼和他相處?這個家,以後怎麼辦?還有你父親,見到你外祖母的時候怎麼稱呼?你姐姐怎麼向廖大太太解釋你和她之間的關係?她是喊四郎『舅舅』呢還是『妹夫』呢……」   郭老夫人的話像響捶,一捶捶地打在周少瑾的心上。   老夫人的話何嘗不是她的擔心!   她和程池越甜蜜,她就越擔心。   可她總想,有池舅舅,他一定會想辦法解決了……她忘了他也是個人,也有自己力所不及的時候。   周少瑾臉色有些蒼白。   她望著郭老夫人堅毅的面孔,低聲地道:「那,那我該怎麼辦好?」   郭老夫人目光深邃地看著她,輕聲道:「你和四郎的事,就當沒有發生。四郎那邊我會出面。你過幾天就回保定府去。我會在像廬江李家、桐鄉袁家這樣的人家裡給你挑個好夫婿嫁了,嫁妝也由我來出……」   周少瑾的眼淚不受控制地籟籟落下。   老夫人這是……不同意……   郭老夫人壓低了聲音,肅然地道:「你仔細想想,想通了就跟我說。四郎那裡,自有我出面!」   她轉身離去。   周少瑾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官房裡。   遠處時隱時現地傳來伶人咦咦呀呀的唱腔。   她的心像被挖走了似的。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加更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三十一章抉擇(給小汐夕的加更)   周少瑾不知道自己在官房到底站了多久,直到一陣風吹過來,吹得她身子骨涼颼颼的,她這才回過神來,慢慢地蹲在了官房的門扇邊,雙手緊緊地抱住了自己。   可就算這樣,她還是覺得冷。   眼淚慢慢地落下來,滴在青色的石磚上,泅成了一團小小的水洇。   她想回家。   把這些都拋開,回家去。   但哪裡是她的家呢?   榆錢胡同是池舅舅送給她的,保定府的父親雖然待她親,知道她喜歡上了池舅舅,恐怕也不會輕饒了她吧?   去找姐姐?   她想到周初瑾抱著官哥的樣子。   不行!   她不能再去打擾姐姐了,姐姐好不容易才過上平安安逸的日子。   周少瑾傻傻地望著青石磚上的水洇。   外面傳來小丫鬟的聲音:「還沒有找到二表小姐?」   家裡的丫鬟會稱她為「二小姐」,只有程府的丫鬟會稱她為「二表小姐」。   周少瑾下意識地就躲到了放馬桶的槅間裡。   百合香的香爐燻得她有些頭痛。   外面傳來小丫鬟的小心翼翼的喊聲:「二表小姐!二表小姐!」   「我沒事!」周少瑾答道,聲音有些嗡,「我肚子有點痛!馬上就回去了。」   小丫鬟笑著應「是」,退了下去。   外面恢復了寂靜。   周少瑾這才感覺到自己滿臉都是淚水。   這麼走出去,大家肯定都會知道她哭過了吧?   她掏出帕子擦著臉。   想到郭老夫人說的那些話,心裡就生出一股氣惱來。   前世,郭老夫人也是這樣居高臨下看她,好像她就是個沒用的人。   還有袁氏,總覺得她丟了袁氏的臉似的。   說來說去。不過是覺得她軟弱可欺罷了。   她憑什麼就要任她們搓扁搓圓的!   周少瑾不服氣。   前世她做錯了,今生難道還繼續錯下去不成?   菩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就是就讓她稀裡糊塗地繼續走前世的老路不成!   就算是哭,也不能在這時候哭!   就算是丟臉,也不能在這種場合丟了臉!   周少瑾略略拔高了些聲音,道:「外面還有人嗎?」   剛才答應的小丫鬟回道:「奴婢竹雨。就守在門外呢!」   周少瑾道:「麻煩你悄悄地去叫了跟我進府的商嬤嬤過來,我有急事找她。」   女子在別人家做客,保不定會發生什麼意外的事,比如說突然來了月事,染在了衣裳上之類的……那小丫鬟不疑有它,忙去喊了商嬤嬤過來。   商嬤嬤原就是人精裡的人精,在官房門口就塞了那小丫鬟幾個銅錢把人打發走了。這才低聲喊著「二小姐」,道:「外面沒人了!」   周少瑾這才從槅間裡走了出來。   商嬤嬤看著她略有些紅腫的眼睛,嚇了一大跳。   周少瑾也不和她客氣了,道:「你快想想辦法,別人看出來我哭過。」   商嬤嬤連聲應諾。想著還好這裡是官房,有涼水,就沁了帕子讓她敷著眼睛,自己又去叫了春晚過來。兩人不聲不響地幫她重新淨了臉,梳了頭。敷了淡淡的妝,除了眼睛有些紅,倒看不來是哭過的了。   周少瑾腦子裡一片空白,一直任她們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的。直到商嬤嬤低聲提醒她好了,她這才深深地吸了口氣,在官房外面抄手遊廊的美人靠上坐下,望著鬱鬱蔥蔥的黃楊樹仔細地思量起郭老夫人的話。   老夫人說的話實際上很有道理。   並不是空穴來風,也不是輕蔑或是打擊她。   她若是真嫁到程家去,怎樣面對程嘉善就是難題,一個不小心,程嘉善說不定會以為是池舅舅搶了自己……畢竟池舅舅之前對她很好,她和池舅舅若是沒有什麼,大家也就不往這上面去想了,一旦她嫁給池舅舅,就是沒有的事都能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何況真有的事!   周少瑾絞著手中的帕子。   可她若是就這樣聽郭老夫人的話放棄了?   她想到程池溫文的笑容,溫暖的懷抱,還有低聲哄她時臉上的溫柔……她的心就痛得不能自己,猛地站了起來。   不,不,不!   她不能放棄池舅舅。   在這個世上,沒有誰在她的心裡比得上池舅舅。   她想和他在一起。   哪怕是以後會被人指責、為難、辱罵,她也要和池舅舅在一起。   周少瑾有些急切地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但萬一……池舅舅後悔了呢?   有時候想像是一回事,真正面對了又是另一回事。   她一無是處,既不能幫池舅舅有所建樹,又不能幫池舅舅應酬親眷,時間一長,池舅舅要是後悔了怎麼辦?   周少瑾隱隱感覺到,自己可能就活不成了!   不是因為池舅舅的變心,而是她自己,實在是生無可戀。   她想到前世在大興的田莊那寂寥漫長而又麻木的日子。   那樣的日子她都能守得住,有了池舅舅美好的回憶,她憑什麼就守不住?   念頭閃過,她腦子裡「轟」地一聲,如驚雷響起。   很久之前,她求而不得的時候,就曾經這樣想過。   只要他的一縷溫柔,只要他的一瞬回顧……怎麼得到了,反而忘了原本的堅持呢?   人果然是慾壑難填!   周少瑾又徐徐地坐在了美人靠上。   心漸漸明淨起來。   正如郭老夫人說的,池舅舅為了她,甚至慫恿著袁氏分宗。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如果這件事被袁氏知曉了,池舅舅以後還怎麼抬頭做人!   可如果池舅舅被所有的人唾罵、指責,她卻懦弱地放棄了,只留下他一個人面對世人的責難……如同背叛……這恐怕比世人的唾罵指責更讓池舅舅傷心吧?   前世的她。不就曾經經歷過這樣的事嗎?   在袁氏責罵她的時候,在九如巷的僕婦都對著她指指點點的時候……她痛恨著程許……那個時候只有滔天的恨意……此時想來,恐怕更多的是對他拋下自己獨自一個人承受的仇怨……   池舅舅待她那麼的好,是她放在心尖上都覺還不夠的人,她怎麼能因為害怕就去傷害他?又怎能因為會被世人唾棄就睛睜睜地看著他被指責?   周少瑾捋了捋手中的帕子,整了整鬢角。然後站了起來,對站在不遠處擔憂地望著她的商嬤嬤和春晚笑道:「走吧,我們去花廳,別讓她們等著我!」   兩人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   剛才還像快要凋零的花一樣枯萎的二小姐,怎麼陡然間容光煥發,像打了場勝仗的將軍似的驕傲而又矜持呢?   她們很是不解。   周少瑾卻已是顧不得那許多。   她快步進了花廳。   堂會正唱到要緊處。   但她的到來還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周初瑾笑盈盈地示意妹妹坐到她身邊來。   郭老夫人卻是微微一愣。   周少瑾的眼睛還有些紅,若是留心。不難發現她哭過了的。可她的神態卻安嫻而從容,有種胸有成竹的淡定和果敢,甚至比從前的她更顯堅毅。   如一副漂亮卻平庸的仕女圖,突然被高明的畫師點了睛,突然有靈魂。   郭老夫人心中凜然。   方萱已不悅地皺了皺眉。   周少瑾淡然處之。笑盈盈地走到了周初瑾的身邊,低低地和她說了幾句話,就起身朝郭老夫人走過去。   郭老夫人微微地笑,目光卻格外銳利。   周少瑾心裡直打鼓。手腳民有點虛軟。   可她知道,如果她真的嫁給了程池。不,如果她和程池的情愫被人知道,她將會面前對比郭老夫人銳利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的目光……她不能退縮。   而且是決不對退縮。   她一退縮,她和池舅舅就完了!   周少瑾藏在衣袖裡的手已緊緊地攥成了拳,可她的笑容卻依舊恬靜而溫婉。   「老夫人,」她在羅漢床前停步,任由方萱困惑審視著她,「我有事想單獨和你說說……」   這麼快就在了決定嗎?   郭老夫人心中暗暗驚訝。   是選擇離開四郎還是選擇繼續跟著四郎呢?   郭老夫人不知道她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她笑著由方萱扶著站了起來。   眾人均望了過來。   兩個唱堂會伶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茫然地停了下來。   郭老夫人笑道:「沒事,沒事,你們繼續唱。少瑾有話跟我說。」   眾目睽睽,周少瑾成為眾人的焦點。   這讓她很不自在。   但她還是保持了自己的笑容。   郭老夫人深深地凝視了她幾息,轉身出了花廳。   方萱急急地跟上前。   郭老夫人卻笑道:「你去聽戲吧!有事我會喊丫鬟的。」   方萱「哦」了一聲,忍不住看了周少瑾一眼,這才離開。   周少瑾像從前那樣虛扶了郭老夫人,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兩人不緊不慢地往院中的大槐樹走去。   郭老夫人沒有吭聲。   周少瑾選擇了先開口。   她道:「老夫人,您剛才說過的話我都仔細地想過了,您說得沒錯……」她是喜歡上了池舅!周少瑾臉色微紅。這樣的話,她可沒臉在郭老夫人面前說。「但我還是想試試!」   「試試!」郭老夫人停下了腳步,望著她目光更加尖銳,「真是孩子話!被殺了的人還能活過來嗎?被世人唾棄的人還能堂堂正正地做人嗎?試試!你可知道試試的後果會怎樣……」   「我知道!」周少瑾柔柔地道,「可我還是想試試——這件事,又不是池舅舅一個人的錯,」她垂下了眼瞼,「如果我拒絕池舅舅,池舅舅又怎麼可能走到這個地步。既然我也有錯,就應該和池舅舅一起才是……不管以後遇到怎樣的困難,我都想和池舅舅一起……」   她說著,跪在了郭老夫的面前,認真地道:「老夫人,求您成全我!」   ※   親愛,給小汐夕的加更!   PS:我今天要出差,但晚上就可以回來了。這段時間的更新不管是從數量還是質量上連我自己都不滿意,更不要說大家了,我仔細地想了想,今天還是決定雙更。不過今天的更新可能會很晚,改錯字什麼的,也會很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三十二章不離   郭老夫人望著腳下眼睛發紅,花骨朵般嬌美的仰望著自己的周少瑾卻冷笑連連,道:「這麼說來,你已經做了決定要跟著四郎了?」   周少瑾低下頭去,道:「求老夫人您成全!」   郭老夫人冷笑,道:「如果我不成全呢!」   周少瑾沒有做聲。   依舊低著頭,就像泥塑的人似的,一動不動。   郭老夫人笑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沒有!」周少瑾低低地道,聲音溫婉,還帶著她特有的甜糯,道,「是您讓我去寒碧山房抄經書的,也是您帶我去普陀山禮佛,您還跟我講那些世家望族之間的關係,告訴我做人做事的道理。您不願意成全我,想必是我還不夠好。可我更不想池舅舅傷心……他既然已經為了我走到了這一步,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不能把他一個人丟下了。您是池舅舅最敬重的人,若不是您在金陵,池舅舅根本不會長住金陵!您高興了,池舅舅才會高興。您若是不高興,池舅舅也不會高興的。   「您就成全我們吧!   「我知道我性子懦弱,很多事都做得不好,可能連主持中饋都有些擔當不成。可我會好好學的,做一個能夠配得上池舅舅的人。   「老夫人!」她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裙,認真地道,「我會好好學的,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郭老夫人默然地望著她,目光有些冷淡。   周少瑾沒有迴避。   她一直以來都很怕郭老夫人。   可這次,她對著郭老夫人的目光,任郭老夫人打量著她。   儘管覺得郭老夫人的目光好像面鏡子,讓她在郭老夫人面前纖毫畢露,無處可掩。她一樣沒有迴避。   她甚至覺得,如果郭老夫人真的能看透她的心該有多好。這樣郭老夫人就能知道自己對池舅舅的深情了。   郭老夫人就輕輕地嘆了口氣,語氣驟然間變得有些柔和起來,道:「少瑾,你好歹在我身邊過了兩、三年,就是養個小貓小狗也會有感情。何況你這樣溫婉體貼又細緻順和的小姑娘。只是這男子和女子不一樣,女人多半都喜歡圍著灶臺轉,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可以一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男子卻不一樣。他們要養家餬口,要結朋交友,要在外行走。名聲,權勢,金錢,缺一不可。內宅不過是他閒暇時的去處。四郎為了你連名聲都不要了,你們你濃我濃的時候自然好。可時間一長,他若是後悔了你怎麼辦?他若是遷怒於你怎麼辦?他若另有了新歡你怎麼辦?你想過沒有?」   「我想過!」周少瑾沉聲道。   她不僅想過,而且還懷疑過程池不過是喜歡她的好顏色,所以之前她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那又怎樣?   周少瑾道:「我知道此時此刻。池舅舅是真心待我。就算他以後後悔,此時卻是真的。您不知道。這世上找個真心人有多難……」   郭老夫人聽著眯了眯眼睛,沉聲道:「這麼說來,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打定了主意要跟著四郎了?」   周少瑾面色微紅。道:「只要池舅舅不放手,我就不放手。」   郭老夫人沉默地望她,表情顯得有些晦澀不明。   周少瑾心中忐忑,再次深深伏地。   郭老夫人拂袖而去,冰冷的聲音在濃蔭遮日的抄手遊廊裡響起來:「少瑾,我只希望你能永遠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   周少瑾抬頭。   郭老夫人已轉過多廊角。   石青色的衣角被飛吹起,銀色的祥雲團花折射出熠熠光華。   老夫人……這是答應了?還是沒有答應呢?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郭老夫人卻在心裡長長地嘆了口氣。   年輕的時候總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會讓人害怕的,年紀漸長才知道,這世上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能這樣隨心所欲的活一回,也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   可任性,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年紀大了,也管不了那些多事了,隨他們吧?!   用了晚膳,家裡的客人漸漸走了,只有程笙賴著留了下來,挽了郭老夫人的胳膊嬌笑道:「我一早就跟我婆婆、相公說好了,要陪祖母住幾天的。祖母可不許趕人。今天晚上我要和您睡。」   郭老夫人呵呵笑,道:「好啊!只要你不怕你婆婆責怪,我有個人作伴,可是求之不得!」   「我婆婆人可好了!」程笙撒著嬌,「知道我回來看您,原本想一起來的,後來接了大姐的帖子,見大姐和二姐都是一個人過來的,就沒有跟著過來。還說,讓我們姐妹說說體己話,好好地在您膝下承歡,她老人家過幾天再來看您。」   「既然知道你婆婆好,你就更應該好好孝順她老人家才是。」郭老夫人寵溺地打落了她的手,道,「別整天想著往外跑,多在家裡陪陪你婆婆。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待她好了,她才會待你好……」   那訓導的聲音漸不可聞,周少瑾若有所失。   郭老夫人,還是沒有理她。   也許是沒有辦法才只好睜隻眼閉隻眼認了。   她只有以後好好孝順她老人家了。   老夫人不也說,人心都是肉長的嗎?   想到這裡,周少瑾抿著嘴笑了起來。   和她並肩而行的周初瑾就奇怪起來,道:「你不是很喜歡和郭老夫人一起的嗎?怎麼今天一直沒有怎麼說話不說,快走了卻如釋重負地高興起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啊?」周少瑾笑著,「不過覺得笙表姐嫁了人還像個孩子似的吵著要和老夫人一起睡……」   她們姐妹都沒有這樣的福氣能和人這樣的撒嬌。   周初瑾輕輕地摟了摟妹妹的肩膀,低聲笑道:「我們不能這樣的撒著嬌,我們的孩子能就行了。」   孩子嗎?   一個像池舅舅那樣的小人兒嗎?   不過想想,熱氣就直往周少瑾的臉上湧。   還好天色已晚,周初瑾沒有發現。   周少瑾直到回了榆錢胡同。還覺得自己臉上燒得慌。   而郭老夫人掌燈之後就打發程笙去梳洗了,自己卻坐在燈下摩挲著自己妝奩裡的首飾來。   石頭到是顆顆都不錯,可不是雕著雙福就是雕著葫蘆、寶瓶,都是上了年紀的人用的,賞人都不太合適。不如明天去銀樓裡看看有沒有好點的首飾。不過現在大不如從前了,就是銀樓裡的東西也沒有從前好了。想淘兩件滿意的東西。還得看運氣。   她高聲喊呂嬤嬤進來,道:「明天一大早你過去杏林胡同,把裝著細軟的箱籠都搬過來。我看看有沒有什麼好點的首飾。」   不行就重新融了新打。   呂嬤嬤笑著應是。   有小丫鬟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道:「老夫人,秦大總管求見。」   「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郭老夫人奇道,還是換了件衣裳重新梳了頭。去了暖閣。   秦大總管示意郭老夫人打發了屋裡服侍的,就立刻上前幾步走到了郭老夫人面前,興致勃勃地道:「老夫人,您見到二表小姐了,怎麼樣?」   郭老夫人看著他亮晶晶像孩子般的眼睛。不由氣結,道:「你這麼晚了來找我,就是為這件事?」   秦大總管笑了起來,道:「這可是比什麼都重要!您要是不滿意二表小姐。把二表小姐給嚇走了,四爺的事。就得又多拖幾年。我也是年過六旬的人了,也不知道還有幾年好活。只要一想到我爹臨終前的囑咐,我這心裡就不是個滋味。總想著要看見了四爺的小少爺出生,這心裡才放得下。他這一日不成親。一日不當爹,就一日是我心裡的一個病,我怎麼能不關心?何況我過些日子就要告老了,能在告老之前幫四爺把婚事辦了,我這生也就功得圓滿了。又怎能不惦記著!」   長房和二房要分宗,池四決定分宗之後慢慢地把七星堂洗白了,辦成個鏢局或是票號。秦家的人幫了程家這麼多年,也應該重修自己的宗祠,把家規立起來,祭田置辦起來才是。   秦家在老家還有戰後尋回來的親族,秦大總管也希望有生之年能回去看看,和幾個侄兒商量之後,除了他這一支,另兩支的後輩卻不想離開程家,寧願像這樣依附著程家生活。   秦大總管正擔心秦家的人走了程家沒人幫著守護,略一思忖就答應了。   這也是為何秦總管的侄子、侄孫開始在程家嶄露頭角,開始擔當程家的管事的原因。   郭老夫人氣道:「你也不用拿話堵我。我今天試了試那小丫頭,還算她有良心,知道四郎都為她做了些什麼。」她把兩人之間都說了些什麼全都告訴了秦大總管,說著說著,她的聲音也漸漸柔軟了起來,感慨道,「我瞧著她平時一副溫順的樣子,以為三言兩語就能把她給說哭了。不曾想她還能說出只要四郎不放手,她就不放手的話來……倒讓我很是意外。不答應也只好答應了。」   秦大總管直笑,道:「我看您這是既怕二表小姐不放手拖累了四爺,又怕二表小姐被你這麼一嚇唬就和四爺撇清了關係委曲了四爺……」   郭老夫人何嘗不知道。   可她這心裡真的是很矛盾,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大總管自然不好逼著她此時表態,提醒她道:「老太爺在世的時候曾經說過,天下之事,事在人為。您只是擔心四爺背了這名聲會毀了前程,可您想過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命,若是二表小姐是您自己瞧中的,別人還有什麼話說!」   ※   親們,昨天寫了一章,腦子昏昏的,寫得實是沒有章法,早上起來大修,更新拖到了現在。   今天的加更會在下午的三點左右。   我一定會把時間調整過來的。   加油!   ※(未完待續~^第四百三十三章分宗(給小汐夕的加更)   郭老夫人聽著眼睛一亮。   一顆顆捻著手裡的佛珠,半晌都沒有說話。   榆錢胡同,周少瑾盥洗之後正準備上床,商嬤嬤卻端著溫水笑盈盈地走了進來,道:「二小姐,今天大家都累了,我來當值吧?」   周少瑾喜歡一個人呆著,當值的丫鬟也不過是在外面搭個鋪,聞言並沒有多想,道:「那你就去和當值的吉祥說一聲好了!」   商嬤嬤笑著應是,等周少瑾喝了水,上了床,她幫著吹熄了屋裡其他的燭火。將屋裡唯一燃著一盞瓜形宮燈放在了床邊的小几上,就帶上門退了下去。   周少瑾歪在床頭看書,心裡卻想著今天和郭老夫人說的話。   老夫人是擔心她會受不了外人的指指點點吧?   而且如果她因為受不了這些而離開了池舅舅,那池舅舅現在所有的努力都會在別人眼裡變成一場笑話。   做為母親,老夫人怎麼能忍心兒子受到這樣的羞辱!   可她怎樣做才能讓老夫人明白她不是一時的興起,也不是因為不知道前路的艱難才說出那句只要池舅舅不放手,她也不會放手的話來的呢?   周少瑾有些傷腦筋。   她直接就想去問問程池。   可這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就被她給掐滅了。   這件事不能告訴池舅舅。   他是男子,不懂女人的心   如果她是做母親的,大概也會做出和老夫人一樣的事來。說不定以她的心性,還不如老夫人行事周全呢!   這麼一想,她就有點著急起來,想儘快熟悉起內宅的家務事,以後若是真的嫁給了池舅舅。郭老夫人肯定是要跟著程涇他們過日子的,瞧池舅舅在朝陽門買房的這陣勢,又因為她的緣故,程家多半會讓他們搬出來單過。渭二太太雖然看上去溫柔敦厚,可看她待人處事的氣度,看得出來也是大家出身。能打理內宅的人。可別到時候她最差,連池舅舅都不能照顧,程家的人只有越發的為池舅舅不值了……   周少瑾赧然。   池舅舅又沒有說什麼時候娶她,她倒在這裡杞人憂天地做起了白日夢。   她用被子捂了臉。   屋子時響起男子輕輕的咳嗽聲。   周少瑾掀了蓋著臉的被子,又驚又喜地喊了聲「池舅舅」。   程池笑著從屏風後面走了進來。   他穿了件靛藍色細布袍子,手裡還拿了一大蓬玉簪花。   淡淡的香氣瀰漫在整個內室。   周少瑾小小的面孔玉石般瑩潤,掀了被子就想迎上前去。突然想到自己只著了褻衣,又忙將自己用薄被裹了起來,面色通紅地縮到了床角,喃喃地喊了聲「池舅舅」。   程池朝著她笑,溫文大方又和暄。道:「進門的時候看見玉簪花開得好,就折了幾枝。花觚在哪裡,我幫你供起來。最好找青色汝窯瓶或是龍泉的冰裂紋。」   周少瑾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嘟呶地憑著直覺道:「花觚……應該在箱籠裡……那也太麻煩了……」主要是會驚動當值的人。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難怪商嬤嬤主動請纓晚上當值,原來是早得了池舅舅要來的消息……   這個壞蛋!   周少瑾雙頰如火。大膽地指使著程池:「到多寶閣閣上拿外賞瓶好了,明天再換。」   多寶閣在西屋那邊的宴息室。   程池穿過廳堂去了西屋。   周少瑾望著他步履輕快的背影抿了嘴笑。   不一會。程池拿了個霽紅瓷的賞瓶,還裝了清水,把花插進去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不是說要幫她供起來嗎?   怎麼不放在床頭的小几上?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   程池笑道:「你向來身子骨太弱,花放在床頭太香。會薰得你不舒服的。」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呢喃道謝。   程池則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床邊,只笑不語地望著她。   那目光,和平時的很不一樣。   帶著些許的激動,些許的欣慰,些許的喜悅還有些許的感慨……複雜而難懂,讓周少瑾心裡直打鼓,不知道他要幹什麼,磕磕巴巴地道:「您,您這麼晚了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說著,她不由緊了緊裹在身上的夾被。   程池失笑,朝她招手,道著:「過來!」   周少瑾下意識地想拒絕,可想到程池看她的目光——什麼都有,就是沒有讓她覺得害怕的齷蹉眼神。   她咬了咬唇,裹著夾被挪了過去。   程池長臂一伸就把她給抱在了懷裡。   周少瑾嚇得不敢動彈。   程池在她耳邊低聲地笑,輕輕地吻著她的頭頂,道:「少瑾,你怎麼能這麼可愛?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那無可奈何的珍視口吻,讓周少瑾的心都顫抖起來,讓她覺得陌生而又害怕,逃避般地道:「您要幹嘛!」   語氣乾巴巴的,還帶著幾分兇狠,只是用她那甜糯的聲音說出來,像個小孩子在發脾氣,全無威懾力。   程池哈哈大笑,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他的小姑娘……總是不時地給他喜悅!   她在內宅做客,他的人卻一直看著她。   母親突然讓她陪著去官房的時候,他就心生不妙。   立刻就趕了過去。   但母親還是在他趕到之前動作了。   他趕過去的時候她的小姑娘正跪在那裡求他母親成全,還說出「只要池舅舅不放手,我絕不會放手」的話來。   程池捧著周少瑾的臉,又狠狠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這麼長的時間,他之所有猶豫、遲疑、躊躇,不全是因為她弱懦的性子,溫順的脾氣嗎?   他怕她不夠喜歡自己,喜歡的話說出了口。她卻被她姐姐的勸阻、父親的威嚴、別人的流言蜚語而改變主意。   那他就連個挽救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心裡也會害怕。   也不是那麼有把握。   程池緊緊地抱住了周少瑾,含著她的耳垂喊了聲「乖乖」。   他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自然要把心愛的女子娶回來。   可一個人的奮鬥和兩個人的努力,是那麼的不同!   好像吹簫的時候有人在旁邊彈著琴輕輕地和,而不是站在旁邊觀賞……有人作伴,有人陪著……他又親了周少瑾的面頰一下。   周少瑾一把推開了。氣鼓鼓地睜著大大的杏眼瞪他。   他哈哈地低笑,道:「少瑾,你有沒有什麼話跟我說?」   周少瑾心中一跳。   難道他知道了郭老夫人找她說話的事?   轉念又覺得不可能。   郭老夫人就算是打算那天和她說這話,可說話的時機卻是臨時決定的,池舅舅不可能事先知道。   可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周少瑾有些不知所以,道:「我沒有什麼事跟您說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不妨直說。」   笑意就一點點從他的眼裡溢了出來。   他的小姑娘,他怕她受了委屈。可她為了自己看重的人,從來都不曾覺得過委屈。   「少瑾!」程池溫柔地喊著她,撫著她的頭髮。   周少瑾忙避開了程池,朝後挪了挪,靠在了床板上。面如朝霞地道:「幹嘛?你有話快說,我要歇了!」   程池看著她如臨大敵的樣子,再次地笑了起來。   周少瑾就用腳蹬他,意思是讓他快說。   「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程池笑道。對她的舉動不以為意。   「那現在你看過了,還不快回去歇了!」周少瑾紅著臉道。「小心回去晚了遇到了宵禁。」   程池點頭,道:「我看著你睡了就走。」   周少瑾從來沒有倔得過程池的。   她胡亂地裹著被子躺下,道:「不用,不用。你在這裡,我睡不著!」   程池居然就這樣應「好」,幫她重新掖了被角,親了親她的額頭,這才起身出了內室。   周少瑾有些目瞪口呆。   池舅舅今天好奇哦!   怎麼這麼容易就走了?   平時是個很霸道的人。   周少瑾咬了咬牙,趿了鞋趴在窗戶上看。   程池出了角門。   真得就這樣離開了榆錢胡同。   周少瑾不解,卻又想不明白程池怎麼會莫名其妙地三更半夜來看她。   她讓春晚去朝陽門打聽。   春晚大驚失色地匆匆趕了回來,竟然擅自作主打發了周少瑾屋裡服侍的,急得快要哭了地道:「二小姐,大事不好了!我去朝陽門那邊,聽說九如巷要分家,二房留在金陵,長房搬到京城來。公中的產業全都會留給二房,長房還要給二房很多銀子的補償。因此這件事,長房在金陵的產業全都賣了,就是袁夫人的陪嫁也不例外。如今好多曾經在長房當過差的僕婦都不願意留在九如巷,要老夫人帶了她們來京城。我去的時候,碧玉姐姐正巧接到她兩個姐姐的信,想讓她幫著在老夫人面前說說情,把他們兩家人也帶到京城來。大家心裡都很慌張,不知道老夫人和大老爺會怎麼決定!」   看來九如巷分宗的事已經浮出了水面!   周少瑾對春晚道:「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既然是長房的世僕,若是有想跟到京城來的,肯定是要帶來過來的,這樣把那些人丟在了金陵城,以後誰還會為長房所用?這個道理連我都知道,老夫人和大老爺沒有道理不知道的。你再去,就把這話說給他們聽,安撫安撫她們!」   春晚連連點頭。   李氏闖了進來,臉色微白地問周少瑾:「我聽我大哥說,外面都在傳九如巷要分宗,是真的嗎?」   ※   親們,給小汐夕的加更!   今天的更新會在晚上十二點左右,大家別等了,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三十四章分割   既然是李家大舅爺告訴李氏的,想必是他想知道九如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商人趨利。   周少瑾不由地多了個心眼,道:「我之前是聽池舅舅說起過,九如巷分了宗不好嗎?反正大家早就分了家,不過是在一起住。如今三位舅舅都在京城,又是有兒有女甚至是有了外孫的人了,特別是涇大舅舅那裡,入閣拜相了,府裡連個主持中饋的人都沒有。可要是袁夫人來了京城,就只能讓老夫人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金陵或是讓許表哥夫妻留在老家服侍老夫人了,可許表哥還指望著下一科金榜提名,這兩年正是要緊的時候,我想,老夫人他們肯定是考慮良久才做的這樣的決定。」   李氏臉色微寧,不住地點頭,道:「只是長房三個兒子三個進士,還有一個做了內閣輔臣,二房卻是連著幾代都沒有出個進士,兩比之下,分宗對二房更不利。大家也是喜歡同情弱小,所以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長房這樣好的人家也有無奈之處。我哥哥也是擔心長房這件事處理不好被人捉了把柄有言官彈劾。」   周少瑾笑道:「就算是有人彈劾,也不關我們的事——幾位舅舅都是胸有丘壑之人,我們能想到,他們肯定也想到了。」   李氏想想正是這個道理,不由為自己的慌張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道:「二小姐,還是你有見識!」   還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她呢!   周少瑾窘然。   李氏又和周少瑾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辭了。   周少瑾把她送到了門口,回到屋裡靠在臨窗的大炕,卻想著這件事。   不知道有沒有她能幫忙的。   還有四房,之前她讓人送了信過去,沔大舅舅只說讓她不要擔心這件事,萬事自有長輩們出頭。然後就再也沒有隻言片語送過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去了書房,磨著墨尋思著這封信該怎麼寫好。   那邊李氏出了正院就被小丫鬟攔住了,道:「太太,大舅老爺還在客房裡等著您,說是有要緊的事和您商量。」   或者是因為之前程池歇在書房。周少瑾有意無意無地暗示著家裡人,程池說不定哪天有事還會歇在書房,李氏就重新布置了間客房安置她的哥哥。   她聞言去了客房。   李家大老爺正眉頭緊鎖地站在屋裡掛著的一副猛虎下山圖前仔細打量著那畫,見妹妹進來,眉頭鎖得更緊了,道:「二小姐怎麼說?」   李氏把周少瑾所說的話告訴了李家大老爺。   李家大老爺的臉色並不見好轉,沉吟道:「九如巷分宗的事。程家的人自有計較。我倒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擔心我的生意……不管程家從前分沒有分家,走出去總是一家人。大姑奶奶是四房的外孫女,二小姐卻連個外孫女也不是,偏生和你交好的卻是二小姐,大姑奶奶那邊。卻不好打交道……也不知道以後程家還會不會像從前那樣和二小姐走動?」   李氏笑道:「大哥這可真是關心則亂!分宗是那麼簡單的事嗎?九如巷分宗的事我們現在才知道,說不定人家已經鬧了好幾年了?你看長房待少瑾,就是這樣好的宅子也是說送就送了,你還沒有看見朝陽門那邊對二小姐的好呢?有什麼吃的喝的玩的。必有榆錢胡同的一份。連家中的管事和丫鬟、婆子也多是從朝陽門那邊過來的,這就像程家的另一個宅院。」   李家大老爺失笑。道:「我也是急糊塗了——酒醋局那邊已經給了我們一單子,這兩天貨就要上船了,我這不是怕有什麼變化酒醋局那邊不認帳嗎?我和他們畢竟是剛接觸,沒了程家幫著說項。這生意我做得實在是不踏實啊!」   李氏安慰哥哥道:「我也知道,做皇商和做普通的商家隔著天壤之別,可有些事也不必強求。平安清泰地過日子最要緊。」   李家大老爺頷首。   可李氏沒有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周少瑾卻接到了周鎮六百裡加急從保定府送來的信。信中語氣焦慮地問起她程家分宗的事來。   周少瑾這才真切感覺到程家分宗的影響力來。   她挑了些能說的告訴了父親。   很快,程家的事就在京城傳開了,特別是在江南籍的官員裡傳開了。   杏林胡同每天都有人去拜訪。   周少瑾不由暗暗慶幸還好郭老夫人和渭二太太都搬去了朝陽門那邊的宅了,不然每天都被別人打聽分宗的事,只怕沒有一刻好心情。   程池突然過來了,歇在了榆錢胡同。   李氏聽說後忙派人上街採買了很多新鮮名貴的瓜果招待程池,並吩咐李嬤嬤等人好生服侍,道:「只怕是被家裡的事弄得心煩意亂,到這邊來清靜清靜的。讓外院服侍的都管好了嘴,別亂說話。」   李大老爺前些天打聽到九如巷這次分家,長房保住了祭田和族譜卻拿出了很多的銀子補償二房,如今元氣大傷。   李氏想到之前去九如巷做客時看到的那些精美景致,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家到底是分了!   以後只怕是再也難看到九如巷的美景了。   周少瑾因為是在程家長大,大家都把她當程家的姑娘,姐姐又嫁到到了同為江南名門望族的鎮江廖氏為長孫媳婦,自然知道得比李氏和李大老爺更多些。   說起來袁氏也是個很厲害的人。   一經袁家大舅老爺和身邊幕僚的一番點撥,她立刻就明白過來。   長房和二房之前就已分了家,雖然沒有在官府備案什麼的,卻是立了字據,並且因為是金陵數一數二的人家,在字據籤字做見證的既有幾房的娘家舅老爺,還有時任金陵父母官的官員,族譜按照約定俗成沒有在字據寫上是歸誰所有。可祭田卻是清楚明白地寫著歸長房所有。族譜二房不給,行,現在長房還沒有分出去,袁氏還是九如巷程家的宗婦,負責準備家中祭祀所需,端午節的正是祭拜先人之時。袁氏讓人守住祠堂,在二房進祠堂祭拜之時鬧了一場不說,還找了人來商量把程家的祭田賣掉,把制公和老太爺等人的墳都遷到京城去。   程敘大怒,卻也沒有辦法。   他總不能去和長房打官司吧?而且不要說打官司了,甚至不能說出去。   那樣一來程家就成了江南的笑柄了!   不管是官司輸了還是贏了,九如巷程家的名聲都完了。   一個人家連名聲都沒有了。又談何立足於世!   何況程識還要讀書入仕。   要怪只怪當初分家的時候他沒有想這麼深。   或者是在他的潛意識裡面,二房不可能落魄到要拿捏長房才能度過難關的地步的。   這也許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拿著族譜也沒有什麼用了。   如果長房分出去另立門戶,按理,要追溯到一世祖前三代,制公正好是他們這一支的高祖。他現在能利用的。也就是制公的名聲了。而一旦放棄祖譜,就是他們二房被分出來,那就和制公真正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說到底,還是二房沒有支應門庭的後人。   程敘考慮三再。最終用族譜換了程識一個正四品的官位——長房承諾,只要程識能金榜題名。就會不遺餘力地提攜程識一個正四品的官位,至於之後怎樣,長房沒有這個能力能繼續提攜程識了,正四品以上的官員升遷。就算是程涇入了閣也沒有把握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做得到。以後怎樣,就看程識自己的造化了。   三百萬兩銀子則降到了一百二十萬兩。   七星堂是見不得光的東西。   以程敘對七星堂的了解,早年前七星堂的收益大多數都歸了二房,長房掌權也不過是程池出道這幾天的光景,一百二十萬兩,也就是長房能夠拿得出來的銀子了,再多,長房拿不出來,只會逼得長房鋌而走險,破罐子破摔地和二房翻臉,一分銀子也不給……   這樣的結果袁氏自然是很滿意。   程識能不能金榜題名還兩說,就算他入了仕,做到了正四品的官員,只要程許能照著她的計劃行事,怎麼也能壓著程識透不過氣來,她手裡還拿著程識陷害程許證據,有的是辦法讓他在正四品的位置上一直坐到致仕,現在就跳出來反對,太傻了些。   其次是那一百二十萬兩銀子,全是程池拿出來的,她一分錢的損失都沒有,還因為打算賣了自己的陪嫁補貼進去得了個好名聲……   她覺得在分宗這件事上,她才是真正的贏家。   程池就躺在床上哼哼,抓了來安慰她的周少瑾的小手,讓她給他好好地揉胸口:「這可真是辛辛苦苦一場黃梁夢。一百二十萬兩銀子……我想想都覺得心痛!若是十三行那邊的船再翻上那麼一、兩艘,我看我趁早賣了朝陽門那邊住到這邊來算了……還好好心有好報,我原來是想送你點東西傍身的,沒想到一百二十萬兩銀子,袁氏坐著說話不腰疼,說給就給……」   周少瑾開始還有些慌神,在程池連提了兩次「一百二十萬兩銀子」之後,她慢慢地放鬆下來。   就算這一百二十萬兩銀讓長房再也沒有了從前的富足,穿著細布袍子卻要罩一件貂毛鬥逢的池舅舅是在乎的人嗎?   他這麼說,不知道又在裝什麼神弄什麼鬼!   ※   親愛,今天的更新。   錯字明天再改,現在眼花花的,看不到蟲蟲……   PS:明天的加更定在下午的三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三十五章安撫(周末加更)   程池心痛銀子沒了,周少瑾根本不相信,可她看到程池捂著胸口在那裡哼哼,還是心裡發軟,忍不住隨著他的意思幫他輕輕地揉著胸口。   程池就像三伏天喝了碗冰鎮綠豆水一樣的舒坦。   他閉著眼睛,隨周少瑾在那裡揉來揉去的。   但很快,他就發現情況不對勁了……他全身的血都往下身湧……再這麼下去,只怕是要出醜了……   程池尷尬地翻身,側對著周少瑾臥在坑上,道:「我感覺好多了,不用揉了!」   真的嗎?   可她怎麼感覺他現在的模樣反而才有點痛苦……   「真的嗎?」她不解地道,「可我看你好像有點不舒服的樣子……」   周少瑾清澈澄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程池甚至能從她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不由汗顏,忙道:「沒事,沒事。真的沒什麼事了我就是覺分宗這件事弄得我挺煩的——大家都覺得我沒銀子了似的,這個那個都找了我想合夥做生意,一個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個什麼身份,居然想拿了銀子讓我給他們跑腿,我就是再怎麼窮,也沒有淪落到這個地步吧?」   程池從骨子裡就散發著股傲氣。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想的?   不怪池舅舅要生氣!   周少瑾想著,這心裡就柔成了水,溫聲地勸慰著他:「您也別生氣。說不定大家是想幫您呢!再說了,您從前多厲害啊,他們好不容易逮到個能把您拖下水的機會,要是放過了那就是傻瓜了。」   心愛之人的話,總是比旁人說來更貼心的。   程池挑了眉毛笑。   周少瑾怕他不相信,忙道:「是真的!從前我在九如巷的時候就常聽他們說你做生意很行。總想找機會和您合夥。」   不過,恐怕也會說他不近人情,高傲冷漠吧?   程池在心裡冷哼了一聲,笑著對周少瑾道:「從前的事了,現在說這些幹什麼?不過,如今李家和裕泰票號拆了夥。裕泰票號的股份又被作價四十萬兩銀子給了二房,以後裕泰票號的日子只怕不好過,我要是程沔,就趁機把手裡裕泰票號的股份都賣出去,做做別的生意。」   周少瑾一驚,道:「事情會糟糕到這個地步嗎?那可是您一手創辦起來的票號啊!」   她為程池在可惜!   程池卻在心裡腹誹。   事情當然不會立刻就糟到這個地步。   就算是吃老本,裕泰票號也能維護個五、六年。   不過。如果他插手,那就不一樣了。   要怪,就怪當初程家那麼多的姻親裡,程識為何要拿少瑾做筏子……   但這些少瑾都不必知道。   他道:「你可知道當初裕泰票號是怎麼做起來的嗎?是接了朝廷九邊的軍餉生意。如今我們和二房分了宗,我們肯定不會再幫裕泰票號做生意了。而且有些客商完全是衝著我大哥和二哥去的,又會走一部分客戶……」   周少瑾想到李氏受李家大老爺打聽九如巷分宗的事……想必很多人都抱著一樣的想法吧?   她道:「我這就寫信給沔大舅舅,給沔大舅舅提個醒。」   至於說賣不賣裕秦票號的股份,那就得四房自己拿主意了。   立場不同。選擇也不同。   她選了程池。   而四房一直以來都希望能自立門戶,趁著這個機會分出去。卻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四房會選誰,她不知道。   周少瑾道:「您胸口還痛嗎?我再給您揉揉吧?」   程池想著那小手揉在自己胸前的綿軟感覺,心想,這要是成了親該多好……可此刻。他只能硬著頭皮拒絕道:「不用了,好多了。」他哪裡敢再在這件事上打轉,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道:「太太在家嗎?我想和太太商量商量,讓你去陪我母親。」   「陪老夫人?!」周少瑾有些意外。   只怕郭老夫人不會喜歡有她作陪!   她眼瞼微垂。   程池看得分明,想來那天母親的話還是讓周少瑾有點傷心。   他拉了周少瑾的手,笑著朝她眨了眨眼睛,道:「現在整個京城,不,就是整個江南的人都知道我母親『被迫』遷居京城,想必她老人家很是傷心,你從前在金陵的時就曾經服侍過我母親,這次正巧你在京城,於理於情你都應該去看看她老人家吧?看到她老人家黯然情傷,你於心不忍,在我母親身邊服侍幾天,不是很正常的嗎?然後我們做子女的為了讓她老人家高興,希望有個人能陪伴她老人家一些日子,你不就是最好的人選了嗎?」   這樣一來,她就能名正言順地留在京城了。   周少瑾半晌才道:「我,我去陪老夫人,合適嗎?」   程池溫柔地笑著問她:「你不想去嗎?」   她不是不想去,而是因為郭老夫人所說的話都在理,她有點心虛。   但老夫人是池舅舅的母親。   她若是想嫁給池舅舅,不僅要和老夫人好好相處,還要爭取老夫人的認同。   「我當然要去!」周少瑾回握了程池的手,道,「我就是怕自己做得不好,想把樊劉氏和商嬤嬤也一併帶過去,你看行嗎?」   有兩位嬤嬤在身邊,她有什麼做得不好的,也能提醒她兩句。特別是商嬤嬤,不僅長袖善舞,而且出身九如巷,對長房的事很了解。   程池忍不住就拽了周少瑾一把。   周少瑾猝不及防地摔落在了床上,被程池抱在了懷裡。   她立刻掙紮起來——書房當值的丫鬟和春晚幾個都外面候著呢,這要是有什麼事闖了進來,她和池舅舅的事就掩不住了。可她還不敢出聲,焦急地低聲道:「您若是還這樣胡鬧,我就不理您了!」   程池低低地笑,把頭埋在她的脖間。閉上眼睛,讓那淡淡的馨香在他的呼吸間縈繞,含含糊糊地道著:「我怎麼胡鬧了?我只是想抱一抱你。乖,少瑾,給我抱抱!我有好幾天都沒看見你了,很想你。你可曾想我?」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怕自己答了「想他」,縱容他肆無忌憚地胡來,怕自己答了「不想」,讓他傷心。   這麼糾結了一會,卻發現程池說只是想抱一抱她,還真就只是這麼抱了抱她,再沒有其他的舉動。   周少瑾的人就漸漸地軟了下去。   她也很想池舅舅。也想見見他,不過她膽子小,可不敢這樣抱著他……   周少瑾的心防漸漸鬆懈下來。   她閉上了眼睛,享受被程池抱著的溫柔。   程池感覺自己就抱著團軟玉似的。   他的血液再次朝身下湧去……   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程池在心裡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放開了周少瑾坐了起來。   周少瑾一驚,隨後臉紅得能滴下血來,騰地一下子坐了起來,跳下床就要往外走:「我。我去讓春晚再端點瓜果進來,這天氣。正是吃瓜果的時候……」   程池苦笑著一把拽住了周少瑾,卻不敢下床,怕周少瑾看見他的醜態,啞聲道:「少瑾。別生氣!我是聽到外面有人走動……」   周少瑾臉上這才好看了些,然後忍不住抱怨道:「您,您以後再也不能這樣了!」   「好!」程池可是嘗到苦頭了,哪裡還敢不答應,「我原也不是這樣的人,只是遇到了你就有點控制不住……」想親親她,抱抱她,就是不行,嘴上逗兩句也覺得心情好得不得了。   周少瑾立刻就懂了。   她何嘗不是如此!   自她重生,就是程笳拉拉她的手她都覺得不自在,現在卻任由池舅舅摟摟抱抱的……   她羞赧地沒有說話。   程池看了嘆氣,道:「不行,得想個辦法早點和你成親才行。不然這樣偷偷摸摸的,我明明知道不應該,又抑制不住,遲早是要出事的……」   還出事呢?   周少瑾瞪了他一眼。   程池哈哈地笑。   他真的喜歡上這個小丫頭了。   就是這樣瞪他一眼,他也覺得有趣,覺得甘之如飴。   程池深深地吸了幾口的氣,連喝了幾杯冰水,壓下了心中的綺念,這才對周少瑾道:「走,我們去見太太去——得趕緊把你的事給定下來,不然她要是把你給帶回保定府去了,我可哭都沒個地方哭了!」   那得意樣!   周少瑾咬著唇就輕輕地擰了他一下。   程池誇張地「哎喲」一聲,哄騙著周少瑾主動親了他一口,這才和周少瑾一前一後出了書房,往東廂房去。   李氏見周少瑾和程池連袂而來,心中一緊,以為出了什麼事,忙請了程池和周少瑾進來。   程池也沒有客氣,說明了來意:「……想讓少瑾去陪陪我母親。周大人那邊,我已經寫了信過去,太太這邊,還請幫我美言幾句。」   他知道李氏當不了周鎮的家,所以只是請她從旁協助。   李氏不知道程許的事,想著不過是說幾句好話,別的她幫不上忙,這件事她卻是有把握的。   何況現在九如巷分了宗,周家和長房的關係也變得微妙起來,周少瑾能繼續在郭老夫人膝下承歡,這對周家來說可是件好事!   只怕自己的哥哥聽說了,都會幫周家歡喜。   她連聲應「好」,程池就起身告辭了。   李氏要避嫌,周少瑾就代她送程池。   程池道:「這件事你別擔心了。你姐姐那裡我也派人去說了。你父親可能心裡會不舒服,但程許不在京城,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他應該會答應這件事。」   他既然出了手,周少瑾一點也不擔心。   她只擔心郭老夫人不喜歡她。   ※   親愛,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晚上十二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三十六章留京   程池回到朝陽門的家中,郭老夫人那邊正有客人來訪,呂嬤嬤陪著笑臉解釋道:「是方家的大太太,後天就要回舒城了,今生特來向老夫人辭行。」   那就只能等會再去給母親問安了。   程池點了點頭,回了自己的住處。   郭老夫人聽到動靜道:「是誰過來了?」   呂嬤嬤恭敬地道:「是四老爺回來了。聽說您這裡有客,就先回去了!」   是從榆錢胡同回來的吧?   郭老夫人在心裡琢磨著,方大太太聞言卻笑道:「池四叔嗎?我有些年沒有看見他了,如今他可還好!」   「好,好,好!」郭老夫人想起這個老來子臉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方大太太笑道:「池四叔家的媳婦是哪家的閨女?他成親的時候您怎麼沒有給我們下帖子?」   雖然隔得遠,可怎麼也會派個人去隨禮的。   說起這件事郭老夫人就有些尷尬,道:「他還沒有成親呢……」   這麼大年紀,而且還有了功名卻一直沒有成親,這其中只怕是有什麼不足為人道的緣由。方大太太自然不好多問,道著:「好事多磨,您也別太擔心了。」然後就轉移了話題,「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有什麼事,只管寫了信去舒城就是。」   郭老夫人道了謝,吩咐渭二太太幫著送客。   方大太太客氣了一番,由渭二太太領著出了正院。   她不由道:「池四叔怎麼還沒有成親啊?」   渭二太太怎好議論小叔子屋裡地的事,只好含糊其辭地道:;「四叔不管是人品、學識、能力都是上佳,只是這婚姻大事卻和老夫人擰著了——老夫人瞧著好的,四叔覺得不好;四叔覺得好的,老夫人瞧著不好。這一來二去的。婚事就也耽擱下來。」   方大太太聽了若有所思。   過了幾天,廖大太太來拜訪郭老夫人,意有所指地提起了方萱:「……父母怕她受委屈,想找個穩沉持重的,若是年紀大幾歲,家裡的長輩又是個明理的人。那就再好不過了。託付了我幾次。您也知道,我在鎮江那小地方,哪裡認識什麼人?前幾天我嫂嫂回舒城,又和我提起這件事,讓我幫著留留心。我想來想去,老夫人從前在京城住了十幾年,認識的人比我吃過的鹽還多。就趁著今天天氣好特決過來拜託您一聲。您要是有什麼適合的人,可得幫阿萱留意留意。」   這麼明顯的暗示,郭老夫人若是還聽不明白豈不是枉費了她的精明幹練?   她只是沒有想到方大太太會看中程池。   那方萱可比程池小十來歲。   不過,周少瑾也比程池小十來歲……   郭老夫人忍不住就在心裡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天送走了方太太程池就來給她請安,說起了讓周少瑾過來陪伴她的事。   她還沒有開口。程笙那傻丫頭卻是擊掌稱好,還道:「……少瑾的性子最是柔順不過,我們姐妹三個如今都出了嫁,不能像從前那樣陪在祖母身邊。正好把少瑾拉過來給祖母做伴。」然後還嘻嘻笑道,「若是能給我繡個戲嬰圖之類的就更好了。」   那丫頭的心也太實在了些。居然就真的準備給程笙繡個戲嬰圖。   想到這裡,郭老夫人問身邊服侍的珍珠:「二表小姐在幹什麼呢?經書還沒有抄完嗎?廖大太太過來,讓她來給廖大太太請個安!」   廖大太太頗有些意外,道:「沒想到親家二小姐今天也在!」   她聽周初瑾說周少瑾這些日子常來朝陽門這邊陪伴郭老夫人。她以為只是說說話,做個伴而已,沒想到居然還要抄經書。   郭老夫人就道:「她從前跟著我去過普陀山禮佛,精通佛法,我常讓她幫我抄些佛經。」   廖大太太笑道:「沒想到親家二小姐還擅長抄經書。」   郭老夫人笑道:「她字也寫得好,端莊秀麗,筆法自然,很有些功底。」   廖大太太聽郭老夫人口吻像很喜歡周少瑾似的,笑著奉承道:「既然能被老夫人看中的人,想必也是個妙人兒。」她再次提起方萱,「……字也寫得好,不如讓她來給少瑾做個伴。」   郭老夫人婉言拒絕道:「只怕方家二太太心痛,捨不得她受這苦。」   方萱的父親在方家行二。   廖大太太卻是一心想促成這件事。   別人不知道,方家的人卻是知道的,長房和二房分宗,是拿了一百二十萬兩銀子出來的。   這些銀子可都是程池賺的。   這樣有本事的男子,還是兩榜進士出身,放眼整個朝野,估計除了計相宋景然就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她忙笑道:「方家治家也算嚴格,未出閣的姑娘不要說給長輩們抄經書了,就是做鞋襪那也是常常要三更眠五更起的!」   郭老夫人還是婉言拒絕了:「……七月半的經書少瑾已經快抄完了,總不好抄兩樣的經書供給菩薩。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廖大太太只好暫息旌鼓,從程家出來就了方家。   方二太太聽了道:「既是如此,這件事就算了。阿萱也是我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怎好讓她去受這樣的委屈。要不是大太太親自說起這件事,我也不會答應的。兩人的年紀相差得也太大了。」   「你真是糊塗!」廖大太太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就和方二太太交好,說起來話也就沒有那麼多的彎彎曲曲,「誰家的姑娘在父母跟前的時候不是如珍似寶,可有幾個人又能在公婆跟前如珍似寶的呢?你現在心痛阿萱看別人的眼色,這樣慣著寵著,以後嫁了人怎麼辦?只怕還有你更心痛的時候!這件事你可想好了。若是連程家這樣的人家你都看不上,郭老夫人這樣的親家你都不滿意,我看你還能找個哪樣的人家?可別到時候又後悔!」   方二太太猶豫不決。   廖大太太的話雖然不好聽卻很有道理。   郭老夫人待兒媳婦素來寬厚,又是江南的百年族望。禮儀詩書傳世之家,她給方萱相的好幾戶人家和程家都相差甚遠,而且她也不敢保證女兒嫁過去了就不受婆婆的磋磨,妯娌之間的爭強好勝。   那程池又是最小的兒子,以程涇的年紀,都生得出這樣麼大的兒子了。袁氏這個長媳自然不會和個比自己閨女年紀還小的小姑娘一般見識……仔細想想。除了年紀,若是能成,倒是樁極好的姻緣。加上廖大太太在一旁勸道「反正只是去朝陽門那邊串串門,成與不成,還得看阿萱的緣分」,她最後還是同意了。   第二天就派人去朝陽門下了帖子。   郭老人拿著帖子直笑,正巧周少瑾過來。她見周少瑾一改前幾天見到她時的緊張。嘴角若有若無地露出些許的笑意來,不由猜測是不是程池又和她說了什麼。   沒等她問,周少瑾已主動道:「我父親來了信了,說讓我留在京裡多陪陪您。」   郭老夫人沉默了片刻。   出了程許這樣的事,周鎮依舊願意讓女兒陪伴她……可見周大成這人的心性還是不錯的。做親家是不是臂力暫且不論,至少不會闖事惹非,給程家帶來麻煩。   她就道:「太太可定了什麼時候回去?」   周少瑾笑道:「太太明天就走——父親的生辰是趕不上了,太太說能早點回去給父親補個生辰才好!」   郭老夫人微笑著點頭。把方家的帖子給了周少瑾,道:「二太太身子骨不成。偶爾在旁邊幫著端端茶水,陪著說說話還行,讓她招待客人是不成的。我的年紀大了,精神也不濟力。這件事你就幫著二太太一起辦好了。」   周少瑾下意識的就想推辭,可轉念想到自己已經下了決心好好地討了郭老夫人喜歡,就恭敬地應下了。   郭老夫人滿意地頷首,喊了渭二太太進來叮囑了一番。   渭二太太這些日子早已苦不堪言,若不是程笙心痛她,藉故在朝陽門這邊逗留了幾日,她只怕早就支持不下去了。聽說周少瑾這些日子會幫她打點府裡的中饋,她喜不自禁,從郭老夫人屋裡一出來就拉了周少瑾的手道:「實際主持中饋很簡單的。府裡萬事都有規矩,照著規矩行事就是了。」   周少瑾到底沒有接觸過,心裡還是有些緊張。   等到了方二太太、廖大太太帶和方萱過來的那一天,她鼓起勇氣和渭二太太去垂花門迎接三人。   三人看到周少瑾俱是一愣。   謂二太太就笑著解釋道:「我身子骨不好,老夫人就讓少瑾一旁幫幫我。」   方二太太等人笑了起來,上前和周少瑾行禮。   周少瑾不亢不卑地還了禮,和渭二太太把人迎去了宴息室。   方二太太卻拉了周少瑾的手不放,對郭老夫人笑道:「瞧瞧二小姐,多懂事。不像我們家阿萱,就知道玩。若是我們家阿萱能到老夫人的指點,能像二小姐這樣安靜,我就放心了!」   拿了自己和周少瑾比……   方萱抱著方二太太的胳膊撒著嬌:「娘,您怎麼這樣貶低我呢?」   屋裡的人都笑了起來。   方二太太就趁機道:「上次我們家阿萱回去不住地跟我講老夫人對她是如何如何的好,若是她能得了您的指點,能長大以後嫁個好人家,我和她父親這一生也就別無所求了。」   ※   親愛,今天的更新。   O(∩_∩)O~   PS:明天的加更依舊下午的三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三十七章作伴(周末加更)   這麼明顯的意圖,郭老夫人還是笑著婉言拒絕道:「我年紀大了,精力不濟,學東西也不如從前快了,哪裡比得上你們年輕人?我也就在家裡胡亂指點指點,家裡的晚輩呢,看著我年事已高,萬事包涵,只當是盡了孝,這才沒有惹了笑話。指點阿萱,那可不敢當。」   廖大太太就和方二太太交換了一個眼神,廖大太太笑道:「看您說的!我剛來的時候都在和二嫂說,現在的小姑娘,也不知道都是怎麼一回事了,長輩說一句她能頂兩句,寧願花心思學琴也不願意花時間練習女紅,哪裡像我們那會兒,天沒有亮就起床打掃,晚上還掌了燈給長輩們做鞋襪。像老夫人這樣能教出箏姐兒、簫姐兒這樣姐兒的可真不多了。也不怪我們眼紅,想讓阿萱跟在老夫人身邊學點東西。」   方萱並不知道母親和姑母打得是什麼主意。   她還以為母親和姑母是要巴結程家,因而也湊著趣道:「老夫人,您就讓我經常來看看您吧?不然我母親和我姑母要把我的耳朵都說出繭子來的。您就可憐憐我好了!」說著,還作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拉著老夫人的衣袖撒著嬌兒。   老夫人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呵呵地笑著,掩飾住了那眼底的情緒,笑道:「你若是無聊,只管過來串門,少瑾在這裡,笙姐兒幾個怕我孤單,也不時會回來探望我,家裡還算是熱鬧。」   這就是答應了囉!   廖大太太和方二太太暗喜。   方萱卻看了周少瑾一眼,笑道:「以後還要請少瑾多多指教!」   周少瑾笑得大方溫婉,道著:「哪裡,哪裡!我也是過來做客,方六小姐太客氣了!」   方萱卻不以為然。   有小丫鬟進來請周少瑾示下:「二爺要了馬車去三鳴書院。」   周少瑾就朝郭老夫人望過去。   郭老夫人點了點頭。應了聲「知道了」。   周少瑾就和那小丫鬟走了出去,在廡廊下說話:「二太太知道嗎?」   她的聲音溫溫柔柔的,讓人如沐春風。   那小丫鬟的聲音也不由地柔和下來,笑道:「二太太知道了。讓我來跟老夫人和您說一聲。」   周少瑾就道:「你去跟外院的管事說一聲,二爺年紀還輕,又不怎麼出門。怕是在路上看見了什麼會下車停留,得找個老成的車夫跟著,護衛也要找那持重又不失機敏的,有什麼事也可以幫著拿個主意。」   小丫鬟把周少瑾的話重複了一遍,見沒有什麼遺漏的,這才笑著退了下去。   周少瑾就讓春晚去廚房裡看看:「老夫人只留了兩位太太和方家六小姐用午膳,你去問問跟守來的丫鬟婆子。兩位太太和方家六小姐可有什麼忌口的,廚房也好擬了單子過來。」   春晚應聲而去。   周少瑾又指使著沉香去茶房裡看看:「都是幾個新進的小丫鬟,別玩得忘記了燒茶水。」   沉香笑去了茶房。   周少瑾這才轉身折回宴息室。   宴息室裡靜悄悄的,廖大太太和方二太太看她的目光都有點複雜,只有方萱。卻是皺著眉頭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   剛才周少瑾和來示下的小丫鬟走了出去之後,廖大太太和方二太太就不約而同地打住了話題,聳起了耳朵聽著廡廊上的動靜。   方萱嘰嘰喳喳地和郭老夫人說幾句之後,見廖大太太和方二太太沒有應和。也不由地停了下來。   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周少瑾和丫鬟的談話也就一字不差地落在了她們的耳朵裡。   廖大太太和方二太太震驚周少瑾居然在朝陽門這邊主持著府裡的中饋。方萱卻是覺得周少瑾太自大了——既然是來做客的,這顯示不是做客的人應該說的話,辦得事!   周少瑾被她們看得一愣,不由低頭打量著自己的穿著。見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不禁茫然地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   方二太太最先回過神來,忙笑道:「沒事,沒事!只是沒有想到周家二小姐小小年紀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不像我們家阿萱,什麼也不懂。」語氣頗為感慨。   廖大太太想到兒媳婦周初瑾說起周少瑾和長房的關係時總是說周少瑾如何討郭老夫人的喜歡……看來兒媳婦並沒有誇張。   可她怎麼心裡感覺怪怪的。   就算是把周少瑾當了親生孫女喜歡,可這樣讓她越過了渭二太太主持著朝陽門的中饋……總是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只是此時不是追究這些的時機,她笑著打著圓場:「所以我說得讓阿萱來跟著老夫人學學。您們看少瑾,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還不是因為老夫人教得好!」   廖大太太的話周少瑾很是贊同。   她抿了嘴笑,道:「我受老夫人教誨良多,受益非淺!」   廖大太太就趁機教導方萱:「……你可要好好跟少瑾學學。」   方萱嘴裡應好,心是卻很是不以為然。   做客就做客,卻插手別人家的中饋,她才不做這種丟臉的事呢!   用過午膳,廖家大太太和方二太太就帶著方萱告辭了。   郭老夫人留了周少瑾說話,把廖家大太太的帖子遞給了周少瑾,並把廖家大太太之前說的話也一併告訴了周少瑾。   周少瑾訝然。   不明白郭老夫人是什麼意思。   郭老夫人搖著團扇,不緊不慢地道:「你可想到了些什麼?」   周少瑾今天聽到廖大太太所說的話就有的感觸,只是想著那方家六小姐被家裡人視為掌上明珠,池舅舅卻比她大十來歲,覺得是自己多心了……如今聽郭老夫人這麼一說,那種感覺就明顯了。   她面露躊躇。   郭老夫人暗暗點頭。   這孩子雖然性子有些怯懦,好歹卻不傻。   「這裡又沒有旁人。你只管說就是了。」郭老夫人鼓勵著周少瑾。   周少瑾還是想了想,這才低聲地道:「難道廖大太太是想給池舅舅做媒人……把方家六小姐嫁過來……」   「正是。」郭老夫人慢悠悠地道,「你可有什麼打算?」   「我?!」周少瑾愕然地望著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沉聲道:「如今我們和九如巷分了宗,若是媳婦娘家兄弟姐妹多,那就是再好不過了。方家六小姐是獨生女兒,想必陪嫁不少;又同為方家的姑娘。和袁氏也應該會相處得很好……再不濟,還有李家姑娘、黃家的姑娘……」   周少瑾這才明白郭老夫人意思。   她老人家是說池舅舅不愁娶不到好姑娘吧?   莫名的,周少瑾很想笑。   郭老夫這是想告訴她,要她好好地珍惜池舅舅吧?   她頓時一掃之前的頹然,笑道:「您不是常說『娶媳求淑女,勿計妝奩;嫁女擇佳婿,勿慕富貴』嗎?怎麼今天卻計較起方家小姑娘的嫁奩來?既然要聯姻。大太太既是袁家的姑娘又是方家的外孫女,袁、方兩家都說得上話,您與其再娶個方家的姑娘進門做兒媳婦,還不如在廬江李氏、賽陽黃家裡相看一個姑娘——江西籍的官吏多和賽陽黃家聯姻,而廬江李氏則是北方大族。您又何必多此一舉。」說到這裡,她突然想到郭老夫人之前威脅她的事——以郭老夫人的手腕,如果真的想威脅她,恐怕不止是和她那樣說幾句就算完事了。郭老夫人不過是想告誡她一番,讓她知道和池舅舅在一起的時候將會遇到怎樣的困境而已……這一次。也應該是如此吧?不然她老人家何必把廖大太太所說的話、所做的事告訴她呢?   她驟然間對自己充滿了勇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再說了,我覺得我認真起來比那些方家小姐、袁家小姐也不會差不到哪裡!您直管讓那方小姐來家裡做客了,我肯定會把方家小姐給比下去的。」   「哦!」郭老夫人抬了抬眉。道,「比下去?怎麼比?」   「好好跟著您學管家,好好照顧池舅舅,好好地融入這個家……」周少瑾認真地道,「我肯定能做好的!」   郭老夫人就笑了起來。   這還是她和周少瑾在官房外說過話之後露出來的第一個真正的笑容。   「過來!」她朝著周少瑾招手。   周少瑾隱隱覺得自己好像贏得了郭老夫人的信任。   她心跳如鼓,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郭老夫人拉了她的手,笑容慈愛地打量著她,愛惜地摸了摸她的鬢角,輕聲道:「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要記住你剛才所說的話——別人有別人的優勢,你也有你的好,既不可妄自菲薄,也不可妄自尊大。你明白了嗎?」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淚水猝不及防地就落了下來。   「老夫人!」她跪了下去,把頭伏在了郭老夫人的膝頭,「您的話,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如果說她第一次跪郭老夫人是迫於無奈,這次第二次跪老夫人,卻是充滿了感激與感動。   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像郭老夫人這樣讓人尊敬了。   她老人家不僅告訴她做人做事的道理,還讓她知道,怎樣才能戰勝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和未來。   「老夫人!」她淚如雨下。   郭老夫人的眼眶也有些溼了起來。   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下去吧!你以後的路還長著,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路從來都是靠自己走出來的。」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會在晚上的十二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三十八章雞毛   周少瑾不住地點頭,含笑的臉上滿是淚水,哽咽道:「您要是不告訴我,我就是活到您這個年紀,也不一定知道路是怎麼走出來的!」   她那懵懂的樣子取悅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不由呵呵地笑,道:「下去歇了吧!我要是猜得沒錯,明天阿萱就會過來做客了,你可要打起精神來好好地招待她,別墜了我的名聲。」   不是程家的名聲,不是長房的名聲,而是郭老夫人的名聲。   周少瑾一躍而起,俏生生地應著「是」。   郭老夫人微微地笑。   周少瑾下去和渭二太太碰了頭,把今天她曾經示下過的事都告訴了渭二太太,渭二太太忙道「辛苦了」,親自送她出了垂花門,這才轉身去了郭老夫人歇息的鶴壽堂,和郭老夫人說起程讓的學業:「……不去國子監,去三鳴書院?聽說那三鳴書院還不如雙鶴書院呢?」   郭老夫人耐心地解釋道:「國子監那邊多是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樹之人,講出身、講資歷、講家勢,平日的交際應酬又多,少有人能靜下來讀書。雙鶴書院是私人書院,山長是名滿天下的鴻儒,學問自不必說,學生的功底也紮實,可有讀書天份的人也多。讓哥兒自小身子骨不好,這精力相應也有些不濟,去了雙鶴書院,只怕功課難以拔尖,時間長了,這讀書的興趣也就銳減。不如去雙鳴書院。它相比雙鶴書院不管是規模還是學生都遜色很多,卻勝在先生講課耐心細緻,喜歡那些以勤補拙的孩子,最適合讓哥兒不過了。   「這間書院是你舅舅推薦的,他絕不會無的放矢,你們就放心好了。   「二郎那裡。你也要跟他說說。若是衙門裡無事,就多在家裡呆呆,指點指點讓哥兒的功課,給他開開小灶。以二郎的學問,讓哥兒在書院應該能名列前茅才是。   「如今我們和九如巷分了宗,以後京城的這一支就要靠嘉善和讓哥兒光耀門庭了。讓哥兒不能像從前似的躲在嘉善身後來了。就算以後不能金榜題名,書卻不能不讀。你就敢武斷地說讓哥兒的書讀得一般他的兒子也和他一樣?」   渭二太太連連點頭,強忍著心中的激動垂手立在一旁,恭敬地應諾。   郭老夫人欣慰地點了點頭。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四老爺過來了。」   怕是聽說廖大太太和方二太太把方萱塞到了她這裡,來給少瑾出頭的吧?   郭老夫人冷哼。   渭二太太忙站起來告退。   她雖沒有袁氏的精明,卻也不傻。   從前婆婆只要一聽說四叔的名字眼裡就帶著笑,這些日子對四叔卻不冷不熱的。顯然是母子之間有了什麼矛盾。可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矛盾,四叔也是婆婆最喜歡的兒子。她可不想捲入其間。   郭老夫人板了臉,沉默地坐在那裡等著程池進來。   程池給母親行了禮,坐到了母親對面的炕上,等小丫鬟上了茶點。就遣了屋裡服侍的,對郭老夫人道:「前幾天大哥找了我,問我家裡還有多少可動用的銀子。說嘉善馬上要成親了,先前準備在京城裡行了禮之後就讓他們倆口子回金陵城住些日子。一來是讓他們在您面前儘儘孝,二來是讓他們和本家的親戚走動走動。免得新媳婦連本家的親戚都不認識。所以杏林胡同那邊的宅子也就隨便地修繕了一番,添置了些小東西。現在我們和九如巷分了宗,以後大家都會久居京城,嘉善成親的新房不能就這樣隨便地布置了。問我家裡還有多少可動用的銀子……說家裡遇到這樣的事,肯定不充裕。他原想和閔家商量著簡單些把嘉善的婚事辦了。所以寫了信給大嫂。但大嫂不同意。說她只有嘉善這一個兒子,大哥又是內閣輔臣,聯姻的人家還是福建閔氏,無論如何不能委屈了閔家的大小姐。如果公中拿不出這筆銀子來,嘉善成親的費用就由從她出好了,就不用公中管了……」   郭老夫人的臉色頓時非常的難看,道:「你是怎麼回答的?」   給二房的銀子都是長房公中的,袁氏的陪嫁分毫未動。   現在程許要成親了,按理這筆銀子都應該由長房的公中出,萬萬沒有動用袁氏妝奩的道理。   可法理不外人情。   如今家裡遇到了從來不曾遇到過的事,公中就算是有多餘的銀子,沒有了生意,沒有了田畝……不是先置辦產業,把這日子過起來,卻只是惦記自己兒子的婚事。   還要大操大辦。   怕公中拿不出銀子來,就從自己的陪嫁中出。   而她那個耳根軟的兒子還聽進去了,找了自己的弟弟去商量……   她可真養了個好兒子!   郭老夫人握著團扇的手指隱隱有些發白。   程池暗暗嘆了口氣。   大哥明明知道母親對袁氏有心結,還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這婆媳間的事,這做丈夫怎樣從中調停是最重要的。   但願他以後不要犯傻,把少瑾推到母親的面前。   他握了母親的手,低聲地安慰她:「母親不要誤會,大哥也是體諒家裡不易。畢竟他的身份地位在那裡,嘉善的婚禮太寒酸了也不太好。我當時跟大哥說,這件事得回來和您商量。但我回來就想辦法籌了十萬兩銀子。我想,到時候就跟大哥說,這銀子是您的體己銀子——與其讓大嫂拿了體己的銀子給嘉善成親,還不如您出……」   這樣一來,袁氏也就無話可說了。   郭老夫人的手緊緊地回握著程池的手,半晌沒有作聲,但一開口就:「我們雖然和九如巷分了宗,可我們才是程家的嫡支,家中的規矩自然也要比照九如巷的慣例。」   九如巷的慣例,嫡子成親是一千兩銀子。庶子是五百兩銀子;嫡女出嫁是七百兩銀子,庶女是三百兩銀子。只是九如巷富貴已久,早已沒有按這個規矩行事了。   程池苦笑,勸郭老夫人道:「我們家也不缺那點銀子,過幾天我再調十萬兩銀子回來,你不必為這種事煩心。氣壞了,不划算!」   郭老夫人沒有吭聲。   可第二天見了周少瑾,就要周少瑾抄寫九如巷內院的帳冊,並吩咐她:「各項支出你都記清楚了。以後有什麼事就照著慣例開支。」   周少瑾壓根不知道郭老夫人和程涇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她唯唯應諾,開始抄寫九如巷內院的帳冊。   到了下午,方萱果然來了。   她穿著紫藤色的素麵比甲。月白色的挑線裙子,腳上的繡鞋鑲著蓮子米大小的珍珠,清雅又不失華美。   郭老夫人就和她坐在宴息室裡聊天。   周少瑾則在隔壁的耳房裡抄帳冊。   晚上老夫人留了膳,兩人笑著陪老夫人用了晚膳,各自打道回府。   方二太太在方萱的內室等她。見到她就問起今天在程家的都幹了些什麼?   方萱如實告訴了母親。   方二太太聽了直皺眉,道:「你說,周家二小姐也在?而且你在和老夫人說話的時候,她在耳房裡抄帳冊?」   這分明是在告訴周家二小姐怎樣治家!   可每家的慣例都不一樣。讓周家二小姐抄程家的帳冊,算是怎麼一回事?   郭老夫人畢竟是閣老的母親。方萱在郭老夫人面前也不敢放肆,打起精神來陪了郭老夫人一個下午,已經很累了,聞言打了個哈欠道:「是啊!渭二太太說。老夫人讓她把那些帳冊都抄一遍,然後放到庫房裡,說是從前一些帳冊都已經不見了,這些帳冊都要收藏起來備查的。」   這也有可能!   長房從九如巷分出來,有些東西遺失了也是常情。   但方二太太這心裡始終不踏實。   每次方萱去了九如巷都要她仔細周少瑾在做什麼,知道周少瑾一直在抄帳冊,還把從前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碧玉也叫了去一起謄寫,而方萱則得了郭老夫人的指點,開始跟著郭老夫人學寫字,她的心才放下。   很快夏天就過去了。   金陵城那邊的事也都安排妥當了。   陸陸續續有東西從金陵運過來,碧玉等人都忙著指使著小廝婆子把東西歸整到各自的院子裡去。   八月初,袁氏從金陵趕回來過中秋節。   同來的還有十幾戶願意隨程家到京城定居的世僕,還有些不願意來京城定居又不想離開程家的,袁氏安排他們幫著打理祭田,照看祖墳。   杏林胡同那邊肯定是安置不下的,大部分都被安置在了朝陽門。   袁氏杏林胡同那邊梳洗了一番就趕到了朝陽門這邊的宅子。   她望著宅子裡參天的古樹,寬闊的甬道,精緻的樓閣,泛著金波的湖水不由睜大了眼睛,問被她留在杏林胡同照顧程涇的嬤嬤:「四爺是什麼時候置辦的這個宅子?」   比杏比胡同那邊的大多了。   袁氏之前聽說郭老夫人拿體己銀子在朝陽門附近給程池買了個宅子,她還以為充其量是個和杏林胡同差不多大小的宅子,沒有想到竟然……這麼大。   比起長房在九如巷的祖宅也毫不遜色。   那嬤嬤恭聲道:「聽說是三個宅子並起來的,磋磨了良久才全都買下來。至於是什麼時候動工修繕的,我就不知道了……四老爺過來說的時候,已經住了進來。」   袁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在東路的正院上房見到了郭老夫人。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明天星期一,會很忙,只能一更,安排在晚上的八點左右,不便之處,還請大家諒解!   ※(未完待續~^第四百三十九章長媳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靜謐的院子裡,空氣中還殘留秋日早晨特有的清新。   郭老夫人穿了件黃藤底織水波紋的妝花褙子,綰著纂,或許是為了應景,戴了桂樹枝的簪子,正由珍珠幾個服侍著在修剪院子中間一盆人高的青樹,看那樣子倒比在寒碧山房的時候還要精神。   可見分宗什麼的,根本就沒有影響到郭老夫人的心情。   袁氏在心裡嘀咕著,恭恭敬敬地上前給婆婆行了禮。   郭老夫人朝她點了點頭,直到把最後一根枝葉修剪完,仔細打量了一番,滿意了,這才把手中的剪刀交給身邊的珍珠,接過紫檁早已準備好的帕子擦了擦手,這才問她:「過來了?用過了早膳了沒有?」   袁氏忙上前虛扶了郭老人的手臂,恭謹地道:「昨天晚上才到。太晚了,怕吵著您了,大老爺的意思,讓我今天一早再過來。還沒有用早膳!」   郭老夫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淡淡地道:「那就陪著我一起用早膳好了。」   袁氏低眉順目地應「是」,兩人進了上房。   黑漆的家什,象牙鑲的十二扇立屏,如霧似霧的葛黃色綃紗帷帳,鑲著彩色琉璃的窗欞旁的甜白瓷花觚裡插著三兩支剛剛折下來的桂花,滿屋都是桂花的香氣。   比九如巷的宅子一點也不遜色。   袁氏不由又妒又羨。   老夫人真是有福氣,三個兒子個頂個的爭氣,家逢大難,她照樣金玉滿堂,該有的一樣沒少。   她若是晚年有老夫人這樣的命就好了。   渭二太太指使著小丫鬟擺了桌子,三個人默默地在宴息室臨窗的大炕上用了早膳。   等用完膳。小丫鬟撒了桌子,上了茶點,渭二太太就退了下去。   袁氏這才說起金陵那邊事來:「……在祭田那邊重新蓋了幢五闊的宅子,選了吉日,把老祖宗們的牌位都移了過去。指了忠心的世僕在那邊照看。家裡能帶走的東西都運了過來,不能帶則在石頭巷那邊買了個三、四畝的小宅子。把東西都暫時放在了那邊,指了忠心的世僕,由舅老爺、表少爺們幫著暫時看管些日子。等我忙完嘉善的婚事,再回去一趟,重新歸整歸整家裡的東西。」   金陵那邊還有一批大件的家私移過來,程許負責押船,要過幾天才能到。   郭老夫人微微點頭。道:「你辛苦了。」   袁氏忙站了起來,道:「這是兒媳婦應該做的。」   郭老夫人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來說話,道:「家中暖房的那些花木可都移了出來?」   袁氏笑道:「移了出來。會隨著嘉善的船一起到京城!」   郭老夫人聞言捻了捻手中的念珠,道:「樹挪死。人挪活。住了百餘年的老宅子,如今卻要讓出來了,也不知道以後你們能不能在京城立足。」   袁氏殷勤地笑道:「三位老爺都是孝順人,同心齊力。哪有過不去的坎?您老人家就放心好了,好好地保重身體。還有後福享呢!」   郭老夫人笑道:「你們還準備我活成精怪不成?」   袁氏忙笑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麼大一家子人,沒有您老人家坐陣,我們心裡都慌得很。您可不能說這樣的洩氣話。我們還盼著給您做八十大壽呢!」   二房的老祖宗程敘,前兩年就做了八十大壽。   從前因為他壓著,晚輩們都不能做壽,現在分了宗,郭老夫人的壽辰倒可以熱鬧熱鬧了。   因有了這番話,兩人之間的氣氛總算是熱絡些。   郭老夫人就道:「嘉善的婚禮,你有什麼打算?」   袁氏目光微閃,知道丈夫已經把自己的意思傳述給了婆婆。   「大老爺做了內閣輔臣,青史留名。原本這才是天大的喜事,」她徐徐地道,「可若是要為此熱鬧一番,不免會讓那些言官抓著大老爺的把柄說大老爺愛慕虛榮,輕浮張狂,反而不好聲張。可巧得是嘉善要成親了,我就想,不如趁著嘉善成親的機會大宴親朋,趁機也給大老爺慶祝慶祝……」   「你就說你準備花多少銀子吧?」郭老夫人突然打斷了她的話,剛剛才熱絡起來的一點氣氛頓時消失殆盡。   袁氏臉色微變。   誰家做祖母的聽說孫子要成親不是興高採烈的,只有他們家這位老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高興起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冷了臉。   她道:「還沒有細算。不過我想閔家的聘禮最少也得三十六抬,最少也要三千兩銀子;還有茶酒、喜棚、鼓樂……」   郭老夫人再次打斷了她的話,道:「二萬兩銀子夠不夠?」   「啊?!」袁氏愕然。   通常人家嫁婚,五千兩銀子已經很體面了,二萬兩銀子……不僅婚禮可以辦得很好了,就是之前修繕宅子的費用也都回來了。   郭老夫人索性道:「家裡現在這個樣子,你也是知道的。照我的意思,嘉善的婚禮最好簡單。可你也說了,嘉善的婚事不僅僅和是和閔家聯姻,也有為大郎慶賀的意思,他又是我們長房的嫡長孫,多花點銀子也成!他婚禮的費用,就由我來出好了!」說完,她高聲喊著史嬤嬤,「你去拿二萬兩銀票過來給夫人!」   史嬤嬤笑著應聲而去,袁氏還沒有回過神來。   二萬兩銀票!   不是二千兩,二百兩,而是二萬兩!   老夫人說給就給了!   好像那不是二萬兩銀票而是一把糖,幾塊點心似的。   袁氏不由倒吸了口冷氣。   她早就感覺到郭老夫人有錢,只是沒有想到這麼的有錢。   老夫人……是真有福氣。   袁氏的心裡就像堵了口氣似的,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直到史嬤嬤拿到銀票給她,她這才回過神來,略有些緊張地站了起身。道:「娘,這,這……」   「怎麼能動用你的嫁妝呢?」郭老夫人慢慢地喝了口茶,道,「嘉善是我的長孫,他成親。我這個做祖母的無論如何也不會委屈了他的,你放心好了。」然後端了茶,道,「你剛回京城,想必還有很多事要做。我這邊有二郎媳婦陪著我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好了!」   袁氏實際上還有很多話要對郭老夫人說,可郭老夫人出手就是兩萬兩銀子砸了下來,她到現在還在震驚中。也就無心和郭老夫人多說,道了謝之後,渭二太太送她出門。   她看著渭二太太輕車熟路的樣子,不由得心中一動。   嘉善成親,老夫人念在他是長子嫡孫的份上拿了兩萬兩銀子出來。渭二太太天天這樣在老夫人面前晃悠,時間長了,這人心都是肉長的,老夫人要是惦記著她的好。等到讓哥兒成親的時候,老夫人會不會私底下另有東西給讓哥兒呢!   袁氏的心情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回到杏林胡同見到程涇之後。她和程涇商量:「你是長子,和怎麼好讓母親和四叔住在一起?而且二弟妹的身子骨也不好,每天這樣跑來跑去的服侍老夫人也實在是辛苦,我還是把娘接回來住吧?」   程涇苦笑。道:「我何嘗不知。可娘說這邊太窄了,她老人家住不習慣。我還讓打聽了前後左右的街坊有沒有賣宅子的,一樣也沒有,就算是我想把宅子擴修也沒有辦法啊!我看就由著娘好了。那邊我也去看過,比這邊寬敞很多,娘住著也自在,有個親戚朋友串門,唱個戲,遊個園之類的也有地方打發時間。」   爺娘愛么兒。這點在老夫人身上尤為明顯。   以後老夫人眼裡怕只有個四叔了!   袁氏心中一動,道:「要不,我們也搬去朝陽門的宅子住?你看鎮江顧家、廬江李家都住在那裡。如今我們和九如巷分了宗,正好可以趁著嘉善成親的時候為我們這一房正名,以後九如巷程家是九如巷程家,朝陽門程家是朝陽門程家……」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呢?」程涇笑著打斷了袁氏的話,道,「朝陽門那邊的宅子是娘用體己銀子給四郎買的,與我們何幹?以後可不能再說這樣的話了。如今我們和九如巷分了宗,已有些勢單力薄,若是兄弟間還因為這些阿堵物傷了情份,那我們長房可就算是完了。何況杏林胡同是我們程家老宅,是制公在京中的寓居之所,周邊都是些讀書人,怎麼能說搬就搬呢?就是母親同意,我還捨不得呢!」   七星堂的事,程涇是知道。   母親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私房銀子給四弟買宅子,可四弟為了程家,為了長房,已經犧牲良多,不要說想給自己買個宅子,就是想花天酒地荒唐一場,他這個做哥哥的也只能為他想辦法收拾爛攤子!   袁氏只好暫打住了這個話題,把郭老夫人給了她兩萬兩銀票的事告訴了程涇。   程涇猜測這銀子可能是程池從七星堂那邊想辦法調撥過來的。   如今公中已經沒有了銀子。   二萬兩,不是個小數目!   他佯作副驚訝的樣子道了聲:「真的?」   袁氏把銀票給他看。   程涇當著妻子的面就說了一通母親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關愛子女的話。   袁氏心裡雖然不痛快,但也不得不隨聲附和。   程涇就和她商量明天沐休他們夫妻倆人一起去朝陽門探望郭老夫人去。   袁氏只要一想到郭老夫人拿出這兩萬兩銀子時的神色,心裡就熱熱的,忙不迭地應答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近日要去麗江參加年會,這幾天要存稿子,明天依舊是一更,時間定在晚上的八點左右~~~~(第四百四十章么兒   朝陽門這邊,程池卻正在和郭老夫人說事:「……宋大人想讓我去河道那邊幫著河道總督楊壽山治理河道。在工部司水掛從六品的員外郎銜,算是暫借河道總督府當差,一應任免全在工部。我仔細想過了,與其低聲下氣地往吏部遞履歷求他們給謀個差事,還不如應了宋大人的安排去河道總督府。好歹也是他們請的我,又一上任就是從六品的銜,工部侍郎章惠是宋大人的學生。宋大人如此安排,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開國初期,黃河為患較輕,朝廷以管理漕運的都督兼管河務。遇到洪災,臨時派遺總河大臣一員前往治理,事畢既撤。可自永昌十年,黃河水患日漸嚴重,至德三年,河道和漕運分開,朝廷設置河道總督專職,掌管黃河、京杭大運河及永定河堤防、疏浚。那楊壽山,就是現任河道總督。   和宋景然是同科。   郭老夫人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頭,端在手裡的茶盅遲遲沒有往嘴上湊,而是道:「我要是沒有記錯,那河道總督府衙門好像不在京城吧?」   程池笑道:「在山東的濟寧府。」   郭老夫人的眉頭蹙了起來,道:「河道這種事,辛辛苦苦的還看不出做了些什麼事,不出事就天下太平,相安無事,出了事,就是掉腦袋的事……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上次箏姐兒過來說,刑部那邊還有個都給事中的銜,雖說只是個從七品,可人清貴,以後轉六部衙門也簡單,不一定非要以治河入仕。以後貼上了這個銜,人家看你就是做工部的料子。治完了河道再整理漕運,你這輩子就在這上面打轉了,照我說,得不償失。」   程池含蓄地道:「我又不是為了做官。自少瑾拒了宋家的婚事,我都有點不好意思見宋家的人了。宋大人見到了我還抱疚不己,直給我賠不是。宋老爺子也岔三隔五的來找。不是請喝酒就是請吃飯的……如今楊壽山在任上的日子不好過,他又是宋大人舉薦的,兩家是通家之好,一榮俱榮,一損俱榮。宋大人開了這個口,我怎麼好拒絕?怎麼也要幫楊壽山把這個局面撐起來才是。」   郭老夫人還不知道周少瑾拒絕宋木的事,忙問是怎麼一回事。   程池摘那重要的話說刪了。   郭老夫人半晌都沒有作聲。   她自認自己是個冷靜理智之人。去世的老伴果斷有謀,自己生的這三個兒子也不知道隨了誰的性子,一個比一個長情。   大郎自不必說。二郎媳婦病了這麼多年,也不見他有個通房喝個花酒之類的,四郎更好。要娶外甥女不說,還為了這個八字都沒有一撇小姑娘勞心勞力去還債去了!   既然如此,她索性道:「你也知道你是要娶媳婦的人了?你就捨得把她一個人丟在京城?你大嫂是個拎不清,你大哥難道也是個拎不清的?等你和少瑾的婚事提了出來。你大哥難道還不知道你肚子裡的那點花花腸子?到時候少瑾能有個好?」   程池「撲哧」地笑。   母親就是怕他治理河道有功,成了技術官吏。以後升遷困難,連少瑾也拿出來勸他。   他老人家也算是病急亂投醫了。   程池眨著眼睛道:「您不是說您不同意嗎?我正好傷心走天涯,出去避一避!」   「你這個混帳東西!」郭老夫人放下茶盅到處尋著東西要打程池,「我要不是為了你。還操這份瞎心。我只要一想到哪天得去周家提親,我這臉就燥得慌,也不知道會不會被周家的給趕出大門。我這輩子從來都是堂堂正正的,沒想到臨老了,還要因為一個不成氣的小兒子在別人面前低三下四……」   「娘,您怎麼能這麼說!」程池的臉皮有城牆厚,佯作一副害怕樣子忙避到了一旁,道,「這給子女成家不是做父母的責任嗎?」   郭老夫人氣結,道:「我瞧著我們方家的六小姐就不錯。既然你的婚事由我做主,那就方家六小姐好了……」   程池哈哈地笑,故意討好地道:「娘讓我娶誰,我就娶誰!」   郭老夫人氣極,忍不住起身上前捶了程池幾拳,道:「還敢和我貧嘴!」   程池就哄著母親:「我這樣,不也是仗著您心痛我嗎?你快別生氣了。您去周家提親,我總得混出個樣子來了,周家才不好拒絕您啊!再說了,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嗎?若說治理河道,我也就是因為數數好,所以宋老爺子說得那些才能一點就透。這次說是讓我去協理楊壽山治理河道,實際宋老爺子也一道去。這治理好黃河,是他老人家一輩子的心願,不過是借了我的名頭罷了。我的長項還是在數數上。之前沒有和宋大人接觸,宋大人不知道。後來和宋大人有了來往,我也沒藏著掖著,要不然宋大人也不會讓我在工部掛街了,就是為了以後入六部為官。」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周少瑾。   郭老夫人氣道:「你都想好了,還來問我做什麼?」   程池就把母親推搡著重新坐在炕上,一面討好地幫母親捏著肩膀,一面溫聲笑道:「娘可是我們家的主心骨。從前父親在世的時候不也事事都和你商量嗎?我遇到了這麼大的事,自然也要和娘商量商量這心裡才有底啊!」   郭老夫人眼眶一下子就溼潤了。   她精明幹練了一輩子,臨老卻被丈夫擺了一道,把她辛辛苦苦十月懷胎好不容易才生下來小兒子送給了程敘那老匹夫培養成了那個什麼鬼堂主。要不是她兒子聰明又聽話,早就成了個武夫了,哪裡還有今天,母子倆能會在這裡商量著入仕的事。   這麼一想,郭老夫人的心又軟了下來。   去河道就去河道吧!   人貴在問心無愧。   既然是他們對不起宋家的人,那就好好還了他們這份人情好了。   至於少瑾。沒想到以她小小年紀,倒是個有主見的。   難怪上次自己試探時她能那堅決,原來早就做了選擇。   這小丫頭,也不容易……   她就當是欠這兩個人的了。   等四郎的差事定下來到,就派人去周家提親好了。   四郎也說得對,他有了官身。周家也會高看他一眼,這婚事說不定就順順噹噹地成了!   明年開春就成親,後年就有大胖孫子抱了……不成,明天開春嘉善要成親了……那就定在今年年底好了……四郎畢竟是做叔父的,又比嘉善大,沒有叔父還孤身一人侄兒倒先成了親的道理……   郭老夫人在心裡琢磨著,表情就越發的柔和了。道:「你大哥那裡,你不用擔心。我來跟他說。他不敢不同意。宋大人那裡,也讓他去打個招呼,給宋大人道個謝。讓他承了宋大人的這份人情。」   程池總覺得大哥程涇耳根太軟,太過依賴袁家。有些事不想和他商量。宋景然邀他出仕的事,他也沒和程涇說。   他和程涇一直在怎樣光耀程家門楣的問題上有分歧。   在程涇看來,程家和袁家是姻親,是天然盟友。袁維昌又是內閣首輔,於情於理程家都應該以袁家馬首是瞻。   在程池看來。正因為程家和袁家是姻親,是天然的盟友,有時候完全不必事必躬親,可以試著和其他幾位閣老交好。找到機會闡明自己的立場,表現自己的治國主張,從而擺脫袁家盟友這樣的身份,中立於各位閣老之間。   程涇不以為然。   覺得程池天馬行空,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程池覺各程涇為虛名所累,不思進取。   兄弟間雖然沒有把這話說明,可行事間都已初見端倪,不過是妨著郭老夫人,又沒有什麼機會把這件事挑明。   如果程涇知道程池接受了宋景然援手,程池不用想也知道,程涇不僅會激烈地反對,而且還會對他的解釋置若罔聞,自顧自地為他出謀劃策,給他安排一個在程涇看來對他前途最有利的職位,並會把他叫去訓斥一番,讓他以後少和宋景然接觸,宋景然和袁維昌之間的關係有點緊張。他和宋景然走得太近,會讓人以為他們倆兄弟是在做戲,兩邊討好,沒有個立場……這廟堂之上,除了怕站錯隊,還怕牆頭草,兩邊倒……   上次宋景然推薦他出仕的時候,程涇就已經把他叫過去訓斥了一番。   程池想到些,就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宋景然和袁維昌之間的罅隙程池是知道的。   袁維昌是內閣首輔,又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瓏,有太多的關係要平衡。宋景然管著戶部,是有名的計相。袁維昌不免要請宋景然開開後門,給來求他的那些封疆大吏、門生故僚、知府總督快點撥銀子或是多撥銀子。宋景然既然是一方輔臣,也有自己的性格和脾氣,未必次次都會賣袁維昌的面子。時間長了,袁維昌就生出要換了宋景然的念頭,可架不住宋景然簡在帝心,會揣磨皇上的心思,加之袁維昌這件事又辦得不夠縝密,被宋景然知道了。   從此兩人就算是結了仇。   聽母親說讓大哥承了宋景然的人情,程池呵呵地笑,自然是樂見其成。   大哥和袁家走得太近了,是時間製造點小矛盾讓他重新審視程家和袁家的關係了!   所以在程涇和袁氏來給郭老夫人請安,郭老夫人說起這件事,程涇掩飾不住詫異地望著程池的時候,程池端起茶盅來,慢慢地喝了口茶。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更新依舊在晚上的八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四十一章留心   程涇面露不悅,問程池:「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也不跟我商量一聲?」   程池笑道:「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嗎?宋大人推薦我入仕,也不是今天昨天的事了!」   程涇氣結。   他以為他上次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沒想程池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依舊我行我素。   郭老夫人看不得程涇或是程渭壓著程池。   如果當初不是犧牲了程池,他們能順利地起復,還在仕途上一帆風順嗎?   她還活著呢,大郎就對四郎指手劃腳的了,稍不如意就像老子訓兒子似的喝斥四郎一番,如果她死了,大郎眼裡還有這個為他的前程犧牲了自己的弟弟嗎?   念頭閃過,郭老夫人原本不怎麼贊同程池去山東濟寧為官的,但她立刻改變了。   四郎不僅要出仕,還要高調地出仕,應宋景然之邀出仕。   她立刻不悅地道:「大郎,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別人不知道,你難道也不知道?之前四郎不出仕,是因為程敘執意地要四郎打理九如巷的庶務。現在我們和九如巷分了宗,家中庶務自然有管事們管著,四郎自然也應該出仕。四郎告訴我宋景然推薦他入仕的時候我還納悶呢,你是四郎的大哥,四郎的事你應該早就有所打算才是,現在我才知道,趕情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四郎的事……你這些日子都在幹些什麼?鬧騰著要分宗的時候難道對分了宗之後這日子怎麼過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樣你還敢分宗?你腦子進了水吧?」   程涇被母親當著兩個弟弟和妻子、弟媳的面劈頭蓋臉地就訓了一頓,張口欲要辯解,卻被妻子輕輕地踢兩腳。   他忙朝妻子望去。   妻子卻示意他不要衝動,什麼也別說,快給母親和四弟道歉。   家和萬事興的道理他懂,可母親和幼弟這次的事做得太過份了。   他這次沒有理會妻子的示意。而是繼續道:「娘,吏部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有好缺的,我有心為四郎謀個好點的差事,所以才挑挑撿撿的耽擱了,不是我沒有盡心盡力。我實際上是為四郎看中了兩淮鹽運司副使,只是那副使是從五品。四郎從來不曾做過官,御史那邊不太好辦,我就尋思著是不是先謀個判官做做,從六品,低調些,也說得過去,等鹽運司的差事完了。正好回京,順順噹噹地謀個五品的差事做做……」   郭老夫人沒等他說完就啐了他一口,厲聲道:「誰不知道我們程家當朝是靠鹽運起的家?當時兩淮鹽運司幫著河道總督還銀子,你幼弟在淮安和金陵整整跑了兩年,我那兩年就沒有睡個安生覺。生怕兩淮鹽運司那邊出什麼事把你弟弟牽扯進去。就連當時幫過你弟弟的淮安的主薄相志永,你弟弟都想辦法幫他走了個路子調去了淞江做了知縣,那相志永到今天還逢年過年都派了人來給我問安。你以為你弟弟那兩年是拿著搭褳去那裡收銀子的?你弟弟那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賺錢給你們花呢?你是不是看著如今家裡元氣大傷,還惦記從鹽運上撈點銀子回來?從前你弟弟是商賈。商賈圖利,無可厚非。你現在讓你弟弟做了兩淮鹽運司判官了然後往家裡撈銀子。那是貪墨!你這是要給你弟弟找個前程嗎?我看你是想你弟弟早點死吧?」   說話到這個份上,不要說是程涇了,就是在一旁聽著的程渭也嚇了一大跳,程涇更是「撲通」一聲就跪在了郭老夫人的面前。急急地道:「娘,您別生氣!您聽我說,我們兄弟三個人,我怎麼會讓四郎出事呢?我只是想著四郎對鹽運熟悉,不如去先從鹽運上做起……」   程涇跪下去了,程渭也不能站著,也跟著跪了下去。   袁氏和渭二太太邱氏見這情景,也只好跟著跪了下去。   渭二太太不由擦了擦額頭的汗。   她在京城十幾年,和老太太接觸得少,從前只知道老太太是個剛強的人,可沒想到老夫人老了,為了四叔的事居然像個孩子似的撒起潑來。   可見那些老話說的是有道理的。   這爹娘就是愛么兒。   老小,老小,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似的。   袁氏卻在心裡忍不住腹誹。   老太太這心,也偏得太厲害了。   大郎什麼也沒有說,老太太就這樣要死要活的了……她早就領教過了,偏偏大郎不聽,這下好了,大家都跟著沒臉了。   不過,老太太的話也提醒了她。   程家可是靠鹽運起得家,那是個什麼樣的買賣——據說揚州的那些鹽商家裡庫房的銀子堆得像小山似的……程家富貴了這麼多年,難怪嘉善成親,老太太出手就是二萬兩銀子……閔家大小姐嫁進來之後,得向她提個醒,老太太這邊可是一點禮數也不能缺的!   郭老夫人借把兒子罵了一頓,這心裡也好受了些。   程池看著母親臉色微霽,忙倒了杯茶遞給郭老夫人,勸道:「娘,大哥哪有您說的那麼多心思。你就別生氣了,我又不是孩子了,去哪裡我自有主張。你就別逼著大哥給我東奔西走了。他如今是閣老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有些事還是要避避嫌的好。宋大人推薦我正好,也免得別人說閒話,我就是到了任上也能快點適應。」   郭老夫人猶不解恨,冷冷地道:「我看他不是瞧不上宋大人給謀得差事,是覺得你的差事是宋大人推薦的,打了他的臉吧?」   「怎會,怎會!」程涇尷尬地解釋,「我若是顧忌著顏面就會禁止四郎和宋家來往了,我是怕四郎的行徑落在有心人眼裡成了我指使的……」   說來說去還是怕別人誤會。   郭老夫人不想再和大兒子說話,索性毫不客氣地打斷了程涇的話,對次子程渭道:「四郎的事,你幫著多留個心。那楊壽山是什麼性子,哪裡人。有什麼愛好,家中都有些什麼人,有沒有互相走得動的姻親……你都幫著打聽打聽,四郎去了,也好做人。宋夫人那裡,我親自去道個謝。不管怎麼說。讓他們家宋大人費心了!」   程池卻想著宋木。   與其等到他從別人那裡知道自己和少瑾親事,不如他自己主動相告,讓宋木心裡好過些。   兄弟三人在郭老夫人屋裡盤桓了半晌,見郭老夫人已有了倦意,這才起身告辭。   出門的時候,袁氏拉了程涇的衣袖一下。   程涇會意,放慢了腳步。落在了程渭和程池的後面。   程渭不以為意,和程池說著朝中那些六、七品卻身居實權要職的官員履歷。   邱氏見袁氏夫妻有話要說的樣子,正想上前幾步走到袁氏和程涇的前面,留個地方給袁氏夫妻。對面的抄走遊廊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朝這邊走了過來。   袁氏的腳步一頓。   邱氏差點撞到她的身上。   就聽見袁氏奇道:「阿萱,你怎麼在這裡?」   程涇等人不禁回頭。   只見那小姑娘腳步輕快地走了過來。屈膝給袁氏行禮:「表姑母,母親讓我跟著老夫人學寫字。我來交功課的!」   方家也是有名的讀書人家,百年望族,若是要寫字。何需非要請郭老夫人指點。   袁氏訝然。   程涇兄弟已回過頭去,繼續往前走——姻親們多敬佩郭老夫人的為人。都想把女兒或是侄女送到郭老夫人這邊來指點一番,只是郭老夫人拒絕得多,接受的……算算也不過兩、三人……就算是這樣,也只是母親無聊時用來打發時間的。他們兄弟並沒有放在心上。   袁氏卻少不得要和她聊幾句:「你母親可還好?我剛從金陵回來,家裡還沒有收拾妥貼。只有過幾天才能去拜訪你母親了……不過年餘沒見,你可又長漂亮了……」   方萱大方地應對。   已走出一段距離的程池卻陡然停下了腳步,轉身朝著方萱看了一眼。   袁氏覺得有些奇怪。   程家的兄弟不管是怎樣的性子,對女色這一點上卻是相同,從來不假以顏色的。今天怎麼會……   心念一動,她就想起一件事來。   程池,還沒有成親!   郭老夫人這麼多年來為他挑肥揀瘦的,那模樣兒,只怕是個公主配了程池她老人家也會覺得委屈了程池。   可有時候,這命不由人!   程池畢竟是坐二望三的人了,就算是個好生生的,這樣挑來挑去的,那些疼愛女兒的人家也未必願意和程家結親。   現在,老太太那麼冷清的人,居然會指點起方家沒出閣的小姑娘來!   袁氏嘴角就翹了起來,原本只是站著說話的,此時卻拉了方萱的手,熱情而又真誠地邀請方萱和她的母親到家裡來做客:「……等到了十月,我就得為你嘉善表哥的婚事忙起來,就是有心也無力相聚了!」   方萱並沒有注意到袁氏的異樣。   她們這些在京城的江南籍官眷常在一起聚會。   方萱笑眯眯地替母親應了。   袁氏這才放手,朝程池望去。   程池已轉身和程渭離開。   好像剛才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   他送走了哥哥嫂嫂,回屋換了件衣裳,決定去趟榆錢胡同。   萬一這差事真得成了,他怎麼也要跟少瑾說一聲。   而且他這要是一去,最少也要在濟寧呆個四、五年。把少瑾一個人留在京城,他可捨不得。可讓少瑾跟著他去濟寧受苦,他也捨不得。但如果不出仕,不在仕途上有所建樹,他更不好跟周鎮交待。   程池生平第一次覺得左右為難。   ※   姐妹們,據可靠消息,粉紅票可以投了!   求七月份的粉紅票!   O(∩_∩)O~   PS:明天一早就要啟程去麗江參加年會了,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讓我有了參加年會的資格,謝謝!   也謝謝大家的粉紅票,六月份我們又是第一!   從麗江回來就加更!   ※(未完待續~^第四百四十二章事發   程池在去榆錢胡同之前,去了趟郭老夫人住的鶴壽堂。   老夫人見他去而復返,還以為他是過來陪她說話的,心情很好地吩咐丫鬟去拿圍棋,並對程池道:「我們來手談幾局——你可有些日子沒有過來找我棋了!少瑾的棋藝應該進步了不少吧?」   少瑾那……那也能叫做下棋。   那完全是在和他胡鬧好不好?   不過,卻比正經的下棋更有意思!   程池想著,眼底就不由帶了幾分笑,避而不答地笑道:「我還以為您生氣了呢!看來您心情挺好的啊!」   「我要不自己給自己找樂子,早被你們這幾個小兔崽子給氣死了。」郭老夫指使著小丫鬟把棋盤擺放在了炕桌上,道,「一個自私自利,一個唯唯諾諾,一個無法無天……沒一個省油的燈!」   程池哈哈大笑,道:「不是我們不好,是您的要求太高——大哥雖然有些私心,可大事上卻不糊塗;二哥不過是被夾在中間,不做和事佬不行;我嘛……有娘和哥哥們讓著,不無法不天也對不起世家子弟這塊招牌啊!」   「你還有理了?」郭老夫人啼笑皆非,道,「你爹爹要是在世,聽到你這麼說,早就家法伺候了!」   程池就趁機摸了郭老夫人的手,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所以您就別生爹爹的氣了,他也是沒有辦法了。那田忌賽馬、丟卒保帥,不都是絕地逢生的好計策嗎?說不定我沒有遇到這樣的事還成不了氣候呢!那時候您和爹爹寵得我多厲害啊!」   郭老夫人沒有作聲。   程池就一直握著母親的手沒有放。   良久,郭老夫人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地道:「你這孩子……倒是個心寬的!」   程池呵呵地笑,低聲道:「那方家姑娘那裡,也就抬抬手。讓她過去了算了!犯不著為了我的事把方家也拖下水。」   免得和袁氏的矛盾越積越深。   當然,這句話他肯定是不能當著母親的面說的,不然老太太犯起擰來那可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郭老夫人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又知道了?」   程池就涎著臉道:「我原想做娘貼身的小棉襖的,可投了個男子的身,就只好做您肚子裡的蛔蟲了……」   「呸!呸!呸!」郭老夫人笑道。「什麼肚子裡的蛔蟲,真虧你說得出來!你呀,少在我這裡做戲,我雖然老了,可這眼神還在。別以為插科打諢我就算了。我知道你想什麼?不就擔心袁氏心裡怨恨我嗎?可袁氏不慫恿,方家不作死,我就是想下手不也沒有機會嗎?既然她們上趕子地往這件事裡湊。我怎麼能對不起她們那番心思。」然後恨恨地道,「我生平最恨人算計我了!」   程池無語。   郭老夫人就把裝著黑棋的棋缽放在了程池的面前,道:「這件事你別管了。我心裡有數。原想著讓你郭家的表妹們湊個數的,從你郭家表妹和少瑾之間給你挑個媳婦。免得我們這邊剛剛分了宗,那邊就向周家提親。看出點什麼事來。只是這樣一來郭家不免名聲受損,我這心裡有點過不去,這事這才放下了。如今正好,把郭家拎了出來。你的婚事又不會引起別人猜疑……你趕緊把你那邊的差事定下來了,我尋思著過了八月十五就可以去周家提親了!」   程池就知道。老太太留了方家的那位小姐是給少瑾造勢,現在老太太這麼直言不諱地承認,知道這件事老太太已經有了主張,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希望袁氏不從中攪和,把方家的那位小姐給拖下水了。   和母親下了兩盤棋,眼看著天色不早,程池尋了個藉口辭了郭老夫人,去了榆錢胡同。   李氏在來給郭老夫人請安的第二天就選了個吉日回了保定府。   榆錢胡同這邊只有周少瑾在家裡,管事小廝門房當值的都是程池的人,見程池來了,斷然沒有攔著的道理。小廝們一邊跑著去垂花門那邊稟告,管事的一面陪著程池往裡走。   周少瑾尋思著馬上是中秋節了,親自釀了幾壇桂花酒,正在放置桂花酒的耳房裡嘗著酒的寡淡,聽到小丫鬟稟告,還沒有來得及放下手中的小盞,程池就走了進來。   「怎麼想到要釀桂花酒?」他走進正院就聞到了一陣淡淡的桂花酒香。   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快要過中秋節了嗎?中秋節的節禮總不能全都從集市上買吧?之前我釀過桂花酒,大家都說好喝,正巧今年的桂花開得好,我就又釀了幾壇,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圖個心意罷了。」   程池聽著心裡很是歡喜。   少瑾性子柔,又是個內向的,他原本就沒有指望著她能主持中饋。可她能這樣想著這些人情世故,偶爾這樣和家裡的親戚朋友走動走動,他再從中周旋一、二,這交際應酬也就應付過去了。   「哦?!」他佯做出副不相信的樣子笑道,「你還能釀桂花酒?沒想到!」   周少瑾就抿了嘴笑。   池舅舅,總是喜歡逗她開心。   他當然不是不相信她會釀酒,不過是想讓自己高興高興罷了。   她就舀了一小盞酒遞給了程池:「池舅舅,您嘗嘗看,好喝不好喝?」   程池喝了一口。   是用金華酒釀製的,加了金桂和銀桂,入口還是金華酒的綿長,不過聞著有金桂、銀桂的馥鬱香氣。   「還不錯!」程池笑道,「娘喜歡金華酒,應該也會喜歡這桂花酒。」   周少瑾聞言眼睛就笑成了月芽兒,拉了程池去看她埋在後院的桂花酒:「……我自己釀的江米酒,加了冰糖、桂圓和紅棗,金桂的十壇、銀桂的十壇、丹桂的十壇,還有二十壇是用的高梁酒。江米酒的明年中秋節的時候喝,高梁酒埋個五、六年再起出來。到時候我做了風鴿給池舅舅下酒。」   他的小姑娘像艘飄泊良久的小舟,終於停靠在了他的港灣。   居然埋了酒在地裡,還說,五年之後再起出來……   程池笑地望著她。   覺得沒有比這一刻更好的時光了。   他所心怡的人,正娓娓地向他道著他們的未來!   程池只要想想就覺得熱血沸騰。   他視線慢慢從她眼睛停留在了她紅潤如花瓣般嬌豔的唇上,仿若那灼熱的陽光。在她的唇邊流連徘徊……就像有雙無形的手在輕輕地摩挲著她唇……讓她心裡慌慌的……好不自在……   周少瑾不由說話有些結巴起來:「我還會做風鴨、風鵝,漕鴨漕鵝也會做,池舅舅喜歡吃什麼?我到時候給您做……」   「少瑾做什麼我都喜歡……」程池俯身,離那紅潤嬌豔的唇越來越近,「只要是少瑾做的,我都喜歡……」他慢慢地靠近。   周少瑾甚至能感受到他熱熱的呼吸,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薰香。   池舅舅。這是要吻她嗎?   可這是在戶外,在院子裡,旁邊還有服侍的丫鬟婆子……   周少瑾熱氣直往臉上湧,像被困在浴室裡,水氣氳氤。讓她透不過氣來,腦子暈暈的,偏偏還不知所謂地在想,池舅舅換了薰香嗎……那香味好像不是「如是我聞」的香味……比「如是我聞」的味道要濃鬱些。卻一樣的好聞,像肉桂。又比肉桂淡很……是因為池舅舅換了薰香的緣故嗎?她腦子顯得有些糊塗起來……   臉就被一雙溫暖而又溫柔的手捧了起來。   周少瑾熱的眼眶都溼潤起來。   心也被揪了起來。   有一點害怕,有一點期待,還有點掩耳盜鈴般的肆無忌憚。   那熱熱的呼吸就打在了她面頰上。   周少瑾閉上了眼睛……   耳邊突然傳來女子驚恐的聲音:「少瑾……少瑾……你們……你們……」   溫暖一下子離周少瑾遠去。   她忙睜開了眼睛。   看見了站在後院桂花樹下的周初瑾。   周初瑾滿臉的驚愕,目光直直地望著她。腳下還落著幾個點心匣子。   「姐姐……」周少瑾頓時臉色煞白。   姐姐怎麼在這裡?   剛才還在她身邊服侍的僕婦呢?   周少瑾下意思地就躲到程池的身後。   程池窘然。   都是他太大意。   見平時都沒有什麼事,就開始放縱自己……結果弄得商嬤嬤她們見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就想著法子把少瑾身邊服侍的都支開……卻沒有想到周初瑾會在這個時候闖進來,嚇著了少瑾。   他上前一步,把把周少瑾藏在了身後,表情微斂,神色變得嚴肅認真起來,道:「初瑾,事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我什麼也不想聽!」周初瑾厲聲道,身子直抖。   事實就擺在那裡,她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嗎?他還想狡辯嗎?   周初瑾覺得自己快要昏過去了。   她一把扶住了桂花樹的樹杆,這才沒有倒下去。   難怪!   難怪!   池舅舅對少瑾特別的好,看少瑾的目光總有些不同。   送她宅子,給她買珠寶首飾,事事處處替她著想,甚至以少瑾的婚事為由說服自己給父親寫信,把少瑾留在京城,幫著李家大老爺牽線搭橋和內府的做生意……原來如此!   她心思純善如白紙一樣的妹妹,自己遍體淋傷也要把她護在羽翼之下的妹妹居然會,居然會被身邊這個她最信任、最尊重的舅舅覬覦……   憤怒,失望,自責,排山倒海般地向她湧來。   她上前幾步揚手就要朝程池扇去,身後卻傳來持香的聲音:「大少奶奶,東西都搬到二小姐屋裡去了……」   ※   親愛,我今天去麗江,行程估計得一天,這一章是定時發布。   據說能見到很多大神,很多美女……的,雲起的……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四十三章生枝   持香的聲音如一盆涼水潑在了周初瑾的頭上。   她不由打了個寒顫。   李氏回了保定府,她不放心妹妹一個人住在榆錢胡同,隔三岔五的就來看看,見妹妹面色紅潤,神情活潑,比任何時候都顯得開朗,這才放下心來,把精力放在了官哥身上,有些日子沒有過來。還是前些日子家裡開始送中秋節的年節,她這才想到快要到中秋節了,僅備了東西給妹妹送過來,路過齊芳齋看到買馬蹄糕的,她還特意讓隨車的婆子進去買了幾匣子點心……誰知道就這一個小小的疏忽,妹妹就……變成了如今的局面!   她現在只慶幸她顧忌著婆婆,來的時候只帶了兩三個人過來,進門看見院子裡沒動靜,想到妹妹前些日子差了人告訴她釀了桂花酒,埋在了後院,她心中一動,提著給妹妹買的點心就徑直來了後院。   周初瑾腦海裡浮現出剛才她看到的情景,她不禁閉了閉眼睛。   還好她把跟過來的人都留在了院子裡,要是讓她們看見了周少瑾和程池的樣子……少瑾可就是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可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   現在當務之急是想把這件事壓下去。   要如水過無痕般。   絕不能讓少瑾的名譽有一點點的暇疵!   周初瑾深深地吸了口氣,對持香道:「快中秋節了,四老爺奉了郭老夫人之命過來探望二小姐。二小姐釀了桂花酒,想請四老爺帶幾壇回去給郭老夫人嘗嘗,正和四老爺來後院起酒呢!你也來幫把手,等會帶兩壇回去給大太太嘗嘗。」   持香笑著應,心裡卻困惑不已。   四老爺奉了郭老夫人之命來探望二小姐。二小姐起了新酒給四老爺帶去給郭老夫人,大奶奶跟她說得這麼清楚幹什麼?她不過是個僕婦,主家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她還敢說個「不」字不成?   大奶奶今年好生奇怪……怎麼說得話聽著給人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持香不解地搖了搖頭。   二小姐和四老爺今天也很奇怪……二小姐的樣子分明是躲在四老爺的身後,四老爺呢,好像護著二小姐……難道二小姐和大奶奶置氣了?   念頭閃過。持香立刻就否定了這種想法。   她服侍大奶奶也有十年了,大奶奶和二小姐可不像一般的姐妹,大奶奶對二小姐,那可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不管什麼事都讓著二小姐,大奶奶怎麼可能和二小姐置氣?   可三個人剛才的表情和樣子……又讓人忍不住想了又想。   更讓持香奇怪的是,大奶奶明明說二小姐在幫四老爺起酒。可這既沒有鋤頭也沒有鏟子……怎麼起酒?   程池立刻覺查到了周初瑾的用意,也覺查到了持香困惑,立刻不緊不慢地笑道:「那酒是用高梁酒釀的,時間太短了,這個時候起出來我拿回去了還得再埋到土裡去。不如等過幾年酒好了我再來起也不遲。不如就把你用金華酒釀的桂花酒送我幾壇好了。」   周少瑾已經被嚇傻了。   她手腳僵直,又羞又慚,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哪裡還敢動彈一下。   程池暗暗皺眉。覺得周初瑾對周少瑾太嚴厲了些,偏偏又怕周少瑾顧忌著周初瑾。讓他不敢去抱抱周少瑾,給她一點點安慰,只好在溫聲地對她道:「少瑾,別怕!萬事都有我呢!我們去耳房拿幾壇你用金華酒釀的桂花酒……」   「萬事都有我」幾個字像黃鐘大呂般地敲在了周少瑾的心上。讓她身子微震,回過神來。   是啊!   她有什麼好害怕了。   天塌了,還有池舅舅這個高個子頂著呢!   可被姐姐撞見了她和池舅舅……還是好丟臉……特別是她還迷迷糊糊的……如果姐姐再晚來些時候,肯定會碰個正著……真是太,太丟臉了……   「好,我……我去拿酒。」她磕磕巴巴地道,臉紅得能滴出血來。   都是程池。   妹妹都還沒及笄,知道些什麼?   周初瑾狠狠地瞪了程池一眼。   程池生平從來沒有這麼尷尬過。   他只好裝作沒有看見似的,可還是不自地輕輕咳了一聲。   待出了後院,程池一眼就看見了惴惴不安地站在過道上略帶幾分惶恐地望著他的商嬤嬤。   程池好像什麼也沒有看見,沒有吱聲。   跟著周初瑾過來的幾個僕婦卻一無所知地低聲說笑著,見到程池等人紛紛上前行禮。   持香還記得周初瑾的叮囑,對跟過來的丫鬟婆子笑道:「二小姐釀了桂花酒藏在後院,要起了送給郭老夫人和我們家大太太,可四老爺說,那酒還太新,要過幾年起才好。讓二小姐把她前些天用金華酒釀的桂花酒送兩壇給郭老夫人和我們家大太太……你們隨我來搬酒。」   「我來,我來!」商嬤嬤等人哪裡還敢讓周初瑾的人搬酒,一面打量著程池的神色,一面強笑著熱情地幫持香搬酒。   周少瑾卻是看也不敢看周初瑾一眼,直到耳房裡沒有了旁人,她這才鼓起勇氣拉了拉姐姐的衣袖,低聲道:「姐姐,你別生氣……是我自願的……是我喜歡上了……」   「你給我閉嘴!」周初瑾氣得指頭髮抖,聲地喝斥著周少瑾,打斷了她話,「這個時候說這些做什麼?你就不怕別人聽見!」說著,剜了程池一眼,「就算是有錯,那也不是你的錯。」   周少瑾心如刀絞似的。   果然,她和池舅舅的事一旦被人發現,不管真相是什麼,錯的那人卻是池舅舅。   「姐姐,」周少瑾挺直了脊背,握著拳道,「這件事不怪池舅舅。是我自己……」   「少瑾!」這次出言阻止她的是程池。他望著周少瑾,目光溫和而堅定:「別說了,把這件事交給我!」   程池很能理解周初瑾的感覺。   如果換個身份,他大概也同樣的生氣!   既然如此,少瑾說得越多,錯的越多。為他辯護的越多。周初瑾就越不能原諒自己!   而少瑾素來看重周初瑾,在周初瑾盛怒之下她依然能為自己說話……這已讓程池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他又怎麼忍心讓周少瑾為了他和周初瑾起爭執呢?   周少瑾自然是乖乖地點頭。   周初瑾看著肺都要氣炸了!   程池這個混蛋,到底給少瑾灌了什麼迷湯?少瑾竟然笨笨地什麼都聽程池的!   她眼眶都溼了,一把就拉住了周少瑾的手,道:「快過中秋節了,沒有讓你一個人呆在榆錢胡同過節的道理,你這就隨我去雙榆胡同住些日子……」   周少瑾頓時就慌了。忙道:「姐姐,我不去!我就在榆錢胡同……」   姐姐這是不讓她再見池舅舅了嗎?   周初瑾聞言臉色發青,看程池的目光如刀似劍。   程池唯有無奈地嘆息。   周少瑾卻從程池的表情敏銳地發現了端倪。   她忐忑地瞥了眼姐姐,再也不敢說什麼了。   周初瑾的臉色這才好了一點。   她高聲喊著春晚:「我這就帶二小姐去雙榆胡同,你幫二小姐收拾幾件換洗的衣裳隨後就來。」   一刻鐘也不讓周少瑾落單。   周少瑾悄悄地望程池。   程池幾不可見地朝著她頷首。   周少瑾就任由周初瑾牽著了。   周初瑾吃了程池的心都有了。   他這是給少瑾灌了什麼迷魂湯啊!   把少瑾迷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她拽著周少瑾就往外走。   周少瑾低著頭跟著姐姐。但在就要走出垂花門的時候,她還是沒能管住自己地回頭看一眼。   那可憐兮兮的眼神,就像被拋棄的小貓似的,瞬間就擊中了程池的心。   他卻只能安慰般地朝著周少瑾笑了笑。然後在周少瑾坐上了周初瑾的轎子之時臉色立刻就垮了下來,面無表情地走出了榆樹胡同。留下了神色慌張的商嬤嬤。   而周少瑾則一路沉默地跟著周初瑾去了榆樹胡同。   廖家的人看見周少瑾不免都有些意外。   周初瑾打起精神來笑著解釋道:「只有我們姐妹在京裡,總不能讓她一個人過節吧?」   姐妹和睦,自然是好事。   廖大太太忙讓丫鬟們把後院從前周少瑾住的那個小院子收拾出來,並熱情地對周少瑾道。「就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似的,多在這裡住幾天。中秋節的時候和我們一起出去觀燈。」   周少瑾在榆葉胡同一個人自由自在慣了,再重新回到有長輩管束的環境裡,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她笑著向廖大太太道謝,出了正房就被周初瑾拉到自己宴息室,還叫了個丫鬟守在門口,還沒有在臨窗的大炕上坐下已低聲地道:「你給我說實話,你和程子川……他對你……你們有沒有……」   再深的話,她怎麼也問不出口來。   周少瑾開始還有點不明白,但很快就會意過來。   她脹紅了臉,又羞又怯,嗔道:「姐姐,您怎麼能這樣想池舅舅?池舅舅人很好的,他幫過我好幾次……」   她說著,看著姐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喃喃地停了下來。   「少瑾!」周初瑾沉默了片刻,勸著妹妹,「你年紀還小,又一直不怎麼在外面走動,有些事還是見得太少。池舅舅是我們的舅舅,他自然會對我們好。可我們不能因為一個人對我們好就非要和那個人好吧?程許對你好不好?程詣對你好不好?怎麼也不見你對他們好啊!」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未完待續~^第四百四十四章護著   聽姐姐提起程許,周少瑾顯得有些沉默。   周初瑾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她忙道:「少瑾,我的意思是說你應該挑個你喜歡的人……」   周少瑾忍不住小聲嘀咕道:「池舅舅就是我喜歡的人啊!」   周初瑾真想指著程池的鼻子大罵一通。   「你小小年紀,懂什麼喜歡不喜歡?」她教訓妹妹道,「給你買東西,逗你說笑,在你面前低聲下氣……這都不是喜歡!這樣的喜歡誰不會?他不過是要討了你的歡心佔你的便宜罷了。他能娶你嗎?他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喜歡你嗎?他能給你名分?能讓你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邊嗎?少瑾,你就聽姐姐的一句話。你喜歡他有什麼用?他喜歡你嗎?他要是喜歡你,會偷偷摸摸地和你來往嗎?這樣的人,你趁早把他忘了。他還是我們的長輩,比你大十幾歲呢?!」   「姐姐!」周少瑾忍不住為程池辯護道,「池舅舅說,他,他會娶我的,你不用擔心……」   周初瑾聽了這話就更氣憤了,道:「他說會娶你就能娶你。你怎麼不用用心。他是我們什麼人?你剛才還喊她池舅舅呢?他一個做長輩的,卻對你做出這樣的事來,品行德性都值得質疑,他說的話,能有幾分是真的!」   「我相信他是真的啊!」周少瑾見姐姐的臉色很不好,不敢跟姐姐頂嘴,小聲地辯道,「池舅舅不會騙我的!姐姐,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很想告訴姐姐郭老夫人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她又怕說出來之後姐姐連郭老夫人也責怪起來。   周少瑾一副墜入情網無法自拔的模樣,周初瑾氣得眼睛都紅了。   可這能怪少瑾嗎?   她還是個孩子呢?   要不是程池引\誘她。她能這樣和自己頂著來嗎?   想從來,少瑾和自己說話可是連個高聲的時候都沒有的。   周初瑾氣得肝痛。   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好幾趟,好不容易心情平和幾分,決定溫言細語地勸勸周少瑾,誰知道一回頭卻看見周少瑾淚眼汪汪地看著她,像被人欺負狠的孩子似的。   周初瑾心裡又燒起股無名火來。   她抑制不住憤然地道:「你給我好生在這裡呆著。過幾天我就送你回保定府。程子川送給你的那些東西,我會讓春晚……」說話到這裡,她這才想起來,春晚和樊劉氏都是周少瑾近身服侍的,周少瑾和程池的事一看就絕非一朝一夕,她們不可能不知道………這兩個人在她面前不曾露出些許的蛛絲馬跡……周初瑾的神色就變得冷峻起來,她高聲喊著「持香」。道:「春晚過來了沒有?讓人去把樊劉氏也叫過來……」   周少瑾突然就想到前世她出事的時候,關老太太也是這樣讓人把春晚和樊劉氏叫過來的。   她跳起來就拉住了周初瑾的衣袖:「姐姐,不可,不可!」   周初瑾深深地吸了兩口氣,道:「少瑾。我只是把她們叫來問問話。你這些日子住在這裡,身邊不可能沒有服侍的人。商嬤嬤和小檀都是長房那的人,我看就還是讓她們回長房當差好了。」   她越是用這種輕描淡寫的口吻和周少瑾說話,周少瑾就越覺得心不安。   周少瑾緊緊地拽住了姐姐的衣袖不放。目露哀求之色。   周初瑾狠心地不去看她。   周少瑾的眼淚都快要落下來,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一邊是待她恩重如山的姐姐。一邊待她忠心耿耿的僕婦。   她既不想得罪姐姐,又不想讓春晚和樊劉氏傷心。   周初瑾看著周少瑾難過的樣子,心裡也不好受。她想到剛才周少瑾的倔強,沉吟道:「不處置春晚和樊劉氏也行。在我送人回保定府之前,你好好呆在這裡,哪裡也不要去。你能做到嗎?」   周少瑾做不到。   她知道,姐姐若不鬆口,就算她帶著春晚和樊劉氏回了保定府,春晚和樊劉氏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周少瑾道:「姐姐,您就讓春晚和樊劉氏留在榆錢胡同吧?你這邊有這麼多的丫鬟,你隨便撥兩個人服侍我就是了。就讓春晚和樊劉氏留在京城吧?」   周初瑾自然不能答應。   春晚和樊劉氏竟然讓程子川染指周少瑾,怎樣的懲罰都不為過,何況就算是為著周少瑾的名譽想,這兩個人也留不得了。   姐妹倆就僵持在了那裡。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道:「大奶奶,榆錢胡同那邊的商嬤嬤過來,說是來給二小姐送換洗的衣裳。」   不是讓春晚送衣裳過來的嗎?   周初瑾很是意外。   周少瑾卻長長地透了口氣,神色鬆懈下來。   定是池舅舅知道春晚和樊劉氏都是她體己的人,怕兩人過來了被姐姐責罰,所以索性讓身手高強的商嬤嬤來幫她送衣裳。   周初瑾卻蹙了蹙眉頭。   春晚和樊劉氏沒外面,只怕少瑾沒了牽掛,更加不容易逼著她不再理睬程子川了。   來稟告的小丫鬟見周初瑾好一會都沒有示下,又想到在垂花門前兩車的箱籠和廖大太太身邊最體己的鐘嬤嬤親親熱熱地說著話的商嬤嬤,她不由小聲地道:「大奶奶,鍾嬤嬤正陪著商嬤嬤說話呢……」   周初瑾心中一凜。   她怎麼忘了婆婆還在府裡住著……   少瑾的事可是一點風聲也傳不得的。   她忙道:「那你就去請了商嬤嬤進來吧!」   小丫鬟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就帶了商嬤嬤進來。   商嬤嬤先朝周少瑾望去,見周少瑾全須全尾的,只是眼睛紅腫,像是哭了的樣子,先就鬆了口氣,這才笑眯眯地上前給周初瑾行了禮。道:「二小姐走得急,春晚姑娘又是二小姐面前最得己的,這首飾細軟什麼的,都由春晚管著,又要打發那些糧油米麵鋪子來要帳的夥計,又要指使著丫鬟婆子把二小姐平日裡慣用的東西裝了箱籠送過來。春晚姑娘實在是忙不過,就派了我先把二小姐的箱籠送過來,也免待會兒天色晚了,二小姐連個被褥迎枕都要從大姑奶奶這邊拿。又尋思著二小姐過來住些日子,大姑奶奶府上雖不缺那貼身服侍的,可還有廖大太太在,還有廖家的那些親戚常來常往的。也不能讓人覺得二小姐失了禮數,近身服侍的全是廖家的丫鬟婆子,就讓奴婢把小姐慣用小檀和碧桃送了過來……」   周初瑾朝周少瑾望去。   周少瑾不知道什麼時候嘴角已噙了一絲笑。   周初瑾哪裡還不明白。   這商嬤嬤哪裡是來送東西,分明是來給周少瑾撐腰的。   還拿了她的婆婆廖大太太來壓她。   她一個僕婦,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膽子。   還不是受了她的舊主子程池的指使。   周初瑾氣極而笑。   周少瑾是她的妹妹。她比誰都更珍惜她,更愛護她,要他程池在一旁指什麼手腳?   她才不給程池再次接近妹妹的機會。   周初瑾不由地冷笑,道:「長輩贈。不敢辭。可也不好勞煩小檀姑娘,我看就讓小檀姑娘在榆樹胡同住下好了。平時指點指點家裡的丫鬈婆子,別讓她們失了禮數!」   你不是要讓小檀在少瑾身邊服侍嗎?   那行,我就把人給留下來,然後放在身邊敬著供。丫鬟進了她的屋,他程池難道還能管到她屋裡來了不成?   商嬤嬤客氣地道:「大姑奶奶是高門大戶出生,小檀怎麼敢在大姑奶奶面前班門弄斧!不過二小姐寬厚和善,讓她在身邊幫著端個茶倒個水擺了!」   二小姐寬厚和善,她就尖酸刻薄了?   周初瑾氣不打一處來,還想再敲打敲打商嬤嬤幾句,鍾嬤嬤的聲音隔著帘子響了起來:「大奶奶,大奶奶,大太太聽說二小姐過來串門,特意命老奴過來請了二小姐過去說話,還讓老奴跟大奶奶說一聲,請您吩咐廚房多做幾道二小姐喜歡吃的菜,今天要留了二小姐在上房用晚膳。」   這樣一來,周初瑾根本不可能拘著周少瑾了。   周初瑾面沉如水平。   程子川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還怕她打罵了周少瑾不成?   或者是還想私會周少瑾?   商嬤嬤看著心裡直打鼓。   四老爺怕二小姐被大小姐責罰,這才讓她過來的。   可大姑奶奶畢竟二小姐的姐姐,二小姐又素來敬重大姑奶奶,若是真的把大姑奶奶得罪完了,只怕二小姐心裡也不痛快。   她忙道:「大姑奶奶,這主子是花,我們就是葉。主子是雲,我們就是泥。二小姐要繡花,總得有人幫著分線;二小姐要修枝剪葉,總得有人幫著遞個帕子擦手……奴婢們都只在一旁服侍著。」   言下之意,她們只護著周少瑾,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周初瑾冷笑。   周少瑾卻潸然淚下。   前世,程許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卻任她由著袁氏磋磨。今生,池舅舅總喜歡逗她,卻始終把她放在心上,生怕她受了一點點的委屈,就是如母亦姐的姐姐把她拘了,也要派人跟著她才放心。   姐姐也說,男子若只是給你買東西,哄著你開心,願意在你面前伏小做低,卻不願意娶你,給你名分,不值得相信,不是好男子。   那是不是說,池舅舅就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子!   周少瑾抱了姐姐的胳膊,紅著眼睛道:「姐姐,我都聽你的。你就讓商嬤嬤和小檀她們留在我身邊服侍好了!」   不要處置春晚和樊劉氏。   她相信池舅舅會證明,他沒有欺騙自己。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親們,網站在改革,女生網這邊取消了粉紅票,變成了月票;粉紅票排行榜也取消了,變成了原創風雲排行榜。   昨天才弄懂月票的投票規則。   PC用戶、APP用戶、合作渠道用戶在內的讀者都可以投票了。   聽上來很高大上吧?   實際上就是以後除了用電腦看文,用手機用戶產生的月票也都可以投票了!   親們,這個月的月票就拜託大家了。   有手機看文的姐妹兄弟們看文的時候也麻煩也幫著投投票。   謝謝!   ※(未完待續~^第四百四十五章捷足   真是好手段。   難怪能把妹妹哄得團團轉。   他就算準了她不敢把妹妹拘在家裡?   他就算準了自己不敢和婆婆生隙?   如果是其他的事,她也就順勢而下了,可這關係到妹妹以後的幸福,她怎麼能就這樣算了,不管不問。   周初瑾看著向她求饒般的妹妹,她更是氣惱,半晌才讓自己冷靜下來,對周少瑾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暫時住在我這裡,在我送你回保定府之前,你都不要出自己的院子了。若是讓我發現你和人私下會面,我就立刻去向父親要了春晚和樊劉氏的賣身契,把她們遠遠地賣了。」   周少瑾點頭,乖順的像只小貓。   周初瑾看著心中不忍,聲音又溫和了幾分,道:「你要是覺得無聊,就在家裡看看詞話本子,或是繡繡花做些女紅也好。再不濟,讓小檀陪著你踢毽子……」   就是幹什麼都可以,不允許再和池舅舅見面。   周少瑾明白姐姐的心意,連聲保證,周初瑾這邊臉色微霽。   程池那邊得了消息,知道周少瑾好生生的,只是被拘著不允許見他,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出了這樣的事,很多人就會直接把責任歸到女子的身上,輕則辱罵,重則捶打,他怕少瑾為她受委屈。   還好周初瑾像周少瑾說得那樣,亦母亦姐,對她疼愛有加,只是不讓他們見面而已。   程池去向郭老夫人辭行:「……沒想到被初瑾看出端倪來。這麼大的事,她肯定會請周大人出面解決。我想趁著初瑾的信還沒有送到保定府,親自去趟保定府,見見周大人。向他的提親。」   他還沒有能夠厚著臉皮當著母親的面說他欲對少瑾不軌,被周初瑾給碰見了。   自己的兒子自己還不知道。   他若是不想讓人知道,肯定有辦法讓別人不知道。   就算是露馬腳,多半也是周少瑾沒能藏住。   郭老夫人也不點破,笑道:「若是初瑾的信已經送到了保定府呢?」   程池老神在在地道:「不會的。我肯定比初瑾的信先到保定府。」   也就是說,要使使手段了!   郭老夫人聞言都不由為周少瑾擔憂起來。   這孩子。遇到了四郎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她道:「你快去吧!若是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禮品,就到我的庫房裡去取。見到了周大人,也要小心謹慎,該低頭的時候低頭,該賠禮的時候賠禮。抬頭嫁姑娘,低頭娶媳婦。人家如珍似寶般養大的女兒,要到我們家來操持家務。幫你孝敬老人,生兒育女,你要心生感激才是。別把你在外面的副臭脾氣帶到周家去,更不要依仗著少瑾喜歡你,你就覺得有了底氣。越是這樣。你越要對周家恭敬,越要對少瑾好才是。這樣的夫妻,才能長長久久,越過越好。」說完。又不由嘆道,「可惜我只生了你們三個兒子。若是有個女兒,也可以一家有女百家求,嘗嘗這被人看眼色的時候!」   程池哈哈地笑,道:「娘。您放心!我又不是那不懂人情世故的,這個道理還是知道的。您若是想嘗嘗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滋味,讓少瑾進了門給您生個孫女,到時候她的婚事由您做主不就行了?」   「你們也就說說罷了!」郭老夫人才不上當,「等到兒女落了地,稀罕得都不知道怎麼好了。你也不要在這裡哄我開心了,快去把你的泰山大人說服了才是正經,不然哪來的媳婦,哪來的女兒?」   想當初,她也是這麼跟大兒子和二兒子說的。   結果呢,成了親,一個個就先有自己的小家了。   不過,誰都是一樣。   她年輕的時候也一樣。   都先想到自己的小家。   郭老夫人微微地笑。   程池卻哄著老太太道:「少瑾不比別人,是您看著長大的,以後嫁過來了,這屋裡的事也少不了您指點。只要您別到時候撂挑子才是!」   郭老夫人笑著搖頭,道:「這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老了,有些事你們得自己當家作主。」   可等程池走後,她老人家卻坐在鏡臺前看了又看,湊到了鏡子跟前對史嬤嬤道:「我的白頭髮好像又多了些?」   自老太爺去世後,郭老夫人就不再注意自己的容顏,慢慢長出白頭髮來,史嬤嬤等人也勸了老夫人染一染,老夫人卻大手一揮,道:「染什麼染,是怎樣的年紀就是怎樣的年紀,難道我染了頭髮就會真的變成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樣不成?」   怎麼事隔這麼多年,老夫人卻在意起自己的白頭髮起來。   郭老夫人含蓄地道:「我尋思著,大郎我幫他帶大了箏姐兒和簫姐兒,二郎我幫他帶大了笙姐兒,四郎成了親,我怎麼也要幫他帶個姐兒出來才行!」   原來是怕四老爺嫌棄她老人家年紀大了!   史嬤嬤笑道:「所以您要好好保養身體,以後四老爺那邊還指望著您給他當家作主呢!」   她想,郭老夫人聽了這席話肯定會自謙一番的,誰知道郭老夫人卻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道:「我也這麼想——大郎和二郎家的都不需要我操心,四郎若是娶了少瑾,那孩子那麼點小,頭幾年怎麼也要幫襯幫襯他們!」   史嬤嬤忍不住抿了嘴笑,低聲道:「老夫人,夫人請了方家二太太和廖大太太過來做客。」   郭老夫人笑著沒有作聲。   杏林胡同,袁氏的乳娘正在幫袁氏選庫房裡的料子。   袁氏好不容易挑中一匹墨綠色的柿蒂紋折枝花的妝花,吩咐貼身的大丫鬟雲彬:「拿去給王娘子,讓她幫我做件褙子。」   雲彬應聲而去。   袁氏從金陵來,把九如巷針線房的王娘子帶了過來。   她對她的乳娘道:「如今搬過來才知道,這杏林胡同實在是太窄了些。就是設個針線房都不成……等到閔家大小姐進了門,家裡的人口越發的多了起來。總不能事事都交給王娘子,我看得給王娘子那邊添個人才是。也不知道家裡的丫鬟裡面有沒有誰的針線好的?」   那乳娘給袁氏說了幾個名字,袁爭都不滿意,最後道:「那就在外面買一個進來好了。」   乳娘笑著應「好」,面露遲疑之色。   袁氏笑道:「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很好。   但乳娘還是猶豫再三。這才低低地道:「把方家六小姐嫁過來……合適嗎?」   方家六小姐才十六歲,和四老爺隔著十幾歲呢!   而且那方家六小姐是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四老爺又是個極其冷峻的人,兩人南轅北轍,能過到一塊去嗎?   袁氏見身邊服侍的都不在屋裡,若有所指地道:「正因為方家六小姐是在密罐裡長大的,心思單純好說話。我這才起了這個心思幫四叔做媒——你是不知道,老太太手裡厚重著呢!僅僅搬到朝陽門那邊的箱籠就有二百六十幾個,老太太的心又偏到了咯吱窩裡去了,二弟妹是個不管事的人,若是三弟妹不能和我一條心。我就是偷天換日的本事,也架不住有人(撤)扯後腿啊!」   原來是圖著方家六小姐好拿捏。   可老夫人是那麼好糊弄的嗎?   乳娘不由道:「夫人,我看這件事還是要從長計議。若是老夫人不同意,您這樣豈不是得罪了方家?您不如先和老夫人商量了之後再請方二太太和廖大太太來家裡做客也不遲。」   袁氏笑道:「我總得先探探方家二太太和廖家大太太的口氣吧?別我們剃頭擔子一頭熱才好!」說著。她眉頭微蹙,沉吟道。「倒是家裡的這宅子,實在是太小了……如今我們和九如巷已經分了宗,大老爺是長子,老太太這樣久居在朝陽門畢竟有些不好——知道的。說老太太貪圖朝陽門那邊寬敞;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太太在為分宗的事生大老爺的氣,誤會老太太不願意分宗,大老爺和老太太有罅隙。但嘉善要成親,老太太搬回來住到哪裡?總不能讓老太太住在後罩房吧?老太太這一生富貴,還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呢!大老爺還不得和我急啊!可我有什麼辦法?我能變出個地方來嗎?   「我尋思著,要換個寬敞些的宅子才是。」   這種事,乳娘就不敢說話了。   袁氏在心是地琢磨著,越想就越覺得現在住的地方太小。   等到程涇回來,她就把自己的主意告訴了程涇。   程涇這日子也因為母親住在朝陽門那邊心裡有些不自在,可他現在又沒有銀子換個更大的點宅,聽了不禁皺了眉道:「這件事我會和娘商量的,你就別摻和了。這宅子是制公置辦下來的,都百餘年了,長輩們在京為官的時候都住在這裡,四郎甚至就是在這裡生的……這宅子怎麼能說賣就賣?」   多年的夫妻了,袁氏知道丈夫的脾氣。   小事上他通常都不管,由她行事。可若是關係到老太太和程家的事,他都會親自過問,非常的重視。   聽他這麼說,她連連點頭,顯得很是恭敬,說出來的話卻讓程涇非常的為難:「那娘搬回來了住在哪裡?如果不是因為嘉善要成親,到時候要在正堂裡拜堂,我早就把正房讓給了娘。現在怎麼辦?大老爺您得給我拿個主意才是。」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我應該已經到家了吧……如果飛機不晚點的話。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四十六章先登(六月份粉紅票第一加的第一更)   遠在保定府的程池此時卻站在保定府府衙大門前。   他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忐忑。   周鎮為人持重守禮,寬厚儒雅,在發生了程許的事之後,他是否會同意自己娶周少瑾,程池一點把握也沒有。   懷山上前去遞了貼子。   李氏忙讓人去前衙稟了正在處理公務的周鎮。   周鎮有些意外,問拿了拜貼進來的小廝:「太太沒有說是什麼事嗎?」   小廝忙道:「太太只是說讓您趕緊回去,程家四老爺這麼急的遞了貼子進來,又是走的側門,怕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周鎮放下了手中的事務,腳步急忙地回了後衙。   他是一府之首,不住在府衙而是在外面租屋而居,周家又非什麼高門大戶,肯定讓人懷疑他貪墨的。可但在府裡,少瑾的婚事就不免被人惦記。所以在初瑾提出想讓少瑾留在京城,為少瑾在京城裡找個門當戶對的婚姻時,他只提出了不能讓少瑾遠嫁的要求就沒條件了。等到九如巷分宗,他最擔心的就是四房和二房的關係這些年來因為少瑾的原因日漸淡薄,如今長房在京城定居,四房失去了長房的支持,會不會受到連累。   周鎮寫了幾次信去四房問。   沒幾天,他就接到在外做官的四房的二老爺程沅的信,說他近期可能會被調任廣西柳州任通判,還暗示周鎮,這人職位是程涇推薦的。   廣西雖然不是什麼好地方,可柳州還不錯。更何況是從七品的縣令升為正六品通判。   後來郭老夫人來京,又叫了少瑾去做陪。   他想著程許不在京城,郭老夫人又逢此大難。想必心情十分不好,叫了少瑾去做伴。他也就當不知道,什麼也沒有說。   此時程池卻突然地拜訪他……不知道是少瑾出了什麼事,或是程家出了什麼事?   程池只在花廳等了片刻,見到周鎮,忙起身行禮。   周鎮心中更是不安了。   程池少年得志。又倍受兩位兄長及程勳的喜愛,雖說不上驕傲自持,卻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怎麼突然對他如此尊重?   難道程池所求之事會讓他為難不成?   周鎮在心裡琢磨著,面上卻不顯,笑著請程池坐了下來,吩咐丫鬟去向李氏討了他珍藏的大紅袍待客。然後和程池寒暄道:「子川兄是什麼時候到的保定府?用早膳了沒有?住在哪裡?」話說到這裡,他脫口就想讓程池不要見外,住到他這裡來,轉念又想到程家和周家已不同往昔,他和程池又不熟。說這樣的話未免太過親暱,語氣微頓,把這句話收了回去,道。「不知道子川兄找我有什麼事?若是事情不急,不如留下來用午膳吧?保定府比不得金陵。更比不得京城,沒有什麼好吃的。還好我府上的廚子是從江西跟過來的,幾道江西菜倒是做得十分地道。我這裡還有一小壇梨花白,正是下菜的佳釀。」   子川兄……   從前倒也當得。可現在……   程池略覺尷尬,可這尷尬也就是一瞬的功夫。   他既然決定了娶少瑾,就將面臨著很多的事。   稱呼,不過是其中一種罷了!   他笑道:「周大人不必客氣。我過來是為了私事。」   又是「周大人」。   周鎮暗自皺眉。   既然程池要和他劃清界線,他也不是一定要做程家長房的這門親姻不可。   只是李氏從京城回來之後對程池推祟倍至,說受了程池不少的照顧,郭老夫人還將原本準備送給程池的一幢宅子送給了少瑾,給她們在廖家面前做足了面子,還幫著李家大舅爺引見了內府酒醋局的大太監,如今跟著內府做起了生意,讓他見到了長房的人,無論如何也要道聲謝……他這才會對程池如此的敬重。   如果論起身份地位,他是丙戌科的進士,程池是壬辰科的進士,他還高程池兩科呢!   他端起茶盅來靜靜地喝了一口。   程池笑道:「世人都說蘭花不容易養。可我從前總是覺得家中對我不公平,憑什麼大哥、二哥可以讀書入仕,我讀書的天分不比他們差,卻要被拘在家裡打理一輩子庶務。心情總是很暴躁,看什麼都覺得不順眼。母親就送了我一盆建蘭,讓我把它放在書案上,好好地把它養開花。   「我不以為意。   「心情好的時候就澆澆水,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算看那建蘭也覺得心燥。   「覺得那是自己修養還不夠到家的證據。   「有幾次讓人把它丟到了花園裡又讓人尋了回來。   「慢慢地,不知道是看習慣了,還是建蘭被我如此的對待居然還活著,我不由地開始關注它,偶爾也會把它放到窗臺上去透透氣。   「不過月餘的功夫,那盆建蘭就亭亭玉立,挺拔而秀麗。   「我時常幫它剪枝澆水。   「漸漸地,我發現養花是極有意思的事。   「它會長出嫩嫩的小葉,還會在舒服的時候伸展著枝葉,每當我仔細地打量它的時候,它都有些許的不同,或者前幾天還伸向東邊的嫩枝這兩天卻開始朝著西邊長,或是被壓枝下的葉子在不知不覺間探了出來,露出嫩綠色的葉尖……它就像個怯生生的孩子,在我沒有注視它的時候頑皮地嬉戲著……   「我突然發現,原來養花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只有你能靜下心來,就會發現很多的不同。   「我現在最大的樂趣,就是蒔弄花草。   「而且萌弄花草的時間越長,對那花草越有感情。   程池的聲音一點點地低了下去:「看我的哀傷,看我的傷心,看我的難過,卻默默地陪著我……」   周鎮根本不知道程池在說什麼。   他眨了眨眼睛,心裡道。難道這位長房的程家四老爺有什麼毛病,不然好好的一個兩榜進士,不讓出仕做官卻把他拘在家裡……   他只好又默默地喝了口茶。   程池站了起來,表情真摯而誠懇,沉聲道:「周大人,我想聘府上二小姐為妻。請您允許!」   周鎮張了張嘴,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花和……少瑾?   什麼意思?   娶少瑾為妻?   是要娶少瑾為妻!   周鎮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道:「你說什麼?!」   那聲音,尖稅鋒利,又帶著幾分惶恐的不知所措。   他又問了一遍:「你想娶少瑾?」   程池點了點頭,認真地道:「是!我想娶少瑾,請您成全!」   他的女兒。花一樣嬌嫩的女兒,居然被做為舅舅的程池覬覦……長房到底都對少瑾做了些什麼?   周鎮的血全都朝頭上湧去。   他臉脹得通紅:「不可能!你想也別想!我是不會把女兒嫁給你的……」   初瑾呢?   她知不知道程池覬覦少瑾?   她寫信給他把少瑾留在了京城,是巧合還是早有預謀?   還有李氏。   她在京城呆了那麼長的時候,回來還使勁地誇著程池……他想到了李家大舅爺的生意……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和因為發現了什麼而和程池做了交易?   周鎮氣得指頭都在顫抖,指著程池大聲喝道:「滾!你給我滾!別髒了我的地方!」   程池早知道他沒有好果子吃。聞言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周大人,我是真心愛慕令愛,對她和您都很是敬重。周二小姐性情溫婉純善,待人溫和大度……」   「滾!你給我滾!」周鎮現在聽到程池說話心裡冒火。他指了大門,「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看在郭老夫人的面子上。」說不定郭老夫人早就知道了,他只覺得火氣更大了,道,「這件事我就當沒有發生過的……長貴。長貴,」他高聲地喊了隨從的名字,「我這就讓人去把少瑾接回來。從此我們周家和你們程家再也沒有什麼關係……」   周鎮比程池想像的還要激動。   他這個時候應該以退為進,先離開了再說。   周初瑾見自己第一封信沒有回音,肯定會寫第二封信的,他要是離開了,待到周鎮接到周初瑾的信,還不知道會怎樣責罰少瑾。   他的感情此時壓過了理智。   程池上前幾步就朝著周鎮一揖到底,誠聲道:「周大人,請您稍安勿躁……」   周鎮卻是聽也懶得聽得,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吩咐著急匆匆趕過來的李長貴:「把他給我趕出去!」自己則拂袖而去,一路奔向內宅。   李氏正歡天喜地和李嬤嬤擬著等會設宴招待程池午膳:「這石雞是江西特產,我哥哥特意送過來的。比其他石雞可好多了。這素石雞怎麼也得做一碗。還有那鄱陽湖的胖魚頭,薰竹、燻肉都要弄一點……」   門帘子陡然間「哐當」一聲,周鎮滿臉戾氣地走了進來。   李氏不滿,忙站起來喊了聲「老爺!」   周鎮已沉地喝道:「都給我出去!」   李嬤嬤擔心地和李氏交換了一個眼神,帶著屋裡服侍的丫鬟婆子魚貫著出了上房。   周鎮這才火山爆發:「你在京城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麼?」他不好把女兒的事情告訴李氏,怕少瑾的事被別人傳了出去,「程池為何要給李家大舅爺介紹生意?還把榆錢胡同的宅子送給了少瑾?送宅子的事,郭老夫人知道嗎?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有告訴我?」   他當時就懷疑。   可初瑾和李氏都說是郭老夫人送給少瑾的陪嫁,他還以為這是郭老夫人為程許的事給少瑾的陪禮……現在看來,卻未必!   ※   姐妹們,六月份粉紅票第一加的第一更。   O(∩_∩)O~   PS:更新在晚上的九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四十七章求同   李氏聽著一下子懵了。   她慌慌張張地喊了聲「老爺」,急急辨道:「我去京城,不是和你說好了嗎?是去照顧即將生產的大姑奶奶坐月子啊!我除了在榆樹胡同就是在榆錢胡同,其中也不過出去了兩、三次,每次都有二姑奶奶陪著。至於說程家四老爺為何會給我大哥介紹生意,我也不知道啊!那天也不過是臨時碰到了一起,臨時說起來的,我大哥回來之後還以為是酒桌上的話,當不得數的。第二天程家四老爺身邊的一個管事找過來的時候,我大哥還以為是在做夢呢!   「至於說少瑾的宅子,程家四老爺說是郭老夫人讓他置辦的……誰家還會嫌自己的銀子太多了,沒事花那麼多錢子買個宅子送人!何況當時大姑奶奶也在場,知道這件事。   「這其中有什麼蹊蹺,我真的不知道啊!」   「老爺,」她急得眼淚都落下來了,「我真的什麼事也沒有做,更談不上瞞著您了!不知道程家四老爺和您說了些什麼,我願意和他去對質!」   李氏說到這裡,已臉色發白,滿臉的絕望。   這都是鬧得哪一出?   周鎮氣不打一處來,可望著李氏悲痛的面孔,他又莫名得覺得啼笑皆非,忍不住道:「你胡思亂想些什麼?如果不是相信你,我能讓你去照顧初瑾坐月子嗎?」   他的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李氏的臉上已有了光彩。   「您,您真的相信我?」她覺得臉上火辣辣地在燒。   周鎮不以為意地「嗯」了一聲,道:「這麼多年的夫妻,你是怎樣的人,我心裡明白。」   李氏的臉上頓時光彩逼人。腦子也開始飛快地運轉起來。   「老爺!」她想到一個可能,忙道:「難道是程家長房出了什麼事?」   周鎮冷諷道:「我現在總算是知道空穴來風是怎麼來的了?」   李氏臉紅得像朝霞,心裡卻甜蜜蜜的,沒有一絲的不悅。   丈夫說,相信她的為人!   沒有比這更讓她覺得自己所付出的有了回報了。   她笑吟吟地道:「那到底出了什麼事?」   周鎮沒有作聲。   按理,李氏不應該再問。可剛才周鎮的話給了她勇氣,她想了想,還是道:「老爺,我嫁給您的這幾年,您待我不薄。若是我大哥的生意讓您為難,我這就去跟我大哥說,讓他不要和內府做生意了。我相信我大哥不會為了錢連兄妹的手足之情也會不顧了……」   周鎮皺起了眉。道:「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心裡有數!」說完,就要走。   既不是程家出了事,也不是因為他哥哥做了內府的生意,那到底是為什麼?   李氏覺得腦子更糊了。   她一把拽住了周鎮,大著膽子道:「老爺。您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您到底要問什麼?您也知道,我這個人不聰明,常常不懂您的心思。可您可以告訴我啊!我肯定不會違背您的意願的!」   這倒是真的!   自李氏嫁給他之後。不僅是她,就是李家。也以他馬首是瞻。   周鎮停下了腳步,不由自主地琢磨起來。   李氏忙道:「老爺,您有什麼話就和我直說吧!」   程池並不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夥子,他能掌管長房那麼大的生意。肯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他來求親,肯定也不是一時的腦熱。   如果李氏不知道少瑾的事,兩人在花廳裡起了爭執,只要李氏有心,做為宗婦,她肯定會知道。如果李氏原本就是知道,甚至是其中的一員,自己的隱瞞還有何意義?   周鎮沉聲把程池來求親的事告訴了李氏。   李氏嚇得人都傻了。   難怪丈夫要質問她了!   人交到了她的手裡卻出了這種事,不找她找誰?   她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可事情怎麼會這樣了呢?   倆人在一起的時候根本就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啊……   難道是她離開了京城之後的事?   周鎮一看她那樣子就知道這件事她完全不知道。   他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道:「你真的就沒有看出些什麼?」   「真的沒有看出來!」李氏的眼圈紅了起來,「兩人都規規矩矩的,從不曾有過不妥當的言行舉止,不然我也不會被蒙在鼓裡了。」   不管少瑾和程池到底有沒有,和少瑾日夜相處的李氏都沒看出什麼端倪,別人也不可能看出什麼來。   念頭閃過,周鎮如遭雷擊。   少瑾……難道是自願的?   不然她只要露出些許的異樣,李氏就會發現……或許,是程池引/誘了她?   周鎮一時間心裡亂糟糟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而回過神來的李氏卻不一樣。   少瑾……嫁給程池……程池可是兩榜進士!   而且長得那樣的俊雅出眾,氣質雍貴。   雖然看上去有點冷漠,可真正接觸之後才發現他是個外冷內熱的,很願意照顧家裡的。像她大哥的生意,就是程池聽說她娘家有個酒坊主動幫她大哥牽得線搭得橋。   想到這裡,她看了眼周鎮。   如今九如巷和程家已經分了宗。   程池的胞兄可是內閣輔臣!   若是少瑾嫁了程池……那少瑾可就是程涇的弟媳……周家又是長房的姻親了……老爺的仕途不就有了幫襯的人嗎?   李氏越想越覺得這件好事。   她不禁問周鎮:「程家四老爺,真的向少瑾提親了?」   周鎮聽著這話臉頓時黑得像鍋底,冷笑道:「我看著你挺高興的樣子?怎麼,覺得和酒醋局做生意有餘力,還想織染局的生意不成?」   李家的主業是做布匹綢緞。   若是平日裡李氏聽到這話十之八九會覺得周鎮這是在嫌棄自己的出身。   可在周鎮說了相信她的為人之後,就算是周鎮真是這麼想的,她一點都不介意了——反正就算她是商賈出身。周鎮依舊信任她就行了。   「看老爺說的這些話!」李氏笑盈盈地道,「我這不是為二小姐高興嗎?程家四老爺可是知根知底的人家,除了年紀比少瑾大一些,不管是學識、人品、相貌、出身可都萬裡挑一的……」   周鎮就「呸」了一口,厲聲道:「你失心瘋了吧?他是兩榜進士,我承認他學問應該不錯。可他除了學問不錯。有什麼人品?有人品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嗎?少瑾可是她外甥女,這件事只要被人知道,唾沫星子就能把他給淹死了,到時候少瑾怎麼辦……」   他把程池噼裡啪啦地損了一通。   李氏不以為然,在心裡嘀咕道,這也不好,那也不好。至少程家四老爺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吧?不然怎麼挑三揀四就是不拿程家四老爺的相貌說事!   不說別的,就憑著程家四老爺這相貌,是個女人都願意嫁!   她突然靈機一動。   程池怎麼會無緣無故地上前提親?   難道他和周少瑾已兩情相悅?   李氏表面上唯唯諾諾地聽著周鎮的長篇大論,心裡卻思忖著這件事。   說不定周初瑾也知道這件事呢!   不然怎麼家裡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   丈夫把兩個前妻生的兩個女兒都如珍似寶的,如果她趁著這個機會給程池和周少瑾、周初瑾賣個好呢?   李氏見丈夫說了半天。怕他口乾,上了一杯茶,等到周鎮把話說完,這才溫聲道:「老爺。您也別生氣。我知道您顧忌著程家四老爺和二小姐的身份背景,那是從前。現在九如巷和長房分了宗。我們家只是和金陵九如巷是姻親,和京城的程氏有什麼關係?難道因為我們和金陵九如巷是姻親,就不能和京城的程氏結親了不成?那桐鄉袁家算什麼?舒城方家又算什麼?他們哪家不是親上加親?憑什麼我們就不成?   「再說了,江南的那些大戶人家不是講究『嫁女擇佳婿。毋索重聘』嗎?我們擇得是佳婿,又不是他的出身。若是這相貌學問能與二小姐相配,您又何必拘泥這些?我們家二小姐的模樣,長得也太好了些,一般的人家可架不住!」   周鎮心頭一震。   他想起莊氏和程柏的那樁婚事。   如果程柏是個能扶得上牆的,莊氏又怎麼會嫁給他?   她們母女倆,難道會走同一條路?   周鎮的心開始動搖。   李氏自嫁進來就看著周鎮的眼色行事,如今見他氣勢弱了下來,知道自己的話打動了周鎮,索性繼續道:「程家四老爺也是個有心人,等到長房和九如巷分了宗才提這件事。如果之前提,可就真是為難我們家二小姐了。說來說去,也是因為輩份的緣故,我看您要是還拿不定主意,不如寫了信回去問問關老安人。她走過的橋比我們走過的路還要長,多問問總歸不會有錯。」   難道還讓四房知道少瑾的事不成?   周鎮心裡很是猶豫,卻沒有作聲。   李氏見勸來勸去也勸不好了,索性什麼也不說,安靜地坐在那裡陪著周鎮。   把少瑾……嫁給程池嗎?   周鎮心情複雜。   他去了書房。   李氏想他肯定是去給莊氏燒香去了。   每當他遇到這種事都會給莊氏的畫像敬炷香,像少瑾嫁人這麼重要的事,他當然要問問莊氏了。   李氏悄悄地招了李嬤嬤,讓她去給程池通風報信:「……老爺如今正在氣頭上,四老爺等幾天再登門拜訪。」   程池重重地賞了李嬤嬤。   草蛇灰線,伏延千裡。   之前種下的花,終於結出了果!   ※   親愛,今天的更新。   O(∩_∩)O~   PS:   明天的加更在晚上的五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四十八章堅持(六月份粉紅票第一加的第二更)   周鎮輾轉反側,一夜沒有睡。   想到莊氏在世的時候,他除了讀書,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麼事也不用管。就是和九如巷的人情往來,她也辦得妥妥貼貼,沒有人不稱讚的。   他不由地想,如果莊氏活著該有多好,少瑾的婚事哪裡還用得著他操心,他只管好好賺錢給女兒添妝就行了。   想到這裡,他躺不住了,索性起床,又去給莊氏上了炷香。   畫像裡的莊氏,比生前的模樣實際上寡淡了不少,這也是他有意為之。總覺得莊氏太漂亮了,和他琴瑟和鳴,沒有一處不好的,正是應了那句「紅顏薄命,深情不壽」的話。   他嘆了口氣。   李長貴在門口探頭探頭的。   周鎮皺著眉頭喊了他進來,喝斥道:「你就不能站直了說話?偷偷摸摸的,讓人看著成什麼體統?」   自昨天程家四老爺來拜訪老爺之後,老爺就看什麼也不順眼了。   李長貴呵呵地笑,不敢多說一句話。   周鎮就喝道:「找我有什麼事?」   李長貴頓時人一縮,低聲道:「是程家長房的四老爺,遞了帖子過來……」   「不接!」周鎮想也沒想地道,「以後他們家的帖子我都不接。」   李長貴「嗯」了一聲,卻沒有立刻退下去。   周鎮不耐煩地道:「還有什麼事?」   李長貴的聲音就更低了,道:「程家長房的四老爺……就站在衙門外等呢!」   「那就讓他等著好了!」周鎮聽著就心煩,像揮蒼蠅似的朝著李長貴揮了揮手。   李長貴忙退了下去。   初秋正午的陽光照在人身上還是火辣辣的。   程池氣宇軒昂,腰間垂著的一個玉蟬通體無暇,滿身貴氣。   衙門的門房出來看了好幾遍,卻不敢上前趕程池走。   程池站在刺目的陽光下。突然想起自己七、八歲的時候,也是這樣在陽光下站樁。   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七星堂意味著什麼,滿身滿心都是興奮,好像站好了樁,自己就天下無敵,能拯救家族於水火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再一次站在了陽光下。   這次,他卻是為了自己。   為了那個全身心都信賴著他的小丫頭。   程池心情平靜如水,安靜地站在那裡,任那些進出府衙的指指點點。   懷山卻為程池委屈。   程家長房的四老爺,天之嬌子,七星堂的堂主,跺跺腳整個武林都抖三抖的人物。此時卻因為周家二小姐的緣故站在這裡被人打量。   他支了把傘過去。   程池笑道:「不用了!周大人估計是想懲罰我一番。你們就不要摻和了。」   懷山不為所動,繼續給他撐著傘。   程池也就隨他了。   周鎮一個上午都坐在前衙裡處理公務,可這心總像有什麼似的,有些坐立不安。   半晌他才明白過來,趕情是李長貴說程池一直站在衙門外啊……   他望了望外面明晃晃的陽光。叫了李長貴來問:「四老爺還站在外面嗎?」   李長貴連連點頭,道:「來衙門辦事的人都在問是怎麼一回事呢?老爺,您看,是不是讓四老爺進來……這樣讓人看著。沒幾天說不定保定府裡就會傳了。萬一要是有人認出四老爺的身份來……別人還以為您和程家長房有什麼過節呢?」   周鎮沒有想到程池會這樣不顧顏面。   可讓他喊了程池進來坐……豈不就是認輸了!   他臉一沉,道:「他願意站在那裡任人圍觀就讓他站著好了!」然後頭也不回地回了內宅。用午膳,睡午覺。   李嬤嬤則招了李長貴問:「怎麼樣?老爺都說了些什麼?」   李長貴有些沮喪地道:「我照著太太的話跟老爺說了,可老爺還是和昨天一樣。」   「讓你費心了!」李嬤嬤忙笑著塞了一塊銀子給李長貴,道。「太太這也是為了二小姐好,為了這個家好,還請李長隨多擔待點。」   李長貴假意推脫了兩下,這才收了銀子。   李嬤嬤一溜煙跑去了李氏那裡。   李氏正翹首以待,見到李嬤嬤忙道:「怎麼樣了?」   李嬤嬤嘆氣地搖了搖頭。   李氏滿臉的失望。   她擔心地絞著帕子,喃喃地道:「這萬一要是把四老爺給氣走了怎麼辦?」   李嬤嬤也很擔心,道:「要不,您去勸勸老爺?」   「不行!」李氏道,「老爺的脾氣我知道,我越說他越不會答應……」她憂心忡忡地小聲嘟呶著,「這可是大事………如果少瑾能嫁給四老爺,是多好的事啊……不行,不能讓這件事就這麼黃了……」她說著,神色一正,吩咐李嬤嬤,「你快想辦法給大老爺帶個信,說我這邊出大事了,讓他趕緊來一趟。」   李嬤嬤匆匆而去。   李氏端了茶去了周鎮那裡。   周鎮剛剛起來,小廝正服侍他洗臉,看見李氏,他冷冷地道:「你來幹什麼?」   李氏不由暗暗慶幸自己沒想過再勸周鎮。   她笑道:「這不快過重陽節了嗎?我尋思著是不是要給關老安人送些東西過去。前些日子金陵那邊不是來信,說關老安人有些不舒服嗎?要不,我們把關老安人接過來住些日子吧?一個女婿半個兒,她老人家待您這麼好,我們孝敬點她老人家也好。」   九如巷分宗,關老太太又急又氣,病了好些日子才好。   周鎮瞥了李氏一眼,道:「你為這樁婚事倒是操碎了心!」   李氏聽著眼圈一紅,道:「老爺,您這是冤枉我。我一切都聽老爺的,老爺說一,我決不說二的。要怪,只怪我肚子不爭氣。沒能生出個兒子來,老爺膝下只有大姑奶奶她們三姐妹,不和金陵那邊的幾位表少爺走得近些,只怕是出嫁連個背轎的人都沒有……」   她的話一下子戳中了周鎮的心。   他和九如巷走得這麼近,也與周家人丁單薄有很大的關係。   周鎮沒有說話,走了出去。   坐在衙門裡。他心裡就像落了個沙子似的,怎麼樣都不舒服。   他又叫了李長貴來問:「程家四老爺回去了嗎?」   「沒有!」李長貴有些怯意地道,「一直站在衙門口……黃大人跑去搭話,四老爺沒有作聲……」他忍不住勸道,「老爺,四老爺要是萬一真的成了您女婿,您讓這衙門的人怎麼看……」   「你給我閉嘴!」周鎮勃然大怒。   李長貴縮著脖子跑了。不一會又進來稟道:「黃府堂過來了!」   周鎮請了黃府堂進來。   黃府堂目光閃爍地打聽起程池來。   周鎮三言兩句地糊弄了過去。   不一會,照磨司譚典史過來,說完了公務,委婉地打聽起程池是誰來。   周鎮不勝其煩,打發了譚典史就回了內堂。   李氏正和周幼瑾在大廳裡玩。   看見周鎮。周幼瑾立刻就撲了過來,含含糊糊地喊著「爹爹」。   周鎮抱了周幼瑾,責怪地問李氏:「她這麼大了,怎麼還不會說話?」   李氏眼神一黯。道:「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每天都讓她身邊服侍的人跟她說話呢!」   周鎮抱著周幼瑾玩了一會,和李氏一起用了晚膳才回到書房。   但他一回到書房就找了李長貴來問:「程家四老爺走了嗎?」   李長貴忙道:「走了!」   周鎮鬆了口氣。   心裡說不出是高興還是解脫。   翌日。程池又遞了帖子進來。   周鎮依舊不見。   程池又在衙門外站了一天。   第三天,程池又來了……   如此四、五天,保定府衙的人都在議論這件事,偏偏程池的嘴緊得像河蚌。誰問也不搭腔。   周鎮立刻硬了心腸,大聲對李長貴道:「你去跟程家四老爺說,他就算是在衙門口站成了石像,我也不會答應的。」   李長貴低聲應諾。   程池依舊我行我素,每天遞了帖子過來等周鎮見他。   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那天,周鎮實在是頂不住了,叫了程池進來,道:「你到底想幹什麼?我早說過了,你若是想娶少瑾,那是不可能的。我不能讓少瑾跟著你受苦……」   風吹雨淋的,程池相比前些日子多些了些的風霜。   他沉聲地道:「周大人,我是辛未年七月初七生的,至德十五年壬辰科進士,尚未娶親。在家中排行最幼。有一寡母,兩位兄長,兩位嫂嫂,三位侄女,兩位侄兒。不日將出任工部司水任員外郎,赴濟寧府河道總督衙門幫楊壽山治理黃河水患。請大人將令媛許配於我,我定會和她貧富相伴,不離不棄的。求周大人允許!」   周鎮神色微動。   程池入仕,不去吏部不去都察院,而是去了工部司水任了個小小的員外郎,去濟寧的河道總督府幫著楊壽山治水……不是有大志向就是有大能耐!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值得人尊敬。   他不由道:「你既去濟寧,難道讓少瑾跟著你去受苦不成?」   程池心頭一松。   周鎮既有這樣的話說出來,可見還是想過少瑾嫁給他會如何如何的。   他不怕周鎮刁難,他就怕周鎮一門心思的不同意。   「少瑾還小。可我想和她把名份定下來。」程池沉聲道,眉宇間認真而真誠,看得出來,這番話並不是他一時興起,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我在濟寧,長則有五年,短則三年就回來了。那樣於少瑾也好。她若是想跟著我去濟寧就去,若是想留在京城,就陪著我母親好了。我母親向來也未曾把她看外……」   言下之意,是要過幾年再和周少瑾圓房。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暫定在晚上的十二點左右。   O(∩_∩)O~   PS:關於原創風雲榜,我也想說兩句。   自七月起,的幾個平臺都打通了,取消了原來的粉紅票榜,改為了原創風雲榜。這樣一來,不管是用電腦訂閱還是用手機安卓系統訂閱親們都有票為自己喜歡的作品投票了。   而且不管你是訂閱主站、女生網還是其他平臺的作品產生的月票都可以隨意地投票。   比如說,你在主站訂閱了,可以投主站的文,也可以投女生網的文。你訂閱女生網的文也可以投主站。   當然,這樣一來讀者群擴大了,大家喜好就比從前明顯了,榜單上也出現了很多大家陌生的書(實際上是一樣的,我們的書對其他平臺的讀者來說也很陌生),大家不用置疑,青菜蘿蔔,各有所愛罷了,大家為自己喜歡的作品投票就是了。   ※(未完待續~^第四百四十九章壽辰   周鎮很是意外,程池話裡透露出來的誠意更是讓他心生好感。   他的神色不由柔和下來,道:「老夫人,也知道這件事嗎?」   程池頓時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此時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變得很重要,甚至是一句話生,一句話死,端看他怎麼應對了。   「我母親來京城之後,我已經向她老人家言明。」程池道,「只是那個時候家裡正鬧著分宗,母親的意思,不能讓二小姐在這個時候成為眾矢之的,所以就暫時沒有提這件事。這次我來保定府,事先也曾經稟告我母親,她老人家是知道的!」   周鎮莫名地就鬆了口氣。   或者在他看來,兒女的婚事沒有父母祝福,那就等同於私奔。而程家的事沒有郭老夫人的首肯,通常都沒有什麼好結果。   周鎮端起茶盅來慢慢地抿了一口,不由打量起程池來。   世家子弟從容不迫的雍容氣度,腹有詩書的自信灑脫……不管怎麼看,程池都是萬裡挑一的美男子。   就像李氏說得那樣,除了年紀,他的確是佳婿。   或許這世上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周鎮覺得心裡又坦然了一些。   他問程池:「程嘉善那裡,你們可有什麼打算?」   程池笑道:「家母早在朝陽門那邊為我置了宅了。我以後會住在那邊。」   杏林胡同那邊是程家的祖宅,自然由身為長子的程涇所得。   程池道:「所以等我從濟寧回來的時候,可能還是會外放,到時候就可以帶著少瑾一起去任上了。」   如此夫妻不用分離。   小兒子也有小兒子的好處。   周鎮此時才開始認真地思考這段婚事的可能性。   他微微點頭,道:「你怎麼會想到幫楊壽山治理黃河?」   程池就和他說起自己從小就精通數數,遇到那些水文地誌就想看看。然後又怎麼遇到了宋老先生,怎樣算水位,怎樣江心取水……一一都告訴了周鎮。   周鎮非常的感興趣,仔細地問起算水位的事。   保定府也旱多雨少,若是能引了河水灌溉,農民就不必生活的這樣清苦了。   程池有問必答。   漸漸地。兩人的神色微肅,討論起引水澆地的事來。   花廳外,李氏悄悄地對貼耳細聽的李嬤嬤道:「怎樣?聽到四老爺和老爺都說了些什麼沒有??老爺和四老爺有沒有沒有吵起來?」   李嬤嬤連連搖頭。   李氏舒了口氣。   兩人直到了午膳時間才從書房裡出來,就算是出來,在飯桌上短暫的沉默之後,兩人去了書房,繼續說著農田灌溉的事。   李氏喜上眉稍。   李大老爺風塵僕僕地趕了過來。忙道:「出了什麼事?你十萬火急地把我叫過來。我那邊還等著給京城送酒呢!」   自從做了內府的生意,李家儼然成為了江西首富,李大老爺更是紅光滿面,疲憊也掩飾不住躊躇滿志。   李氏卻抱怨道:「您怎麼這個時候才來?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不給您送信。等到您來,黃花菜都涼了!」   李大老爺不以為意。   兩兄妹鬥著嘴。   京城裡,郭老夫人正在廣發請帖。   九月初九,是她的生辰。   程涇也有意給老夫人做個壽。   這還是他們分宗之後第一次辦家宴。正好那些在分宗的時候幫過他們的親戚朋友聚一聚。   郭老夫人特意給周少瑾姐妹下了帖子,還吩咐呂嬤嬤:「你拿些滋補的藥材去給廖家。三份請帖都一併交給廖家大太太,滋補的藥材卻是廖家大奶奶和周家二小姐一人一份。」   方家的事,廖大太太暗中用力不少。   她肯定是會來的。   而周氏姐姐請帖交到了她的手裡,周初瑾就算是有意攔著周少瑾。廖大太太只怕也不答應。   至於方家,她不請想必也會來的。   呂嬤嬤笑著應「是」,送了請帖去榆樹胡同。   雖然是借了周氏姐妹的光,可能讓郭老夫人身邊最貼己的嬤嬤來給自己送帖子,廖大太太還是很高興的。   周初瑾卻暗暗罵著程池狡猾。   他肯定是想用這種辦法見少瑾!   她還不知道程池已經去了保定。   周初瑾又不好不去,不然廖大太太肯定會覺得她和程家有了罅隙,追究下來,萬一扯出了妹妹就不好了。   她如郭老夫人所料的那樣,給周少瑾找了個藉口:「少瑾這幾日有些不舒服,老夫人的壽宴,我陪你去好了。等少瑾好些了,再去給老夫人問安。」   雖然不一定攔得住,但她怎麼也要試試。   廖大太太很是不悅,道:「長輩做壽,又不是爬不起來了,怎麼就不能去問個安?」她吩咐鍾嬤嬤去請了周少瑾過來,繼續訓著周初瑾:「我從前聽你說,你妹妹曾經得到過老夫人的指點,那就是對你妹妹有教導之恩了,老人家過壽,還是第一次,你怎麼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周少瑾忍著不吭聲。   就算是受了婆婆的責問,她也無意在這件事上妥協。   但很快,周少瑾被請了過來。   廖大太太笑容和藹地將請帖遞給了周少瑾,道:「初九那天,你好好收拾打扮一番。我們去給老夫人拜壽。」   周少瑾看姐姐的臉色就知道姐姐是為這件事不高興了,她微笑著應了,出了正房立刻挽了周初瑾的胳膊,在姐姐面前扮著小孩子撒著嬌道:「姐姐,我說了會聽你的話的,老夫人過壽,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去問個安。但我保證一直跟著姐姐,哪裡也不去,好不好?」   周初瑾臉色微霽。   等到了九月初九的那一天。姐妹倆好好打扮了一番和廖大太太一起去了朝陽門。   程箏和程簫幾個早到了,正站在垂花門前幫著郭老夫人迎客。   周少瑾幾個進門的時候正巧遇到幾位太太連袂而來,她們親親熱熱和程箏打著招呼,並打趣她們姐妹:「你們可是姑奶奶,是坐上賓,怎麼站在這裡迎起客來?老夫人也太會指使人了!」   程箏笑道:「今天是老夫人的壽辰。我們姐妹能幫著老夫人在這裡迎客,那也是孝順,還可以沾沾老夫人的福氣。」   說話間,她拉了周少瑾的手,把幾位太太介紹給了她們。   周少瑾用心地聽著。   圓臉的是周太太,長臉的是王太太,就是笑也讓人覺愁容滿面的是曲太太。申太太是金陵申家十七老太爺家的,如今在兵部武選司任主薄,能接了請帖,是因為和程家是同鄉……   她把這些人一一記在心裡。   既然決定了要嫁給池舅舅,以後就少不得和她們打交道。   眾人知道方氏是鎮江廖家的大太太。都熱情地和她們打著招呼。   程簫笑盈盈地請了她們去穿堂坐。   方家二太太帶方萱過來了。   她們在京中的時候比廖大太太久,和這些太太都是熟人,大家說說笑笑地互相問候,說著些家長裡短的事。然後一起去給郭老夫人問安。   郭老夫人今天很精神,穿著件寶藍色繡著仙鶴仙草紋的褙子。戴著鑲著鴿子蛋大小的綠色貓眼石額帕,夾雜著銀絲的頭髮整整齊齊地綰了個圓髻,還破天荒的戴了支金步搖。   大家笑嘻嘻上前行禮,恭賀著郭老夫人的壽辰。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   輪到周少瑾的時候則拉了周少瑾的手將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道:「我有些日子沒見著你了,聽說你隨著你姐姐進了京,我還在想,我壽宴的時候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回保定府呢?」   聽那口氣,好像她們有幾年沒見了似的。   周少瑾不明所以,但她相信郭老夫人,就像她相信程池一樣。   她乖巧而又溫順地順著郭老夫人說著話。   郭老夫人很是滿意,特意讓人賞了一串碧璽的十八子佛珠手串,道:「沒事的時候就常過來走動。你當年給我抄的經書我可是供到了普陀山的法雨寺。」   周少瑾微笑著應「好」。   郭老夫人就吩咐程笙:「你們小時候也一塊兒讀過書,你帶著她,和京裡的這些姐姐妹妹都認認。」   程笙笑著應「好」,上前拉了周少瑾的手站在了老夫人身後的屏風旁,望著一波又一波地進來和老夫人問安的親戚朋友低聲道:「祖母這是怎麼了?你前些日子還過來給她老人家問過安?難道老夫人年紀大了,記不住東西了?」   周少瑾仔細地打量著郭老夫人,低聲地回她:「老夫人的目光清明,不可能是記不住東西了……」   只怕是另有所圖!   不過是她們看不出來而已。   程笙還在那裡猜來猜去的。   周少瑾的目光卻落在了前來給郭老夫人問安的方萱身上。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方二太太等到眾人都給郭老夫人問過安之後她才帶著方萱上前,方萱給郭老夫人問安的時候大家的目光就都落在了方氏母女的身上。   郭老夫人顯然因此有了空閒拉著方萱的手和她說著話。   大家這才知道原來方萱這些日子跟著郭老夫人學寫字。   郭老夫人笑道:「要說寫字,你和少瑾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兩個小姑娘了……」老夫人說著,招呼周少瑾,「你也過來見見方家六小姐。」   上月不是剛剛見過了嗎?   周少瑾等人心裡都暗暗奇怪。可這樣的場合,沒有誰會傻地去糾正郭老夫人。   兩人互相見了禮。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依舊在晚上的五點左右。   PS:沒有點擊發布鍵,今天收到**才知道新章沒有更新,抱歉!抱歉!   ~~~~(第四百五十章暗流(六月份粉紅票第一加的第三更)   郭老夫人就招了周少瑾和方萱過去,一手拉了周少瑾,一手拉了方萱,笑容溫和慈愛地看了看周少瑾,又看了看方萱,對屋裡的人道:「你們看這兩個小姑娘,朝露明珠似的,讓人看了就覺得心裡歡喜。」   方二太太的表情頓時就變得有些僵硬。   周少瑾是出了名的漂亮,只要是初次見到她的,沒有誰不多看兩眼的。方萱也很漂亮,可若是站在周少瑾的面前,那漂亮就顯得頗為勉強了。   老太太這是在誇方萱呢還是在損方萱呢?   方二太太在心裡真嘀咕。   方萱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老夫人誇周少瑾就誇周少瑾好了,何必把她拉扯進來給周少瑾做陪襯?   能站在這屋裡的沒有一個不是人精。   郭老夫人地位超群,又有誰會沒有眼色地去糾正郭老夫人呢?   眾人呵呵地笑,七嘴八舌地贊著周少瑾和方萱漂亮,可目光卻忍不住地在周少瑾的身上多留停留幾息。   周少瑾被這樣眾目睽睽地打量,也有些不自在,但她素來乖巧懂事,不管郭老夫人是什麼原因這樣做,她都會安靜地接受。所以眾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她儘量讓自己笑容自然甜美,舉止大方得體,說話溫柔婉轉,不辜負了郭老夫人曾經指點過她的名聲。   有幾位太太看著就暗暗地點起頭來,甚至有人悄悄地向袁氏打聽周少瑾定了親沒有。   袁氏樂見其成,把周少瑾好好地誇了一通,好像若不是程許和閔家大小姐早有了婚約,她就為程許求娶了周少瑾似的。加之那幾位太太見周少瑾的確像袁氏所說的性格柔順,也都留了心。和周初瑾攀談起來。   周初瑾巴不得等父親的信一來就立刻為周少瑾找個門當戶對人家,對那些人也就格外耐心。   大家都是明眼人,見狀就更熱情了,弄得周少瑾滿身的不自在,躲在周初瑾的背後不說話,眾人就更覺得她溫婉嫻貞了。看得方萱氣結,好不容易等到給郭老夫人拜了壽,她拉著母親的衣袖就要回家。   方二太太心裡也不舒服,可總不能就這樣走吧?   她耐著性子勸著女兒:「你是大姑娘了,應該知道這世上就是太陽,星星還不圍著它轉呢,怎麼能因為這一點點的小事就嚷著要回家?這是郭老夫人的壽宴。你以後嫁了人,有了夫家,是不是婆婆一句話不中聽就要和夫婿和離呢?」   女兒真是被她寵壞了,她得再找個機會好好地和女兒絮叨絮叨才行。   方萱只好咬著牙留了下來,看著那李太太滿臉笑容不住地打量著周少瑾。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老夫人。幾位爺來給您拜壽了!」   郭老夫人笑盈盈地坐到了廳堂的羅漢床上,除幾位太夫人、老夫人,其他女眷紛紛迴避。   程池就隨著自己的兩個哥哥走了進來。   或者是因為是郭老夫人的壽誕,他穿了件暗紅色竹葉紋的直裰。烏黑的青絲用白玉簪綰著,腰間的杏色刻絲繡雙魚荷包上的金絲線不時閃著寸芒。氣度雍容,風儀俊郎。   周少瑾的眼睛有片刻沒有辦法挪開。   她有好長時間都沒有看見池舅舅了。   他還是老樣子。   不是,是比從前還要英俊……好看……   周少瑾就那樣痴痴地望著程池,這大廳裡的眾人好像都消失不見了似的。她只看得見他,她只能看見他。對跟在程池身後走進來的程許卻完全沒有注意到。   周初瑾真是又急又氣。   還好她留了個心眼,站在了落地罩旁,卻忘了輕輕地撩開帷帳就可以看見廳堂裡的情景。   她悄悄地擰了擰周少瑾的胳膊,低聲地告誡她:「你給我收斂一點,小心被別人看出端倪來。」然後向前幾步,把周少瑾擋在了身後。   周少瑾赧然,收回了眼神卻又忍不住地想向外面瞅。   周初瑾卻發現方二太太和方萱就站在離她們不遠屏風旁,目光微斜,就可以看見來給郭老夫人拜壽的人,而方萱正杏目圓睜,不知道看到什麼令她驚訝的事。   她不由踮起腳來伸長了脖子,順著方萱望過去。   周初瑾看見了程池……還有程許。   程許沉默了很多,原本耀眼的光芒突然間一下子變成了沉靜內斂,仿佛經歷了紅塵歷練,一下子就長大了很多。   周初瑾原本對他恨得要死,可此時看到他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又隱隱有些同情。   她暗暗地嘆了口氣。   不知道方萱看到了誰?又為何那樣的吃驚……如果她要是看中程池就好了。憑著程、方兩家的交情,這倒也是樁門當戶對的親事。   父親怎麼還沒有給她回信?   難道是信沒有送到?   或者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周初瑾有些惴惴不安。   方萱在看程池。   這是她第二次看見程池。   第一次是在去給郭老夫人請安的路上,他回過頭來瞥了她一眼。她當時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可他看她的眼神卻讓她覺得有些怪異,好像……很感慨似的……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一次,她猜出了他是誰,卻沒有想到他這麼的年輕。看上去根本不像二十七、八的年紀,而且氣度很好,程許跟在他的身邊,如星子和皓月,完全沒有可比的……聽說他沒有成親,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一時間方萱的心裡有點亂。   方二太太看在眼裡,嘴角露出一絲的笑來。   若是女兒中意,那就沒有比這更好的姻緣了。   她回過頭來,發現廖大太太正抿著唇朝她笑。   顯然也發現了方萱的異樣。   兩人心照不宣地交換了個了解的眼神。   大廳裡,程涇等人給郭老夫人拜過壽,送上了各自的壽禮,說了幾句吉祥話。就退了下去。   眾人從左右的屏風後面湧了出來,絡繹地向郭老夫人道著賀。   「一門三進士,還出了個解元郎,您老人家可真是有福氣!」   「兄弟同是進士的人家也不是沒有,可像老夫人這樣,長子是閣老。次子是翰林的,可還真不多見!」   「老夫人這也是頭一位了吧?」   郭老夫人矜持地笑,眼底卻難掩歡欣。   有知道程池事的太太索性錦上添花地道:「從前程家人口眾多,三老爺雖然金榜題名,可家中的庶務卻有辦法丟開。現在長房在京城定居了,瑣事也就沒有那麼多了。得了宋景然宋閣老的推薦,在工部水司掛了員外郎的銜。近日就要去濟寧的河道總督府幫著河道總督楊壽山楊大人治水去了。」   屋裡的都是官宦人家的女眷,誰不知道河道、漕運、鹽運、市泊司等都是油水最重的衙門。   一上任就是從六品,還去了河道總督府……十個裡面就有八個人目光熱切地望著郭老夫人,不停地贊著郭老夫人的福氣,還有兩個人雖然自持身份地笑著。私底下卻開始偷偷地交換眼神。   周少瑾先是有些意外,但她又很快地為程池歡喜起來。   池舅舅,終於不會像前世似的離開程家而是留了下來!   而且還做了他喜歡的事。   他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吧?   想到這些,周少瑾就覺得能夠和九如巷分宗真是太好了。   袁氏……也不是不可取的……   周初瑾心情複雜。   程池這些日子沒有出現。是去辦這件事了嗎?   程家並不差這點銀子,他不去吏部不去都督院、大理寺卻去了河道總督府。這是要外放嗎?   有沒有可能和少瑾有關呢?   可能在她的心裡,她始終還是沒有辦法把那個氣度高華的池舅舅和引誘她妹妹的壞蛋聯繫到一起,對程池還抱著一絲的希望……   袁氏則是看著肝疼。   哪天她要是能像老太太這樣被人恭維,她也不枉活這一世了。   想到這裡。她就朝代表閔家來給郭老夫人拜壽的閔家三太太看了一眼。   有了閔家的支持,最多不過二十年,有可能只要十五年,他們家嘉善就能拜相入閣了吧?   還有方家,方家的二老爺可是出了名的長袖善舞,若是方萱嫁給程池,她這個做大媒的,方家二老爺怎麼也要另眼相看吧?   袁氏的心又熱了起來。   聽戲的當口,趁著一折戲剛剛唱完,另一折戲的雲板還沒有響起來,她帶著方萱走到了郭老夫人面前,笑道:「娘,阿萱從前常陪著我的幾位舅母看戲,您眼睛不好使,讓她幫著您看看戲詞吧?」   郭老夫人笑道:「你呀,讓我說你什麼好!聰明的時候那是真聰明,什麼都想得到。可這糊塗的時候,也是真糊塗,什麼事都想當然——阿萱才幾歲?正是好玩好動的年紀,你讓她陪著我聽戲,把她拘在我們這群老太太身邊,還不得把她給悶得不行。你的孝心我知道了!阿萱,和少瑾她們去玩去吧!今天天氣不錯,花園裡還可以划船,你們耐不得聽戲,就去花園裡玩好了!」   周少瑾想去。   說不定能碰到池舅舅呢!   周初瑾當然不會允許她去,用眼神壓著她,不讓她動彈。   方萱從前是最不耐煩和老太太們坐在一起看戲的,那些戲不是唱著苦守寒窯十八載就是唱著背著一雙兒女千裡尋夫的……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她卻想好好地服侍郭老夫人,讓郭老夫人高興。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大家明天看吧,比較保險。   我昨天回家有點晚,結果寫到半夜,迷迷糊糊地沒有點「立刻發布」,到早上有朋友給我**我才發現……   ※(未完待續~^第四百五十一章提親   郭老夫人卻婉言拒絕了。笑著搖頭道:「我知道你們小姑娘家孝順,可我也不是那老頑固。你們只管去玩去。要孝順,也不在這上面!」   方萱聞言忙道:「老夫人,我還是陪著你看戲吧——我喜歡看戲,平時也常陪著祖母看戲!」   郭老夫人見她態度堅決,也就沒有說什麼,留方萱在身邊坐下。   戲開了鑼。   方萱不時地在袁老夫人耳邊說著什麼,呼奴喚婢,照顧茶點,服侍得十分周到、體貼、殷勤。   眾人都看出點端倪來,不由交換著眼神,心裡暗自琢磨著是不是方家要和程家結親了。   周初瑾不由地冷笑,對周少瑾道:「你看見了吧?程家要結親,也是像方家這樣的姑娘,你趁早死了心。」   周少瑾知道姐姐是為了她好,雖然不贊同姐姐的話,卻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反駁而讓姐姐不快,只好在一旁陪著笑。   周初瑾想到剛才周少瑾看程池的眼神,又憐惜起妹妹,咬牙切齒地道:「少瑾,姐姐給你找個更好的人家嫁了!」   周少瑾聽得膽戰心驚。   前世,姐姐說了這話沒多久,就找到了林世晟……今生,林世晟雖然已經成親,可誰知道又會冒出什麼王世晟、張世晟的!   她忙抱住了姐姐的胳膊。   周初瑾這才神色微霽。   待回到家中,下了轎才發現方二太太的轎子跟了過來。   周初瑾和周少瑾面面相覷。   廖大太太卻滿面春風,笑而不語地迎了方二太太去屋裡坐。   周初瑾和周少瑾上前給方二太太行禮。   方二太太的目光在周少瑾身上停留了片刻,這才笑著對她們說了聲「不必多禮」。   廖大太太卻朝著她的身後張望,道:「阿萱沒有跟過來嗎?」   「我讓她先回去了!」方二太太笑道,「她今天可是結結實實地服侍了老夫人一個下午。只怕早已經累壞了,我讓她先回去了。這種事,也不好讓她先知道。」   廖大太太聽著興奮起來,道:「怎麼樣?我說的有道理吧?我們阿萱長相還是品格那都是一等一的,郭老夫人不可能不喜歡。你看今天,郭老夫人可是一直樂呵呵地誇著我們家阿萱呢!」   「是啊!」方二太太含蓄地看了周少瑾姐妹一眼。道,「如果這件事能成,我得好好謝謝你的大媒。」   原本這種事不應該在垂花門這種地方說的,可正巧周少瑾在,讓她聽到一些風聲也好,免得她以為自己長得漂亮,就能真的壓在阿萱的頭上。   周少瑾既被她姐姐留在京城久居。想必也是為了婚事。   以後成了親,周少瑾和方萱也會抬頭不見低頭見,還是早點打算的為好。   「怎會不成?」廖大太太也覺得這種事不應該在垂花門口說,可她太高興了,拉了方二太太的手道。「你沒有聽袁夫人說,就盼著阿萱能夠嫁過去,給她幫把手。」   渭二太太長期臥病在床,不能主持中饋。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程家長房的人口又簡單。   方二太太笑而不語。   廖大太太攜手和方二太太去了正房。   周初瑾卻嚇得臉都白了,拉著周少瑾去了自己的廂房。甚至沒有去看官哥一眼,更沒有心思更衣梳妝了,而遣了身邊服侍的丫鬟婆子就低聲地問周少瑾:「程子川……當著外人的面有沒有對你失禮的地方?或者是……被人看見過?」   看見程池要親吻周少瑾,她當時太震驚了。事後仔細想想。妹妹沒有一點點拒絕的樣子,反而面色紅豔,嬌羞如花,她就知道,兩人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只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也不想多說妹妹,免得妹妹被推到了程池那邊。   周少瑾臉色通紅。   每次她都暈頭暈腦的,根本不知道有什麼人來過或者是走開……   周初瑾氣得直跺腳,聲音像雨前的風暴:「這該死的程池,欺負我們周家沒人不成?居然壞你的名聲……」   這罪名可大了!   周少瑾忍不住對周初瑾道:「姐姐,你別這樣麼說,池舅舅很維護我的……」   周初瑾一記嚴厲的目光瞥過來,讓周少瑾硬生生地把沒有說的話咽了下去。   「他很維護你?」周初瑾不齒地道,「他若是維護你,那今天方二太太為何三番兩次地針對你說話?還有我婆婆,為何在垂花門前就說起了方萱和程池的婚事?」陡然間,委屈就如水般漫過來,周初瑾的眼裡已有了點點的淚花,「少瑾,」她摟了妹妹,道,「少瑾,兄弟齊心,其力斷金。姐妹也一樣。我們都會好好的……」   如果母親還在世,她們姐妹又怎麼會被人這樣欺負!   周初瑾的眼淚都快落下來了。   有小丫鬟隔著帘子稟道:「大奶奶,親家老爺身邊的李長貴過來了,說是帶了老爺的信……」   是啦,她怎麼把這茬事給忘了。   她所說的事多重要,父親肯定不能簡單地回她一信封就了事,自然會派了得力的人來和她協商。   周初瑾精神一振,忙吩咐小丫鬟請了李長貴到書房裡坐,自己匆匆地梳妝打扮了一番,吩咐周少瑾就呆在她的屋裡別動,急匆匆地去了書房。   周少瑾託著腮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想著程池。   他要去濟寧做官了,也不知道那邊的天氣如何,要不要急著趕製幾件冬衣來。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偷懶了,池舅舅的冬衣還沒有開始裁剪。   他去了濟寧之後,老夫人不知道會不會搬回杏林胡同?   那朝陽門那邊就孤單起來。   她也不好去杏林胡同給老夫人請安了。   周少瑾就長長地嘆了口氣。   外面的事自然由男子拿主意,可池舅舅若是留在京城該有多好……   至於方家看中了程池的事,周少瑾並沒有放在心上。   郭家的小姐提起程池還面紅耳赤的,有其他人看中了程池一點也不稀奇。   端看池舅舅怎麼做了!   她胡思亂想著,周初瑾手裡拿著封信。旋風般地闖了進來。   周少瑾忙站了起來。   周初瑾直直地望著周少瑾,表情顯得有些複雜。   周少瑾直覺出了大事了。   她不由小心翼翼地喊了聲「姐姐」,道:「是,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周初瑾的眼淚猝然間落了下來,抱著周少瑾就捶了她幾下,抽泣道:「你這憨丫頭……可真是憨人有憨福!」   周少瑾很是茫然。   周初瑾已掏出帕子。一面擦著自己的眼角,一面將手中的信遞給了周少瑾:「喏!你看看。池舅舅……向父親求親了!父親已經答應了,過幾天程家就會去保定府下聘……你,你就要嫁給池舅舅了!」   這幸福來得太突然!   周少瑾像被什麼砸中了似的,半晌還暈乎乎的。   周初瑾又是哭又笑的,說話都有些沒有條理:「你長大了,已經會看人了……倒是我錯怪了你……我也是為你好……你很喜歡池舅舅吧?如今你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她說著冷哼。「還好池舅舅他有擔當,不然他傷害了你,我肯定不會放過他的……不過,以後我們可怎麼稱呼啊?她是我妹夫了,卻和沔大舅舅是從兄弟……雖說分了家。可到底還是一家人……」她擔心道,「還好分了宗,不然這件事可麻煩了!外祖母也應該知道了吧?不知道會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周少瑾只在那裡淚眼婆娑地笑。   她撫摸著上面的幾個小字,心裡卻想著程池的付出。   換成是她。只怕連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更何況親自去請長輩同意。   池舅舅……待她真得很好……   姐妹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好半天才平靜下來。   周初瑾就奇道:「那方家二太太怎麼會想到把方萱嫁給池舅舅?」   周少瑾為程池說話道:「或者是這件事還沒有傳開吧?我們不也剛剛知道。」   周初瑾滿意地點頭,目光微轉,若有所思了片刻,對周少瑾道:「這件事你也不要說出去!畢竟八字還沒有一撇。就算是能成。說出去也讓人覺得輕狂。」   周少瑾紅著臉點頭。   九如巷才分宗,就傳出她和池舅舅的婚事,怎麼著也有些不好,還是低調些處理為好。   周初瑾催了妹妹回屋更衣:「方家二太太在這邊做客,我還得去打個招呼才是,你梳妝好了,就過來幫我抱抱官哥——明天我就送你回榆錢胡同。」話音剛落,想到程池還在京城,青天白日地就要抱著周少瑾親,又反悔道,「你還是繼續在我這裡住幾天好了,等池舅舅去了任上,你再搬回榆錢胡同好了。」   家裡沒有個長輩,那些僕婦誰敢攔著程池。如今兩人既然定了名份,只怕池舅舅更是忍不住,萬一做出什麼事壞了兩人的姻緣可就麻煩了。   周少瑾很想見見程池。   何況程池馬上要外放了,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程池的。   可姐姐既然已經開了口,她怎敢不從。   周少瑾有些悶悶不樂地回了後罩房。   商嬤嬤笑盈盈地迎了上前,道:「二小姐,四老爺給您帶了驢肉火燒過來。我已經放在了廚房,明天一早給您做早膳。」   周少瑾難掩喜悅,道:「池舅舅什麼時候過來的?他人現在在哪裡?」   他之前不是在給郭老夫人拜壽嗎?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O(∩_∩)O~   加更在老時間!   ※(未完待續~^第四百五十二章定親(給小汐夕的加更)   商嬤嬤見周少瑾毫不造作地問她,自心底發出愉悅的笑,溫聲道:「四爺今天一早趕回來的——今天是老夫的壽辰!不曾想回來的時候二小姐已經去了朝陽門,四爺就把東西給了我們。還說,這幾天可能應酬比較多,要過幾天才能來看二小姐。」   周少瑾點頭,笑道:「是要去濟寧上任了嗎?」   商嬤嬤笑道:「原本這幾天就應該走了,可老夫人的生辰,四爺就請了幾天假,正巧趁著這個機會去了保定府。」   也就說,她既將和程池定親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周少瑾面色緋紅。   商嬤嬤呵呵地笑,給周少瑾道喜。   周少瑾喃喃地應著,赧然地躲進內室。   朝陽門的宅子裡,送走了客人的袁氏在服侍郭老夫人卸妝。   郭老夫人閉著眼睛,任呂嬤嬤給她通著頭,問袁氏:「閔家那邊的婚事都準備得怎樣了?我瞧著嘉善不怎麼有精神的樣子?」   提起這個袁氏就恨得不行,道:「都是程識和程證那兩個賤胚。如果不是他們,嘉善不會這樣的!」   也就是說,自少瑾的事之後,嘉善就沒有緩過氣來。   自己還是在朝陽門住好了。   郭老夫人一句多的話都不想跟袁氏說了。   她吩咐袁氏:「明天讓嘉善過來一趟,我好些日子沒有和他說話了。」   婆婆到底心疼孫子。   袁氏笑著應「是」,說起程池來:「……已經決定了去濟寧任職嗎?要不要我跟我從兄說一聲?治河,多辛苦啊!去那邊鍍鍍金就回來吧!四叔年紀也不小了,從前管著家裡的庶務,只能在親戚間幫著找個知根知底的,知道四叔父品性學識的才不委屈了四叔。如今四叔有了官位傍身。這可選的範圍就大了。」   郭老夫人知道這是大菜上了桌。   笑道:「反正他也這麼大年紀了,若是還急匆匆地給他隨意說門親事,那才是真正的委屈了他。隨他的意吧?!」   袁氏聽著就沉吟了片刻,道:「娘,您覺得方家六小姐阿萱怎樣?」   郭老夫人笑道:「你怎麼想到阿萱身上去了?她今年十五還是十六?年紀也太小了些。四郎是要找媳婦,又不是要養閨女。」   袁氏笑道:「娘。看您說的。這娶妻娶德,品格兒第一。何況不過大個十來歲,又是頭婚,四叔一表人才的,怎麼就配不上阿萱了?要照我說,反倒是阿萱有些配不上四叔——像阿萱這樣相貌出身的姑娘家少,可也不是沒有。只是方家我們最知道底細。方家二太太又是出了名的賢惠,方家二老爺官職不高,交遊卻廣,這樣人家養出來的閨女性情必是開朗活潑,和四叔正好互補。我越想越覺得好!」   郭老夫人「嗯」了一聲。認真地開始思考這件事。   袁氏眼底閃過一絲喜色,知道老太太是個極有個性的人,她說再多也不如老太太自己想清楚了,故而不再作聲。接過小丫鬟手中的帕子等著郭老夫人通完頭了好服侍郭老夫人擦手。   渭二太太邱氏過來給郭老夫人示下。   今天郭老夫人壽辰,她負責將那些杯碗器皿等物入庫。   郭老夫人就趁機問邱氏:「你覺得四郎娶個怎樣的媳婦比較好?」   邱氏素來知道自己的這個嫂嫂袁氏強勢。她又不是個喜歡爭強好勝的人,何況她來之前袁氏已經在婆婆屋裡服侍了,不知道是不是婆婆和嫂嫂之間又有了矛盾?   四叔是婆婆的心尖子,她寧願得罪嫂嫂也不願意得罪這個待她極好的婆婆。她想也沒想地笑道:「四叔的婚事自然由您做主,我們這些做嫂嫂的哪有置喙的餘地。」   袁氏在心裡冷笑。   她這個弟媳,什麼事也不管,什麼事也不作聲,可只要老太太張了嘴,老太太那就是一百個一千個的對,一千個一萬人的好,沒有一點點自己的主張。平時她沒有少被老太太敲打,可看這樣子,卻是一點記性也沒有長。   老太太問她,可算是問錯人了。   偏生今天郭老夫人不知道是怎麼了,居然笑道:「你倒是個柔順的,我倒不怕四郎的媳婦進了門和你相處的不好。」   邱氏奇道:「四叔的親事你老人家已經有了眉目?」   「還沒!」郭老夫人笑道,「不過是想著他遲早要成親,只怕你們的弟妹要比你們小很多。」   邱氏忙乖巧地道:「您的眼光不會有錯。我們到時候把她它當閨女看就是了,肯定會好好地待她的。」   郭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們都忙了一天了,去歇了吧!這幾天我要給四郎準備去任上的東西,就不管你們了。你們也不用每天趕過來給我請安了。」   等到消息傳出來後,還有得她們忙得。   袁氏和邱氏恭敬地應諾,領著各自的丫鬟婆子散了。   程池來見母親。   郭老夫人興奮地道:「你是怎麼讓周大人同意的?」   程池知道母親看重他,以後一面是母親,一面是嶽父,他兩邊都不想得罪。把自己在衙門口白站了好幾天的事隱去,只說了周鎮和他談治水的事:「……還準備把我拉到村裡去看看。我惦記著娘的壽辰,就婉言拒絕了。周大人就讓我早點從京城出發,路過保定府的時候再幫他擬個章程,他試著在鄉間推廣,看能不能解決水瘠之事。」他說到這裡,不由地笑了起來,「然後沒等我再說提親的事,周大人就主動對我說,讓我一切按古禮行事就行了。我已經讓人去準備聘禮了,想在去濟寧府任職之前把婚事定下來。」   「好,好,好。」郭老夫人眯著眼睛,與有榮焉地笑,越看兒子越覺得順眼、順心——有誰家嫁姑娘像她兒子似的。幾句話就讓嶽父大人點了頭,聘禮禮金一律不問。   她忙叮囑程池:「周大人雖然這樣說,可該有的禮數卻一樣不能少。」   程池笑著應「是」,遲疑道:「大嫂對少瑾有些偏見,我只怕到時候大嫂心裡會不痛快,給少瑾臉色看……加上我這一去沒有個三、五年回不來。您一個人住在朝陽門我不放心,讓您住去杏林胡同,我更不放心。我想早點讓少瑾進門,我走之後您也有個人陪著說說話,解解悶。少瑾從小沒有母親指點,您正好還可以告訴她怎麼主持中饋。」   郭老夫人訝然,道:「你不準備帶少瑾去任上嗎?」   他娘就等著抱孫子呢。他怎麼敢說自己不準備和周少瑾圓房?   「她跟著我去了任上,您怎麼辦?」程池強勢地道,「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您也別勸我了。別人家不知道是怎樣的,我家裡可不能是媳婦進了門,婆婆就靠邊站了。」   真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郭老夫人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道:「那媒人你想好了請誰嗎?」   「準備請宋大人和章大人。」程池道,「一個是推薦我的人,一個是我的頂頭上峰。他們又是師生,再好不過了。」   郭老夫人也同意。兩人商量了半夜,第二天一大早郭老夫人就去了宋家。   宋夫人知道來意後雖然很是詫異。但想想周少瑾和程池的模樣,也覺得是天作之和,道:「可惜我婆婆不在了,我膝下又只有一個兒子。不然就主動請纓給你們家去做全福人了。」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原也不想打擾你們的,可你們家宋大人對我們家四郎有伯樂之恩,我們家四爺說,他成親,無論如何也要請宋大人做媒人。你到時候可一定給去給我幫忙。我們分宗出來,也不過他們兄弟三人而已。」又道,「若不是分宗,我還沒想到讓少瑾做我的兒媳婦。如今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宋夫人安慰郭老夫人良久,留郭老夫人在家裡用了午膳,這才親自送了郭老夫人離開。   晚上宋景然回來聽宋夫人說起,欣然應允。   先不說兩人現在的關係,就程池的學問也值得他尊敬。   宋景然和章惠順利地接下了媒人的差事,程劭那邊也很高興,對程池道:「你可要多生養幾個才好。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家裡多幾個孩子,熱鬧些!」   程池想到來時滿院子的寂靜,就笑道:「若是我們有兩個男孩子,就過繼一個給汾從兄好了。」   程劭卻搖頭,黯然地道:「你若是有心,過繼一個孫子給訓哥兒吧?!我不能讓他做了孤魂野鬼!」   程池望著兩鬢全白的叔父,第一次有了酸楚的感覺。   或者是因為自己也要成親了,心變得柔軟了吧?   可等到自己有孫子的時候,二叔父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程池想了想,道:「二叔,要不您從善堂裡抱個孩子回來養吧?」   程劭愕然。   程池沉聲道:「那年我去淮安拿鹽引,遇到了永定河決堤,淮安城外不是失去父母的孩子就是失去孩子的父母,我當時就在想,在這樣的苦難面前,家族的傳承是如此的脆弱,是家族的傳承更重要還是性命更重要?」   這就好比是在問生恩和養恩誰更重要,都是個無解的話題。   程劭微微地笑,道:「恐怕是家族財產更重要吧?」   程池哈哈大笑。   程劭道:「這件事等你成了親再說吧?!我年紀大了,就算是孩子抱了回來,我也沒有精力扶養。」   可到底是動了心。   程池笑著喝了口茶。   ※   姐妹兄弟們,小汐夕的靈獸蛋加更!   O(∩_∩)O~   PS:更新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這幾天侄女隨著父母回了老家,我變得像個四歲孩子的媽媽,突然忙了起來。   ※(未完待續~^第四百五十三章下聘   郭老夫人那邊,不過兩天的功夫,就準備齊整了。   請了老太爺的學生、翰林院掌院學士吳早秀的兒媳婦顧氏為全福人,跟著官媒一起去了保定府下聘。   那顧氏是海寧顧家的旁支,程箏的夫婿顧緒在詹事府任少詹事,也兼著翰林院的學士,所以程涇的姻親裡面,第一個知道程池婚事的,竟然是顧緒。   因吳早秀家六代同堂,顧氏是京城有名的全福人,找她說親的人很多,顧緒也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周程兩家交換了庚貼,準備下聘,顧緒有天早上無意間問程箏:「池叔父要成親了,老夫人年事已高,你不過去幫幫忙嗎?」   「什麼?」程箏愕然,「池叔父要成親了?你是聽誰說的?我怎麼不知道?池叔父要娶誰家的千金?」   程池的婚事是程家的事,他們又是小輩,自然不用和他們說什麼。   可法理還不外乎人情,程箏是老夫人最看重的孫女,在金陵的時候家裡有什麼事的時候郭老夫人還會寫了信過來和程箏說,程池要成親了,這麼大的事,於情於理,郭老夫人就算不和程箏討論哪家的姑娘合適,也應該會提前告訴她才是。   夫妻倆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   程箏立刻下了炕,對顧緒道:「我今天可能會回來的有點晚,你別等我了。」   顧緒卻道:「聽說是保定知府周大家的二女兒。就是那個曾經養在老夫人屋裡的那位二表小姐。   程箏的腦子一下子就炸開了鍋。   祖母怎麼會為池叔父求娶周家的二小姐?   嘉善他……   大家以後一個鍋裡吃飯,怎麼相處?   少瑾比她還小十幾歲呢?   這都不說,池舅舅遲遲沒有成親,找個小她十幾歲的小姑娘很正常。可周少瑾,是四房的外孫女,和池舅舅隔著輩份呢?沒有分宗之前。那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的……但分宗之後……   有什麼東西從程箏的腦子裡一閃而過又沒有抓住。   她頭痛欲裂。   雖說兩家不像從前那樣親密了,可到底做過那麼久的姻親,有些事還是應該顧著一點才是。   偏偏池舅舅馬上要出仕了……這豈不是遞了把柄給人拿捏?   程箏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去定定地望著顧緒:「這消息可靠嗎?」   「聽吳大人說的。」顧緒倒沒有程箏想得多,只是覺得這件事有點違反常理,程箏應該回去看看是不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你也知道,吳大人家的三兒媳是顧家的姑娘,她生了五子三女,常給人做全福人的。我是聽吳大說的。」   當然顧緒在翰林院的時候,吳大人對他多有照顧,兩家也算是走得很近的了。   程箏胡亂地點了點頭,把兒子安頓好了。梳妝打扮了一番,就匆匆去了朝陽門。   郭老夫人正在和吳早秀的兒媳婦吳三太太說話:「這麼說來,親家老爺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囉?」   吳三太太笑著點頭,道:「不僅親家老爺什麼也沒有說,就是親家太太見我們去下聘。那臉上的笑就沒有停過。可見周家是極滿意這樁親事的。」   郭老夫人高興極了。   親家滿意這門事,也就是滿意她的兒子。她也覺得臉上有光。   她臨時又加了一倍的封紅給吳三太太:「讓您費心了。」   這媒人拿謝媒的紅包是有規矩和講究的,是不可以有推辭的。   吳三太太笑著道謝接了,和郭老夫人商量著婚期:「這是親家老爺佔卜出來的日子。您看什麼時候合適?」   郭老夫人一看,全是明年的日子。就合了手中的封信,道:「只怕要麻煩你再跑一趟了,我們家想把成親的日子定在今年。你也知道,我們家四郎年紀要大周家二小姐很多。又馬上要去濟寧任上了,三、五年是回不來的,拖到那個時候,周家二小姐年紀也大了。」   吳三太太並不意外,笑道:「親家老爺也沒有說什麼,可姑娘畢竟沒有及笄,又不是窮門小戶養不成了,我尋思著我們這邊得多給親家老爺幾分體面才是——最好是請了媒人去催婚。」   這樣一來,就得請了宋景然和章惠親自去趟保定府。   兩人都朝廷的肱骨之臣,特別是宋景然,東閣大學士,戶部尚書,回家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哪有時候親自去趟保定府?   郭老夫人也有些猶豫了,道:「那我先和兒子商量商量。」   吳三太太也知道這件事頗為棘手,道:「要不,請了貴府的二老太爺過去也行啊!不過是要讓外面的人看看程家的誠意,這麼短的時候娶了周家二小姐過門,並沒有怠慢她的意思,是程家想快點娶了她進門。」   這個就比較有把握了。   郭老夫人點頭。   小丫鬟進來示下,大姑奶奶回來了。   吳三太太趁機告辭。   郭老夫人親自送她到門口,這才見了程箏。   程箏從來不曾和郭老夫人見外,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   郭老夫人笑道:「說起來,這件事還是你母親提醒了我。我之前也沒有想到要為您池叔父求娶少瑾,可你母親前些日子跟我提起方家的六小姐阿萱,我想到周少瑾和她差不多的年紀,又是知根知底,我親眼看著長大的,與其娶了像阿萱這樣只不過見過幾次面的,還不如娶了少瑾。至於說嘉善,他這輩子還長著,以後還會遇到更不順心的事,有些事他也應該學會忍耐和妥協了。」說到這裡,郭老夫人的語氣輕快起來,「你母親不是一直想著嘉善拜相入閣嗎?這件事就當是給他的磨練好了!」   可這樣的磨練何其殘忍!   程箏都有些不敢想。   腦子裡卻靈光一閃。   難道,是池叔父瞧中了周少瑾?!   所以祖母才會讓周少瑾進門?   她想到之前程池拜託她照顧周少瑾的事。   那個時候池叔父很誠心,怎麼一個夏天不見,事情就全都變了。   程箏滿臉的困惑。   郭老夫人面上的笑容漸淡,道:「阿箏。我以後會跟著你池叔父住在朝陽門這邊,大家隔得遠遠的,逢年過節的時候碰一面而已,你不必太擔心嘉善!」   如果真的是池叔父看中周少瑾,這件事就說得過去了。   可池叔父是什麼時候看中的周少瑾呢?   程箏很是無奈。   她就算是知道又如何?   事已成舟,她再多說也沒有用了。   何況這件事還涉及到她的母親。   而母親和祖母不和。小時候她們姐妹看不出來,可嫁了人,主持了一府的中饋,自然也就品出些味道來。   她喃喃應諾,道:「我母親,可知道這件事?」   「你池叔父的事畢竟還八字差一撇,我也就沒有多說什麼。」郭老夫人淡淡地道。「現在婚事有了眉目,也應該告訴你母親和你二嬸一聲了。只是你母親這些日子忙著嘉善的婚事,怕是沒有空理會這件事了。」   也就是說,郭老夫人雖然免了袁氏的晨昏定省,袁氏就真的不怎麼過來了。頗有些抱怨袁氏只管自己的兒子不關心小叔子的意思。   程箏羞得臉色通紅。   一邊是養大她的祖母,一邊是生了她的娘親,她左右為難。   郭老夫人卻沒有放過袁氏的意思,道:「你今天既然出來了。就回去一趟吧?看看嘉善的婚禮準備得怎樣了?順便把你池叔父訂親的消息告訴你母親,也免得她總是惦記著!」   有了方萱的事。老夫人這個「惦記」兩個字就用得有些個微妙起來。   程箏不好再多說什麼,笑著轉移了話題,道:「不知道四叔父的婚事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   郭老夫人笑道:「過兩天吧!等到婚期定下來了,你們姐妹都要回來幫忙的。」說這話的時候。她顯得很高興。   程箏苦笑著去了杏林胡同。   一個面生的娘子站在廳堂裡和由丫鬟婆子簇擁著的袁氏說著話。   袁氏滿臉笑容地朝著程箏招手:「你來得正好,有管事向我推薦了這家古玩店,這是他們店裡一副由汝窯碎片做得牆屏。你來看看怎麼樣?我想把它掛在你弟弟的書房裡……」   竟是殫精竭慮地在布置著程許的新房。   程箏想到了剛才郭老夫人說話的表情,心裡陡然間對母親有些埋怨起來。   作為兒媳婦,就算杏林胡同這邊的事再忙,也應該抽空去給祖母問個安才是。祖母讓她不去晨昏定省她就真的不去,連四叔父要成親的事都不知道。   她胡亂地答了幾句,袁氏見她情緒不高,還以為她家裡出了什麼事,打發了古玩店的就和她去了內室說話。   程箏把程池和周少瑾定親的事告訴了袁氏。   袁氏如當頭一擊,跳起來叫道:「這件事我怎麼不知道?你為什麼這個時候才來告訴我?我已經和方家的二太太說好了,準備給你池叔父和阿萱做媒的……」   程箏對母親越發的不滿了,道:「娘有多長時間沒有去給祖母問安了?池叔父的婚事,也是我今天去看望祖母的時候她老人家告訴我的。我想著祖母來了京城,正是娘孝順的時候,應該知道四叔父的婚事才是,還準備問問您是怎麼一回事呢?沒想到您也不知道。」   至於什麼「和方家二太太已經說好」的話,她根本不想提。   四叔父又不是父母雙亡,長嫂如母,需要娘親幫著張羅婚事。   什麼時候就論到娘親來管池叔父的婚事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加更在晚上的五點左右,老時間。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五十四章爭鬥(給不愛VIP也枉然的加更)   袁氏聞言對女兒的語氣很是不滿。   怎麼說也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她為何是向著老太太說話?   難道這就是從小把她丟給了老太太養育長大的惡果嗎?   袁氏憤然道:「你一個出嫁的女兒,知道些什麼?我已經答應了方家二太太將阿萱許配給你四叔父,現在你祖母出爾反爾,你讓我如何給跟這些親戚們交待?你難道不知道這件事對阿萱、對方家有多大的傷害嗎?」   這樣的指責太嚴重了。   而且她壓跟也不相信祖母會做出出爾反爾的事來!   程箏不得不道:「祖母什麼時候答應讓四叔父娶阿萱?」   女兒的質問讓袁氏更是氣惱,道:「那天你難道不在場嗎?我和廖大太太一直推祟阿萱,方二太太親口同意讓阿萱陪著你祖母看戲……」   程箏不由在心裡冷笑。   還有個廖大太太!   全是方家出來的姑娘。   母親怎麼總是弄不明白什麼是主什麼是次呢?   「是啊!」程箏道,「我是在場!我是看見了方家二太太一副巴不得立刻程家結親的樣了。難道誰想和程家結親程家就和誰結親不成?那我們程家成什麼了?菜園子門?誰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您當時也不在場嗎?祖母說了些什麼沒有?承諾了方家什麼沒有?您怎麼能說祖母出爾反爾呢?何況祖父去世了,四叔父的婚事原本就應該由祖母做手,您有覺得配合的推薦給祖母,可祖母和四叔父答不答應,那就是他們的事了,您怎麼能越俎代庖?嘉善的事祖母插手了嗎?簫姐兒的婚事祖母插的了嗎?   「祖母不僅沒有插手。而且還好幾次跟您說,程家未必就一定要和閔家聯姻。您聽了嗎?可祖母有沒有把爹爹叫去非要你們給嘉善別配良緣呢?祖母還不是怕進了門的兒媳婦不討您的喜歡,讓別人姑娘家難做人,讓嘉善兩頭都不是。   「己所不欲,毋施於人!   「母親,您以後還是少插手朝陽門那邊的事為好!」   最後一句。程箏說得很是鄭重。   袁氏被氣得差點吐血。   這就是她養得好閨女!   連基本的孝道都不知道。   要活生生地把她氣死才幹心!   她指關門口就大聲喝「滾」:「給我滾得遠遠的。你不稀罕這個娘家,我也不稀罕你這個閨女!」隨後不服侍地高聲道,「你的婚事不就是你祖母決定的嗎?早知道這樣,我就把你嫁到方家去了!」   程箏深深地母親的話刺傷了。   她淚盈於睫,沉聲道:「母親,我的婚事是祖父做得主。當時也曾問過您,您說要把我嫁到方家去。可祖母派了人去打聽,方家的那位公子有暗疾,如今已去了快十年了。如果照著您的意思把我嫁了過去,我現在應該在守寡了吧?」   袁氏滿臉的驚駭。   這件事,女兒是怎麼知道的?   她張大了嘴巴。半晌都沒有吐出一個音來。   程箏傷心地拂袖而去。   抄手遊廊的轉角處,程許慢慢地走了出來。   他想到自己在祖母的壽宴上見到她是的情景。   公園的事好像對她沒有一點影響。   她顯得更漂亮了。   而且光彩照人。   像一塊琢玉,終於發出現瑩瑩光華。   她現在,卻要嫁給四叔父了。   那個從小就讓他仰視的四叔父。   為什麼會這樣?   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麼錯?   程許慢慢地走進了上房。   屋裡服侍的丫鬟婆子都不知道躲到了哪裡。袁氏一個人伏在臨窗大炕的迎枕上嗚嗚地小聲抽泣著。   程許默默地看了一會,才輕手輕腳地上前去拍了拍母親的肩膀。   袁氏立刻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般抓住了兒子的手。急急地道:「你姐姐她越是大越不聽話了,居然指責起我來到,你祖母……」   從前他總覺得母親可憐。   出身名門,因為喜歡父親。所以急巴巴地嫁了過來。大姐和二姐都在祖母祖裡長大,性格、行事作派都像祖母,說話行事隱隱總透露著種瞧不起母親的味道,父親又長年在外做官,做陪伴母親的,也只有他。   而祖母卻不一樣。   她剛強又堅毅,不管是父親還是叔父們,甚至是二房的老祖宗程敘,都別想在她面前討了好去。   所以就算母親失信於他,他在心裡抱怨不已,卻從來不曾恨過母親。   可這一次,他卻像突然失去了耐性似的,忍不住打斷了母親的話,道:「娘,您以後別和大姐和二姐她們吵架了,她們都是出了嫁的女兒。幫著家裡是情份,不幫著家裡也是應該。你這樣喝斥她們,會讓家裡的僕婦也怠慢她們的。」   袁氏剛剛下去的眼淚又冒了出來,悲痛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有你這樣幫著外人的嗎?她們想回來就回來,不想回來就別回來,我還要巴著她們不成!要不是有程家,她們能嫁這麼好的人家嗎?讓她們都別回來好了,看我會不會去求她們。」   程許神色黯然。   或者,只有父親能安慰母親,能令母親高興?   程池沒有做聲。   袁氏見沒人接話,又因為大喊大叫了一通,心裡的委屈和怨氣都消散了大半,情緒也慢慢地平靜下來。   程許猶豫了片刻,這才問母親:「周家二表妹,真的要嫁給池叔父了嗎?」   袁氏聽著,脾氣又上為了,些激動下炕趿著鞋子,道:「我得去朝陽門那邊看看。你祖母這次做得太過份了。阿萱有什麼不好?你祖母竟然選了周家二小姐。她難道不知道……」話說到這裡,她戛然而止,神色顯得有些尷尬——她只顧著抱怨郭老夫人了,卻忘記了兒子曾經傾慕於周少瑾……   程許苦笑,安慰母親:「沒事!祖母說得對。我能得以的時候沒能全力去得到,現在已經沒有了機會,就不要去妄想。我只是問問。沒有想到而已……」   他眼中閃過一絲悲痛。   袁氏又開始貶低周少瑾:「除了一副皮囊,她還有什麼?等她年老色衰的時候你就知道女子以色侍人終非長久之計,最後還是要人品學識教養出身……」   程池不想聽這些。   他溫聲地道:「娘,我陪您去見祖母吧?方家的事怎麼辦。只怕您還是得和祖母商量才行。」   不然方家那邊不好交待啊!   袁氏的臉頓時沉陰烏雲。   程許陪著袁氏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程箏則直接去了程簫那裡。   沒有事先遞帖子就來了。   程簫忙把程箏迎到了內室。   程箏也不繞圈子,直把程池和周少瑾定親的事告訴了妹妹。   程簫半晌才回過神來,但回過神來就笑了起來,道:「池叔父肯定一早就瞧中了少瑾,不然也不會讓我們去陪她了。」說完,她苦惱地道,「少瑾還沒有及笄吧?讓我喊個沒有及笄的小姑娘做嬸嬸。我可得好好想想才能喊得出口!」   程箏就嗔道:「你就想這些了?」   「不想這些想什麼?」程簫並不知道花園裡的事,她坦然而笑道,「長輩們已經決定了的事,難道就會因為我們的反對而有所改變不成?與其心生惱意地整天不滿,還不自己想清楚了高高興興地到長輩面前去湊個趣!何況我覺得少瑾的脾氣很好。以後和娘做了妯娌,肯定不會和娘爭什麼的。家和萬事興。說不定祖母也是因此而滿意這門親事的。」   「你倒想得寬!」程簫不無嘲諷地道,心情卻慢慢平靜下來。   她把自己和袁氏吵架的事告訴了妹妹。   可能在為是長女,程箏的性子也很好強。母女有時候不免會起爭執。   程簫寬慰她:「娘的脾氣就是那樣的。你也別和她頂真。」說著,話題又轉到了程池和周少瑾的身上。「嘉善定了二月份的婚期,不知道池步父的婚期會定在什麼時候?母親前些日子還讓我問問有沒有好點的廚子,嘉善成親的時候,她想用南邊的廚子。不知道池叔父的婚事也罷。知道了,總得去問問吧?等會我和你一起去趟朝陽門嗎?看看祖母那邊有沒有要幫忙——母親忙站嘉善的婚事,又有阿萱的事攪和在裡面,只怕會盡心盡力地幫祖母,二嬸嬸又是個不能勞累的,祖母年事已高,我們不出面幫襯幫襯,若是把祖母累壞了可怎麼辦?」   這麼一想,姐妹倆都有點同情起郭老夫人來。   程箏和程蕭又去了朝陽門。   郭老夫人和袁氏在屋裡說話,身邊服侍的都退了下去,只有程許站在廡廊下。   袁氏說一句,郭老夫人回一句,什麼「當初要不是你提醒我說阿萱不錯,我還沒有想到少瑾也是個不錯的人選」,什麼「你也是女人,怎麼能因為嘉善喜歡過少瑾就說少瑾不穩重呢?我們和周家已經交換了庚貼下了聘,少瑾就是你的弟妹了,和你是妯娌了,你說話可得小心了,汙辱了她,就是汙辱程家,汙辱你自己」,「你既然中意阿萱,早幹什麼去了?你回京城也有兩個多月了吧?」,「你背著我還做了些什麼?你當做,就要敢當才是。別指望著我涎了老臉去方家給你陪不是!」   不過四五個回合,袁氏就被郭老夫人說得無話可說。   程許暗暗嘆氣。   母親這一生,只怕永遠都別想到祖母面前出頭了。   ※   親們,給不愛VIP也枉然的加更。   O(∩_∩)O~   PS:更新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未完待續~^第四百五十五章壓制   朝陽門那邊婆媳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榆樹胡同這邊廖大太太卻是完全傻了眼。   程家,居然捨棄了方萱向周家的周少瑾提了親。   袁氏不是說會為程池和方萱牽線搭橋的嗎?   早知道這樣,她們又何必把方萱推到郭老夫人面前!   現在豈不是白白讓人笑話嗎?   廖大太太再也坐不住了,叫了轎子就要往方家去。   可出了門,迎面卻碰見了周初瑾,正站在自己廂房廡廊下和個婆子滿臉笑容地說著什麼。   她頓時覺得一口氣堵在了胸口。   這個媳婦她一直不滿意。   後來因為種種的原因把這口氣咽了下去,可到底心裡是有些不舒服的。   她說起話來不免有些生硬:「初瑾,這一大早,官哥呢?等會胡同口的雜貨鋪子要來結帳了,帳目可清點清楚了?可別讓人笑話我們家買東西不給錢,盡想著佔便宜了。」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不管是買柴米油鹽還是針頭線腦都是派了家中的管事或是體面的嬤嬤去操辦,自然不會把錢直接給僕婦,通常都是在一家相熟的鋪子裡掛帳,商定十日或是一月為限的結算。   今天就到了和胡同口雜貨鋪子結帳的日子了。   周初瑾嫁進來就知道婆婆對自己不滿,也知道婆婆為何忍下那口氣。可嫁進了內宅的女人,婆婆是天,她就是能鬥得過婆婆也要落得個「不孝」的名聲,以後子女說親都會受到影響,她又何必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   「我知道了!」周初瑾恭順地道,「官哥剛剛睡下了。又看著後院角落這幾天的落葉都沒有掃。就跟這婆子說一聲。」   看到兒媳婦低眉順眼的樣子,她心裡更覺得煩躁。   如果阿萱再大幾歲,丈夫再靠點譜,當初沒有那麼輕易就給兒子定親,就可以給兒子求娶阿萱了。   這樣好的一門親事,程家居然嫌棄!   說不定。是人家周氏姐妹好手段呢?   要不然怎麼不聲不響地就讓程池娶了周家的姑娘。   那周少瑾前些日子還住在他們家,這兩天才搬回去。   念頭閃過,想到兒子自從娶了媳婦之後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湊到媳婦面前膩歪一番,她心裡就平添了幾分恨意。   周少瑾一個沒有及笄的丫頭懂什麼,弄不好還是她的這個好兒媳從中竄悠的了。不然程家早不提周少瑾晚不提周少瑾,怎麼程家一分宗就娶了周少瑾進門?   廖大太太的語氣也更加不滿了:「你妹妹和程家的四老爺定了親,你應該知道才是?你怎麼也沒有跟我說一聲?」   原來是為了給方萱出頭?   周初瑾在心裡冷笑。毫不客氣地道:「我是出嫁女,妹妹的婚事自然由父母做主。不過是因我和妹妹都住在京裡,妹妹又沒有及笄,有什麼事,父母跟我說的多一點。可結親這種事。誰家不是鐵板釘釘了才敢往外說。」說到這裡,她笑了笑,「您知道,我是個嘴裡關不住話的。父母怕是我知道了之後跟少瑾說吧?」   廖大太太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覺得周初瑾的話怎麼聽著那麼有深意。   她這是在諷刺自己在郭老夫人的壽宴上和方家二太太聯手把方萱推到了郭老夫人面前,最後還倒栽蔥吧?   廖大太太的臉頓時脹得通紅。偏生又不能和兒媳婦把話挑明了——若是挑明了,豈不是承認自己失敗了。   她氣得渾身發抖,半晌才道:「就算是這樣,據說如今已經到了商定婚期的時候也不能說嗎?我看不是不能說。是其中有什麼蹊蹺之處吧?想當初,程家沒有分宗的時候,你妹妹可是服侍過郭老夫人一些日子。郭老夫人給你妹妹又是送宅子又是送首飾的……」   這話說下去,可就有點不好聽了。   周初瑾臉一沉,低喝了一聲「婆婆請慎言」,然後冷麵道:「您既然知道程家沒分宗的時候郭老夫人就很喜歡少瑾,現在想娶了少瑾做兒媳婦有什麼稀奇的?倒婆婆說這話讓我奇怪了,按理說,少瑾是我妹妹,如今少瑾嫁去了程家長房,我們家和程家長房的關係更近了才是,怎麼婆婆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廖大太太被問得噎住。   周初瑾索性道:「婆婆囑託我的話我可是一句也不敢忘。相公如今有了程家二老太爺的提攜,不僅跟著二老太爺在讀書,還能去翰林院幫著抄謄。九如巷分宗的時候,我還怕會影響相公讀書,妹妹又向來在郭老夫人面前說得上話,我還特意請了妹妹去問郭老夫人長房有什麼打算?就怕周家從此和程家長房斷了來往……」   廖大太太一個激靈,這會兒終於想通了。   是啊!   方家畢竟只是她的娘家,兒子和方家還隔著一層。可周家卻是兒子的嶽家,那周少瑾又是兒子的姨妹,相比方萱這個平時不曾有過來往的表妹,自然是周少瑾這個常被兒媳婦噓寒問暖的姨妹更親!   她怎麼關鍵的時候糊塗了!   廖大太太不由皺了皺眉。   周初瑾心中不齒。   婆婆整天抱怨著公公趨炎附勢,捧高踩低,自己還不是一樣。   巴結方家慣了,方家突然被打了臉就不習慣了。   說來說去,還不是個「利」字當頭。   這樣的婆婆,她實在是尊敬不來!   周初瑾也懶得和她多說,屈膝行了個福禮,道:「婆婆,時候不早了,我怕胡同口的雜貨鋪老闆要來結帳了,我先去帳房了。您若是有什麼吩咐,再讓鍾嬤嬤去傳我就是了。」隨後沒等廖大太太說什麼,就起身走了。   廖大太太站在院子裡,半晌都沒有動。   她又不是傻子,兒媳婦發難,還把她問得啞口無言。這臉丟大了。   況且婆媳之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以後想隨心所欲地指使兒媳婦,只怕難了!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攪和到方萱的婚事裡去了。   現在怎麼辦?   去方家賠不是,肯定是要聽方二太太幾句難聽話的。可不去方家賠不是,她以後還多得是求方家的時候,她現在還離不開方家……   要怪,就只怪袁氏。   自己當不了這個家做不了這個主,幹嘛要接這個手!   要不是有她一句話,自己至於像今天這樣被動嗎?   想從前,她求袁氏什麼袁氏骨子裡都透著幾分倨傲。可見袁氏從來就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   她怎麼就瞎了眼,相信了袁氏的話呢?   廖大太太直咬牙。   她得和方二太太好好地說叨說叨這件事。   說不定這婚事沒成,是袁氏根本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沒有使力呢!   否則憑她一個長媳,丈夫又貴為閣老。方萱又不是拿不出手,郭老夫人怎麼也要給袁氏幾分面子吧?   這麼一想,廖大太太覺得底氣漸漸足了起來。   她高聲地吩咐鍾嬤嬤:「準備轎子,我們去方家。」   ※   把方、廖、程三家攪和得翻天地覆的周少瑾有商嬤嬤和向管事守著。絲毫沒有受外界的影響。   她正滿心歡喜地歪在臨窗的大炕上繡著件繡活。   有指骨修長的大手從她身後一把拽落了她手中的繡活。   「不是說了讓你不要做針線的嗎?」程池略有些不悅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來,「你看南屏的眼睛。走出屋就淚流不止。你以後也想像她一樣嗎?」   自周家答應了程家的婚事之後,周少瑾搬回榆錢胡同,程池進出就如無人之境了。   周少瑾紅著臉轉身去奪了他手中的繡活,紅著臉道:「你什麼時候過來的?用過早膳了沒有?今天廚房裡燉了山藥雞湯。我讓春晚給你盛一碗來好了!」   程池順勢坐在了她的身邊,一眼瞥見那紅豔豔的緞子上繡著對交頸的鴛鴦。   他不由笑了起來,在她邊低聲道:「你皮膚白,我喜歡你穿紫色,繡那大朵大朵的粉芙蓉……」   周少瑾脖子都紅了。   一把推開了程池,避到一旁坐好了,羞著臉道:「坐好了!還說這樣的話,我,我就讓商嬤嬤請了你出去!」   小貓咪養了這麼長的時候,終於知道伸了爪子搔人了。   程池笑著摸了摸周少瑾的頭,不再逗她,溫聲笑道:「你十一月初四就及笄了吧?過年的時候封印,我會沐休二十幾天,母親想讓我們那個時候成親。雖然有些倉促,可我想早點把你娶回去,你覺得怎樣?」   他都說了想過年之前成親,她難道還能反對不成?   周少瑾垂著眼瞼,像朵羞答答的紅蓮,喃喃地道:「婚期的事,自有父母做主,您問我幹什麼?」   也就是同意了!   或者是被自己逼得同意了?   程池愛惜地又摸了摸她的頭。   他何況不知道這樁婚事太急了,可他抑制不住想早點把她歸到自己的羽翼之下,現在只好委屈她了。   但他不會讓她永遠這樣,最多三、五年,怎麼也要給她掙個三品的鳳冠霞帔回來。   程池就抱了抱周少瑾,低聲道:「我請了宋大人和章大人做媒人,兩位大人聽說我想早點把你娶進門,生怕我推了河道總督府的差事,母親一開口,兩人都同意親自去趟保定府。嶽父不答應你嫁給我,也是怕你跟了我受委屈。現在有了兩位大人親自上門保媒,嶽父想必不會阻止我們年前成親了。」   周少瑾乖乖地依在他的懷裡,輕聲嗔道:「恐怕不僅僅是想讓父親早點答應我們成親,還想讓別人看看父親身後都有些什麼人,讓父親的仕途更順利一點吧?」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加更依舊在晚上的五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五十六章請期(周末加更)   程池笑著擰了擰周少瑾的鼻子,笑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   周少瑾後仰著避開程池的手。   程池哈哈地笑。   兩人在炕上摟摟抱抱地說了半天的話,程池看著時候不早,怕自己等會沉溺於溫柔鄉裡,就更走不了了,這才親了親周少瑾的面頰,低聲道:「快點把兜兜繡好了,早點嫁給我。」   周少瑾臉羞得可以滴出血來,呸了程池一聲,把程池推出了房門,卻又忍不住爬到炕上,透過鑲在窗欞上的玻璃窗戶戀戀不捨地望著程池離開的背影。   程池仿佛感到了她留戀,回頭朝著她揮了揮手,這才出了垂花門。   周少瑾心怦怦亂跳著,半晌才平靜下來,望著手邊繡了一半的兜兜,吩咐春晚去開了箱籠,找一匹紫色的素麵湖綢出來,脫了外衣在身上比來比去,還悄聲地問春晚:「我穿這個顏色好嗎?」   春晚抿了嘴笑,道:「好看。襯著您的皮膚初雪般的白皙。」   周少瑾又紅了臉,那料子剪了塊肚兜,想了想,又尋了塊粉色的素麵湖綢料子出來,也剪了件肚兜……   而周鎮那邊因有東閣大學士兼戶部尚書宋景然和工部侍郎章蕙兩人出面為程池提親,大大地出了風頭,那宋景然更是把程池的婚期和冬季農閒時冬季的黃河疏浚聯繫到了一起,周鎮於情於理都沒有辦法不應答。   周少瑾和程池的婚期就定在周少瑾及笄禮後的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初六。   郭老夫人得了肯定的婚禮,喜得合不攏嘴,和秦大總管秦守約一起,把秦子安和秦子平都叫了回來,讓他們幫著寫請帖。   秦子平和集螢如同歡喜冤家一樣。打打鬧鬧的,婚期前些日子剛剛定在了十月初四。   因而郭老夫人看著秦子平就高興,和秦大總管道:「明年這個時候就能聽到孩子的吵鬧聲了。」   也就是後繼有人了。   兩位年事相當的想想都掩飾不住笑容。   郭老夫人就問:「子平成了親就回四川嗎?」   秦守約笑道:「我還是小的時候跟著父親回去過一趟,這次先去看看。」   秦夫人就勸:「從前我不喜歡住在京城,是因為我的親戚朋友都在金陵,可後來他們的父親去了。孩子們在京城,我又想搬到京城來住,好離孩子們近一些。說來說去,住在哪裡是次要的,哪裡有我們相熟的人,有親朋故友才是重要的。你回去看看也好。這麼多年了,為了我們程家的事。倒把你們給耽擱了,可若是那邊真的住的不習慣,可不要拘泥著一定要回去的念頭,還是搬到京城來住吧!我們兩家也有個互相幫襯的人。」   秦守約笑著點了點,道:「老夫人放心。我也不是那認死理的人。子郵那一房,他們想繼續留在程家,那就讓他們繼續留在程家好了。子平娶的是計家大小姐,計家大小姐的身手很好。所以我才準備帶著他們倆口子回四川的。至於子安,他想留在就京城。我也是由著他的。」   看了程家的恩怨,他突感人生很短,能隨心所欲的生活是件很慶幸的人。   這樣一來,不管秦子平夫妻是否跟著秦守約留在老家四川。秦家和程家的關係還是沒有斷。   郭老夫人欣慰地呵呵地笑。   在寫請帖的秦子安陡然抬起頭來,沉聲道:「老夫人,祖父,我想求您們一個恩典。」   郭老夫人忙道:「什麼事?你直管說。」   秦子約也有些好奇地望著自己的孫子。   秦子安道:「我想想老夫人和祖父同意,讓我娶南屏為妻!」   郭老夫人和秦守約驚愕中面面相覷。   就是秦子平,也駭然抬起頭來。   秦子安剛毅的面孔上升起兩團紅雲,粗聲道:「我從小就喜歡南屏,後來南屏和哥哥定了親,我就把她當嫂嫂一樣。可如今哥哥已經去世好幾年了,我不忍讓讓南屏這樣總是孤孤單單地一個人,不是給四爺做衣裳,就是躲在小佛堂裡經念了……」   郭老夫人並不是個古板的人,她聞言很快就調整了心態,道:「這件事你得去問南屏。若是她同意,我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秦守約沒有吭聲。   秦子安忙道:「祖父,我想娶南屏。您不是想我們有一支能回老家嗎?不如就讓我和南屏回老家吧?」   在那裡,沒有人知道南屏的身份。   他們可以很快活的過日子。   秦守約想了半天,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我和老夫人想的一樣,那孩子命苦,卻不可怠慢了她,這件事,得她自己同意。」   秦子安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給郭老夫人和秦守約磕頭。   秦子平不由在心裡把哥哥暗罵了一通。   原本四爺是要安排他去西山大營的,這下子可把四爺的計劃給打亂了,四爺知道還不得氣得半死!   他有些地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程池這邊的確遇到了棘手的事。   在他位於大興的田莊裡,霍東亭面色凝重地站在點著燭火的密室裡,沉聲道:「消息可靠!我親自蹲在御醫院醫正家裡的後門找到了藥渣,然後把藥渣分成了三分,分別拿去滄州、天津、薊州給大夫看,得出的藥方正好和醫正家的一劑藥方吻合。帶著藥方我親自走了趟保定府,大夫說是治心疾的。」   「心疾?!」程池皺著眉,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   太子有心疾,而不管是詹事府還是東宮的人好像都不知道。   但御醫院既然開了方子給太子治療,皇上肯定是知道的。   按律,有暗疾的人是不能立為儲君的。   皇上明知道太子有暗疾卻立他為儲君……是因為非常的喜歡太子?還是因為太子可以做他的靶子?可以避開立儲之事又可以隨時重新立儲呢?   程池想著周少瑾所說的前世之事,他背著手在密室裡來回走了兩趟,思路漸漸清晰起來,吩咐霍東亭:「你的人繼續盯著東宮和御醫院。看看太子發病有沒有規律可尋。再就是皇長孫,摸清楚他知不知道他父親的暗疾?」   霍東亭應聲而去。   程池在密室裡又坐了一會,這才出了夾道,吩咐朗月道:「你拿了我的帖子去四皇子府見石寬,說我明天中午請他喝酒。」   朗月恭聲應諾。   程池坐了馬車,從正門出了田莊。   ※   金陵城的九如巷。關老太太自嫁到金陵城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出遠門。   沔大太太站在正房的廊廡下看著丫鬟婆子搬著關老太太的箱籠,梳著婦人頭的顧十七姑則站在院子裡,叮囑川流不息的丫鬟婆子們「小心」,並道:「這些箱籠裡裝的都是瓷器。」   何風萍則站在沔大太太的身後,微微有些突起的肚子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懷了孕。   她有些羨慕地望著顧十七姑,溫柔地笑道:「娘放心。家裡的事我會打理好的,就算有什麼不懂的,有之前的先例,有老成的嬤嬤在一旁指點,不會出什麼事的。」   周少瑾要嫁給程池了。   像枚爆竹似的。把整個九如巷都炸開了。   關老太太好幾天才回過神來,問沔大太太是怎麼一回事。   沔大太太拿著周鎮寫來的書信告訴關老太太:「……說是少瑾正好在京城照顧初瑾坐月子,郭老夫人去了京城,少瑾不時過去陪著說說話。郭老夫人正巧為池從叔的婚事擔心,就想到了少瑾。」   關老太太苦笑。道:「以後這輩份可怎麼算?」   沔大太太抿了嘴笑,道:「姑老爺還想讓您去就京城主持少瑾的及笄禮呢?」   「真的!」關老太太聽著頓時來了精神。   沔大太太就用嘴向著二房住的東北方呶了呶嘴,低聲道:「大老爺的意思,娘不防趁著這個機會去京城看看……如果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若是能避一避,最好不過了。」   自分宗之後,二房和三房就打起了擂臺。別的不說,僅裕泰股票的收益就從程池掌家的時候一季一清算變成了一年一清算。四房還好,除了舊蓄還有些其他的產業,日子也過得頗為樸素,還可相當無事。五房卻指望著裕泰票房的收益過日子,程汶涎著臉幾次去二房討要都弄了個沒趣,家裡的和外面都不安生,他像落在油鍋裡了似的,五房雞犬不寧,沒有一天消停的。   關老太太當即就決定應周鎮之邀去京城主持周少瑾的婚事。   但程誥的妻子何風萍已經有了身孕,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一商量,就留了何風萍夫妻在家裡,帶著程沔夫妻和程詣夫妻去京城。   何勉之孝期一滿就在程涇的舉薦之下是去了通政司,今年春天剛提了通政司。何風萍很想去京城看看父母。   顧十七姑相貌尋常,個性溫婉,又善於察顏觀色,和何風萍相處的很好。   見她面露豔羨,就笑著上前挽了何風萍的胳膊,笑道:「嫂嫂可有什麼東西要我捎帶的?我聽說嫂嫂是在京城長大的,肯定知道京城很多的風俗習慣,如果有時間,能不能跟我講講,也免得我去了京城丟臉!」   何風萍也有意和顧十七姑相處,忙笑道:「我雖在京城長大,可也很少上街,家裡還是江邊的習慣,京城的風俗習慣說實在的我還真是知道的不多!」   沔大太太看著兩個兒媳婦親親熱熱地說著話,暗中點頭。   還是老太太英明,讓詣哥兒娶了十七姑。   她溫順又有主見,隱忍又不懦弱,家裡有了她,避免了很多矛盾。   沔大太太和她越相處越滿意,越喜歡。   她轉身往正房去,身後卻傳來了五房的兒媳婦吳寶璋的聲音:「詣弟妹,你們這是要去京城參加少瑾的婚禮嗎?」   ※   親愛,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明天早上,大家九點左右看吧!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五十七章參與   沔大太太當年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周少瑾在她的眼裡那就是膽怯怕事的小姑娘。若是一個人和周少瑾都相處的不好,那個人肯定有問題。   所以聽見吳寶璋的聲音,她只裝作沒有聽見似的,快步走進了廳堂。   在外面指使著丫鬟婆子搬箱籠的顧十七姑可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她多多少少有點知道吳寶璋的人品不行,是個喜歡惹事生非的,周少瑾在程家的時候對吳寶璋頗為顧忌,她自嫁到程家之後,有意無意的,也和吳寶璋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見吳寶璋問話,顧十七姑笑著應了聲「是啊」,見吳寶璋穿著大紅色妝花織金褙子,戴了赤金銜珠的步搖,打扮得十分華美,然後笑著轉移了話題:「你今天是準備去廟裡還是準備回娘家?」   吳寶璋自嫁給程諾之後,肚子裡一直沒有動靜,請了周大夫人和周娘子都來看過,說吳寶璋沒有什麼問題,各種補藥吃了不少,就是沒有消息。   不過半年,汶大太太就忍不住了,指桑罵槐地鬧騰起來。   吳寶璋低眉順眼地任由汶大太太撒潑。   九如巷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同情她,知道汶大太太這是受了汶大老爺的氣拿了吳寶璋洩怒。   後還來是二房的識大奶奶出面幫著說項,她的日子才好過了些。   可沒幾天,汶大太太又想出一折來,把自己娘家的一個破落的侄女領進了家門,說是要給程諾做妾。   識大奶奶去勸了幾次,都被汶大太太給頂了出來,還是唐老安人把汶大太太叫去狠狠地訓了一頓,汶大太太這才安生。可她那娘家的侄女她怎麼也不願意送回去。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養在了五房。偏偏那程諾還不給吳寶璋一句話,讓吳寶璋在五房的處境變得很是尷尬。   吳寶璋可能是覺得傷了面子,這些日子總穿著代表大紅的衣裳,不是去廟裡燒香拜佛就是回娘家小住幾日。   唐老安人等人覺得她日子不好過,同情的多,責備的少。也就隨她去了。   聽顧十七姑這麼一問,吳寶璋的眼圈立刻就有點紅起來,道:「我準備去廟裡。聽說有家叫賢聖庵的求子十分靈驗。」   一句話惹得顧十七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倒是吳寶璋,很快掏出帕子來擦了擦眼角,露出笑容來,道:「收拾這麼多東西,你們要去住很久嗎?誥嫂嫂也跟著去嗎?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去過京城呢!」   毫不掩飾她豔羨表情。   顧十七姑心中生警。   她在顧家見過的人多了。吳寶璋說話的表情和動作總讓她覺得吳寶璋是有所求而來。   顧十七姑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道:「嫂嫂不是說要去廟裡嗎?早去早回吧!時候不早了。」   吳寶璋卻笑道:「我既然過來了,少不得要給老安人問個安——等我和老安人問了安之後再去廟裡也不遲!」   這種事顧十七姑怎麼好攔著?   只好跟著她一起進了廳堂。   關老太太正和沔大太太說著話,何風萍挺著肚子由似兒幾個服侍著在吃茶點。   吳寶璋眼底閃過一絲澀晦。   同樣是媳婦,何風萍剛進門的時候不也有些日子沒有懷孕嗎?那顧十七姑不也沒有動靜?可彼此的處境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說起來。她爹今年的政績又被評為「優」,只要熬過九年,怎麼也能熬個從三品。   想到這裡,她手裡捏著的帕子一緊。臉上卻露出甜甜的笑容,上前給關老太太行了禮。   關老太太不是那為難晚輩的人。笑著和她說了一會話,吳寶璋就告辭了。   沔大太太奇道:「她來幹什麼的?」   關老太太不以為意,笑道:「可能是沒什麼事做,無意間走到這裡來了。」   顧十七姑卻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但長輩們已經這樣說了,她也無意橫生枝節,又因自何風萍懷孕之後,協理沔大太太管家的事就落在了顧十七姑的身上,現在顧十七姑要伺俸長輩去京城,家中的中饋需要重新交給何風萍,她就和何風落交接起家中的事來。   何風萍不住地點頭,遲疑道:「要不,讓相公也跟著您們一起去吧?家裡沒什麼事,我還應付得來。」   她知道,這次周少瑾成親,是個很好的機會,不僅能見到長房的郭老夫人,還可以在程氏兄弟間走動——她父親能有今天,就是走了程涇的路子。   關老太太搖頭,拉了何風萍的手有些內疚地道:「你過幾個月就要生了,按理我和你婆婆都不應該出遠門。可你也知道,九如巷如今不比從前,我們不提早打算,以後的日子恐怕會更艱難。這次是我們對不住你。若是把誥哥兒也叫去了京城,你生產的時候誰照顧你?這件事你不要再說了,若是你公公能和長房的搭上話,誥哥兒不去也不打緊。何況京裡還有你周家兩位表妹!」   何風萍只得答應。   吳寶璋若有所思地出了四房,沒有去廟裡,卻去了汶大老爺在外院的書房。   汶大老爺正為家中的開銷發愁,聽說吳寶璋來見她,很是意外。   雖然汶大太太常給吳寶璋下絆子,兒子也是個不著調的,可吳寶璋卻從來不曾回娘家抱怨過,更沒有在他這個公公面前說婆婆和丈夫的一個不字,備受女子口舌之苦的汶大老爺因此對吳寶璋印象還是很好的。   對於吳寶璋親自來見他而不是讓貼身的嬤嬤給他傳話,他也就大度地不追究了,他讓小廝領了吳寶璋進來。   吳寶璋看著熬紅了雙眼的公公和書案堆集成山的帳冊,就知道公公在為什麼苦惱。   垂著眼瞼,恭敬地屈膝行了福禮,道:「公公,我今天原本準備去看看誥大奶奶。誰知道去了四房才知道,四房的老安人,大老爺和大太太正在收拾箱籠,準備去京城參加池四老爺的婚禮……」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汶大老爺卻聽著心頭一震。   當初四郎在九如巷的時候大家的日子過得多好……   都怪袁氏!   這上牙齒還和下牙齒有打架的時候,不就是程識和程證妒忌程許鬧了點事嗎?   不是聖賢不遭人妒。   虧那袁氏還是閣老家的姑娘。怎麼連這個道理也不懂,還鬧什麼分家?   程涇也是,讓牝雞司辰,沒有個規矩。   好生生個家,被袁氏弄成了這樣!   汶大老爺嘆了口氣。   吳寶璋看著就知道他根本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不由在心裡連罵了幾聲「蠢貨」,這才悄聲提醒他道:「公公。我還聽說,四房把裕泰票號的股份都盤了出去,誥大奶奶都要生了,沔四叔他們卻還要去京城……」   汶大老爺一個激靈,這才明白兒媳婦的話。   裕泰票號雖然變成了一年一分紅。可他們的本早就收回來了,如今也是個下金蛋的母難了,四房也未必比他寬容多少,怎麼說盤就盤了?還這個時候趕去京城……難道他們是想借著四郎的婚事有所求不成?   不行!   他不能讓四房佔了這個便宜去!   說起來他和四郎的關係比程沔好多了。   可再好的關係也要常走動。   他不如也去……   汶大老爺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他草草地就想打發了吳寶璋:「這件事我知道。你先回去吧!」   吳寶璋來可不是讓汶大老爺甩了自己一個人跑去京城的。   她輕聲道:「公公,人家四房可是老安人和大老爺齊上陣啊!」   汶大老爺聽著直皺眉。   他就是沒能娶個賢妻。   吳寶璋暗示公公:「周家二小姐在九如巷的時候和我來往從密……」   汶大老爺聞言大喜。道:「那我們也去參加四郎的婚禮……讓你娘留下來,我帶著諾哥兒和你一起去!」   吳寶璋笑著應「是」,道:「二房和三房那邊,若是公公信得過我。我去解釋一番吧?長房那邊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景,二房和三房也不能得罪啊!」   「不錯,不錯!」汶大老爺覺得這個兒媳婦真是懂事又省心,大手一揮,道,「那你就去跟二房三房說一聲。」   吳寶璋笑著退出了書房,見到二房和三房的時候卻把這責任推到了四房的身上,只說是汶大老爺見四房一家要去京城參加程池的婚事,眼熱之下決定帶了她和程諾也去京城。   二房的唐老安人聽了冷笑連連,三房的姜氏卻懶得管這件事——自袁氏開始鬧分宗起,她心裡就隱隱感覺有些不安,現在這種不安變成了現實,唯一的兒子程證年紀不小了,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家,先前那些她看著還行的卻在長房分出去之後都推諉起來,觀望著長房對三房的態度。這讓她恨得咬牙切齒之餘卻也無可奈何。   她不免抱怨兒子不應該和二房的程識攪各在一起的。   程證苦笑。   他也沒有想到袁氏會拿著這件事不放,魚死網破也要分宗。   可分宗之後他才發現,原來分宗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赧的事,至少長房就過得很好,沒有遭到御史的彈劾。   但現在想和長房彌補關係已在太晚了。   念頭一閃而過,他有些發愣。   不是說,什麼事情都不算晚嗎?   難道他就真的沒有機會和長房修復關係了?   程證想到了周少瑾,想到了程笳!   她們不是向來交好嗎?   ※   親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PS:今天的加更依舊在老時間。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五十八章喜慶(周末加更)   此時遠在京城的周少瑾,正斜斜地依在臨窗大炕的迎枕上,看著程笳給她的來信。   大紅繡著丹鳳朝陽的刻絲新衣金光閃閃地掛在她閨房東邊的衣架上,光彩奪目。   程笳常給周少瑾寫信。   她寫給周少瑾的第一封信,是周少瑾剛到保定府那會,程笳寫了信來問她習不習慣保定府的生活,還委婉地說起了程許和閔家大小姐定親的事。   周少瑾給她回了信,告訴她自己沒事,程許現在定了親,她就更沒有什麼顧慮了。   程笳鬆了口氣,再給程少瑾寫信,就輕快了很多。特別是她嫁到洛陽去了之後,吃了什麼好吃的,看到什麼好玩的,都會寫了信來給周少瑾分享。反而是周少瑾,心裡藏著個程池,眼裡也只看得見這一個人,通常是程笳的下一封信已經送了過來,她上一封信還沒有回。   好在是這次周少瑾終於良心發現,和程池的事一定下來就給程笳寫了一封信。   程笳在回信裡把周少瑾狠狠責備了一番,說她有什麼事都告訴周少瑾,周少瑾這麼重要的事卻沒有告訴她。   周少瑾隔著信封都能想像程笳寫這信裡跳腳的模樣。   她忍不住抿了嘴笑。   程笳告訴她,李敬在天津有生意,她在家裡聊,就跟著李敬去了天津。周少瑾的信是由洛陽那邊轉過來的,若是再遲幾天,她和李敬就啟程回洛陽了。現在他們決定來京城,參加周少瑾的婚禮,還讓周少瑾好好地招待她,不然休想她喊周少瑾做「嬸嬸」,說「我有好東西送給你。給你新婚之夜用」……   周少瑾的臉一下子燒得通紅,在心裡不住地嗔怪程笳「沒有一刻安靜的時候,也不知道李敬怎麼就受得了她」,把程笳的信收在了信匣子裡,吩咐春晚去請了周初瑾過來,道:「家裡還有沒有空餘的房間。笳表姐和表姐夫會過來參加婚禮。」   她的婚期將近,按理她應該回保定府待嫁。可不管是周鎮還是程池,都心痛她受車馬勞頓之苦,決定讓她就在京城的榆樹胡同出嫁。但周鎮還在任上,李氏又被診出有了身孕,他只好委託廖紹棠夫妻幫著送周少瑾出閣,周少瑾九日回門。正巧趕上朝廷封印,正巧可在保定府多住幾天。   前世也是廖紹棠夫妻送得周少瑾出閣。   周少瑾倒沒有多想。   周初瑾卻覺得有些對不住妹妹,早早地就過來幫忙,除了指使丫鬟婆子掃除,婚禮上的酒宴、要用的東西都精挑細選。常常要比較好幾家才能決定下來。   而金陵城的關老太太也來了信,說是會帶著程沔等人來參加周少瑾的婚禮。   周初瑾自然是喜出望外。   周家在京城原本就沒有多少親戚朋友,四房的人過來,周少瑾的婚禮會熱鬧很多。也代表四房承認了這樁婚事,於周少瑾的以後大有陴益。   她早早就收拾好了客房。準備好了被褥、吃食,只等人到。   現在又出現個程笳和李敬來,這房間只怕就有些不夠了。   周初瑾想了想,道:「那就只能委屈程笳。把堆放你嫁妝的後罩房騰一間出來給程笳歇息了。至於李敬,和程詣擠一個房間好了。」   周鎮照著周初瑾給周少瑾也準備了一百二十抬的嫁妝,滿滿當當地堆在後罩房。   周少瑾紅了臉,道:「那就麻煩姐姐了。」   她現在是要出閣的姑娘了,不能隨便到處走動。   周初瑾呵呵地笑,道:「你倒和我客氣起來!」   周少瑾不知道說什麼好。   前世,她就想謝謝姐姐了,只是沒有機會和姐姐說。今生的這句辛苦,也包含了前世的感激。   她憨憨地笑。   周初瑾摸了摸她的頭,吩咐春晚去督促婆子搬箱籠。   幾個丫鬟簇擁著神色間帶著幾分窘然的廖大太太走了進來。   她看見周初瑾快步迎了上來,道:「可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官哥呢?你要是不得閒,就把他送到我屋裡去好了,我幫忙看著。」   周少瑾就是周初瑾的逆鱗,自廖大太太說了那樣的話之後,周初瑾對婆婆就有些淡淡的了。   周初瑾聽聞笑道:「也沒什麼事。榆樹胡同的管事很能幹,我也就是幫忙看看,從中提個醒而已,不忙。官哥剛才被乳娘抱著在院子裡玩了半天,剛剛回屋睡了。他也不知道怎地,這幾天很聽話,不哭不鬧的。若是我這邊帶不住,再請您照顧他也不遲。」   不軟不硬地拒絕了廖大太太的。   廖大太太不免有些尷尬。   那天周初瑾的話可謂如雷貫耳,把她給驚醒了。   她原先之所以給阿萱做媒,還不是想巴結方家,給兒子謀個好前程。   可若是她媳婦就能在仕途上幫她兒子一把,她又何必本末倒置,舍了兒媳婦去巴結方家呢?   一旦想通了,廖大太太對周初瑾的態度就完全變了,慈祥和藹不說,周少瑾的婚禮她更是找著機會幫忙,想彌補從前的罅隙。   她這樣,周初瑾看著反而有些不忍起來。   不管怎麼說,廖大太太也是她婆婆,以後要相處一輩子的人,能饒人處且饒人吧?   她語氣微緩,笑道:「今天天氣有點冷,您怎麼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廖大太太聽了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忙道:「沒事,沒事。我也就是來看看。你們年輕人,經歷過的少,這婚禮上的事千頭萬緒的,我怕你有什麼疏忽的地方。」   周初瑾就趁機下臺,笑道:「若是您能過來幫著指點指點,我可就受益匪淺了。」   廖大太太忙道:「說什麼指點不指點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親家太太這不是有了身孕嗎?可到廟裡去上過香了?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嗎?」   周初瑾笑道:「我爹說隨便是男孩還是女孩,這都是菩薩恩賜的。大不了就招個女婿在家裡養老送終好了,反正他老人家也不止一個女兒了。」   廖大太太呵呵地笑,道:「親家老爺倒是個心寬的……」   兩人親親熱熱地說著話。進了廳堂,只是還沒有坐定,就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道:「大姑奶奶,大姑奶奶,程家四姑奶奶和姑老爺到了。說是馬上就要進城了。」   程笳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周初瑾忙道:「快。快請了向管事去城門口迎接。」   內室周少瑾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連聲道:「是笳表姐和表姐夫到了嗎?」   周初瑾點頭,請了廖大太太屋裡坐,匆匆地就要出門:「我得去後罩房看看,怕是那邊還沒有收拾好!」   廖大太太忙道:「要不就住到我們那邊去好了!」   又問程家四奶奶是誰?   周少瑾說了。   廖大太太一愣。   她沒有想到程家長房和九如巷分了宗,四房和三房還有人來參加程池和周少瑾的婚禮。   可見程家長房和九如巷分宗的事只怕未必就是長房在胡亂折騰。   周少瑾卻是很久都沒有和程笳見面了,想留了程笳在家裡住。委婉拒絕了廖大太太的提議。   廖大太太也不勉強,問起春晚來:「家裡準備了席面沒有?若是沒有準備,得早點派人去相熟的酒樓定桌席面回來才是。」隨後吩咐鍾嬤嬤,「派人去給大爺送個信,說程家三房的姑爺過來了。讓他早點回來陪客。」   幫著周氏姐妹招待起客人來。   周初瑾見她一片好意,也就隨她了。   不一會,廖紹棠趕了回來,李敬夫妻也到了。   李敬被迎到外書房喝茶。程笳則被迎進了內宅。   周少瑾和程笳兩人許久未見。   兩人一見面,程笳就一把抱住了周少瑾。高興地道:「我來得快吧!我們日夜兼程,好幾次都錯過了驛站睡在馬車裡,你要好好地犒勞犒勞我,我可是累壞了!」   周少瑾好不容易才掙脫她的懷抱。見她比從前高了一些,也圓潤了些,如朵含苞欲放的牡丹花終於綻放開來,灼灼如華,明豔照人,就知道她嫁給李敬後很好,心裡不由為她高興,眼眶就有些溼潤起來,道著:「看你這樣子,妝也殘了,珠花也歪了,還不好好去屋裡盥洗盥洗。」   程笳嘻嘻笑,不以為然,非常的隨意。   只有被寵愛著的女子才會這樣無憂無慮,什麼也不怕。   周少瑾笑著向她引見廖大太太,然後陪著她去了自己的內室更衣梳洗。   程笳在鏡臺旁坐著由丫鬟幫她梳頭的時候吩咐翠環去拿了個紫檀木的匣子送給周少瑾,笑道:「你打開看看。我給您的添箱。」   李敬從前送給程笳的東西就個個不凡,她成親,程笳送給她的東西自然也不會很簡單。   周少瑾打開一看,是朵鬢花。   碗口大的花,藍色的點翠為瓣,黃色的瑪瑙為蕊,還歇著個百寶鑲鉗而成蝴蝶,那蝴蝶的兩個翅膀不知道是什麼做的,顫顫抖抖,仿佛要展翅欲飛,十分的精巧。   周少瑾笑道:「這花這麼大,你讓我什麼時候帶啊!」   程笳嗔怒:「送你東西就不錯了,你還嫌棄什麼時候能帶?你不要,那我收回好了。」   周少瑾忍不住笑。   程笳也笑了起來,道:「這是李敬送你的——他送人東西只管貴重,那下面才是我送你的。」   周少瑾這才發現那鬢花下面還放著個指母大小的鎏金鑲琉璃的四方形的瓶子。   程笳告訴她:「這是從西域來的,用來裝香露的,你戴在身上,既精巧又實用,可比薰香球什麼的好多了。這可是我最心愛的東西,現在送給你了。」   周少瑾笑著謝了又謝。   程笳已梳好了頭。   她一躍而起,道:「現在應該有蘭花還開著吧?要不我們做些香露,你成親的時候正好用。」   像吃了十全大補丸似的,精力無盡。   ※   親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明天的早上九點左右。   O(∩_∩)O~   PS:因為時間的關係,要等會才能改錯字,用手機看的姐妹需要重刷一遍……   ※(未完待續~^第四百五十九章影響   周少瑾哭笑不得,無奈地道:「這個時候誰有空做香露,你若是實在喜歡,西直門那邊有幾家香粉鋪子,賣得都是廣東、泉州那邊的泊來貨,從來不缺各式各樣的花露,到時候我差了人去陪你買幾瓶就是了。」   程笳睜大了眼睛驚呼道:「少瑾,我還以為你會老老實實呆在家中,沒想到你到京城不過幾個月,就連花露在哪裡賣都知道了?」   周少瑾只得道:「我曾經和箏表姐出去過幾次。」   程笳就捂了嘴笑,道:「箏表姐?!你現在還喊我們為表姐,那池叔父怎麼辦?」   周少瑾臉色通紅,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程笳就趴到了她的肩頭,低聲地和她耳語:「你跟我說實話,你怎麼和池叔父在一起的。程許那會兒,我看你和池叔父還好好地呢!」   「你胡說些什麼?」周少瑾嬌嗔著轉身推開了程笳,「一天到晚淨想這些,難怪你每次都在信裡喊無聊!」   程笳歪著肩膀嘻嘻地笑,道:「你少糊弄我了。快交待,你在京城都做了些什麼?」   周少瑾不想說謊,但也不想回答,不理睬程笳。   程笳直笑,挽著周少瑾的胳膊出內室。   周初瑾已讓人去抱了官哥過來。   程笳稀罕得不得了,金銀長命鎖各賞了一對,還有小兒用的金鐲子、四季的衣裳鞋襪、小玩意,林林總總,有一個箱籠,看得廖大太太眉毛都動了動,沒想到程笳會對周初瑾出手如此的大方。   稍晚,春晚過來稟說房間收拾好了。請程笳過去看看。   程笳卻道:「今天晚上我和少瑾睡,過兩天就會回我們家在西直門那邊的宅子了。」   廖大太太不由脫口而出,道:「你們在西直門那邊買了宅子?」   程笳嫁給李敬之後,看多了這樣輕視商賈的,輕視李家人的嘴臉,大方地笑道:「是啊!是祖宅。不過一直沒怎麼住。」   廖大太太忙補救般地道:「既是如此。不如就住這邊吧?這邊不是沒有地方!」   程笳婉言拒絕了:「我家相公來了京城,少不得要見見親戚朋友,還是住那邊方便點。」   廖大太太不好再說什麼。   到了晚間,程笳就歇在了周少瑾屋裡,李敬倒是告辭了,說過兩天再來接程笳。   程笳送李敬出門時流露出些許綣戀。   周少瑾抿了嘴笑,悄聲地道:「既然捨不得。跟著過去就是了。我這裡又不是別人。」   程笳面色通紅,嘴硬道:「別管他。總不能一天到晚地慣著他。」   周少瑾不懂這種感慨。   程笳就在她耳邊絮叨良久,全是些女人家要矜持的話。   周少瑾聽著氣悶。   照著程笳的觀念,她在程池面前……可是一點面子也沒有。   程笳見她蹙著眉,就笑問她怎麼了。   周少瑾遲疑道:「在喜歡的人面前。不是要讓他知道你喜歡他嗎?照你這麼說,反倒是對外人比對自己喜歡的人還要好。這不是為難自己喜歡的人嗎?」   程笳一愣。   周少瑾也不知道自己說得對不對,只好道:「哎喲,我就是說說而已。我也不懂這些。」   程笳卻恍然大悟,捧著周少瑾的臉就狠狠地親了一口。道:「你明明是我妹妹,怎麼什麼事都比我懂得多。」   周少瑾避之不及,嫌棄地擦著面頰,心裡卻很高興。   程笳哈哈地笑。又一副一刻也呆不下去的樣子,道:「明天我就回西直門那邊去了,你要不要什麼東西,我後天過來的時候給你帶過來。」   周少瑾想了想,道:「那你給我買點香露過來吧!要清雅一些,淡一些的。」   程笳斜睨著她笑。   周少瑾羞得耳朵都紅了。   表姐妹倆窩在被子裡說悄悄話,第二天一大早,程笳就自己跑回了西直門。   李敬的驚喜自不必說,覺得老婆娘家也就個周少瑾值得一交了,憑由程笳給周少瑾買這買那的胡花也不說什麼,程笳來京城不過幾天,給郭老夫人問過安之後,就和程笙把京城賣東西的地方逛了個遍。   周初瑾不由笑著喝斥她:「怎麼像從來沒見過東西似的?少瑾的箱籠早就裝不下了,這些東西以後留著私底下給她吧!」   程笳不以為然,告訴周少瑾:「我去過朝陽門了,那邊布置的可漂亮了,說實話,除了婚事準備的太快了點,還真挑不出什麼毛病!渭嬸嬸和箏從姐幾個都在那邊幫忙。」   周少瑾紅著臉不說話。   程池也說委屈她了,還說,是因為他想早點把她娶回去。   她一點也不覺得委屈。   周少瑾知道,程池是怕時間拖得太長,親戚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起了變數。   程笳也有事情沒有告訴周少瑾。   她過去的時候沒有看見袁氏,據說是生病了,怕過了病氣給朝陽門這邊,有好幾天都沒有露面了。   可見這世上的事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她送給周少瑾一個荷包,讓她新婚之夜放在枕頭低下,並低聲告訴她:「據說京城的紅螺寺求子最靈驗了,這是我和笙表姐前幾天去紅螺寺求的。我們一個人一個。」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地,喃喃地向程笳道謝。   程笳不以為意,大手一揮,拉了周少瑾去看她剛從豐臺買回來的一個木樁子:「給你姐夫雕刻用。你不知道,他就喜歡這些!」   說話間難掩愛戀。   周少瑾抿了嘴笑。   程笳在榆錢胡同用了晚膳,得意地回了西直門。   誰知道李敬早就回來了,拿著封信坐在燈下發呆。   程笳「哎呀」一聲走了過去,道:「你回來了怎麼也不讓人去叫我一起,我也好早點回來啊!」   李敬回過神來,笑道:「我也是剛回來。」隨後把信遞給了程笳。道,「是大舅兄來的信。」   程笳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當著李敬就拆了信,可不過看了兩眼,臉就沉了下來。   李敬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   每次程證來信都沒有什麼好事。   若只是錢財上的事也好辦,可有時候卻是些讓程笳傷心的事。   他上前摟了程笳。溫聲道:「出了什麼事?要不要我幫忙?」   信在程笳手裡捏得掐出個印來,程笳咬著牙,半晌才道:「大哥跟我說,少瑾要成親了,讓我來京城送送少瑾,到時候他也會來……」   李敬小小年紀就掌管了李家,自然不是等閒之輩。   一聽就知道程證是什麼意思。   他躊躇道:「那你的意思呢?」   程笳眼睛一紅。眼淚就籟籟落了下來,哽咽道:「我,我不想管這件事。」   李敬道:「但大舅兄若是來了京城,見到了你,你也不可能不管這件事啊!」   程笳迴避道:「那我們能不能到時候先走?」   李敬道:「你不參加周家二小姐的婚禮了嗎?」   他們是特意為這件事才進京的。   程笳猶豫不決。   李敬就道:「我有個辦法。你想不想聽?」   程笳忙道:「什麼辦法?」求助似地望著他。   李敬道:「我們不如去朝陽門住吧?」   程笳愕然。   李敬道:「九如巷如今分了宗,以後你們幾家怎麼走動,正好可以趁著周家二小姐出嫁表明態度。我們住進了朝陽門,自然是準備以程家的姻親身份和長房走動的。到時候你大舅兄進京。能不能也住到朝陽門去,那就是長房的意思了。」   程證就是柿子摘軟的捏。   不敢去找長房。就找到了程笳給他出頭,讓她再利用周少瑾和她的姐妹之情。   李敬在心裡冷笑,面上卻不顯,笑道:「到時候就看你是想喊周家二小姐做『嬸嬸』還是喊池叔父做『妹夫』了?」   程笳明白過來。   父親和哥哥一直都想走仕途。若是她不幫哥哥,哥哥以後的路恐怕就難了。可若是她幫了哥哥,哥哥做的那些事,以少瑾的脾氣,肯定再也不會理她了。   她該怎麼辦呢?   程笳咬著唇。   李敬就把她摟在了懷裡,道:「我們從前總是聚少離多,也難怪你要去紅螺寺上香了。是我考慮的不周全,想著你年紀還小,過幾年做母親才是。這次我們在京城多呆些日子,等你懷上了孩子我們再回洛陽去,好不好?」   他不想程笳卷到程家的紛爭之中去。   等到程笳有了孩子,這心也該安寧下來了吧?   程笳很是訝然,圍著李敬捶打起來:「原來是你不想要孩子……我還擔心是我的毛病……你這個人,怎麼能這樣,也不商量我一聲……我要去榆錢胡同住幾天。」   「人家都要出嫁了。」李敬苦笑著任由程笳發脾氣,好生好氣地勸著她。   好一會程笳才安靜下來。   可不過幾息的功夫,她又神採飛揚地笑了起來,對李敬道:「照你這麼說,我當然是想喊池叔父『妹夫』了!不過,若是我喊了池叔父『妹夫』,只怕箏姐姐和簫姐姐她們都不會理我了。我還是喊少瑾為『嬸嬸』好了。」   李敬溫柔地笑,眼神裡全是鼓勵。   程笳把信放到了一邊,去了內室更衣。   李敬私下裡吩咐管事:「若是舅爺過來了,你們能不稟了大奶奶就不要去稟大奶奶。」   管事心領神會,恭聲應「是」。   李敬也跟著去了內室。   ※   親們,向大家推薦一本書,的《奧古斯都之路》,我無意間看到的。喜歡古西方史,特別是古羅馬史的人可以看看。當時想,兩宋元明清都被主站的男主們穿了個遍,現在輪到古羅馬、古希臘了、古埃及了……   O(∩_∩)O~   PS:補明天的更新。   今天的加更在晚上五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六十章齊聚(給格格2009的加更)   程家四房十月初抵達了京城。   他們正好遇到了京城的第一場雪。   程沔還好些,曾經來過京城,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雖然有皮襖禦寒,刺骨的寒風還是讓她們覺得手腳像浸在了雪裡似的,冷得不行。   來迎接他們的廖紹棠忙道:「到了屋裡就好了。知道大家到京的日子,榆錢胡同前幾天就燒起了地龍。」   程沔覺張口寒風就往嘴裡灌,簡單地和廖紹棠寒暄了幾句,就上了馬,頂著風雪帶家眷就和廖紹棠進了城。   不一會,就到了榆錢胡同。   周少瑾和周初瑾得了信,抱著官哥由丫鬟們打著油紙傘就迎了出來。   關老太太一下馬車就看見了被大紅襁褓包著的官哥兒,沒等周少瑾姐妹給她行禮,已「哎呀」一聲責怪道:「這麼冷的天,你們怎麼把官哥抱了出來!就是講孝道,也不是這樣個講法。這要是把孩子凍著了可怎麼得了!快,快,還不把官哥抱回去。」   乳娘朝周初瑾望去。   關老太太喝斥道:「還看什麼看!是大人要緊還是孩子要緊。」   乳娘這才不敢怠慢,忙用鬥蓬遮了孩子的臉,匆匆回了上房。   關老太太的目光這才落到周少瑾和周初瑾的身上。   兩人盈盈屈膝,已經淚盈於睫。   久別重逢,關老太太的眼眶紅了,一手攜了一個起來,左右打量著:「好孩子,你們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兩人的眼淚滾滾落下,給程沔和沔大太太行禮,稱著「舅舅」和「舅母」。   程沔眼睛溼潤,別過眼去。沔大太太則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忙道著「不必多禮」,姐妹倆這才上前,準備和程詣、顧十七姑見禮,誰知道抬頭卻看見後面的馬車裡走下來的程汶、程諾和吳寶璋。   周少瑾和周初瑾面面相覷。   顧十七姑在她們耳邊小聲解釋道:「汶叔父說要帶著程諾和吳寶璋來京城參加你的婚禮,我們還以為他只是說說的——自長房和九如巷分宗,汶叔父就受財務困惑。來京的費用不低。誰知道汶叔父卻真的決定進京,我們今天一早在通州鎮的客棧裡遇到了,總不能撇了汶叔父,偏生來你們這報信的管事已經出了發,只好結伴過來了!」   周少瑾直皺眉。   她和吳寶璋有罅隙,程汶和程諾可沒有得罪過她。她總不好因此而把程汶父子給趕出去吧?   周少瑾和姐姐交換了一個眼神,迎了程汶等人進門。   程汶等周少瑾姐妹給他行了禮。就背手站在前院的抄手遊廊上四處打量起來:「這宅子真不錯,清幽雅致,一看就是我們江南人的手筆。都說周姑老爺在任上幹得好,我還不相信,可把這宅子一看。只怕怎麼也值個五、六千兩銀子,看來可不是一般的好!四嬸嬸,您可有福氣了。」   說得好像周鎮貪墨了似的。   關老太太面色一沉,毫不客氣地道:「周家到了姑老爺這一輩。已經有兩代人做官了,難道這點家底也沒有。汶大侄子。這裡可是京城,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可是不能說的。」   程汶訕訕然地笑。   吳寶璋沒等程諾開口已逞強地出了頭,笑道:「老安人。您別生氣。我公公向來是個有口無心的。不過是看著這宅子漂亮,很是羨慕而已。」然後上前想去拉周少瑾的手,「少瑾,我還以為你離開了金陵城之後我就見不到你了,沒想還能送你出閣,這可真是難得的緣分啊!」   周少瑾整了整鬢角,正好借過了吳寶璋的手,笑道:「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大家去屋裡坐吧!」   「對,對,對。」沔大太太笑著跺著腳,「這天氣可真冷!」   大家嘻嘻地笑,廖紹棠陪著程沔、程汶、程詣和程諾去了外院的書房,周氏姐妹則陪著關老太太等女眷去了上房。   火龍燒得旺旺的,迎面就是一股熱氣。   從南邊過來的關老太太等人又嫌穿得太多,想回屋去更衣,小廝們又正在搬箱籠,關老太太索性喊了各自貼身的丫鬟婆子們服侍更衣梳洗:「少瑾這裡,也沒有外人,不用那麼多的講究了。」   眾人笑吟吟地應著。一時間屋裡鶯聲燕語的,十分熱鬧。   吳寶璋卻不急,脫了身上的皮襖和夾棉通袖襖,站在一旁打量屋裡的陳設。   窗樓上鑲著大塊大塊的玻璃,院子裡的雪映進來,屋裡明晃晃的。一尊冰裂紋的青色哥窯花觚立在窗臺上,插著一大蓬的粉色、紫色、紅色的木芙容。清一色的墨漆家具,整潔又大方,炕桌上擺著一套梅花凌寒的粉彩茶皿,落地罩掛著煙霞色的綃帳,銀杏葉的簾釣墜著深紫色的流蘇,牆角裡景泰藍的大花盆裡養著的黃色臘梅或含苞欲放,或爭豔吐蕊,散發著陣陣清香。   吳寶璋嘴角微顫。   周少瑾,可真是好命!   從程許手裡逃出來,最後竟然嫁給了程池。   那個相貌俊郎,氣度雍容的程池……把程許和程輅都甩了幾條街的程池,成了程許的嬸嬸!   吳寶璋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   想當初,程許為了得到周少瑾,明明知道是個陷阱也抱著一絲僥倖地跳了下去。不知道程許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還有那個外表看上去謙遜謹慎,骨子裡卻高傲自大,自詡風流倜儻的程輅,知道周少瑾嫁給了程池,會怎麼想呢?   吳寶璋突然間心潮澎湃。   如果能看看程許和程輅的表情就好了。   一個被奪去了心愛之人,一個被奪去了視為性命的仕途……全都是因為眼前的這個女子。他們應該很有感慨吧?   吳寶璋不由笑了起來。   她在九如巷快要瘋了,原本只是想借著周少瑾的婚禮到京城來玩一趟,可現在,她發現了更好玩的事。   九如巷的四房和五房都來參加周少瑾的婚禮了,人多口雜。會不會把周少瑾從前的事說漏了嘴呢?   吳寶璋眯著眼睛,目光顯得有些晦澀不明。   周初瑾冷眼旁觀,決定把吳寶璋弄走。   等到關老太太等人收拾妥當了,乳娘抱著官哥進來給她老人家問安,大家都逗著官哥兒玩的時候,她悄悄地出門。吩咐商嬤嬤:「汶五爺可說了什麼?我們這邊的宅子太小了,住不下這麼多人,你讓向管事看看附近有沒有房子憑,憑一間給汶五爺一家住下好了。」   商嬤嬤應聲而去。   周少瑾端了凍梨進去給關老太太等人嘗:「是北方特有的,過些日子結了冰更好吃。這個您先嘗嘗。若是覺得好,我就讓她們到時候多凍一些。」   關老太太年事已高,只是嘗了一塊。笑著贊了幾句,就問起郭老夫人來:「聽說住在朝陽門四郎那裡……你派人過去問問,看她老人家到底住在哪裡?我想明天過去看看她。」   周少瑾恭敬地應「是」。   沔大太太看著她一副小媳婦的樣子,眼眸含笑地把周少瑾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對關老太太笑道:「娘。這可是怎麼好?我們怎麼稱呼少瑾啊?」   周少瑾臉色一紅。   關老太太笑道:「這有什麼難的?長房和我們分了宗,那就是各論各的了。少瑾沒出嫁之前按周家論;出了嫁自然按程家論了。你看誰家的女兒死了之後還享受娘家的香火不成!」   沔大太太就打趣周少瑾:「這侄女稱號也喊不得幾天了,我可得好好把握機會,使著勁兒地指使指使少瑾。」   周少瑾赧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顧十七姑就在一旁打趣道:「祖母,我們可虧大了。少瑾出嫁的時候我們這邊是長輩。要給少瑾添箱。少瑾嫁到程家之後,她是長輩了。按理要給我們見面禮的。結果您要過來給少瑾送嫁,朝陽門那邊的認親我們是去不了了,這見面禮也沒了……」   關老太太顯然很喜歡顧十七姑。聞言笑道:「就你這帳算得精細。不就是見面禮嗎?你等會到我首飾盒裡挑兩件首飾戴去。」   顧十七姑嘻嘻笑著向關老太太道謝。   有小丫鬟進來說箱籠都搬到了各自的屋裡。   周少瑾請了吳寶璋先在安息室裡坐一會,姐妹一左一右攙了關老太太去了給關老太太安排的東廂房,又見關老太太已面露疲憊,交待了午膳的時間,就起身告辭了。   沔大太太在屋裡服侍著關老太太,顧十七姑送她們出門。   周少瑾和顧十七姑這才有機會興奮地挽了手。   一個道:「等用過晚膳我服侍祖母歇下之後再找你說話。」   一個道:「我沏了大紅袍等著你過來喝茶。」   都對等會的見面充滿了期待。   商嬤嬤就快步走了過來,道:「二小姐,汶大老爺跟過來的小廝說了,汶大老爺只是過來看看,晚上會去朝陽門那邊落腳,就不卸箱籠了。我就給汶大老爺身邊服侍的送了些熱茶熱水過去。」   這樣更好了!   吳寶璋若是有旁的心情,讓郭老夫人或是程箏去收拾她去。   「如此甚好!」周少瑾笑著吩咐了商嬤嬤幾句「招待好跟著沔大舅舅和汶五老爺過來的人」,和周初瑾去了上房。   吳寶璋正站在落花罩前賞著蠟梅,聽到動靜回頭笑道:「這蠟梅可種得真好!這個季節就開了花,是少瑾種的嗎?」   ※   親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明天的九點左右,這樣能爭取更新校對稿,少點錯別字。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六十一章自負   周少瑾笑道:「不是,是我從豐臺買回來的。」   這可是馬屁拍在馬腿上了。   吳寶璋神色間閃過一絲尷尬,但又很快恢復如常,笑道:「我嫁進程家之後常聽長輩們說起你會種花,還以為是你種的。沒想到是從豐臺買回來的。豐臺那邊有很多的花農嗎?少瑾妹妹常去嗎?可惜你就要成親了,不方便隨意走動,我也不知道會在京城呆多長的時候,不然我們可以一起去花市看看。我也很喜歡養花的。」   可周少瑾根本無意和她逛什麼花市!   她笑道:「是啊!只怕你有空閒的時候我正忙著,我有空閒的時候你沒有空,兩人的時間難得湊到一起。」   頗有些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意思。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汶大老爺要走了。」   吳寶璋起身告辭。   周少瑾送了她出門,心裡卻不由咕嘀:池舅舅說花園的事都查清楚了,吳寶璋卻什麼事也沒有,是池舅舅手下留情,見她是個女流之輩沒有處置她呢?還是她所涉之事不足以讓她受到懲罰?還是前世和今生有了很大的不同,吳寶璋還沒有來得及出手?   她腦子裡亂糟糟。   可關老太太等人的到來還是讓屋裡熱鬧起來。   廖大太太、渭二太太邱氏、程箏等在京城的一些親戚朋友紛紛來拜訪關老太太。   周少瑾就和顧十七姑躲在屋裡說著體己話:「阿朱生了個兒子。姑爺對她極貼心,就是範家的規矩大,她過得有些苦惱。可姑爺願意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如今她又懷了身孕,一時間也沒空悲春傷秋的。只是沒想到她會是我們之間最早一個做母親的。前些日子聽說我們家太太懷了身孕,我派人送了些藥材過去。還特意讓她去看了看阿朱,範家的子嗣雖然旺盛,可阿朱他們那一房卻單薄,如今她婆婆可是把她捧在手心裡怕化了,不知道對她多少好呢!」   由她及己。   顧十七姑不免感嘆:「我要是什麼時候也能像阿朱那樣生幾個孩兒就好了!」說完,又想著周少瑾還是未嫁之身。頓覺失態,臉紅如霞。   周少瑾抿了嘴笑,告訴她:「笳表姐前些日子和笙表姐去了紅螺寺,說那兒求子最最靈驗不過,你哪天也可以去敬個香。」   她這麼隨口一說,顧十七姑還真起了這個心思。   等到程笳過來給關老太太問安的時候,顧十七姑就把她拉到了周少瑾的屋裡。問起了去紅螺寺的事。   因都是出嫁後沒有懷上的,兩個人很快就有了共同的話題,甚至還捎上了程笙,三個人決定明天去京城一個很名的算命的師傅那裡算上一卦,看看有沒有哪裡犯了小人。   周少瑾聽了直笑。道:「你們別亂來。這命是越算越薄的。」   她本來最信這個的,卻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顧十七姑原本就促狹,聞言不由打趣她:「這話是有人教的吧?我怎麼記得有人遇見菩薩就馬下,比我還盲目呢?」   周少瑾面孔通紅。磕磕巴巴地道:「誰說是別人教的?我自己想的不行嗎?」   這下不止顧十七姑,就是程笳也看出點端倪來。   那程笳更是低聲嚷起來:「我就說。老夫人選了你做兒媳婦,肯定是因為池叔父也看你順眼……」   周少瑾被那個「選」字說得一愣。   程笳就笑道:「原來你還不知道啊!親戚圈裡已經傳遍了,說是原來涇伯母看中了方家的六小姐阿萱,想給她和池叔父做媒的。結果老夫人卻相中了你……」   周少瑾不由急了起來,道:「親戚間都傳遍了嗎?」   程笳不以為然,道:「應該很多人都知道了吧!」   這種事,以後只怕是程池或是方萱婚喪嫁娶就有人會拿出來說一次,傳一輩子。   周少瑾默然。   顧十七姑心裡卻想:少瑾對神佛是十分敬畏的人,現在卻勸她少算命。這話多半是池叔父跟她說的。池叔父多半是怕有心人利用少瑾敬畏神佛之心引/誘她上當受騙。   可見池叔父不僅僅是看得順眼,只怕看中了少瑾。   這人的一生可真是說不準。   誰又知道少瑾會嫁了池叔父呢?   顧十七姑感慨著,還是決定和程笳、程笙一起去算一卦。   而在朝陽門的大宅子裡,程汶披著件寶藍色織祥雲寶瓶紋的鬥篷,志得意滿地走進了自己居住的客房院子。見兒媳婦正指使著幾個丫鬟小廝在掃雪,回了屋,立刻有熱氣騰騰的茶水和美味的點心送上,兒子恭手立在一旁服侍著他更衣,耳邊再沒有汶大太太尖銳的聲音,也沒有外室那幽怨的目光,他就像脫下了一件滿是風塵的舊被子般,滿意地點了點頭,喝了口茶,眉宇間露出幾分歡欣,對程諾道:「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你池叔父明天就有可能回京城了,我決定把裕泰票號的股份盤出去,讓你池叔父給我在京城找點事做,我暫時不回金陵了。」   那裡有什麼好的?   一日日的腐朽陳舊下去,除了爭吵還是爭吵。   程諾愕然。   程汶已道:「我知道金陵是我們的家鄉,家中的長輩們都埋在金陵。可我也不是永遠不回去——等我在京城賺點銀子了再回去不遲!也免得整日聽你母親絮叨。」   程諾低下了頭。   母親,的確是話太多些,而且有些話還是反覆地說,前一刻剛說過,下一刻又開始重複。他心裡總覺得母親這樣子不太妥當,可周大夫說了,母親這是心病,只能心藥治……他也沒折。   還好有個表妹陪在母親身邊聽她叨嘮。   他吞吞吐吐道:「那池叔父會幫我們嗎?」   「怎麼會不幫?」程汶信心十足地道,「你池叔父這個人是很不錯的。不然他也不會拿出那麼大的一筆銀子給長房分宗了。雖說那是公中的錢,可不也有你池叔父的三分之一嗎?」   程諾就問父親準備讓程池怎麼幫他。   程汶笑道:「從前在金陵城礙著家族名聲,身份地位。我是什麼也不敢做。這次我可看清楚了,我們南邊不是絲綢就是茶葉,我準備開個茶葉鋪子。反正九如巷擱在金陵那可就是數一數二的,整天有人盯著,在京城這樣的人家多了,有眼睛的都盯著皇宮內院看。誰還有空看我們啊!我這次決定做點自己喜歡的事了。等你池叔父的婚禮完了,你就和你媳婦回金陵去服侍你娘去吧!」   程諾心中很是掙扎。   這樣一來,父親會不會把外室接到京城裡來呢?   他回去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   吳寶璋進進出出了幾趟,原本不想理他的,想到公公就住在隔壁,最後還是上前笑吟吟地問他出了什麼事。   程諾很不喜歡吳寶璋,而且是越來越不喜歡。   她和他同房的時候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嫌棄。她以為她做得很隱弊,可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體會不到。而且,家裡的僕婦間都在傳,說吳寶璋未出閣的時候喜歡上了程輅。還和他有些曖昧……他也有些懶得理她!   但程諾素來耳根子軟,架不住吳寶璋低眉順眼地問,還是把心中的擔憂告訴了吳寶璋。   吳寶璋不禁在心裡大罵程諾是個笨蛋。   這還用說。   她公公肯定是打著把外室接到京城來的主意。   吳寶璋道:「這事你得求了你涇伯父,現在只有他能管得住你父親了。」   「求涇伯父?」程諾畏畏縮縮。有些膽怯。   這麼好的機會不抓住了,還在那裡害怕!   吳寶璋更瞧不起程諾了。   她道:「要不我去求求涇伯母好了。聽說她老人家為人很和善。」   照理。這件事應該去求郭老夫人更好。   可郭老夫人的目光稅利如刀鋒,吳寶璋在她面前總是有點不自在。   何況,她還有點私心。   那個方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若是能打聽清楚了。回去也可以和識大奶奶有話說。   她是識大奶奶做媒嫁到五房來的,這就好比是朝廷官員兒巴結閣老,最先投誠了誰,那就是誰的人,隨意改弦易轍,都沒有個好下場的。何況她爹是金陵知府,只要她爹仕途順利,二房不像長房做官的人這麼多,她就有資本在識大奶奶面前撐份體面,何必熱臉貼長房的冷屁股。   程諾從來都不知道吳寶璋心裡在想些什麼,聞言只覺得吳寶璋給他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忙不迭地點頭。   吳寶璋心含不屑地走了出去。   至於被他們議論了半天的程池,正在離朝陽門不遠的一個小酒館的後巷,搭著雨棚,凌亂地擺著幾張桌椅的攤子上坐著,和石寬就著一瓶晶瑩剔透的葡萄美酒,一碟花生米,一碟五香豆說著話:「當初只覺得石兄談吐有物,見識不凡,沒想到石兄居然是四皇子身邊的人……可見人世間的事不如意的十之八九!石兄既然不能來參加我的婚禮,我和石兄先慶賀一番好了。以後有機會,還請石兄光臨寒舍!」   石寬矜持地笑。   他也覺得自己和程池挺有緣的,舉了程池帶來的琉璃杯,將那血紅色的葡萄酒一飲而盡,說起了程池的宅子:「大家都說十分的氣派。子川兄好手筆。」   程池苦笑,道:「拿了母親的體己蓋的,也算不得什麼本事。如今又管著河工上的事,就更不敢踏錯行偏半步了。只盼著什麼時候能早點調回京來就好。我年紀也不小了,還盼著給讓我母親含飴弄孫了!」   ※   親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O(∩_∩)O~   PS:加更在下午的五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六十二章試探(給閒夢66的加更)   「這倒也是!」石寬笑道,「聽說楊壽山調用了數十萬民夫,準備疏通黃河。子川兄這個時候離開河道總督府,怕是有些不明智。」   程池笑道:「數十萬民夫,是那麼好徵調的嗎?何況今年雖然冬天冷,卻是閨四月,只怕春天來得早,沒等數十萬民夫陸續抵達黃河岸邊,就要春耕了……」   石寬聽著不由挑眉,道:「沒想到你還懂歷算!」   「不過是愛好而已!」程池不以為意地笑道,「也不是算得很準。」   石寬道:「子川兄是想從中脫身而出嗎?」   「倒也不是想脫身而出。」程池給石寬又倒了杯酒,道,「我既得了宋閣老的推薦,怎麼也不能辜負了他的一番美意。不過是楊壽山剛剛接了谷景玉的手,想做出副新氣象來,有些操之過急,不是好時候。我想避一避風頭罷了。」   言下之意,楊壽山這個人剛愎自用,不看好這次黃河疏浚。   石寬想了想,道:「袁閣老不是你們家姻親嗎?你可以走走袁閣老的路子!」   程池苦笑,道:「袁閣老和宋閣老不和!」   石寬聽了神色間也頗為無奈,想了想,道:「要不,我幫你牽條線吧?吏部的侍郎王傳和我有些來往。不如找他。隨便尋個什麼藉口把你給調回來,等到開了春,黃河那邊的事差不多了,你再去濟寧也不遲。橫豎你掛著工部水司員外郎的銜,倒也是順理成章的。」說到這裡,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道,「我想起來了,西苑太液池的荷花這幾年都開得不好。直殿監的人讓司宛局的人去看了看,說是要清於。皇上準備讓工部來承辦這個差事,我看你不防用這個做藉口回京來辦趟差。」說著,他壓低了聲音,道,「可能會讓太子爺來監理。皇長孫協理。」   程池並不動心。   在知道前世程家被皇帝滿門抄斬了之後,他心裡始終憋著一口氣。   程家不可能謀逆。   皇上讓程家絕戶,那就是不對。   他笑道:「我主要是想避開這次黃河的疏浚,其他的,倒沒有多想。」   石寬仔細地打量著程池,覺得他所言非虛,心中大為欣賞。道:「子川兄是真君子。」   程池笑道:「君子、小人不過是一線之隔,此時我欲閒賦在家,自然是君子。若是此時我想仕途平坦,亦不防做做小人!」   石寬大為讚賞,舉了杯敬程池。道:「子川兄胸襟如海,我等不及。你回京的事,就包在了我的身上。」   口氣極大。   程池的目光閃了閃,和石寬在那小酒館後巷盤桓了快一個時辰。喝得說話舌都有些打彈了,這才把剩下來的兩瓶酒都給石寬。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小酒館,石寬從前門坐著轎子走了,程池上了後巷不遠處的一輛馬車。可他一上馬車,原本有些迷離的目光立刻清明起來。吩咐在馬車裡等他良久的懷山服侍筆墨,在馬車裡寫了一張紙條給懷山,讓他送去給周少瑾。   懷山不敢怠慢,拿著紙條匆匆去了榆葉胡同,遞給了商嬤嬤。   周少瑾打開紙條一看,程池問她知不知道王傳這個人,最後這個人累官至何職位。   她仔細地想了想,告訴程池,新皇登基後,王傳很快就接替原工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曲源,成為了新的內閣輔臣,大學士,他的兒子則被從翰林院學士提擢為尚寶司少卿,從五品,有一次林世晟和人一起接了上林苑的一個差事,結算的時候是找王傳的兒子用的印,為此還送了一串顆顆都有拇指大小的雙層珍珠項璉,她當時才知道尚寶司的少卿是王傳的兒子。而且,在程家被抄之後,廖紹棠曾去求過袁維昌,但被他拒絕了,拒絕的理由好像就是暗示他已失帝心,王傳可能會成為內閣首輔,他自身難保。   程池接到紙條冷笑。   尚寶司掌著寶璽、符牌、印章;工部掌管本朝的城池修浚、土木繕葺、工匠屯田、天下川瀆……工部的差事完畢,需到尚寶寺用印之後再和戶部結算。老子掌管工部,兒子掌管印章,這就好比把朝廷的錢從左手遞到了右手,全是這父子兩人說了算。   如果這王傳不是四皇子的心腹那才是見了鬼了!   程池把周少瑾寫得紙條燒了。   他讓懷山帶了重禮去拜訪石寬:「……就說請他代為周旋,西苑的差事就算了,能讓我回京休息幾個月,正好把婚禮辦完才是正經。」   程池這才洗漱更衣,準備去給郭老夫人問安。   清風卻進來稟道:「四老爺,汶大老爺聽說您回來,非要見您一面不可……」   畢竟是自家的親戚,程池請程汶在書房裡坐了,讓清風沏了好茶招待他,自己收拾好了才去見程汶。   程汶大清早就出去轉了一圈,見識了京城的繁華之後,他對自己更有信心了,摩拳擦拳,情緒亢奮地準備大幹一場。見到程池進來,一上前幾步就拽住了程池胳臂,急急地道:「池從弟,我準備在西直門那裡租個鋪子做茶業生意,你看如何?」   程池笑道:「那得看你有多少本錢?」   程汶紅著臉抓搔著耳朵道:「我準備把裕泰票號的股份盤點出去,應該可以湊個萬把兩銀子。」   程池知道他這是想讓自己借銀子給他做生意。   他沉吟道:「我若是汶從兄,就先找個行家裡手再說。這茶葉生意看似簡單,其中的門道卻多。不說別的,僅明前茶,雨前茶的收售就不簡單,不然新茶比別人上得晚了,或是路上耽擱了,這一年的生意也就完了。如果沒有分宗這件事,我倒可以撥個大掌柜給你去掌掌眼,帶幾個夥計出來,可如今長房也是元氣大傷。只怕是沒辦法像從前那樣幫你了。不過,我好歹在這生意圈子裡呆了這幾年,想辦法給你介紹幾個大茶商還是可以的,至於掌柜夥計,只能看他們那邊有沒有好的介紹了。」   這可比借銀子給他都要好!   程汶很是感慨,語氣真摯地道:「子川。還是你爽快,不愧是做成了大事的人。你可能還不知道吧?自從你把裕泰票號交給了二房,二房就管了那邊的大管事打理,把從前你定下的一季一結算改成了一年一結算,這都不說,還把從前一些裕泰票號的老人也趕了出去,我看裕泰票號交到他們手裡。遲早是要垮的。子川,你有沒有想過回去——我知道沔從兄把股份盤給了三房,我去跟三房說,加上我手裡的股,我們兩家一起保你一起當家!你看怎麼樣?」   所謂的裕泰票號的老人。是指他那外室的兄弟和侄兒吧?   有些事,沒有比較就不知道長短!   程池笑道:「汶從兄糊塗了,我現在已經是朝廷命官了,怎麼能再行商賈之事?何況你看這京城。人傑地靈,物華天寶。在這裡呆久了,誰還想回金陵,掌握一個小小的九如巷呢?」   「是啊,是啊!」程汶恍然。連聲表示贊同,道,「不要說你了,就是我都不想回去了。池從弟,你說,我把家搬到京城來可好?我實在是膩煩了呆在金陵城。」   他在京城是程汶,在金陵卻是九如巷程家的五老爺。   程池隱隱感覺到了他的想法,笑道:「這可是大事,我可不好給你出主意。要不,你先把生意的事定下來再說?家裡有了進項,這日子才過得更寬裕。你搬到京城來是來享福,不是來受罪的吧!」   「我就知道池從兄眼界開闊,不是那些沉腐老朽可比的。」程汶高興地說著,轉身就要走,「我得去找找我那幾個在京城落腳了的同窗,看他們有沒有什麼門路給我介紹個大掌柜之類的。等我把鋪面、人都找得七七八八了,再來麻煩你給我介紹幾個大茶商好了。」   茶都沒有喝就走了。   程池望著他的背影直搖頭。   結果去了郭老夫人那裡卻遇到了來給郭老夫人問安準備回去的吳寶璋。   程池正眼也沒有瞧她一眼,冷冷地頷首,由小丫鬟撩簾徑直進了廳堂。   吳寶璋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程池,長得可真好……那身板,背挺得筆直筆直的,肩寬手長腰細,走起路來腳步沉穩而輕快,一看就是經得起事的,不像程諾或是程輅,單薄蒼白,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樣子……做了婦人才知道這其中的區別……就是程許和程池比起來,如果說程池是能遮風蔽雨的大樹,讓人感覺到堅韌穩實,那程許就是株銀杏,秀麗挺拔,卻適應觀賞,關鍵的時候卻未必頂事。   周少瑾,真真的好命!   她想著,心裡仿佛有團火在燒。   同樣是寒門出身的官宦人家,同樣是早年喪母,為什麼有的人什麼也不做就能得到,她卻殫精竭慮也不能如意?   吳寶璋緊緊地握著拳頭,指甲陷在了掌心的肉裡也沒有感覺到痛。   程池問郭老夫人:「諾哥兒的媳婦怎麼也來了?」   「你汶從兄帶他們夫妻一道過來的。」郭老夫人不以為意地道,「想來是想過來看看熱鬧。我想著他們代表五房,到時候你成親的時候若是他們在場,也能讓那些京城裡的親戚朋友們看看,分宗的事到底是我們不對還是二房不對。我已經跟箏丫頭說了,讓她跟笳丫頭說一聲,讓笳丫頭帶著她的夫婿到朝陽門這邊來喝喜酒。」   ※   親們,今天的靈獸蛋加更!   更新依舊定在明天的早上九點。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六十三章顧忌   這樣一來,長房和九如巷分宗孰是孰非,也就自有一番計較了。   程池知道母親的心結,誨起二房的程敘來從來都不嫌麻煩的,而且她老人家到了晚年也就這點愛好,自然不會去橫加幹涉。他笑著應「好」,把程汶想開茶葉鋪子的事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聽著就笑了起來,道:「你是想助五房的在京城站住腳跟嗎?」   程池笑著,若有所指地道:「那就看他們能不能在京城立足了?」   從前誘/惑他們入股裕泰票號,是想讓他們和長房利益與共,把他們和長房拉到一條房上,好對付二房。如今長房雖然已經分了出來,卻和四房、五房從來不曾有過矛盾,彼此親戚,能幫的就幫一把,若是實在是扶不上牆,卻不會像從前那樣事事都幫他們兜著了。   程家為何被抄?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郭老夫人雖然不知道程家被抄的事,可他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幫四房、五房倒說到了郭老夫人的心坎上去了。   特別是四房,因為周少瑾的緣故,轉了一大圈,四房和長房分了宗卻成了姻親,四房怎麼也得提點提點,五房不過是從來不曾參與到長房、二房和三房的矛盾中來,就當是尋常的親戚來走好了。   在這一點上,母子倆倒想到一起去了。   郭老夫人點頭,說起長房的祭田來:「我尋思著,還是得在京城這邊買個小田莊之類的,難道我百年歸西之後,你們還要千裡迢迢地去金陵城祭拜我不成?」   程池笑道:「這件事我和大哥、二哥商量商量。」   不管怎麼說,他大哥才是長房的長子。這些立宗歸葬的事自然要商量他們。   母子倆之後又說了些濟寧河道總督府的事,郭老夫人見程池面露倦色,心疼地忙催他回屋去歇會:「昨天半夜趕回來,今天又出去見人,好好歇歇,你郭家舅舅他們今天下午過來。你晚上的時候好好地陪著他們喝幾盅。」   程池有些意外,笑道:「郭家舅舅他們也過來了?你可得尋思著把他們路上的花費補給他們。」   「這還用你說!他們不來,我還沒準備補貼給他們,他們這一來,我不補貼給他們,這心裡可是過不去。」郭老夫人笑道,「不止是你舅舅他們來了。顧家的幾位老太爺、老爺、太太、奶奶們也來了。還有申家的人,良國公府朱家,凡是接到帖子的都來了。我剛和秦總管在宅子裡走了一圈,決定明天搬去東路正房後面的那個汀香院去住去。把整個東路都讓出來做客房,不然家裡只怕是住不下。」   程池不過是禮節性地給金陵那邊的親戚朋友送了帖子去。沒想到接到帖子的居然都來了。   他愣了愣,調侃道:「也不知道是我人緣好呢?還是大哥的官威重?」   郭老夫人笑道:「不管怎樣,人能來就好。」   母子倆就說起搬家的事來。   汀香院就在東路正房的後面,一道小門就能過去。過去之後曲徑通幽。亭臺水榭,仿著江南庭院的格局建造的。小巧玲瓏,精緻可愛。程池想到周少瑾不愛出門,特意給她修造的一處寫字、彈琴的悠閒之處,活潑有餘。卻因正房和廂房的布置都很疏郎,少了幾分莊重,並不適合冬天裡久居,特別是像郭老夫人這樣上了年紀的人。   郭老夫人卻不在意,笑道:「不過是暫時住住,正房裡又鋪了火龍的,就這麼決定了。」   程池想大家既然從金陵城來參加婚禮,那些太太、奶奶們少不得要來給母親請安,怎麼能讓母親住在汀香院。索性叫來了秦子集,讓他在郭老夫人住進來之前把正房重新再修繕一番,其他的地方不好改,他也覺得改得可惜,但正房務必要莊重典雅,大方精美。   ※   杏林胡同那邊接到了來賓的名單之後,袁氏氣得肝痛,等到程涇一回到家,她就忍不住地抽泣起來:「娘這次做得太過份,四叔成親,娘竟然給金陵城的那些親朋故舊全都下了帖子。他們十之八九都會親自來參加四叔的婚禮。等到我們嘉善成親的時候,金陵城的只會有禮金來不會有人來了。當初娘把四叔的婚期訂在了嘉善的前面,我心裡隱隱就有些擔心,可想著四叔娶的是四房的外孫女,應該不會大肆聲張才是,這心裡還存著個僥倖,所以才沒有作聲的。沒想到娘心裡根本就沒有嘉善……」   從金陵到京城,這一路的費用不低。程池和程許的婚期又隔得很近,那些人要麼來了之後住在朝陽門等到喝了程許的喜酒再回去,要麼等程池的婚禮結束之後就會回去,可回去的這些人不可能短時間內兩次進京。而能留下來住到程許成親之時的多是沒什麼事做的女眷,不要說男子,就是當家的宗婦也不可能離家這麼長時間,到時候就算金陵城每家都有人參加程許的婚禮,可來的人不一樣,這婚禮的重量就不同了。   而且朝陽門那邊還請了宋景然和章蕙做主婚人,吳家三奶奶做全福人……到時候程許的婚禮可怎麼辦啊?   她還大肆操辦個什麼勁!   程許三歲的時候,袁氏抱著孩子回鄉伺奉孀居的郭老夫人。   程涇和她已經十年沒在一起了。   或是他偶爾回鄉一趟探望郭老夫人,或是袁氏偶爾來京城探望他。兩人所說的都是些彼此高興的家長裡短。就是程許在京城讀書的兩年,袁氏也是溫柔小意,賢淑大度,很少提及家中的瑣事。   現在長房全都搬到了京城裡居住,袁氏的抱怨卻越來越深,甚至有些話已涉及到郭老夫人。   程涇想著她這些年來為他生兒育女,孝敬老人很是不易,有些抱怨也是應當的,多數的時候都是小心勸解。大度包容,儘量的順從。   但今天這話,卻說得有些過了!   他原本帶著笑意的面孔漸漸的冷清起來。   袁氏的心中一突,突然想到年輕時候的程涇,說他自己什麼都好,千依百順。卻不可以說他的母親和弟弟們,不然兩人肯定會置氣,而且程涇是決不會為這種事向自己低頭認錯的。   她頓時有些不安起來。   程涇見她及時打住了話題,面色微霽,沉聲道:「這樣的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卻不可在外人的面前提及,哪怕是你娘家的兄弟姐妹們。四郎答應成親。是件好事。不僅娘高興,我們這些做哥哥嫂嫂、侄兒侄女的也應該高興。   「他是嘉善的叔父,本就應該在嘉善前面成親,這日子沒有什麼不好的。   「至於說到大肆操辦,四郎的婚事是我們長房分宗後的第一樁喜事。自然要廣發喜貼,宴請所有的親戚朋友,別說母親了,就算是換了我。也會一樣。   「若是要怪,只能怪嘉善的運氣不好。趕上了四郎也要成親。   「還有三弟妹那裡,不管從前有什麼事,她現在是你三弟妹了,有些話。有些事就不應該從你的嘴裡說出來。   「這一點你要慎記。   「再就是你的病。   「過些日子就應該陸續地有親戚過來。箏丫頭和簫丫頭都去了朝陽門幫忙,你這個宗婦卻不見蹤影,你就是強打起精神來也要過去露露面,這個道理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明白吧?」   袁氏覺得自己一下子像掉到冰窟窿裡似的,透心涼。   「你……」她瞪大了眼睛望著丈夫,滿臉的不相信。   程涇不由心中一軟,聲音變得溫和起來,道:「你應該學學二弟妹才是!她拖著個病怏怏的身子骨,卻隔三岔五的就去給母親請安,四郎要成親了,她更是住進朝陽門……阿霖,過鋼易折,這個道理你應該懂才是。」   袁氏的眼淚唰唰地落下來。   程涇嘆氣,輕輕地把妻子擁在了懷裡,低聲道:「好了,好了。我也不是在責怪你。娘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給娘低個頭又怎樣了?過兩天我沐休,我們一塊去朝陽門看看好了。」   又給了袁氏緩和的餘地。   袁氏點頭,心裡卻盤算著袁家有袁維昌一家子住在京城,程池的婚禮,他們肯定要參加的,她的娘家只派個人來問候一聲就行了,等到程許成親的時候再都過來好了。那些姻親……   她想到了方二太太就覺得頭也跟著疼了起來。   方二太太的那張冷到了極點的臉讓她每每想起來都覺得有些不自在。   看樣子方二太太把這筆帳算到了她的頭上了。   她雖然不怕,可只要一想到有個人這樣的恨著自己,誰能還痛快的起來。   袁氏有些虛弱地靠在了程涇的肩上。   西路的程池,則有點睡不著。   想到那個小人兒此時正和他在一個城裡,坐馬車不過兩刻鐘的功夫就到了,他心裡就喝了蜜似的甜,胸口也湧動著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像煮開了的水般沸騰不止。   要不要去看她呢?   說起來兩人也有月餘沒有見到了。   他讓人送了信去說他回來了。   不知道那小人兒有沒有想到他。   再有二十幾天,她就會走進他為她遮風蔽雨砌成宅子裡來,在他的羽翼下生活了……   想到這些,程池有點睡不著。   他幾次起來又睡下,最後苦笑著躺在了床上。   果真溫柔鄉是英雄冢。   他這還沒有娶妻就開始猶豫不決了……   ※   親們,加更依舊在下午的五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六十四章及笄(給索倫的加更)   此時在榆樹胡同的周少瑾午覺也睡得不安生。   她問商嬤嬤:「四爺真得明年三月才回濟寧嗎?」   商嬤嬤一邊幫她掖著被角,一邊笑道:「四爺是這麼說的,想必不會有錯。」   周少瑾「哦」了一聲,乖順地閉上了眼睛。   可腦海裡全是程池的一言一笑。   聽說濟寧府那裡很苦的,也不知道池舅舅有沒有曬黑,有沒有變瘦。   她很想去看看池舅舅。   可池舅舅也說了,外祖母他們都在榆錢胡同住著,他不方便來看她了,讓她好好吃飯睡覺,閒暇的時候就指使丫鬟們幫著她做針線,只等著他來迎接她就是了。   周少瑾笑著,就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更加沒有了睡意。   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還夾雜著程笳的聲音:「……她的心可真寬,怎麼就睡得著?我出閣的那會兒,可是好幾天都沒有合眼。也不知道她是怎麼長這麼大的?只怕是哪天被人賣了還會給人數錢!」   不知道程笳又遇到什麼事了?   周少瑾忍俊不禁,乾脆叫了在屋裡當值的吉祥幫她更衣。   她剛披了衣裳,程笳就闖了進來,道:「少瑾,我和顧十七姑約了明天一起去紅螺寺上香,你要不要悄悄地跟我們去?」   程笳打聽過了,紅螺寺求子是真的很靈驗。   周少瑾卻不想和她們一起瘋呢,笑道:「你們去就行了,我在家裡陪著外祖母。」   程笳覺得有些無趣,道:「還好有十七姑陪著我,要不然可得悶死了!」   周少瑾佯裝生氣地道:「你到底是來玩還是來送我出閣的?怎麼一點誠意也沒有?」   正說著,顧十七姑提了個籃子進來了。裡面還裝著七、八雙鞋。   這是周初瑾託了京城最有名的針線鋪子做的,給周少瑾雙朝賀紅的時候認親用的。   她笑著和周少瑾打趣著程笳:「你還不知道她那脾氣,只要有玩的,她可是什麼也不顧的!」   周少瑾忙道:「鞋襪都做好了?」   「做好了!」顧十七姑說著,吉祥急步上前接了顧十七姑手中的籃子,低聲地道著謝。   顧十七姨笑道:「不過是順手之勞而已。你們不必如此客氣。」   周少瑾和程笳就翻看著針線鋪子上做的鞋襪。   女的是豆綠色的鞋面,用金絲線繡著方勝紋;男的是青石色的鞋面,用銀絲兒繡著菖薄紋。繡工精細不說,用色也新穎而莊重。   程笳不由道:「這是誰家鋪子的手藝?做得可真好。我得了空也去他們家做幾雙鞋去。」   顧十七姑笑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去問問大姑奶奶?」   程笳就派了翠環去問。   吉祥則提著籃子去了後院放嫁妝等物的庫房。   周少瑾說起上香的事來:「只有你們兩個人去嗎?何不等我出了閣你們再去?聽說紅螺寺的齋菜很好吃的,你們這樣匆匆忙忙的,能玩得好嗎?」   「還有三姑奶奶。」顧十七姑笑道,「我們主要是上香。下午就回來了。」   程笳卻笑道:「我們這個時候不去哪個時候去?過幾天你就要行及笄禮了,接著就是出閣,我還得去朝陽門那邊喝喜酒……我算了算,除了這兩天,還真沒有空閒!」   周少瑾訝然道:「你要去朝陽門吃喜酒嗎?」   難道三房有人來喝喜酒?   袁氏什麼時候和三房冰釋前嫌了?   之前怎麼沒有聽人說起?   程笳不悅道:「我是要留在榆錢胡同吃喜酒的。可李敬卻說。我姓程,他是程家的女婿,沒有道理程家叔父成親我們在你們這邊喝喜酒的。讓我在你這邊玩幾天就和他去程家送賀禮……」   顧十七姑卻是個玲瓏心腸,聞言就知道了李敬的用意。   她覺得程笳去朝陽門那邊喝酒比留在榆錢胡同的作用更大。   沒等程笳抱怨。她已笑道:「這樣也好。娶媳婦比嫁姑娘熱鬧。榆錢胡同這邊有娘和我,朝陽門那邊卻只有大姑奶奶幾個。可大姑奶奶畢竟隔著歲數,有什麼事也不好指使她。你過去了,正好陪陪少瑾。」   程笳聽著這才高興起來,和顧十七姑說起去紅螺寺上香的事。   周少瑾想了想也明白了李敬的用意。   她不禁微笑著望著程笳。   有李敬在程笳的身邊。就算是有什麼不足之事,程笳也不會像前世般落得個傷心而絕的境地吧!   她重生,果然是件好事。   第二天,周少瑾笑盈盈地送兩人出了門。   晚上顧十七姑和程笳一起回來,笑嘻嘻地說著紅螺寺怎麼好玩。   關老太太大想著顧十七姑好些日子沒有這樣活潑過了,大手一揮,道:「那我們就在京城多住幾天,等過了年,再回去。」   周少瑾和周初瑾自然是喜出望外。   十一月初四,周少瑾行了及笄禮。   簪子是郭老夫人送來的。   赤金鑲紅寶石的簪子,嵌著兩朵並蒂的石榴花,寓意著多子多福。   給她插簪的是周初瑾。   兩世都待她亦母亦姐的女子。   幫她唱贊的是程笳,她的好姐妹。   雖然沒有大肆宴請,卻都是她的親人。   周少瑾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還在煉獄裡掙扎。   今生,還好遇到了池舅舅。   還好她決定好好地報答程家。   周初瑾也哭了起來。   時到今天,她終於無愧於繼母莊氏的囑託,把妹妹順順噹噹地拉扯長大,到了嫁人的時候。   沔大太太想到周少瑾剛到程家的時候,大紅的襁褓裡小貓一樣羸弱的孩子,她還擔心長不大。如今卻已亭亭玉立,成了大姑娘了,眼眶也跟著溼了起來。   程笳則不管不顧地抱著周少瑾就哭了起來,道:「你還是別嫁給池叔父了,我們從前不是說好了要嫁到一起嗎?你跟著我回洛陽去好了?洛陽是古都,有很多傳承百年的名門望族的……」   顧十七姑就一把將程笳給拉開了。喝道:「又胡說八道了。小心池叔父知道了再也不讓你進程家的大門。」一面說,一面掏帕子給周少瑾擦著眼淚,道,「及笄了,這是喜事。快別哭了。祖母還等你去給她老人家請安呢!」   程笳嘟了嘴。   大家都笑了起來。   這麼一鬧,大家的心情都好了,高高興興地去了關老太太那裡。   關老太太拉了周少瑾到身邊坐下。拉著她的手感慨道:「一眨眼的功夫少瑾也長大了,以後可不能像小時候那樣畏葸不前,遇到事就躲了。成了親,就是大人,要孝順長輩。照顧夫婿,教養孩子,和睦親鄰,行事就得有自己的主意了……」   她說了一通為人妻為人媳的道理。周少瑾聽著,不住地點著頭。除送了一塊玉佩給周少瑾做生日禮物之外,還送了一套紅珊瑚的簪釵和珠花。   周少瑾訝然地睜大了眼睛。   這不是上次和郭老夫人去普陀山回來的時候路過富源街池舅舅買給她,她送給了外祖母和沔大舅母的嗎?   關老太太呵呵地笑,道:「知道你孝順。只是我和你舅母有了年月。不是戴這些的時候了。這次你生辰了,我們就借花獻佛,送給你了!」   她的話音剛落,周少瑾就覺得手上一涼,抬手一看,是那串紅珊瑚的十八子佛珠。   不知道什麼時候姐姐已拿了出來,給她戴上了。   「當時我看你那眼神就知道你喜歡這佛珠。」周初瑾笑道,「我留下來就是準備送給你,正好,這一套齊整了。」   周少瑾抱著姐姐的胳膊,不知道說什麼好。   關老太太欣慰地笑,道:「好了,好了,快入席!等來年少瑾的生辰,可就是程家的人了!」   大家哈哈地笑。   周少瑾羞得臉色通紅。   等到晚上她送走了程笳,把那套紅珊瑚首飾褪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匣子裡,沔大太太過來了。   她打發了周少瑾身邊服侍丫鬟婆子,笑著拿了本書出來,低聲對她道:「你要出閣了,原本準備明天晚上跟你說的,可是我明天要和你姐姐過去朝陽門那邊給你送嫁,新夜之夜的事,我就今天給你講講好了。也免得你到時候慌慌張張的不知所措……」   說著,就把書塞到了周少瑾的懷裡,道:「你翻開看看!」   周少瑾還有著前世的記憶,自然知道這是什麼。   她嚇得一哆嗦,書就掉在了地上,露出打架的妖精來。   沔大太太一愣,隨後笑了起來。   周少瑾的臉色卻有些發白。   她只想著快點嫁給池舅舅,怎麼卻忘了這一茬。   做了夫妻,自然不止是溫柔的擁抱,熱烈的親吻,還有……夫妻間的敦倫……   她覺得全身的骨頭都疼了起來。   沔大太太自然不知道她的經歷,還以為她這是被嚇著了,溫柔地把她摟在了懷裡,輕笑道:「別怕,是姑娘家都要經受這一遭的……你只要記得順從著姑爺就行了……別大驚小怪的,把身邊服侍的人叫了進來,讓姑爺沒臉……」   程池這麼大了,又常年在外經商,應該有經驗才是。   沔大太太思忖著,撿了那畫冊,一面翻著那書,一面和她說起了悄悄話。   周少瑾強忍著,才沒有把沔大太太推開。   可等沔大太太說完,她已經大汗淋漓,像是從冰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沔大太太心中生疑。   別人家的姑娘都是羞得抬不起頭來,怎麼少瑾……卻像是怕得不得了!   ※   親們,抱歉,今天有點忙,剛剛校對了一遍,手機用戶請刷屏。   O(∩_∩)O~   PS:更新依舊在明天的九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六十五章出嫁   沔大太太不由擔心地摟了周少瑾,低聲問她:「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兩口氣,這才道:「可能是在屋裡呆的時間太長了,現在有點頭暈。」   沔大太太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她們從南方來的,都不太習慣北方的冬天,在室裡呆得久了就覺得胸悶氣短,要在外面透透氣才是。   想到她該講的都講了,剩下的她自己也能看得懂,沔大太太輕聲笑道:「那你先歇著吧!我會跟春晚說一聲的,讓她們別打擾你,你一個人靜靜地看會,然後把它放到箱底帶過去。」   以後有了閨女,還可以拿出來給閨女用。   周少瑾如獲大赦,起身送沔大太太出門。   沔大太太卻讓周少瑾早點休息:「可別成親的那天不舒服,那就麻煩了。」   周少瑾應了,把沔大太太送到了門帘前,看著沔大太太撩簾出了門,這才折回內室,一個人坐在床上發起呆來。   她該怎麼辦?   要不要跟池舅舅說?   念頭一起,她想起池舅舅抱著她時的溫暖,和抱著她時溫柔的面容……   也許,她可以忍一忍?   周少瑾想問問姐姐或是程笳,新婚之夜是如何度過的,可又臉皮子薄,幾次走到周初瑾的身邊都說不出口,周初瑾又忙著和沔大太太指使丫鬟婆子小廝們將她的陪嫁放到喜擔上去,既沒有時間和她說話,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而程笳就更不用說了,已經去了朝陽門那邊。   顧十七姑倒是注意到了她的異樣,可她以為那是因為周少瑾馬上要做新娘子了。   她嫁給程詣之前,不也是惴惴不安了好幾天嗎?   嫁了人之後。想到「未諳姑食性,先遣小姑嘗」,她的心不也繼續跟著懸了幾天嗎?   顧十七姑笑著打趣著周少瑾:「放心好了,我們不會把你的嫁妝弄丟的。你就安安心心地嫁過去好了。郭老夫人可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不然也不會挑了你做兒媳婦。她老人家想必對你滿意得不得了,以後只會再多一個人痛你。你呀。只管將心放到肚子裡去。保證不會有什麼事的。」   大家哄堂大笑,善意地望著周少瑾。   周少瑾羞得抬不起頭來,逃也似的回了屋,哪裡還好意思提新婚之夜的事。   可心底是有些惶恐,發奩、梳妝,催嫁,人聲鼎沸中。她恍恍惚惚地就被人攙到了正廳,朝著空出來的太師椅磕頭行禮,被程詣背上了花轎。   噼裡啪啦的炮竹聲中,周少瑾的眼淚驟然間就落了下來。   真的要出嫁了!   她真的嫁給了程池!   雖在預料之中,可真的發生時卻又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周少瑾忙掏出藏在衣袖裡的帕子輕輕地沾了沾眼角。怕花了妝容,更怕不吉利。   她一定會過得好好的!   周少瑾暗中捏了捏拳頭。   下轎,跨火盆,拜天地。送進新房。   周少瑾走得穩穩的。   前世,她也曾走一次。   那時候只有倉皇無措。   她不知道未來在哪裡?   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還是錯?   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能掉進那沼澤爛成泥;她不能讓父親和姐姐永遠為她蒙羞。   可現在。她心裡卻充滿了踏實的希望。   她知道她現在可能離郭老夫人心目中的好兒媳婦還差得遠了,可她為了程池,會努力地跟著郭老夫人學,會把朝陽門的中饋接在手裡。就像程池曾經為她做過的一樣,她也會為程池分擔,讓他能安安心心地處理外面的事。   大紅色的織金蓋頭被喜秤挑了起來。   她看見程池俊朗的臉龐。   沒有清瘦,也沒有曬黑。   明亮的眼眸裡,有著不容錯識的喜悅。   周少瑾突然覺得自己從前那些痛苦都離她而去。   她兩世所求,不就是有雙眼睛,能像現在這樣溫柔、專注而又高興地看著她嗎?   周少瑾嘴角翹了起來,露出個溫婉的笑容來。   屋裡就傳來女子含笑的聲音:「新娘子今天可真漂亮啊!」   周少瑾抬頭,看見了全福人吳三奶奶。   除了她,新房裡還四個丫鬟。   其中一個是珍珠,另幾個則很面生,應該是新進府的。   見她望過來,珍珠就朝著她笑了笑。   如果不是郭老夫人怕她害怕所以特意讓珍珠過來當差的就是程池安排的。   周少瑾心中大定,朝程池望去。   程池穿著大紅禮服。   這麼鮮豔的顏色,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可程池卻沒有一點突兀,如平日一樣的自然隨意,有種玉樹臨風般的灑脫。   周少瑾抿了嘴笑。   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池舅舅似的……   吳三奶奶把繫著五彩絲線的交杯酒遞給了周少瑾和程池。   周少瑾和程池喝了交杯酒。   程池溫溫的氣息打在她的面頰,還夾雜著酒的微醺,她情不自禁地悄聲道:「你,你少喝點酒,小心傷身!」   「知道了!」程池微微笑,眼底帶著幾分促狹。   周少瑾騰地一下臉紅如霞,再也不敢看程池的眼神。   他的小丫頭,成親的時候也這麼有趣!   程池沒有忍奈,而是順從自己的心意摸了摸周少瑾的頭,這才起身道:「你好好待在新房裡,若是覺得無聊,就讓珍珠陪著你說說話或是做點別的,餓了想吃什麼也可以吩咐她。我去外面招待客人了。可能回來的有點晚。累了、困了就自己睡。明天一早還要去祠堂裡給祖先磕頭,認親,會很忙的。」   詩書禮儀之家,多遵循古禮,是不會鬧洞房的。如果家裡的小字輩多,會有小姑娘小小子竄進來偷偷地看看新娘子。   可惜程池的侄兒侄女都大了。自然沒有誰好意思跑來看她。   周少瑾長舒了口氣,問珍珠春晚她們可都到了。   她身邊慣用的丫鬟、婆子,包括樊劉氏母子,都成了她的陪房跟了過來。   按禮,她們會坐著轎子跟在迎娶隊伍的最後面,進了府。會安排她們另坐一處喝喜酒。到了明天新娘子認完親了,才會過來給新郎磕頭,正式開始當差。   珍珠笑道:「四太太別擔心,呂嬤嬤親自陪著呢!」   當然,陪席人也有講究。   通常陪席的人身份越高,越能體現婆家對媳婦的重視。   呂嬤嬤是郭老夫人身邊最體己的人之一。   這麼做可以說是給足了周少瑾面子。   但珍珠的一句「四太太」,還是讓周少瑾面如霞飛。   珍珠就笑著道:「四太太。要不要讓我幫您把簪環卸了,你在床頭靠一會?」   周少瑾素來守禮,遲疑道:「能卸嗎?」   梳個像這樣大妝的頭就是熟手也得半個時辰,她明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春晚她們還不能過來服侍她。她還得梳著這個頭去認親……   「能啊!」珍珠笑著,就招了個丫鬟過來,道,「她叫圓圓。手最靈巧不過了,會梳十五、六種頭髮。四太太以後可以讓她試著給您梳梳頭。」   周少瑾鬆了口氣。   她身邊沒有固定的梳頭丫鬟,不是自己隨意綰個纂就是讓春晚幫著梳個雙螺髻或是雙丫髻之類的。   圓圓過來幫她卸釵環。   手顫顫巍巍,生怕弄掉了她一根頭髮絲似的。   周少瑾看著莫名的覺得心情輕快了不少,笑道:「沒事。你慢慢來。」   圓圓紅著臉,手腳果然輕快了不少。   有人叩著門。   眾人面面相覷。   「是我!」就聽見門外傳來程笳故意壓低了的聲音,「我來看看你!」   珍珠頗有些無奈地去應了門。   程笳笑嘻嘻地走了進來,遠遠地就道:「哎喲,這新房布置得可真闊綽啊!這龍鳳燭臺是純金的吧?還有這喜帷,好像是大紅刻絲哦!」   周少瑾啼笑皆非,道:「你是不是在洛陽做主母做習慣了,看到什麼都變成了銀子!」   「那是!」程笳大言不慚地道,「我現在可是商人婦。」   周少瑾忍不住笑,道:「你不喝喜酒,跑過來幹什麼?」   程笳還算有點心,沒有直接坐到婚床上,而是坐到了婚床旁的錦杌上,道:「真是可惜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要在新房裡做新娘子,看不到。方家的二太太也來參加婚禮了,方萱沒到。可我看她那樣子,就像吞了只蒼蠅似的。還有閔家的幾位太太和奶奶也都過來了。有一個好像閔健行的髮妻,我還特意看了一眼,長得實在是很平常,不過氣度還不錯,應該也是大家出身。但她那個弟媳就不行了,總是有意無意地打聽你。最可笑的是吳寶璋了,當著來喝喜酒的親戚朋友說和你是閨蜜,你當初在四房的時候怎樣怎樣,又是怎樣被老夫人瞧中,在寒碧山房給老夫人抄經書,討了老夫人的喜歡,跟池叔父和老夫人一起去了普陀山……偏生袁夫人一句話也不說,渭二太太倒是想攔著,可她那糯米糰子一樣的性子,說了幾句話就被吳寶璋給攔住了。我聽著急得不得了,只好自報家門,上前和閔家的人打招呼。然後刺了那吳寶璋一句,問她:你是誰啊?我怎麼不認識你啊?   「她一愣,很快就道:我是你諾從嫂……   「我截了她的話就道:不對啊!我諾從嫂娶的是金陵知府家的大小姐,我看你絮絮叨叨的,這麼多的話,不太像啊!不會是我諾從兄的通房,見正經的奶奶不在,所以假冒的吧?   「你可沒見吳寶璋那表情,一會兒白,一會兒青的,像抹了顏色似的。可把我給樂壞了!」   ※   姐妹們,補明天的更新。   O(∩_∩)O~   PS:最後說點題外話。   有朋友給我留言,說女主太弱了。   我十分的唏噓。   大家都喜歡舒婷的《致橡樹》,但世間卻不止這一種愛情。   生活把妹子們都變成了漢子……我們這些做母親的,都把女兒當兒子養……   姐妹們能軟弱的時候還是適當的軟弱一回吧!   ※(未完待續~^第四百六十六章賀紅(給o0翩0o絳雪的加更)   聽了程笳的一席話,周少瑾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吳寶璋腦子有毛病吧?這是程家的婚禮,雖然說長房和九如巷分了宗,可到底是一個老祖宗,她這樣胡言亂語的說我,不怕給程家抹黑?她從前不是這樣的人啊?」   她從前就是做壞事,也是悄悄地,背著別人挖坑的。你若是掉下去了,她還會假惺惺地伸出手去拉你、扶你。   這次卻是赤胳臂上陣,把自己的意圖暴露在了眾人的目光之下。   周少瑾對程笳嗔道:「你也是的,和她一般見識做什麼?你說她是諾表哥的通房,豈不是壞了諾表哥的名聲?應該叫了袁夫人出面才是——她惹出來的禍,她自己收拾去。不然就去找老夫人,她不敢視若無睹的,把你自己給牽連進去了。」   程笳直哼哼,道:「我才沒有你這麼好的脾氣呢?先把她罵個痛快了再說。反正我是嫁出去的女兒,八百年也不回一次娘家,就算是回娘家,也是去金陵,她們想說我什麼就儘管說好了,我聽不見,她們要說也是白說。」   周少瑾抿了嘴笑,向她道著謝:「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   「你明白就好!」誰知道程笳斜睇著她,剛剛擺出一副「你太沒有用了,我就不和你計較」的模樣,隨後又肩膀一耷,沮喪地道,「所以啊,我被郭大太太給趕了出來……」   郭大太太,程池的大舅母。   周少瑾訝然,道:「郭大太太當時也有在旁邊嗎?」   「是啊!」程笳無精打採地道,「當是我說這話的時候她不作聲,等我說完了,她老人家倒是站出來了。笑盈盈地上前說什麼,我和你是一起長大的,吳寶璋嫁進來的時候我正忙著出閣,沒見過吳寶璋兩回,出嫁前是三房唯一的女兒,又嫁了洛陽的百年望族。被慣壞了,說話沒有個輕重,讓吳寶璋不要和我一般見識。讓人把我給拉出了設宴的廳堂,自己卻挽著吳寶璋的說要給她引見金陵申家的大太太,說申家的大太太和汶嬸嬸的娘家是表親,既然汶嬸嬸沒來,吳寶璋這個做媳婦的無論如何也應該去給申家大太太問個安才是……箏從姐在汀香院老夫人那裡幫著老夫人招待幾位老太太。簫從姐幫著袁夫人招待那些命婦,笙表姐忙著和家裡管事的婆子商量明、後天的宴請。我沒去處,就跑到你這裡來了。」   她說著,竊竊笑了起來,道:「我遇到了簫從姐家的袁姐夫。袁姐夫可有意思了。他也在外面幫著待客,和李敬開玩笑道,別人家的姑爺、姑奶奶回娘家都是坐上席,他們可好。個個累死累活地在幫忙不說,開席的時候就在灶門口扒拉了一碗飯。等婚禮完了,得找老夫人討個大大的封紅才行。不然虧大了。」   這家裡有喜事,姑爺舅爺坐上席的。   要怪,也只能怪家裡的庶務太依賴程池了。等到程池自己成親的時候居然沒有得力的人幫忙。   周少瑾心痛程池,不免在心裡腹誹了袁氏兩句:程池也是兩榜進士出身,他能管著程家的庶務,程池成親的時候,她就不能下點力氣,幫著程池打點打點。   以後程許成親,她也不叫程池幫忙。   幹嘛總把程池當沒事的人使喚!   也太不尊重程池了!   她道:「家裡來了很多的客人嗎?」   「很多!」程笳點頭,「僅外院就開了一百多桌,說是袁閣老、宋閣老、曲閣老……還有翰林院的掌院學士吳大人、通政司的何大人、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大人都來了!」她說著,又吃吃地笑了起來,「李敬說,好像大朝會似的,除了幾位閣老,六部三院的各坐各著,各找各的上峰說話……」   周少瑾愕然,想想那場面,也跟著笑了起來。   程笳就道:「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幫你悄悄弄點吃的來?」   「不用了!」周少瑾看了看珍珠,解下了腰間的一個荷包打開,笑道,「姐姐給我準備了糖糕,說若是餓了,就吃幾塊糖糕。」   程笳嘻嘻笑。   珍珠幾個也笑,可都低著頭,做出副「我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   周少瑾道:「家裡明、後天還要唱戲嗎?」   在她的記憶裡,成親第二天認過親後,就要開始拆喜棚了。   程笳點頭,笑道:「我聽管事的婆子說,要連著唱三天的大戲。」   這也太高調了!   程笳嘰嘰喳喳地和周少瑾說了半天的話。   雖然多數的時候是程笳在說,周少瑾在聽,可有了程笳的相伴,時間過得特別快,好像眨眼的功夫就聽到翠環隔著新房的窗欞喊著程笳:「大太太,大老爺到處在找您。說時候不早了,明天再過來。」   程笳這才朝周少瑾眨著眼睛,曖昧地道:「我明天再來看你,我們再好好說說體己話。」   說體己話就說體己話,用得著擺出這樣一副表情嗎?   周少瑾狐疑地讓珍珠送了程笳出門,想到剛才程笳說外院有很多的客人,想著程池不會這麼早回來,就吩咐珍珠把撒在床上的花生、紅棗、桂圓什麼的都收拾一下,她這幾天總擔憂著新婚之夜的事了,又天沒有亮就起床梳頭洗澡妝扮,感覺很累,決定在床邊上靠一會,等程池回來。   珍珠她們因早得了郭老夫人和程池的吩咐,笑著應諾,重新幫她鋪了床,端了碗甜羹進來,就退出了內客,在宴息室裡守著。   周少瑾靠在床頭,迷迷糊糊地睡得很淺。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外面有聲響,還低低地傳來程池的聲音:「四太太睡了嗎?」   她一下就清醒過來,站起來快步走到了門口,撩了帘子。   程池面色微酡,正站在那裡由珍珠指使著圓圓、滿滿幫他更衣。   莫名的,周少瑾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   程池立刻就望了過來。   周少瑾還穿著大紅嫁衣。雖然御了簪環,卻是梳著嫁過來時的髮式,戴了點翠大花,插了鑲著各色寶石的金簪,燈光下,襯得她一張臉豔如紅蓮。小巧精緻,目如點漆。   程池不由地朝著她笑了笑。   周少瑾的臉更紅了。   尋思著要不要上前服他更衣,又怕不合規矩。   躊躇間,程池已笑道:「快進屋去,我洗把臉就來。」   周少瑾羞赧地退回了內室。   四周寂靜無語,只聽得見西洋鍾嘀噠嘀噠的聲音,越發顯得靜謐無聲。   周少瑾忐忑不安地坐在新床上。心裡卻亂七八糟地想著,原來新房裡還擺了一座西洋鍾。只是不知道是那種落地鍾還是放在長案上的。這也是泊來貨吧?她前世在宮裡遠遠地見過一次,也不知道那鍾是怎麼做的,能代替漏更……   她的手緊緊地絞到了一起。   換了件尋常寶藍色湖杭棉袍的程池走了進來。   周少瑾立刻站了起來。   那拘謹的樣子,好像他要把她怎樣了一樣。   程池忍俊不禁。溫聲道:「累不累?」   程池是不是笑她太不矜持了?   可她真的是很高興見到程池嘛……   周少瑾點了點頭,隨後又覺出閣還嫌棄累,這樣不好,馬上又搖了搖頭。   程池朝她走了過來。   外面隱隱敲起了二更鼓。   周少瑾很是意外。   她以為已經三更了。   他怎麼會這麼早就回來了?   外面那麼多的客人。他可以不招呼嗎?   程池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笑道:「我今天是新郎官。我最大。要是連什麼時候回新房都不成,那還叫什麼新郎官啊!」   那自大的口氣,讓周少瑾笑了起來。   程池就道:「快歇了吧!明天還有得忙呢!」說著,就把原本放在床頭的燈移到了臨窗的茶几上。   隔著床和大炕的屏風鑲百寶的鈿鏍屏風上大大的石榴咧開了嘴。露出紅紅的石榴顆粒,擋住了龍鳳喜燭和燈光。   內室暗了下來。   周少瑾又開始緊張起來。   她「哦」了一聲,背對著程池開始脫嫁衣。   手抖得厲害,半天才解下一顆盤扣。   背後有溫暖的氣息靠近她。   程池在她的耳邊低語:「我來幫你!」   「不!」周少瑾的聲音有些尖銳。   落在她自己的耳朵裡,讓她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程池立刻就明白過來。   他眼底閃過一絲痛惜。   然後故作輕鬆地笑道:「那好,你快點,我要放帷帳了。」   溫暖的氣息從她身邊離去。   周少瑾陡然間眼眶有些溼。   她三下兩下,有點粗魯地脫了嫁衣,咬了咬唇,輕手輕腳地撩開了黑色鈿鏍填漆床的帷帳。   帷帳裡更暗。   她過了一會才適應床內的光線。   看見程池已經躺在了床的外側。   她小心翼翼地從程池的腳頭爬上了床,指頭髮冷地悄悄掀了被角,躺在床內側。   長臂一伸。   周少瑾被程池抱在了懷裡。   單薄的衣袖,她能感覺到程池的溫暖的胸膛和結實的手臂。   她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程池原本還想打趣她幾句的,此時卻知道那不合適。   她是真的怕!   不是緊張或是無措,是害怕!   程池就把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裡,親著她的額頭低聲道:「少瑾,我承諾過嶽父,等過幾年了再和你圓房。你現在還太小……」   周少瑾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幽暗的光線中,明亮如寶石。   ※   親們,今天的加更。   明天依舊是朝九晚五……O(∩_∩)O~   PS:然後,新浪微博那邊有個活動,2015年一、二季度網絡小說排行榜開始投票了,沒辦法給連結,有空閒的姐妹們去捧個人場。   謝謝!   ※(未完待續~^第四百六十七章牡丹   程池「撲哧」地笑,擰了擰周少瑾挺翹的鼻子,道:「快閉上眼睛睡覺!」   周少瑾覺得自己像做夢似的,生怕自己不聽話就夢醒了,忙閉上了眼睛。   程池低低地笑。   笑聲在胸膛裡振動,傳到了周少瑾的耳朵裡,心裡……   她偷偷地眯著眼睛窺視。   他的笑容,那麼溫醺和暄,仿佛那明麗的春暉。   周少瑾突然覺得傷心。   那麼好。   他那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偏偏遇到了自己的呢?   如果他沒有遇到自己,此時是不是已牡丹滴露,琴瑟和鳴了呢?   她咬了咬牙,抓住了程池的衣襟,低聲地道著:「四爺,我,我可以的……」   程池陡然間心跳得厲害,腦子裡嗡嗡作響,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周少瑾牢牢地抓著他的胸襟,又低聲地說了句「我可以」。   程池用力地箍住了懷裡的那個小丫頭,有力的,就像要把她嵌到自己的懷裡一樣,變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似的。   他的小姑娘,永遠都是把他放在第一位的,永遠都是以他的感受為感覺,眼睛裡,心裡,他看到的全是自己。   怎麼有這麼可愛的小姑娘!   現在還是自己的妻子了!   他又怎麼會如此的幸運。   茫茫塵世間,她重生,都要遇到他。   這是菩薩給他的恩賜嗎?   看到他的憤怒,看到他的不甘,看到他的掙扎,所以把她送到他的身邊,讓他身陷這柔情蜜意間不能離開,粉飾他的溫和謙遜。成全他的雍容矜貴,讓他依舊是那個程家的四老爺……   周少瑾的骨頭都要被他勒斷了,想喊痛,卻又能清晰明了地感覺到了他的喜悅和喜愛,一時間又有些不舍,只好咬著牙受著。實際忍受不住了,這才低低地呻、吟了一聲。   程池立刻醒過來。   他的力氣有多大,沒有誰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程池忙鬆開了手臂,急急地問:「很痛嗎?我看看。」   帳子裡就亮起了瑩瑩兩團光。   周少瑾一看,竟然是兩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   她駭然。   程池卻不以為意地笑道:「原本準備家裡有一顆,準備送給你玩的,後來想著還是成雙成對的好。找了好久才找到另一顆,我們又開始準備婚事了,四嬸也住進了榆樹胡同,找不到機會送給你了,也有點怕露了白。被人惦記,反而害了你,就想著……」他說著,就咬了周少瑾那軟軟的耳垂。聲音也低了下去,如那綿綿的私語。「得了你……也好拿了哄你……不曾想居然沒得逞……」   周少瑾嗓子就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說不出一句話來,愣愣地望著程池,眨也不眨一下。   她不過是個怯懦膽小的女子罷了。和那些養在深閨,長在內院的女子有什麼不同,何德何能,能讓他這樣的對待……   周少瑾把頭埋在了他的胸頭,好像這樣,就能把她抗拒他的心也藏起來,讓他看不見。   程池以為她害羞。   低聲地笑。   支著身子檢查她的手臂和背,借著夜明珠的光看看她有沒有受傷。   可他的目光一落在他的身上,就非常後悔起來。   他原本就練了夜眼的,那兩顆夜明珠又是極好品像,於他就如皎月清輝般,周少瑾無暇的背,白玉琵琶般的呈現在他的眼前不說,那如柳的細腰之上居然繫著根紫色絲帶。   程池的呼吸都短了。   她不會是……   他的視線情不自禁地就望了過去。   真的是紫色的肚兜,繡著粉色的牡丹。   從他的角度望過去,正好可以看見那華美的花瓣。   「少瑾!」他心旌蕩漾,俯身就吻在了那白皙纖柔卻不失圓潤玲瓏的肩頭。   肩頭仿佛被火灼了似的,周少瑾的身體瑟瑟發抖,自有主張,讓她控制不住地感覺到了撕裂般痛。   可這痛又不同於往昔。   往昔,她只感覺恐懼、恥辱、痛不欲生的煎熬。現在,她只覺得忿怒、怨懟、沸反盈天的恨意……那些記憶,憑什麼主宰著她喜怒,憑什麼左右著她憎惡。   她不願意!   她不認輸!   她摟住了程池的脖子,把自己緊緊地貼在了程池的懷裡。   「你要了我吧!你要了我吧!」她喃喃地道,淚水籟籟地落了下來,如三月的飛雨。   她想要那痛,要那毀天滅地般的痛。   要程池給予她的痛。   要程池給予的,痛徹心肺的痛。   那樣,那些她所受過痛,就會被覆蓋吧?   「你要了我吧……」   ※   事後程池想想,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是不是男人本質裡就是一隻野獸,只是平時隱藏在了道貌岸然的衣冠楚楚間沒有遇到合適的時候。   他明明知道少瑾是什麼意思,還是忍不住下了手。   而且他還感覺很好。   不,不是很好。   是非常的好。   程池想到這裡,就有點沮喪。   他靠在床頭,不由瞥了一眼身邊的小人兒。   她閉著眼睛,緊緊地裹著被子,臉色依舊像剛才那樣的蒼白,相比剛才,面頰上泛起了一層淺淺的粉色,讓她如朵清雅的建蘭,有著淡淡的麗色。   他想起那朵被他蹂躪的花來。   粉嘟嘟的,剛剛含苞,還沒有綻放似的。   卻讓他心裡的野獸全都跑了出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那樣。   事後幫她清理的時候,他哪怕再輕柔的碰觸都會讓她瑟縮。   程池不禁俯身,親了親她的面頰,低聲道:「是不是很不舒服?」他猶豫了一下,道,「要不要我給你找個醫女來!」   「不要!」周少瑾急促地道。根本不敢睜開眼睛。   她,她怎麼就敢對他說那些話了的。   還怕他不要自己似的,沒等他說話就把手伸進了衣襟裡……   她一定是瘋了!   一定是被鬼上身了。   身體好痛。   她以為她會死掉……但她還是包容了他,還是活了過來。   可也好羞恥。   他把她看了個清楚。   連她自己都從來沒有看到的地方。   還給她上了藥,清理了身子。   她當時怎麼不昏過去算了……   但勉強也算是半昏迷吧?   她當時神志都有點不清楚了,以為他還要再來一次。沒想到是給她擦洗身子……   周少瑾又感覺有點甜蜜。   如今,她真正成了他的人!   他們是真正的夫妻了!   會同床共枕,會生兒育女,會白頭皆頭,會美滿幸福了吧!   周少瑾好想看看程池。   她忍不住眯了眼睛偷窺他。   程池半裸著身子靠在床頭的大迎枕上,頭髮顯得有些凌亂,眉目舒展。神色愜意,有著掩飾不住的輕快和……滿足。   是的,是滿足!   如同品了一口好茶,喝了一口好酒,吃了一道好菜……滿是對此刻的舒暢。   周少瑾羞赧。   他這是對剛才的自己很喜歡嗎?   可身體還是很痛!   委屈。就莫名其妙地湧上了她的心頭。   她想要程池抱抱,想要在他的懷裡哭……她身體先於她的思緒先朝著程池靠過去。   程池看著她像繭似朝他挪動,他不由呵呵地笑了起來。   他不知道是怕嚇著她還是出於對自己獸,欲的掩飾。覆上她身體的時候,就隨手準備把那兩顆夜明珠推到枕頭下邊。卻被她制止……他劣根性地想看著她在自己身下的模樣,隨波逐流……她卻一直睜著眼睛看著他的臉,好像要看清楚是誰在她的身上肆無忌憚地撒野似的。   那個時候,她是想忘掉從前的記憶吧?   程池想著。就連被子一起,主動地抱住了她。   周少瑾此刻才後怕。   被子裡,她什麼也沒有穿著。   要是撩得程池再向她求取她怎麼辦?   還好隔著層被子。   她舒服地長透了口氣,乖順地依偎在了他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長長的睫毛像微風中的花蕊,顫顫巍巍的。   程池的腦海裡就浮現出另一朵來……血液賁張著朝身下湧去……難受得不行……   他苦笑,用手捂住了周少瑾的眼睛,道:「快睡!明天一大早就要起來!」   周少瑾點頭。   可他的身體不僅沒有平息,反而因為掌心的溫潤細膩而更加喧囂起來。   真是個妖精!   今天晚上怎麼辦?   動她是萬萬不能了。   就是她願意他也要顧著她的身體。   可不動她……   程池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自制力來。   他不由在心裡嘀咕。   難道還分床睡不成?   就算是分床睡,那也得等到新婚之後啊,不然少瑾怎麼在家裡立足?母親又怎麼看待少瑾!   程池苦惱地抓了抓頭髮。   放縱的後果天亮後就顯露出來。   程池生龍活虎的,看上去神採飛揚。   周少瑾走路都覺得痛。   郭老夫人卻怎麼也掩飾不住那笑意,特別是在呂嬤嬤看著他們卻附耳對她老人家說了幾句之後,那喜悅就從她老人家的眼底眉梢溢出來,關也關不住。   她老人家對程池道:「府裡這麼大,走著去祠堂最少也得兩刻鐘的功夫。家裡的親戚都還等著你們去敬茶,之後府裡還要唱戲。你讓人備了軟轎一起坐過去,給祖先敬了香之後就去敬茶,完了之後就把少瑾給我送過來。我這邊還有幫老姊妹等著喝少瑾的茶呢!聽明白了沒有。可別再折騰她了!」   因是孀居,就算是自己的兒子的婚禮,郭老夫人也不能參加的。   她身邊自然也有和她情況一樣的老夫人、老安人。   這些人都會在周少瑾認完親後來給郭老夫人磕頭的時候給周少瑾見面禮。   可母親的那若有所指的話還是讓程池耳朵一熱,頗不自然地應了聲「是」。   ※   親們,今天有點晚,主要是尋思著怎麼寫才能不被和諧又能表達我的意思……   PS:這是那個新浪信博的投票連結.   /?id=109810&bsh_bid=684249031&qq-pf-to=   這個也可以:/RLU9Ni5   O(∩_∩)O~   加更還是老時間!   ※(未完待續~^第四百六十八章認親(給freeskyii的加更)   程池的回答讓郭老夫人笑彎了眼,等到周少瑾改口喊她「娘」的時候,郭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抱著周少瑾就歡歡喜喜地誇了聲「好孩子」,溫柔地吩咐周少瑾:「快和四郎去祠堂,認了親,好過來陪我。」   周少瑾根本不敢抬頭。   呂嬤嬤肯定是那個聽房的人。   前世,她和林世晟成親的時候,也許是怕林世晟心裡還有沐家大小姐,林老安人親自聽得房。   兩人慢慢出了汀香院的正房。   程池果然就叫了軟轎,一面抬了她往祠堂去,一面和她說著話:「……你前些日子來的時候汀香院還沒有修好,準備平時給你招待閨中好友的,母親住過來我在正房前加了抱廈,做個回事廳倒好。等家裡的客人走了,母親搬回了鶴壽堂,你除了可以在這裡接待女客,還可以在這裡給管事的婆子示下……祠堂是新修的,我們還是第一對去那裡祭拜祖先的夫妻……」   等到以後他們老了,去了,牌位會被子孫們供進祠堂,永享受後輩的香火。   他們在這宅子裡鴛盟夙締,也在這宅子裡瓜瓞綿綿,相對白頭……   這麼一想,程池突然覺得眼前的景物都漂亮了起來。   周少瑾卻很不自在。   她坐在軟轎上,程池卻扶著軟轎走在她身邊,她抬頭是內宅的湖光山色,低頭卻只能看見程池烏黑的髮絲和綰著髮絲的白玉蓮花簪。   仿佛坐在程池的肩頭似的。   她更怕被別人看見。   因為他們成親,程家的親朋故舊能來的幾乎全都來了,不能來的也想辦法來了,因多不在京城,全都住在東院,他們去祠堂。就要經過東院。   這要是被人看見了,她一個持寵而嬌的名聲是跑不掉了,再往深裡說了,甚至可能會被傳成飛揚跋扈,不敬長輩,那她可就一輩子別想翻身了。   就算這是郭老夫人安排的。她總不能遇見了誰都先解釋一番吧?   說不定別人還以為她這是拿了雞毛當令箭,欲蓋彌彰。   她彎腰推了推程池的肩膀,低聲道:「四爺,我,我還是下來走吧!我沒事,真的!」   程池知道她膽小慎微,知道她不習慣。他又怎忍心讓她為難?   可讓她就這樣走去祠堂,他真怕她撐不住。   要怪,就只能怪他的不知饜足。   可他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程池低聲道:「等會到了祠堂門口我們就走進去。」   這也是對祖先的尊敬。   周少瑾連連點頭。   等到了祠堂門口的黑色柵檻,程池扶著周少瑾下了轎,明知道她只能自己走進去。還是忍不住道:「你能行嗎?」   周少瑾羞得不行,哪裡敢和他說這些,赧然地胡亂點頭。   程池笑著和她去了祠堂。   在祠堂裡幫著供奉祭品的是秦總管。   他欣慰地看著程池和周少瑾,分別給他們遞上了香燭。領著他們在祖先的牌位面前磕了頭。   祠堂裡還飄蕩著桐漆的味道,牌位也是新做的。少了百年大族的底蘊和經過歲月洗禮的沉穩內斂。   秦總管感慨之餘不由殷切地對程池道:「新啟新發。你要開枝散葉,努力奮取,和哥哥們一起支應起程家的門庭才是。」   程池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周少瑾知道他不是普通的僕人,而是程家的恩人。程池的師兄,沒有秦家,也許就沒有現在的程家。   她忙跟著恭敬地行了禮。   秦總管眼底流露出老懷寬慰的笑意。   回去的路上周少瑾執意要自己走。   程池也不勉強她。   倆人慢慢地往正堂去。   還好正廳離祠堂不遠,就在周少瑾第三次自己鼓勵自己不要停下來的時候,正堂到了。   青磚的地基,粉白的牆面,灰色的脊背,黑白金漆的扁額題著「磐宗堂」三個字。   這三個字程涇親手題寫的。   是典型的館閣體。   但字大如鬥,圓潤豐滿,中正平和,頗有氣勢。   這是長房如今的堂號。   取自《史記?孝文帝紀》,喻意子孫興旺昌盛,家族堅如磐石。   周少瑾想到剛才秦總管的叮囑,心裡不由暗暗慶幸,還好和四爺同了房,不然這些對程池寄與無限希望的長輩們該有多失望啊!   「來了,來了。新郎官和新娘子來了!」有婦僕高興地喊著,聲音裡都透著幾分喜慶。   周少瑾的心情也不由地歡喜起來。   她含笑跟著程池進了正堂。   屋裡黑鴉鴉的全是人。東邊是各位老爺、少爺,西邊是各位太太、奶奶。正中一對空著的太師椅,一左一右地站著對男女。   女的周少瑾遠遠的都不會認錯,正是袁氏。   她穿著大紅遍地金的通袖襖,戴了三品夫人簪環,笑容沒抵眼底地望著程池和周少瑾。   男的穿了件寶藍色祥雲團花的錦袍,長得和程池有五、六分相似,氣質儒雅,神色溫和,眉宇間卻又有著掩飾不威嚴,和周少瑾記憶中的程涇慢慢地融和在了一起。   看見他們進來,他朝著她們很是欣慰地笑了起來。   有禮倌笑道:「新人給老太爺、老夫人行禮……再給長兄長嫂敬茶!」   程池和周少瑾就跪在事先準備好的錦團上給披著紅緞繡花椅披的太師椅行了禮,接著給程涇和袁氏敬茶。   程涇和袁氏給按過茶盅象徵性地呷了一口,給了見面禮。   周少瑾則送上鞋襪做回禮。   商嬤嬤和碧玉在一旁幫著他們,一個負責發送鞋襪,一個負責把見面禮收好,還要默默地記住那些見面禮到底是誰送的,等會回到新房做帳。以後和這些人家再有來往,就是他們隨禮的依據。   好在是程池的輩分高,能受他們禮的人不多。程劭更是和藹可親,看周少瑾的目光滿是慈愛。至於那些平輩和晚輩,周少瑾只需站在那裡曲膝還禮或是微笑著頷首就是了。   正如程笳所說,程簫的夫婿袁鳴特別喜歡搞笑。別人訂親的時候最多加一句恭賀的話。他卻笑著打趣程池:「池叔父,池叔父,您讓我情何以堪——嬸嬸也太小了點,等我帶我閨女回來竄門的時候豈不還要照顧搖籃裡的小姨、小舅?」   袁別雲上前就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後腦勺上,道:「你閨女在哪裡呢?一天到晚胡說八道沒有個正經。」   袁鳴身長玉立,劍眉星目,十分英俊。   他此時一副抱頭鼠竄的樣子和他的長樣極不相符。惹得正堂裡一陣哄堂大笑。   倒是顧緒,看著就是副少年老成的模樣,恭恭敬敬地上前給周少瑾行禮喊了聲「四嬸嬸」。   被一個比自己大那麼多的人,而且還一副危然君子模樣的人喊「嬸嬸」,周少瑾覺得自己的壓力很大。   相比之下程笙的夫婿彭藻就是個靦腆的少年郎。   他給周少瑾行禮的時候周少瑾不禁鬆了口氣。   至於袁別雲、顧九臬這些程池的好友就覺得持重多了。大家眼裡雖然帶著幾分戲謔的笑容,可都是針對程池的,輪到她的時候就很敬重了。   見過成家立業的大人們,就輪到了那些小孩子。   打頭就是程家的長子長孫程許。   相比之前的開朗陽光。現在的程許變得安靜而沉默。   他面無表情,垂著眼瞼上前給程池和周少瑾行了禮。接過程池遞上封紅鞋襪就退到了一旁,既沒有看程池和周少瑾一眼,也沒有說一句話。   周少瑾也無意和他打交道,覺得這樣再好不過。   等他退下去。她的臉上重新露出明媚的笑容,受了郭家小公子等人的禮,隨後又和程池去西邊給諸位太太、奶奶行禮。   她不知道程許抬起頭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多麼的無可奈何和痛楚。   今天是程池和周少瑾的好日子,誰還會去注意一個躲在牆角的晚輩?   正堂自然也沒有誰發現他的異樣。   認了親,程池被留在正堂,周少瑾被帶去了汀香院。   碧玉急得不得了,道:「四太太,我先回屋去了——今天收了好多見面禮,我怕我等會會記混了。」   程家的長輩雖然不多,親戚和舊友卻多。   周少瑾忙道:「那你快回去吧!我這邊也不用你來伺候了。娘身邊服侍的我都認識,有商嬤嬤跟著我就行了。」   碧玉點頭,帶著兩個丫鬟捧著周少瑾的見面禮就回了新房。   商嬤嬤則上前攙了周少瑾,還顧著她的顏面笑道:「四太太忙了一個上午了,很累了吧,我扶您一把!」   她的扶和別人不一樣。   幾乎是架著她在走。   周少瑾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等到了郭老夫人的屋裡,不過坐了兩、三位老夫人。除了郭老安人,再就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吳秀早的寡母、都察院左都御使的母親之外,還有二房大太太洪氏娘家的母親。   周少瑾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洪氏的胞兄洪繡是兵部侍郎兼兩廣總督,是永昌十二年甲戌科的兩榜進士,長房老太爺程劭的同科。   這親戚關係……可真複雜啊!   周少瑾只能冒汗。   好在是關係雖然複雜,可人卻不複雜。   幾位老夫人受了她的茶,給了她見面禮,周少瑾就被呂嬤嬤領到了郭老夫人內室的碧紗櫥。   「老夫人說了,」呂嬤嬤笑得比往常又熱情了幾分,「四太太剛進門,只怕是沒有睡好,特意叫了您過來,就是讓您在她老人家屋裡歇歇的。」   ※   給大家推薦一本書。   本宮身邊趣多多   作者:leidewen   內容:一世榮華的恆帝端妃壽終正寢,竟又回到七歲初入宮時。   重活一世,再見小冤家。   你給我站住,讓本宮捏捏臉。   PS:咱們的約會還是朝九晚五哈……   ※(未完待續~^第四百六十九章不甘   周少瑾脹得滿臉通紅。   她還不至於那麼的柔弱,只是有些羞赧,因而不適罷了。偏偏郭老夫人和程池都覺得她像被風一吹就倒似的,讓她不知道怎麼辦好——接受他們的好意,她心裡有些惴惴不安;不接受他們的好意,又怕傷了他們的心。   周少瑾只好喃喃道謝,道:「我沒事……還是在老夫人身邊服侍好了。」   呂嬤嬤常年在郭老夫人身邊服侍,知道郭老夫人最是偏愛這個小兒子。程池又爭氣,會賺錢、會哄老太太不說,還是堂堂正正的兩榜進士出身,在老太太的支持下入了仕途,還藉口為了給許大爺騰地方,搬到了朝陽門這邊來住,甚至把祠堂也設在了這邊的宅子裡。袁夫人嘴裡不說,只怕心裡早就對老太太咬牙切齒了。別人不知道,袁夫人的心結是什麼,她和史嬤嬤這樣常年在內宅走動的老人卻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老太太年事已高,等到她老人家歸西,袁夫人不會把她們怎樣,可她們也別想討了好去,特別是像她這樣闔家都在程府當差的,最好乘早站隊。就象這次長房和九如巷分宗,只有那些始終站在長房這邊的人才沒有被拋下,不是來了京城,就是留在了金陵那邊幫著守祭田,就是那些不願意背井離家跟過來的,也給了放籍書,贈了金銀田產,還放了話,說有什麼事都可以到京城來找大老爺、老夫人,讓他們不僅可以衣食不缺還不至於被鄉間的幫閒和那些小吏欺負。   她自己有程家榮養。可她的兒子孫子怎麼辦?   難道去田莊當個長工不成?   今天一早郭老夫人讓她去新房看看動靜之後。她就打定了主意。   與其去巴結和郭老夫人有心結、身邊又不缺阿諛奉承之輩的袁夫人,她還不如巴結討了郭老夫人和四老爺喜歡、又沒有什麼家底的四太太。   所有呂嬤嬤聽了周少瑾的話之後,回答得也就格外的真誠:「四太太,您恕我多言。老夫人膝下三個兒媳婦,她老人家可是把您當女兒看待的,照我看來,您拿出一半當兒媳婦的心,也要拿出一半當女兒的心,老夫人定會十分的歡喜的。老夫人既然讓您歇了。您就歇會好了。等到快用晚膳的時候再讓丫鬟叫了您,您去老夫人面前服侍一番,既讓老夫人知道您承了她老人家的情,又盡了做兒媳婦的本份,豈不是兩全齊美?」   周少瑾有些意外。   呂嬤嬤能服侍老夫人這麼多年,當然不是個簡單的人。想在她們這些人嘴裡聽到一句掏心窩子的話或是想從她們嘴裡打聽到些什麼事。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今天呂嬤嬤是怎麼了?   自己什麼也沒有說,她倒像竹筒裡倒豆子似的應該不應該的話都跟自己說了……殷勤的讓人不容錯識。   以呂嬤嬤的身份地位,大可不必啊!   這讓周少瑾不由在心裡嘀咕,卻不得不承認呂嬤嬤的話有道理,她笑著謝了呂嬤嬤。   呂嬤嬤很是高興,周到地服侍著周少瑾躺下。這放了帷帳,這才出了碧紗櫥。   或許是出嫁的前兩天她一直擔憂著新婚之夜怎麼辦。新婚之夜又強迫自己接受了程池,接受了程池之後程池又難以滿足,直到此時,程池的愉悅,郭老夫人的欣慰,她的心這才落定了。她躺在床上,疲憊就如排山倒海般地襲來。她不由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朦朦朧朧間。她聽到有人說話。   「……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輕重,等我們知道的時候,木已成舟……」說著,是一聲長長的嘆息,「就算我們提早知道了也沒有用……她一介女流,又是內宅婦人,做人媳婦的,就是有這樣的見識,也沒有這樣的膽量……」   周少瑾懵懵懂懂地睜開了眼睛,豎著耳朵聽了一會,這才辯識出是洪繡的母親,也就是二房沂大***母親。   看樣子,洪家是不希望二房和長房交惡的。   她又躺了一會,見幾位老太太一直在說話,她只好裝睡,誰知道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   程家的花園裡,袁氏招待著女眷們看戲。   渭二太太邱氏領著程箏和程簫在一旁幫忙。   袁氏見戲唱了起來,程箏和箏簫殷勤又不失矜持,她不由長長地舒了口氣,一陣疲倦就襲上心頭。   她試著請幾位老夫人和太太在京城多住些日子,等嘉善的婚禮過去之後再走。幾位老夫人和太太都答得客氣卻帶著些許的疏離,她一聽就知道這是人家在敷衍她。就是郭老安人,也準備回金陵過年,沒有在這裡多做逗留的意思。   袁氏的臉不由地就有些陰沉。   還好袁家的親戚多在京城,這要是在桐鄉,兒子成親的時候她娘家的人還坐不滿一桌,嘉善還有什麼臉面可言?   想到這些時,她覺得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老太太這樣打她的臉,她不僅花了三百多兩銀子買了支古董簪子給周少瑾做見面禮,還忙前忙後地幫著周少瑾招待客人,打點廚房……還要做出一副歡天喜心、心甘情願的的樣子……   她嘔得要吐血。   再也忍不住站了起來,低低喊了乳娘來交待了幾句,就藉口頭痛去了一旁休息的暖閣。   一直注意著母親的程箏看著就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程簫走了過,低聲道:「怎麼了?」   「沒什麼!」程箏下意識地答道,轉念又覺得不告訴妹妹,家裡來到這麼多的客人,萬一出了什麼事就更麻煩了,沉默片刻。又道,「我怕母親忍不住失態,你看著點!實在不行,就去陪著母親好了。」   程簫想了想,道:「那我還是去陪母親好了。」   家裡不貶招待客人的人,卻沒有幾個敢說母親的。   程箏點頭。   程簫去暖閣。   坐在幾位老夫人、老安人、太太身後看戲的吳寶璋就轉過頭來。   袁夫人竟然提前離席了。   可見程家也不是人人都待見周少瑾的。   她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那麼多人,從一品大員的母親到百年世家的宗婦,從四品官員的太太到花信年華的奶奶,沒有一個不誇周少瑾長得漂亮。溫婉柔順的,卻沒有一個人提到她從前不過是寄居在九如巷的一個小可憐而已……原來世人都是一副勢利眼,看著她入了這錦繡之地,就個個粉飾太平地當她是豪門貴女。   吳寶璋就想到剛才認親的時候。   明明是舊相識,自己還是她的堂嫂,她卻像不認識她似的。眼角都沒有瞥她一下。   不對,她現在不是自己的表妹了,是自己的族嬸了,難怪她眼睛長到了頭頂上。   這世上哪有花開百日紅,仕途一世榮的事,她就不怕她哪天落魄了要求到自己的面前來?   她不就仗著自己嫁給了程池嗎?   想到了程池。吳寶璋心裡就像有一百隻貓在抓似的。   她憑什麼嫁給程池?   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知道……外甥女嫁給了舅舅,為什麼就沒有一個去揭開周少瑾的真面目呢!   吳寶璋想著,目光就落在了來認親的女眷身上。   方家、閔家都沒有來人,郭家、顧家向來和程家交好,申家?廖家?   然後她看到二房沂大太太的嫂子,洪大太太。   自己要不要和她說說話呢?   吳寶璋站了起來。   郭大太太也站了起來,笑道:「諾大奶奶。你這是去哪裡?看見申大太太了沒有?我怎麼沒有看見她!」   吳寶璋牙齒要咬碎了。   這個郭大太太真是陰魂不散。   自那天婚禮之後就一直盯著自己不放,有事沒事拿申大太太壓她。   她又不是申大太太的兒媳婦。她憑什麼天天服侍申大太太,一副要在申大太太面前立規矩的模樣兒。   可這話她不敢說。   申大太太的那雙三角眼一看就不是好惹得,她公公正準備留在京城開鋪子,她還想趁著四房的老安人、大太太都不在,趕回金陵去和汶大太太打擂臺,趁著這個機會把汶大太太給扳倒,以後能在五房為所欲為呢!   她可不想節外生枝,讓申大太太和郭大太太壞了她的事!   吳寶璋恭敬地笑著指了指前面隔著一排和她坐著的申大太太笑道:「老安人正要和曲夫人說話呢!」   曲源的夫人今天也來了,還送了一套鎏銀鑲南珠的頭面,那分心上的三顆南珠,個頂個的有大指拇大小,一看就價值不菲。   吳寶璋胸口頓覺得悶悶的。   郭大太太已經道:「我要去官房,你陪我走一趟吧?」   吳寶璋無奈應是,和郭大太太去了官房。   等到散了戲,園子裡還有煙火看。   郭大太太卻去了郭老夫人那裡:「姑母,金陵知府家的那位諾大奶奶,您得留個心才是。照我看,趁早讓她先回金陵府去。嘉善的婚禮橫豎有汶大老爺和諾大爺,也不算失禮……」她把今天的事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面色微慍,道:「真是妻好一半福。汶大太太不靠譜,找得媳婦也不靠譜,我看五房也就這個氣數了。」   郭大太太不好評價。   郭老夫人道:「這件事我知道了。你暫且別說去,盯著她了點。等過兩天我這邊忙完了,我再來處置這件事。」   她的話音還沒有落,門外就傳來了周少瑾甜糯的聲音:「娘,大表嫂,茶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打住了話題,笑應了聲「來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加更要推遲到晚上的十點左右,還請姐妹們多多包涵!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四百七十章算盤(周末加更)   來認親的女眷裡面,沒有去看煙火的,還有袁維昌的夫人。   她正坐在暖閣裡和袁氏說話:「是不是時間太緊了?怎麼家裡總覺得亂七八糟的。你公公的墳塋還留在金陵,你們一家子分處京城兩處,偏偏祠堂落在了朝陽門這邊,你們家大老爺是長子,老太太卻跟著幼子住……姑奶奶,這件事您可別等閒視之,這都是朝人彈劾的事!」   「誰說不是!」袁氏滿臉的疲憊,苦笑道,「我這不也是沒有辦法了嗎?原先和我們老爺商量得好好的,年前把祭田義莊都準備好了,等過了年,選了吉日把祖宗的墳移過來,朝陽門這處既是老太太拿了體己的銀子給四叔買了的,我們也不眼紅,就給了他。把先頭公公的小書房修繕出來,供了公公的牌位,正房的西間騰出來給老太太住……   「可老太太一來,全亂了套。先不說別的,就說這祠堂。老太太一句話,就設在了朝陽門。接著又說自己孀居,怕不吉利,要給嘉善騰地方。二叔家的是不是就得每天去朝陽門給老太太昏晨定省呢?老太太心疼自己的兒媳婦孫子,得,二叔家的搬去了朝陽門住。二叔回屋連個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不去朝陽門去哪裡?好了,現在就留我們長房一家住在杏林胡同了。然後又把四叔的婚期定在了嘉善的前面,在朝陽門的宅子舉行了婚禮,生怕六部三院的人不知道她跟著小兒子過似的……   「我想想都佩服我自己臉皮厚。   「還沒有臊死!   「您再看看四叔的這婚禮,那簡直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比皇子成親還要熱鬧。   「您讓我說什麼好?」   袁維昌的夫人不由地皺眉,道:「那你準備怎麼辦?總不能任由老太太這樣糊塗下去啊!」   「我能怎麼辦?」袁氏說著滿心的屈委。「我一個做兒媳婦的,我們家大老爺不發話,我能說什麼?」   袁維昌的夫人不由道:「這話怎麼說?」   袁氏不滿地道:「我們家四叔說了,老夫人一輩子都高屋大院地住著,沒理由臨到老了,養了三個進士及第的兒子。還要一大家子人擁在個三間五進的宅子裡抬了頭才能看得見天。言下之意,是以後老太太就跟著他住在朝陽門了,偏偏我們家大老爺唯唯諾諾的,一句話也沒有說。」   袁維昌的夫人瞪大了眼睛,道:「那你就這樣算了?」   袁氏道:「他表明了態度,那種場合之下,我還能和他吵起來不成。不過。我也想通了,長子繼承家業,沒有誰家老太太還在世就分家的,更沒有誰家的老太太是跟著小兒子過的。老太太要是鐵了心住在朝陽門,我們也搬過來。大不了等老太太走了我們再搬回杏林胡同也不遲——二叔倆口子能住進來孝順老太太。我們也能!」   袁維昌的夫人聞言猶豫道:「這件事你也別操之過急,得好好地和老夫人說清楚才是。免得別人以為你們夫妻倆要奪產,傳出去可就太糟糕了!」   「我知道。」袁氏道,「除了您。我誰也沒有說!」   袁維昌的夫人點頭。   袁氏道:「您也別為我擔心了。我不管老太太想幹什麼,忙完了這幾天就讓我們家大老爺去跟老太太說買祭田設義莊和遷墳的事。等到嘉善成親的時候,怎麼也要把老太太接回去。」   「那就好!」袁維昌的夫人道,「若是有事需要我出面,你只管說一聲。」   袁氏忙向袁維昌道謝。   ※   汀香院裡。郭大太太也郭老夫人說著這件事:「……雖說是您拿了體己的銀子給四郎置辦的這處宅子,可到底大郎才是長子。您若是想把四郎分出來單過,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您這樣住在朝陽門這邊,只怕會讓大郎為難。嘉善成親的時候,您還是搬回去好了。親戚間說起來,也只當是四郎成親您太高興了,所以在這邊住了幾日,頗此都保住了顏面,豈不是兩全齊美?   「你也別怪我說您,您可太偏心了,給四郎置辦了這麼大的一處宅子,看了就讓人眼紅。您這一碗水可沒有端平,只怕大郎媳婦會心裡不舒服。」   郭老夫人不以為然,笑道:「她不舒服,我還不舒服呢!我問你,我若不這麼鬧騰一出,你們知道朝陽門的宅子是我送給四郎成親的產業嗎?」   郭大太太一愣,道:「您的意思是?」   「你姑父死的時候家裡有多少家當?分宗的時候我們拿出了多少的銀子?難道是天上掉了餡餅不成?」郭老夫人道,「這都是四郎賺下來的家當。袁氏吵著要分宗,四郎闔家當都給了他,我要是再不貼補他一點,我這心裡如何過意得去?可我又不想長房剛剛和九如巷分宗,等我一歸西,他們兄弟又鬧出分產的醜聞來。那我們現在的所作所為可就全都白費了!」   「您是想現在就把他們兄弟間的產業分清楚了?」郭大太太問道。   郭老夫人點頭,道:「我準備活著的時候就給他們兄弟分家。   郭大太太思忖了片刻,道:「親兄弟,明算帳。也未必就是壞事。」   「所以這宅子我是要留給四郎的。」郭老夫人道,「正好趁著大家都在,說清楚了。」   郭大太太忍不住笑著搖頭,道:「您要是我婆婆啊,我可得氣死了!」   郭老夫人反駁道:「怎麼不見邱氏氣死?」   郭大太太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   顧大太太和邱氏站花園的桂花樹下說話:「你婆婆可真是大手筆,瞧瞧這宅子。」然後壓低了聲音,「你婆婆對你們可有什麼安排?」   她和邱氏是表姐妹。   邱氏道:「你也知道我們家那位,向來是不爭這些的。我也覺得沒必要爭。銀子是婆婆的,她喜歡誰,多給點。不喜歡誰,少給點,那都是她老人家自己的事。我們這些做子女的,做好自己本份的就行了。」   「您這性子,可真是隨了姨母。」顧大太太笑道,「不過也對。你婆婆的性子是極剛烈的,有時候你越爭她越不喜歡。你看你那位新進門的弟媳婦,性子就和軟,你婆婆也最喜歡。」   邱氏笑道:「那是因為我婆婆最喜歡四叔!」   兩人不由笑了起來。   顧大太太不禁猶豫了一會,道:「讓哥兒的婚事,你有什麼打算?」   申大太太想把小女兒嫁過來。   邱氏對這種事實在是不敢拿主意,她笑道:「這件事我想還是得問問老夫人。她老人家見多識廣,想來不會有錯。」   顧大太太就知道她會這樣回答,大笑起來,道:「好啊!別人說下雨天留客天,你這是想結親家就得留下來參加嘉善的婚禮。你可真會給你們家留客啊!」   邱氏就抿了嘴笑,拉了顧大太太:「我們去看放煙火好了,再不濟,也找個有地龍的地方說話。站在這裡把我都吹成了冰稜子了!」   兩人相視而笑。   ※   周少瑾卻被程笳神神秘秘地拉到茶房的角落裡。   她神色曖昧地悄聲問周少瑾:「成親好不好?」   周少瑾愣了半晌才明白程笳的意思,她「呸」了程笳一聲。甩手就出了茶房。   程笳笑個不停。   周少瑾一頭撞到了程池的懷裡。   「小心點!」程池眼疾手快地扶了她,道,「怎麼沒有去看煙火?和笳丫頭躲在這裡說體己話嗎?」   周少瑾自正堂認親之後就沒有再見到程池,此時只覺得心花怒放。哪裡還有心思去和程笳計較。   她忙道:「您怎麼在這裡?不用陪客嗎?」   程池笑道:「想看看你在幹什麼……誰知道卻沒有看見人……遇到了顧大太太和二嫂,我說過來給母親問安的……」   程笳竄了出來,笑著朝程池喊了聲「池叔父」,道:「您來接少瑾啊?」   程池笑著朝程笳點了點頭。   程笳就朝著周少瑾眨眼睛,道:「那您和我四嬸慢慢說話,我先走了。」   程池「嗯」了一聲。   周少瑾卻覺得程笳笑容裡充滿了揶揄,羞得滿臉通紅。   程池笑道:「她又欺負你了?」   「沒有!」周少瑾直覺地否認道,「我現在可是她嬸嬸了,她要是敢欺負我,看我怎麼收拾她!」   程池訝然,隨後大笑起來,緊緊地摟了摟周少瑾,道:「我們去給娘問安,然後就回屋歇了吧!你今天忙了一天,也累壞了。」   「我不累!」周少瑾把自己在郭老夫人的碧紗櫥裡休息了一下午的事告訴了程池,道,「我們這樣回去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程池笑道,「大家各忙各的,有誰會注意到新娘子和新郎官不見了呢?何況我還有東西送給你呢!」   「有東西送給我?」周少瑾很是驚訝。   程池就拉著她都花園的湖邊。   湖邊一個人都沒有,樹林黑鴉鴉地藏在陰影裡,冷風吹過來,寒冷而又寂寥。   周少瑾緊緊地抓住了程池的手。   程池帶著她坐到一塊大青頭上,笑著對她道:「你看腳下!」   清冷月光照在大青石上,青石上凝結著一片片六稜的霜花,熠熠生輝,仿佛在她的腳下綻放般。   「這,這是……」周少瑾結結巴巴地望著程池。   ※   親愛,今天的加更。   更新大家明天九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七十一章禮物   程池笑著問周少瑾:「好看嗎?」   「好看!」周少瑾忙不迭地點頭,不由蹲下身去摸腳下的那些霜花。   溫暖的手指驟然遇到冰霜,差點被粘住。   「是真的霜花耶!」周少瑾驚訝極了,「又沒有下雪……就算是下雪,這霜花不是凝結在玻璃窗上嗎?」   而且並不是時時都能凝結得這樣漂亮的。   程池低聲地笑,拉了周少瑾起身,順勢把她抱在了懷裡,道:「這塊石頭是我早年前去天山的時候發現的,它在月色下就會呈現出如霜花結冰般的模樣,後來我就想讓你也看看,差了人去把這石頭弄了回來。路有點遠,我去濟寧上任之後才運回來……」   之前她也就沒有機會看到了。   或許是因為和程池有了比這更親密的關係,周少瑾很自然地抱住了程池的腰,依偎在了他的懷裡,用臉蹭了蹭衣領上鑲著的粟色貂毛,低聲笑道:「真漂亮!那它平時就是塊很漂亮的大青石嗎?」   程池點頭,笑道:「白天一點也看不出來。那次我去天山,也是因為走迷了路。」   「你去天山做什麼?」周少瑾好奇地問。   「去採天山雪蓮。」程池笑道,「那時候我剛出師,覺得天下之大,沒有我去不了的地方。正巧從書裡看到說什麼天山雪蓮長在崖壁之上,花瓣如雪似霜,晶瑩剔透,是聖花,可以令女子容顏永駐。結果我在藥材鋪裡看到的就是朵枯萎了的菊花。藥鋪裡的人告訴我,那是曬乾了的天山雪蓮,我就想去看看。」   周少瑾抿了嘴笑。   少年時的程池,一定很頑皮。   她道:「那最後你採到了天山雪蓮沒有?」   「採到了。」程池大笑。道,「原來也不過是像菊花一樣的東西。世人多誇張。後來我又去長白山採了靈芝,也不過是木耳般的東西。再後來就很少去做這種事了。」   「是因為世人多誇張嗎?」周少瑾仰著頭望著程池,目光燦如星子。   「嗯!」程池覺得自己好像覺醒在了那顆星子裡,喃喃地道,「後來我覺得。有些事還是要親眼看看,親自經歷過了才知道……」他的唇輕輕地落在了她的眼瞼上。   周少瑾閉上了眼睛。   呼嘯的風,寒冷的空氣,婆娑的枝葉摩擦聲……都消失了。她所能感覺的,只有程池灼熱的唇,溫暖的懷抱。   他們真的在一起了!   可以這樣名正言順地抱擁在一起。   可以這樣堂堂正正地在他的懷裡。   周少瑾此刻才有了真實的感覺。   眼淚就悄悄地從她的眼角滑落。   程池愕然,忙道:「怎麼了?」放開手臂。想要看看她的表情。   周少瑾卻把臉藏埋在了他的懷裡,任他怎麼也不肯給他看,甕聲甕氣地道:「我,我很高興……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吧?」   人就是這樣的貪心。   她原來只想悄悄地惦記著他,後來就想遠遠地看著他。現在卻想有生之年都能擁有他。   原來是因為這個!   程池呵呵地笑,道:「當然!我們肯定會一輩子在一起的。」   周少瑾在他懷裡點頭。   前世,她只活了二十五歲。   如果今生她能活到八十歲,一直陪伴在程池的身邊。該有多少好啊?   有了這個念頭,等到晚上程池褪了她的中衣。把只穿了件肚兜的她抱在懷裡的時候,她雖然感覺很是羞澀,身體還有些痛,還是乖順地閉上了眼睛。   有涼涼的東西箍在了她的手臂上。   她不由睜開了眼睛。   是枚汪水般碧綠臂釧。   比尋常的臂釧都要細。乍眼一看,像是扁鐲。   可能是因為她的手臂細吧?   如果以後胖了,還可以用做鐲子。   「真漂亮了!」周少瑾贊道,「這是送給我的嗎?」   程池點頭。   那時他把這鐲子丟到了一旁,轉過身來又鬼使神差的找了出來,吩咐朗月放到了庫房。   還好沒有丟。   她戴著正好。   程池不禁道:「給我看看。」   屋裡溫暖如春,填漆床上掛著的帷帳,又讓床內更暖和,可就算是這樣,只穿**,還是有冷。   但周少瑾還是乖乖地從被子裡爬了起來,滿臉霞飛地半垂著眼瞼蹲坐在那裡任由程池打量著。   大紅的肚兜,雪白的肌膚,烏黑的青絲,還有臂間的那一抹綠,組成了世間最美的顏色。   程池忍不住低頭,隔著那順滑的綾羅,噙住了那水滴般飽滿的豐盈。   周少瑾「嚶嚀」一聲,慌慌張張地抱住了他的頭。   又粗又硬的頭髮在她的手掌裡,她感覺到了男子和女子的不同,臉紅得更厲害了。   他咬了她一口。   痛得厲害,可也有著酸酸痛痛的酥麻感竄到了後背,讓她打了個寒顫,不由地推了推胸前的人。   程池抬頭,低聲道:「弄痛你了嗎?」   周少瑾臉上火般的燒,說不出一句話來,垂了臉,卻看見胸前溼的那塊。   她的臉又騰地一下,連燒得感覺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程池卻想到粉嫩嫩的尖尖,小小的,像從未經過風霜的初綻的花蕾……他的呼吸就開始有點亂,低頭又隔著肚兜又噙住了那小小的一處,手卻自有主張從她的腰間攀越而上,握住了那粉粉的一團,心裡模模糊糊地想著,實際上她身上的顏色都很輕,粉粉的,像櫻花的顏色,好像還沒有長開似的……可她皮膚白,就讓人覺得嬌嬌嫩嫩的,特別的柔美……   那些旖旎的風光就從他的腦海裡掠過。   不知道假以時日,她會長成怎樣的感覺?   他突然間就有種護花長大的感覺。   程池低低地笑,手順著那玲瓏的曲線,慢慢地朝那乾淨的花谷探去……   周少瑾當然知道程池要幹什麼。   她嚇得半死。一動也不也動。   不僅僅是因為程池對她的意圖,而是程池對她所做的事……好像她身上藏著什麼寶貝,他要看個清楚明白,探尋個究竟……   男女之間應該是這樣的嗎?   她陡然間好後悔。   早知道這樣,她就應該好好地看看那春宮圖的……至少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樣,不用像現在這裡心裡慌得不行。夜明珠的光彩,帷帳上的圖樣,空氣的寒冷,全都不見了,她目光迷離,只能感覺到那溫暖的手,所到處之。如火焰般的炙熱起來……   她喘息著,一把就捉住了那隻手,低低地喊了聲「不要」。   他停下來,咬著她的耳朵道:「痛?」   她搖頭,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是什麼?」他耐心地哄著她。   她哆嗦著。道:「我怕!」   聲音支離破碎。   不像恐懼,倒像逃避。   程池心裡如萬馬奔騰。   他好不容易才壓制住自己翻滾的情慾,愛憐地捧著她的臉,讓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臉上:「還怕嗎?」   俊朗的面孔。暖暄的眸子,溫柔的神情。   是程池。   疼愛她的池舅舅。   是愛憐她的夫婿。   周少瑾的心定了下來。   她赧然地搖頭。   程池在她的注視下慢慢地進入了她的身體。   周少瑾軟得像團雲。   由他予取予求。   主宰著她的喜怒哀樂。   是因為他是程池嗎?   他想到昨天晚上。她也是這樣的看著他。   一直看著他。   好像只要是他,就能對她肆無忌憚一般。   程池大悸。   他的手掌不禁貼在了她的胸口。   那裡有一顆心,怦怦地跳著。   為他跳著。   只為他跳。   他問她:「我是誰?」   熱氣把周少瑾的眼淚都蒸了出來。   她哽咽:「是四爺!」   程池搖頭。   她道:「是子川!」   「不是。」程池吻了她的紅豔如血的唇,含含糊糊地道著。「是四郎!乖,叫我一聲四郎……」   那是母親給他取的小名。   他想也給她。   周少瑾發著抖,喊了聲「四郎」。   程池控制不住情緒地在那花谷裡縱情嬉戲起來……   ※   人老了,睡眠就開始變短,何況是這幾天家裡辦喜事,來來往往的應酬,喧囂的更加讓人睡不著了。   天還沒有亮,郭老夫人就醒了。   她躺在床頭的大迎枕上,一顆顆地捻著手中的沉香木佛珠,想著心事。   呂嬤嬤笑著走了進來,悄聲地對郭老夫人道:「四老爺那邊,說是到了三更天才歇下。」   「是嗎?」郭老夫人又驚又喜,停住了手,坐了起來。   呂嬤嬤點頭,笑道:「不會有錯的,我問過四太太的乳娘樊劉氏了。」   「那就好,那就好!」郭老夫人不由雙手合十,朝著西邊念了聲「阿彌陀佛」。   她自己的兒子她知道,不是喜歡極了,不會這樣不管不顧的。   三個兒子尋得都是自己喜歡的人,雖然她不喜歡袁氏,但也覺得很好。   呂嬤嬤笑道:「恭喜您了!明年就能抱孫子了!」   郭老夫人高興地笑,道:「得好好給少瑾補補才成,她年紀本就小,身子骨又弱,可別生產的時候遇到麻煩就遭了。」   「怎麼會?」呂嬤嬤忙笑道,「吉人自有天相。四太太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   郭老夫人笑了幾聲,道:「還是要小心。從明天開始就讓她早上跟著我走一圈,晚上再走一圈。」   呂嬤嬤掩嘴笑。   郭老夫人一愣,隨後也笑了起來,道:「看我這記性,就算是跟著早晚走一圈,那也是等他們回了門之後的事了。」   「可不是!」呂嬤嬤笑著,去試了試放在燻衣籠上衣物的溫度,道,「您是再躺會,還是叫了小丫鬟進來服侍您更衣?」   郭老夫人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珍珠就神色有些慌張的走了進來,道:「老夫人,四姑奶奶不知怎地暈了過去,夫人已派人去請大夫了。您看我要不要過去一趟?」   ※   親們,補明天的更新。   因為要去趟醫院,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今天的更新推遲到晚上十點左右,這樣更新的時間比較有保障。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七十二章願望(周末加更)   一大清早的,天還沒有亮,就聽珍珠來報說程笳莫名的暈倒了,就算是郭老夫人這樣經歷過風浪的人都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忙道:「笳丫頭出了這等大事,你自然要去看看!」又道,「來稟的人可還說了些別的?」   珍珠道:「說是昨天晚上用了晚膳就有些不舒服,早早地就睡了。李家姑爺還以為四姑奶奶吹了冷風,尋思著請大夫來看看。一來是天色太晚,二來四姑奶奶說自己不打緊,困得很,李家姑爺也就沒有放在心上。誰知道早上醒來,丫鬟剛端了杯茶過去,四姑奶奶聞著那味道就吐了起來,人還沒有站直,直接就暈了過去。李家姑爺臉色發白,直呼著去請大夫,又派人去請四太太的乳娘,說是奶過小姐們的人,比旁人都要細心,知道的多……」   郭老夫人點頭,讚許地道:「笳丫頭的這姑爺倒是個能細事的。」轉念想到周少瑾和程池鬧到三更天才歇下,此時去叫,只怕還有一番折騰,忙對呂嬤嬤道,「你快跟過去,讓四太太別急著起來,她去也沒什麼好辦法,李家姑爺那邊又去請大夫去了,大夫很快就會過來,她湊在那裡反而不好。等大夫過來,給笳丫頭診過脈了她再過去也不遲。」又道,「誰去幫李家姑爺請的大夫,快拿了大老爺的名帖過去,最好能去御醫院請個大夫過來瞧瞧。」   珍珠應聲而去。   可在消息傳到郭老夫人耳朵裡的同時也傳到了周少瑾這邊。   周少瑾驚了一身冷汗,也顧不得身體的疲倦,一面迷迷糊糊摸著**,一面對站在帷帳外的春晚道:「你快過去看看。畢竟不是在自己家,李家姑爺行事只怕沒有在家裡便利,你這就派個人去跟管事們說說。李家姑爺怎麼吩咐你們就怎麼做,切不可有半點的怠慢。行事要知道輕重,不要驚動了其他的貴客,弄得人心惶惶的,讓大家都跟著擔心。」   春晚應諾,匆匆下去傳話。   周少瑾這才覺得花谷間有大團大團的東西落了下來。   昨天晚上他把自己摟在懷裡肆意妄為的情景驟然間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她面紅耳赤。低了頭,自己還寸絲未著,不由得又是一陣赧然,胡亂抓了件衣裳就披在了身上,轉身去找分辯自己的**,卻看見靠在床頭的程池,赤裸著肩膀。露出白皙的皮膚和結實的胸膛,正饒有興趣地望著她,目光清亮如水。   帷帳裡還瀰漫著那曖/昧的味道。   她心中大悸,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別過臉去。喃喃地道了一聲「四,四郎」。   程池一陣笑,伸手就把她摟在了懷裡,低頭吻了吻她頭頂。道:「我的小姑娘長大了,如今遇到突然的事都知道怎樣處置了……」   肌膚相親。讓她又想起昨天晚上的纏綿。   周少瑾的臉火辣辣地,心不在焉地道:「我,我也不知道對不對?」   「很對!」程池讚揚道,「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應該這樣辦才是。特別是不知道笳丫頭怎樣了,最好別讓家裡的客人知道出了事,這樣對笳丫頭比較好我……」   他的話音未落,外面傳商嬤嬤的聲音:「四爺,四太太,四姑奶奶醒過來了。只說是不舒服,想吐,怕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李家姑爺正在那裡查呢!」   李敬對程笳的喜愛和尊重前世周少瑾就知道了,並不覺得冒犯,叮囑吉祥:「讓客房服侍的聽李家姑爺的,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   吉祥去傳話了。   周少瑾忙從程池的懷裡掙扎出來,道:「我得過去看看才好。」   程池也跟著起身,道:「我也去看看!」   這是他們的家,家裡的客人出了事,他們自然要出面安撫、解決。   周少瑾逃也似的下了床,躲在屏風後面清理自己,半晌才穿著連衣領都扣得整整齊齊的中衣走了出來,掀了帷帳出去,喊了圓圓和滿滿進來給自己梳頭更衣。   程池失笑,覺得掩耳盜鈴般的周少瑾迷糊又不失聰慧,非常的可愛。   兩人一起去了程笳那裡。   大夫還沒有來,李敬正急得在廡廊下來回地走動,見到他們立刻就迎了上來,那麼冷的天,他額頭上竟然冒出汗來,急急地道:「多謝老夫人和池叔父……老夫人剛才讓人送了涇伯父的帖子過來,向總管已幫著去請御醫院曹御醫了,我也讓人去叫就近的大夫了。讓池叔父和四嬸嬸擔心了,您幫我去看看拙荊,池叔父,我陪您去旁邊屋裡喝杯熱茶好了!」   精明如李敬,遇到這樣的事也有些慌張起來。   程池對他卻印象大佳,和他去了隔壁的廂房喝茶。   周少瑾則由丫鬟領著進了內室。   因昨天要看煙花,回去就有些晚了。他們沒有回去,臨時住進了客房,程笳身邊服侍的除了翠環和別一個小丫鬟之外,其他都是程家在客房當值的丫鬟婆子。   周少瑾走進去的時候蹲了一屋子,她也顧不上辯認誰是誰,直奔臥躺在床的程笳,坐在床邊的錦杌上就拉了程笳的手,連聲她:「現在感覺怎樣了?」   「還好。」程笳模樣兒蔫蔫的,面色有些發黃,「就是覺得沒有力氣,想睡覺又睡不著。」   「沒事的!」周少瑾安撫程笳,「已差人拿了涇大老爺的名帖去請了御醫了,等會大夫就會來了。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閉著眼睛先歇會。」   程笳有氣無力地笑,道:「早知道這樣,就不去打趣你了,這肯定是菩薩見我到處闖禍,故意教訓我的。」   周少瑾聽了又是難過又是好笑,道:「看你以後還頑皮不頑皮?」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幾句話,李敬派人就近去請的大夫過來了。   周少瑾迴避到了屏風後面。   那大夫把了半天的脈,笑著對緊張地站在一旁的李敬道:「恭敬,奶奶這是喜脈!」   「喜脈?!」李敬睜大眼睛。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還是翠環驚喜地向那大夫道謝,李敬才反應過來,語無論次地道:「您不會看錯了吧?怎麼會是喜脈?我這還在別人家做客呢?那我們得趕緊回洛陽才是。不是,得先去祭告祖先……」   那大夫人從來沒有進來給程家的諸人瞧過病,根本不知道李敬是什麼人,此時見他掩飾不住的歡喜。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笑道:「您放心,我在這朝陽門附近行醫也快二十年了,還從來不曾走過眼!何況這脈像很清楚……」   他正說著,向管事領了曹御醫過來了。   那大夫忙退到了室外。   曹御醫診了脈,也說是喜脈:「不過,太太月份還淺。這兩三個月最好小心養胎,不要亂動亂跑,我開副方子你給她先吃著,吃完了我再來給太太診脈,看著再換方子。」   既然是宮裡的御醫也說是喜脈。李敬再無一絲懷疑,恭敬地請了曹御藥去開藥方,又給了先前那大夫二十兩銀子的診費,把那高興的嘴角都合不攏的大夫送走了。這才興衝衝地去見了等在隔壁廂房的程池。   周少瑾也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程笳紅著眼眶拉了周少瑾的手,道:「你掐掐我。我是不是在做夢?怎麼我剛說要個孩子,就有了孩子呢?」說到這裡,她「哎喲」一聲坐了起來,道。「我想起來了,我前些日子去紅螺寺求子了,還許諾菩薩,若是能得償所願,我願意捐十斤黃金給菩薩鍍金身的。我得去還願!」   「你沒聽見大夫說了些什麼嗎?」周少瑾一把按住了程笳,道,「你月份尚淺,不宜走動,你還是好生生地在床上歇著,先讓李敬去給你還願,等你身子骨好了,再親自去趟紅螺寺也不遲啊!」又道,「你可別這樣一驚一乍的,這樣最容易動紅了。」   程笳果然不敢再亂動,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對周少瑾道:「你剛成親,怎麼也懂這些?」   周少瑾靈機一動,道:「你別忘了,我來京城就是照顧姐姐做月子的。」   「哦!」程笳不再懷疑。   李敬大步走了進來,笑容明晃晃地,喜不自禁地衝著程笳道:「阿笳,辛苦你了!你如今有了身孕……」一句話沒有說完,眼睛也有些溼潤。   周少瑾忙貼心地起身告辭,留了他們夫妻兩說著體己話。   程池笑著扶了周少瑾,笑道:「雖然大清早的就被吵醒了,可聽到的是這樣一樁喜事,倒也值得!」   周少瑾抿了嘴笑。   程池就貼了她的耳邊道:「真是讓我羨慕!」   這是什麼意思?   他也想做父親嗎?   周少瑾臉上飛起一團紅雲,瞪了程池一眼。   程池哈哈地笑。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程笳懷孕的消息就傳遍了。   郭老夫人念了聲「阿彌陀佛」,只道是好事,若是周少瑾也能跟著沾沾光就好,讓人賞了兩支五十年的老參和燕窩、銀耳等補血益氣的藥材過去。   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去看程笳。   程笳沒辦法好好休息。   李敬給郭老夫人磕頭道謝之後,就去見了程池:「給府上添麻煩了。我已安排了軟轎,用過午膳我們就回去了。」   程池留他:「你也不用和我客氣。若是大夫覺得笳丫頭不宜行走,就讓她在這裡住些日子好了。你把平時服侍她的丫鬟婆子送進來照顧她就是了。回你們住的地方,又沒有個長輩,還不如我這邊方便呢!」   ※   親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明天,因為早上有個會議,會推遲到中午的十二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七十三章分家   程池待人很少這樣的熱情,誠心誠意地留了別人家裡住。   可見程笳有了身孕,他也替李敬高興。   周少瑾若有所思。   李敬卻覺得住在這邊不方便,他又不是沒有能力調了洛陽那邊的有經驗的嬤嬤和丫鬟過來照顧程笳,最終還是委婉謝絕了。   周少瑾和程池小心翼翼地送了李敬和程笳出門,程笳卻癟著嘴拉了周少瑾的手,要她過幾天就來看她。   要做母親的人了,玩心還這麼重。   周少瑾哭笑不得,答應她過幾天一定會去看她,她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了轎簾。   家裡的客人都議論開來,覺是這是件好事,猜測著周少瑾會不會也很快懷孕。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想著兒子和兒媳婦這些天的親密,心裡也期待起來。   可周少瑾的小日子卻隔天就來了。   郭老夫人不免有些失望。   就是周少瑾,心裡也有些不舒服。   程池卻是有意為之。笑著刮著她的鼻子安慰她:「你年紀還小,再等幾年才好。」   周少瑾羞紅了臉。   說得好像只有她想要孩子似的……所以這些天來才乖乖地任他行事,讓她擺個怎樣的姿勢就擺個怎樣的姿勢,讓她呻/吟就呻/吟……明明是他喜歡的不得了?   她不由嘟了嘴,道:「要是娘以為我生不了孩子怎麼辦?」   「胡說八道!」程池輕聲地呵斥,又擰了擰她的鼻子,「大嫂進門好幾年才得了簫姐兒,二嫂的子嗣也很艱難,娘怎麼會苛求你?」   周少瑾這才覺得心中微定。   程池決定陪著她到花園裡走走,散散心。免得她胡思亂想,自己給自己添堵。   只是他的話剛說出口,朗月卻走進來,低聲道:「四老爺,石公公請您到酒館喝酒,說是不見不散。」   程池不由皺眉。   這石寬找他做什麼?   在他的印象裡。這些日子不管是東宮還是四皇子府邸都清泰平安,沒有出什麼事……   周少瑾還以為石寬那邊出了什麼大事,忙道:「四爺,您去忙您的去。家裡的人事有我呢!再不濟,也有娘坐鎮,不會有什麼事的。」   家裡還有些來參加他們婚禮的親戚沒走。   程池點頭,低聲囑咐了她幾句「不好玩了就去陪母親打葉子牌」之類的話。換了件衣裳,出了門。   周少瑾則往汀香院去。   樊劉氏想到昨天晚上周少瑾半夜的肚子疼,她進去服侍時屋裡的情景。   四老爺畢竟是個男人,床上雖然草草地收拾過了,可經過的明眼人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之前他們在幹什麼。他這樣日日夜夜不知饜足。她還以為周少瑾受了傷,見是來了小日子才鬆了口氣。   她不由勸周少瑾:「四爺不在,您難得清閒,不如先睡個回籠覺了再去服侍老夫人也不遲。」   周少瑾耳朵紅紅的。   樊劉氏是過來人。自然知道她和程池的事。   她不禁低聲道:「我還好……四爺不在家,我還是去和娘做伴才好。免得她老人家孤單。」   前世她一個人住在田莊的時候。不管有多少丫鬟婆子陪伴,還是覺得孤單,因而每次姐姐來看她,她都特別的高興。總是依依不捨地把姐姐送出田莊才回去。   這是孝道,樊劉氏不敢、也不能說什麼,她只好一面指使著丫鬟幫周少瑾梳妝打扮,一面低聲地叮囑她:「那就中午早點回來,用了膳休息一會,您也要準備回門的事了。」   因周少瑾的娘家在保定府,按禮,她若是回門,得去保定,就不像住在一個城裡那麼方便,加之馬上又要過年了,所以約了婚後九日回門,在娘家住五天就回來。   周少瑾從金陵到保定,從保定到金陵,又從榆樹胡同到榆錢胡,對出行的事也有了些許的經驗,不像剛開始那麼慌張,出門該做些什麼事心裡也有個章程,並不擔心到時候會出錯。因而笑道:「沒事。我們不過是去住五天,那保定府又不是窮鄉僻壤,萬一有什麼東西沒有帶的,到時候買就是了。」   樊劉氏見她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不好多說,吩咐春晚送周少瑾去汀香院。   周少瑾就想起春晚的婚事來。   自己都成了親,最多兩年,春晚也該嫁了。   可惜程池身邊沒有一個合適的,看來這件事還得託付碧玉才好。   到了郭老夫人門前,她正巧就碰到了碧玉。   郭老夫人住進來之前,這邊都是新進府的丫鬟婆子,碧玉管著內宅,也算是名至實歸。可郭老夫人住進來之後,呂嬤嬤、史嬤嬤哪個不比她的資歷老,內宅的事自自然然地就交到了呂嬤嬤手裡,她則在一旁搭把手,權力沒有從前大了,事反而更多了。   好在碧玉是個爭氣的,知道程池看重她,呂嬤嬤等人管家不管是手段謀略都不是她可以比擬的,倒也能靜下心來跟著學東西,全當自己是學徒了。   周少瑾笑著問她:「你這是過來做什麼的?」   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廚房裡看著灶上的師傅準備午膳。   碧玉笑著把手中的菜單給她看,道:「老夫人說過幾天要請袁閣老的夫人吃飯,讓我給她老人家擬了個菜單,我把菜單拿過給她老人家過目。」說著,壓低了聲音,道,「老太太喊了二太太過來說話。」   二太太,就是程渭的妻子邱氏。   周少瑾微笑著朝她頷首,表示感謝。   碧玉笑了笑,屈膝行禮離開了汀香院。   呂嬤嬤出來給周少瑾撩的帘子,卻沒有把她迎進去,而是找了個藉口帶著她去了茶房。   周少瑾全當不知道的,在茶房裡喝著茶吃著點心說著話。   而在正房的郭老夫人卻正在對邱氏道:「……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偏心,喜歡四郎。可你們不知道四郎受過什麼罪。我只對你這麼說。從前二房掌家的時候,公中到底有多少銀子,都是他們說了算,家裡到底有多少家當,長房根本不知道。長房能拿出一百二十萬兩銀子和二房分家,那些銀子全是四郎這些年來賺的,你大哥和大嫂說要,他就拿了出來。手心手背都是肉。有些話我要是不說出來,只會令你們骨肉生分,兄弟生怨。   「就像這件事,我大可只跟兒子們商量,但我還是把你找來了說這件事,那是因為你是我兒媳婦,就像我女兒一樣,我不想你們夫妻之間有罅隙!」   「娘!」邱氏不知道郭老夫人的用意,惴惴不安地站了起來,道,「您知道,我是個糊塗人。您說什麼我就聽什麼,相公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您想怎麼?只管吩咐。」   郭老夫人道:「我想趁著我還沒有糊塗,把這家分了!」   邱氏嚇得臉色發白,急急地喊了聲「娘」,道「這,這怎麼可以?我們才和二房分宗,正是一家人擰成一股繩子的時候,怎麼能分家?」她說著,心中一動,難道相公不同意,婆婆這是讓她說服相公?她不由道,「娘,相公知不知道?他怎麼說?我都聽他的。」   郭老夫人笑著:「你別急!這件事我還沒有跟二郎說。只是想先聽聽你的意思。杏林胡同那邊是老宅,大郎是長子,自然得留給他們。然後嘉善成親我出二萬兩銀子,再補五萬兩銀子給他們。朝陽門這邊,四郎成親的時候我就和親家說好了的,是要留給他的。他的宅子最大,我就不再留什麼東西給他。他們一個佔了長,一個佔了幼,說起來,你們最吃虧。可輪到分家了,卻不能讓你繼續吃虧。我想著,你們商量著看個宅子,不管多少銀子,都由我來出,然後再給你們十萬兩銀子。讓哥兒成親的費用,也由我出,和嘉善一樣,兩萬兩銀子。我手裡的古玩字畫、金銀首飾,活著的時候不分,我死了之後由你們三家平分。我把體己的銀子都分了,祭田裡的收益全歸到我這裡來,算是我的零用錢。等我死了,歸你大伯家所有。你覺得如何?」   一幢在京城的宅子,十萬兩銀子,而且宅子還由他們隨便挑,等到讓哥兒成親的時候,還另給二萬兩銀子籌備婚禮……縱然邱氏是個安於現狀,喜歡安穩的人,也不由被砸得頭昏腦花,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郭老夫人也不是要她這個時候就答應自己,道:「我也知道,你素來敬重二郎。你若是拿不定主意,那就回去和二郎商量商量,若是覺得不妥當,可以和我直說。我就是想這個家裡安安逸逸的,不要出什麼亂子。」   邱氏的臉脹得通紅。   她知道郭老夫人指得是袁氏。   可她這個做弟媳的明明知道嫂子是怎麼想的卻不敢去規勸她,一樣也沒有盡到做兒媳婦的本份,難逃其咎!   她喃喃地應諾,見郭老夫人面帶倦色,忙起身告辭,去找程渭去了。   等到周少瑾進來,郭老夫人也沒有瞞她,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周少瑾。   周少瑾的經歷讓她對物質生活的要求比較低,大屋也是住,小屋也不嫌窄,何況現在還有程池陪著,她真正是別無所求了。   「這些事我也不懂。」她道,「還由四爺做主吧!我聽您和四爺的。」   ※   親們,補明天的更新。   O(∩_∩)O~   PS:今天的更新推薦到晚上十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七十四章作用(給林的妖精0925的加更)   周少瑾的回答原在郭老夫人的預料之中,但聽到她這麼說,郭老夫人還是很高興的。   她拍了拍周少瑾的手,道:「好孩子,別人看著我買了這麼大的宅子給你們,只當是你們得了我多少東西,委屈你們了。可這三個孩子裡,四郎最善經營,就是白手他也能起家,你大伯和二伯卻沒這本事,你就當是我偏心他們倆個人了。」   周少瑾猜郭老夫人可能沒想到她已經知道七星堂的事了。   二房當初和長房分家,獅子大開口,不就是因為七星堂在程池手裡嗎?   如今老夫人分家,表面上看是程涇和程渭佔了便宜,實際上只要七星堂還在程池手裡,朝陽門這邊就會賺得盆滿缽滿的。   她忙道:「娘,我們不委屈。四郎這些年做生意,也得了大伯和二伯不少照顧,這麼分才公正。」   周少瑾雖然不太懂外面的事,可她也知道,程池早年間能那麼順利地開了票號,接了給九邊運送糧草的生意,兩個在朝為官的哥哥功不可沒。   她說的極其真誠,郭老夫人看她乖巧懂事,不住地點頭,道:「我的箱籠多在這邊,這麼大的宅子,一年四季總得按著季節布置,缺什麼,少什麼的,你直接去跟史嬤嬤說,開了我的箱籠拿。」   這就是暗中補貼他們的意思了。   周少瑾恭順地應「是」,並不打算動郭老夫人的東西。   但等程池回到家裡,她服侍著程池更衣的時候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並道:「那以後七星堂是不是就是你一個人的了?」   程池和周少瑾還是新婚,周少瑾親自服侍程池更衣,幾個丫鬟自然走得遠遠的。偌大一個內宅,靜悄悄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程池換了乾淨的衣裳,就抱著周少瑾親了一口,道:「若是大哥和二哥同意這麼分家,那七星堂就是我家的了。你高不高興?」說完,見她面頰粉白如桃花。忍不住又親了一口。   周少瑾心裡有事,加之兩人比這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了,任由他親著,喃喃地道:「我,我就是在想,既然是我們家的了。能不能把它解散了,或是不要了……」   程池一愣。   周少瑾忙道:「你看,你送了那麼多東西給我,都做了我的陪嫁。我仔細地算了算,也有二、三萬兩銀子的樣子。一年也有兩千多兩的利息。娘跟著我們的時候,我們不僅不用花一分銀子,還有節餘的。我們除了這個大宅子,也沒旁的支出。你會做生意。我把陪嫁拿出來給你做本錢,我們就做些小生意能把這日子過下去就行了。這天下沒有白吃的東西。賺那麼多錢,就要你拿了命去拼,我,我害怕……不想你出什麼事……你還是別管七星堂了吧?雖說那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可水能載舟也能覆舟,我們平平淡淡的過些小日子好不好?」   她說著,望著他的目光不由流露出些許的哀求之色。   程池沒有作聲,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周少瑾想起他那天手持大弓追殺蕭鎮海的模樣……是男人都捨不得這樣的基業吧?   可那是拿命在搏。   她要他清泰平安,好生生地活在這世上,她不想那些華服寶石,不要那些他拿命換來的東西。   周少瑾的眼眶溼潤起來。   她低聲地道:「四郎,我只要你就好,你做不做大官,有沒有銀子都行。去田莊裡住我也行,只求你別再以身涉險,我會擔心的,我會日日夜夜都不安生的……」   笑意就從程池的眼底慢慢地溢了出來。   他個子高,又有力氣,一把就將周少瑾抱坐在了炕几上。   周少瑾驚呼。   程池低頭,把額頭抵在了她的額頭上,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不要銀子只要我,到時候可別看著別人家的孩子成親的時候又是買宅子又是送田產的,你心裡不平衡。」   「不會,不會。」周少瑾故意道,「我是小戶人家出身,只會過些小戶人家的日子。這樣揮金如土的,我反而忐忑不安。」然後又道,「我,我會好好地跟娘學習理家的。」   主持中饋的太太會管家,一年也可節省下來不少銀子的。   她以後要和程池一起努力。   念頭閃過,她心裡就像揚了張帆似的,覺得未來一片光明。   程池呵呵笑,道:「好,我看著呢!」   周少瑾握了拳,道:「我一定行的!」   或者是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周少瑾顯得鬥志昂揚,小臉紅紅的,眼睛亮晶晶,比起平時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就讓她找點事好了!   程池揉了揉她的頭髮。   「哎呀!」周少瑾道,「把我的頭弄亂了。」   「弄亂了再梳好了!」程池不以為然地道。   周少瑾紅了臉。   那些丫鬟婆子肯定以為她和程池又做了些什麼……   她想跳下了炕桌,腳卻晃在半空中,不知道怎麼辦好。   程池哈哈大笑,覺得這樣的周少瑾有趣得很,就站在炕桌前,把她的雙臂繞在自己的脖子上,就這樣和她說著話:「之前總是嫌棄七星堂是個麻煩,現在仔細想想,他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七星堂在江湖上紮根已久,驟然間散了或是讓別人來掌管,就怕有人受不了誘惑,重新擰成股繩,為非作歹起來。不僅達不到解散七星堂的目的,還會引起眾人的不滿,惹下許多的麻煩。我看與其撒手不管,不如趁著這次我們需要人手調查四皇子的事,引了願意洗白身家的人走條正路,讓那些始終放不下的脫離七星堂,自謀出路去。」   「那可太好了!」周少瑾不禁為程池擊掌,道。「畢竟是制公門下,這樣有始有終,才是君子之風。」   程池就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子,道:「這樣可高興了!」   「高興,高興!」周少瑾笑彎了眉眼,任由程池刮她的鼻子。   程池大笑。   周少瑾面露猶豫。   程池笑道:「你還有話不好意思跟我說?」   周少瑾赧然。小聲道:「我也想做個好妻子嘛?」   「哦?!」程池挑眉,道,「說說在你心目中什麼樣的妻子才是好妻子?」   「當然是想娘一樣啊!」周少瑾想也沒想地道,「還有像我姐姐那樣。」   程池笑道:「我看我娘和你姐姐好像都不是那種想前怕狼後怕虎的人!」   周少瑾嘟了嘴,道:「可非禮毋視,非禮毋言……我也要做個守禮之人才是。」   程池就左顧右盼,道:「哪裡?我怎麼沒有發現你還有非禮毋視。非禮毋言的時候?」   周少瑾被哄得哈哈笑,軟在他的懷裡。   兩人不知道是誰主動,吻在了一起。   良久,直到周少瑾透不過氣來,推著程池。程池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她的唇,給了她透氣的機會。   「你想說什麼?」他撫著她緋紅的面頰,親吻她溼漉漉如被秋水衝洗過般明亮澄淨的眼睛,笑道。「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他只想把她抱到床上,狠狠地痛愛一番。   可想到她現在身體……他又忍住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我想問你,石寬找你幹什麼?」   程池笑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石寬有個胞弟,被他悄悄地養在一錢胡同一戶姓鄭的人家?那姓鄭的是開米鋪的。我讓向管事和那戶姓鄭的有事沒事多多走動,兩人也算是搭上話了。前些日子石寬的胞弟幫著養父看鋪子的時候一句不合。和街上的閒幫起了口角,被那些人打了。石寬在四皇子府當差出不來——就算他能出來也不敢明目張胆地給鄭家出頭,鄭家知道向管事是我們家的人,求到了向管事頭上,向管事就拿著二哥的名帖去了衙門……石寬知道了,特意為此向我道謝。」   也就是說,程池正式和石寬說上了話。   周少瑾鬆了口氣,道:「我記得四皇子登基之後,萬壽節在十二月十二日……」   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程池笑道:「我們暫時還用不著和四皇子接觸,有些事摸清楚了再說。」然後他問起回門的事來:「……都準備好了嗎?」   周少瑾紅了臉,道:「樊媽媽在準備,還沒有問。」   她剛才還說要做個好妻子的。   程池卻溫文地笑,道:「走,我們一起去給嶽父準備禮物去。」   把周少瑾抱下了炕桌。   ※   杏林胡同那邊,邱氏卻在和程渭說著悄悄話:「……你說娘是在試探我們還是真的想讓我們分家?我這心到現在還怦怦亂跳的,嚇死人了!」   程渭想到七星堂。   那雖然是個驟寶盆,可也是個禍害。   以現在程家的身份地位,手裡還捏著支江湖勢力,只要有一點點風聲透露出來,程家那就是個死字。   難道母親是想把七星堂丟出去?   可子川如今已經入仕了,就應該好好做官才是,再去惹那些是非實屬不智!   他良久沒有做聲。   邱氏不安地推了推他,道:「你到底給一句話啊!若是娘再找我去說話,我該怎麼答啊!」   她是讀《女誡》、《烈女傳》長大的,是循規蹈矩的讀書人家的姑娘,可沒有和長輩頂嘴,仵逆長輩這一說。   程渭唬弄她道:「我這不是怕娘手裡沒有這麼多銀子,到時候給我們買了宅子,拿不出那十萬兩銀子嗎?」   ※   親們,給林的妖精0925的加更。   更新定在明天的早上九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七十五章紛呈   邱氏張口結舌,道:「娘,娘還會沒有銀子?她老人家說話從來都是一口一句的……娘還說要再分大伯他們五萬兩銀子呢……」   程渭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安。   他論榮耀不及大哥,論貢獻不如小弟,憑白地得一幢宅子拿十萬兩銀子……他心裡如同橫了道坎,覺得邁不過去。   見妻子如此的驚訝,他不免有些遲疑。   是瞞著妻子呢?還是告訴她實情呢?   可事情涉及到七星堂,知道的人越多,這個秘密就越難守住,程家就越危險。   這次既然說到分家的事,不如勸母親和小弟把七星堂散了吧!   七星堂是把利劍,握得住的人自然徵殺四方,所向披靡,可握不住的人卻如小兒舞劍,只會傷了自己。何況七星堂的錢也來得太容易,自古都是邪不敵正。家裡已受七星堂頗多的恩澤,不能因為一個「貪」字而讓後輩的子孫放著科舉入仕的康莊大道不走而去走這條歪路捷徑!   為子孫著想,這七星堂也不能留。   而且是趁著小弟有能力掌控七星堂的時候散了它。   他思忖半晌,最終還是決定瞞著妻子。   反正他主意已定,無論如何也要勸說母親和小弟散了七星堂。若是母親和小弟不同意,那他就再也不管家裡的事,只關了門過自己的小日子,關於七星堂的事,他也不會對後輩子孫說,既不會要七星堂的銀子,也不會讓子孫後代去接管七星堂的,何須讓妻子知道了為這件事擔心害怕?   邱氏見丈夫皺著眉頭沉思了好一會都沒有說話,反而是表情越來越凝重。她不由輕輕地問丈夫:「怎麼了?是不是我說了什麼不合適的話?我也就是這麼一說而已……」   程渭搖頭,不再猶豫,沉吟道:「你也知道娘的性子剛烈,到了分家的時候就更不願委屈哪個兒子了,不然你瞧四郎的宅子!」   邱氏愣道:「叔叔的宅子怎麼了?我瞧著挺好的啊!」   程渭道:「四郎的宅子是我們和九如巷分宗之前買的吧?一口氣買下三路宅子,房屋家什全部重新翻修。多大的手筆。可你再看現在,大哥那裡分得七萬兩現銀,我們這邊是十萬兩,再加上說好給讓哥兒的二萬兩,一共是十九萬兩……而我們買個宅子,最多也多不去一萬兩銀子吧?只怕這些都是分宗之前準備給四郎成親用的……」   自古以來兒子成親拿錢出來是責任,孫子成親拿錢出來是人情。   當初他們成親的時候。公公婆婆也不曾虧待他們。   邱氏心中一跳,脫口道:「難道我們現在用的都是叔叔的銀子?」   「十之八九是這樣的。」程渭說著,很是苦惱地起身,背著手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兩趟。   邱氏見丈夫如此的為難,不禁躊躇道:「要不。我們不要那銀子了,讓母親給我們買個宅子,宅子也買個小的,二進就成……可讓哥兒成親的費用我還是想要著……一來是祖母所賜。讓他知道個好歹,二來是我的陪嫁少。我們分家之後也實在是沒有錢了,我們可以緊著過,總不能讓哥兒也跟著我們緊著過……要是實在是不行,把這件事也跟讓哥兒說說。這兩萬兩銀子到底要不要,由他自己決定……還是別跟讓哥兒說了,他就是心裡想要,嘴上也不會說,到底還是讓這孩子為難……」   程渭聽著,上前攬了妻子的肩膀,低聲道:「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孩子們能這麼聽話,全是你的功勞!」   內宅的女子,生所求也不過如此!   邱氏頓時熱淚盈眶,忙道:「相公您過獎了。自我嫁過來,不管是娘還是大伯小叔對我都很好,特別是娘,把我當親生的女兒一樣,如果家裡遇到了困難,我怎麼能只顧著自己……」   程渭點頭,決定還是叫了兒子過來問一問他的意思:「既然是分家,也不能讓兒子以後怨恨我們。」   邱氏不好攔著丈夫,只是暗暗後悔不應該說出這番話來的。   程讓不知道是因為年紀小還不知道生活的艱辛還是對人生充滿了嚮往和期待,很真誠地道:「我不要祖母的銀子,若是祖母想給我留下念想,就讓她老人家傳幾幅字畫和字帖給我吧?以後可以做傳家之物。」   程渭很是欣慰,摸了摸兒子的頭,道:「好男兒志在四方。我們程家祖上也是一窮二白,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你有個兩榜進士的爹,有個貴為閣老的大伯父,有個懂水司的叔父,已經比很多人都要好了,我相信你能振興起家業來。」   程讓靦腆的臉上露出飛揚的神色來。   程渭微微地笑,像對待同輩的好友般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那好,明天等我下了衙,我們就去朝陽門那邊去給母親請安!」   邱氏和程讓笑著頷首。   ※   周少瑾和程池卻在收拾東西。   明天他們一大早就要啟程去保定府了,除了給周鎮和李氏、幼瑾的禮物,周鎮的同僚、程家的故舊,也要準備些土儀,免得別人說他們失禮。   程池卻心疼周少瑾身體不舒服,早早地就讓她上床歇了:「這些東西有樊劉氏幫著收拾,還有個樊祺在一旁協理,你就別管了。萬一有遺漏的,到時候我們在當地買些茶葉之類的補救就是了。」   不過多花些銀子罷了。   可這話他卻不好當著周少瑾說。   小丫頭剛剛才下了決心要好好地當家,他要是這麼說,她肯定以為他覺是她不行。   別說,周少瑾還真得沒什麼精神。   這兩天她雖然不能服侍程池,可程池總不安份,一會兒捏捏她的這,一會兒摸摸她的那,弄得她就沒有睡個好覺。比服侍他還累……   她忍不住就打了個哈欠,紅著臉拉了拉程池的衣袖,低聲道:「那你今天別鬧了,讓我好好睡個覺好不好?」   程池訝然,道:「你睡得不好嗎?我看你每天身都不翻……」   那是累壞了,好不好?   周少瑾瞪了程池一眼。   程池呵呵地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周少瑾放下心來。   誰知道了上了床他把她脫得只剩下一條褻褲,吸吮著她豐盈不放,弄得她體內的熱浪一陣高過一陣,最後低聲求饒他才放開她……可手卻一直放在她的胸前,撫摸把玩著那處……她實在是沒有力氣和他抗爭了,最終怎麼睡著了的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第二天早上醒來目光斂灩。紅唇欲滴,一副牡丹承恩的模樣兒,羞得她在心裡把程池腹誹了個夠,這才起身出了內室,和程池去向郭老夫人辭行。   郭老夫人細細地囑咐了他們很多話。讓他們代她老人家向周鎮問好,請李氏得了空來京城玩……直到秦子集過來稟時辰已到,程池這才扶著周少瑾上了馬車,在郭老夫人的目光中駕著馬車。「得得得」往保定府去   待馬車走遠不見,呂嬤嬤這才上前去攙了郭老夫人。笑道:「四老爺和四太太定會一路順風的,您這幾天也忙壞了,快回屋歇了吧!」   郭老夫人從善如流,隨著呂嬤嬤回了屋。和那些留下來準備參加程許婚禮的女眷們說話解悶,吃飯聽戲,很快就到了日落西山的時候。   程渭一家過來了。   郭老夫人讓人安排他們用晚膳,自己則叫了呂嬤嬤過來,道:「消息遞到杏林胡同了嗎?」   呂嬤嬤笑道:「老夫人放心,昨就讓人傳了話過去。只是昨天袁夫人那邊招待閔大小姐的姨母和舅舅一家——據說是閔大小姐的姨父放了山西按察使,舅舅擢了禮部給事中。怕是還沒閒聽貼身的丫鬟說些什麼。」   昨天不知道,那今天肯定會知道了。   郭老夫人問:「大老爺是按時下的衙還是提前下得衙?」   呂嬤嬤知道郭老夫人就會這麼問,已派人打聽的了,因而笑道:「比平時提前了半個時辰。」   郭老夫人冷笑。   ※   袁氏卻是暴跳如雷,對程涇道:「娘是什麼意思?不要說弟妹了,連周少瑾都叫了過去商量,偏偏把我蒙在鼓裡!我才是長媳,我才是這個家裡的宗婦!娘這樣,讓我的臉往哪裡擱?娘這次做得太過份了!」   程涇滿臉的疲憊,道:「你也不過是聽那些丫鬟婆子們嚼舌根罷了,發這麼大的脾氣做什麼?娘不是那種喜歡私底下嘀嘀咕咕的人,若真是要分家,她老人家肯定會叫了我們過去商量的。你別總是聽風就是雨的,好事到了你面前也變成了壞事。你若有這空閒,不如多去朝陽門那邊走動走動,在娘面前儘儘孝心,總好過你這樣隔著幾條街的猜忌。」   袁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她總不能說自己安了人在朝陽門,這消息得來的十分可靠。   程涇只當是自己說話的語氣太生硬,忙道:「我也不是責怪你,只是讓你以後別管這些事了。就算是分家,分得也是母親的私產,她老人家想怎樣就怎樣,我們可管不了。你若是想她老人家多分點你,你就得常去討了她老人家的喜歡……這個道理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才是。」   袁氏當然明白。   可憑什麼郭老夫人每次看她時連眼神都冷冰冰的。   她實在是不甘心!   ※   親們,補上明天的更新哦!   O(∩_∩)O~   PS:今天的加更定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七十六章偶遇(給紫霄12的加更)   可袁氏不甘心又能怎樣?   程涇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婆婆不願意多分給她銀子,不是婆婆偏心,而是她沒有本事,沒有辦法討婆婆歡心。   她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的。   婆婆的體己銀子,願意分給誰就分給誰,願意分給誰多少就分給誰多少,她雖然有些眼紅,卻並沒有覺得婆婆這樣做有什麼不對的。她在意的是婆婆的做法。三個兒媳婦,她既是長媳,又是宗婦,分家的事不找她商量,卻先跟二媳婦邱氏商量,甚至連個人身量都沒有長齊的周少瑾,也被叫去問了話,等婆婆正式提出分家的事,邱氏和周少瑾都得了她們想得到的,肯定一句話也不會說,二對一,到時候怎樣分家,還是按照婆婆的意思來。   還虧得丈夫一口一句婆婆的性情剛烈,不是那種喜歡私底下算計人的人,這難道不是算計?   要怪,只能怪婆婆太能裝了,所謂剛正不阿的形象深入人心,就連她的兒子也深信不疑!   袁氏半天都沒有說話。   程涇也就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他們只會吵架。   他在心裡輕輕地嘆了口氣,道:「今天四郎他們回門,你可曾去送他們?」   袁氏根本就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後。   在她的心裡,周少瑾就是個籬居在他們程家的小可憐,平日裡沒事的時候也就悲春憫秋一番地吸引吸引那些不諳世事的少年,做些不知深淺的的白日夢,就算她因機緣巧合嫁給了程池,一樣是個上不了臺面的人。她怎麼會把周少瑾放在眼裡,又怎麼會把她的事放在心上。   程涇一看就知道她壓根就忘了這件事。   他頓時臉色有些不好起來,道:「樹木難成林。你從前怎樣鬧騰。那是為了長房,為了嘉善,我很是感激,可現在我們和二房分了宗,京城程氏就是一家,有些事。你也要想清楚了。沒有程家,袁家也好,方家也好,只怕對我們也沒有那麼客氣。孰親孰疏,孰近孰遠,你心裡應該有桿秤才是。」   袁氏臉色大變,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聲音尖銳。   程涇皺了皺眉。道:「你那麼聰明,不會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告訴他,雞蛋只要放在不同的籃子裡才安穩。   程涇喜歡不喜歡程池和宋景然走得太近,可若是程池真的能得了宋景然的器重,他對上袁家就有了更多底氣。於他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袁氏有時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起身道:「你明天就去趟朝陽門,向母親解釋解釋,免得母親還以為你輕怠了三弟妹。過兩天吏部侍郎王簡的長子成親。我們幾個商量著過去給他道聲賀,今天晚上就不回來用晚膳了。」   袁氏抿著嘴送了程涇出門。   回來的時候袁氏的乳娘就勸她:「老爺這些年也不容易。身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夫人有時候該軟和的時候還是應該軟和,等到兒媳婦進了門,老爺尊重您。您也體面不是。想當初,老太爺多尊重老夫人啊!」   所以他們這些做兒子的、兒媳婦的沒有一個敢怠慢郭老夫人的。   袁氏嘆氣,苦笑道:「我何曾不知,可就是忍不下心頭的這口氣。」她說著,若有所思地打住了腳步,道,「走,我們去二弟妹那裡竄竄門去。」   袁氏的乳娘想勸勸袁氏,可袁氏已朝後院走去,她只好把那些勸慰的話咽了下去。   邱氏屋裡當值的丫鬟卻道:「二太太去了朝陽門那邊,說是四老爺和四太太今天回門。」   袁氏道:「現在還沒有回來嗎?」   小丫鬟搖頭。   晚上,袁氏又差了人去問,回來的人道:「二太太讓人帶了信回來,說是四老爺和四太太都不在家,怕老夫人身邊沒有個服侍的人,二太太帶著讓二爺這幾天就住在那邊了。等四老爺和四太太回來了她再家來。」   袁氏眼底不由浮現些許的譏諷。   不知道老太太許了她些什麼,巴得可真緊!   她不屑地吩咐婆子們點燈,廚房裡留了夜宵等程涇回來。   ※   周少瑾從前最怕出門,馬車顛簸得人骨架子都要散了。   這次出門馬車卻非常的平穩。   她不禁「咦」了一聲,悄悄地撩了帘子看。   程池正閉目養精,額頭上卻像長了隻眼似的,她一動,他就知道了,微睜了睜眼睛就伸手把她摟在了懷裡,笑道:「不用看了,趕車的是懷山。他是北疆人,還沒有學會走路就先學會了騎馬。」   周少瑾像滾到棉絮裡一樣,軟軟的,暖暖的,還帶著程池乾淨的氣息。   她有些貪婪地縮在了他的懷裡,笑道:「就算是這樣,他肯定也是最厲害的人之一。」   程池哈哈地笑,道:「你這話倒不錯。」   趕著馬車的懷山露出一絲笑意。   程池就拿了可以粘在棋盤上的棋子出來問她:「你要不要和我下幾盤五子棋?」   「不要!」周少瑾搖著頭拒絕了,「我頭有點暈。」   有些人暈船,也有些人暈馬車,甚至還有人暈轎子。   程池就笑著闔了她的眼睛,道:「閉上眼養養神,到了驛站我叫你。」   他們這一路都是住驛站,比較省事。   周少瑾聞言乖乖地閉上了眼睛,結果搖搖晃晃地睡著了。   程池失笑,吻了吻她額頭。   那天她非要他要了她,痛得臉色發白、滿頭大汗也不吭聲,他自然也就知道了她的意思,所以才會一直這樣鬧她,是希望她不要多想前世那些不好的記憶,讓他留在她身上的烙印刻在她的腦海裡。可她這幾天的辛苦和疲倦他也看在眼裡,正好趁著路上讓她好好地休息休息。希望回到京城之後,她能把前世的那些痛苦都忘記。   想到這些,程池又忍不住吻了吻周少瑾的額頭。   周少瑾只覺得這一覺睡得好極了,等她睜開眼睛,看到驛站雖然簡單卻乾淨整潔的白色床帳的時候,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四老爺去了哪裡?」她問守在她床頭打著絡子的春晚道。   春晚這才發現周少瑾醒了。   她忙放下了手中的絡子。笑著去給她端了盅熱茶遞到了她的手邊,道:「四老爺遇到了從前在淮安認識的一位大人,兩人在院子裡說話。」又柔聲道,「太太,肚子餓了吧?四老爺讓人給您燉了只老母雞,樊媽媽守在廚房裡看著爐火。我這就去給您端上來。」   周少瑾「嗯」了一聲,懶懶得不想起身。披著衣裳靠在了床頭。   春晚去了廚房。   聽到動靜的程池三言兩語打發了對方,走了進來。   周少瑾笑道:「到了驛站你怎麼不把我叫醒了?你用過晚膳了嗎?天氣這麼冷,你也喝口雞湯暖暖胃吧?」   程池笑道:「我已用過晚膳了,陪著你喝碗湯吧!」   周少瑾高興地應「是」,卻發現程池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她溫聲問他:「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程池脫了鞋。和周少瑾歪在了一處,沉吟道,「剛才遇到的那個人,原是淮安府的同知。現調任武昌府的知府,回京交辦。據他說,程識讓他的奶兄做了九如巷的大總管,幫著他打理庶務。前些日子,程識的奶兄去了趟淮安。灑了一圈銀子,想插手九邊的生意……」   九邊是大同、薊州、宣府、太原等九個兵家必爭的重鎮,為了解決軍士的口糧,朝廷鼓勵江南的商賈運了糧食過去,換鹽引,然後在各地的鹽場支取食鹽販賣,是樁極賺錢的賣買。   周少瑾愕然:「不是給了他們一百二十萬兩銀了嗎?還有裕泰票號……他們為何還要插手鹽引?」   程池淡淡地笑,嘴角噙著一絲清冷:「票號的生意是那麼好做的嗎?當年我打出九如巷的名號還要藉助歙縣李家『蔚字號』票號才能把這裕泰票號做起來,沒有了裕泰票號,沒有了我,那些兌票的人就夠二房喝一壺的了。他以為我是這麼好算計的?」   周少瑾聽著眼睛一亮,道:「是不是說,因為你不再是裕泰票號的大東家了,歙縣李家也退了股,所以那些和裕泰票號做生意的人都不再相信接手裕泰票號的二房,不再照顧裕泰票號的生意了!」   「不錯!」程池懶洋洋地道,「當初裕泰票號錢莊的庫房裡還有二十萬銀子,但實際上帳面上有五十萬兩銀子,有三十兩銀子是存在其他的錢莊裡,用來支付裕泰票號的銀票,當初長房之所以能和二房把補貼的銀子談到一百二十萬兩,與裕泰票號以四十萬兩銀子抵給了他們不無關係。可現在,那些在裕泰票號存了銀子的都拿了存單去兌現,可用來給各錢莊支付裕泰票號銀票的銀子卻不能拿回來——那些錢莊不可能拿了自己的銀子給裕泰開出去的銀票兌現,可裕泰不可能在各地都開分號,一旦裕泰開出去的銀票不能對兌,裕泰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所以,想把裕泰票號繼續做下去,」周少瑾眼睛亮晶晶地道,「二房就得拿出三十萬兩銀子先把這些人的銀子兌現。二房一看,一百二十萬兩銀子剛剛拿到手還沒有捂熱乎,結果就拿了三十萬兩齣去平帳,一下子就慌了神,想著這樣坐吃山空下去,一百二十萬兩銀子也沒有多少……」然後七星堂是販私鹽起家的,他們就打起了鹽引的主意。她說著,興奮地搖了搖程池,道,「那些去要銀子的是不是你的人?」   ※   親們,給紫霄12的加更!   PS:今天停電又停水,我用筆記本的電池寫的文,然後用手機的WIFI流量上的網,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來電……~~~~(第四百七十七章回門   「我怎麼會做這種事?」程池笑道,「哪家不是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做生意總不能只賺吆喝不要賺錢吧?他們不相信二房,不願意把銀子放在裕泰票號,那是他們思量之後的打算,與我何幹?」   周少瑾眯著眼睛笑。   這人,做了壞事也不承認!   她道:「是啊,是啊,和你不相干!不過那裕泰票號是從你手裡辦起來的,他們除了你,誰都不相信而已。可憐二房還以為裕泰票號是個聚寶盆,想著法子從你的手裡拿了去,卻不知道卻是道催命咒,只會讓他們越陷越深。」話說到這裡,她不免也有些感嘆,道,「追根溯源,不過是個『貪』字在做怪!」   若是不貪心,早年間散了七星堂,長房和二房又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她不由緊緊地抱住了程池,把頭埋在了她的懷裡。   程池微微地笑,把周少瑾抱得更緊了。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想著九如巷的事。   因為之前在裕泰票號存錢的人紛紛兌現,二房又找不到人存錢進去,想讓裕泰票號正常的經營,就得自己拿銀子出來周轉。偏偏二房沒有會做生意的人,銀子放在家裡又不會自己生銀子出來,坐吃山空的感覺讓二房的人感覺危機重重,利令智昏地把他從前定下一季一分紅的規矩改成了和其他商家一樣的年終分紅,消息傳出去,只會讓人覺得裕泰票號的經營有問題,不願意將銀子存在裕泰票號,更不願意用銀子換取裕泰票號的銀票,時間一長。裕泰失去的不僅僅是客戶,還在聲譽。而一個商家沒有了聲譽,也就離關門不遠了。而那些和裕泰合作錢莊也不是吃素的,肯定會想辦法合理合法地吞了那筆用來支兌銀票的銀子。   到時候二房損失可就不僅僅是這三十萬兩銀子了。   想到這裡,他在心裡冷笑。   程敘真的看錯了他。   他以為他少小離家就會念家,會珍惜那些所謂的「親情」。用裕泰票號要挾他,不讓他同意分宗。   可區區一個裕泰票號,怎比得上他的生活重要?   沒有了裕泰票號,他還可以再創建一個裕泰票號,讓他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小丫頭嫁給別人,和別人溫言細語,和別人生兒育女……他想想就是心如刀剜。   程池不禁又親了親周少瑾的額頭。啞聲道:「過了年,我們生個孩兒可好?」   這種事情還能控制嗎?   周少瑾紅了臉。   她也想要個孩子。   而且她向來都相信程池,順著程池,他既然這麼說,她也就點頭。喃喃地應著「好」。   程池抱她抱得更緊了。   翻過年來,小丫頭又大了一歲,應該會更全吧?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起伏的山巒上。   若只是看這身子骨,有誰會想到她才剛剛及笄。   過幾年。還不知道怎樣的豔麗呢!   偏偏她又長了副清麗無雙的面孔,春水般的明眸更是清澈澄淨。像那不曾沾染紅塵的山澗泉水,讓人忍不住就想看看她落入紅塵的樣子……   程池嘆氣。   還好小丫頭的性子嫻靜,不願意出去應酬,少了很多的麻煩。不然這美名傳出去了。他們家的門檻肯定要被那些沒事找事的婦人們踩得矮上三寸。   到時候小丫頭肯定不甚苦惱。   想想那情景,他就忍俊不禁,道:「明天要不要和春晚她們打打葉子牌?」   消磨一下旅途的無聊。   周少瑾搖頭。   她若是和春晚她們打葉子牌,程池就得坐到別一輛馬車上去,她就得和程池分開……她想和程池在一起,哪怕是一句話都不說,只要能看到他,感受到他的氣息,知道他在她的身邊,她就滿足了。   程池卻不能任她就這樣整日昏睡,不然沒過幾天會就會焉焉的沒有精神。   他和周少瑾喝了雞湯就早早歇下了,第二天用小被子把她裹成了一團抱在懷裡,撩了窗簾和她看外面的風景。   保定府是京城南下的必經之地,雖然冰天雪地的,快到過年的時節,可路上還是有很多行人,且多是趕回家去過年的。   程池就和周少瑾道:「今年的春節是我們成親之後過的第一個春節,恐怕到時候要去杏林胡同用團年飯。」   既然嫁給了程池,是程家的媳婦,就不可能完全地避開杏林胡同。   程池為了她做了那麼多的事,她也想為程池做些讓他能夠高興的事。   周少瑾捏住了程池的小指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沒事,我們到時候去杏林胡同吃團年飯就是了。」   好像這樣,就能從程池的身上吸取些許的勇氣般,那依依戀的溫婉,讓程池悸動不已。   他握住了周少瑾的手,低聲笑道:「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周少瑾當然相信,不然也不敢去杏林胡同了。   說到底,她還是有點膽小。   周少瑾眉眼彎彎應「好」,說不出來的乖巧。   程池好喜歡。   他好像有些時候沒有看見她這麼輕快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不過兩三天的功夫,就到了保定府。   周鎮早已得了信,一大早就催了人在城門口等,待李長貴派人來告訴他周少瑾和程池已進城,他再也坐不住了,丟下滿案的文書去了內衙。   李氏才剛懷上沒有多久,身形並不顯,卻不敢亂動,坐在鋪了厚厚的褥子的太師椅上聽著灶上的婆子報著今天準備的菜單,見周鎮進來,忙站了起來。   「你快坐下!」周鎮也怕李氏有個好歹,忙道,「有什麼事你就吩咐李嬤嬤,少瑾素來貼心。就是有什麼失禮的地方也不會放在心上的。」然後道,「地龍都燒熱了沒有?住的地方可都換了新褥,午膳準備的怎樣了?」   他們擔心的都是程池。   在九如巷的時候,程池就不是個好伺候的主。   常言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周鎮和李氏都不想因為他們的原因讓程池和周少瑾之間有什麼矛盾。   李氏應了一聲。道:「地龍昨天晚上就燒起來,還放了些桔皮佛手在供盤裡,我剛還進去看過,屋子裡走進去撲鼻一陣清香。被褥之類的我前幾天還專程拿出去暖了的,暄暄的,保證睡著舒服。」她說完,讓那婆子把菜單遞給了周鎮。道:「我一個內宅的婦人,沒見過世面,老爺幫著看看還有沒有要添減的地方。」   周鎮匆匆看了一眼,道:「把那一品鮮的羊肉火鍋換成味道平和些的湯,他們這一路車馬勞頓。初來乍到,哪裡有胃口喝這麼油膩的湯,這湯放到晚上我和子川喝酒。」   李氏立刻吩咐婆子換菜,心裡卻忍不住感慨。老爺何曾管過這些事?這可真是應了那句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大姑奶奶和大姑爺是年齡相當的少年夫妻,大姑奶又是個心裡有數的。大姑奶奶和大姑爺過來的時候,老爺穩穩噹噹地擺著嶽父款,坐在那裡教訓著大姑爺。二姑奶奶嫁了個比自己大十來歲的兩榜進士,又是個孩子心性。老爺生怕得二姑奶奶在二姑爺那裡吃了虧,倒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應付。   但願二姑奶奶和二姑爺能和和美美地過完這一生,不然老爺心裡還不知道怎樣的難受呢!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周少瑾和程池的馬車就停在了內衙的二門口。   程池扶著周少瑾下了馬車。   不遠處,黃太太正隔著花牆看。   早就聽說程家的二小姐今天回門,她對娶了周少瑾的人很是好奇。   那長身玉立的身材,雍容的氣度,俊朗的面容,特別是那自信淡然的神色,讓頗有些好奇的黃太太看了,也不得不承認這周家二姑爺是個不管出身還是相貌、學識還是風度都比那常秀才不知道要高出幾截來,也難怪那姑爺比二小姐大好幾歲,周家都立刻就應了。   周家的二小姐看著人如花嬌,比走的時候漂亮了很多。   她轉身吩咐站在她身後的貼身嬤嬤,道:「你去跟常秀才說一聲,讓他死了這條心吧!周家的二姑爺一表人才,和那二小姐十分相配,讓他趁早別惦記,好生生地快點說門親事吧!」   那嬤嬤笑著應聲而去。   周少瑾已由程池扶著進了二門。   周鎮和李氏都迎了出來。   周少瑾的眼淚莫名地就落了下來,她提著裙子就要給周鎮磕頭。   周鎮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扶了她,笑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實心眼。就算是要磕頭,也要進了堂廳,在燒了火龍的地上磕頭啊!這麼一跪下去,你的膝蓋不痛啊!」   周少瑾哭笑不得。原本見到父親和李氏湧動的些許悲傷頓時煙消雲散,擰著帕子笑了起來,倒是程池上前恭恭敬敬地喊了聲「嶽父」,「嶽母」。   周鎮望著程池那淡定從容的面容,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道:「來了就好,進屋去喝茶吧!」   一家人進了廳堂。   周少瑾和程池跪下來給周鎮行了大禮。   周鎮忙讓人把他們攙了起來,說了些夫妻要相互體貼,相互忍讓,相互照顧,白頭到老的話,就放他們去更衣了。   周少瑾訝然,悄聲和程池道:「父親怎麼這麼快就放了我們,姐姐說,她和姐夫回門的時候爹爹足足說了他們半個時辰,要不是衙門裡有急事找他老人家,只怕他老人家還會繼續說下去。」   ※   親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O(∩_∩)O~   PS:做夢都想著哪天能寫三更……   ※(未完待續~^第四百七十八章嬉鬧   程池失笑,道:「紹棠能和我比嗎——他還是個少年郎,我可已經是大人了,嶽父自然更放心我了!」   周少瑾想想也對。   姐夫還要靠家中的錢財養育妻兒,程池卻已經負擔起長房甚至是原來九如巷的開銷,父親肯定更放心他了。   她挽了程池的胳膊嘻嘻地笑。   程池就看見那領他們往客房去的婆子忙低下了頭,滿臉的通紅。   再看看周圍。   當值的丫鬟婆子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的,裝沒有看見。偏偏少瑾那個傻丫頭一無所查,繼續小聲地和他說著話,嘰嘰喳喳地像只快活的小鳥。   他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傻丫頭,還是養在屋裡讓人放心。   嶽父這裡,能少來還是少來吧!   中午他們簡單地用了個午膳,休息了一下午,晚上周鎮請了自己在保定的幾個好友作陪,給程池接風我,李氏則和周少瑾在內室說著悄悄話:「……二姑爺待你可好?」   周少瑾紅著臉點頭,道:「很好!」   一路上陪她說著話,看到有趣的東西就買給她,雖然趕路有點累,可她卻甘之如飴。   李氏語氣微頓,猶豫道:「少瑾,姑爺有沒有……有沒有和你圓房?」   周少瑾的臉騰一下子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喃喃半晌不知道說什麼好。   畢竟不是親生母女,又沒有過養育之恩,有些話兩人都不好意思。   可李氏受了周鎮之託,又不得不問。   她也有點窘然。   低了頭喝茶。   屋裡頓時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周少瑾尷尬得不得了,幾次欲言若止。   正當她鼓起勇氣準備開口的時候。有小丫鬟隔著帘子稟道:「太太,果子來了。」   為了招待周少瑾和程池回門,周鎮特意託貨行的弄了些蘋果和梨子。   兩人聽了都不由得如釋重負,齊齊鬆了口氣,那吐氣的聲音在寂靜的內室是那麼的清晰,周少瑾和李氏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氣氛頓時由不安變得歡快起來。   周少瑾含羞道:「太太不用擔心我。四爺待我極好,我能嫁給他,此生已無所求。」   一番話說得李氏都紅了臉,不好意思繼續往下問。   等到周鎮回屋,她只說周少瑾很欣慰能嫁了程池,其他的什麼也沒有說。周鎮是父親,怎好過問女兒的閨中之事。也就默認為一切都如程池婚前所說,不再追究,隨後想到今天酒席上程池對自己的恭敬,淵博的學識,隨和不失真誠的交際手腕。心裡就更加滿意這個女婿了,把手頭的事都推了,今天和他去遊大悲閣,明天去逛古玩店。後來去見朋友吟詩作賦,不像是招待女婿。倒像是遇到了多年的好友,以至於李氏不得不私底下提醒周鎮:「他們是回門的,不是來這裡串門的。您總要讓她們夫妻出去走動走動吧?」   周鎮不以為然,道:「少瑾不是不喜歡出門嗎?再說我和子川去的地方也不合適帶她。她在家裡陪著你,給幼瑾做做針線不是正好嗎?」   李氏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想著還好只回來五天就走,不然新婚燕爾的,新郎官不陪新娘子倒陪起嶽父來!   她安慰周少瑾:「別管他們了,我讓人買了很多景泰藍的青花小罐子,你帶些大悲閣的滷菜回去送人。老夫人不是金陵人嗎?我和你李家舅舅幫著弄了些鹹魚鹹肉、灌腸什麼的……記得要和老夫人好好相處,二姑爺去了濟寧,家裡就剩你一個人,有什麼事也沒個出頭的,你不把老夫人拉攏到你這邊來,吃了虧也沒個喊冤的地方……」   這都是從前她母親告訴她的,但她嫁了個上面沒有公婆的,沒用上,現在拿出來告訴周少瑾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向李氏道謝,並道:「您什麼時候生?生之前告訴我一聲。若是沒什麼重要的事,我過來陪陪您。」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李氏心裡十分應付,嘴裡卻嗔道,「哪有讓你回娘家照顧的道理。你把你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了。我這邊有老爺呢!」   兩人七七八八地說了一大堆,都感覺到比平時更親密了幾分。   程池敲了二更鼓才回來,先去嚼了半天茶葉才盥洗上床,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原本想早點回來的,結果遇到了個同科,接著怎麼也不讓走,嶽父也沒有走的意思,結果多喝了兩杯。」他說著,用湯婆子捂了手腳,這才上了床,「這兩天也沒空理你。你今天都做了些什麼?」   周少瑾實際上很喜歡這樣父親和程池如朋友一樣走得很近。   這是她前世渴望卻求不到的事。   她俯身幫程池掖了掖被角,笑道:「父親難得這樣高興,你就好好地陪陪他老人家是了。我在內宅和太太一起做針線,準備過年的東西和帶回去的禮物,帶著幼瑾玩沙包,也挺有趣的。」   程池點頭,身上燥得很,把腳伸到了被子外面,閉著眼睛拉了周少瑾的手,細細地摩挲起來。   周少瑾微微地笑。   燈光下,程池的五官深邃分明,卻又比平日裡看上去更為柔和俊朗。   她遲疑著,幾次伸出手去都縮了回去,半晌才輕輕地落在了他臉邊的枕頭上。   程池雙目緊閉,呼吸綿長而均勻。   一副熟得很熟的樣子。   周少瑾這才大膽了,手指輕輕地觸了觸他的面頰。   程池皺了皺眉。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手嗖地一下就縮了回去。   程池眉頭舒展,又沉沉睡去。   周少瑾趴在枕頭上看著他。   眉毛又黑又濃,睫毛卻又長又翹……就像他的人一樣……算計了二房的老祖宗,還要睜著眼睛說瞎話,說這件事與他無關……真是個壞東西!   周少瑾輕輕地哼了兩聲,咬了唇笑。又大著膽子去觸了觸他的眉頭。   又粗又硬,讓她的指尖痒痒的。   她抬起頭來打量他。   睡得很熟。   她順著他眉毛的輪廓撫著她的眉。   程池依舊沒有什麼反應。   他本是冷清的人,這兩天陪著父親胡吃海喝的,想必很累了。   周少瑾心裡頓時軟了一塊,唇軟軟地印在了程池的面頰上。   程池沒有動。   她又印在了他的嘴角……然後是眉心、眼瞼、額頭、發頂……怎麼也不夠……乖乖地躺在那裡,任她為所欲為……有種他是我的甜蜜。   周少瑾忍不住捂了嘴笑。   程池豹子般地翻身。把周少瑾壓在了身下,笑道:「好啊!居然敢趁著我睡著了的時候欺負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周少瑾嚇得尖叫,等那叫聲溢出喉嚨的時候才驚覺不妙,忙戛然而止,卻還有留下短促的一聲。   外面當值的樊劉氏還沒有歇下,忙道:「四太太。怎麼了?」   「沒事,沒事!」周少瑾忙道,「我好像看見一隻老鼠從床前跑了過去。」   「老鼠?!」樊劉氏困惑地道,「知府衙門裡還有老鼠?你把帳子紮緊了,今生晚上先對付過去了再說。明天一大早我就去跟太太說去,讓他捉只貓過來……」然後嘟呶著上床歇了。   周少瑾這才發現程池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她的半邊身子都僵了。   「快起來!」她赫然地道,「小心媽媽們看出點什麼來!」   不知道是因為在她的娘家不方便還是這幾天程池喝了酒。他沒有像在京城似的總喜歡和她「動手動腳」的。   程池卻一動不動,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道:「老鼠?你看見了只老鼠?在哪裡呢?我怎麼不知道這屋裡還有老鼠呢?讓我找找……」   手就伸進了她的衣袖裡。握住了她的豐盈。   周少瑾急起來。   她回來的那天李氏還問她和程池圓房了沒有,他也曾答應過父親等她再大些了再圓房的,這要是鬧得李氏和父親知道了……程池肯定會給父親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周少瑾抓住了他的手腕,忙道:「別。別這樣……」   程池就笑著放開了她,低下頭去親她。   纏纏綿綿的吻,讓周少瑾的和身體慢慢地軟了下來。   程池的手又去摸她的腰。   她癢得扭著身子笑了起來。   程池咬了她的耳朵。   她心中蕩漾,紅著臉去推他。   他又去吻她的鎖骨。   周少瑾止不住地笑,有點明白過來。   和那些帶著情,欲的探索不同,此時的程池,只是在親密地逗著她玩。   她心裡的那些防線譁地一下子就被衝垮了。   周少瑾咯咯地笑,試著去撓程池的痒痒。   程池笑著,在她的胸前的粉櫻上咬了一口。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程池又咬了她一口。   周少瑾就做了件她剛才一直想做卻沒有做的事——她揉亂了他的頭髮。   程池低低地笑,抱著周少瑾在床上打了個滾,溫柔地吻她……和她嬉鬧著……氣溫漸漸的灼熱起來……   周少瑾漸漸放鬆,對他再也沒有一絲的防備……   程池嘆氣。   這麼好的氣氛,怎麼就在少瑾的娘家呢!   他緊緊地抱了周少瑾,低聲在她耳邊狠狠地道:「回家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周少瑾一愣,隨後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明媚又歡快。   是她從來不曾有過的愜意、輕快!   程池的心也跟著快活起來。   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少瑾。   再也沒有一絲的陰霾,再也沒有一絲的困苦。   像個不譜世事的小姑娘一樣,歡快地笑著,肆意地活著。   他再次緊緊地抱住了周少瑾。   ※   親們,這段時間連著雙更有點吃不消了,身體不舒服,又連續幾天碰到停電和停水,影響了寫文的質量,我想了又想,決定暫停加更,休息一下。   今天22日只有正常的一更,明天23日的更新安排在晚上的七點,24日九點開始恢復雙更。   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原諒。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七十九章返回   翌日清晨,周少瑾睜開眼睛的時候,枕邊已沒有了程池的蹤影。   她身子暖洋洋的,不想動。   當值的春晚聽到動靜走了進來,幫她挽了帷帳,笑道:「今天天還沒有亮四老爺就被老爺叫去了,說是要去鄉下看看耕田。四老爺讓我們別叫醒您,說您什麼時候起床了,我們什麼時候服侍您梳洗更衣……」   周少瑾想到昨天晚上的情影,面色微赧,在被子裡打了幾個滾這才坐起來,由春晚幾個幫她穿衣。   李氏的丫鬟過來請她過去用早膳,並道:「太太一直等著二小姐呢!」   明天他們就要回京城去了,怕是太太有什麼事要叮囑她吧?   周少瑾思忖著,讓春晚很隨意地幫她綰了個纂兒,在妝奩子裡找了枚紅珊瑚珠花戴上,去了李氏那裡。   李氏果然有話跟她說:「……你李家舅爺那邊送了一批酒進了宮,沒兩天內府就把帳款結清楚了,還一口氣訂了四批酒。你李家舅舅說,就是和府衙裡做生意,也沒有這麼爽利的。多半是看在二姑爺的面子上。可這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人家給了面子,我們要是連個謝字都沒有,時間長了,這人情也就淡了。你李家舅舅的意思是,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內府當值的人怎麼著也要去給人家拜個年。酒醋面局的好說,他出面就是了。可這上面的人,只怕還得請姑爺費費心了。」她說著,拿出一個小匣子來,「這裡面有二萬兩銀子,你幫著給二姑爺。若是不夠,就請姑爺先幫著墊著。等你李家舅舅進京的時候再給二姑爺補上。」   二萬兩?   給程池的?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道:「這銀子我不能收。您還是收回了吧!親戚間幫忙,沒有拿銀子的道理。李家舅舅能繼續和酒醋面局做生意,那也是李家舅舅的酒好,四爺不過是給牽了根線而已。」   李氏以為她不懂,道:「傻孩子。給你你就拿著。這天下好酒多著呢,怎麼就你李家舅舅的酒能送進宮裡去?何況就算是沒有我們這筆銀子二姑爺也要和那些人走動的,有了我們這筆銀子,二姑爺的手面也能更大方些,一舉兩得的事,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我看這件事你還是和二姑爺商量商量吧!」   是說他們有了這筆銀子,自家就可以省下給內府那些人送禮的開銷了呢?   「這事不用商量他!」周少瑾堅持不要。「四爺肯定不會要的。」   原本是親戚間幫忙,收了銀子就丟不開手了,她相信程池不會因為這點銀子就願意為李家的事忙前忙後。   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收下。   李氏沒有辦法,只好暫時作罷,尋思著找個機會再把銀子給程池也不遲。   外面有小丫鬟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道:「太太,二姑奶奶,京城裡的宋閣老派了人來找二姑爺,說是極要緊的事。讓我們趕緊把二姑爺找回來!」   周少瑾和李氏面面相覷。   李氏忙道:「快,快請老爺身邊的師爺進來招待宋閣老派來的人。讓衙門裡的人快去把二姑爺請回來。」又吩咐貼身的丫鬟去待客的花廳裡服侍。   保定府治下這麼多的縣村,內宅的人並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小丫鬟慌慌張張地去了前衙。   「宋閣老的人找二姑爺幹什麼?」李氏喃喃地道。   周少瑾卻緊張地捏了手中的帕子。   程池陪著她回門,宋閣老是知道的。有什麼急事,竟然派人找到了保定府來?   難道是濟寧府那邊出了什麼事?   可就算是這樣。也應該是程涇派人來找程池才是,怎麼會是宋閣老派了人來找他?   周少瑾和李氏在那裡焦急地等著消息。   不一會,李氏貼身的丫鬟折了回來,她道:「不管師爺怎麼打探,宋閣老派來的人就是不開口,只說要見二姑爺,等見到二姑爺就明白了。」   李氏忙道:「那派去找二姑爺的人可有了消息?」   那丫頭搖頭:「說是同知大人親自帶著人去找了……」   可能因為來找程池的人是宋閣老派來的吧?   周少瑾正在心裡琢磨著,有小廝跑了進來,興高採烈地道:「太太,太太,老爺和二姑爺回來了!」   眾人齊齊鬆了口氣。   李氏忙囑咐那丫鬟:「快去花廳裡奉茶去!」   言下之意是讓那丫鬟去聽聽宋閣老有什麼事找程池。   丫鬟兩步並作三步地往花廳去。   周少瑾和李氏又不安地坐在那裡等著。   很快,那丫鬟一溜煙地跑了進來,道:「宋閣老的人借了老爺的書房和二姑爺說話,就是老爺,也在書房外面等。」   周少瑾不由和李氏交換了一個驚駭的眼神,周少瑾哪裡還坐得住,站起來就朝外走:「我得去看看!」   李氏和那丫鬟連忙跟上。   一行人去了書房。   周鎮的長隨李長貴守在門口,看見周少瑾等人大吃一驚,正要去稟周鎮,書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幾人的目光不由都朝書房門口瞧去。   就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和程池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   兩人的神色都非常的凝重,那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更是朝著程池揖禮道:「子川兄,那我就照你說的去給宋閣老回話了。」   程池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那男子恭敬地給等在門外的周鎮和周鎮的師爺行了禮,道:「我還要連夜趕回去,就不打擾周大人了,失禮之處,還請周大人原諒。改日周大人回京述職,我再請周大人喝酒。」   周鎮朝著那男子揖了揖手,笑道:「多謝,多謝!田先生既然有事在身。我就不強留你了。哪天有空的時候到保定府來玩。保定府雖然比不上京城,倒也有幾個有意思的去處。」   「哪裡,哪裡!」   兩人客套了一番,程池送了那位田先生出門。   周少瑾和李氏忙避到了一旁的大樹後面,等那田先生走了才出來,這才從樹後走了出來。   程池聽到動靜回頭。看見了周少瑾。   他原本冷峻的面孔立刻柔和了幾分,眼裡也有了笑意,道:「你怎麼過來了?是聽說宋大人派人來找我嗎?」   周少瑾頷首。   只是沒等她開口說話,他已道:「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有河工在打架,引起兩個村的群毆,雖然沒有死人,河堤卻是修不成了。有致仕在家的老大人把楊大人告到了大理寺。皇上氣得不得了,派了御史過去查證,宋大人讓我立刻啟程回濟寧,御史到了恐怕會每個人都叫去的問話。」   程池雖然是請了假,可到底是在河道總督府當差。出了這樣的事,他也有責任。   周少瑾聽著急了起來,道:「那你快回濟寧吧!我一個人可以回京城——上次不就是秦揚護送我來的保定嗎?這次他肯定能平安順利地把我送回京城!」   她回門的時候才知道,從金陵護送她到保定的秦揚原來是程池的人。程池在朝陽門開府之後,秦揚成了朝陽門宅子的護院頭子。   程池猶豫了片刻。果斷地下了決定,道:「行!那就讓秦揚陪你回去,我這就啟程去濟寧。」   周鎮看著女兒,欲言又止。   程池就轉過身去。背著周少瑾朝著周鎮使了個眼色,然後對把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周鎮異樣的周少瑾道:「少瑾,你回去給我收拾幾件衣裳,我用過午膳之後就走。」   此時離用午膳的時候也不過兩刻鐘的功夫了,還要給程池收拾行李……   周少瑾「哦」了一聲,匆匆回了屋。   周鎮低壓了聲音,道:「出了什麼事?」   程池朝四周看了看,見李長貴和那師爺都避得遠遠的,這才悄聲道:「楊壽山強行徵調民夫,又剋扣民夫的食宿,前幾天大雪,凍死了人,引起了民變,死了一個同知,現在朝廷還不知道,宋閣老想把這個事壓幾天,讓我趕緊過去,想辦法平息民怨,等消息傳到朝廷,對皇上也算有個交待。」   周鎮倒吸了一口冷氣:「死了一個同知?」   同知是正五品,在吏部也算是點得上卯的人了。   如今人沒了,只怕會引起軒然大波。   程池「嗯」了一聲。   周鎮擔心地道:「你去能行嗎?」   程池笑道:「您放心,我從前幫著打點家中庶務整天也是在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周鎮後知後覺。   那宋閣老既然專程派了人請程池去濟寧府處置這件事,肯定是覺得程池能行,倒是他疏忽了。   「我要借你的書房一用。」程池道,「我陪了少瑾回門,卻讓少瑾一個人回去,落在有心人眼裡,只怕會怠慢她,我要給我母親寫封信,讓她老人家和我大嫂一起去接少瑾回家。還要麻煩您借了官衙的郵驛趕在少瑾抵達京城之前把信到我母親手中。」   女婿考慮得很周到。   周鎮非常的欣慰,親自陪著程池去了書房。   程池寫了信,立刻就回了客房。   原本明天就準備回去的,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周少瑾沒花多少功夫就把程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程池遣了屋裡服侍的,把周少瑾抱在了懷裡,愧疚地道:「少瑾,沒有想到濟寧府那邊會出事……」   周少瑾不想程池因為這些事而向她賠不是。   沒等他的話說完,她已笑道:「你是去任上,又不是去玩。只是你一路上要小心點,萬一朝廷要責罰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大不了我們不做這個官就是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我們這裡下大雨,全淹了……還好住五樓……據說一樓已經水漫金山了……   ※(未完待續~^第四百八十章返京(給雅雅典娜的加更)   程池聽了周少瑾的話有些哭笑不得,親暱地捏了捏她面頰,笑道:「我怎麼聽著你是這巴不得我快點被朝廷趕回家的語氣呢?」   「哪裡有!」程池既然喜歡治水,她自然要支持,就算周少瑾心裡這麼想的,也不敢這麼說,「我是怕自己『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說來說去,就是想我陪你嘛!」程池和周少瑾耍著花槍,在她耳邊低聲道,「放心。回去會好好收拾你的,不會讓你生出『閨怨』來的。」   那曖,昧的語氣,若有所指的撩撥,讓周少瑾的耳朵都紅了。   她根本不知道說什麼,落荒而逃:「我,我要去看看給你準備的乾糧準備好了沒有?!」   程池哈哈地笑。   等到周少瑾再出現他的面前時,他忍不住再次把她抱在懷裡,溫聲道:「對不住,讓你一個人回去。我已經寫信給母親,你若是害怕,我就讓母親陪陪你。你若是想一個人,就讓商嬤嬤陪你去榆錢胡同住些日子,你閒著無事,就去姐姐家串串門。母親那裡,我來說。就說是我的安排,不會讓母親對你生出些許不滿來的。你只管放心!」   是不是等一會這溫暖的懷抱就不見了!   她又要一個人了呢?   周少瑾此時才有了別離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我想回朝陽門的宅子。」那裡有他們的房間,她在那裡成為他的妻子,她想呆在那裡,守在那裡,「娘和袁夫人又不合,還是讓她老人家呆在我們家好了……」   周少瑾說著。都有些同情郭老夫人了。   那麼剛強厲害又心懷慈悲的老夫人,年紀大了,卻沒有個自己的去處,不想跟著長子就只能屈就在幼子這裡。   她不禁道:「母親不能跟著我們住嗎?是不是一定要回杏林胡同?」   程涇是長子,是繼承家業、支應門庭的人。如果分家,郭老夫人跟著幼子住。會傳出郭老夫人對長子和長媳不滿的傳言,於程涇的仕途很是不利。真到了分家的時候,就憑這一點,程涇和袁夫人就不會同意分家的事。   程池喜歡她把朝陽門的宅子說是「家」,也喜歡她把自己的母親喊「娘」。   「那你願不願意分家呢?」程池問她。   周少瑾猶豫著沒有說話。   她當然願意分家。   分家就可以不用和程許打交道了。   可她也知道,「父母在,不分家」的道理。何況現在的長房又和其他人家不一樣,他們剛剛分宗,她不能因為自己的喜好就去影響這麼大的一件事,卻沒有發現,她自己潛意識地覺得程池會為了她去做一些在別人看來離經叛道的事。   程池笑著搖頭。道:「少瑾,我明明知道你的心思,你知道我為什麼還要問你嗎?」   周少瑾搖頭。   程池嘆息道:「我是希望你知道,不管多麼不合常理的事。只要你想,就能告訴我……」   就像她說自己是重生的。四郎立刻就信了一樣嗎?   周少瑾把頭埋在了他的懷裡。   程池無奈卻又寵溺地笑。   來日方長!   他有耐心地守著這朵花直到她靜靜地綻放的時候。   程池不再勉強她,而是帶著幾分揶揄的口吻笑道:「我再給你出個主意,若是大哥和大嫂因為母親的事不願意分家,你就私底下去跟二嫂說。我不在家,你一個人在家裡害怕,若是母親跟了大哥大嫂住,你能不能把母親接到朝陽門來住,然後逢了春節、端午、中秋這樣需要祭拜祖宗的時候母親再回杏林胡同……」   周少瑾聽著不由輕輕地捶了程池一下,嬌嗔道:「你好壞!支使著我拿二嫂當槍使。」   「什麼叫做我很壞?」程池大言不慚地道,「你就算是想支使著二嫂當槍使,可也得二嫂心裡盼著早點分家才行啊!」   周少瑾道:「讓哥兒越來越大了。杏林胡同那邊的宅子原本就小,大哥入閣做了輔臣之後,來往應酬也多了起來,聽說僅外書房就擴建了兩次,這樣下去等到讓哥兒成親的時候只怕是新房也不知道安置在哪裡了?二嫂怎麼不想分家。就算是她自己不分出去,能給讓哥兒置點產業,讓哥兒成親的時候委委屈屈地住在杏林胡同,可想到自己可以隨時搬出去,這心裡也舒坦點,就是什麼矛盾也不至於鬧得彼此間有了罅隙,二嫂怎麼能不願意。」   程池聞言有些驚訝,笑道:「原來你什麼都懂啊!」   周少瑾聽著就瞪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   只是平時用不著她操心,她也就不操這個心了。   程池笑著摟了摟她,道:「你知道就好。你知道,我就能安安心心地去濟寧了。」   周少瑾捨不得地反抱了他,想問他「你什麼時候能回來」,話到嘴邊,又怕耽擱了程池,忙將那句話咽了下去,只是留戀地貼在了程池的胸口,聽著他胸口那「怦怦怦」的有力跳聲,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程池也捨不得。   他從小就離開了母親,離開了家,在他看來,只要安心,哪裡都是家。他沒有想到,不過短短的幾日,他就開始如此地留戀懷裡的這個小人兒,像只被拽住了線的風箏,雖然人在外面自由自在的飛著,可線的那頭,永遠是自己歸去的方向。   也許,他真該想想怎麼調回京城了!   倆人喃喃地說了很多不知所謂的話,從每天晚上用了晚膳到要到花園裡散散步到花園大了得再調個小子去照顧雪球,林林總總的,直到懷山來催,說馬已經準備好了,再不上路,就要錯過宿地了。周少瑾這才依依不捨地送走了程池。   晚上,她一個人睡在燒著地龍的床上,卻覺得冷得直打哆嗦。   四郎走到了哪裡?   有沒有錯過宿地?   晚上的風這麼冷,懷山會不會給他燙個湯婆子?   他向來指使別人慣了的,去了濟寧,那些御史問話的時候他會不會不耐煩?   若是因此而被免了官。他會不會覺得顏面上過不去?   會不會壞了他治水的大志?   周少瑾翻來覆去,等到院子裡有了動靜,才驚覺原來天色已亮。   她嘆著氣起床,草草地用了早膳,向父親和李氏辭行。   周鎮和李氏見她臉色不好,紛紛地安慰她:「子川不是那種初出茅廬的小子,自知進退。再不濟,也有他大哥撐著,他請假回來成親,是報了工部的,御史不會為難他的。」   她知道。   她只是想他!   周少瑾強笑。打起精神來辭了父親和李氏,由秦揚護著回京。   路上,她再也沒有欣賞沿途風景的心情,只想著快點趕回京城。想著快點回到她和程池的家。幾次都因她要堅持趕路錯過了驛站宿在了野外。好在是保定到京城的官路來往的達官貴人比較多,沒有什麼山賊馬匪的。秦揚又是跟程池在江湖上行走過的,露宿的經歷豐富,知道周少瑾急於回家的心情,一路上都安排的妥妥貼貼的。原本七天的程路,不過四天就到了京城。   誰知道郭老夫人不僅帶了袁氏來接她,邱氏和程渭也都到了。   袁氏和邱氏也就罷了,連程渭也來了,可謂是給足了周少瑾面子。   她忙上前行禮。   袁氏和邱氏還了禮,程渭則避到了一旁。   郭老夫人就拉了她的手道:「出了什麼事?四郎信裡也沒有說清楚。怎麼會把四郎叫回去,還回去的那麼急……」   周少瑾忙安撫著婆婆道:「聽說朝廷要派御史過去看看河工的進程,那是相公經手的事,相公最懂,所有楊大人才派了人去保定府……相公這也是公事。您看我爹爹嫁女兒都走不開,四爺能請了假回來成親,已是楊大人和宋閣老、朝廷的恩典了,此時濟寧有事,他怎能袖手旁觀,置身事外?您就別生氣了。治水可是利在百姓,功在千秋的大事。您也希望四郎能名留青史吧?」   郭老夫人笑了起來,道:「你這孩子,我說一句你倒有十句等我。你就慣著他胡來吧,別到時候在我面前哭鼻子就好!」   若是從前,周少瑾肯定會斬釘截鐵地說自己不會,會支持程池做他喜歡做的任何事。可這幾天的分離讓她如噬心肺,根本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偷偷地哭,哪裡還敢說「不會」之類的話。   她赧然地笑。   兒媳婦願意慣著兒子,哪個做婆婆的會不高興?   郭老夫人嘴裡抱怨著兒子,聽周少瑾這麼回答她,心裡還是很歡欣的,她拉了周少瑾的手道:「好孩子,一路上辛苦了,我們快點回去,你也能舒舒服服地歇會了。」   周少瑾乖巧地應「是」,攙扶著郭老夫人,上了郭老夫人的馬車。   袁氏看了一眼周少瑾的馬車,不以為然地對邱氏道:「我們哪個不是嫁過來沒幾日相公就不在家了……」   邱氏忙笑道:「四弟妹年紀小嘛!」   「我們那個時候也不比她大多少吧?」袁氏淡淡地道。   透露出些許的不滿。   邱氏不作聲了。   袁氏在心氏冷笑。   她和邱氏這麼多年的妯娌,她就沒從她的嘴裡聽出一句誰的不好來。   可見她對自己有多防備!   這樣的妯娌,還是少來往為好!   袁氏想著,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   邱氏鬆了口氣。   決定還是早點搬出去為好。   四弟妹這才剛嫁過來,以後只怕還有鬧騰的時候。   她現在已經感到很吃力了,等到以後,她肯定會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的。   ※   親們,今天的加更!   今天有點忙,更新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八十一章所願   邱氏回去把這話講給程渭聽,程渭聽了哈哈大笑。   濟寧那邊出了事,他的弟弟又在河道總督府當差,在翰林院這麼多年,他低調內斂、不爭不搶,多多少少交了幾個朋友。消息雖然被宋閣老給捂住了,可朝廷上向來是瞞上不瞞下的,自有朋友暗中給他遞話。反倒是大哥,身居高位,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什麼,只怕此時還不知道濟寧出了什麼事。   等到他想先去給弟弟報個信的時候,宋閣老那邊已派了人去保定府。   宋閣老不知道和弟弟說了些什麼,弟弟既沒有商量大哥,也沒有跟他說一聲,就徑直去了濟寧。   關鍵的時候,給弟弟遞話的不是大哥而是宋閣老……   雖說楊壽山是宋閣老的人,可這樣的事若是多想,十之八九兄弟的情份也會淡了。   程渭覺得以後自己夾在哥哥和弟弟之間一樣不好做人!   他道:「別管這些了。既然母親把分家的話說出了口,那我們家無論如何也會分家的,你就別操心以後的事了,先把我們的宅子落定了,說分家就可以走,也免得攪和到他們兩家的事中間去,落得兩邊不討好。」   這話倒說到邱氏的心坎裡去了。   她連連點頭,第二天一大早去給郭老夫人請了安就悄悄地隨著牙人看了兩、三處宅子,最後看中了一幢在朝陽門外不遠處的宅子,三進五間,要價六千多兩,原刑部侍郎家的宅子,分產不均才賣出來的,家具器皿一應俱送。邱氏滿意得不得了,對程渭道:「我想著以後娘肯定多半會住在朝陽門那邊的,這宅子離朝陽門近,以後我們去請安也便宜。只是這宅子賣得急,怕是得快些交易。」   還有一點她沒有跟丈夫說。   大伯家的程許會讀書,又長得一表人才。他家的程讓在程許面前那就是沒有一處可比的。四叔卻剛成親,還沒有孩子。以後若是有了孩子,孩子就算是像程許那樣會讀書,他們家的程讓佔了個年長,做個忠厚寬和的兄長卻是可以勝任的,她既不想讓孩子在程許面前總是抬不起頭來,也不想在長嫂面前總像沒有教育好孩子。做錯了事的。   程渭倒沒有多想,只是覺得那宅子要立刻交易有些為難。   「我們手裡沒有這麼多銀子……」他從來不曾置過私產,俸祿又不多,邱氏也不過二、三千兩銀子的陪嫁,「也不好去跟娘說我們把宅子看好了……」好像他們等著分家似的。   邱氏也愁。   夫妻倆對坐片刻。程渭道:「要不你去跟三弟妹說說?讓她在娘面前提一提……我看娘把她像孩子似的寵著,就算是說錯了話,想必娘也不會放在心上。」   「那怎麼能行!」邱氏道,「娘可不是那麼好唬弄的人。我們與其讓四弟妹幫著在娘面前討口風。還不如讓阿笙去。」   「阿笙?!」程渭愕然。   邱氏見狀笑了起來,道:「這種內宅的事你就別插手了。看我的!」   程渭呵呵地笑,果然不再過問。   邱氏叫了程笙回來,把前因後果跟她說了一遍。   程笙非常地震驚,道:「祖母真地說要分家嗎?」   「我騙你幹什麼!」邱氏說著。拍了拍女兒的手,嘆道,「好在親家是實在人,和你父親是知己,你大伯父做不做官,做什麼官都與你沒有太大的關係,不然我哪敢答應你祖母。」   程笳有點難過。   邱氏勸她:「有時候親兄弟明算帳反而更親熱。」   程笳點頭,過了兩天和母親一起去給郭老夫人問安。   周少瑾親自在垂花門前迎接她們母女。   程笙見周少瑾烏黑的青絲很隨意地綰了個纂兒,戴了朵靛藍色花瓣黃色花蕊的並蒂蓮綃紗絹花,映襯著一張小臉欺霜賽雪般的白淨,舉手投足間又少了幾分拘謹,多了幾分隨意,整個人倒像那含苞欲放的花似的,漸漸露出幾分嫵媚來,不由上前牽了周少瑾的手,道:「小嬸嬸,幾日不見,你越髮漂亮了。」又道,「這絹花哪裡賣的?又新穎又別致。」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覺得漂亮?是我這幾天閒著沒事和小丫鬟們做的,你要是喜歡,我那裡還有一枝玫紅色的,一枝粉色的,一枝嫩黃色,你去挑一枝去!」   「哎呀!」程笙笑道,「小嬸嬸還會做這些!你從前也不怎麼和我們玩,沒想到還藏著拙呢!」   邱氏聽這話沒大沒小的,忙喝斥了一聲,道:「叫『嬸嬸』就叫『嬸嬸』,為何還要加個『小』字?以後說話不準沒大沒小的。」   程笙朝著周少瑾吐舌頭。   周少瑾很想說「你還是像從前那樣叫我少瑾好了」,可想到自己現在是程池的妻子,程笳嫡嫡親的嬸嬸了,好歹沒把這句話說出口,鬧出笑話來。   程笙倒心無芥蒂,挽了周少瑾的胳膊,道:「聽說四叔父有公務在身,直接從保定府去了濟寧,你這些日子在家裡做什麼?我明天準備去看阿笳,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周少瑾不由躍躍欲試。   「我們走的時候家裡不是還有客人嗎?」她道,「我的一些陪嫁全都塞庫房裡,一些小東西也都沒來得及收拾。這幾天我就在家裡收拾東西。你明天就去看阿笳嗎?我從保定府不是帶了些大慈閣醬菜回來嗎?我給杏林胡同那邊送了一些,也給阿笳送了一些,還沒有去看過她。」她說著,露出躊躇之色。   她現在是別人家的媳婦了,怎麼好隨心所欲地出去串門,她出去玩了,婆婆怎麼辦?   程笙立刻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道:「我也只是這麼想,明天能不能去還不知道,就是想看看嬸嬸什麼時候有時間。」   邱氏就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轉身對周少瑾露了個笑容,道:「她呀,還是個小孩子心性,整天就惦記著玩,有這時間也不過來陪著老夫人說說話。弟妹就別慣著她了,她要是想戴花。讓她自己做去。」   周少瑾見這母女倆這樣哄著自己,心裡流過一股暖流。   她忙道:「二嫂言重了。我和阿笙一起長大的,那個時候阿笙像姐姐一樣的照顧我。現在有什麼事了也常和我說,我就盼著她能常過來走動走動呢!」   「你別惱她說話沒個輕重就好。」邱氏笑著,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汀香院。   有當值的丫鬟殷勤地幫她們打了簾。   燒了地龍的屋子溫暖如春,熱氣撲面而來。   郭老夫人只穿了件袷衣,耳朵上蓮子米大小的碧綠色貓眼石光芒閃爍。紅光滿面地由碧玉、呂嬤嬤幾個陪著打葉子牌,氣色極好。   邱氏不由暗暗稱奇。   難道是因為住在朝陽門這邊的緣故?   她忍不住看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正笑著吩咐丫鬟上茶點,那溫婉如水的眉眼,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舒心。   又見四方的桌有一方空著,還扣著半副牌。就知道剛才周少瑾也在陪郭老夫人打牌,因她們來了,這才丟下了牌去迎了她們。   「看來我和阿笙來得不是時候啊!」邱氏說著,和程笙笑盈盈地屈膝給郭老夫人行了個福禮。   郭老夫人笑著請了倆人起來。道:「阿笙來得正是時候,呂嬤嬤眼神不好使了。不是漏牌就是錯牌,你把位置讓給阿笙。」最後一句話,卻是對呂嬤嬤說的。   呂嬤嬤沒等郭老夫人把話說完已讓了地方出來,笑道:「三姑奶奶快脫了鞋上來。」   程笙今天來就是給祖母遞話的。沒機會都得找機會和祖母說上幾句,何況遇到了像這種最容易說上話的時候。   她笑著脫鞋上了炕。   周少瑾就把自己的地方讓給了邱氏。   邱氏不肯,笑道:「哪有母女倆個在一個桌上的?」   周少瑾笑道:「我在廚房裡做風味乳鴿,看時辰要入滷了,要去廚房看看,二嫂就陪著娘玩一會,等用了午膳,我們再好好地陪陪娘。」   邱氏沒想到周少瑾還會下廚,正想說陪她一道去看看,卻看見郭老夫人望著周少瑾微微地笑著,一副很滿意很高興的樣子,她不禁心中一動,決定自己還是袖手旁觀的好,笑眯眯地應了聲,陪著郭老夫人打葉子牌。   郭老夫人打了一會牌,就著說起了周少瑾:「……突然就成了兒媳婦,四郎又不在家,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不曾想這孩子是真的純孝,在我面前還跟從前一樣,大事小事都要跟我說一聲,我略一提醒,她就明白了,家裡的事倒也沒出什麼亂子。」   聽那語氣,十分滿意的樣子。   邱氏心裡就納悶了。   從前婆婆不是最不耐煩沒主意的嗎?怎麼到了小兒媳婦這裡,就全變了樣。   難怪大嫂總說婆婆偏心……   她在心裡直笑,程笙卻聽出點眉目來。   感情祖母年紀大了,既不願意別人把她當吃閒飯的供著,也不願意別人把她當沒事幹的使喚,周少瑾不知怎地就對了祖母的路子,大事小事都告訴祖母,請她老人家拿主意,可那些細枝末節的事又全都自己處置了,既讓祖母知道她什麼事都請了祖母示下,又不讓祖母為些瑣事操心。   這到底是她揣摩對了祖母的心思呢?還是誤打誤撞地討了祖母的歡心呢?   如果是前者,她會一笑而過,如果是後者……那周少瑾還真就和祖母、和四叔父有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加更依舊在早上的九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八十二章稱心   四個人一起用了午膳,喝著茶聊了會天,待到郭老夫人面有倦色,程笙笑著放下茶盅依到了郭老夫人的面前,對周少瑾道:「嬸嬸和我娘在這裡聊天吧,我好不容易來一趟,讓我也儘儘孝,服侍祖母歇息去。」   郭老夫人聞言打趣道:「哎喲!你不會是看上我什麼東西了吧?」   周少瑾微微地笑。   邱氏心中一跳。   程笙插科打諢,笑道:「就算是我看中了您什麼東西那也是應該的,誰讓您的好東西多呢!」   「看看,看看,」郭老夫人笑著對周少瑾和邱氏道,「這還成了我的不是了!」   屋裡的人哄堂大笑。   郭老夫人到底由著程笙扶進了內室,她老人家這才笑容微斂,道:「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程笙瞪著郭老夫人:「您啊!就是這點不好。太厲害!大家都不敢在您面前說什麼!常言說得好,不痴不聾,不做阿姑。您看我婆婆,就知道裝聾作啞……」   郭老夫從被逗得再也繃不住,笑了起來,道:「你呀,讓我說什麼好?」   「那就什麼也別說。」程笙笑眯眯地道,「聽我說。」   郭老夫人看著眼前梳著婦人髮簪卻還依舊一副小姑娘樣的孫女兒,心裡不由軟了下去,由她扶著自己坐在了床上,笑著溫聲道:「好,你說,你聽著。」   程笙目光微轉,道:「我聽娘說,我們要分家?」   「什麼我們?」郭老夫人哼道,「你是姓彭!我們程家分家,與你何幹?」   程笙嘟呶道:「我這不是聽我娘和我爹說什麼要買宅子,錢不夠之類的話嗎?問我娘。我娘又不願意告訴我,您也知道我娘這個人有點糊塗的,可這麼大的事,沒您親自開口跟她,她哪有這個膽量在私底下惦記著這些啊!我心裡沒底,就來您這裡探探口氣……」   說著。還委屈般地看了郭老夫人一眼。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了起來,道:「你也別給我打馬虎眼了,那宅子多少錢?我讓呂嬤嬤拿給你。」   「您可真有錢!」程笙咋舌,道:「六千兩銀子!」   郭老夫人笑道:「你也別在我面前作怪,六千兩銀子就晃了你的眼?」   程笙嘻嘻笑,挽了郭老夫人的胳臂,道:「這不是想哄你開心嗎?」   「那好!」郭老夫人站了起來。道,「你不是要儘儘孝心嗎?服侍我更衣吧!看我這六千兩銀子好使不好使?」   程笙嬉皮笑臉扶著郭老夫人在鏡臺前坐下,道著「好使,好使」。   周少瑾這邊,則帶著邱氏去了她汀香院後面一間廂房:「……我讓她們早上就把廂房收拾出來了。地龍也一直燒著,你等會就在這裡歇歇腳。等娘那邊起來了,自有丫鬟來報了我們。」   邱氏笑道道謝。   周少瑾繼續道:「以後二嫂會常來的,這間廂房我就給你留著。」她說著。隨身的小丫鬟已推開了廂房的門,撩了帘子。周少瑾又道,「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增添的?」   邱氏見那廂房一水的黑漆家具,粉彩的瓷器,丁香色的墊褥。大紅錦緞的被子,收拾的乾淨整潔,陳設明快,牆角的一盆黃色的臘梅暗香浮動又開得嬌豔欲滴,人踏地門就感覺到溫馨舒服,不由對周少瑾道:「四弟妹,讓您費心了。」   「二嫂喜歡就好。」周少瑾道,「我就睡那邊的暖閣,你有什麼事就吩咐丫鬟去找我。」   兩人說了幾句話,春晚捧著個大紅色描金匣子跑了進來,喊了聲「二太太」,對周少瑾道,「四太太,絹花來了。」   周少瑾就笑著把那匣子遞給了邱氏,笑道:「你給阿笙吧!」   這也算是長輩賜了。   邱氏想著,就笑了起來,代程笙收下了。   周少瑾又和她說了幾句話,就告辭了。   邱氏笑著打開了匣子。   三朵絹花,一枝玫紅色的,一枝粉色的,一枝嫩黃色。   邱氏有片刻的恍惚。   四弟妹年紀雖小,行事卻很穩妥,待人也真誠,兩人若是能像現在這樣,她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她躺在炕上眯了一會,程笙就過來了。   邱氏立刻坐了起來,道:「你祖母怎麼說?」   程笙沒有了在郭老夫人面前的不諳世事,從兜裡掏出一個匣子遞給了母親,道:「這是六千兩銀票。」   邱氏嘆了口氣。   程笙沒忍住,道:「能不分家嗎?」   邱氏道:「我相你祖母的。」   程笙不再說什麼,上了炕。   邱氏推了推炕桌上的匣子,道:「你四嬸嬸送過來的。」   程笙打開匣子,看著匣子裡的絹花,也嘆了口氣。   若是一家人像這樣和和氣氣地在一起,多好啊!   ※   郭老夫人打了個盹就醒了,她問當值的珍珠:「二太太和四太太醒了嗎?」   「沒有!」珍珠在一旁打絡子,忙放下了手中的絡子道,「您這才躺了不到兩刻鐘。」   郭老夫人「嗯「了一聲,目光落在那大紅的絡子上,見那絡子打得十分精緻,是她沒有見過的樣子,笑道:「市面上又開始流行新的絡子?」   「不是。」珍珠笑道,「是跟著春晚學的,春晚說是前兩年四太太告訴她的。如今院子裡的人都在跟著學呢!」   從前寒碧山房冷清,大家循規蹈矩地過日子,不敢有絲毫的逾矩,這些新穎的東西自然不敢往郭老夫人面前帶。如今郭老夫人住進了汀香院,院子裡的花據說四季不敗,就是這大冬天的,屋裡也擺放著蠟梅、茶花,見郭老夫人什麼也沒有說,大家的心思也就都活了起來。不僅跟著春晚她們學著打起了新絡子,就是在不顯眼的地方,也有人會悄悄地簪朵花了,大家行事之間都覺得輕快了不少。   郭老夫人望著頭頂的帳子沒有說話。   珍珠頓時惴惴不安起來,正想悄悄地收了絡子,郭老夫人突然吩咐她:「你去把前幾天給我下的那些帖子都搬過來。」   她忙起身應「是」。指使著兩個丫鬟把一書簍的拜貼拿了進來。   郭老夫人就讓她們按品把拜貼都清理出來。   珍珠和兩個小丫鬟清了快一個時辰還沒有把請帖清理好。   周少瑾和邱氏、程笙過來給她請安了。   「您這是要做什麼呢?」邱氏看著幾個丫鬟忙得滿頭大汗,奇道,「要不要我們幫忙?」   郭老夫人想了想,道:「你陪我坐會,讓少瑾和阿笙幫著清理去。」   邱氏見都是些親朋故舊的拜貼,知道這是個熟悉程家人脈的好機會,程笙知道了對她也有好處。逐笑吟吟地服侍著郭老夫人喝著茶,任由周少瑾和程笙去清理那些拜貼。   等東西都按郭老夫人的意思清理好了,郭老夫人就從三品以上大員家女眷的拜貼開始看起,看到要回帖的就放在一旁,不用回貼的就重新放到書簍裡去。讓邱氏告訴周少瑾怎樣回帖,然後帶上回禮送到各家去。   程笙就在一旁小聲地和周少瑾嘀咕著,告訴她這是誰家的,那是誰家。這家和程家有什麼關係,那樣又有什麼關係。誰家出過什麼事,誰家得過什麼誥命我……她有時候說得太過主觀的時候,邱氏還有一旁糾正她。   周少瑾當故事般聽得津津有味,對照著從前去普陀山郭老夫人和她說的那些軼事。加上前世的一些記憶,周少瑾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裡清明過,對京城的那些官宦人家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印象。   郭老夫人笑著在一旁聽著。   她們一個下午就在那裡整理那些拜貼了,卻也不覺得無聊。   等用完了晚膳送走了邱氏母女,郭老夫人撿了幾份要緊拜貼寫了回貼。   周少瑾道:「您準備拜訪這些人家嗎?」   郭老夫人點頭,笑道:「這幾位從前和我的關係都不錯。我來了京城,又快過年了,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去走動走動。你把手裡的事攏一攏,也陪著我一起去好了。」   周少瑾笑著應了,準備好了禮品,開始跟著郭老夫人串門。   郭老夫人總是讓她攙扶著自己,一副需要她照顧的樣子,周少瑾和那些與程家有舊的人家也混了個臉熟。   等到了臘八節那天,袁氏等人齊驟朝陽門的宅子,濟寧的消息也在這個時候傳了過來。   內閣的幾位大臣臉都變了。   宋景然因為楊壽山的關係保持了沉默。   保和殿大學士、刑部尚書李江陵把楊壽山臭罵了一頓,覺得應該把楊壽山嚴懲不貸,以儆效尤。   謹身殿大學士、工部尚書曲源則覺楊壽山是正二品的大員,事情也不必這麼急,還是請皇上定奪為好。   其他幾位大學士則或是喝茶或是著濟寧那邊上來的陣條,看著袁維昌。   只是沒等袁維昌開口,程涇已笑道:「不管怎麼說,這件事好歹是壓下去了,大事化小也好,讓皇上定奪也好,我覺得都可以。」   屋裡的空氣瞬時一滯。   大家都想起來了,去救場的尋個人叫程池,是程涇的胞弟。   程涇這是要大家別忘了論功行賞。   屋裡就或輕或重地響起幾聲咳嗽。   袁維昌看了程涇正襟危坐的程涇一眼,又看了面色冷峻的宋景然一眼,這才緩緩地道:「我看這件事,還是請皇上定奪吧!」   讓程涇和宋景然互撕去!   程涇和宋景然不約而同地都在心裡冷哼了一聲。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O(∩_∩)O~   PS:更新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八十三章問安   朝陽門那邊的宅子裡,卻是熱熱鬧鬧的。   大家正圍在桌子前喝著臘八粥。   吃不食睡不語。   袁氏喝完了臘八粥,放下了調羹才連連稱讚,笑道:「難怪娘樂不思蜀,四弟妹這臘八粥就是做得好吃,不僅又甜又糯,而且還甜而不膩。也不知道四弟妹是怎麼做出來的,哪天也指點指點杏林胡同那邊灶上的婆子。」   周少瑾也放了碗,溫聲道:「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大嫂讓那婆子隨時過來找碧玉就是了,如今碧玉管著廚房裡的事呢!」   她又不是灶上的婆子,憑什麼和杏林胡同灶上的婆子打交道?   周少瑾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   郭老夫人目光微閃,沒有說話。   邱氏低頭不語。   袁氏暗暗驚訝。   她沒有想到周少瑾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卻是個綿裡藏針的。原想壓她一壓的,最終卻被她反將一軍。   從前到底還是接觸少了些!   袁氏思忖著,收起了輕怠之心,知道自己今天的言行落了下乘,笑著補救道:「那趕情好,我讓杏林胡同灶上的婆子來找碧玉,到你們這邊來偷偷師,也做幾道讓娘喜歡的菜。」   說著,目光落在了郭老夫人身上。   郭老夫人笑而不語。   她知道袁氏來幹什麼。   快過年了,她來接自己回杏林胡同。   不然到時候那些親戚朋友來拜年,她的臉得哪裡擱?   郭老夫人慢悠悠地又喝了口粥。這才道:「年紀大了,就不願意變了。我喜歡的菜,來來去去也就那幾樣。倒不必如此麻煩。」   言下之意,你是長媳,嫁進程家這麼多年,婆婆喜歡吃什麼都不清楚,你是怎麼孝敬的婆婆?   袁氏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邱氏看著不忍,想了想,還是打著圓場笑道:「娘。阿笙的臘八粥還沒有送過來嗎?這丫頭,淨會哄人,那天說了會親手做了臘八粥送過來的,到現在也沒有個影兒……」   周少瑾不喜歡袁氏,卻不想讓對她始終很是和善的邱氏為難,她笑著應道:「我讓春晚去看看。說不定人已經到了。還在門口。」   她的話音未落,有小丫鬟喘著粗氣跑了進來。   「老夫人,四太太,」她那樣子,急得都快哭了,「有宮裡的公公來傳旨。說馬上宮裡會賞臘八粥,說是皇后娘娘點名賞給老夫人……」   郭老夫人面色一沉。   新開府的宅子就是這樣。丫鬟婆子統統沒有見過世面,一點點小事就能慌張不已。   周少瑾也感覺到了。   她沒等郭老夫人開口已沉聲道:「老夫人和我都在家,你們慌什麼慌?站好了均口氣好好說話!」   那丫鬟見屋裡坐著的人紋絲不動,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聲音清楚地把事情的經過又重新複述了一遍。   袁氏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每逢臘八節,皇上都會派了公公給朝中的肱骨大臣送臘八粥。   程家程涇是內閣大臣,住在杏林胡同。所以粥是送到杏林胡同去的。   現在內宮卻傳了旨意下來,專給郭老夫人送了臘八粥……也就是說。郭老夫人是享得自己的殊榮。   可什麼時候老太太在皇后娘娘掛了號?   早些年她嫁進來的時候老太太除了初一的大朝會,可是從不進宮的。就算是進宮,也是快去快回,從不曾在內營逗留的,怎麼現在……十幾年沒有進京,進京不過幾個月就能讓皇后娘娘惦記……最最要緊的是,她擔心郭老夫人因為有了這份殊榮會對她更苛刻,甚至會因為影響程涇而影響到她在程涇心目中的地位!   袁氏心中惶恐而又不安,面上卻不動聲不動水的站了起來,笑著吩咐在一旁服侍的史嬤嬤:「快去準備香案和紅包接旨。」   香案是接旨的時候用,紅包則是打賞送臘八粥的公公們的。   但屋子裡沒有人動。   郭老夫人垂著眼瞼。   丫鬟們看著周少瑾。   邱氏焦急地拉著袁氏的衣袖。   這裡是朝陽門,不是杏林胡同。   袁氏後知後覺。   然後被憤怒的潮水淹沒。   她是這個家的長媳,是程家的宗婦。她難道連這種事也不能做聲?   那周少瑾懂什麼?   她這是在幫周少瑾!   婆婆怎麼能說她越僭!   袁氏越想越氣,指尖都開始發抖。   周少瑾看也沒有看她一眼。   前世她就知道袁氏有多霸道,別的事她可以讓著她,可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卻是她兩世為人的夢想,決不允許有人破壞。   她吩咐那丫鬟:「去跟管事說,準備香案和紅包。」   那丫鬟眼底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她們剛進府的時候商嬤嬤就告訴過她們,在朝陽門裡當差,拿朝陽門的月例,就要清楚自己到底是在給誰當差,是誰在發她們的月份。她沒有亂跑,果然是對的。   小丫鬟屈膝行禮,匆匆退了下去。   周少瑾就笑道:「娘,您得進去換件衣裳了。」   前世,她也曾進過宮,接過旨。   郭老夫人笑著點頭,由周少瑾扶著進了內室,悄聲問周少瑾:「我上次告訴你怎樣接旨,你可還記得?」   「記得。」周少瑾心裡覺得怪怪的,把當時郭老夫人跟她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郭老夫人欣慰地點頭,按品大裝,領著周少瑾和袁氏、邱氏一起在門口的暖閣裡等著。   不一會,慈寧宮的錢公公帶著個小公公一起來了。   除了懿旨。還有碗冷了的臘八粥。   郭老夫人等人跪下來聽旨、謝恩,接了懿旨。   剛才還神色肅穆地宣讀了聖旨的錢公公人頓時像換了個人似的,腰也駝了,臉也笑開了花,殷勤地對郭老夫人笑道:「老夫人,我們也有些年頭沒見了吧?昨天彭城夫人進宮說起您老人家來了京城,皇后娘娘才知道。這不,今天就讓人賞了臘八粥過來。還是您老人家福氣啊,一門三進士。不對。一門五進士。劭老太爺和去了的勳老太爺也是進士。聽說孫子是去年南直隸的解元郎,之前是案首,哎呀呀,放眼本朝,可沒有一個人有老夫人這樣福氣。皇后娘娘還說了,讓彭城夫人進宮的時候邀了您一道進宮。讓皇后娘娘和彭城伯夫人也見見——如今彭城伯世子爺越發不受管束了,就是皇后娘娘,也常常是束手無策。這可怎麼得了!」   彭城夫人,是皇后娘娘的母親。   彭城伯則是皇后娘娘的胞弟,而且是唯一個胞弟。   郭老夫人笑道:「公公言重了。不過是孩子們自己爭氣罷了。公公回去後幫我向皇后娘娘恩謝,說到老婦人一定和彭城夫人去給皇后娘娘請安。」隨後親手送了兩個大大的封紅給了錢公公。   錢公公滿臉笑容地走了。   郭老夫人的神色也淡了下來。   袁氏面露遲疑之色。道:「娘,皇后娘娘怎麼突然想起您來?」   「也說不上突然想起來。」郭老夫人道。「從前你二叔父教太子殿下讀書的時候,皇后娘娘就和你病逝的二嬸很好,和我也見過幾次面。這次可能是聽說我們家鬧分宗,想叫了我進去問問吧!不然也不會在彭城夫人進宮後想起我來。」   袁氏聽著不由一陣心虛,忙道:「娘,到時候我和您一起去吧?」   「不用了。」郭老夫人道,「讓少瑾陪我去好了——現在還不知道皇后娘娘對這件事是怎麼看的呢!」   袁氏欲言又止。   郭老夫人瞥了她一眼。道:「你放心,分宗的事是我同意了的。皇后娘娘若是問起。我知道該怎麼說的。」   「娘!」袁氏又羞又愧。   郭老夫人卻笑道:「好了,好了。今天過臘八節,大家應該高高興興才是。少瑾,你去把皇后娘娘賞的粥拿去廚房,等大郎他們過來的時候一起分食。」   程涇和程渭都在衙門,程許和程讓則在學堂,他們都要到了下午酉時才會下衙、放學。   周少瑾笑著應是。   程笙派人送了臘八粥過來。   周少瑾剛打了賞,裝了小罐朝陽門這邊做的臘八粥做回禮,把人送走了,程箏派人送了臘八粥過來……等到了中午,家裡已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粥八臘,濟寧那邊的消息也傳到了朝陽門,傳到了郭老夫人等人的耳朵裡。   郭老夫人「啪」地一掌就拍在了炕几上,對袁氏道:「你平時都在做什麼?這麼大的事,居然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你平時去袁家、方家都在幹什麼?家長裡短的誰不會,要你做什麼?你眼都給富貴迷住了?心都給算計蒙住了?一天到底這家裡串那家裡走,該知道的你一件也不知道,不該知道的你全都知道……」   被婆婆當著兩個弟媳婦這樣的喝斥,其中還有一個是她很瞧不起的周少瑾……袁氏死的心都有了。   邱氏也是媳婦,自然能理解袁氏的心情,她一把將周少瑾拽出宴息室,低聲地道:「這個時候我們還是迴避一下好,免得大嫂臉上無光。」   她想臉上有光,為什麼不做些正經事!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著,和邱氏去了茶房裡喝茶。   程箏讓人帶信過來,說顧緒有個同科在行人司任職,他已和對方約好了見面,到時候就知道濟寧發生了些什麼事了。   袁氏聽著就鬆了口氣。   程箏是她的女兒,這樣的勞心勞力,也算是補償了她的過錯了。   郭老夫人卻並不領情,冷冷地看袁氏一眼,道:「還好當初沒有把阿箏給你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ps:明天的加更依舊在早上九點左右。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7月26日   親們,不好意思,文中有一處要查資料,結果到現在也沒有得到正確的答案,今天的加更要推到十一點左右了。   抱歉!(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  第四百八十四章出使   袁氏氣得渾身發抖,忍不住道:「娘,濟寧離京城那麼遠,那河道又屬於工部,我就是個神仙,也不可能知道楊壽山居然會逼死河工,也不可能知道那些河工竟然還殺死了個同知……您這也太強人所難了!」   敢頂撞婆婆……   嚇得邱氏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垂著眼瞼捏著帕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周少瑾還沉浸在剛剛得到的消息中,半晌都沒有動彈。   也就是說,程池不是去點卯的,是去救場的。   所以宋閣老才會派了人去保定府找他,所以他才會急趕急地直接從保定府去了濟寧……如今程池安撫了民工,把那幾個打死同知的首犯囚禁了起來,河道也開始正常的疏浚,這原是好事,河道總督府還有調動周圍衛所的權力,河道總督府上有駐河道的指揮使,下有熟悉河務的書吏,他一個工部過去管理疏浚的從六品吏官,又是剛剛入仕之人,怎麼就輪到他出頭了?這樣會不會留給別人一個倨傲跋扈、不尊上峰的印象?   周少瑾頓時就坐不住了。   她得去宋閣老家裡打聽打聽。   程池會趕去濟寧府救場,可是應了宋閣老之邀。   她相信宋閣老不會無緣無故地讓程池去濟寧的,也相信程池不會無緣無故就答應宋閣老去濟寧,程池一時回不來,她若是不知道其中的緣由,只怕晚上睡覺都不會安穩!   正當她尋思跟郭老夫人開口的時候,屋裡子一聲冷哼,郭老夫人揚眉道:「的確,四郎在濟寧不過是個小小的從六品官吏,所以你不關心濟寧的事。大郎在內閣,是禮部尚書,從一品的銜,你倒跟我說說,你都知道大郎些什麼事?」   袁氏被問得一愣。   郭老夫人不屑地冷笑,道:「曲閣老有意和閔家七房的結親。閔家七房卻婉言拒絕了,你可知道其中的緣由?原來和大郎爭都察院左都御使的黃理,由通政司通政使調任大理寺卿,他們家近日娶了個媳婦,是兵部武選司員外郎的女兒。廬江李家的老太爺,也就是當年和你二叔父同科,後來被皇上點了探花的那位。馬上就要出任兩江總督了,你可知道是誰廷推的……」   老夫人的幾個「你可知道」,問得袁氏額頭冒出冷汗來。   郭老夫人看了「嗤」地一聲,道:「廬江李家是北方大族,離我們有點遠。我也就不去說他們家,那是為難你,你只要告訴我你知道不知道閔家為何拒絕了曲閣老的好意;黃理為何娶了個兵部武選司員外郎的女兒就行了!」   袁氏哪裡答得出來。   特別是曲閣老有意和閔家結親的事,她還和閔家是兒女親家。卻是一點口風也沒有聽到!   老太太這麼說,是不是在暗指閔家根本沒有把她當親家。對她也是防著掖著的呢?   她額頭的汗更密了。   郭老夫人淡然地看著她不說話。   周少瑾想到前些日子陪郭老夫人串門時郭老夫人不僅和那些太夫人、夫人、太太、奶奶們談笑風生,而且妙語如珠,幽默有趣,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不由朝袁氏望去。   目光卻和朝她望過來的邱氏碰了個正著。   邱氏看了看郭老夫人。欲言又止。   袁氏卻在那裡弱弱地辯解:「快過年了……嘉善又要成親了……我,我這些日子沒怎麼在外面走動……」   郭老夫人對她置若罔聞,像沒有看見,沒有聽見似的,目光驟然就轉向了邱氏,道:「你有什麼話要說?」   邱氏嚇得瑟瑟發抖。   周少瑾看著都替她著急。   見郭老夫人並沒有注意到她,忙無聲地對邱氏道著「實話實說」。   不知道邱氏是想明白了,還是看懂了周少瑾的口型,臉憋得通紅,好半天才道:「我,我就是想知道,那黃家的媳婦,是什麼出身?」   郭老夫人道:「是章俊華的外孫女。」   老人家面無表情,語氣卻和煦。   周少瑾為她鬆了口氣。   老夫人最恨在她面前不懂裝懂還不認錯的人了。   袁氏卻是一聲驚呼。   黃理和程涇是死對頭,兩人不論資源還是學識都在仲伯之間,最後程涇能在和黃理爭左都御史之時危勝一籌,全因關鍵的時候程池走了萬童的路子。如今他們家和閔家結親,黃理娶了章俊華的外孫女,那黃理又是有名的老奸巨滑,借著章俊華的人脈,又是申敏之的學生,背後佔著兩位閣老的黃理,誰知道會不會翻身?翻身之後會不會繼續和程涇對著來?   她……真的疏忽了!   「娘!這件事全是我的錯!」袁氏還沒有糊塗到底,老太太能知道這些事,還能被彭城夫人記得,能在皇后娘娘面前掛上號,只怕也有自己的套路,難怪二房的老祖宗程敘那麼忌憚老太太的,公公真是死得早了,就憑老太太的這手腕,一個內閣大巨是怎麼都跑不掉的,恐怕這也是二房一直要想著法子也要壓著長房的原因之一,她卻只盯著外面,忘記了家裡,若是能把老太太的這些人緣關係為她所用,那嘉善的路豈不是會更疏通了。她斷然地轉變了態度,道,「您說我說得對。是我沒有做到長媳的責任,沒有盡到做宗婦的責任。我這就去趟袁家,問問我嫂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想到袁維昌和宋景然不和,又道,「想辦法見到我哥哥,讓他在這件事上站在大老爺這邊。」   雖說郭老夫人不看好袁維昌,但袁氏到底說了句人話。   郭老夫人道:「不用了。大老爺等會也要下衙了,這個時候去袁家打聽消息也沒有什麼用了。我們就好生地等消息好了!」   袁氏窘然地應「是」。   周少瑾想了想,站了起來,低聲道:「娘,我想去見見宋夫人……四老爺可是宋閣老給叫走的……」   郭老夫人想了想,乾脆利落地道了聲「行」。道:「讓商嬤嬤陪你一道去。」   周少瑾感激地屈膝給郭老夫人行禮,匆匆出了宴息室。   邱氏愕然地望著老夫人。   剛才不讓袁氏去找袁維昌,轉眼間卻同意周少瑾去見宋夫人……不要說袁氏了,就是她也有些想不通。   郭老夫人失望地嘆氣,淡淡地道:「少瑾年紀還輕,四郎又是宋閣老派了人喊他去的。四郎若是有個什麼事,少瑾去找他最合適不過了。你們仔細地想想吧!」   說完,看也沒看她們一眼,徑直去了內室。   邱氏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好。   ※   周少瑾乘一頂青帷小轎直接進了宋家的垂花門。   宋夫人親自在垂花門前等她。   周少瑾見到她未語眼眶先紅,喊了聲「宋夫人」,就哽咽起來。   宋夫人滿臉愧疚。忙道:「少瑾,沒事,沒事。我們家老爺做事,最最穩妥不過的了。你們家程大人也是心裡有數的,這件事是我們家老爺反覆斟酌之後才定下來的。」   周少瑾來之前就怕宋夫人一無所知。現在看來。宋夫人不僅知道,而且對這件事還知之甚詳。   她心中不由得一動。   宋夫人是個不管事的,會不會是宋大人對宋夫人說了些什麼呢?   周少瑾聽著,陡然間想到了前世她為了沐大小姐的事去求林太妃。太后娘娘突然來了,林太妃對太后娘娘的熱情……她不由親暱地挽了宋夫人的胳臂。道:「娘也這麼說,可我太擔心我們家四老爺,不來和您說說話,我這心就像懸在半空中似的坐立不安……」   「我知道。我知道。」宋夫人拍著她的手安慰她,看著她紅著眼睛,頭髮被寒風吹得有些凌亂,不由得心中一軟,遲疑了片刻,在她耳邊低聲道,「我們老爺說了,楊大人是他推薦的,出了這樣的事,有些話他就不好說了。河工那邊混亂已久,他原指望著楊大人去能駁亂反正的,不曾想河道上的事沒有理清楚,楊大人自己先折進去了。若是程閣老能出面周旋,程大人正好可以從工部轉到都察院去……」   周少瑾的心怦怦亂跳。   前世她對外面的事不聞不問,今生在郭老夫人跟前,卻知道了很多從前不曾知道也不曾注意的事。   朝中選仕,素有「不是翰林,不進內閣,不做御史,不做堂官」的規矩。   這裡的堂官,指得是六部尚書。   程池若是想再往上走,或有翰林院翰林的資歷,或是都察院御史的資歷。   可進翰林院,要是庶吉士。   程池春闈之後根本沒有想過做官,因此也沒有參加庶吉士的選拔。而庶吉士的選拔只會在新晉的進士中進行。   他已經失去了這個機會。   現在最好就是從御史做起。   河道總督府疏浚黃河,這麼大的事,皇上肯定要派都察院的御史監察。   而所有的御史都得從從七品熬起,都察院一百多名御史,想熬出頭並不容易。   若是程池因為這件事能轉任都察院御史,就算是從從六品的郎外員貶為正七品的御史,可程池名聲有了,出身有了,若是再有人提攜,最少也能做到正三品的大員。   有些事,果然是不破不立。   周少瑾強忍著心中的激動,在宋夫人那裡盤桓了一個時辰,婉言拒絕了宋夫人留膳之後,趕回了朝陽門。   袁氏不在,邱氏在旁邊服侍郭老夫人的茶水。   周少瑾想到邱氏的為人,也沒有瞞著她,把去宋家的結果告訴了郭老夫人。   ※   親們,怕寫錯了,所需要的東西都去查證了一遍,耽擱了時間,抱歉抱歉。   今天的更新依舊定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八十五章輔路   郭老夫人目露異色,笑道:「這恐怕也是四郎的意思,不然四郎肯定不會去出這個風頭的,剛入仕途的小子,就敢不知天高地厚地管起河道總督府的事來,這不是四郎的作派。」說著,溫聲對周少瑾道:「這下你應該放心了吧!你大伯那裡,自有我去說。」   周少瑾點頭,向郭老夫人道謝。   有小丫鬟進來,說是戶部清吏司郎中彭大人家的老安人派了人來給郭老夫人送臘八粥。   戶部清吏司郎中,正五品,在府縣是大官了,可在京城,皇家喪禮連哭喪都沒有資格出現,老夫人什麼時候交了個這樣品級的老安人?   周少瑾朝邱氏望去。   邱氏輕輕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偏偏郭老夫人還對她們倆人道:「今天鬧騰一天了,你們也累了,各自回去歇會吧!等大郎和二郎他們回來,我們再好好地吃頓飯。」   居然要見那彭太太家來送粥的人,還要把她們支走。   邱氏和周少瑾心中納悶已極,但還是溫順地屈膝行禮,出了正房。   周少瑾道:「二嫂,大嫂去了哪裡?」   邱氏嘆氣道:「大嫂說杏林胡同那邊還有些事,她回去一趟就來。可我送她出門的時候,聽到她吩咐轎夫去一條胡同。」   一條胡同,是桐鄉袁家在京城的住所。   袁氏這樣的固執,周少瑾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邱氏則為她擔心,低聲道:「少瑾,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你看,連黃理家的媳婦是什麼出身來歷娘出去走了一圈就知道了,她坐的還是程家的轎子。娘若是想知道,肯定一早就知道了。娘都說了讓她不要去袁家,卻偏偏要去,她這不是明擺著讓娘不高興嗎?她從前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可人都是會變的!   隨著的身份地位,都會變的。   周少瑾嘆氣,道:「我只能保證娘不問我不說。可若是娘問起來,我肯定要實話實說的。」   她未出嫁之前得了郭老夫人指教,能嫁給程池,她老人家也沒反對,現在又是她的婆婆了,她自然要站在郭老夫人這邊。   邱氏聽了連連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心裡卻不由又高看周少瑾一眼。   做事情這樣乾脆利落的可不多。   難為她小小年紀已經有了自己的主見。比阿笙小時候可強多了!   兩人去了後面的廂房喝茶。   呂嬤嬤親自送了彭家的婆子離開。   周少瑾問呂嬤嬤:「老夫人怎麼認識彭家的老安人?」   呂嬤嬤笑道:「彭家的老安人姓於,姐姐就是十幾年前去世的奉聖夫人。老安人的夫家和彭城伯是同鄉,老安人和彭城夫人的關係很好。奉聖夫人活著的時候,和老安人時有往來,因此和彭城夫人也熟。這些年老夫人和彭老安人都孀居在家。也不怎麼走動了。還是前些天送年節禮,老夫人特意把彭家的名字給添了上去,兩家這才重新開始走動。前兩天老夫人還特意去了趟彭老安人家。」   奉聖夫人,就是皇上的乳母。   周少瑾心中大震。   前幾天她和程笙一起去探望程笳。回來的時候看歇在轎廳的一頂轎子的圍帷被雪浸溼了。她當時就在想,老夫人是不是去了哪裡。問轎廳當值的,當值的都說不知道,他們剛剛換了值,還問她要不要去幫著問問上一班的人。   她那時候是想問來著。家裡的丫鬟跑過來說江西的李家舅老爺派人送了很多年節禮過來,好幾車東西,秦子集已經對著禮單清點過了,只是那送禮的人說李家舅老爺吩咐過,一定要見著她,給她磕個頭再回去。下著雪,天黑得早,夜晚又特別的冷,她怕耽擱了他們回客棧,急急進了內院,不曾想李家舅老爺不僅送了整隻羊整隻豬的年節禮,還送了滿滿兩匣子金錁子,周少瑾推脫不了,只得去請郭老夫人示下,郭老夫人讓她把東西留下,她這才敢收了東西。送走了李家的婆子,她又去了汀香院,郭老夫人教她怎樣「還禮」,一來二去的,也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看來郭老夫人就是那天出的門。   回來之後隻字未提。   可平時郭老夫人若是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都會講給她聽的……   周少瑾隱隱覺得這件事好像不是那麼簡單的樣子。   但你讓她具體說有什麼感覺,她又說不出來——她倒不是覺得程家門第很高,來往的都是些高門大戶的嫡枝,彭家不過是個正五品的戶部郎中,程家和他交往就是掉了身價。   可見這其中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周少瑾把困惑放在了心裡。   到了下午,程渭提前回來了,他告訴郭老夫人:「皇上召了內閣幾位大臣進宮,大哥帶了信給我,可能是為濟寧府那邊的事,他讓我告訴您,這件事他無論如何也會盡力斡旋,不會讓四郎折在裡面的。」   郭老夫人欣慰地頷首,道:「他這才像個大哥的樣子,程家的家主,主事的人。」   程渭呵呵地笑,道:「大哥讓我們別等他,從皇上那裡出來,說不定內閣的幾位輔臣還要再議……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郭老夫人高興,道:「那我們就不等他了,嘉善和讓哥兒過來了沒有?」   她問呂嬤嬤。   「都已經過來了。」呂嬤嬤笑道,「在東路客房那邊更衣,最多一刻鐘就會過來了。」   郭老夫人滿意地「嗯」了一聲。   袁氏回來了。   她笑盈盈地和大家見了禮,拿了幾匣子點心給大家,說是回來的時候路過糕點鋪子的時候買的,對去了袁家的事絕口不提。   周少瑾和邱氏不由交換了個眼神,兩人都裝作沒有聽見似的。   不一會,程許和程讓來給郭老夫人請安。   郭老夫人問著程許和程讓的功課。周少瑾則躲在茶房裡指使著丫鬟沏茶,擺瓜果。   程許將站在郭老夫人身後的女子都飛快地掃了一遍,沒有發現周少瑾,他心裡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歡喜,非常的複雜。   ※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程涇過來了。   穿著大紅的朝服。披著灰鼠皮鬥篷,進屋給郭老夫人行了個禮,連鬥篷也沒有脫,道:「娘,我馬上要去上朝了,來給您說說就走——昨天內閣議了,四弟知情不報。擅自提調濟寧衛的人,被革去工部員外郎之職。但念在四弟處置得當,沒有引起民變,任命四弟為監察御史,協理都察院右都御史督辦黃河疏浚之事。將功贖罪。今天內閣就會陳條,司禮監秉筆太監劉永也同意了。您就放心吧!四弟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郭老太太花白的頭髮隨意綰著個纂兒,穿了件秋香色素麵夾棉褙子,聽聞笑著點頭。道:「你們兄弟齊力才能斷金。等你們忙過了這幾天,你帶著妻兒到這邊用膳吧!娘有事要商量你。」   程涇恭敬應是。辭了郭老夫人,往皇宮去。   等到用早膳的時候,周少瑾得了信。   她忍不住露出歡喜的笑容來。   郭老夫人微微地笑。   過了兩天,廷議下來。程池被貶為了正七品的監察御史。   程涇帶了袁氏和程許過來吃飯。   程渭也帶著邱氏和程讓一起過來。   周少瑾擬了菜單督促著廚房裡做菜,彭城伯府派了人來給郭老夫帶信:「我們家老夫人說這兩天準備進趟宮,問老夫人有沒有空閒,不如和我們府上的老夫人一起進宮去皇后娘娘那裡坐會兒。」   郭老夫人當即就應下了。   程涇笑道:「娘十幾年沒在京城,沒想到皇后娘娘會還記得您!」   郭老夫望著臉色有些蒼白的袁氏,慢悠悠地道:「這世上哪有白吃的餡餅?我只是比別人多個心眼罷了,進京就去奉聖夫人原來妹妹家走一趟,說了說我的酸楚,那彭城夫人也許是可憐我的遭遇,進宮見了皇后娘娘不免多說了幾句,皇后娘娘這才想到我,有什麼好得意的。」   程涇窘然,道:「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錯。累得母親本應該頤養天年,卻還在為我們這些子女操心。」   袁氏聽著,臉色更白了,不由得低下了頭。   閔家,果然沒有把程家當成同盟看待。   她藉口有事去了閔家,問起閔家幾位小姐的婚事,眾人三緘其口,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   還好婆婆不知道,不然所謂的和閔家結親,就成了個笑話。   想到這裡,袁氏不由捏緊了帕子。   而郭老夫人卻拉了兩個兒子去了暖閣說話。   袁氏見邱氏和周少瑾都被撇在了外面,心裡這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暖閣裡,郭老夫人開門見山地把自己準備分家的事告訴了兩兄弟。   母親的私房錢,程涇自然不會去爭,他猶豫好一會,說起七星堂的事來:「……我知道因為分宗的事,家裡傷了元氣,我看還是跟四郎說說,最多再兩年就收手吧!以後那七星堂不管是聚是散,都與我們無關了。那本就是老祖宗用來給前朝皇室擦嘴的,現在前朝皇室墳上的草只怕都長到了齊人高,我們還是別惹這些事端好了。這也是我們家運氣好,四郎能壓製得住七星堂,若是我們弄得像二房似的,沒有了能對七星堂如臂指使的,那七星堂還不是得亂,散了。與其落到那樣的地步,還不趁早丟開手別管了。二房他想要就讓給他們好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明天星期一,有事要出去,只有一更,安排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八十六章意見   程涇的話,讓程渭忍不住抬頭打量他。   子川真正掌管了七星堂幾年,分宗的時候能拿出一百二十萬兩銀子還不用動媳婦們的私房錢和陪嫁,這樣算下來,每年能嫌多少銀子……而且照秦大總管的話,七星堂比列公在的時候收益還多,再兩年,是多少銀子?   大哥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要子川把公中的窟窿填起了再說?   大哥……這話說得讓他都覺得陌生起來。   郭老夫人心裡卻明鏡似的。   大兒子這是想把七星堂丟給四郎。   她不由在心裡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不就是怕以後七星堂的堂主會從他的後嗣子孫裡選嗎?   那也好!   七星堂是從四郎手裡振興起來的,他們既然一副生怕被沾上了的樣子,那七星堂何去何從,就交給四郎好了。   交給別人,別人也未必辦得到!   郭老夫人慢慢地喝了口茶,道:「我就是想跟你們說這件事。二郎可能不知道,可大郎你應當是知道的。我嫁過來的時候,只有五百兩銀子的陪嫁,外加程家給的兩千兩銀子的聘禮,你那個的外祖父、外祖母全讓我帶了過來,做了我的壓箱錢。我現在手裡的銀子也好,名下的田產鋪子也好,都是程家分家之後,你父親送給我的,就是怕以後我手裡沒銀子,買個胭脂水粉的,還要看媳婦的臉色。可那個時候,也不過五、六萬兩銀子而已。真正能夠一年有兩萬兩的收益,卻是你弟弟掌管了七星堂之後。」   程涇和程渭都連連點頭。   他們早就猜到了。   郭老夫人見了這才繼續道:「你們既然心裡有數。那你們媳婦那裡,就自己編話去。免得個個眼紅我給四郎買了這宅子。」   程涇和程渭都臉上一紅。前者是知道母親為何說這樣的話,後者是想到母親給他單獨買了個宅子。恐怕就是防著他有這樣的心思。   「所以說,這宅子等同是四郎自己買的。」郭老夫人裝沒有看見似的,把之前給邱氏說的話說了出來,「給你們五萬兩銀子……二房十萬兩……嘉善和讓哥兒成親的費用,由我負擔……祭田等我死後歸老大……」最後道,「四郎那裡。除了這宅子,我就不再給他分什麼了,七星堂的事,你們也不要插手了,他願意經營幾年就經營幾年。以後你們兄弟要齊心協力,為程家開枝散葉,把程家在京城的這支繁盛起來才是。」   程涇雖然從袁氏那裡聽說了母親要分家的事。但他自詡讀書人,怎會去打聽母親到底準備怎樣分家?見母親手裡還有這麼多的家當,他頗為驚訝,也明白過來為何二房的老祖宗程敘說起來也算得上是個老謀深算的人,怎麼就看不透七星堂對程家的危害?   如果換成是他。估計也一樣會捨不得吧!   程涇苦澀地笑了笑,道:「娘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如今公中也沒有銀子,您是怕我們日子難過,所以想把手裡的東西都提前分給我們。既解了我們一時之難,也免得我們兄弟為了錢財生出罅隙來。只是四郎剛剛成親。您把銀子都給了我們,四郎那邊……也太吃虧了。這宅子雖然花了大價錢,可那宅子不能吃不能喝,每年還要拿出銀子來養著……」   他想到了七星堂。   程渭也想到了七星堂。   他略略思忖了片刻。打斷了哥哥話,道:「娘,四郎對七星堂有什麼打算?如果準備散了,您的這些銀子就是給我們三家均分,也支持不了幾年。不如將宅子的東路買出去,或是讓我們住進來,這樣也可省去一筆開銷。」   朝陽門這邊的宅子從來就是有價無市,邱氏前幾日買下來的宅子地理位置極好,很容易賣出去,他們若是賣得不急,甚至可以賺幾百兩銀子。   「若是四郎還準備將七星堂抓在手裡,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就照您的意思分家好了!」   只要七星堂在手,還愁沒有銀子!   「但我覺得七星堂還是散了好!也不用再經營兩年,現在就散了。大丈夫處世立身,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這七星堂的銀子本就來路不正,程家已享受了這麼多年,現在有機會斷了,還是斷了的好。我們程家靠的是詩書禮儀傳世,這七星堂再傳幾代人,只怕就變成了金銀利益傳世了,程家也就從根子上爛了!」   郭老夫人聽聞眼底不禁流露出欣慰之色。   從前只覺得長子聰明伶俐,沒想這麼多年過去了才發現老二是個心志堅定的。   這才是做大事的人。   郭老夫人道:「四郎早已經決定散了七星堂,這兩年他拿回家的銀子都正正經經做生意得來的。只是怕七星堂突然散了,七星堂裡的人會到處做亂,所以才徐徐圖之,先把那些品性不好的先尋著理由剔出去,品性尚好的留下來,慢慢地分派個分店去。最多兩年,七星堂就會不復存在了。」   程渭歡喜道:「這就好,這就好!」   程涇卻是一愣,道:「我怎麼不知道?」   郭老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四郎說了,你們都是朝廷命官,最好還是不知道七星堂和程家是什麼關係的好。免得哪天犯了事,連累了你們兩人!」   程涇和程渭的臉都燒得通紅。程涇更是坐立不安地道:「娘,是我這個做大哥的沒有盡到做大哥的責任。你責罰我好了!」   程渭則道:「娘,既然如此,您的私房錢還是我們三兄弟平分好,也不用給我買什麼宅子了……」   郭老夫人搖頭,打斷了程渭的話,道:「所以我要拿了祭田的收益。以後我住在朝陽門這邊,也可以補貼一下四郎的嚼用。」   「這,這怎麼好?」程涇慌張道,「您怎麼能不住在我那裡?若只是為了貼補子川的嚼用。那五萬兩銀子給子川好了……」   「倒不是全是銀子的事。」郭老夫人道,「一來是這邊寬敞,我住著舒服。二來是四郎媳婦年紀還小,我丟不開手,總得幫他們幾年。況且我又不是住在這邊不走——等臘月二十三過了小年,我就回杏林胡同那邊住些日子。等到正月十五元宵節。我再過來。也免得你們為難。」   「娘!」程涇還要勸說郭老夫人,郭老夫人卻已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你們若是覺得對不起四郎,以後四郎的事多用幾分心思就是了。」   程涇、程渭見母親主意已定,不再好說什麼,喃喃應「諾」。分家的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   汀香院的宴息室,袁氏、邱氏和周少瑾三個人正要擺碗筷。   袁氏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願意分家。   公中已經沒有了銀子。三妯娌裡面,她的陪嫁最多。而且程涇這麼多年在外做官,多多少少都有些孝敬,論起家業來。他們小長房是最多的。加上閔氏快要進門了,她也是做婆婆的人了,偏偏頭上還壓著個太婆婆,這個太婆婆還怎麼看她也不順眼。她以後在媳婦面前怎麼抬得起頭來!   在閔氏進門之前把家分了也好。   邱氏卻很是忐忑不安。   他們夫妻生平第一次騙婆婆給她買宅子,也不知道婆婆會不會責罵他們。   又怕這件事被長嫂袁氏知道了覺得被她算計了……   她悄悄地問周少瑾:「婆婆和大伯他們怎麼還沒有出來?不會出什麼事吧?」   「應該不會吧!」周少瑾望了眼靜悄悄的暖房。道,「若是有事,應該會鬧出些聲響,既然沒動靜。就說明大家都在好好地說話……」   「也是!」邱氏長籲了口氣,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喜歡東想西想的。」   周少瑾朝她露出善意的微笑。   邱氏就道:「阿笙說,她把你送給她的絹花送了朵給阿箏,送了朵給阿簫,大家都說好。過幾天要過來向你請教怎麼做絹花呢!」   聽到有人提起女兒的名字,袁氏回過神來,笑道:「阿箏和阿簫怎麼了?」抬頭看到周少瑾和邱氏並肩則立,周少瑾穿著了件嶄新的玫紫色杭湖四柿紋的比甲,靚藍細布夾袍,一張臉粉嘟嘟比那嬰兒還要嬌嫩,比出嫁前還要漂亮,想到了兒子在她面前的沉默寡言和逆來順受,她心裡頓時就冒出一把火來,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想佯裝什麼也沒有,胸口又忍得隱隱作痛。   躊躇間,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高興地道:「四太太,四太太,四老爺派了人從濟寧府送了年貨過來,還給寫了兩封信,一封是指了給老夫人的,一封是指了給您的。管事正在門卸東西,一會就會來了!」   周少瑾又驚又喜,笑容就止不住地從眼底溢了出來,讓她的臉龐都明亮了起來。   她笑著對邱氏道:「二嫂,這裡就麻煩你了。我去看看就來!」   說完,也不等邱氏說話,提著裙擺就和那小丫鬟急步出了宴息室。   邱氏抿了嘴笑。   袁氏則冷「哼」了一聲,道:「真是輕浮!」   邱氏笑道:「少年夫妻,成親後第一次分開,哪能不惦記?高興些也無可厚非。哪像我們這些老夫老妻,日日相對,天仙也成了凡人。」   袁氏不以為然,還想說什麼,邱氏卻不想聽她說話,笑道:「也不知道廚房裡都做了些什麼?我們家二老爺這兩天有點受涼,我得跟廚房裡說一聲,看能不能做碗酸辣湯他喝……」然後丟下袁氏,出了宴息室。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在早上九點。   O(∩_∩)O~   ※(未完待續~^7月28日   看書的親們,不好意思,我這邊出了點急事,原定在九點的加更沒辦法更新了,今天的更新安排在晚上的十一點左右。   非常抱歉!(未第四百八十七章分道   袁氏臉色就有點發青,不由在心裡腹誹,這個邱氏,每次遇到什麼事就會裝聾作啞,太沒有擔當了,還好性子懦弱,不然這日子真沒法過下去了。又想到她去閔家問閔家七房和曲閣老結親的事,閔家大太太滿臉無奈地道著什麼因為事情沒成,也不好到處嚷嚷的話,她的手就不由攥成了拳。   說到底,還是程家人丁不旺,就算是想和其他名門望族聯姻,也沒有人丁。   如果四叔當初娶了方萱就好了。   想到這裡,她更覺得頭痛了。   聽閔家大太太說,方萱即將與閔健行的胞弟閔建衍訂親,而閔建衍則是閔家大小姐的胞弟。也就是說,方萱會成為程許的小舅母。偏偏方萱的母親——方家二太太把之前的事全算在了她的頭上,她幾次登門都吃了閉門羹。   這親戚可怎麼走動?   周少瑾卻在滿心歡喜地讀著程池的來信。   濟寧發生的事,程池並沒有瞞著她,而是花了很大的篇幅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她,只是由程池在信中娓娓道來,周少瑾不僅沒有擔心害怕,反而「撲哧」地笑了起來。   春晚正端了茶進來,見狀笑著湊趣道:「四爺在信裡都寫了什麼?您看得這麼高興!」   周少瑾珍惜地把信折了起來,放進了床頭一個紫檀木的雕花匣子裡,笑道:「四爺說,河道總督府有個書吏,這次負責發放河工的糧食,但這個人喜歡喝酒,四爺接手河道總督府的事之後,曾讓他去報庫中餘糧,他可能是剛喝過酒。隨隨便便就報個了數字,誰知道四爺立刻就讓懷山壓著他去清點,結果一清點,與他說的數字少了快五石糧食,那人嚇得魂都沒有了,立刻塞給了懷山五兩銀子。請懷山寬容寬容,他立刻去想辦法買五石糧食來。懷山就想看看他在搗什麼鬼,放了他去籌糧食,然後順手翻了翻糧庫中的帳薄……」說到這裡,周少瑾突然停了下來,眼睛亮晶晶地問春晚,「你猜怎麼了?」   那喜悅。明晃晃地躍於臉上。   春晚又沒有瞎!   她抿著嘴笑,順著她的話道:「怎麼了?」   周少瑾笑道:「原來那個多報了五石糧食!」   春晚一愣,隨後也哈哈地笑了起來,道:「那最後怎樣了?」   「後來那人還真就湊了五石糧食過來。懷山也不做聲,看他怎麼辦?誰知道直至四爺把濟寧的事都平息了下來。這五石糧食依舊在庫房裡。」周少瑾笑道,「後來懷山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個是濟寧首富的子弟,一心想做官,偏生又不是讀書的料子。就花了大價格從別人手裡謀了個文吏的差事,結果又不好好當差。整天就穿著個官服在街上悠晃,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誰似的。手裡的差事卻一塌糊塗,就是帳目也是那家人的管事在幫著他打點。因幫他打點帳目的管事生了病,他突然被四爺叫去問話。懷山又直接押著他去了糧庫,這才露餡。」   春晚將削好的蘋果用粉彩的小碗裝了遞給周少瑾,笑道:「這樣的人,四爺得把他趕出衙門才是!」   周少瑾用銀杏葉銀叉叉著碗裡的蘋果,笑道:「所以四爺才厲害啊——他不僅沒有把人給趕走,還讓他去驛站當了個驛丞。這次河道總督府出事,工部、吏部、都察院、大理寺、二十四衙門的公公……一波接著一波的去,就是四爺都忙得焦頭爛額,那書吏卻如魚得水,八面玲瓏,不僅把人招待的舒舒服服的,還把各衙官吏的住處安排的妥妥貼貼的,沒有人不滿地投訴到四爺那裡去。」   春晚睜大了眼睛。   驛站也就是個朝廷的客棧。這住客棧,總有個先來後道吧?你雖然來得早,住進了坐北朝南的正屋裡,我雖然來得晚,只能住在廂房裡,可我是正三品,你一個小小的從六品,我一個正四品的來了,你這個從六品的還不讓……從六品的也有想法了。你雖然是個正四品,可你是知府,我在大理寺任職,你管得到我頭上來嗎?我先來,我就先住了。憑什麼給你挪地方啊!   這不就鬧騰起來了?   不說別的,能把這關係擺平了,那可真是了不起啊!   周少瑾就笑了起來,道:「四爺厲害吧!」   春晚不住地點頭。   周少瑾笑意更濃了,道:「四爺就在信裡抱怨,說楊壽山鑽到錢眼裡去了。說他看著那書吏家中富庶,想著他為了謀取個書吏花了那麼多的銀了,就把他安排到了糧庫,準備讓他慢慢地把用出去的銀子補貼回來。結果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這銀子,就想出風頭。所以四爺就把他安置到了驛站。那人感激得不得了,還說四爺是他的伯樂。   「四爺在信裡憤憤地說,自己能相中這種人,就算是伯樂,只怕也是個九流的伯樂。被這種人感激還不如不感激呢!」   春晚想到程池平時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隱隱高華,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周少瑾剛才還帶著幾分陰霾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晴空萬裡般的明朗起來。   她笑著把從封信裡掉下來的一顆拇指大的松綠石放在手掌上,問春晚:「好不好看?四爺帶給我的!」   那石頭也沒有個規矩的形狀,像是從哪裡掰下來似的,可顏色卻非常的漂亮,翠綠得如青草,看著讓人覺得眼睛變得舒服了。   「漂亮!」春晚真心地道,「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漂亮的松綠石。」   周少瑾道:「我把它鑲個簪子你覺得如何?」   等到程池回來,她就打扮給他看。   春晚連聲贊好。   周少瑾讓她去跟秦子郵說一聲,找個銀樓的人幫她鑲了這顆石頭。   邱氏進來了,看著也讚揚了一番,還直誇程池細心體貼一番,這才告訴周少瑾:「娘讓你過去。說是四叔雖然不在家,可你在家,由你代表小三房,她老人家趁著大郎和二郎也都在,明天請了二叔父和翰林院掌院學士吳大人過來把家分了!」   前者是程勳的胞弟,後者程勳的好友。而三個兒媳婦裡。不管是袁氏、邱氏還是周少瑾,娘家都沒有什麼人在京城!而一向被袁氏視為依仗的袁維昌和袁氏也不過是從兄妹,又因袁維昌是內閣首輔,郭老夫人不想抬舉袁家,也就不由兒媳婦的娘家來人主持分家的事了。   「這麼快!」周少瑾訝然。   她以為還要等到程池回來。   邱氏道:「濟寧府出了這麼大的事,四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可明年二月程許就要成親了,待到那個時候再分家。又多了個閔家,郭老夫人不想再拖下去了。   三家對這樣的分法都沒有異議。   郭老夫人就讓秦子郵照著去寫了分家文書,等到吳秀早和何勉之過來把押畫了,就可以去官府備報了。   程渭就道:「那我這兩天就尋地方搬出來好了!」   「也不必這麼急。」兩家在一起住了十幾年了,如今要各奔東西。程涇還是頗為感慨的,道,「等過了年再搬吧!」   他是老大,以後大家肯定得去他那裡過年的。   程渭卻笑道:「杏林胡同那邊原本就有點小。我搬出去了,你也好早點把娘住的地方收拾出來。」   這倒是!   程涇不再多說。   兩家回了杏林胡同。   一個想著這麼多年來兩家人擁在一起。現在搬出去了,家裡終於寬敞了,袁氏覺得心情都輕快了很多。一個想著這麼多年來兩家擁在一起,現在搬出去了。終於有了自己的家,心情都變得雀躍起來。   翌日,眾人順順利利地籤了文書,周少瑾吩咐廚房裡擺了一桌酒,程涇招待自己的叔父和吳大人吃了頓飯,送走了吳大人。   郭老夫人則留了程勳說過年的事:「……若是宮中今年賜了年夜飯,我們就先吃。等你們回來祭祖,明天一早進宮去給皇上和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朝賀。若是今年宮中沒有準備年夜飯,那我們就自己過自己的。」   程劭笑著點頭,說起程池的事來:「……前幾天皇上召我進宮下棋,特意問起子川,問他是不是我的侄兒。還問起了大哥。言辭間對子川的印象好像很不錯。我已經寫了一封信給子川,讓他好好籌謀籌謀,抓住這次機會。」   這麼多的官吏,能讓皇上記著名字可不簡單。   「讓小叔費心了!」郭老夫人高興地道謝,待程勳一走,郭老夫人迫不及待地給程池寫了信。   彭城伯那邊送了信過來,問明天辰正在西直門碰頭可不行,他們一起進宮給皇后娘娘問安。   程家小三房住在東城,在西直門碰頭,那她們得很早起床才行。但進宮,像郭老夫人這樣的外命婦,卻又只能走西南門。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早早就歇下了,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就開始梳妝打扮,不敢喝水,草草地吃了幾個麵團就去了西直門。   彭城夫人在女兒沒有嫁入皇家之前,不過是個鄉下的老太太。這些年就算是養尊處優,鄉間艱難生活還是給她留下了深深的痕跡,穿著大紅色刻絲通袖襖,戴著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耳墜也看上去像個鄉間老嫗。   ※   親們,今天很不意思,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失約了。然後明天有個小手術,只有一更,安排在晚上的十一點左右。我爭取後天能夠正常更新。   O(∩_∩)O~   PS:月底了,發現新的風雲榜非常的兇殘,求月底的保底月票啊……   ※(未完待續~^第四百八十八章覲見   彭城夫人一見面就拉了郭老夫人的手,嘆氣道:「你說說你,來了京城也不到我那裡去坐坐。當年的老姊妹們還有幾個活著?你這還是脾氣太強,心氣太高,喝了別人的一碗水都要想著法子還回去。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孔聖人說的,說人到七十歲了,就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這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我這記性不好……」   她沉吟著,就有個穿著粉色褙子作婦人打扮的女子上前兩步,道:「年過七十而隨心所欲不逾矩。」   這女子的聲音輕柔婉約,周少瑾不由看了那女子一眼。   那女子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身材高挑豐滿,鵝蛋臉,丹鳳眼,鼻子挺拔,嘴唇紅潤飽滿,皮膚白皙細膩,雖然姿態謙遜,可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不時閃過一絲的銳利,如匣中藏劍,讓人看著不敢不小心。   周少瑾心中一震。   前世,她見過這個女子。   那時候她已是花信年華,常穿著大紅、真紫等顏色濃烈的衣裳,走路的時候身姿筆直,目不斜視,通身的氣派,每次出場都會引得眾外命婦竊竊私語。   她娘家姓秋,在家鄉太原頗有聲望,是彭城伯府世孫的嫡妻,原太僕寺主薄之女。至德二十四年,彭城伯去世,世子爺承了爵位,她被封為世子夫人。沒幾個月她婆婆就去世了。她公公寵愛家中一位妾室,決定不再娶妻,將彭城伯府的中饋交給了她主持。第二年,她公公去世了,那位妾室與人通姦被捉住了,彭城伯府怕這件事壞了他們家名聲。那妾室前腳送到官衙後腳就暴斃了,生的兩個兒子沒多久也相繼病逝了。   京中貴婦都私底下議論,說這是秋氏的手段,說是她公公在世的時候那妾室沒少吹枕頭風,要不是她公公去的早,這世子之位還指不定由誰來繼承呢!   可那妾室生的兩個孩子卻還小。什麼也不懂,她行事太殘暴了些。   大家都對她頗為忌憚,不願意和她有太多的交往。   這個傳聞是周少瑾在為數不多的幾次進宮朝賀的時候聽說的。   沒想到她第一次見彭城伯家的人就見到了這位秋夫人。   這些念頭在周少瑾心裡轉了又轉,彭城夫人那邊已高聲笑道:「就是這句話,就是這句話!還是我這孫媳婦聰明,到底是讀過書的人。」然後向郭老夫人引薦,「這是我的長孫媳婦。姓秋,秋天的秋,她爹是兩榜進士出身,她娘家太原很有名,祖上出過大儒。她有個胞兄。如今已是舉人了!」   看得出來,她對秋氏讀書人家的出身與有榮焉。   秋氏忙上前給郭老夫人行禮,溫聲道:「這是祖母抬舉我,讓老夫人見笑了。」   說話舉止十分得體。   郭老夫人眼底露出讚賞之色。給彭家的人引薦周少瑾。   彭城夫人上下打量著周少瑾,對郭老夫人道:「阿慎。你這媳婦長得可是真漂亮,就是這身子太單薄了些,怕是不好生養……不過,你們讀書人家就喜歡找這樣的媳婦。看你們家大郎和二郎的媳婦,也是單薄,所以子嗣不多……」   周少瑾滿臉通紅,才知道郭老夫人的閨名是「慎」。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拉著周少瑾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的味道非常的濃厚,笑道:「這也是個人的緣份。強求不來的。」   彭城夫人不以為然,還要說什麼,秋氏卻很機敏,趕在了彭城夫人之前笑道:「祖母,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快點進宮去吧!說不定承恩侯夫人已經到了。」   現在的皇后,並不是皇上的原配。   皇上的原配姓許,是太子的生母。在太子七歲的時候病逝。許家被封承恩侯。現在的皇后彭氏是由宜妃提擢上來的,她在做妃子的時候生過一個女兒,未滿周歲就夭折了。之後就一直沒有生過孩子,這也是她能成為皇后的重要原因之一。   彭城夫人在許家人面前總有點不自在,道:「皇后娘娘還請了承恩侯家的人嗎?」   秋氏提醒彭城夫人:「明天是太子的生辰。」   彭城夫人恍然大悟,又有些心虛,道:「我,我一時忘了這件事了。」   秋氏笑而不語。   周少瑾把這個日子記在了心裡。   因進宮之前郭老夫人就向她說過皇宮裡的事,郭老夫人並不擔心周少瑾會說錯話,一行人輕聲說笑著往宮裡去。   畢竟是隆冬季節,風吹在身上刺骨的冷,好在他們都披著皮鬥蓬,攏著皮袖籠,並不是很冷,走了一段路之後,還漸漸地熱了起來。   好在是大家都有經驗,走得並不急,等到了皇后娘娘住的長春宮,身上暖暖的又不至於出了汗有了腌臢之氣。   來迎她們的姑姑周少瑾認識,是皇后娘娘身邊很有臉面的宋姑姑,前世她進宮朝賀的時候,遠遠地見過。只是她認識人家,人家不認識她。而且那個時候宋姑姑神色肅穆,不像現在,笑盈盈的,看上去和藹又可親,親切望著周少瑾對郭老夫人道:「這就是老人家新娶的兒媳婦吧?長得可真漂亮!您老人家可真有福氣。」   「姑姑抬舉了!」郭老夫人謙和地和宋姑姑寒暄著,進了長春宮的後殿。   皇后娘娘今年也是五十出頭的人,頭髮烏黑,面龐圓潤白皙,神色溫和,穿了家常的寶藍色妝花褙子,梳著纂兒,戴著點翠簪子,綠祖母的耳墜和羊脂玉鐲子,一雙手伸出來像小姑娘似的細膩光潔。   她一個人坐在臨窗的大炕上,除了身邊服侍的,並沒有看到其他的。   笑著看周少瑾和秋氏給她行了禮之後,她吩咐宮女給她們端棉杌進來。   郭老夫人忙道:「她年紀輕輕地,什麼也不懂,不敢當娘娘這樣的厚愛。」   「不要緊。不要緊。」皇后娘娘笑道,「她也不過比太孫大兩、三歲,花骨朵樣的人,長得又這樣的精緻,我看著很喜歡。」   周少瑾紅著臉道了謝。   皇后娘娘看著就更喜歡了。   她身邊多的是人精,周少瑾的靦腆很容易讓人覺得親近。   眾人圍在臨窗的大炕旁坐了下來。   皇后娘娘笑著問起了周少瑾:「只聽說你娶了媳婦。可沒想到這麼小,倒是生得不錯。」   「娘娘誇獎了!」郭老夫人恭敬地笑道,「小丫頭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原是九如巷那邊四房的姻親,和我們家四郎還差著輩份呢!我看著乖巧可人,就把她叫在身邊幫著抄抄經書,做做針線什麼的。那時候就想。也不知道誰家有這福氣娶了去。誰曾想我們家和金陵那邊分了宗,這孩子的姐姐嫁到京城來,她隨著繼母過來照顧姐姐做月子,可不就碰上了。我想著與其把我辛辛苦苦地養大了的孩子給別人家做媳婦,不如就留在我們家好了。這才起了這念頭。讓四郎娶了她……」   周少瑾愕然。   郭老夫人分明是在為自己正名!   這可是當著皇后娘娘啊!   周少瑾心虛得不敢抬頭。   皇后娘娘卻呵呵地笑,很感興趣地道:「我聽彭城夫人說,你們家四郎如今在河道總督府?」   郭老夫人點頭,歉意地道:「前些日子出了紕漏。還好皇上仁慈,讓他將功贖罪。我這心才終於落了下來。」   皇后娘娘笑道:「這算什麼紕漏?太子殿下說了,不做不錯,這做得越多的人才越容易出錯。」   「多謝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的抬愛。」郭老夫人道著謝。   皇后娘娘就和郭老夫人闊契起從前的舊事來:「……那時候奉聖夫人就喜歡,常說你做事沉穩大氣有魄力。我那時候就想見見你。後來奉聖夫人的姐夫寵妾滅妻。大家都喊打喊殺的,只有你,輕言細語地告訴奉聖夫人的姐姐怎麼對付那小妾。我當時就非常的佩服……可惜,程大人去得早,不然你也可以常常進宮和我說說話了!」   提起了去世的程勳,郭老夫人的眼眶顯得有些溼潤,掏出帕子來擦了擦眼角。   皇后娘娘見了忙轉移了話題,說起了程涇:「……如今已是閣老了,也算是全了程大人的心願。」   「誰說不是!」郭老夫人笑了起來,道,「這孩子,也算是孝順了。我如今住在四郎家裡——四郎不在家,周氏和四郎又是新婚,我總得看顧著點他們,大郎夫妻只好每天過來給我問安,要不是我攔著,這大風大雪的,那麼早起來給我請了安再去上朝,還不得把人給凍壞啊!他也是快要娶媳婦的人啦!」   老夫人,可真能說!   也真敢說啊!   不過這樣一來,郭老夫人以後住在朝陽門就不怕那些御史彈駭了吧?   周少瑾想到剛才郭老夫人說自己的事,隱隱覺得郭老夫人這次進宮不僅僅是敘舊那麼簡單。   她對郭老夫人佩服得不得了!   「那就好!」皇后娘娘卻對郭老夫人的話深信不疑,說起了程家的事來:「……聽說是分了宗,還拿了錢出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郭老夫人嘆了口氣,道:「一個巴掌拍不響!二房的老祖宗巴不得四郎幫著家裡打理庶務,可四郎打小就是個喜歡讀書的,他父親又去得早,他一心想像父親和兄長那樣金榜題名,賭著口氣在至德十五年考中了進士,他哪肯幫著家裡打理庶務,偏我們家人丁又單薄,我也捨不得讓這孩子就這樣屈在家裡,一咬牙,就和二房分了宗!」   ※   親們,今天有點晚,錯字可能明天能才能改,大家先將就著看看,加更暫定在中午的十二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八十九章矛盾   第四百八十九章矛盾   皇后娘娘嘆息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常言說得好,樹大分椏,人大分家。孩子們大了,各有各的心思了,我們還能拉著拽著他們不成?」語氣頗為同情。   郭老夫人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道:「可不就是這個理。所以這個惡名就由我來背了好了,也免得那些言官在背後說三道四的。」   皇后娘娘聽了眉頭就皺了起來。   周少瑾不由得心中一提,只聽見那彭城夫人立刻就嚷了起來,道:「可不就是!那些言官吃了飯沒事幹,整天淨盯著別人家的後院不放,今年春上黃河決堤,夏天嘉興大旱,他們不想辦法為皇上分憂,反而整天彈駭這個彈駭那個的,真是不要臉!」   秋氏忙將手邊的點心攢盒推到了彭城夫人的面前,道:「祖母,您不是一直說宮裡的玫瑰糕做得好吃嗎?您吃塊玫瑰糕。」   彭城夫人「哦」了一聲,用手捏了塊玫瑰糕,表情卻有些怯意地朝皇后娘娘望去。   皇后娘娘就又嘆了口氣,道:「我說你什麼好?還好這裡沒有外人,阿慎又是個口緊的。這些話傳出去的,只怕又要給彭城伯府惹麻煩。你看人家阿慎,不管是兒子孫子還是媳婦,就沒有一個不賢良淑德的,你就不能學學人家阿慎!」   彭場夫人沒有說話。   郭老夫人忙道:「愛之深,責之切。皇后娘娘也不必太把這些事放在心上了。那些言官哪個不是想借著皇上的名聲成就自己功名的,他們盯著彭城伯府,那也是因為彭城伯府夠暄赫,皇后娘娘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皇后娘娘聽著笑了起來,道:「你也不用安慰我。我這也是沒有辦法了。」然後她不欲多談地轉移了話題:「你搬到京城來還習慣嗎?聽說你們家的老二依舊在翰林院?要不要換個地方?翰林院雖可,可也太清貴了些。你看要不要外放個一、兩年,做個鹽運使之類的……」   這不是明擺著讓程家撈點銀子嗎?   這位是皇后娘娘嗎?   周少瑾覺得身上熱氣騰騰的,直冒汗。   郭老夫人卻一點也不意外,忙欠身向皇后娘娘道謝,道:「您也是知道我的。生在金陵,長在金陵,可嫁到程家之後,卻多半的時候都在京城。您讓我選,我還是願意來京城的,有您庇護著,又能和彭城夫人能串門說個家長裡短的。倒比金陵自在。老二那邊雖然清貴,卻也合著他的性子,現在就讓他這樣好好在翰林院呆幾年,等過幾年了他穩沉點了,我再來求娘娘給他個恩典也不遲。」婉言拒絕了皇后娘娘的提議。   皇后娘娘也沒有生氣。笑道:「奉聖娘娘在的時候就說你是個會打算的,你既然有這心,想必不會錯。以後還要常進宮來看看我才是。彭城夫人那裡,你也要常去走動走動才是——她是個心裡沒事的。容易得罪人,有你在一旁看著。我也不用整天都為她擔驚受怕的了。」   一席話說得彭城夫人和秋氏都臉色通紅,郭老夫人更是連稱「不敢」,道:「彭城夫人那也是有您庇護,才沒有把這些人際交往放在心上。如今又有秋氏這樣八面玲瓏的孫媳婦。她就更不用操心了。您就放心好了,有秋氏在她身邊服侍的,她不會出什麼事的。」   皇后娘娘的目光弱弱地落在了秋氏的身上,笑道:「這孩子也是個好的!」然後抓了把花生給了秋氏,道:「我和你祖母,還有郭老夫人歪著說說話,你和周氏出去玩去吧!」隨後抓了把瓜子給周少瑾。   周少瑾和秋氏立刻就站了起來,屈膝給皇后娘娘等人行禮,退出偏殿,在偏殿旁的茶房裡歇腳。   秋氏就分了一半花生給周少瑾,並道:「這應該是山東的花生,紅皮,每個裡面都有三四個花生,雖然顆粒有些小,卻很好吃。你嘗嘗!」   周少瑾也不吝嗇是分了一半瓜子給她。   兩人就這樣坐在茶房裡吃著茶點喝著茶,說些無關緊要的話,誰也不去挑明郭老夫人的用意、宮中如今的兇險。   大約喝了兩、三盅茶,有宮女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低聲道:「承恩侯太夫人、夫人、世子夫人都來了。」   秋氏看了周少瑾一眼,見周少瑾一副魚不動水不調的模樣,抿著嘴笑了笑,徑直問那宮女:「他們是從哪裡過來的?」   那宮女見她沒有避著周少瑾,直言道:「從東宮過來。」   秋氏笑著說了聲「知道了」,那宮女就悄然地退了回去。   「四太太平時在家裡都做些什麼?」秋氏繼續和周少瑾聊著天,「過幾天是我女兒生辰,四太太若是得閒,就來家裡坐坐吧!」   周少瑾笑著應好,心裡卻琢磨著彭城伯和承恩侯府的事。   前世,林家不過是個世襲的四品武官,不過因為有個做了太妃的姑奶奶,又能在太后面前說得上話,林世晟又是個成氣的,林家這才走到別人的前頭。可林家到底比不過那些開國名門之後,她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承恩侯府和彭城伯府之間有什麼矛盾……如今程池要查程家當年滅門慘案,不知道這件事對他有沒有用?   難怪郭老夫人呵斥袁氏不知所謂了,她就這樣隨著郭老夫人進了次宮,就發現了彭城伯府和承恩侯府之間有問題,如果她常和那些夫人聚聚,恐怕知道的更多。   只是她的性子太內向,不像程箏那樣能進出宮闈……想到這裡,她心中一動。   如果能把程箏拉進這件事裡來,是不是會事半功倍呢?   周少瑾笑著和秋氏說著閒說,直到有宮女進來請她們去偏殿,說是承恩侯家的人過來了,讓她們去打個招呼,兩人才肩並著肩去了偏殿。   承恩侯家的出身也不高。許皇后沒有受封之前,他們家不過是個有泥瓦手藝的工匠,之後娶的媳婦,不是權臣之女就是新晉官吏家的姑娘,行事作派還不如彭城伯府——彭城伯府好歹還知道要娶個讀書耕讀世家的姑娘,承恩侯府卻更看重媳婦的陪嫁。   周少瑾看著滿屋穿金戴銀的婦人。根本就不想說話。   到是承恩伯夫人看著她眼睛一亮,問郭老夫人:「這是你的小兒媳?周家的二姑娘?」   郭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也沒有和他們說話的意思。   承恩伯夫人就大咧咧地打量著周少瑾,問郭老夫人:「你這小兒媳家裡還有沒有適齡的姐妹?我娘家的侄兒還沒有成親,他什麼都不求,只求姑娘家長得漂亮,你這小兒媳。長得倒是真是漂亮!」   郭老夫人笑道:「她們就三姐妹。大姐已經嫁了,妹妹今年才三歲。都不太合適!」   承恩伯夫人嘖嘖道:「可惜了!可惜了!」   不要說郭老夫人了,就是皇后娘娘聽了這話臉也有些不好看起來。   郭老夫人就趁機告退。   彭城夫人也站了起來。   皇后娘娘卻瞥了彭城夫人一眼,道:「明天就是太子殿下的生辰,你等會和我一起去給太子殿下祝個壽!」   彭城夫人恭聲應諾。   皇后娘娘吩咐宋姑姑送周少瑾和郭老夫人出宮。   周少瑾跟在郭老夫人身後。看見郭老夫人悄悄朝和她並肩的宋姑姑塞了個荷包。   宋姑姑也沒有客氣,笑著和郭老夫人說著話,把她們送到了西直門口。   周少瑾扶著郭老夫人上了馬車,兩人都齊齊鬆了口氣。   郭老夫人笑道:「很累吧!」   周少瑾點頭。笑道:「可也收穫不少!那秋大奶奶的女兒過幾天過壽,請了我過去喝酒。」   「那就去吧!」郭老夫人笑道。「我們家畢竟是士林,和他們走得太近不好,可若全無來往也不好。你們小輩們若是能走到一起,也不是件壞事。」   周少瑾點頭。想著若不是想查清楚前世程家的事。她只怕一天也不想出門。   回到屋裡,她立刻寫了封信給程池。   等接到程池的回信,朝陽門已掃了塵,貼了符,敬了灶神,準備過小年了。   在信中,程池告訴她,他臘月二十六、七就會趕回來,陪她過年。有什麼事,他們見面再說。   周少瑾喜出望外,把信貼在胸口半晌才鎖進了紫檀木的匣子裡,歡天喜地指使著丫鬟婆子薰被子,換陳設。   郭老夫人剛從奉聖夫人的妹妹、戶部清吏司郎中彭大人家回來,聞言奇道:「前兩天不是剛剛掃了塵的嗎?怎麼又要打掃屋子?」   碧玉抿了嘴笑,道:「聽說四老爺會回來過年!」   郭老夫人又驚又喜,隨後笑了起來,吩咐碧玉:「你們過去幫幫四太太,別讓她一個人累著了。」   碧玉笑著應「是」,杏林胡同那邊派了人過來,說是準備明天接郭老夫人去那邊過年。   郭老夫人笑道:「你去跟夫人說,四老爺過幾天就要回來了。我等四老爺回來再過去。」   來請郭老夫人的恭謹應著,退了下去。   程家小年夜的年夜飯就擺在了在朝陽門。   等到二十六日,周少瑾一大早就起了床,坐立不安地在家裡等程池。   可直到掌燈時候,城門落了鎖,去朝陽門外等著的管事也沒有看見程池的蹤影。   周少瑾失望之極。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就像程池走得那個晚上一樣,床突然變得又大又空曠,讓她感覺有點冷。   ※   親們,給吱盟的加更!   關於彭城夫人的輩份,並不是岔了輩,而是彭城夫人覺得自己和郭老夫人是閨蜜,從年輕時就在一起,為了表示親熱,所以才喊郭老夫人為「阿慎」的。   昨天那一章錯字比較多,已經改了,大家可在刷新一下再看。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九十章思念   被周少瑾惦記的程池此時已到了通州。   但他沒有連夜往京城趕,而是披了件墨色的鬥蓬,連平時總跟在他身邊的懷山都沒有帶,輕車熟路地悄然走進了一間偏僻的小客棧。   掌柜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坐在如豆油燈下打著算盤,見有人進來,他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渾濁無神,可在看清楚了來人的那一瞬間,卻迸射出一絲精光,然後很快垂下了眼瞼,道:「客官住棧嗎?只有後面一個上房了,五十文一個晚上。」   程池沒有說話,抓了把銅錢丟在了櫃檯上。   掌柜遞給了他一盞燈。   程池舉著盞朝後走去。   不一會,掌柜從櫃檯後面走了出來,一面喃喃地說著「生意不好」,一面用門板擋住了客棧的大門。   客棧的上房裡,霍東亭穿了件補丁的粗布棉袍,像個落第的秀才,攏著手坐在廳堂的四方桌前,另一個面相忠厚老實的男子則穿了件棉布褐衣,露出帶著繭子的蜜色皮膚,像個老農。   見程池進來,兩人立刻就站了起來。   程池吹了燈,隨手把燈放在了臨窗大炕的炕几上。   有人騰地一下從牆角攛了出來,「呼啦」一拳就朝程池揮了過去:「程子川你這個王八蛋,要死你一個人死去,拉我們蕭家墊背算是個什麼玩意兒……」   程池淵渟嶽峙地站在那裡,眼角也沒有動一下,那面相忠厚老實的男子已上前幾步攔在了程池的面前,架住揮向程池的那一拳,目帶譏諷地笑道:「蕭鎮海,四爺不過是讓你出面幫著打理七星堂而已。是你自己不死心窺視四爺。怎麼,現在怕了?當初幹什麼去了?」   一席話說得蕭鎮海滿臉通紅。   程池看也沒看他一眼,在臨窗的大炕上坐下,問霍東亭:「太子身邊服侍的都是老成的太監和嬤嬤,太子怎麼會發病的?」   霍東亭低聲道:「聽說是承恩侯的太夫人在太子生辰的前一天跑到太子殿下面前哭窮,還說朝中的文武大臣只知道一個彭城伯。不知道還有個承恩侯,那彭城伯府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還在大興買了田莊,承恩侯卻只能靠俸祿過日子,要太子殿下把承恩侯世子爺弄到市舶司去,還說彭城伯的世子都在上林苑去管花木果樹了,承恩侯世子爺是太子殿下的嫡親舅舅。憑什麼連個假舅舅都比不上……後來又說了很多的混帳話,氣得太子殿下當場就把手中的茶盅砸了,拂袖而去。那承恩侯太夫人卻沒有一點眼色,急急地上前要去拉太子殿下,幾個太監上前才把她給攔住。太子殿下一個人在書房裡寫了半天的大字,當天晚上就發了病。太醫院有個叫王有道的連夜被叫進了東宮——只有他一個人被叫了過去,身邊連個提藥箱的都沒有,藥方也沒有存放在太醫院。我們也還沒有查出來藥方放在哪裡。   「當天晚上沒有什麼動靜。可第二天一大早,皇上就趕到了東宮。看過太子殿下之後才去上朝。   「我也查過王有道了。   「他原是江南名醫。由已故大學士胡卓然推薦入宮的,那年太子爺才剛剛七個月。之後這個王有道就成了東宮的御醫,專給太子爺看病,除了太子爺。就是皇后娘娘也不能指使他。而他除了給太子爺看病,誰的病也不看。在太醫院早就引起了太醫院御醫們的不滿,只因皇上特別的信任他,就算是有人彈駭王有道,皇上也都是留中不發,而那王有道也只是小小的七品御醫,幾次下來,那些言官也就對他失去了興趣。   「所以我猜那天太子殿下應該是發病了。」   他說到這裡,臉上露出羞愧之色,聲音也越低了:「我當時沒有意識到,等意識到的時候,東宮那邊廢棄之物都已被收走了,沒辦法查證了……」   程池沒有說話,閉著眼睛坐太師椅上。   蕭鎮海看了又急又氣,道:「喂,你不能這樣算計我!你就是想讓我替你去送死,你也得給我句話啊!不能就這樣糊裡糊塗地把我拉到這裡來了。窺視聖意,那可是死罪,是死罪!而且還是禍及家族的死罪……」   他說著,程池突然睜開了眼睛。   一雙眼睛寒星般的明亮而又冷漠,道:「原來蕭家是世代耕讀禮儀傳世之家!」   蕭鎮海氣得臉色通紅。   蕭家原是佔山為王的盜賊,幹得就是朝不飽夕的無本生意,還怕什麼抄家滅族啊!   程池見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我們家要站隊!」   蕭鎮海張大嘴巴,半晌才指了他道:「你,你……」   手卻抖得不成樣子!   程池看也沒看他一眼。   蕭鎮海猛地把臉一摸,道:「程子川,幹了!老子跟你幹了!不成功便成仁!你能領著七星堂把江湖攪得天翻地覆,老子跟著你肯定吃不了虧!你說吧,要我幹什麼?」   程池「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蕭鎮海則躍躍欲試地站在程池的面前。   良久,程池睜開了眼睛。   蕭鎮海激動地搓了搓手,就聽見程池對東亭道:「太子住在東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打聽他的消息容易打草驚蛇,讓那邊的人不要動。你這就回京,看太子病的這兩天,四皇子有沒有什麼舉動……」   他需要知道四皇子到底知不知道太子的病!   如果知道,想害死太子變得很容易!   如果不知道,據少瑾的說話,太子有可能真的是病死的。   只是這樣一來,程家被抄的事又走進了死胡同。   他一直覺得,憑程家現在在士林的聲望,除非是涉及謀逆,不然皇上不可能這樣草草抄了程家的家。   可如果程家真的是謀逆,在程家的人又不可做皇上的情況下,程家和哪位皇子勾搭在了一起呢?   程池想到周少瑾。   小丫鬟也不知道睡了沒有。   他腦海裡浮現周少瑾睡覺的樣子。   烏黑的青絲鋪滿了大紅的並蒂蓮枕頭。粉粉的小臉灩光瀲灩,沉靜的神色安詳又靜謐,讓人看著心都會跟安靜下來。   程池陡然間很想回去。   想不管不顧回京城,想看到那個小丫頭,想讓那小丫頭羞赧地把頭埋在他的懷裡不敢抬起來。   熱血往身下呼嘯而去。   程池苦笑。   居然在這個時刻,這種情況之下還叫囂起來。   程池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身體這才慢慢地平復下來,可心裡卻像剜了一塊似的,空洞洞的,讓他生出股急切來。   「那就這樣說定了!」他站了起來,一面朝外走,一面道,「我們在京城碰面。還是老地方、老時間。你們小心點。別讓人捉住什麼把柄。別把京城的捕快當那些窮鄉僻壤之處的鋪快!」   華亭和那個面相忠厚老實男子拱手,恭送程池出門。   而程池也毫不猶豫地撩了帘子就要出去。   「等一等,等一等。」蕭鎮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剛說和程子川一起幹票大的,程子川轉身就把自己丟在了這裡。他急了起來,道,「我怎麼辦?你得給我安排個差事啊!」   程池卻是腳步也沒有停一下,繼續地往前走著道:「我之前不是安排你幫華亭收拾江湖上的消息嗎?」   「什麼?!」蕭鎮海愣愣地道。「你之前不就是讓我幹的這個嗎?」   「是啊!」程池撩了帘子,道。「你繼續幹就是了!」說完。出了客房。   蕭鎮海愣了好一會,回過神來就追了過去。   「程子川,程子川,」外面還在宵禁。他不敢大聲,唰地一下就攛出了客房,道,「你不能這樣糊弄我啊!我現在每天就是幫著你督促那些人把聽到的看到的那些雞毛蒜皮的事交給華亭……」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大雪。   滿天雪花中,程池的身影已不見了蹤跡。   蕭鎮海不由跺了跺腳。   程池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躲過守城的官兵進城,可他想把那路留在關鍵的時候用。   他站在驛站客房的窗戶前,看著大雪慢慢地把地染白,看著更夫路過驛站,看著院子裡響起動靜,餵馬的、掃雪的、生火做飯的人慢慢地多了起來……他吩咐懷山:「我們進城!」   懷山也一夜未睡。   他正在旁邊打著盹,聞言立刻站了起來,應了聲「是」,眼底已沒有了睡意。   程池微微地笑,沒有用早餐就騎著馬直奔朝陽門。   回到家裡,天邊才微微露出點亮光。   朝陽門程家的宅子大門緊閉,整個院子靜悄悄的,還沉浸在夜色中。   程池輕手輕腳地回了內室。   當值的春晚睡在宴息室的大炕,正睡得香。   鏍鈿的填漆床帷帳深垂,周少瑾眉頭微蹙地縮在大紅的被子裡,睡得很不安穩。   滿頭的青絲灑滿的枕頭。   他俯下身,一點一點地把那些青絲幫她攏在腦後。   好像在睡夢中周少瑾都感覺到了屋裡有人,她不安地朝被褥裡躲了躲。   程池這才發現她懷裡還抱著什麼東西。   他猶豫了片刻,輕輕地掀開了被角。   周少瑾抱著他在家時睡的那個枕頭。   緊緊地,抱在懷裡,好像珍寶似的。   程池一下子覺得冒著那漫天的大雪他依舊趕了回來,是件多麼美好的事。   他輕輕地喊著周少瑾的閨名,吻在了周少瑾的額頭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明天的加更在十二點左右。   發現自己現在被寫文綁架了,任何和寫文相牴觸的事都不願意做了……   ※(未完待續~^第四百九十一章團圓(給天心愛吱吱的加更)   周少瑾輾轉反側聽到三更鼓聲才慢慢地睡著,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撫摸自己的臉。   溫暖,輕柔。   這絕不是丫鬟。   丫鬟沒有誰有這麼大的膽子這樣摸自己。   她大吃一驚,「騰」地一下子坐了起來。   「四,四郎!」她抱著枕頭望著程池,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程池呵呵地笑。   惺忪的眸子,紅潤的臉龐,粉粉的唇,茫然地神色,可愛的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奶貓似的。   他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坐在床邊抱住了周少瑾。   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味,周少瑾這才反應過來。   程池回來了!   他真的回來了!   「四郎!」思念如潮般湧現,她緊緊地抱住了程池的腰,把頭依在了他的懷裡。   「這些日子好不好?」程池問她,一低頭卻看見那細膩如玉的脖子、   忙得已經忘記了的旖旎風光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他忍不住就吻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唇溫溫的,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卻像灼熱的火,不知道點熱了她身上的哪一根筋,那灼熱從脖子燒到了心尖,讓她打了個寒顫。   周少瑾嚇得不敢動彈。   她怎麼又這樣的了?   程池一親她,她就直哆嗦!   可也不是害怕。   就是……就是那裡火辣辣的,會讓她半邊的身子都酥酥的,沒有一點勁兒。   程池看見那如玉的脖子漸漸地就染上了粉紅色。   不由低低地又笑了起來。   少瑾,特別的害羞。   此時她的臉只怕已像紅蓮。   他親了親她的面頰。   這才發現她直直地坐在那裡,仿佛都不會動彈了。   他第一次要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   那時候他生怕自己傷害了她。   可她咬著牙,一動不動的。痛得厲害了,才低低哼一聲,若不是他耳朵尖,又一心一意地只顧著她的感受,根本就不會聽見。   他待她也就越發的細膩。   和她嬉戲良久,才會慢慢去探索那花谷間的好風景。   就算是這樣。她也僵硬的厲害。   而且還有點害怕。   每次都要看著他的臉,好像要確定進入她的那個人是他才能忍受。   他是不是要停一停?等她大些了再說呢?   程池有一瞬間的猶豫。   可那情投意合的親密又讓他欲罷不能,看著她他就想把她抱在懷裡,揣在兜裡,走到哪裡就帶到哪裡就好。   「少瑾!」他有些無奈地嘆氣,手卻自有主張地從她的衣擺伸了進去,流留地徘徊在那細膩如絲般潤滑的纖纖細柳間。   周少瑾知道。等會他就會順著她的腰肢而下,讓她羞赧得恨不得暈過去就好。   她想閉上眼睛,眼角的餘光卻透過沒有關緊的帷帳看到一線明晃晃的光照了進來。   「不要!」她捉住了程池的手。   那急促的聲音,像貓兒在叫,有種撩拔人心的瀲灩。   程池原本無意做什麼。這聲音卻像落在四肢百駭的火種,陡然間就把他給點著了,不僅讓他捨不得把手拿出來,還讓他的血燃燒起來。噼裡啪啦地讓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粗獷起來。   「是不是不舒服?」他咬著她的耳垂道。   生平第一次理解那些登徒子,也生平第一次佩服柳下蕙。   要從這樣的溫柔陷阱裡拔出來。真的很不容易!   他摸在她肌膚上的手有些猶豫。   周少瑾就突然想到他含著她豐盈時那依戀的神色,電石火光間,她突然想到,程池。會不會……喜歡著她的身子……   這個念頭讓她的心怦怦亂跳起來。   要是真的,是真的……她怎麼能推開他……她本意就是想讓他高興的……不管是哪種高興,只要他高興了,她就覺得值得……   周少瑾感覺自己的臉火熱火熱的。   而且聽到程池的呼吸有些亂起來。   他們很親密的時間,他的呼吸也這樣的亂。   可這樣什麼也沒有做他就這樣了,還是第一次。   這下子周少瑾不僅覺得臉熱,就是身上也熱得像在爐子上烤似的。   程池見她羞得眼瞼都是紅的,心裡柔得能滴出水來,好像回到小時候,明明知道不對,可還是要去做,去挑戰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不行……他的手順勢而上,把那豐盈揉成了自己喜歡的模樣,咬著她的耳朵繼續道:「是不是不舒服?」   周少瑾半邊身子都酥了,心跳得如擂鼓。   「不要!」她聽見自己嗓子像缺水般嘶啞地道,「我,我腳軟,走不動路……」   這樣就腿軟了嗎?   程池有些驚訝,莫名地又有些驕傲。   他知道是因為他。   她雖然有前世的記憶,可那記憶怎麼可能好?恐怕除了恥辱還能有什麼?   他的手一頓。   周少瑾鬆了口氣。   四郎……不管什麼時候,都會顧著她!   她不由笑了起來。   愉悅就一點點的染上她的眼角眉梢,她心裡也變得輕快起來。   低低地道:「你剛回來,等會還要去給娘問安……我還要給你收拾箱籠……準備午膳……說不定娘還會要我陪著她打葉子牌……每次我身子都軟軟使不上勁來……」   等回了屋,她隨他怎樣都好。   只求給她些喘息的時間,免得讓人看出端倪來。   她現在是當家的主母,那些人當著她的面就算什麼也不敢說,背著她肯定會議論紛紛的。   程池念頭一閃,心裡那團剛剛有些勢弱的火又嘭地燒了起來,而且還越燒越旺,如那燎原之勢。   「你是說,」他在她耳邊私語。「我們每次之後,你身上都軟軟的使不上勁來嗎?」手卻不由自主地又捏揉起那團豐盈來。   周少瑾不禁呻、吟了一聲,喘息道:「你,你答應過我的……」   既然如此,那她的身子怎麼還僵硬得像石頭。   程池覺得自己有必要和周少瑾仔細地討論討論這個問題。   他不想委屈少瑾,也不想委屈自己。   程池索性像抱孩子似的讓她縮在了自己的懷裡。手也順著那曲線隨自己的心意摩挲起來。   周少瑾好怕。   他每次和她做之前都會這樣……   誰知道程池卻沒有像之前那樣,而是在她耳邊輕聲地道:「那除了腿軟,還有沒有其他的……我不動你,就是想知道,免得讓娘誤會……」   周少瑾身子又僵又直,臉憋得通紅,一雙清澈的眼睛水氣氳氤。就是咬著唇不說話。   程池心裡就像被貓抓似的,一面親吻著她,一面細細地描繪著那花谷間的風情。   周少瑾低低的抽泣起來,抓住他的手說著「不要」。   程池嗓子冒火,依舊溫聲地哄著她:「……還有什麼?」   周少瑾覺得該死的感覺又要來了似的。   她緊緊地夾住雙腿。哭了起來:「我,我要上官房……」   「什麼?」程池有一瞬間沒有聽懂。   周少瑾羞恥地又說了一遍,然後低聲地哭了起來。   程池明白過來。   又驚又喜。   他忙把她抱在懷裡輕聲地哄著:「沒事,沒事。我不亂來了,好不好?」   周少瑾直直地由他慢著。好一會兒身體裡的潮水卻慢慢地開始減褪。   她的身子也跟著柔和起來。   程池笑著親她的臉龐,規規矩矩的,沒有一點逾越之處,好像她是他的寶貝。舉止間帶著不容錯識的寵溺。   周少瑾的心這才平靜下來,身子也變得柔柔地,乖巧地依在他的懷裡。   真是個孩子!   什麼也是不懂。   可她願意柔順地由著自己。   自己讓她怎樣就怎樣。   如果沒有前世的那些記憶,她自然知道自己身體的變化。可因為前世的緣故,一切不合常理的都被她所畏懼。   程池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就是沒有母親在身邊陪伴的結果。   不過,就算是有母親在身邊陪伴,出嫁的時候做母親的也最多丟本春宮圖給她吧?   程池失笑。輕柔地順著她的頭髮,低聲道:「是因為要上官房所以才身子僵直的嗎?」   周少瑾一句話也不想聽,扯著他的衣服掩著臉。   卻也只能掩著臉而已。   程池就想起掩耳盜鈴的典故來。   他大笑,還是抑制不住心裡的渴望低聲地問她:「是什麼時候的事?」   第一次不管他怎樣的憐惜,她都痛得臉色發白。   周少瑾無論如何也不開口。   程池就鬧她。   最後周少瑾受不了了,只好把頭埋在他的懷裡羞忿地道著「最後一次的時候」。   程池哈哈地笑了起來。   周少瑾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推了程池一把。   程池卻順勢撲了過去,半邊身子壓著她開始親吻她。   周少瑾掙扎著,卻半點作用也沒有。   程池笑道:「我知道你等會要主持中饋,我好些日子沒有看見你了,我們成親九天我就去了濟寧府,我就想抱抱你,你別亂動。」   她知道所謂的「亂動」會有什麼後果,果然乖乖地不敢亂動了。   程池親了親她,又和她說了會情話,就坐起身來,幫她把肚兜和小衣一件件地穿上。   周少瑾赧然地望著程池,覺得自己有點過分。   四郎說了不會動她就不會動她的,偏生她像他會說話不算數似的在那掙扎著。還好四郎的脾氣好,若是換了別人……她前世在田莊的時候,聽說過有的女子因為這件事被打。   那種人當然跟四郎不能相提並論,可她這樣不相信四郎,等四郎想起來,心裡多半會有些不喜歡的。   周少瑾就拉了拉程池的衣袖,忍著羞道:「娘說你回來之後她要搬去杏林胡同住些日子,等到正月十五再過來。」   到時候婆婆不在,他想怎樣就怎樣好了!   ※   親們,給天心愛吱吱的加更。   O(∩_∩)O~   PS:更新依舊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九十二章心結   程池立刻就明白了周少瑾的意思。   他有點意外。   在他看來,食色性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他沒有想到她連婆婆也顧忌。   是不是說,她也會顧忌身邊服侍的人呢?   程池親了親她的面頰,低聲道:「你身邊的事讓樊媽媽管著,你屋裡的事,讓商嬤嬤管著,你看怎麼樣?」   周少瑾覺得這樣挺好。   樊媽媽原本就不是那厲害的人,前世是為了她才沒辦法,只好站出來頂風遮雨的,這輩子能輕鬆點為何不輕鬆點?何況那商嬤嬤不是普通人,四郎這麼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她溫順地點頭。   程池又捧著她的臉親半天,這才低聲道:「你也梳洗梳洗,我們去見娘。」   周少瑾鬆了口氣。   她好怕程池繼續下去又生波瀾。   沒等程池下床,她就急急地趿了鞋子。   引來程池又一陣暢快地笑。   兩人在屋裡磨嘰了半天,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醒來就得了消息,說程池回來了,先回了正房。   小別勝新婚。   可濟寧那邊卻是大事。   她有點拿不準兒子是先會了妻子再來跟她說濟寧的事,還是先跟他說了了濟寧的事再去會妻子……磨磨蹭蹭地起了床,正坐在鏡頭前由沉香梳著頭,珍珠笑盈盈地走了進來,道:「四老爺和四太太過來了。」   郭老夫人忍不住笑著點了點頭。   這麼短的時候,兩人不可能做了些什麼。   能從溫柔鄉裡爬出來,那就是做大事的人。   郭老夫人忙道:「快請他們進來,天氣這麼冷,小心凍著了。」   語氣就不禁透著歡喜。   珍珠笑著應是。去請了周少瑾和程池進來。   見兒子穿了件半新不舊的靛藍色細布棉袍,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臉上乾乾淨淨,一副在家時的打扮,郭老夫人知道這是服侍過兒子盥洗了,心裡就更高興了。再看周少瑾,梳著纂兒,粉色的淨面襖,油綠色的八湘裙,眉目婉約地站在兒子身邊,看著如同對璧人,郭老夫人的歡笑就抑制不住流露在了面上。指了身邊的太師椅讓兒子坐,卻招了周少瑾坐到了她的身邊。   這樣周少瑾就坐得比程池高了。   她微微有些不自在。   郭老夫人笑道:「一家人,不必講究那麼多。」然後問起程池濟寧府的事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大哥一個說辭,宋閣老一個說辭,你二哥又一個說辭。」   程池就把自己怎麼受了宋閣老的指使去了濟寧府。又怎麼以暴以暴地制住了那些引起民變的官吏,濟寧衛的指揮使又怎麼膽小怕事不敢出面,他又怎麼逼著那指揮使和濟寧、清浦等地的府衙出面安撫民工、懲戒官吏……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這樣事後聽他說起來這心都是懸得,不要說當時的情景了。   郭老夫人嘆氣。拍著周少瑾的手道:「還好你處置得當,你哥哥和宋閣老都託了人在皇上面前為你說話。你這次能有驚無險地過去。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可不能再逞強了。要知道這世上的事可不是哪一個人說了能算的,就是皇上,有時候也要受制內閣,就是內閣。有時候也要受制內府。這些我不說你也明白,做官,最要緊的是要知道怎樣平衡這些關係。不然你寸步難行,就算是想為百姓做點事,也有心無力。」   程池恭敬地受教。   郭老夫人見氣氛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笑道:「好了,好了。我老了,過了時。以後是你們的天下,有道理你就聽聽,沒道理就當我這個娘的無病呻,吟,也不要放在心上。」   周少瑾好生佩服。   老夫人年紀大了,卻思路明晰,比那些年輕人腦子還要活躍。   她不由想起了她的前婆婆、林世晟的母親。   外宅的事林母是什麼也不管的,可內宅的事卻事事都得聽她的,周少瑾想吃龍井蝦仁,廚子想著法子做了一個,被林母知道了,皺著眉頭說她:「古裡古怪的,以後別總是想著這些不上檯面的東西。」   在林母的心裡,京菜才是天下正道。   想到這裡,周少瑾心裡不由「咯噔」一下。   前世,林母是在她嫁進林家第二年冬天去世的。   也就是說,明年的這個時候,林母會病逝。   而林母病逝完全是因為一場小小的風寒。   她應該告訴林世晟一聲才是。   可她怎麼才能告訴林世晟呢?   她並不想和沐家大小姐過多的交往。   前世,她曾經妒忌她有兒有女。   雖然明知道自己這種妒忌沒有道理,可她心裡就像個結似的,想想就覺得彆扭。   到了晚上,她趴在程池的身上說著這件事。   程池既然知道她和他在房事上的芥蒂,怎麼會自毀長城貪圖一時的歡愉呢?   他只穿了件中褲,把周少瑾也脫得只剩肚兜綢褲,抱著她躲在被子裡說話。   周少瑾的身體果然就軟了下來。   他偶爾吃吃豆腐,她也只是紅著臉睜著一對水氣氳氤的眼睛哀哀地望著她。   程池倒吸著冷氣,這才知道什麼叫做「自做孽不可活」。   他好不容易冷了下來,周少瑾就跟他提起林家的事來。   「富貴在天。」程池聞著她脖間的香氣,玩著她纖細的指頭,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人有多長的壽命,那都是閻羅王勾了生死薄的,豈是你能管的?林家的事,你已經插手過一次了,就不要再插手了。」   周少瑾好喜歡這樣趴在程池的身上。   他的身體穿著衣裳的時候還看不出什麼,這樣脫了衣裳卻很是結實,氣息又好)聞……她想他抱著她睡覺。   聽程池這麼說,她不由歪了歪頭,尋了個讓自己更舒服的姿勢。遲疑道:「這樣好嗎?林大人畢竟收留了我……」   程池笑道:「他是收留了你,可你也讓那個沐家大小姐做了她有實無名的妻子。您想想,除了你,還有誰能這樣的敬重那位沐大小姐?你們扯平了。這就是樁交易而已。你情我願。如果他要是對你有什麼不好的心思,那才是他的錯。他這樣待你,才是應該。何況你重生之後第一件事就幫沐家解了圍。撮合了他們倆。就算是要報恩,你也對得起他了。你想想,要不是你,他能順利地娶到沐家大小姐嗎?沐家出事之後,沐家的女眷能安然無恙嗎?你不幫他,他又到哪裡去找一個像你這麼好的人幫他把沐家大小姐買回來?別人又怎麼甘心和他只做個掛名的夫妻?   「你就別管他們家的事了。要是讓他們查覺到你在幫他們,你怎麼解釋?萬一若是誤會你了。你怎麼解釋?」   是哦!   她能幫沐世晟一時,卻不能幫他一世。   可讓她明明知道林母會因一場小小的風寒去世她也無動於衷,她這心裡還是有點過不去。   可四郎說的話也有道理。   她怎麼能忤逆四郎呢?   程池見她面露躊躇,知道她心裡過不去,笑著嘆氣揉了揉她的頭髮。道:「到時候告誡他們一聲,他們聽得進去就聽,聽不進去你可不能強求。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周少瑾高興地應著。不由伸出對欺霜賽雪的手臂圈在了程池脖子上,親了一下程池的臉。   程池不滿地哼了一下。道:「你就這樣的敷衍我?」   「沒有!」周少瑾赧然,喃喃地道著,想著他們之間總是程池主動,她又輕輕地親了程池一下。   那粉粉的唇。如開在早春枝頭的第一朵花,嬌柔,細膩,還帶著些的怯意。   程池全身的血都沸騰起來。   他苦笑。   有時候真的不能做君子!   他和周少瑾唇齒纏綿,親暱地探索著她身上的秘密。   周少瑾灼熱著,悸動著,抽搐著,呻,吟著,低泣著……記憶力變得支離破碎,只記得自己緊緊地摟著他的脖了,在他的耳邊低低地求他你別這樣……我難受……你要了我好不好……求你別這樣了……   好像一整夜都在求而不得的痛苦裡。   又不知道自己求的是什麼。   第二天醒過來,程池已經不在床上了。   可帷帳裡卻不像平時就算是有火龍也帶著幾分冷清,而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暖在帳子中流動。   她蓋著被子,規規矩矩地躺著,旁邊的枕頭四四方方,像沒有人用過似的。   周少瑾想到昨天晚上的荒唐。   難道是做夢?   她咬了咬牙,惴惴不安地低頭,拉開衣襟朝裡看。   粉色的並蒂蓮肚兜,包著她的飽滿。   衣襟磨擦她的頂端都會讓她微微有些刺痛。   周少瑾騰地一下臉上火辣辣的。   眼角的餘光看見了鎖骨旁如花綻放般的痕跡。   周少瑾如同手指被扎了一下似的,慌張地鬆開了手,用被子緊緊地裹住了自己。   四郎……好壞!   雖然沒有和她怎樣,可那些舉止做派……她真不知道還有那麼多的花樣……可還不如要了她呢……   周少瑾的咬著唇,望著繪著藍綠色蓮花紋的承塵,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粉的,半晌才懊惱地蹬了蹬被子,掀了被子下了床,在放了她陪嫁的箱籠裡找來找去……身後卻傳來春晚驚訝的聲音:「太太,您這是怎麼了?您要找什麼?您起來了怎麼也不跟我們說一聲?」說著,已拿了件衣裳披在了她的身上,道,「太太,你快回床上捂著,要找什麼告訴我就是了。」   周少瑾的肩膀耷拉下來。   她要找那本被她不知道丟到哪裡的春宮畫……她怎麼能跟春晚說!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更新依舊在十二點左右!   PS:可能是現在的月票規則變了,不時會發現有新的月票冒出來,姐妹們檢查一下自己的月票,如果還有新的月票冒出來,今天是七月的最後一天,順手投給《金陵春》吧!   O(∩_∩)O~   謝謝!   ※(未完待續~^第四百九十三章兄弟(周末加更)   周少瑾窘得不得了,「哦」了兩聲,敷衍著春晚道:「也沒什麼,就是前兩天我好像看到一本詞話本,不知道丟到哪裡了?」   春晚笑道:「是您前兩天看的《還珠記》嗎?我記得那本書我們幫您收在了炕幾下面,我這就去幫您找……」   那本書有什麼好看的!   書生中了狀元被當朝的宰相看中,要求招他為婿,他又想富貴又怕失了名聲,最後髮妻和宰相的千金效仿那娥皇女英……她看了兩章就翻了個結尾丟在了一旁。   「不是那本!」周少瑾繼續胡謅,「我不記得名字了,就記得是個藍色的封面……算了,你也別找了,說不定哪天就會冒出來了!」說著,她轉移了話題,「四老爺呢?怎麼沒有看見他?」   春晚笑,道:「四老爺一大早起來和懷山大叔去遛馬去了。還留了話下來,說您要是醒了他還沒有回來,就先用早膳,不用等他了。太太,我叫了圓圓滿滿過來給您梳妝打扮吧?」   四老爺回來了,四太太肯定會好好捯飭一番的。   周少瑾面色微紅,挑了件淡紫色織金褙子,粉色的十二幅繡寶相花襴邊的湘裙,戴了蓮子米大小的南珠環釵,看上去端莊秀美又透著幾分小姑娘的活潑,春晚看著都直點頭,更不要說從外面回來的程池了,把馬鞭交給了春晚卻對著周少瑾道:「讓人打水進來,我要更衣!」   言下之意是你還不快來服侍我。   周少瑾紅著臉站了起來。   他們成親才九天他就去了濟寧,那時家裡還有客人,他們不是在招待客人就是在床上廝混,自然是蜜裡調著油,根本談不上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   如今要靜下心來過日子了。她卻把這茬給忘了。   周少瑾朝程池走過去。   程池徑直去了內室相通的耳房。   周少瑾急步跟了過去。   耳房隔成了兩半,一半放著她和程池常穿的衣裳,一半做了浴室。   她進去的時候程池已經在脫衣裳了。   周少瑾忙上前幫忙。   卻被程池抱在了懷裡,低頭在她耳邊道:「身子骨還痛不痛?」   周少瑾鬧了大紅臉。   他昨天沒有要她,可做出來的事比要她更讓人羞赧。早上起來,她身上青一點紫一點的。全都是他留在他身上的印跡。而且她隱隱感覺,他好像還是故意的。   「昨天是我不好!」程池聲音低沉地在她耳邊向她道著歉,「從我走的那天開始,我就天天想著你,看著你在我懷裡,我一時也沒有忍住……」他說著,眼中又流露出昨天看她時的綣繾。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他該不會這個時候在這裡……   她想到他有意要她幫著更衣。又想著從前他總是幫她穿衣裳……心裡越發的肯定起來。   周少瑾臉上熱熱的,忙推了推他的肩膀,道:「別這樣,別在這裡……」給人撞見,羞都要羞死人了……   程池就抱著她親了親她的面頰。悄聲道:「那你身上還痛不痛?」   她猶豫了片刻,想到他有可能今天晚上還這樣待自己,她不敢搪塞他,赧然道:「還有點……」   她說還有點。肯定是很不舒服。   程池目光微黯,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青絲。聲音略有些嘶啞地道:「少瑾,我給你上點藥……」   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程池的話音剛落,周少瑾還沒有來得及回來,就聽見「哎喲」一聲。樊劉氏端著個銅盆撩簾而入,又很快地退了下去。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想找地方躲起來才好。   反倒是程池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樣,不僅笑著安撫她「沒事」,還道:「你現在是我太太了,我們這樣才是對。若是互相不理睬,那成什麼了?你放心好了,你乳娘看我們這樣只有高興的份!」   周少瑾也知道。   可知道是知道,被人撞見了是被人撞見了。   程池安撫了她半晌,她才有勇氣隔著帘子讓人打水進來。   這次進來的是圓圓和滿滿,兩人笑著給程池打水。   程池就指使著周少瑾給他更衣,好像非要周少瑾服侍他似的。   周少瑾看著,心裡甜滋滋地,圍著程池轉。   圓圓和滿滿都抿了嘴笑。   周少瑾只好當沒有看見。   好不容易幫程池更了衣,兩人坐在宴息室臨窗的大炕上用早膳。   程池又指使著周少瑾幫她擺碗筷,盛粥添湯。   周少瑾很喜歡幫他做這做那的,臉上的笑就一直沒有斷過,直到去了汀香院給郭老夫人請安,也沒辦法壓抑自己喜悅的心情。   郭老夫人看著不免打趣他們:「這屋裡多了一個人就是不一樣,瞧著都熱鬧了起來。」   周少瑾垂著眼瞼把丫鬟端進來的茶放在了郭老夫人手邊,不敢抬頭,倒是程池,落落大方地道:「要不然為什麼要娶妻生子呢?有人作伴自然是要熱鬧些。」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不再說什麼。   程池就問起郭老夫人去杏林胡同的事來:「……楊大人被壓押進京了,我準備去楊家看看,然後再去趟宋閣老家,再就是幾個上司和同僚,我既然從濟寧回來,少不得要去拜訪一番。您定了去杏林胡同的日子,提前跟我說一聲,到時候我也好送您過去。」   郭老夫人淡淡地道:「讓他們來接吧!你不用管我了,到時候有少瑾在家就行了。我也就是過去住幾天就回來。」然後話鋒一轉,道,「楊家那邊,你既然要過去,就帶點銀子過去吧!楊大人犯了事,他們家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程池點頭:「我省得。幾位大人那裡。我也準備了東西。」   郭老夫人頷首,三個人又說了一會閒話,看著時候不早了,周少瑾送了程池出門。   程池卻怕她凍著,出了東路,尋思著郭老夫人那邊的人看不到這邊來。就搓著她的手道:「快回去歇歇,橫豎過年的事都安排妥貼了,別凍著了,我回來和你一起用晚膳。」   周少瑾留戀地應「好」,還是依依不捨地幫他整了整實際上平整無跡的鬥蓬,道了句「路上小心點」,有小廝一路跑了過來。遠遠地看見他們就喊著「四老爺」,「四太太」上前行禮,道:「大老爺和大太太過來了。」   他們來幹什麼?   而且程涇還親自過來了。   快過年了,程池都這麼忙,更不要說程涇了。   周少瑾朝程池望去。   程池笑著對她道:「可能是來接娘過去的。」   周少瑾猶豫道:「那你要不要和大伯碰面?」   「既然來了。肯定是要碰面的。」程池笑道,帶了周少瑾在垂花門前迎接程池。   這還是河道總督府出事之後程池和程涇第一次見面。   程涇笑著上下打量了程池一番,露出欣慰的笑容:「臭子小,幹得不錯!如今皇上都記得你的名字了。」   程池不以為意。挑了挑眉笑道:「你什麼時候見我出過錯!」   語氣頗有些狂妄自大,倨傲跋扈。   程涇哈哈大笑。   袁氏卻忍不住朝周少瑾望去。   她靜靜地站在一旁。眉眼彎彎地望著程池,恬靜而又溫順,美好得如朵獨自綻放的蓮。   袁氏心裡就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   老太太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給老四娶誰不好,非要娶了她。   自己就是想和她親近也親近不起來。   別人家都盼著家和萬事興。老太太倒好,唯恐這天下不亂似的。   還好彼此分了家單過,這樣讓自己和周少瑾一個大門進出,她氣都要氣死了。   想到這裡,袁氏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把心中那些忿然、不快咽了下去,和周少瑾寒暄:「家裡過年的東西都準備得怎樣了?有沒有要我幫忙的地方?」   周少瑾和她客氣道:「有娘在這裡看著,家裡應該不會缺什麼的。若是要幫忙,我會跟大嫂說的。」   兩人說完這幾句話,也沒有什麼要說的。只好把目光投向了程涇和程池。   兄弟倆倒說得正酣。程涇道:「工部既然派了人去挑大梁,你就不要生事了。等這件事完了,我會想辦法把你調回來的。最好是通政司。那是小九卿的位置。何大人又是誥哥兒的嶽父,我和大理寺那邊說好了,把他們那邊的一個經歷調過去,你過去就是正五品了——別人不好直接這樣提拔,你是從從六品貶下去的,到時候再升上來打個馬虎眼,也就過去了。只是要低調行事,免得有人拿這做文章。」   說來說去,就是讓程池在楊壽山的事上不要得罪人,他破格被提到正五品的時候別惹得人彈劾。   周少瑾微微皺眉。   若是想做一代權臣,履歷必須經得起推敲。   正五品,除非是皇上下旨御封,這樣不聲不響地升了上去,就像那砌牆根基少了一塊磚,誰知道哪天坍塌就出在這塊磚上。   袁氏也很意外,可更多的,是妨忌。   丈夫這可是不遺餘力地在幫老四啊!   等到她兒子的時候,也不知道程家還有沒有這樣的資源。   「有勞大哥了!」程池笑道,「大哥還是別為我的事去求人了,嘉善不也馬上要參加春闈了嗎?何況我已經決定了,以後就在都察院混日子了——通政司雖好,卻好不過都察院去。一樣是皇上的親信,可都察院的言官出來,十之八九都是清流。」   讀書人的士林,可是更尊重清流的!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更新依舊在晚上的十點左右哦!   PS:月初,求保底的粉紅票……   ※(未完待續~^第四百九十四章接人   程涇聽著,就不由皺了皺眉頭。   程池沒等他說話,已笑道:「大哥,你和大嫂是來接娘的吧?馬上朝廷要封印了,你這幾天肯定很忙。我也不耽擱你了——我昨天才回來,原想今天去你那裡一趟的,又怕你忙,準備過幾送母親去杏林胡同的時候再和大哥碰個頭的,沒想到大哥你先來了?今天我要去宋閣老那裡……我還是先陪你去見了娘再說吧?」   程涇沒有推辭。   一行人往汀香院去。   路上,程涇問程池:「宋閣老邀了你幾時?去晚了不好。見過娘之後你就先過去吧!等年夜飯的時候我們再細談。」   程池點頭。   程涇又道:「知道宋閣老找你有什麼事嗎?」   「應該是為楊大人的事。」程池猜測,「這次之所以民變,是因為河道總督府苛扣民工嚼用,凍死了人,有人懷疑是楊大人貪墨。」   程涇冷笑,道:「若不是貪墨,怎麼會到了死人的地步。子川,我們雖然要做官,可做官也要有良心。這個時候,你可別因為他和宋景然的關係就稀裡糊塗地為那楊壽山背書。」   「我知道!」程池自嘲地笑道,「我現在也就是個七品的御史,就算我想為楊壽山背書也沒有那資格啊!」   程涇也笑了起來,道:「你從小就聰明,有事自己看著辦。也別怪我囉嗦,我這也是為了你好。怕你剛入官場,沒有看清楚形勢,被人當槍使。」   兄弟倆說著話,轉眼就到了汀香院。   汀香院服侍的已得了消息,呂嬤嬤在門口迎接。   程涇喊了一聲「嬤嬤」。算是和呂嬤嬤打了招呼。   呂嬤嬤激動得不得了,小跑著幫程涇撩了簾了。   程涇進屋,由珍珠領著去了宴息室。   郭老夫人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正在等他們。   程涇和袁氏恭敬地行了大禮。   程池攙了程涇。   周少瑾猶豫了片刻,去扶了袁氏。   兩人在一前一後地站在了郭老夫人面前,程涇這才開口。說快過年了,程池也回來了,請郭老夫人回杏林胡同過年,也請程池和周少瑾年三十的中午過去吃團年飯。   郭老夫人在程池回來的時候就已做好了去杏林胡同的準備,既然大兒子來請,也就不矯情,決定明天在朝陽門這邊用了午膳過去。   程涇勸了良久。才讓郭老夫人改變主意,定了明天用了早膳啟程。   他神色一松,說起話來也就更隨意了:「娘,我們已經把後院的正房收拾出來了,您就住在那裡好了。二弟還怕您不習慣。弄了條京巴狗回來,雪白雪白的,就像我們小時候您養的那條一樣。」   郭老夫人聽著有些意外。   她嫁進程家的時候,還是孫媳婦。來了京城。就住在後院的正房裡。後來程勳雖然由大爺變成了老爺、老太爺,她卻懶得搬了。依舊住在後院的正房裡。   郭老夫人的面色不由溫和起來,笑道:「你們把後院的正房收拾出來了,二郎一家住在哪裡?」   程涇笑道:「他們已經看好宅子,這大過年的。總不能這個時候就搬吧?就先在東廂房擠幾天,等過了年,選個好日子就會搬到這邊的四條胡同了。」   今年剛剛分宗,肯定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郭老夫人不再說什麼,而程池見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辭,留了周少瑾招待程涇夫妻。   程涇請了一天的假,一直陪著郭老夫人,說著他們兄弟小時候的事,也說著他少年時郭老夫人對她的教導。等到用午膳的時候,周少瑾就發現郭老夫人對程涇夫妻已是和顏悅色,非常的親暱了。   可能是因為做母親的無論如何也不會真的生兒子的氣吧?   周少瑾笑著,吩咐丫鬟們把午膳擺在了宴息室,讓郭老夫人母子用了膳之後可以繼續說說話。   袁氏過來幫忙。   周少瑾笑著向她道謝,卻沒有攔著她。   袁氏一愣。   她比周少瑾年長二十幾歲,論年紀可以做周少瑾的母親了,她說幫忙,也不過是句客氣話,沒有想到周少瑾一點不客氣,竟然真的讓她幫忙。   周少瑾卻當沒有看見。   前世她恨袁氏兩面三刀,說的是一套做得是一套。今生她可不想再吃這虧了。袁氏要幫忙,那就幫忙好了,她何必和袁氏客氣!   讓她既然說了客氣話又做了好人。   她藉故去了廚房,把袁氏一個人丟在了宴息室。   等到她在廚房裡待一會兒,尋思著郭老夫人和程涇應該已經上了桌,這才去了正房。   袁氏正和坐在桌邊的郭老夫人和程涇說話:「……三弟妹年紀還小,有想不到的也是自然。」   一副她幫了周少瑾大忙似的。   周少瑾也不辯解,笑著把從廚房端過來的涼拌小黃瓜放在了桌上,笑道:「娘,您嘗嘗,新上市的,廚房的婆子一大早就守在貨棧裡才搶到的。」   大冬天的,能吃上脆生生的黃瓜,誰還會去仔細地思量袁氏說的話。   程涇夾了一筷子給郭老夫人,贊著周少瑾道:「弟妹,多謝了!」   周少瑾笑笑沒有說話。   程涇吩咐袁氏:「過年的時候我們家也買點,除了給娘嘗個鮮,初二阿箏和阿簫也會回來,也給兩個姑爺添個菜。」   袁氏應下,心裡卻有些不高興。   這黃瓜只怕是比黃金還貴。   程池素來會賺錢,這周少瑾花起程池的錢來倒大方,這種東西也捨得買。   可這種既討好了程涇又討好了郭老夫人的事她就說也沒地方說去。   訕訕然地應了「是」,袁氏低頭吃飯。   程涇贊了周少瑾的多味乳鴿、龍井蝦仁、松鼠魚做得好:「地地道道地杭幫菜。」   周少瑾笑道:「大伯若是喜歡,我等會讓他們用桶裝幾條黃魚給大嫂帶回去。」   杏林胡同又不差這幾條魚。   袁氏忙道:「不用了……」   程涇卻道:「那就多謝了……」   夫妻倆異口同聲,說出來的話卻截然不同。   程涇就皺了皺眉。   杏林胡同雖然不差這幾條魚,可四弟妹卻是好心,他們又何必拒人於千裡之外呢!   他瞥了袁氏一眼。壓著袁氏道:「我們就是怕太麻煩了。」   女人知道女人的事。   袁氏大概覺得這是「嗟來之食」吧?   周少瑾笑道:「不麻煩,不麻煩。相公不吃魚,娘走了,這魚放在我們這裡也是浪費。不如讓大哥和大嫂拿回去算個菜。」   程涇笑道:「那就多謝了!」   周少瑾笑了笑,吩咐人去裝魚。   郭老夫人和程涇移到炕上喝茶繼續說著家長裡短。   袁氏在一旁聽著,服侍茶水。   很快。一個下午過去了,程池並沒有回來。   郭老夫人道:「怕是在宋閣老那裡耽擱了,我們不用等他,先用晚膳,讓少瑾給他留點菜就是了,你難得請一天假,明天一大早還要上朝。早點吃了早點回去歇了。」   程涇恭聲應是。   周少瑾惦記著程池,有些心不在焉。   就算是有什麼事,今天家裡有客人,他也應該想辦法早點回來才是。   送走了程涇夫妻,周少瑾開始幫著郭老夫人收拾行李。   「那個花觚不帶過去。」郭老夫人坐在臨窗的大炕前看著周少瑾指使著婆子裝箱籠,「等我回來的時候已經開了春,到時候用來插迎春花最好。帶過去了還要帶回來,就放那裡好了。」   周少瑾笑盈盈地應著「是」。有小丫鬟進來稟道:「諾大奶奶過來了,說是做了些年夜菜。拿過來請老夫人嘗嘗,算是他們做小輩的孝順。」   程汶得了程池的話,興致勃勃地準備開茶葉鋪子,很快就帶著程諾和吳寶璋搬去西直門那邊一個租來的小院。原本吳寶璋還準備幫著程汶收拾好了宅子就和程諾回去的。不曾想程汶見京城的人工高,索性留了程諾和吳寶璋幫忙,一個當夥計,幫守鋪子,一個主持中饋,帶了四、五個丫鬟婆子管著內宅的事務。   程池走得急,也沒有過去看一眼。   程汶卻一直盯著程池。   見朝陽門這邊有了動靜,忙派了吳寶璋過來,並吩咐她:「務必請了老夫人和子川夫妻初四的時候過來串門。我有要緊事和他商量。」   吳寶璋這才硬著頭皮過來給郭老夫人請安。   郭老夫人謝了程汶的好意,道:「這件事還要等你池四叔回來了和他商量,若是那天沒有其他的什麼安排,我們就去打擾你們。」   「老夫人說得哪裡話!您若是能去,那可是蓬蓽生輝!」吳寶璋說了幾句客氣話,起身告辭。   周少瑾送了她出門。   吳寶璋見黃昏的餘輝裡她耳間墜著的南珠光華瑩潤,不由笑道:「少瑾,沒有想到你最後會嫁了池四叔,你還記不記得潘清,我們還以為你會嫁給程許呢?」   周少瑾笑道:「我也沒有想到你會嫁給程諾,我還以為你會嫁給程輅呢!」   吳寶璋臉色微變。   周少瑾笑道:「說起來程輅也挺可憐的!功名丟了,家也沒了,如今不知道流落在了那裡,哪天回來了,恐怕還得靠我們這些親戚救濟!」   吳寶璋想到程輅的性子,生死關頭,連自己的母親都能丟下不管,向她借的幾兩銀子只怕在他心裡也不是個什麼事。   她的笑容都變得勉強起來,笑著:「看你說的,程輅也算是有心氣的人,怎麼要我們這些親戚救濟呢!」   「什麼事都不要把話說滿了。」周少瑾繼續噁心她,道,「我們走著瞧好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依舊定在十二點左右。   PS:求月票……   ※(未完待續~^第四百九十五章知道(周末加更)   周少瑾和吳寶璋自然是不歡而散。   只是周少瑾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吳寶璋卻有些惴惴不安起來。她決定就在京城過年,等過完了年再想個辦法讓公公程汶同意她回金陵去,她再也沒有辦法忍受每天呆在那個租來的小宅子裡幹些柴米油鹽糖醋茶的事了,怎麼說她父親也是個正四品的知府,她嫁到程家來可不是行那商賈之事的。   周少瑾則一邊幫郭老夫人收拾東西,一面擔心著程池怎麼還沒有回來。   好不容易等到了二更時分,程池披著一身的雪回來。   周少瑾急急地迎了上去,一面幫他解著鬥篷,一面打量著他的臉色道:「你用過晚膳了沒有?去宋閣老那裡還順利嗎?」   程池的神色顯得有些冷峻,聞言面色微霽,但也稱不上和顏悅色,而是長透了口氣,沒有更衣就抱了抱周少瑾,道:「我沒事!娘歇下了嗎?」   如果沒有歇下,按禮他是要過去問安的。   周少瑾道:「我來的時候娘歪在臨窗的大炕上下棋,怕是在等你。」   程池點了點頭,道:「我過去看看!」   周少瑾應了一聲,服侍著程池更衣,又陪著她去給郭老夫人問安。   郭老夫人看見程池就笑了起來,眼底有著不容錯識的慈愛,笑著問他:「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你大哥他們等你好久了。少瑾也一直盼著你,隔一會就派人去門房看……」   周少瑾沒有想到自己的舉動被郭老夫人看了個一清二楚,紅著臉不敢抬頭。   程池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是柔柔的。   「有些事耽擱了。」他笑道,「這幾天可能有點忙,以後我要是回來晚了,你就自己先吃。別等我。」   周少瑾不知道他這話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郭老夫人說的,也不敢吭聲。倒是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了起來,道著:「你們快去歇了吧!我明天搬去杏林胡同。」   「那我們明天送您過去!」程池笑著陪母親說了幾句話,帶著周少瑾出了汀香院。   周少瑾看他長身玉立地走在前面,心裡就莫名地覺得驕傲。自豪,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腳步不由地慢了下來。   誰知道程池卻越走越快,很快就和她拉開了一個距離。   周少瑾愕然。   從前她跟在程池的身後從來都不曾出現過這種情況。   出了什麼事?   周少瑾小跑著跟上了程池。   程池回頭,好像才發現自己剛才把周少瑾甩在了身後。   他嘆了一口氣,牽了周少瑾的手。   周少瑾還是要小跑著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她忍不住道:「四郎,你別生氣了!要不要我陪著你去花園裡走走。」   雖然天空中偶爾還會飄下幾片雪。花園裡也很冷清,可對於一個生氣的人來說,也許寒冷的空氣會讓他的心情靜下來。   前世她遇到沒有辦法排解的事就在寒冷的夜晚由丫鬟婆子陪著在田邊走走,有時候心情就好了。   程池突然停下了腳步,笑道:「你看出來我心情不好?」   他說這話的時候挑了挑眉。有些不相信的樣子!   周少瑾奇道:「這不是很明顯嗎?你要是生氣的時候,動作就會比平時大,你若是高興的時候,動作就會比其他的時候輕柔。你要是非常生氣的時候。就會笑很溫煦的樣子,可眼睛卻冷冰冰的……」   她還沒有說完。程池已哈哈大笑。   他抱了周少瑾,親了親她的鬢角,道:「你怎麼能這麼可愛!」   程池覺得自己已經做到了七情六慾不上臉,原來全心全意把你放在心上的人眼裡。他的一舉一動都如明晝般的清晰明了。   周少瑾茫然,不知道程池這話從何而來。   程池笑得更歡暢了,連跟在他們身後的僕婦都忍不住抬頭悄悄地打量他們夫妻。   ※   回到內室,周少瑾打了水給程池洗腳。   程池指了旁邊的錦杌讓她坐下,一面泡著腳一面和她道:「我今天去過楊大人家……在城北的祟義坊,半間院子,什麼也沒有,家徒四壁,午膳是粥,就著兩碟自己醃的鹹菜……」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城北的祟義坊,是出了名的窮。   楊壽山,他是兩榜進士,是河道總督啊!   程池點了點頭:「他出身貧寒,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娶的是同村的青梅竹馬。祿俸原本就不夠,還要拿一半回去救濟村裡的貧困。兩個女兒已經出嫁了,還有一兒一女在家……楊夫人出來見客的時候,穿件半新不舊的寶藍色杭綢褙子,只綰了只桃木簪。」   周少瑾往腳盆裡添了點熱水,道:「要不,你接濟他們一點吧!」   程池苦笑,道:「我好說歹說,楊夫人才收了五十兩銀子,這還是看楊大人關在了詔獄,需要銀子打點的份上。」   可這也不至於讓程池生氣啊!   周少瑾想了想,道:「是不是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程池看了周少瑾一眼,沉默了片刻,道:「實際上我一直覺得楊大人這個人古板刻薄又剛愎自用,很不討喜。疏浚黃河之事,我和宋老爺子都覺得不是最好的時機,偏偏他一意孤行,當時宋老爺子就氣得和我說,他這是只要政績不管民間疾苦。我也很贊同。所以才會藉故在京城滯留不去的。他出事後,我就派人查了河道那邊的帳目……」他話氣微頓,「發現河道的帳目漏洞百出……有好多地方都經不起查證……我當時就懷疑他貪墨。我去楊家,也是想看能不能發現些什麼……然後和宋閣老把話挑明了,試試這件事和宋閣老有沒有關係,他知道不知道河道這邊的帳有問題……」   可到楊家一看,卻是那樣一幅景象。   周少瑾當然是相信程池的。   程池看帳是很厲害的。   要不然為何別人說他要是入閣,是做計相的料子。   她道:「會不會是他把那些銀子藏到什麼地方去了?你不是說他的帳目有問題嗎?就算一時看不出來。等到新任河道總督接手的時候不也要露餡嗎?到時候別人肯定會懷疑他。我要是他,說不定就把銀子藏了起來,然後作出一副很貧困的樣子……」   「不是!少瑾!」程池籲了口氣,「我當時也是像你這麼想的,就更不想和楊家的人打交道了,準備把帳目的事交給宋閣老。讓宋閣老處置。誰知道宋閣老看了帳目,比我還驚訝。問了我很多的事,到了掌燈時分,沒有留我用晚膳就送了我出來。   「我覺得這其中有蹊蹺。就派了人盯著宋家,準備自己先回來了再說。   「結果我走到半路上,懷山就跑來告訴我,說宋閣老去了曲閣老家……」   周少瑾突然「哎呀」一聲。騰地站了起來,打斷了程池的話。   「怎麼了?」程池想到她是重生的,心裡怦怦地跳了兩下,道,「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事了?」   周少瑾連連點頭。道:「你不說我壓根就沒有想到。曲閣老是至德二十三歲被人彈劾入的詔獄,那是我嫁到林家的第三年,沐大小姐已經進了門,給林世晟生了長子。林世晟抱了那孩子來給我看,說起朝中的事。提到曲閣老……說是曲閣老插手邊關之事,接受宣同總兵賄賂……有很多罪名……好像一項,就是刻扣河工銀子,因為插手邊關、賄賂是主罪。那河工的事倒沒有多少人注意,我之所以記得,還是因為那年田莊要修水渠……」   程池聽著心裡有點堵。   少瑾對前世的記憶全都帶著林家的影子。   可見她的日子過得有多孤單蒼白了。   今生無論如何也要把她腦子裡的這些記憶洗掉才是。   程池沉吟道「宋閣老卻去找了曲閣老……」   也就是說,宋閣老有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程池皺緊了眉頭。   周少瑾忙道:「當時我也沒太注意,你要不還是再查一查吧?」   如果真的和河道總督府有關係,肯定能查得出來的。   不然當年曲閣老怎麼會有這樣的罪名?   程池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周少瑾服侍他洗了腳,更衣上床,他的神色還有些狐疑。   她也不打擾他,熄了兩根燈芯,幫他掖了被子,靜靜看著他,陪著他發呆,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睡來的時候程池已不在床上,她被裹在被子裡,睡得正香。   周少瑾不由抿了嘴笑,問春晚:「四爺呢?」   春晚一面幫她挽了帳子,一面道:「四爺寅時就起了,一直呆在書房裡沒有出來。」   這件事很棘手嗎?   周少瑾忙從被子裡爬了出來,梳洗一番後去了書房。   書房裡燒著地龍,程池穿了件青色細布夾袍在那裡練大字。   他神態平和,看上去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可周少瑾卻覺得他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同了似的,站在門口望著他,一時間忘記了和他打招呼。   程池卻抬起了頭,笑道:「怎麼這早就起來了?這天才剛亮呢!」   周少瑾忙道:「等會還要送老夫人去杏林胡同呢……」   程池愣了一下,笑道:「我倒把這件事給忘了!」   他怎麼會把這件事給忘了的呢?   周少瑾不由上前抱住了他的胳膊,有些撒嬌地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   程池看著她的目光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他揉了揉周少瑾的頭髮,道:「我生平第一次覺得,我也許還可以做些別的!」   是要和宋閣老、曲閣老撕破臉嗎?   不是為了自己的前程,把自己的榮華富貴放到一旁,去為那些被人奴役的河工、受苦的百姓做些什麼嗎?   周少瑾道:「四郎,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只要你別丟下我就行!」   ※   親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PS:然後有個好消息告訴大家。上次新浪的那個評選,託大家的福,《金陵春》得了第一、二季度中國網絡小說排行榜新書榜的第五名。   這個是連結:/news/2015/2015-07-31/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九十六章送回   程池大笑,摸著周少瑾花般的面龐,道:「怎麼會把你丟下!」   周少瑾鬆一口氣。   那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兩人去給郭老夫人送行。   郭老夫人手邊放著灰鼠皮的丁香色刻絲鬥蓬,如同要出遠門般地拉了周少瑾的手吩咐程池:「同僚間的應酬縱然重要,可若是飲酒失態就得不償失了。幾位閣老那裡要去走動走動,你的恩師、同科那時也別忘了送禮。大年三十的時候早點過去,陪著你二叔說說話。初二的時候顧家姑爺、袁家姑爺和彭家姑爺都會過來,你也過來陪陪客……」   程池恭敬地點頭應「是」。   有小丫鬟隔著帘子稟道:「老夫人,二老爺、夫人和二太太過來了。」   這次是程渭來接郭老夫人。   程池和周少瑾出去相迎。   兄弟見面自有一番契闊,三妯娌也客客氣氣地問了好,大家都才去了汀香院的正房。   給郭老夫人問過安,知道他們都已用了早膳,郭老夫人很利索地就站了起來,道:「那就過去吧!」   程池幾個簇擁著郭老夫人出了門,袁氏扶著郭老夫人上了馬車,邱氏趁機朝周少瑾使了個眼色,低聲道:「你和我們一起過去!」   周少瑾微微一愣。   程池知道她有心結,早就想了藉口跟郭老夫人說了,今天他送郭老夫人過去,她則留在家裡。可她也知道邱氏對她向來和善,能說出這樣話來,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思忖片刻,微微點頭,急步走到了程池身邊。低聲和他說了這件事。   程池立刻道:「那你就過去。我們把娘送到門口。」   這樣一來,豈不是程池也只能把郭老夫人送到門口了?   郭老夫人見了心裡肯定不高興!   周少瑾想到這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沒事,我陪著娘說會話就和你一塊回來。」   既然過去了,只怕不是陪著說會話就能走的。最少也得留在那裡用個午膳。   程池說了自己的擔心。   周少瑾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不對。   是袁氏對不起自己,憑什麼她要避開,還連累著程池也要跟著她藏來躲去的?   周少瑾不由挺直了脊背,道:「四郎,那我們就留在那裡用午膳吧?九如巷的私房菜是很好吃的,可惜那個時候我也沒有嘗過幾次,杏林胡同既是九如巷在京城的老宅子。來往都是官宦人家,想必廚房裡也會做九如巷的私房菜,到時候我們也學幾個喜歡吃的回去招待客人。」   程池打量著周少瑾的神色,卻見她表情雖然溫婉,目光中卻透著幾分柔韌。他想到她那不動聲色的堅韌,失笑起來,低聲道:「那就聽太太的吩咐,我們去杏林胡同用午膳!」   有些事。少瑾不可能永遠的迴避。   直視,才是最好的遺忘。   郭老夫人和袁氏坐了一輛車。程池親自扶周少瑾上了邱氏的馬車。   邱氏微微地笑,讓隨行的婆子放了車簾。   周少瑾就道:「二嫂,謝謝你提醒我。」   邱氏見她能這樣毫不猶豫地就聽了自己的話,心裡很高興。對周少瑾更是多幾分親近感。她低聲道:「這幾天大嫂遇人就說娘今天回杏林胡同。我怕到時候有街坊鄰居過去拜訪娘,幾個媳婦就你不在,別人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先入為主就是這麼來的。」又道,「你也別嫌棄我多話,你比阿笙年紀還小呢!」   言下之意是以她的年紀都養得出周少瑾了。   周少瑾很感激邱氏對她的提攜,抱邱氏的胳膊,道:「我年紀小,什麼也不懂,我要是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二嫂只管說我就是。我如果不是機緣巧合嫁給了四老爺,還要喊阿笙一聲表姐呢?」   邱氏低聲地笑,拍了拍周少瑾的手,接受了她的說詞。   周少瑾就問起邱氏搬家的事來:「可定好日子了?到時候我們也要帶幾響爆竹過去給二伯和二嫂恭賀恭賀才是!」   大家就是分開住了,彼此親親熱熱地走動,這才是詩書禮傳世之家的教養和情份。   邱氏怎麼會拒絕?   「定了元月二十二。」邱氏低聲笑道,「原想著還在正月裡,搬家不好。可嘉善的婚事定在二月初十,我怕到時候大家都忙,我請大家去家裡坐坐都沒有空閒,就把日子定在了元月二十二,也正好早點把房子騰出來,大嫂好安排客房。」   周少瑾點頭,兩人就家長裡短地說了一路。   等到了杏林胡同,下了馬車,還就真有街坊鄰居上前打招呼。   「老夫人回來了!」   「老夫人這是過來過年的嗎?聽說你們家大孫子的婚期定了二月,您這是要參加了大孫子的婚禮才去小兒子家吧?」   「老夫人還認識我不?我是隔壁李家的。」   也有人朝周少瑾望過來。   邱氏就向那些人引見周少瑾:「是我新進門的弟媳,特意送我娘過來的。」   「長得可真漂亮!」有人上前和邱氏打著招呼。   郭老夫人則笑著和大家寒暄著。   看得出來,周圍住的多是平常普通的人家,人情味卻濃,說話也帶著善意,程家這邊和街坊鄰居的關係很好。   前世,周少瑾並沒有來過杏林胡同。   她還以為像朝陽門似的,住的非貴即貴,周圍也都是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世婦,就是住在隔壁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兩次面。   大家說了幾句就各自散了。   周少瑾跟在郭老夫人身後走進去,抬頭看見了站在如意門旁的程許。   他好像注意她很久了似的。他原本直直地站在那裡,她抬頭看見他的時候,他忙低下了頭,快步走了過來,給郭老夫人行禮。   郭老夫人心疼地攜了程許起來。道:「這孩子,怎麼又瘦了?聽說這些日子你跟著吳大人讀書?可要注意身體才是。科舉固然重要,可沒有好的身體,三場考下來,還有殿試和庶吉士考試,會挺不住的!」又道。「不是說你要上學嗎?怎麼回來了!」   程許忙笑道:「祖母,我沒事。吳大人平時也這麼跟我說,還讓我每天早上走路去他那裡。我是聽說今天祖母過來,所以才提前從吳大人那裡回來了,這件事吳大人也知道,他也同意了。」   郭老夫人頷首。   程許上前給程渭、程池問好,輪到周少瑾時。他猶豫了片刻,才低低地喊了聲「四嬸」。   周少瑾屈膝行了個福禮,站在了程池身後。   郭老夫人笑著把手伸給程許,道:「好了,大家也別站在這裡。天氣這麼冷,還是快點回屋說話去。」   眾人笑著應「是」。   程許扶了郭老夫人,進了正房。   自有管事協助呂嬤嬤去放郭老夫人的箱籠。   袁氏服侍郭老夫人脫了鬥篷,扶郭老夫人在臨窗的大炕上坐下。   大家圍著郭老夫人坐了。   小丫鬟進來上茶點。   袁氏接過小丫鬟手中的茶。端給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喝了兩口茶,面色這才和緩下來。對程渭和程池道:「我知道你們都孝順,可你們現在都領著差事,有事就去忙你們的去了。我這邊有你們大嫂,不會有什麼事的。」   程渭就笑道:「大哥不能去接您。說好了讓我請一天假的,我就陪著您說說話好了。」   程池也道:「我本就是閒人,也不耽擱這一天兩天的。」   袁氏聽了忙道:「哪有過家門不入的道理。四叔就留下來用了膳吧?廚房那邊我都交待好了。」   「是啊!」邱氏隨後笑道,「我們正好幫您把東西規整齊了,不然少瑾也不放心啊!」   周少瑾連連點頭。   郭老夫人不再說什麼,等到箱籠收拾好了,有管事的婆子進來找袁氏拿酒壺,邱氏和周少瑾就陪著郭老夫人去了後院的正房梳洗更衣。郭老夫人看著周少瑾站在邱氏身邊像邱氏的女兒似的,也有些不忍心讓周少瑾做這些,就找了藉口支使她出去玩:「看看廚房那邊都做了些什麼?天這麼冷,讓他們給我們做些蓮子百合銀耳湯進來去去寒。」   周少瑾笑著應諾,叫了個杏林胡同的小丫鬟帶自己去廚房。   誰知道她出了門卻看見程池和程渭站前院通往後院夾道裡說話。   程池背對著她,她看不清楚程池的表情,程渭卻面對著她,他表情嚴肅而冷峻,嘴抿得緊緊的,眼裡還帶著幾分怒氣,不知道程池說了些什麼,他突然激動起來,道:「君子有所為而有所不為。我覺得你的想法沒錯。你只管去做,我支持你!若是大哥責怪你,大哥那邊由我去說!當年列公那麼做,難道就只是想留給程家後嗣子孫一個好名聲嗎?」   周少瑾暗暗嘆了口氣,心裡又隱隱覺得驕傲。   她悄然問過丫鬟之後,從另一邊夾道去了廚房。   回到朝陽門,只有兩個人的家,周少瑾以為程池會和自己膩歪的,程池卻只是親了親她的面頰,就一頭鑽進了書房沒有出來。   周少瑾守在爐子面前,燉了冰糖蓮子羹給程池送去。   程池在滿桌的案卷中抬起頭來,神情堅毅。   周少瑾把粉彩的小碗放在了他的手邊,走到他身後幫他捏著肩膀,輕聲道:「四郎,你想彈劾曲閣老嗎?」   說起來,曲閣老和程池的關係應該還不錯,特別是程池在金陵的時候,曲閣老女婿高耀帶著夫人去九如巷給二房的老祖宗程敘拜壽的時候,明顯地親近著長房。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依舊在十二點左右哦!   PS:榜單太兇殘,姐妹們多多支持。   謝謝!   ※(未完待續~^第四百九十七章春節(給TINALI的加更)   周少瑾對程池的事有一種幾乎是本能的感覺。   程池並沒有意外,而是笑道:「你看出來了!」   捏著他肩膀的手勁變得大了起來。   「我覺得你會這麼做。」周少瑾低聲道,「恐怕會得罪很多人吧?」   「是啊!」程池嘆氣,「所以在做之前想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恐怕不是對不對吧?」周少瑾巧笑道,「是想在暴雨來臨之前休息休息吧?」   如果僅僅是因為怕得罪人就不去做,他也就不會這樣為難了。   程池哈哈大笑,拉了周少瑾的手,沒有說話。   之後程池早出晚歸,大年三十的那天倒沒有出去,早早地就和周少瑾去了杏林胡同。   袁氏在檢查祭祀用的菜品。而程劭早已經來了,正和郭老夫人坐在正廳裡說話。   程池低聲對周少瑾笑道:「你和我去見見二叔!」   周少瑾思忖片刻,卻道:「我和你去見過二叔之後就去給大嫂幫忙吧?今天是年三十,我也是做媳婦的人。」   程池微笑著點頭,道:「我們家少瑾長大了!」   周少瑾斜睨著他,道:「說得我連這點事也不懂似的。」   程池低聲地笑。   夫妻倆一前一後地進了大廳。   給程勳和郭老夫人請過安之後,周少瑾就去了廚房。   程劭笑道:「四郎媳婦年紀雖小,卻很懂事。」   郭老夫人欣慰地笑,謙遜道:「還算是聽話。」   程劭笑著點頭,和程池說起楊壽山的事來:「……聽說家中一貧如洗。若是能救濟,就救濟救濟吧?畢竟同僚一場。」   程池笑著應是,朝著程劭使了個眼色。   程劭會意。待坐得差不多了,他藉口到書房裡看看,由程池陪著出了廳堂。   兩人慢慢地走在抄走遊廊上,說著話。   迎面卻走過來程汶和程諾夫妻。   程劭一愣。   程池已經猜到了,笑道:「怕是大哥和大嫂請了汶從兄一家過來過年。」   過年就要熱熱鬧鬧的。程涇和程汶畢竟是從兄弟,如今程汶帶著兒子兒媳在京裡。於情於理都應該請了他們過來過年、   程劭無所謂地點頭……   程汶則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過來。   「大哥、大嫂見我們孤孤單單的,叫我們一起過來過年。」他笑呵呵地給兩人行著禮,道:「二叔可好?我有些日子沒有見著您了?」又道,「子川,多謝你給我引薦的那幾家貨行,不僅價格公道,為人也很好——我過年前趕著把貨上了。第一天就開門紅,賺了十幾兩銀子。照這樣下去,我這生意大有可為!難怪閣老家也要尋思著兩門好生意呢!」   這是剛開始,大家給面子去捧場,以後日子長了就難說了。還得靠自己會經營!   程劭和程池交換了一個眼神。程池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但願你的生意能蒸蒸日上。娘還不知道你們來了吧?我和二叔在外面走動走動。汶從兄快去給母親打個招呼吧?只怕母親還等著你們過來呢!」   程汶嘻嘻笑,帶著程諾和吳寶璋去了正廳。   程池和程劭則去了書房。   吳寶璋也是媳婦,既然過來吃年夜飯,也不好意思坐在正廳裡陪著程汶和郭老夫人說話。坐了一會兒。她找了個機會去廚房裡幫忙。   程家的小丫鬟在前面帶路。   她一進廚房就看見周少瑾坐在門邊的小杌子上吃著新鮮出鍋的什錦年糕,她自己的幾個丫鬟眾星捧月似的圍著她。還有個小丫鬟在旁邊捧著湯碗,一個婆子在旁邊獻著殷勤:「……早就聽說朝陽門那邊請的是江南的師傅,也不知道這點心合不合您的味口?你嘗嘗看!有什麼做得不周到的,您跟我們直說。我們這就改。老夫人還得在我們這邊住一個多月餘呢!她老人家雖說從來不挑點心的好壞,可我們這些灶房裡忙活的人,要是做出來的東西東家們不喜歡,我們臉上也沒有光。」又接過丫鬟手中的湯碗端到了周少瑾的面前,道:「是棗泥紅豆桂花羹。正宗的山東大棗,甜而不膩,四太太也幫我們嘗嘗,看要不再加點糖。」   周少瑾把筷子放到了一旁,笑道:「這年糕做得很好,就是葡萄放多了,有點酸。老夫人年紀大了,牙齒吃不得酸。」然後捧起了甜羹喝了一口,道:「棗放得有些多,糙口,少放點就好了。」   那灶上的婆婆點頭哈腰地稱「是」。   吳寶璋看著在心裡冷笑。   周少瑾真是不知死活,居然評價程家灶上婆子的手藝?   她四處掃了掃,既沒有看見袁氏也沒有看見邱氏。   吳寶璋想了想,還是上前給周少瑾行禮。   周少瑾一見就知道袁氏還請了程汶他們來這過年,她沒有起身,繼續坐在那裡吃她的糕點喝著她的甜湯,朝著吳寶璋頷了頷首。   吳寶璋心中不悅,忍著氣笑道:「怎麼不見涇嬸嬸和渭嬸嬸?」   周少瑾道:「二嫂在打掃祠堂,大嫂過去看去了。」   既不問她什麼時候來的,也不請她坐下來喝杯茶。   吳寶璋只好繼續忍著,笑著對那灶上的婆子道:「這是什麼甜羹?聞上去香香甜甜的!」   那灶上的婆子笑道:「是棗泥紅豆桂花羹。」忙吩咐灶上的人端一碗過來。   周少瑾也不理她,秀氣地吃著甜羹。   那婆子又諂媚地拿了個裝了個雞腿的霽紅瓷的小碗過來,低聲對周少瑾道:「四太太,我們做了叫化雞,您嘗嘗好不好吃?」   周少瑾看了笑道:「你把這雞腿給我了,等會那叫化雞上桌豈不是少了個雞腿?」   婆子笑道:「看您說的,這叫化雞我們也不常做,這不是怕做砸了桌面上不好看嗎?又怕家裡突然來了客人沒有菜。就多做了幾隻。您只管吃,要是覺得好吃,我再給您撕個雞腿來。」   在家裡用早膳的時候程池就逼著她多吃了兩個湯包,怕過來了午膳晚了餓肚子。嘗半個年糕,喝一小碗甜羹還可以,吃個雞腿就有點勉強了。但那婆子涎著臉湊了過來。滿廚房的人都看著,她不好意思不給那婆子面子,笑著接過了碗,撕了兩條嘗了嘗,味道還真的很不錯。她就笑著讚揚道:「難怪你能管廚房了,不說別的,就這叫化雞的手藝就可以獨當一面了。」   那婆子聽了喜得合不擾嘴。又去給周少瑾撕個雞腿。   周少瑾止不住笑了起來,道:「你這是想讓我不用午膳啊!」   那婆子嘿嘿地笑,道:「老夫人早上巳初才早膳,廚房裡又都忙著做祭祀用的菜,午膳只怕會到未初才會擺膳。您墊墊肚子,免得等會餓了!」說到這裡,才想到吳寶璋也在,想了想吩咐廚房的小丫鬟:「去。把那隻雞的雞脯肉給諾大奶奶削點來!」   吳寶璋氣得直哆嗦。   她又不是那窮家小戶沒有吃過雞肉的,居然讓人給她吃雞脯肉?還是周少瑾吃剩下的……   「不用了!」她臉色不善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到廚房裡叨什麼東西吃啊?不用了!」   周少瑾壓根沒準備理睬她,把霽紅瓷的小碗遞給春晚:「這叫化雞味道真好,你們也嘗嘗。」   春晚笑著接了。   那婆子瞟了吳寶璋一眼。笑得見牙不見眼地對春晚道:「還有,還有!姑娘要是覺得好吃,我這去斬一盤來,哪能委屈了姑娘們!」   春晚等人笑嘻嘻地道謝,到底覺得不雅,一個人嘗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大家正鬧著,袁氏過來了。   周少瑾喊了聲「大嫂」,吳寶璋忙上前行禮。   今天的事很多,袁氏也沒有注意到廚房的事,朝吳寶璋點了個頭,道了句「諾侄媳婦過來了」,就對周少瑾道:「弟妹,二弟妹那邊正忙著,你過去搭把手吧!」   周少瑾笑著應「好」,起身往祠堂去。   吳寶璋忙道:「大伯母,要不我也去幫忙吧?」   「不用了!」袁氏道,「那些都是祭祀用的,少瑾過去就行了。廚房這邊也亂,你要是沒事,就陪著老夫人說會話吧!」   吳寶璋笑著應「是」,神色有些窘然。   分了宗,就不是一家人了。   周少瑾是長房的媳婦,所以可以幫著收拾祠堂,她是客人,就只能陪著老夫人聊天了。   她去了正廳。   郭老夫人在考程諾的功課。   程諾被問得滿頭大汗。   郭老夫人嘆氣道:「諾哥兒,雖說你爹打算做生意,可這做生意也分三六九等。你讀了書和沒有讀書是有很大區別的。你以後還是要花點心思在功課上。若是實在不喜歡,以後也要記得督促子女讀書。我們程家可是代代都有讀書人的。」   程諾擦著汗,唯唯應諾。   吳寶璋臉上火辣辣的,覺得丟人都丟到京城裡來了。   她轉身就往外走。   走了一段路才發現自己跑到了東院來了。   程家祠堂扇門大開,周少瑾一面擺著供桌,一面和邱氏說話著。   邱氏坐在小杌子上擦著等會用來祭祀的器皿,笑吟吟地應著周少瑾。   吳寶璋覺得一口氣堵在了胸口。   周少瑾不是新進門的兒媳婦嗎?   不是應該由她擦著祭祀的器皿邱氏擺供桌的嗎?   怎麼到了周少瑾這裡就全變了?   她不由得眼珠子一轉。   程許去了哪裡?   祭祀祖先的東西不可經他人之手,程許是長房長孫,他也應該來擦試祭祀的器皿才是……   ※   親們,給TINALI的加更。   今天的更新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四百九十八章彈劾   吳寶璋在那裡轉著眼珠子,周少瑾卻正和邱氏說得高興:「……今天還去先生家幫忙嗎?」   她們在說讓哥兒!   邱氏朝著四周瞧了瞧,見吳寶璋朝著這邊張望,笑著朝吳寶璋點點頭,高聲道:「諾侄媳婦,外面冷,快回屋去歇了吧!」   吳寶璋笑著過來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邱氏把擦好的香爐放在了香案上,這才低聲對周少瑾道:「教讓哥兒的先生是原來翰林院致仕的謝大人,他年逾五旬才中進士,可他的兒子謝儀卻三十幾歲就中了進士,如今在太僕寺任主薄,謝先生瞧中了我們家讓哥兒,想把孫女嫁給讓哥兒,今天特意叫了讓哥兒去家裡幫忙,我怕他失禮,就讓嘉善陪著他一道去了。」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道:「那我們家豈不是又要添人了?」   邱氏笑道:「還不知道能不能成!」說著,話鋒一轉,滿臉掩飾不住喜悅道,「就算這樁事不成,讓哥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   周少瑾笑道:「那謝家的小姐您可曾見過?」   邱氏又朝四周看了看,低聲道:「人我還沒有見過,不過他們家都是老實人,那謝先生是為了貼補家用才去書院裡坐館的。你也知道我們家,如今分開了單過,讓哥兒也是個老實的,我和你二哥商量過了,覺得我們家找媳婦還是找個本本分分過日子得就行。」   周少瑾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就算是這樣,也得看看人吧?   不過,有些事是緣份,她這個時候出言反對或是贊同都不太好。   邱氏也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我是覺得我們讓哥兒膽子小,若是對方看中了我們再去瞧瞧女方也不遲。」   既然邱氏心中都有數了。周少瑾也就不多說了,和邱氏一起擺好了供桌,去了廚房。   袁氏這邊也都準備好了。看見她們過來,道:「大老爺剛剛從袁閣老那邊回來了,在廳堂和娘說話。只等讓哥兒和嘉善回來就可以開席了!」   她的話音未落,有小丫鬟跑了過來。笑道:「夫人,二太太,四太太,大爺和二爺回來了!」   袁氏臉上就帶上了喜,笑著對周少瑾和邱氏道:「那我們也去廳堂吧!」   郭老夫人在廳堂,程許和程讓回來,自然要先去給郭老人請安。   周少瑾和邱氏應諾。三妯娌一起去廳堂。   程劭和程池、程汶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書房裡出來了,都圍坐在郭老夫人身邊,程讓和程許並肩站在郭老夫人面前,一個紅著臉靦腆地有些不知所措,一個落落大方地和郭老夫人說著話:「……書院的山長請了謝先生一家團年。我們就沒好多留,說了幾句話,問了問功課,我和二弟就回來了。」   郭老夫人了笑著直點頭。對程許道:「外面冷,快去換件衣裳。等會帶了你弟弟去放了爆竹我們就開席。」   程許笑著應「是」。   程諾忙道:「我也去幫忙。」   郭老夫人沒有和他客氣,道:「大年節的,你們小心點。」   程許幾個連聲應諾,魚貫著朝外走。   周少瑾後退了幾步。   但程許還是看見了她。   他的眼眸頓時變得晦澀起來。腳步一滯。   周少瑾下意識地就想迴避,可轉念想到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錯,為何要迴避?而且她已經是程許的嬸嬸了,抬頭不見低頭見,不可能永遠都不見面,與其這個時候迴避,讓程許覺得她心裡不自在,還不如迎頭碰上,讓他知道自己的態度。   轉念間她就做了決定,清明的眸子迎著不躲不閃地和程許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程許一愣。   隨後在周少瑾那如山間泉般澄淨的眼眸下有些不自然起來。   當初的事是他的錯……可周少瑾一點也不受影響嗎?   或者對她來說,他根本就不值一提?   程許心中生亂。   他身後的程讓卻不知所以地撞到了他的身上,「哎喲」了一聲,道:「大哥……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程許回過神來,忙道,「我想著要不要從這裡拿炷香……」   「廚房裡就有!」程讓羞赧地笑。   程許忙和程讓出了正廳。   周少瑾心頭一輕。   看來有些事還是應該直視!   她就感覺到有道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   周少瑾順著感覺望過去,看見程池正含笑望著她。   眼神裡充滿了鼓勵。   剛才的情景程池應該也看到了吧?   他也覺得自己做得對嗎?   周少瑾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   初二,他們依舊去了杏林同胡,周少瑾和程箏、程簫、程笙陪著郭老夫人打了一天的葉子牌。   初三周少瑾和程池去了周初瑾那裡。   廖大太太去了方家,廖紹棠和程池在宴息室裡喝酒,周少瑾和周初瑾在內室逗著官哥說著話。   「祖母說,過了元宵節他們就啟程來京城。」周少瑾把官哥的大拇指從他嘴上拔出來,笑著對周少瑾道,「到時候讓他們住在我這邊好了!」   周少瑾是周初瑾同父異母的妹妹,而周鎮是四房的姑爺,這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程家分宗之後,周鎮讓程沔等人主持周少瑾出閣的事宜,這本身就是在暗示四房,在周鎮和程家長房之間做選擇。而程沔答應以舅父的身份送周少瑾出閣,實際上就是接受了周鎮的建議。所以周少瑾出閣之後,程沔回了金陵,關老太太等人則去了保定府,留在了周家過年。   周少瑾笑著抱了官哥,道:「幹嘛那麼麻煩?你家婆婆也不是個好說話。與其住在你們這邊,還不如住在榆錢胡同。」   父親的用意,周少瑾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   她也就沒請關老太太等人去朝陽門那邊住。   周初瑾笑道:「我不是怕程子川不答應嗎?」   畢竟是做過她舅舅的人。而且那個時候還很照顧她,她不好意思喊程池妹夫,也不好再喊舅舅,就連名帶姓的稱呼程池。   周少瑾笑道:「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做主的!」   只是那上房卻不能讓人住進去。   姐妹倆商定妥當了,周少瑾奇道:「你婆婆怎麼去了方家?今天可是初三!」   周初瑾笑道:「方家六小姐今天下定,請了我婆婆。我說你們要來。就留了下來。」   周少瑾道:「這麼快!」   周初瑾抿了嘴笑,道:「說是把婚期都看好了——定在了三月初六。」   程許二月成親,方萱三月嫁。   也算是應了「行出後進」那句話,把福氣留在了家裡。   周少瑾微微地笑。   跟著程池走親串戶的,很快就到元宵節。   因關老太太答應了到榆錢胡同住,郭老夫人要搬回來,榆錢胡同這邊要安排人。汀香院那邊也要收拾,周少瑾倒兩頭忙。   春晚提醒她:「聽說西直門、朱雀街都有花燈看。」   周少瑾卻沒有在程池面前吭聲——程池這些日子就算是去串門也常和人在僻靜之處說話,她猜他是在查曲閣老的事。   到了元宵節那天,程池不僅沒有提帶她去看花燈的事,還早早地就出了門。說晚上不回來用晚膳了,讓她早點歇了,不用給她等門。   家裡的丫鬟婆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說話行事都小心翼翼的。   周少瑾好笑。對春晚道:「還不允許四爺有事啊?你們也太過份了。」   春晚等人才笑了起來,道:「平時四爺多顧著您啊!這次卻沒有帶您去看花燈!」   她正說著話。邱氏過來了。   見她一個人在家也很驚訝。   周少瑾只好忙道:「四爺有事出去了。要晚點才回來!」   邱氏聽著神色立刻就忪懈了幾分,道:「少瑾,謝家都滿意讓哥兒,約了二月初二在大相國寺相看。你到時候和阿笙陪著我一道去。」   周少瑾自然應承,邱氏高高興興地走了。   等到正月十七落了燈,周少瑾和程池去接了郭老夫人回來,程池彈劾曲源貪墨河道銀兩,逼得濟寧府民變的事在朝廷內外炸開了花。   郭老夫人聽到消息後沉默了良久,問程池:「你決定在都察院裡呆久了?」   程池點頭,笑道:「原來沒準備呆很久時間,看來這次想不在都察院呆著都不行了!」   他神色自若,笑容輕鬆,讓郭老夫人看了直嘆氣,道了句「你這孩子」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程池安慰母親:「二哥也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也是我們小時候娘常教導我們的話。我不想有一天想到這件事後悔。」   郭老夫人聞言吐了口長氣,果斷地道:「那就好好走下去。不要負了自己的良心。」   程池給母親行了個禮。   郭老夫人又歡喜起來,牽了周少瑾的手,道:「走,我們吃飯去。」   周少瑾挽了郭老夫人的胳膊笑。   晚上,程涇和程渭都趕了過來,兄弟三人在書房裡說了半天的話。等程池回到內室,周少瑾打了熱水給他泡腳,悄聲地問他:「大伯怎麼說?」   「他說袁閣老那裡他會出面。讓我請宋閣老出面去趟刑部尚書李江陵那。」程池笑道,「他倒和宋閣老說的一樣——宋閣老讓我請大哥出面去趟袁閣老那裡。」   關鍵時候,程涇沒有撒手。   周少瑾懸著的這顆心這才算是落了下來。   清風卻隔著帘子稟道:「四爺,霍東亭過來了。說有急事找您。」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明天的加更依舊在中午的十二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四百九十九章求子(給紫霄12的加更)   霍東亭這麼晚過來,肯定是有急事。   周少瑾服侍著程池穿了鞋,去了廳堂。   霍東亭看見周少瑾並沒有驚訝,遲疑了片刻,見程池什麼也沒有說,知道程池無意瞞著周少瑾,他忍不住瞥了周少瑾一眼,這才道:「四爺,您讓人虛報太子爺生病的消息,太醫院的那個王太醫果然急急地趕去了東宮,三皇子、七皇子幾個還沒有就藩的皇子都沒有什麼動靜,只有四皇子府和皇太孫府有動靜,皇太孫府那邊是皇太孫直接去了東宮,四皇子府那邊卻是有人和東宮的人接觸。隔得太遠,我們沒能聽清楚四皇子府的人和東宮的人都說了些什麼。但我們認出了跟四皇子府接觸的人。之後會想辦法和他接觸,看看他都給了四皇子府什麼消息。」   程池神色冷峻地點了點頭,道:「你們小心點。」   前世的事不能任它重演,沒經歷過的人又不知道內情,他現在有些擔心打草驚蛇,前世的事發生了變化,讓原來應該出現的危險推遲,或是隱藏在了他沒有注意的角落裡,在他放鬆警惕的時候冒了出來,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自然不害,怎麼也能脫身。可他現在有少瑾,有母親,還有可能會有的孩子……想到孩子,他不由上前抱了周少瑾,親了親她的面頰。   程池放出假消息,幾位皇子裡只有四皇子和皇太孫有動靜,皇太孫是太子的兒子,知道皇太子的情況不足為奇,可四皇子卻知道……前世他又當了皇帝,這就不免讓人會多想了。   如果程家的事真的和四皇子有關,而四皇子又是命定的皇帝。他們對上四皇子,會有勝算嗎?   周少瑾也擔心程家的未來,她不由緊緊地回抱著程池,低聲安慰他道:「現在九如巷分了宗,五房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他們還不夠資格引起皇上的注意。四房向來謹慎。又只有一個沅舅舅在外做官,也不可能惹出那麼大的事來……」   到是長房……特別是長房的程涇,最有可能連累大家!   她咽下這句話沒有說,繼續道:「如今我們又都住在京城,只要小心行事,應該不會出現讓皇家忌憚的事才是。」   住在一起?   這句話提醒了程池。   他和周少瑾商量:「少瑾,大哥那裡由我盯著。二哥那邊,你卻要多去走動走動才好。」   程渭在翰林院,是天子近臣,也是個容易出事的地方。   周少瑾點頭,道:「我應該關注些什麼?」   程池道:「注意二哥一家都和什麼人來往就行了。」   在翰林院他可以找人看著程渭。可內院的事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但說實話,他更傾向於惹事的是大哥程涇。   因為這種禍,也不是誰都有能力惹上的。   二哥那邊只是怕他被人利用。   這個沒問題。   周少瑾把邱氏約了她去相看謝家小姐的事告訴了程池。   程池有些意外,道:「謝家的門第不高。二嫂怎麼會瞧中謝家的姑娘?」   「或者是想娶個門第低一點的媳婦吧!」周少瑾道,「這樣矛盾也少一點。」   程池叮囑她到時候多帶幾人身邊服侍著:「別被人衝撞了。」   他的小丫頭長得漂亮。他可不想她被什麼人惦記。   周少瑾卻一直沒有自己很漂亮的自覺性,聞言只當是程池擔心她的安危,笑著應是,拉著程池回了內室:「你早點休息。不是說明天要進宮嗎?」   皇上召程池進宮朝對。   做出決定之前很難。可已經做出了決定,就只能勇往直前。   程池的心情很平靜。   他笑著任周少瑾把他拉進了內室,和周少瑾被裡翻紅,顛鸞倒鳳了一番。直到他早上醒來,周少瑾還睡得沉沉得,他親了她幾下她都只是呶嘟了兩聲,翻身又睡著了。   程池失笑,穿衣進了宮。   周少瑾醒來的時候半晌都沒有動彈。   她不知道程池瘋起來可以瘋到這種程度……她以後再也不陪著他胡來了。   還好撩她帘子服侍她起床的是樊媽媽。   前世,她什麼樣子樊媽媽沒有見到過。今生她和程池還是正經的夫妻,程池喜歡她,樊媽媽看了只會高興吧?   她打量著樊劉氏。   樊劉氏的臉上果然難掩笑意。   周少瑾放下心來,由著乳娘幫她清洗更衣,然後清清爽爽地從浴房裡出來,梳了個纂兒,換了件家常的襖兒,跑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過了正月十五,天氣就明顯的明朗起來。   郭老夫人正站在廡廊下看著幾個婆子在鬆土,準備在她屋前種一溜玉簪花。   見周少瑾過來,她笑道:「你這是要把汀香院弄成花園子啊!」   「弄成花園子有什麼不好?」和郭老夫人接觸的越多,周少瑾就越敬重她,也就越發的喜歡親近她,「我還讓人尋了兩株西府海棠,過些日子就在您的屋前種一株。那樣才熱鬧呢!」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由周少瑾攙著往屋裡去,道:「要說熱鬧,你們快點給我添個孫子孫女的才熱鬧。」   周少瑾羞經了臉。   可沒幾天,她的小日子來了。   她整個人都有點焉,去邱氏的新居回來,聽說蕭笙也有了身孕,她下轎的時候腿都覺得灌了鉛似的。   郭老夫人安慰她:「你看邱氏,嫁到我們家好幾年才有孩子。你年紀還小,不急,不急。」   周少瑾怎麼可能不急?   她想讓姐姐給她出個主意,可想到程池說他曾經在她父親面前承諾這兩年不和她圓房的事,她又改變了主意。   正巧程笳那邊送了信過來,說她如今胎位穩了,李敬的意思,長子不能生在外面。準備吃了程許的喜酒就回洛陽去。   周少瑾接了信不由咬了咬牙,對翠環道:「我今天過去看她,你去跟她說一聲。」   翠環應聲而去。   郭老夫人知道了後也道:「去笳丫頭那裡坐坐也好,笳丫頭這麼一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碰面。」   周少瑾就帶了些藥材過去。   程笳在垂花門前迎接她。   相比上次,程笳又胖了一圈。   周少瑾不由睜大了眼睛。   程笳抱怨道:「李敬天天讓我吃吃吃的。我能不長胖嗎?偏偏京裡請的穩婆讓我少吃多動,洛陽過來的媽媽們卻讓我多吃少動,我覺得京城的穩婆有道理,可李敬卻說洛陽府過來的幾位媽媽都是有經驗的,家裡的幾個妯娌都是由她們服侍的……我正和他為這件事置氣呢!你來了正好,陪著我說說話。我們等會去街上逛逛去。」   「去街上就算了。」周少瑾現在沒這心情,她附耳在程笳面前一陣私語。   程笳哈哈大笑起來。   周少瑾又急又氣。推了她一眼。   翠環立刻像衝了過來,扶住了程笳,還不悅地看了周少瑾一眼。   「沒事,沒事。」程笳朝著翠環擺手,對周少瑾道:「那我們明天就去紅螺寺好了。我早就想出去走走了。」   周少瑾點頭。   程笳吩咐翠環去給程笙送個信:「說我和少瑾準備過去敬香。問她要不要去還願?若是要去還願,要不要和我們一道?」   翠環下去安排。   程笳就和周少瑾一起歪在臨床的大炕上說話:「你這麼急幹什麼?你年紀還小呢!」   周少瑾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就是很想要個孩子,特別是程池的孩子。最好能和程池長得一模一樣。她說話的時候就帶著幾分憧憬。   程笳笑得不行,打趣她:「沒想到你這麼喜歡池從叔。說起他來眼睛都亮了。」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周少瑾赧然和程笳鬧成了一團。   可這樣一鬧,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待到下午程笙回信,說想和她們明天一起去紅螺寺敬香的時候。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回到家裡,她不好意思說是自己要去紅螺寺,說是要陪著程笙去還願。   郭老夫人並不是那種喜歡把兒媳婦拘在身邊的人,又知道程笙的秉性,很是贊同她和程笙姐妹多多親近,自然是滿口答應了。   可等她把這件事告訴程池的時候,程池的表情卻顯得有些窘然。   他悄聲地問周少瑾:「不是你要去吧?」說著,抱著她向她保證:「我們都沒有什麼事。是我覺得你還太小,又答應過嶽父不和你圓滿的……等過幾年我們自然就會有小寶寶了。」又問她,「是不是娘在你面前說了些什麼?我明天會跟她說的,你別擔心了,我會處理好的。」   周少瑾愕然,半晌才道:「你,你不想要孩子嗎?」   那眼神,看得程池心裡發慌,忙道:「沒有,沒有。只是想等你大一點。」   周少瑾不禁小聲嘀咕道:「別人像我這樣的都做了母親了……」   程池忙道:「別人是別人,我們是我們。我還想和你白頭到老呢!」   這個時候生孩子就不能白頭到老了嗎?   周少瑾素來沒什麼脾氣,何況程池又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就更順著他了,簡直是說一不二……可這次,周少瑾卻不想聽程池的了。   她沒有做聲。   決定明天還按約好的去紅螺寺。   反正她想要個孩子!   大不了她主動點好了……   想到這裡,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   四郎……應該是很喜歡自己的……她主動點,應該能成的吧?   周少瑾忐忑不安地,好一會才進入夢鄉。   ※   親們,給紫霄12的加更!   O(∩_∩)O~   PS:更新依舊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五百章御史   第二天早上起床,周少瑾的情緒依舊怏怏的,程池知道她這次是真不高興了,也顧不得今天要要去袁維昌那裡,抱著周少瑾小意地哄了她半天,直到周少瑾的情緒重新又好起來,他懸著的一顆心這才落了地。   周少瑾被程池這麼一哄,也覺得這件事自己有點固執。   孩子的事,就像程池說的隨遇而安好了。   不過,她去紅螺寺敬個香,求菩薩保佑她早添貴子也不為過吧?   想到這裡,周少瑾就忍不住抿了嘴笑。   程池給了她一大把銀票做香火錢。   周少瑾高興地把它們都裝到了自己的荷包裡,和程笳、程笙一起出了門。   紅螺寺在城北,離城十多裡,坐北朝南,依山而建,山環水繞,林木豐茂。只是他們來的時候還是初春,新葉還沒有發芽,多是些枯黃的枝椏,看上去雖然有些蒼涼,但香客還是很多的,她們到山門的時候已快到正午,陪過來的向管事早已為她們準備好了落腳的廂房和齋菜。   程笳不由笑道:「還是跟著我們的小嬸嬸舒服,上次我們幾個來,等了半天才等到一個落腳的地方。」   周少瑾不解。   程笙笑道:「當時沒有想到會碰到紅螺寺的廟會,人擠人人挨人。管事們一時沒有安排好。」   周少瑾笑道:「既然趕上了廟會,肯定人多了。」   三個人簡單地用了點飯菜,就去了大殿。   程笙是來還願的,有其他的知客和尚接待。程笳則陪著周少瑾丟了十兩銀子的香油錢,去抽了支籤。   籤文上寫著「梧桐葉落秋將暮,行客歸程去似雲。謝得天公高著力,順風船載寶珍歸」。   又是葉落又是秋暮的。又是天公又是寶珍的,周少瑾和程笳也拿不準這籤到底是好還是壞。   那知客知尚見周少瑾小小年紀出手卻十分大方,親自領了她去了解籤的地方。   老和尚拿著籤文念了一遍,問她們求什麼。   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程笳忙替她道:「求子!」   那老和尚就笑了起來,道:「施主莫急。這卦象上雖有桐桐葉落之,卻也寓意著凡事先兇後吉,是支上籤。」   周少瑾和程笳都喜出望外,給了十兩銀子的卦錢。   那老和尚笑道:「心中取事,天心從之,營謀用事,盡可施為。施主定會心想事成的。」   這和程池說得「順其自然」差不多!   周少瑾向那和尚謝了又謝。待出了殿堂,只覺得天高雲闊,說不來的輕鬆,見到個小沙彌過來叫住了他就問程笙在哪裡?   那小沙彌看著她耳朵都紅了,喃喃地道了東邊。道:「彭家大奶奶在那邊的禪室和師祖爺說話呢!」   周少瑾滿心的歡喜無處可傾,興致勃勃地拉了程笳:「我們也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好了!」   程笳原本就是個好動的主,被李敬在家裡拘了這麼長時間,就是周少瑾不去她也慫恿著周少瑾去。何況周少瑾都說去,她就更積極了。拉著周少瑾就往東邊的去。   或者那禪室不對尋常的香客開放,她們一路走過去,人越來越少。   周少瑾突然腳步一滯,停了下來。   程笳忙道:「怎麼了?」卻看見她踮了腳朝山坡下的樹林張望。   有條小道從她們站的甬道通往山坡下樹林。一個穿著青色細布袍子的男子正穿過樹林往儀門那邊去。   那男子身形瘦高,步履匆忙,在這個幾乎全是女香客的禪寺裡顯得有些突兀。   程笳笑道:「可能是誰家的相公吧?說起子嗣這件事來,但凡是個男子,只怕就沒有放得下心的……」   她一面說,一面拉了周少瑾準備繼續住前走。   周少瑾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急切地道:「你看那背影,像不像程輅?」   「輅從兄?!」程笳睜大了眼睛,仔細地朝那男子望去,有些語無倫次地道,「我也沒見過他幾次,怎麼知道像不像……這輅從兄也是又瘦又高的……可他怎麼會到了京城呢?這紅螺寺的香客都是女子,他來幹什麼啊……」   周少瑾一時間心裡亂糟糟的。   以她對程輅的了解,只要有一絲的機會,他都不會放棄他的惡意,就像她那麼多年深居簡出,程家出事後,他卻千裡迢迢地找到自己威脅自己一樣。   如果真的是程輅,她不能讓他就這樣跑掉。   她忙吩咐年紀小的吉祥:「你快去找樊祺,說我看見程輅了,穿了件青色的細布袍子,讓他想辦法找到他。」   周少瑾不禁慶幸把樊祺交給了向管事帶著,今天出門,因郭老夫人在朝陽門的家中,朝陽門那邊不能缺了人,她今天帶了向管事出門。   吉祥一溜煙地跑了。   周少瑾和程笳的好心情都沒有了。   程笳安慰周少瑾:「也許是看錯了。」   「但願如此吧!」周少瑾心緒不寧地道,兩人一路無語地去了禪房。   程笙原就是為了等周少瑾和程笳才和那老和尚說說佛理的,如今周少瑾和程笳找來了,她自然也就告辭了。   三個人順著來路返回。   程笙很感興趣地問周少瑾抽了什麼籤。   周少瑾告訴了程笙。   程笙笑道:「我娘聽了肯定很高興。她還說要和你去給讓哥兒相看媳婦,到時候我們去大相國寺去看齋菜去。」   程笳鬧到:「我也要去!我什麼也不說,你們就當我不在場,我想去大相國寺吃齋菜。」   周少瑾和程笙忍俊不禁。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氣氛又熱烈起來。   周少瑾給郭老夫人帶了些燒素娥回去。   程笙看了「哎喲」道:「難怪祖母那麼喜歡你,我們都沒有想到。」   周少瑾赧然道:「我是覺得這個還挺好吃的。」   程笙連連點頭,吩咐隨身的嬤嬤也去買些帶回去:「給我婆家的人嘗嘗。」   程笳看著也買了些,說是要帶回去給李敬嘗。   李敬肯定很高興!   周少瑾抿了嘴笑,朝著四周望了望。問春晚:「樊祺去了哪裡?」   春晚朝吉祥望去。   吉祥急急地道:「我把太太的話帶給了樊管事,之後樊管事就一直沒有回來……」   難道真的是程輅不成?   周少瑾在心裡琢磨著,留下了一個人在這裡等樊祺,他們打道回府。   誰知道她回到朝陽門,郭老夫人屋裡坐了好幾個人,除了這些日子常在他們家走動的那位兵部武選司郎中彭大人的太太。還有彭城夫人和秋氏,正坐在一起吃著點心喝著茶說著話。   看見她回來了,那袁太太忙上前拉了周少瑾的手,熱情地笑道:「四太太,可得恭喜您了!那曲閣老,下了大獄了,皇上要三堂會審呢!」   也就是說。程池沒事了。   錯的是曲閣老!   周少瑾欣喜不已,面孔都明亮了幾分,喊著郭老夫人道:「娘,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郭老夫人的笑容比起周少瑾來就矜持多了,可也看得出很喜歡:「彭太太和彭城夫人過來。就是和我說這件事的。」   周少瑾的笑容止不住,明晃晃地掛在臉上。   這讓來報信的彭大人、彭城夫人和秋氏覺得自己這件事做得再對不過,也很高興。   等到晚上程池回來,周少瑾服侍他更完了衣。就忍不住抱住了他,笑著仰頭對他道:「你有沒有話跟我說?」   如果是籤文的事。她肯定會問他「你猜我抽到了什麼籤」。那就是關於曲閣老下獄的事了。   他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快就知道。   可望著著她粉嫩如蓮小臉,他玩心大起,故做平常樣的有些奇怪地反問她:「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難道四郎不知道曲閣老下獄的事?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忙把彭太太來給她們報信的事告訴了程池。   笑意如點點的星光在程池的眼中蕩漾開來。   周少瑾看得發愣。隨後立刻意識她又上了程池的當。   「再也不管你更衣了!」周少瑾含羞帶怒地推開了程池。   程池哈哈大笑起來,把周少瑾緊緊地抱在了懷裡,挨著她的臉道:「我還有個消息告訴你,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聽?」   周少瑾很是好奇,也顧不得他剛才調侃自己了,道:「是什麼事?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喜不喜歡?」   程池笑道:「我被調到都察院任經歷司經歷!」   都察院經歷司經歷,正六品。   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經歷司經歷會呆在京城。   「喜歡,喜歡!」周少瑾喜不自禁,抱住了程池。   程池低下頭,吻著周少瑾的頭頂喃喃地笑著道了聲「傻丫頭」。   ※   當天晚上,樊祺沒有回來。   程池連夜派人去找。   周少瑾擔心了一夜上。   翌日,消息傳開,程家的親戚朋友都上門道賀。   周少瑾在廚房一面時指使著灶上的婆子準備招待客人的吃食,一面憂心如焚地等著樊祺的消息,程池升擢的喜悅都變得淡然起來。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應該讓樊祺去找人了。   萬一樊祺出了事,她可怎麼向樊媽媽交待啊!   她可怎麼對得起樊祺啊!   周少瑾好不容易到了掌燈時候,樊祺風塵僕僕地回來了。   周少瑾喜出望外,也顧不得一屋子的客人,拉了樊祺在廚房後面說話:「怎麼樣?你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吧?」   「沒有,沒有!」樊祺喘著氣道,「您沒有認錯人,是程輅……我一路跟著他,他在懷柔一戶官宦人家做帳房……還改了姓名,叫董立春。」   ※   親們,加更明天中午十二點左右。   月票滴?   難道是我寫得這段大家不愛看了?   求月票啊!   ~~~~(第五百零一章嬸嬸(給吱盟的加更)   周少瑾不由和程池交換了一個眼神。   程池道:「你還打聽到了什麼?」   樊祺面對程池的時候總會覺得有些緊張。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道:「我打聽過了,他自稱是落地的秀才,沒錢回家,想求西席帳房之類的差事,正巧那家差個帳房,他不知怎麼地打動了人家,既沒有擔保也沒有熟人引薦,就做了那家的帳房。」   程池挑了挑眉,喊了懷山進來,道:「你去寫一份賣身契,讓樊祺帶路,跑一趟宛平。就說那程輅是卷了我們家家財的逃僕,先報了官把他關到府衙裡再說。」   這麼狠!   樊祺看了程池一眼,看了周少瑾一眼,又看了懷山一眼,見三人都面色如常,不由打了個寒顫,忙跟著懷山出去了。   程池知道周少瑾不會反駁他,但他還是有點擔心周少瑾不忍,道:「我們既然已經決定收拾他了,就不要心慈手軟……」   周少瑾沒等他的話說完已點頭道:「我知道!他這個人心思太歹毒了。我們若是放過他,等於是放虎歸山。說不定哪天他會反咬我們一口。我們一時的心善,不僅不會換來相安無事,恐怕還會把自己陷入困境。」   程池很是欣慰,笑著親周少瑾的面頰:「沒想到我的小丫頭這麼聰明!」   周少瑾臉紅。   這段時間程池總是這樣一會兒親親她的臉,一會兒親親她的手,纏綿而溫暖,讓她不僅喜歡,而且留戀。   可事情進行的並不順利。   晚上懷山臉色有些發青地趕了回來,道:「沒有找到程輅。可能樊祺跟著他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今天一早他就不見了。除了禦寒的衣裳和他平時積攢的銀子,筆墨紙硯甚至是幾雙舊鞋襪都沒有帶走,我們去說的時候那戶人家還不相信,直到他下午都未歸那戶人家才去翻箱倒框。據說還查出丟了一、二十兩碎銀子。」   樊祺滿臉的羞愧,腦袋都要低到胸口了。   周少瑾安慰他道:「沒事,沒事。至少他知道京城呆不下去了。只要他離我們遠遠的,不作怪,就行了!」   程池看在他是周少瑾陪房的份上,樊祺又只是個普通人,沒有和樊祺計較,而是點了點頭,神色溫和。對樊祺道:「以後注意就是了。你下去和懷山畫程輅的畫像,我讓手下的人注意點就是了。」   樊祺喜出望外,懷著補償的內疚和懷山退了下去。   程池就叮囑她:「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以後出門得小心點。最好是帶上商嬤嬤。」   見識過商嬤嬤的身手,周少瑾自然是忙不迭地應了。   杏林胡同那邊就派了人過來送帖子。說是程許要成親了,請周少瑾過去幫忙,可傳話的人也說了:「夫人說,還是一切都得讓老夫人高興。老夫人若是有事。四太太還是先給老夫人辦事才好!」   說來說去不過是不請周少瑾怕別人說她們妯娌間不親熱,請了周少瑾過去心裡又實在是不情願而已。   周少瑾心中不悅。   袁氏不想她去。她還正愁沒有藉口不去呢!   「你回去回了夫人,就說多謝她體諒了,老夫人這邊也實在是走不脫身,我就不過去幫忙了。」她溫溫柔柔地對送信的婦人道。「等到新娘子過來給老夫人問安的時候我同老夫人一起給新娘子見面禮好了。」   她不是想自己不去嗎?   她就不去好了。   那婦人聞言頭都不敢抬,覺得自己運氣怎麼這麼差,領了件這麼難的差事——夫人讓四太太在這邊服侍老夫人,四太太就說新娘子認親的時候她也不過去了,若是新娘子過來給老夫人磕頭認親,她就給見面禮,否則這親也不用認了!   沒想到四太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也不是個任搓團搓扁的。   最可憐的還是她自己。大太太的話是口傳的,四太太的話也是口傳的,到時候四太太不出席那邊的婚禮,那些親戚六眷肯定是要問的,大太太說不定就會把自己推出去,她既不能把大太太這話說出來也不能把四太太這話說出來,到時候她豈不成了那個兩面三刀的?   那婦人唯唯喏喏應是,心驚膽顫地退了下去。   一旁聽著的春晚氣得不得了,那婆子前腳剛踏出房門,她後腿就道:「袁夫人這是什麼?別人若是問起來我們怎麼說?」   周少瑾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道:「有什麼不好說的?老夫人在我們這邊誰也不能否定,我在這邊服侍老夫人誰也不能挑我一個錯。就算是有錯,那也是她兒子的婚禮,她不怕丟臉,我有什麼好怕的!」   春晚想想也有道理,不由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周少瑾橫了她一眼,笑道:「好了,好了,我們去老夫人那裡,這件事得跟她老人家說一聲,不然她老人家還以為是我不想去幫忙呢!」   以為心裡還對程許有芥蒂。   春晚笑盈盈地應「是」,幫周少瑾梳扮打妝一番,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程渭搬了家,程許要娶媳婦了,程讓也馬上要說親了,郭老夫人覺得這日子花團錦簇般的讓人有盼頭。   周少瑾過去的時候郭老夫人正在試衣裳。見到她就笑吟吟地招手,道:「你覺得認親的那天我穿這件怎樣?」   是件墨綠色雙喜寶瓶紋的杭綢褙子。   周少瑾笑著稱好,道:「配個喜慶點的首飾就更好了。」   郭老夫人笑著讓珍珠去把自己的首飾盒抱過來,道:「你這話倒說在我心坎上了——我原想戴那套祖母綠,又覺那顏色暗了點。」   周少瑾笑道:「那套羊脂玉的就好。」   郭老夫人笑道:「倒把這套給忘了。」讓珍珠拿了鑰匙去開庫房,並道,「我記得我好像還有套粉色瑪瑙石的,那還是我年輕的時候戴過的,你拿出來。給少瑾。」   周少瑾笑道:「我又不是來向您討首飾。四爺平時也給我買了首飾的。」   郭老夫人笑道:「我給你,你以後留給兒子女兒媳婦,也叫他們知道這是祖母留下來給他們的。」   周少瑾頓時滿臉通紅。   四郎果然很喜歡她。   昨天晚上她主動了,四郎就很歡喜。   她就不相信她不能得逞。   郭老夫人看她的樣子呵呵地笑,滿意極了。   周少瑾見她老人家高興,想了想。把袁夫人說的那些話還是咽下了,只說了過兩天要和邱氏去相看謝家小姐的事。   郭老夫人比她還明白,道:「若是我沒有猜錯,應該是謝家的三小姐或是四小姐。我也打聽過了,謝大人家雖然清貧,門風卻正,兩個嫁出去的姑娘在婆家也頗有賢名。娶妻娶德,不計妝奩。若是人品好,也不要盯著那些世俗之物。人是立家之本。」   周少瑾恭敬地應諾。   到了那天和程笳、程笙一起去了大相國寺。   果然如郭老夫人所言,和程讓相看的是謝家三小姐。中等個子,皮膚白皙細膩。臉還有點圓,帶著嬰兒肥,一雙眼睛卻大大的,清澈又明亮。舉手投足間還帶著幾分少女的活潑輕快,一看就是種生活在母慈兄悌之家的孩子。   周少瑾一看就喜歡。   邱氏和程笙也喜歡。程笙還打趣周少瑾:「看見沒有,人家只比你小兩個月。」   謝家三小姐閨名一個「珏」字,初四及的笄。   周少瑾被程笙調侃多了,臉皮也厚了。忙作嚴肅地輕咳了一聲,道「不要說比我小兩個月了,就是比我大六歲也得喊我『嬸嬸』。」說著,還看了程笙一眼。   程笙愣了一會,哈哈地笑了起來,去擰周少瑾的臉,還向邱氏告狀:「娘,嬸嬸欺負我!」   周少瑾笑嘻嘻地避開了。   程笙比她大六歲。   邱氏在一旁看著直笑,也不顧她們,和請來幫著說親的吳早秀的三媳婦吳三奶奶道:「您看謝家什麼時候方便,讓兩個孩子合合八字!」   這就是相中了的意思。   吳三奶奶喜笑顏開,道著:「我這就去跟謝家說!」眼睛卻不由瞟向周少瑾,頗有些羨慕地對邱氏道:「你們妯娌間可真親熱。」   邱氏看了眼被女兒呵著癢又顧著女兒懷孕不敢多加阻攔的周少瑾,又看了一眼挺著肚子叉著腰站在一旁看熱鬧的程笳,笑道:「她年紀還小呢!我就把她當女兒看。」   吳三奶奶聞言笑道:「謝家三小姐也不知道是哪世修來的福氣,能嫁到你們家去。」   邱氏抿了嘴笑。   因吳三奶奶還要去給謝家還話,她就領著周少瑾和程笙在大相國寺吃了齋菜才回去。   周少瑾直奔汀香院,把相看的結果告訴了郭老夫人,佩服地道:「您老人家可真行!要是當時您在就好了!」   以後她要是娶媳婦嫁姑娘,一定得問老夫人的意思。   郭老夫人看著她這依賴樣兒忍俊不禁,心裡卻很高興。   程謝兩家就商量下聘的事來。   周少瑾去了程渭家幾次,其餘的時候都陪著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也看出點端倪來。   悄悄找了呂嬤嬤問:「少瑾怎麼沒有去杏林胡同幫忙?」   周少瑾沒有故意掩飾,袁氏說的話自然瞞不過朝陽門這邊像呂嬤嬤這樣的老人。   呂嬤嬤很委婉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聽後半晌都沒有作聲,最後道:「那就讓少瑾跟在我身邊,我這邊也的確得有個人服侍。」神色很平淡,語氣也很順和,可在她身邊服侍了幾十年的呂嬤嬤卻在心裡暗暗為袁氏嘆了口氣。   ※   親們,給吱盟的加更!   PS:這個月的榜單實在是兇狠,求月票!   ~~~~(第五百零二章自悅   從那天起,郭老夫人對程許的婚禮突然就淡了下來,選好的衣裳首飾就放在了那裡,不再多看一眼,倒看見程池正式去了都察院,早早地就起床上朝,周少瑾跟著每天早起,到了辰時跟著她念經的時候就開始有些支持不住地打著哈欠,郭老夫人笑吟吟地免了她的早課,改為下午練一個時辰的字。   周少瑾有些羞愧。   她重生之後最大的願望是能像廖紹棠大歸的姑母廖章英一樣能出本字貼,如今嫁了程池,卻每天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就是偶爾想起來覺得心中有些不安,也拿些事太多、事太忙的給自己找藉口,好些時候沒有正正經經地練字了。   周少瑾不敢慢怠,拿出當年給郭老夫人抄經書的勁頭,跟著郭老夫人學寫字。   郭老夫人很是滿意,除了寫字,開始告訴她做畫。   周少瑾就學得更用心了。   她聽別人說過,好多刺繡大家也是丹青高手。   等到進入了二月,風吹在身上沒有寒意,汀香院的雅致就體現出來。   推開窗就是湖水,遠眺過去就是重重綠嶂,抬頭是橫斜過來的桃樹枝,低頭是一團一團的剛剛生出嫩芽的花草。   不要說周少瑾了,就是郭老夫人,也覺得這院子布置得極好,笑著問程池是誰的手筆,並道:「開了春,東路那邊花園的草木花樹得整整了。」   程池笑道:「這邊是我讓人整的,那邊就交少瑾好了。」   「我嗎?!」周少瑾訝然。   程池笑道:「你的花不是種得挺好的嗎?這件事想必也難不倒你。再說了,這花草樹木一歲一枯榮,今天覺得有遺憾的地方,明年再補上就是。多試幾次,自然就會了。」   周少瑾躍躍欲試。   她就上午領著幾個丫鬟婆子去後花園種樹移草。下午陪著郭老夫人寫字畫畫,日子過得匆忙又覺得興致勃勃,人像那抽了條的柳樹似的,神採奕奕,十分的精神。   袁氏那邊忙得昏頭轉向,眼看到了程許娶親的日子。這才發現自那天周少瑾過來接了郭老夫人家去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周少瑾過來了,她不禁皺眉,卻也鬆了口氣。   她乳娘有些看不過眼,提醒她:「不管怎麼說,那周氏是程家的四太太,她不過來,只怕會讓人說閒話。」   袁氏不以為然。道:「別人問我的時候我已經發出話去,說老太太那邊留了她服侍。」說完,自己也覺得有些過不去,又道,「她出生沒多久生母就去世了。我總覺得不大吉利。她和老夫人呆在朝陽門那邊也好。」   她的乳娘欲言又止。   袁氏說起程許成親祭拜祖先的事來:「……我已經跟老爺商量過了,等他們成了親之後,再把幾位老祖宗的畫像移到大興那邊祀奉去。」   起骸是件非常複雜的事,程勳等人骨骸還是留在了金陵那邊的祖墳。而且程劭也留下話來,以後他死了。還是葬在父母和大哥程勳的身邊。至於程涇他們,為了不讓子女波奔,多會選擇葬在京城。這樣一來,金陵那這的祖墳還得留著。程涇三兄弟就在大興選了塊祭田。圈定了塊風水寶地做程家的墳地。原先放在朝陽門這邊的祖宗畫像等也因三兄弟分家移到了杏林胡同。   她的乳娘知道袁氏這是看著程池和周少瑾在家裡祭的祖先,心痛兒子媳婦要一大早往大興那去,想了這個法子。   她剛才已經讓袁氏不痛快了,此時就不好說什麼,只好委婉地道:「大老爺待您可真好。您有什麼事可得讓著點大老爺。這樣才能夫妻和美。」   這點袁氏倒不否認。   她笑道:「我知道。新媳婦馬上要進門了,我這做婆婆的也得做個表率不是!」   想當年,郭老夫人和程勳可是出了名的恩愛。   她的乳娘見她這話說得倒還在理,笑著褒獎了她好幾句,這才出去忙自己的。   袁氏見身邊沒有了人,臉就冷了下來。   這個周少瑾,真是上不了臺面,她讓她不來,她就真的不來了,眼裡哪裡有她這個做大嫂的。倒是邱氏,雖說是分了家,這情面上的事卻一如往常做得好,她那邊也是剛搬家,事情多得很,卻能丟了自家的事過來給她幫忙,等嘉善的媳婦進了門,得好好敬敬她這個二嬸才是。   也算是抬舉小二房的,壓壓程池和周少瑾的氣焰——這些日子,她走到哪裡都聽到別人在說曲閣老被彈劾的事,程池如今在士林裡可算是出了名了,做御史的時候鬥倒了一名閣老,這青史上能留下名了吧?   袁氏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周少瑾卻去了榆錢胡同。   四房的人到了京城。   大家先是在榆錢胡同熱熱鬧鬧地聚了一天,然後又去了朝陽門,喝酒、聽戲、投壺、划船,又高高興興地玩了一天,緊接著就是程許催嫁的日子,眾人又一起去了杏林胡同。   用顧十七姑的話說:「過年也沒有這麼熱鬧!」   周少瑾卻只關心她的肚子:「你這還沒有三個月,要不要留在京裡多住些日子。」   顧十七姑去了保定之後,查出有了身孕,因為才剛剛上身,怕驚了孩子,她被留在了朝陽門陪周少瑾。   「不用。」顧十七姑笑著「咔嚓」咬了塊蘋果,笑道,「你們家太太的那個大夫給我把過脈了,說我好得很。等三個月的日子一滿我們就啟程回金陵了。」又道,「你這的蘋果可真好吃。走的時候我要帶筐走。」   周少瑾哭笑不得,道:「我給你帶十筐回去行了吧?」   顧十七姑嘻嘻笑,道:「你敢給,我就敢要。」   周少瑾只好笑著搖頭。   顧十七姑就安撫她:「你看,我們三個去紅螺寺敬香的都有了好消息,你也會有好消息的。別急。那籤上不是也說先難後易嗎?」   「但願如此!」周少瑾說起這件事就有些無奈。   程池什麼都好,就是自制力太強。   他們夫妻間的事,她就是主動也沒有用。   可這話她怎好說給別人聽?   但願四郎忙過這些日子就好了。   顧十七姑卻感慨著她們這麼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程少瑾抿了嘴笑,道:「那你教個進士兒子出來,秋闈、春闈不就都可以跟著進京了嗎?」   「你怕我沒這志向不成?可就算是這樣。也是我兒媳婦跟著進京,哪裡輪得到我?」顧十七姑和她說笑著,嘻嘻哈哈就到了晚上。   程池他們都去了杏林胡同那邊,不知回不回來,服侍郭老夫人歇下,周少瑾就和顧十七姑躺在床上說著悄悄話:「阿朱如今懷著第二個孩子……她想以後和我們結親家……她嫂嫂給朱家生了長孫……她原想趁著這個機會回金陵看看的,結果去不成了……女婿待她極好。千依百順,就是範家的規矩太多,太拘人了……」   「可見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兩人邊說邊感慨。   顧十七姑就留周少瑾在這邊睡。   誰知道周少瑾剛剛躺下,程池回來了。   顧十七姑捂了嘴笑,趕周少瑾回屋去:「我婆婆那麼大的年紀都沒有回來。他倒好,嫡嫡親親做叔叔的先回來了。」   周少瑾臉紅成了塊布,道:「怕是有什麼事才回來的。」   顧十七姑笑得如銀鈴。   周少瑾一刻鐘也呆不下去了,匆匆回了正房。   踏進了內室。鏡臺裡有人影一閃而過。   周少瑾佇足,看見了鏡臺裡那個笑得眉眼彎彎如月牙的女子。   她赧然地低頭。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程池已更了衣,正由圓圓、滿滿服侍著系衣帶。   看見周少瑾,他的眉眼都柔和了幾分,低聲笑道:「回來了!」   周少瑾胡亂地點頭。道:「娘已經歇下了。」   「我知道!」程池揮了揮手,屋裡服侍的丫鬟魚貫著退了下去。   他上前抱住了周少瑾,低聲道:「今天都幹了些什麼?有沒有想我?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你……」   低下去的聲音如多了幾分醇厚,如沉沉的琴音,和他溫溫的氣息一起在她的耳朵縈繞。   周少瑾的心都酥,好半晌才艱難地道:「這麼晚了,怎麼回來了?那邊請了你過去待客,沒有安排你住宿嗎?」   京城的夜晚,可是要禁宵的。   程池咬著她的耳朵道:「我不想一個人睡在冷冰冰的床上……找了個機會就回來了……」   周少瑾緊緊地抱住了程池,目光如那秋水般的纏綿。   ※   次日她睜開眼睛,程池已經走了。   周少瑾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紅著臉在床上打幾個滾才起床。   她心裡像揣了個小鳥似的,一整天都心情愉快,而且在去花園查看了前些日子種下的花草,還在南邊的山坡下發現了一叢野薺菜。   春晚驚呼:「這裡怎麼會有這東西?」   周少瑾興致不減,笑道:「挖回去包薺菜餃子吃。」   「好啊!好啊!」大家都覺得好,幫著挖野菜。   周少瑾讓他們在這裡豎個籬笆:「別翻動這裡的土地,以後每年的春天都可以來這裡採薺菜。」   丫鬟婆子齊齊應聲。   中午大家都吃上了薺菜餃子。   郭老夫人一口氣吃了十幾個餃子,還是周少瑾怕她積了食沒敢讓她繼續吃,郭老夫人這才作罷,道:「這可是我來京城以後吃的最好吃的餃子了。」   就是顧十七姑這個吃慣了白米飯的人,也吃了七、八個餃子。   郭老夫人決定下午去花園裡走走,看那園子裡還有些什麼。(未完待續~^~)   PS:親們,今天的更新。O(∩_∩)O~PS:繼續請追文的姐妹兄弟們支持,有月票的捧個人氣,投個月票啥的,沒月票的看正版,給個訂閱啥的。拜託了!這各種榜單都起不來,實在讓人心急啊第五百零三章新人(給janeuwoo的加更)   既然郭老夫人對花園裡的野菜感興趣,呂嬤嬤等人自然要湊趣,一時間朝陽門上上下下僕婦都幫著郭老夫人找野菜,等到程池從杏林胡同回來到汀香院來給郭老人請安,就看見郭老夫人、周少瑾和顧十七姑在一個做京菜的灶上婆子的指導下包餃子。   郭老夫人等人看見程池全都愣住了。   周少瑾甚至還站起來朝著放自鳴鐘的長案上看了一眼。   這才酉正過兩刻!   程許的婚禮定的是酉正的吉時。   新娘子才剛進門吧?   那程池豈不是新娘子一進門就回來了?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望著程池。   郭老夫人卻只是呵呵地笑了兩聲,道:「四郎回來了!」她指了一旁包得歪歪斜斜的餃子道,「好多年都沒有動手包過餃子,今天你可有口福了,我們採了野薺菜。還是少瑾發現的。」   昨天他在杏林胡同吃完飯回來的,回來的又太晚,周少瑾怕他積食,沒給他吃。   今天又發現了一個地方有野薺菜,他們就又採了些回來。   程池笑著一望過去,藤簾上三路餃子,其中兩路站都站不起來,只有一路勉強算是立起來了。   那一路肯定是少瑾包的。   她前世在京城住了十幾年。   程池就笑著挽了衣袖,道:「我也來幫著您包餃子吧?」   「可別,可別。」今天天氣晴朗,郭老夫人在園子裡活動了半天,心情很好,調侃道,「你要是想讓你媳婦服侍你。只管把你媳婦帶回去,可別糟蹋了我的米麵。」   一席話說得周少瑾耳朵都紅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顧十七姑就掩了嘴笑。   倒是程池一派鎮定從容,笑道:「您是覺得我礙事,我好好跟您學包餃子就是了。怎麼能這麼趕我呢!」   郭老夫人哈哈地笑,讓丫鬟給她淨了手。由程池扶去了一旁的宴息室,等丫鬟們上了茶點,這才開口問他:「那邊的婚禮可順利。」   「很順利。」程池笑道,「新娘子已經進了門,四房陪房,一百二十四抬的嫁抬,滿滿六大冊子禮單。看上去倒是很有誠意。」   郭老夫人不以為然地笑道:「閔浙一帶嫁姑娘喜歡十裡紅妝,這樣的嫁妝還算不上厚重,不過是應景,沒有丟閔家的面子罷了。」   程池知道母親這是對大嫂不滿,說起話來也就特別的不客氣。   他笑著剝了個桔子給郭老夫人。委婉地道:「不聾不啞,不做阿翁。只要大嫂滿意就行了,這可是她千挑萬選的媳婦。」   郭老夫人吃了一瓣桔子,覺得很甜。用帕子包著遞給了身邊服侍的珍珠,道:「給少瑾送過去。這桔子好吃!」   珍珠應聲去了。   郭老夫人這才繼續道:「明天新娘子什麼時候過來?」   程池就又給郭老夫人剝了個桔子,道:「明天巳過來。」   新人要先祭祖,祭了祖,新娘子才算是程家的人。才能認親。   但那麼晚……想必是袁氏心痛兒子媳婦,有意讓他們晚點起床。   郭老夫人冷笑。   好像只有她知道心疼兒子似的。   「那你明天也別過去了。」郭老夫人有些強勢地道,「你這些日子都忙著杏林胡同的事,現在你大哥兒媳婦娶進門,你也該歇歇了!」   按禮,新人要到朝陽門這邊來給郭老夫人行禮,作為主人的程池應該陪著一同前來才是。郭老夫人把程池留了下來,沒有了做程池的陪同,對新人來說,也就意味著少了幾分敬重。   程池也沒有準備去。   參加程許的婚禮,是因為自己是這個家裡的一份子,他做了自己該做的,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他笑著應「是」,和郭老夫人商量起給新人的見面禮來:「……我準備照著大哥大嫂給少瑾的見面禮給。」   原本他準備再添兩成的,但袁氏這樣的排斥少瑾,連面子情都不願意給,他沒有跟著她一起作踐自己媳婦的道理。   郭老夫人原本準備給新人一套紅寶石頭面的,在知道閔家拒絕了曲源的聯姻時她心裡就開始有些不舒服了——量媒量媒,就算是結親,也會自我衡量一番,那曲源既然敢打這主意,想必對和閔家的聯姻是有幾分把握。只是最後機緣巧合,閔家沒有答應罷了。但閔家到底有沒有起這心思還兩說。現在袁氏又一副和程池撇清的樣子,她心裡非常的失望,甚至覺得,程涇的路也就走到這裡了,但能走到這一步,對程家的列祖列宗來說也算有了一個交待了。   「那我這邊就打發新娘子一套南珠頭面吧!」郭老夫人淡淡地道,「我就不和你們這些做叔伯的比較了。」   按禮,郭老夫人的見面禮應該比程池更貴重些。   程池無意幫長房說話,母子倆又說了些瑣事,話題漸漸轉到今天採野菜的事上,郭老夫人的心情才漸漸地好了起來,由程池扶著出了宴息室。   郭老夫人、周少瑾、顧十七姑、程池一起吃了頓餃子。   周少瑾送了顧十七姑回榆錢胡同。   四房的人不參加明天的認親儀式,她們三天後就啟程回金陵。   周少瑾等人回去的時候關老太太還沒有回來,商嬤嬤怕程池等她等得急,安置好了顧十七姑就委婉地提醒她程池還在等著她……周少瑾雖然紅著臉,還是急著趕回了朝陽門。   程池已梳洗過了,正歪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看著什麼,周少瑾匆匆進了內室,他不由笑了起來,道:「快去換件衣裳,我有好東西給你。」   等周少瑾盥洗了出來,一走過去就被程池抱在膝上,指著炕桌上道:「你看!」   「這是?」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黃筌的花鳥畫。」程池指著旁邊的跋和印章,「你不是這段時間在跟著娘學畫畫嗎?我猜你肯定會喜歡。」   那是幅蓮花。   色澤鮮妍。風流寫意,畫出來的蓮花少了幾分清雅,卻多了幾分繁麗,看上去富麗堂皇,明麗逸俊。   周少瑾很喜歡。   眼睛笑成了彎月兒。   程池心中一柔,揉了揉她的頭髮。   周少瑾卻是心中一動。拉了程池的手:「你也給我畫一副觀世音吧?」   程池有些意外。   周少瑾眼底閃過一絲明黠,道:「我知道你的畫畫得好,我要繡一副觀世音像。」   程池奇道:「你繡觀世音像做什麼?」   「你問得好奇怪啊?」周少瑾嘟了嘴道,「繡菩薩的畫像,還要問為什麼嗎?當然是誠心了!」   程池知道周少瑾信佛,不疑有它,當即就問她要畫觀世音的哪一幅像。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就開始和周少瑾畫觀世音像。   待程許帶了閔葭過來給程池等人磕頭的時候,程池已畫了個輪廓出來。   他拿了方帕子淨了手,這才問清風:「人已經去了老夫人那裡嗎?太太呢?」   清風忙道:「人已經進了汀香院,太太在老夫人那邊服侍呢!」   程池這才點了點頭,換了件乾淨的衣裳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閔葭不太像福建人。   她身材高挑。皮膚白淨,一雙丹鳳眼顧盼生姿,儀態端莊,氣度高雅。一看就是那種出身良好的世家小姐。   周少瑾看著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程許。不由在心裡暗暗腹誹,前世程許連閔葭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就和閔家退了親,如果他知道新娘子長得這麼漂亮,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閔葭這是第二次見到周少瑾了。   她是知道程家四房的外孫女嫁給了程許的四叔為妻。   相比上次見面。周少瑾看上去又漂亮了幾分,好像一朵花似的,你以為她已經開了,實際上她才露出點花骨朵來。   要講漂亮,恐怕程家沒有一個媳婦、姑娘比得上周少瑾了。   還好她沒有想到要和周少瑾比漂亮,她只想讓自己成為最有風儀的那一個就行了。   她恭恭敬敬地給郭老夫人和周少瑾行了禮,敬了茶。   郭老夫人看著滿意地點了點頭,給了見面禮。   閔葭悄悄地打量著周少瑾。   見她神色自然,莫名地就鬆了一口氣。   可等她看見程許給程池行禮的時候,心裡頓時又像壓了塊石頭似的——沒有比較看不出來,程許在給周少瑾行禮的時候很僵硬,她還以為是因為周少瑾出身和年紀的緣故,可他給程池行禮的時候也有些僵硬……那就有些不對勁了!   閔葭的眼睛轉了轉。   她決定想辦法打聽打聽這其中的蹊蹺。   畢竟她公公年事已高,程許又太稚嫩,年紀正好在公公和程許之間的程池就變得很關鍵。   他是會像二叔祖程劭那樣儘管功成名就了,但守著侄兒長大之後卻沒有一點留戀地把程家的人脈交給了侄兒,還是會在富貴榮華錢財或是名留青冊的榮譽面前有所圖謀呢?這可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事。   閔葭把自己親手給郭老夫人、周少瑾等做的鞋襪親手交給了周少瑾。   周少瑾笑了笑,轉身交給了春晚。   程許就道著:「祖母、四叔父、四嬸……嬸,家裡還有客人,我們就不多留了。改日再來看您們!」   郭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道:「成了親,就是大人了,以後可不能由著性子亂來,有事多和你媳婦商量,她一看就是個聰明的。」   程許諾諾應是。   郭老夫人就端起茶來,讓程池代她送客。   閔葭差點就沒辦法掩飾自己臉上的失望了。   ※   親們,給janeuwoo的加更。   更新依舊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PS:明天抽了,怎麼也沒有辦法登錄,更不要說請假之類的了,最後把文給了責編幫著更新,好像也是到了臨晨的事了……抱歉,抱歉。   ※(未完待續~^第五百零四章無法   閔家和程家的婚事談了很久,就算閔葭養在深閨裡,也多多少少聽說了一些。   閔家有十幾年沒有子弟拜相入閣了。   有些資源保住容易,但沒了再建會變得很困難。   所以閔家這幾年行事有些急,作派難免浮躁。   程閔兩家聯姻,是希望兩家能在廟朝上互相幫扶一把。但在閔家和程家結親的事上,閔家是分兩派的。一派覺得程家自己都盯著內閣那個位置,未必就能幫得上閔家。一派覺得程家長房正是烈火烹油之勢,兩家未必不可齊頭並進。   閔葭知道自己嫁過來的責任,對程許並沒有過多的要求。只要他能尊重自己,給予自己應有的體面就行了。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程許這樣的沉不住氣。   他想走得更遠,離開了這個如今在士林名聲雀起的四叔父的支持是不行的。   難道他還沒有看清楚這一點?   哥哥們都誇程許如何如何好,是哥哥父親誇大其詞了?還是程許太年輕,有時候行事不夠圓滑?   她不由咬了咬唇,直到隨著程許上了轎,轎子晃悠悠地住杏林胡同去,這才深深地吸了口氣,決定三日回門的時候好好地和哥哥說說這件事。   念頭腦子裡轉了轉,她想到三月方萱就會嫁給她的哥哥,表情不由和緩起來。   她和方萱很投緣,娘家有這樣一個嫂嫂,她覺得很欣慰。   轎子很快就到了杏林胡同,邱氏親自扶了她下轎。   婆家這樣的看重她,閔葭很高興,剛才在朝陽門的不快很快就被她壓到了心底。   程家的親戚不多,但故舊卻很多。好在是她出嫁之前就做足了功課,敬過一圈茶,送了鞋襪,她基本上都有了一個印象。   見吳寶璋也在,閔葭不由多看了吳寶璋一眼,主動地上前和她說話:「……怎麼汶嬸嬸沒有和你一塊來?四叔父剛成親。二叔父只有讓叔叔一個,我也沒有個妯娌,想說說話都找不到人,你什麼時候回金陵去?若是有閒,多到我這邊走動走動才好?」   吳寶璋看著閔葭那雍容華貴的裝扮,想著剛才眾人對她的褒獎,不由在心裡冷笑。   你閔家大小姐在閔家就算是被你那個狀元哥哥捧在手心裡又如何?還不是撿了周少瑾不要的。有什麼好得意的!   她心裡千轉百回,面上卻笑得一派明媚,道:「家裡還有一攤事,我婆婆哪裡走得開?我們是池叔父娶親的時候過來的,公公覺得京城挺好。就在西直門那邊開了個賣茶葉的鋪子,什麼時候回去,得看公公有什麼打算了。嫂嫂這樣可親,得了閒我肯定會常來看嫂嫂的。」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等走吳寶璋告辭的時候。已如一見如故般的親暱起來。   閔葭親自把她送到了垂花門前。   可吳寶璋一上了轎子臉就沉了下來。   她還以為會看到周少瑾或是程池,不曾想袁氏卻藉口郭老夫人身邊需要人服侍把那兩個人支到郭老夫人身邊。   真是便宜了那周少瑾。   只是不知道那程許磕頭給周少瑾敬茶喊「嬸嬸」的時候是怎樣一幅模樣……   她想著想著,就笑了起來。   而等吳寶璋的轎子出了杏林胡同,閔葭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來。   她低聲問從小服侍她長大的貼身大丫鬟素月:「看見我婆婆了嗎?」   素月悄聲道:「袁閣老的夫人和方家二太太準備走了。夫人正在和她們說!」   這次認親,袁家和方家來的人比較多。   閔葭點了點頭,笑盈盈地往袁夫人歇息的暖閣去。   ※   周少瑾那邊送走了程許和閔葭,只覺得心中一松。   婚禮的事就算到此結束了吧?   她很長一段時間應該不用應酬杏林胡同了。   周少瑾高高興興地去了汀香院,對郭老夫人道:「外祖母說明天想過來我們家串門,她老人家馬上就要回金陵府了。」   郭老夫人點頭,有些傷感,讓珍珠去庫房裡拿了很多滋補的藥材,嘆著氣對周少瑾道:「只怕以後難得見到了。」   關老太太和郭老夫人都年事已高,一個不會輕易離開京城,一個不會輕易離開金陵,這一別,的確以後難得再見面了。   周少瑾也有點傷感,但還是安撫郭老夫人道:「公公的骨骸還葬在金陵,隔個兩三年我們就會回去祭拜一番的,怎麼就見不著了,關鍵是您得好好保重身體才是。」   「這話也有道理。」郭老夫人知道這是兒媳婦在安慰自己,也就不在這上面多說些什麼,而是轉移了話題道,「四郎明天就銷假了嗎?他在都察院怎樣?可有什麼為難之處?」   她提醒周少瑾怎樣關心程池。   周少瑾想到程池還有精神折騰她,耳根微紅,憨憨地道:「四爺只請了四天假,明天就要去衙門裡當差了。至於說四爺在都察院怎樣……我倒覺得您不必替四爺擔心,以四爺的手段,他要是想和誰交好,那人一定會和他成為好朋友。」   郭老夫人聞言就笑了起來。   程池還就真是這性子。   看樣子周少瑾對兒子的的事還是很關注的。   她暗暗頷首。   程池今天好不容易在家,周少瑾卻不想浪費這大好的時光,建議道:「娘,我們今天去划船吧?把四爺也叫上,還可以在水榭作畫……今天的天氣多好啊!」   郭老夫人一聽,也覺得好。   周少瑾就叫了婆子們去準備船,又讓廚房裡準備些可以在船上吃的點心小食,讓人把水榭那邊收拾出來,該鋪上厚褥子的鋪上厚褥子,該放上迎枕的放上迎枕,自己又把程池從書案前的太師椅上拉了起來。嘟嚷著:「這樣好的天氣,就算是要看書,也應該到湖邊水榭旁看才是。呆在書房裡多煞風景!」   程池沒有辦法,只好丟了書和周少瑾一起去汀香院。   丫鬟僕婦們或去拿厚褥子,或去湖邊打招船隻,或是捧了香爐氈毯文房四寶往湖邊的水榭去。平時安靜無聲的朝陽門像過年似的,人人都動了起來。   郭老夫人看了不免很是感慨,對呂嬤嬤道:「原來還怕少瑾這丫頭太孩子氣,現在看來,這孩子氣也有孩子氣的好處,你看家裡多熱鬧啊!」   呂嬤嬤含笑道:「這屋裡熱鬧些多好啊!從前寒碧山房就是太安靜了。」   郭老夫人心情極好地和呂嬤嬤開著玩笑:「敢情這都怪我?我就是想熱鬧一個人怎麼熱鬧得起來!」   呂嬤嬤就討著郭老夫人的歡心道:「等到四太太給您添了大胖孫子,這家裡就更熱鬧了。」   郭老夫人不住地點頭。   翌日設宴款待了關老夫人之後。次日又去送了關老太太離京。回到朝陽門,回了門的閔葭又派嬤嬤送了福建的一些土儀過來到,郭老夫人全都交給周少瑾,讓周少瑾酌情處置,周少瑾則推給了商嬤嬤。讓她看著辦,自己則依舊是早上起來送走程池之後再睡個回籠睡,下午去汀香院練字、畫畫。   等風吹在臉上暖洋洋的時候,程笳來向他們告辭——她要回洛陽去了。   周少瑾託她帶了很多東西給保定府的周鎮、李氏和朱朱。   程笳走得那天。程箏、程蕭和程笙都來送她。   周少瑾則心情煩躁。   她的小日子又來了。   這次程池怎麼哄她她都沒辦法高興起來。   她開始抽空繡程池幫她畫的那幅觀世音菩薩淨瓶柳枝圖。   這是她準備送到普陀山去為她和程池求子的。   程池看著她悶悶不樂的樣子,不禁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雖然他是為了她好。可若這好讓她變得怏怏不快又有什麼意思呢?   程池尋思著是不是陪周少瑾出去走走。   邱氏卻過來請周少瑾去家裡做客,說是程讓和謝家三小姐的婚事定了下來,三月十六下小定,想請周少瑾和全福人一起過去給女方插簪。   周少瑾自然是欣然應允。帶著她去給郭老夫人問安,請她留下來用午膳。   邱氏也沒有和她客氣,說起插簪的事來:「原想請大嫂的,可方家六小姐出閣,她要過去幫忙,我想想就請你過去,你好歹是讓哥兒的嬸嬸。」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想起那年和程池一起去給程誥家的何風萍插簪,忙道:「請了誰做媒人?全福人是誰?還有哪些人去?」   「請二爺的兩位同僚做媒人,吳家三奶奶的全福人,阿笙懷了孩了,也不知道那邊有沒有什麼忌諱,請了你和阿箏、阿簫兩姐妹。」   「到時候我一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丟讓哥兒的臉!」周少瑾眉眼彎彎地道。   郭老夫人和邱氏都笑了起來。   周少瑾就拉著郭老夫人告訴她怎麼幫新人插簪,應該說些什麼吉利話,有些什麼忌諱。   這都是人情世故。   郭老夫人教得認真,周少瑾也學得認真。   等到了那一天,周少瑾早早地就起床,梳了個墮馬髻,簪了朵點翠大花,穿了件天青碧的褙子就準備出門。   程池笑道:「你不是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嗎?」   周少瑾笑道:「不過是說說而已——再漂亮也不能壓過新人去啊!」   可就算這樣,只怕也會壓了那新人一頭。   程池覺得自己的老婆就算以後生個五男三女,只怕也難得做那全福人。   夫妻倆人一起出了門。   程池往都察院衙門,周少瑾去了程渭那裡。   不曾想她進門卻看見了閔葭。   她也跟著去給謝家三小姐下小定。   ※   親們,今天的更新。   錯字已改。   O(∩_∩)O~   PS:求粉紅票……   ※(未完待續~^第五百零五章關心(給林的妖精0925的加更)   周少瑾無意和閔葭多接觸,但兩人之間的關係又讓她沒有辦法避免和她接觸,這麼一想,對於去給程讓下小定突然多出一個人來,周少瑾也就釋懷。她笑道:「多一個人就多一分熱鬧,你能去可就太好了。」   一邊是婚禮,一邊是小定。袁氏的選擇沒有錯。但閔葭還是覺得袁氏的做法不妥當,方萱畢竟只是袁氏的表侄女,可程讓卻是她嫡親的侄兒,就算她不能去謝家,也應該在這一天出面來看看,表示一下關心。這點面子情都不做,或是不懂,或是不屑,前者只能說她教養不好,後者只能說她修養不好。   也不怪那天程許和她去朝陽門認親的時候七情六慾都擺在臉上。   有這樣的一個不著調的母親言傳身教,他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人情事故。   也就程家人丁單薄,又有福氣嫁了個仕途順利的丈夫,還生了個會讀書的兒子,這要是在閔家,早被人踩成渣了。   偏偏自己的這個婆婆還一無所知。   自己委婉地提醒她在方宣出閣之前她完全能趕到這邊來說幾句客氣話,婆婆漫不經心地道著「沒事,不過下小定,等過幾天浴佛節的時候我遇到你二嬸嬸的時候說一聲就是了,她不是那種心胸狹窄之輩」。   閔葭當時真是笑哭不得。   別人不是心胸狹窄之輩,所以你就這樣怠慢別人。若別人是心胸狹窄之輩呢?你豈不是要巴著捧著了?這不就是逢高踩低嗎?就算是想這麼做,也別說得這麼明白,做得這麼明顯了!   閔葭連脾氣都沒有了,決定和婆婆分頭行事,她到這邊來,婆婆去方家喝喜酒。   婆婆萬分不解。道:「阿萱不是和你挺好的嗎?她出嫁你不去送嗎?」   她當時笑道:「阿萱為人也很好,我讓丫鬟去給她送個信,解釋一番就是了。」   把話原封原樣的送給了袁氏。   誰知道袁氏根本就沒有聽出來,連聲說不好,還是她細聲細語地勸了一通,袁氏才勉強答應了。   閔葭可看出來。敢情她這婆婆不是不知道,是太知道了,總拿著大嫂的名頭壓著家裡的妯娌。   這麼一想,她又覺得婆婆很天真,很好對付,家裡給她找的這門親事還是挺好的。   只是不知道她壓不壓周少瑾?   閔葭笑著,親親熱熱地和周少瑾道:「那嬸嬸可得多教教我。我對這些一點也不知道。」   周少瑾笑道:「你下小定的時候程家怎麼去給你插的簪,這次我們去謝家就怎麼幫謝家的三小姐插簪,你肯定知道的。」   一席話說得閔葭微微一愣。   沒想到周少瑾看上去那麼溫婉漂亮的一個人,說起來話卻棉裡藏針。   可見她母親說得對,這人。沒有一個簡單的。   閔葭和周少瑾說了兩句就湊到了程箏和程簫的身邊,不多不少,不濃不淡地和兩人寒暄著。   相比周少瑾,她更看重自己的這兩個小姑子。   周少瑾不管怎樣也只是她的一個嬸嬸。程箏和程簫卻不一樣,她們和袁氏是血脈相連的骨肉。她們的一句話,頂得過別人十句話,特別說壞話的時候……   她們在一起闊契了片刻,媒人和全福人都到了。   全福人吳三奶奶也是周少瑾成親時候的全福人。也算是熟悉了,周少瑾和她說著話,心情很好。   邱氏知道她們都在自己家裡用了早膳,還是讓丫鬟們端了些豆漿、蓮子羹之類的流食請她們吃了,這才由媒人領著往謝家去。   謝家住的離這裡還有段路程,可也不算太遠,坐轎子半個時辰就到了。   因下小定是以內宅的婦人為主,謝家的男子都避到外院的書房,周少瑾一下轎就看見了滿院的婦孺,把個小小的宅院擁得頗有些水洩不通的模樣,可這些婦人的面相多很和善,笑容也爽朗,偶爾兩個看上去有些尖酸的,臉上也帶著些許的笑意,有種喜慶的氛圍。   周少瑾很喜歡。   覺得謝家這門親事還真心不錯!   謝家請的全福人把她們迎進了謝珏的內室,謝珏穿著大紅的妝花褙子,面色通紅地由幾個婦人陪著坐在大炕上。   周少瑾一走進去那些婦人就開始說著吉利話,讓了位置給周少瑾幫謝珏插簪。   程家下小定的簪是很尋常的赤金如意簪,不過比一般的份量重點,做工也精緻,卻算不上奢華。   當她把簪子拿出來的時候,她明顯地感覺盤坐在她對面的謝珏鬆了一大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周少瑾突然間就有點明白,謝珏恐怕在擔心程家財大氣粗拿出支古董簪子或是名貴的簪子給她下小定——門當戶對的人家,娶妻嫁女通常都是男一擔女一頭,也就是說,女方家嫁女兒的費用會是男方家的一半。   謝家不是什麼富裕的人家!   周少瑾前世今生都受過很多情感上的磨難,對這種就特別的敏感。   她不由低聲地笑著安慰謝珏:「我二嫂這個人是很好的!」   謝珏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感激地朝著周少瑾笑了笑。   這讓周少瑾有種幫助了別人的快樂。   晚上見到程池的時候,她講給程池聽。   程池望著她那彎彎的眉眼,把她緊緊地摟在了懷裡……   或許是因為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或許是程池和她胡鬧了一場,莫名的,周少瑾心裡的怨懟陡然間煙消雲散,她又開始跟著郭老夫人忙前忙後的練字、畫畫,閒暇的時候就繡那幅觀世音圖。   轉眼間就過了端午節進入了盛夏。   曲源被貶為庶民,罰沒家產。   程池的名字又在士林裡傳了一遍。   邱氏讓人送了很多的甜瓜過來,還請周少瑾和郭老夫人過去聽戲。   周少瑾不明白:「這麼熱的天,二嫂怎麼想到要在家裡唱堂會。」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你二伯,過些日子要去寧波了。」   「外放嗎?」周少瑾非常的驚訝。   這些日子她一直跟在郭老夫人身邊。郭老夫人沒有說,程池也沒有說什麼。   郭老夫人笑眯眯地點頭,道:「前些日子那彭城夫人不是常來家裡玩嗎?她給你二伯求了個恩惠,當然了,你二伯的資歷也夠,放了他去了山東任按察使。過些日子就要啟程了,你二嫂可能是想在你二伯走之前一家人聚一聚!」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道:「您可真厲害!我天天在您身邊一點也沒有發現……」   她的聲音原本就甜糯,此時又帶著些許的驚嘆,些許的佩服,些許不滿的撒嬌,惹得郭老夫人大笑起來。告訴她:「這件事我也拿不準!我總不能去求她吧?那就下乘了!有什麼好事也未必輪得到我們……」她細細地給周少瑾講這其中的門道,「我也是昨天早上接到她的信才知道你二伯得了這個差事。」   周少瑾認真地聽著,不停地點頭,笑道:「這可是件大好事,我得給二伯準備點賀禮才是。」   不管怎麼說。程渭這品階提上來了,以後就算回京在哪個旮旯角落裡呆著只等領俸祿,這錢也拿得多些,儀仗什麼的也隆重些。   前世程渭可沒有外放!   會不會又是她洩露了前世的那些天機才影響了程渭的命運的呢?   她問程池。   誰知道程池只是緊張地問她:「洩露了天機會不會被反噬?」   周少瑾也不知道。   程池立刻決定明天就去大相國給周少瑾作場法事。又想著郭老夫人和他們住在一起,老人家又最信這些鬼神之事。最好別驚動了郭老夫人,於是叮囑周少瑾:「別讓人知道了,只說是要去看看你姐姐。我們悄悄去,悄悄回來。」   周少瑾看著程池這樣在乎她。心裡甜絲絲,倒也不覺得什麼洩露天機要被反噬什麼的了,第二天歡歡喜喜地跟著程池去了大相國寺。   她就看著程池為她做這做那的,眼睛笑得像月牙兒,怎麼也止不住。   程池忍不住嘆氣。   周少瑾就抱了程池的胳膊搖來搖去的。   程池哭笑不得,呵斥她:「好好給我站住了,這裡是禪寺。」   周少瑾也不惱,笑嘻嘻地放了手,見正午時分那小攤子都收了,不見什麼人,又抱了程池的胳膊,道:「我們應該已經出了禪寺吧?」   粘得不得了。   程池心裡歡喜,也就不管她了,把她塞進了馬車,一路上被她粘得滿身是汗,心裡的虛火突然就旺了起來,索性讓車夫轉了個彎,和周少瑾去了榆錢胡同。   夏天的蟬「知了」、「知了」在樹上叫著,如傘的大槐樹遮陽蔽日,只有斑駁的樹影落在窗戶上,越發讓人覺得靜謐陰涼。   周少瑾閉上了眼睛,不敢看在自己身體裡進進出出的程池……   ※   那天他們回去的有些晚,給郭老夫人請安的時候,周少瑾的腿都是軟的。   郭老夫人沒有在意,還以為是夏天出行太累了,關切地讓他們早點休息,說明天還要去程渭那裡。   周少瑾恭敬地應諾,不敢看郭老夫人。   程池卻淡定從容,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   回到內室,周少瑾就忍不住擰了程池一下。   那結實而又柔韌的感覺讓她不由想起了下午的事,臉又開始燒得慌。   程池好脾氣地笑了笑,去了耳房沐浴。   他今天心情雀躍。   固然有周少瑾竟然順著他的性子來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周少瑾閉上了眼睛。   第一次,她沒有看他的臉也沒有覺得害怕。   ※   親們,給林的妖精0925的加更。   晚上的更新依舊在十點左右!   O(∩_∩)O~   PS:關於關老太太去參加程許婚事的禮,我在這裡解釋一下。   死了丈夫的孀居之人在古時認為不吉利,所以不是特別親近的人家,是不會去參加別人的婚禮,就算是去參加別人的婚人,也不能到新房裡去觀看,動新娘子的陪嫁,只能遠遠地找個地方看看熱鬧。郭老夫人不是不能去,而是因為不待見袁氏對閔家的妥協才藉口不去的。   ※(未完待續~^第五百零六章找事   邱氏舉辦家宴,也和她的人一樣,低調樸實內斂,只請了杏林胡同和朝陽門。   郭老夫人對邱氏有多大的能力辦多大的事很滿意,不僅帶著周少瑾過去了,還帶了一刀澄心紙,兩塊端硯和一匣子湖筆送給程讓。   可當周少瑾扶著郭老夫人在垂花門前下轎,看見跟著袁氏、程箏、閔葭等人迎上來的吳寶璋時,還是沒能忍住愣了愣。   閔葭見了笑著解釋道:「是我請諾弟妹一起過來的——她一個人在京城也很寂寞。」   不過幾日沒見,她們的關係就有這麼好了嗎?   周少瑾微微地笑,並不說話。   這是邱氏的宴請,她自然不會喧賓奪主。   見了禮,一行人進了宴息室喝茶,郭老夫人就讓周少瑾把送給程讓的禮物拿給了邱氏。   邱氏得了郭老夫人的賞,自然是喜出望外,忙拿了菜單子給郭老夫人:「您看有沒有什麼添減的。」   周少瑾忙幫郭老夫人拿了老花鏡。   郭老夫人卻懶得看,把菜單子遞給了周少瑾,道:「你看看吧——有什麼忌諱,你心裡有數。」   嫁進了程家二十幾年,自己婆婆的喜好都不知道,還做什麼媳婦?何況這菜單子之前邱氏就悄悄地和周少瑾商量過了。   她笑著把那菜單子上的菜都看了一遍,見和當初兩人商量一樣,笑著把菜單子遞給了邱氏,道:「有勞二嫂了。準備的都是娘愛吃的。」   郭老夫人聽著笑了起來。   邱氏也很高興,把菜單子交給了身後的管事媽媽,和袁氏等人一起圍坐在郭老夫人身邊,和郭老夫人說起話來:「二老爺一直在京裡,沒出過京。我也不知道該給二老爺帶些什麼好。問了大嫂,大嫂給了我一個單子,不然我這邊還沒有個頭緒呢!」   袁氏笑道:「我這也是照著葫蘆畫瓢,當年我也不懂這些事,還是娘告訴我的呢!」   年紀大了的人就喜歡懷舊。   郭老夫人聽著,就說起當年程勳、程涇初入官場的一些事來。   閔葭不由對郭老夫人另眼想看。   看袁氏那不著調的樣子。她還以為程家言過其詞,沒想到老夫人倒是個精明厲害的。   天氣比較熱,用過午膳,眾人休息了一會,開始唱堂會。   程箏和郭老夫人評著伶人的戲功,程簫、袁氏、閔葭和吳寶璋都很感興趣地在一旁聽著,那袁氏和閔葭偶爾還點評幾句。也頗有見地,一看就是喜歡聽戲的人。   周少瑾無意湊熱鬧,坐在一旁聽著,程笙見自己的母親邱母忙著準備晚膳的事,就和周少瑾說起女紅的事來:「……簫表姐把你當初給他們家睿哥兒畫的那個襁褓樣子找給了我。我也找人照著繡了一個。到時候我拿給你看看!」   「真的嗎?」這件事周少瑾都快忘記了,她笑道,「那好,我看你用的什麼配色。」   花樣子好看。還要顏色搭配的好。   程笙笑道:「你那裡還有沒有小孩衣裳的花樣子?我到時候讓丫鬟們幫著描幾幅回來。」   「你要什麼樣的?」周少瑾還是很喜歡程笙的,「我給你畫幾幅吧?這花樣子每年都翻新。從前的我倒是有,不知道能不能入了你的眼。」   「嬸嬸的繡工素來得人稱道,能留下來的,肯定都是好東西。」程笙和笑道。「那這件事就說定了,我明天就帶人去您那裡看看。」   周少瑾點頭。   突然有人笑道:「什麼事說好了?」   周少瑾和程笙抬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吳寶璋湊到她們這裡來了。   程笙不知道吳寶璋的事,她娘家的從弟媳,又是在她娘家做客,自然要有待客之禮。程笙笑著把經過說了一遍。   吳寶璋捏了帕子笑,道:「三姑奶奶可找對人了,池嬸嬸做姑娘的時候就是個靦腆的性了,不是在家裡讀書寫字,就是在家裡做針線,我們都沒有少求池嬸嬸幫著畫花樣子。」   周少瑾可不想和吳寶璋扯上什麼關係,裝著茫然道:「我在家裡的時候的確常有人求我畫花樣子,我也給諾侄媳婦畫過嗎?我怎麼不記得了?我多半的時候都呆在家裡,諾媳婦來家裡做客的時候好像也只見兩、三回……」她回憶道,「我給諾侄媳婦畫什麼花樣了?諾侄媳婦能給我提個醒嗎?」   吳寶璋見自己三番兩次地討好周少瑾,周少瑾都不領情,不由暗暗惱怒,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話,轉過身去聽著程箏評戲,不再理會周少瑾。   周少瑾耳根子總算清靜了。   程笙起身去上官房。   周少瑾見她扶著腰,動作遲緩,和平時的伶俐大不相同,不禁有些擔心,起身扶了她,陪著她去了官房。   一直認真聽聽著郭老夫人說戲的閔葭陡然間轉過身來,低聲笑著對吳寶璋道:「沒想到你和我們的這位小嬸嬸關係還挺好的?」   吳寶璋想起剛才的事,神色就有些冷,道:「也說不上好——不過是認識罷了!」   閔葭笑道:「那也比我好,至少認識。你是不知道,我那天一看,敢情我還有個比我年紀還小三歲的年輕嬸嬸,我還以為是哪位伯父或是叔父的繼室,不曾想是池叔父妻子。池叔父怎麼娶了這麼小的一位嬸嬸?有時候我喊著都有些不好意思?」   吳寶璋聽閔葭說周少瑾像哪位伯父或是叔父的繼室,心裡一陣痛快,情不自禁地道:「誰說不是!她從前還叫我姐姐呢!如今我反而叫她嬸嬸起來……」   閔葭抿了嘴笑,道:「我看這位小嬸嬸性情很是溫婉,想必也不會和你計較什麼!」   她從前在她面前話都不敢大聲地說話,現在嫁了程池,卻擺起長輩的譜來,對她愛理不理的。   想到這裡。吳寶璋心裡就覺得悶得慌。   閔葭卻目光微轉,笑著對吳寶璋道:「我也要去官房一趟才好。」   吳寶璋想著她認親時無緣無故的親暱,之後又熱情的相邀,心中冷笑。   她雖然想踩周少瑾幾腳,可也不是那沒有頭腦的,閔葭以為自己是誰?幾句好話。幾個馬屁就能把她忽悠迷糊了任她所用嗎?   吳寶璋決定陪著閔葭去官房,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麼?   兩人手挽著手,親親熱熱地從後門出了廳堂。   後院牆角種著幾株牡丹,奼紫嫣紅地正開得茂盛。   兩人慢慢地往官房那邊去。   在離官房不過幾步路的地方,她們迎面碰到了周少瑾和程笙,雙方打了個招呼,背道而行。   閔葭卻忍不住回首瞥了周少瑾一眼。道:「你說,當初程家的幾兄弟都很寵著小嬸嬸?」   「是啊!」吳寶璋很想看看閔葭那張端著的臉裂開的時候是怎樣的一副表情,「四房的誥從兄和詣從兄就不必說了,那可是捧在手裡怕摔著了,含有嘴裡怕化了。就是程輅——程家的旁支。卻是程家幾兄弟裡面最會讀書的,都隔三岔五的送點東西給她……我們當時還以為她會留在程家,沒想到她真的留在了程家,卻不是嫁給了……嗯……卻是嫁給池叔父……不過。當初池叔父也很護著她……」   閔葭聽著心中一跳。   吳寶璋說起周少瑾的婚事時,不是用得「嫁」進程家。而是「留」在程家,如果周少瑾是和那個叫程輅的旁支有什麼,吳寶璋就不會用「留」這個字了。   難道正如她所想的,程許和周少瑾之間有什麼?   可如果是這樣。周少瑾又怎麼可能嫁給程池呢?   或者是,有私情?   閔葭感覺到了吳寶璋的惡意。   可又沒辦法不去想。   她心中擂鼓,笑道:「她長得漂亮嗎?長得漂亮的姑娘大家都會護著她,這是人之長情。」   「可不是!」吳寶璋笑道,「就算是做錯了事,大家也能很快地原諒她。」   閔葭眼皮子跳了跳。   明明知道吳寶璋給她挖了個坑,她卻不能不跳——這幾天她也費盡了心思打聽周少瑾的為人,結果什麼也沒有打聽出來,反而從方二太太身邊的婆子那裡問出了點事來。   那周少瑾除了長得漂亮,哪點能和方萱比。   可誰家娶媳婦是看顏色?   周少瑾能讓程家舍了方萱娶她,這本身就不尋常。   「做錯事?」閔葭面露詫異,道,「她做錯了什麼事?」   吳寶璋支支吾吾地轉移了話題,再也不肯說這件事。   閔葭心裡痒痒地,偏生吳寶璋的嘴角蚌殼似的,她再也問不出來什麼。   她只好向杏林胡同的人打聽,直到程笙那邊來報喜,說生了個大胖小子,這件事也毫無進展。   閔葭在月上中天的夜晚望著程許緊閉著的書房裡映在窗欞上的昏黃燈,手就攥成了拳。   程許不是心裡有個人,就是天生待人冷淡。   他們成親這麼長的時間,同床共枕的日子屈指可數。   婆婆話裡話外地讓她儘早把程許攏在屋裡,儘快給程家開枝散葉,去年春闈程許沒有下場,下一科的春闈程許肯定是要去試一試,等過了年,程許就要一心一意的讀書,她最好不要「打擾」程許了。   她索性讓素月去書房裡服侍程許。   可程許卻規規矩矩的,從來不曾多看素月一眼。   她要是還不明白程許心裡藏著個人,她就白活這麼多年了。   可怎麼破這個局呢?   閔葭覺得,除了吳寶璋,她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雖說是與虎謀皮,可若是連個膽量都沒有,那就更不可能得到虎皮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零七章生非   閔葭在那裡思索著怎麼利用吳寶璋,周少瑾這邊卻歡歡喜喜地送走了樊劉氏——三個月前,李氏生了個兒子,周鎮非常的高興,兒子還沒有滿月,就給兒子取了個名字叫周宗瑾,因為周初瑾和周少瑾都遠嫁到了京城,周宗瑾的滿月禮只請了周鎮的同僚和保定的朋友,等到周初瑾和周少瑾接到消息的時候,周宗瑾都要做百日禮了。周初瑾和周少瑾商量了之後,僅小兒的衣裳鞋襪就做了兩箱子,長命鎖金手鐲、筆墨紙硯,又裝了一箱子,周初瑾那邊是持香,周少瑾這邊是樊劉氏,一併送去了保定府。   周少瑾還私下對程池道:「原來汀蘭生的那個叫繼祖,現在太太生了,叫宗瑾。可見父親雖然想著兒子,還是嫡庶有別的。」   程池就不輕不重地在她的頭上敲了一下,笑道:「淨說些胡話。若只是想個兒子,哪不能生?」   周少瑾就嘟了嘴仰望著他,小聲道:「我就不能生。」   幾個月過去了,她要是還看不出什麼來,那可就是真傻了。   可幾個月過去了,她也沒有了從前的浮躁。   覺得既然是程池的決定,肯定不會有錯。   有時候還能拿這個和程池開玩笑。   程池看著那粉粉的嘴,忍不住就俯身吻了下去。   溫柔纏綿間,還不忘記在咬著她的耳朵輕笑:「這話就更離譜……我們明年再做父母……笳丫頭應該也生了吧?我們家少瑾等她們都生完了再做母親,免得和她們扎在了一起,喝個滿月酒都沒有空……」   周少瑾吃吃地笑,往他懷裡直鑽。   兩個人耳鬢廝磨,眼看著時候不早了,這才重新收拾了一番去給郭老夫人問安。   郭老夫人正和彭城夫人說話。   珍珠告訴他們的時候。程池笑道:「她怎麼又來了?」   周少瑾低聲道:「彭城伯家……」   「那倒不是。」程池笑道,「就是我都遇到她兩、三次了。」   周少瑾這才發現,這彭城夫人來的時候好像都正巧是程池休沐的時候。   夫妻不由交換了個眼神,這才笑著走了進去。   彭城夫人沒有迴避,還誇著程池夫妻:「真是孝順!」   郭老夫人謙虛了幾句,程池就起身迴避。   彭城夫人慾言又止。   郭老夫人心中早就有數。可擺架子也要有個度。等到程池出去後,她笑道:「您可是有什麼話要說?我這兒媳婦,最是貼心不過。你有什麼事直接說,到時候也能跟子川傳個話。」   彭伯夫人的表情明顯地忪懈下來,笑著就拉了周少瑾的手,道:「我就知道你這兒媳婦是個聽話的。只是我這件事……」她猶豫片刻,還是道。「我早聽人說,你們本家那裡的族學是江南第一,也不知道您們家還收不收學生?我那個孫子,太不成氣,得找個人管束管束才是。」   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都很意外。郭老夫人道:「我的兩個孫子都在京城的書院讀書。金陵本家那邊倒是可以打招呼,只是將在外君命都可以不受,何況是把孩子放在那麼遠的金陵?我倒覺得,你若是放心。不妨把孩子帶過來給子川看看,讓子川幫著他挑個書院。你也知道。程家代代都是讀書人,這書院裡的先生,兜兜轉轉都能說得上話的。」   彭伯夫人喜出望外,連聲道謝。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辭了郭老夫人,那樣子,狠不得立刻就把這件事辦好了。   郭老夫人望著她的背影笑著搖頭,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周少瑾卻想著前世的事。   郭老夫人沒有進京,彭城伯府也沒有和程家來往,但在太子、皇太孫相繼去世的情況下,彭城伯府雖然不如現在氣勢煊赫,可娶得都是讀書人家的子女,子弟們也都老老實實地沒有入仕,只要不捲入謀逆之中,穩穩噹噹的一個富貴卻是少不了的。   想到這裡,周少瑾又覺得有些頭痛了。   程家到底是為什麼被抄家滅族?   連承恩伯府皇上都只是削爵,對程家為什麼就趕盡殺絕呢?   周少瑾想了又想。   覺得肯定和皇位的傳承有關係!   她甚至有個大膽的想法。   會不會與二叔父程劭有關?   她嫁到了程家才知道程劭有多低調。   他雖然只是個翰林院的侍講學士,卻常常進宮陪皇上讀書下棋,有時候皇上讀到什麼好書,會立刻派了太監送到程劭那裡,程劭若是得了什麼好東西,只要派人到西華門去說一聲,立刻就有人來取東西。而且這種交往,少了幾分君臣之禮,多了幾分知交好友的味道。   從郭老夫人想為程渭謀個差事卻走了彭城夫人的路子就知道了。   程家有事不會求了程劭出頭,可只要程劭和皇上的這種關係在,程家有人犯事的時候,皇上看在程劭的面子上就會照拂一二。   這對程家來說,已是天大的恩惠了,好比拿了半面免死金牌。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樣的程家,也容易犯事。   周少瑾腦子裡糊糊的,想不明白,把這個問題丟給了程池。   程池抱著她直笑,道:「可怎麼得了?要是生了個像你這樣的兒子,可真是急死人了!」   周少瑾不服氣,道:「要是兒子像我,至少長得漂亮,找個能幹的媳婦兒不就成了。」   程池一本正經地點頭,道:「那我得努力一點,怎麼也得做到正三品,滿京城的官宦人家隨便選媳婦。就怕是這腦子隨了你,相貌隨了我!」   長得想四郎嗎?   周少瑾撲哧地笑,望著程池俊朗的面容,目光都變得綣繾,道:「要是長得像你,公主都尚得。何況是官宦人家的女兒?」   程池的心都熱呼起來。   他低聲地問周少瑾:「在你心裡,我就這麼好?」   周少瑾不住地點頭。   程池笑起來,一把就抱起了她,道:「我們做點別的事去。」   周少瑾頓時臉上火辣辣的,道:「我不去!」   她不要白日渲淫。   可這種事怎麼難得倒程池。   最終周少瑾不僅妥協了,而且還是那個抱著程池捨不得放手的人……   程池突然覺得。暫時不要孩子這個決定真是再正確不過了。   他就把少瑾當女兒養好了。   ※   沐休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第二天去上朝的時候,程池比平時晚了一點。   懷山匆匆走了進來,對程池道:「我們發現了程輅,他以落第舉子的身份借居城北聖賢寺……但他很機警,我們到那裡的時候,他應該已經跑了。」   周少瑾愕然。   她沒有想到程輅能在懷山等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程池卻是皺了眉。道:「什麼叫做『我們的人到的時候他應該已經跑了』?!」   懷山道:「我們的人大太意了。看著他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就只派了一個盯著他。看著他進了方丈的禪寺,就一直在外面等,等到天色已晚,發現不對勁的再去找他的時候。發現他住的地方筆墨紙硯、衣飾器皿都在,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卻連個銅子都沒有,我懷疑他已經逃走了。但還是派了兩個人盯在那裡……」   程池有些不悅地道:「那就這幾天想辦法把他找出來。」   懷山應是,退了下去。   周少瑾安慰程池道:「既發現了蹤跡。總能找到的,你也別急。   程池點頭,心裡還是有些不虞地去了衙門。   吳寶璋來約她去看程笙。   周少瑾不想和她來往,道:「阿笙還在月子裡。我們這個時候去看她有些不好!」   吳寶璋笑道:「我這不是聽說三姑奶奶在月子裡很無聊嗎?就想去陪陪她!」   周少瑾道:「你和她平輩沒什麼,我是她嬸嬸,去了她的婆婆就得親自出面招待,你覺得我去合適嗎?」   吳寶璋的笑容就有些勉強起來,道:「看我,竟然忘了這一茬。」   周少瑾懶得和她多說,喝了幾口茶,就送了客。   等到程笙的兒子滿月禮,吳寶璋見程笙的婆婆彭太太等人都圍著邱氏在說話,她又拉了周少瑾說話。   周少瑾煩她不過,索性和她去了廳堂的廊廡下,但沒有等她說話,周少瑾已道:「今天是阿笙孩子的滿月,我們這些娘家人過來不是要慶賀她嗎?那就應該好生和彭家的人應酬才是,我們有什麼話不能回去了再說。你以後再這樣,就莫要跟著我們出來好了。」   吳寶璋臉色微變,道:「是許從嫂約我我才和你們一道過來的……」   「那正好。」周少瑾不客氣地道,「你以後有什麼事就直接和她一道好了。別拉上我。」   吳寶璋冷笑,道:「要不是許從嫂求我,你以為我會拉著你啊!」   周少瑾一愣。   不管是吳寶璋的態度還是她話裡透露出來的意思都讓她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可還沒有等她想明白,她就看見程許走了進來。   周少瑾訝然。   這裡是內院,程許進來幹什麼?   相比上次見到他,他又清減了很多,五官也因此變得更分明,少了幾分少年飛揚,多了幾分男子的穩沉。   看見周少瑾,他也很驚訝,但很快,這驚訝就變成了苦澀,苦澀中又夾雜著些許的欣喜,變成了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似的表情。   周少瑾心中生警,忙抬頭四看。   就看見閔葭從站階旁的石榴樹後面走了出來。   吳寶璋冷「哼」,在周少瑾的耳邊道:「我說了不是我要來的,你怎麼就不相信呢?」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PS:求粉紅票……   ※(未完待續~^第五百零八章惹事   是啊!   吳寶璋的確是應邀而來,可她心裡若是沒有小算盤,又怎麼會應邀而來呢?   周少瑾看了她一眼。   目光清冷,透著幾分鄙視,然後直直地朝著閔葭望去。   閔葭的眼睛眯了眯。   程許感覺到了氛圍異樣。   他順著周少瑾目光望過去,看見了站在石榴樹下的閔葭。   程許的嘴角慢慢地挑了起來,露出譏諷又不屑的笑意。   閔葭神色大變。   程許這是什麼意思?   她是他的妻子,他怎麼能在這麼多的人面前慢怠自己?   他們的婚姻關係到兩家人的前程,並不是尋常普通的聯姻,那頗此之間就應該互相尊重才是。如果連這都做不到,那還談什麼其他?   閔葭的表情變得凌厲起來。   程許卻不再看她一眼。   他上前幾步走到了周少瑾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朝著周少瑾行了個大禮,沉聲道:「從前的事,都是我的不對,我對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諒我的過失!」說著,他再次朝著周少瑾行了個大禮。   周少瑾愕然,隨後眼眶一酸,眼淚就籟籟地落了下來。   兩世為人,那麼多的痛苦,那麼多的委屈,那麼多忿恨……程家,程許,第一次有人向她賠不是。   說那不是她的錯!   說是他對不起她!   她背過身去,捂著嘴無聲地哭泣起來。   程許的眼睛頓時蓄滿了淚水。   自從周少瑾離開金陵,他就想了很多。   想到自己對她一見鍾情,想到自己對她的喜歡追逐,想到自己對她的求而不得……還有順水推舟般的傷害!   就像祖母說的。在他能抓住機會的時候他沒有抓住,在他沒有立場的時候他又強求。他就註定了不可能如願以償。   反而把她拖下了水。   他欠她一個說法。   而她已經是他的嬸嬸了,兩人之間已畫上了一道天塹,以後沒有特殊的情況,就算是見了面,也不可能說句話。   這次既然遇到了,他就像祖母說的一樣。堂堂正正地做一次頂天立地的男子,把自己應該做而能做的事做了。   從此以後才是真正的放下。   她走她的路,自己過自己的橋,再無牽掛。   程許站直了身子。   自從他發生了花園之事後,他第一次發現天空是這麼浩渺,大地是這麼的廣博,他前面的路很寬。也很長……他要走的路還很遠。   他微微地笑,目不斜視地轉身,和閔葭擦肩而過,大步走了出去。   閔葭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程許是她叫進來的,周少瑾是吳寶璋叫出來的。可她沒有讓程許不顧隱私,看見周少瑾就向周少瑾賠不是啊!她更沒有想到周少瑾會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對不起?   哪裡對不起周少瑾?   因為和自己的婚事負了周少瑾嗎?   既然如果,負了已是負了,你周少瑾為何還要嫁到程家。還嫁給了程許的四叔程池?   閔葭自認為自己也是經歷過事的人,卻還是被氣得肝疼。   吳寶璋則睜大了眼睛。滿臉的不敢相信。   程許……竟然會向周少瑾道歉!   那個天之嬌子,目不餘人的程許,九如巷程家的大公子,當朝內閣大臣程涇的獨子。外家是桐鄉袁氏的程許,居然會向周少瑾這個自幼喪母,寄居在程家四房的表小姐賠不是!   憑什麼?   憑什麼她周少瑾就這樣的矜貴,別人就是腳底的泥?   老天爺不公平!   吳寶璋不服氣。   她忍不呵呵地笑,道:「真沒有想到,許從兄和我們的小嬸嬸這麼的熟悉了解,七尺男兒,還要向小嬸嬸賠不是……」   周少瑾哭過了,心緒猶如被清澈的泉水衝洗過了似的,安寧平靜下來。   她淡定從容地轉過頭來,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瞥了一眼躍躍欲試,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吳寶璋,對閔葭道:「許侄兒媳婦,我看你也是個聰明人,別總是人云亦云地聽旁人胡說八道。你心裡若是有事,不妨回去問問你婆婆。這樣上跳下竄的,平白給人利用了也罷,不過是人心不古,不知道是非。怕就是怕惹出麻煩鬧出笑話來,自己失了顏面不說,還讓程家丟臉。今天是阿笙的好日子,你是做嫂嫂的,別弄得阿笙跟著沒臉,快把這兇狠狠的表情收一收,跟著我進屋去陪著親家太太、姑奶奶說幾句話才是正經。」   說完,轉身進了屋。   閔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偏偏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口,深深地看了吳寶璋一眼,深深地吸了兩口氣,轉身進了廳堂,就聽見那周少瑾正笑著對郭老夫人身邊服侍的呂嬤嬤道:「剛才出去迷了眼睛,您幫我看看,有沒有什麼,疼得厲害!」   郭老夫人和彭太太一聽立刻站了起來湊過去看,齊齊關切地道著:「怎麼了?要不要緊?」   周少瑾擺頭,道:「也不疼也不癢。」   彭太太忙命人掌了燈過來,親自上前看了又看,還怕自己的眼睛不利索,叫了自己十五歲的女兒過來幫著周少瑾看了一通,見除了眼睛有些紅腫之外,其他都好,這才鬆了口氣,命人拿了冷帕子幫周少瑾敷了半天,這才放下心來。   閔葭看著,呆了半天。   像周少瑾這樣,才算讓婆婆喜歡的媳婦吧?   她沒有動,白綾的帕子卻被捏成了一團。   吳寶璋看著忍不住就無聲地笑了起來。   想當初,長房的程池想方設法地把事情給壓了下去,還不管不顧地娶了周少瑾為妻,以為這樣這件事就能過去,她倒要看看,如今事情攤在了閔葭的面前。他們怎麼把這場戲唱下去!   ※   周少瑾回到家中,程池早已下衙,在垂花門前迎接她和郭老夫人。   「今天那邊應該很熱鬧吧?」他親自上前,一面扶著郭老夫人下轎,一面笑著道,「您累不累?要不要我幫您捶捶腿?」   郭老夫人很高興。笑道:「要你捶什麼腿?我身邊有服侍的丫鬟婆子呢!你也忙了一天了,少瑾也累了,你們快回屋去歇了吧!明天你還要去衙門裡當差呢!」   周少瑾和程池還是把郭老夫人送回了汀香院,服侍著郭老夫人歇下,這才起身告辭。   可一出了汀香院,周少瑾就抱住了程池的胳膊。   程池有些意外。   兩人雖然成親有些日子了,可像這樣在外面、當著這麼多丫鬟婆子的面主動地這樣的膩在他的身邊還是第一次。   他想了想。笑道:「去阿笙那裡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嗯!」周少瑾高興地點著頭,低聲道:「今天我遇到了程許,他向我賠不是,還說,從前的事都是他的錯……」   她把事情的經過跟程池說了一遍。   程池訝然。頗有些感慨地道:「嘉善,到底還是像程家的人多一些!」   周少瑾頷首。   程池就抱了抱她,道:「少瑾,你真大度。這樣就原諒了他!」   周少瑾嘻嘻地笑,道:「那是因為他是你的侄兒啊!」   如果沒有程池。她又怎麼會如此快的就釋懷了呢?   程池寵溺地笑,捏了捏她的面頰。   周少瑾笑著躲開,卻因為捨不得放開程池又靠了過來。   程池低聲地笑。   兩人牽著手往正房去。   周少瑾就道:「那個吳寶璋真討厭!這件事就算不是她給閔葭出的主意,也和閔葭沆瀣一氣。不然她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往外引。程許肯定是被閔葭引去的……也不知道閔葭是怎麼想的,有什麼話不去問程許反而相信吳寶璋。我今天把她給說了一頓……」   她說著之後的事。   程池不禁笑了起來,道:「做得好!以後誰要是再敢這樣待你,就只管把他呵斥一頓。大不了我們一齊上陣好了!」   「這又不是打架!」周少瑾笑著,兩人進了院子。   抬頭地看見了懷山。   周少瑾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這裡,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就進了屋。   不一會,程池就回來了。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   周少瑾不禁笑道:「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有了程輅的消息。」程池道,「他在個小客棧裡落腳,窮困潦倒又生了病,那店家怕他死在客棧裡,把他給趕了出來,他應該還沒有走遠,懷山親自去找了。」   周少瑾聽著心中一動,她欲言又止。   程池笑道:「莫非你有什麼主意?」   周少瑾道:「若是找到了程輅,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讓他再也不能出現在周少瑾的面前。   可當著周少瑾的面,他卻不能這麼說。   程池道:「想辦法告誡他一頓,以後派人盯著他就是了。」   周少瑾就笑道:「那還不如惡人交給惡人磨去!」   程池就感興趣地望著她。   周少瑾笑道:「程輅不是窮困潦倒了嗎?他肯定不會甘心就這樣落魄下去。與其找到了他的人教訓他一頓,留著個禍害,我看還不如想辦法把他引到吳寶璋那裡去,以他的性子,肯定會求助吳寶璋的,以吳寶璋的性子,多半不會幫他。可程輅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讓他們互相撕咬去刪好了。也免得吳寶璋整天閒著無事地找我的麻煩。」   程池哈哈大笑。   親暱地親了親她的面頰,道:「我的小姑娘長大了,知道動腦筋了。這個主意好。就這樣做!」說著,高聲喊了清風,讓他去給懷山報信。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求粉紅票哦!   ※(未完待續~^第五百零九章破碎   這些日子吳寶璋的日子有些不好過。   雖然有程池介紹的幾個大茶商,可人家能給一次面子,能給兩次面子,總不能次次都給面子不做生意。過完年之後,進貨的價格沒有了優勢,他們又是新開的鋪子,客人多的時候沒有想辦法留住客人,等到價格沒有了優惠,這生意就日漸的清淡下去。   程汶急的嘴角起了泡,偏偏汶大太太從金陵派了人過來,一是催著程諾和吳寶璋回去,二是說家裡一大堆人要吃穿嚼用,去年過年田莊的收益都給程汶帶到了京城,如今家裡沒有了餘銀,讓他拿銀子回去開銷。   吳寶璋倒是想回去。   娘家再不好,也是認識的。她在京城裡不過是個商賈之家的媳婦,走到哪裡都要打著杏林胡同程家的名頭,不像在金陵,轎子往街上一走,別人就知道她是誰,那些該得的尊重,羨慕的目光就紛至踏來,哪裡還需要她費心說什麼,而什麼事都要她費心說的時候,也就沒什麼值得尊敬的了。   她嫁到程家來,也就這點好了。   如果連這點好都沒有,那她還不如嫁個平常普通的讀書人,好歹要比程諾這種讀書做人都一無是處的銀樣蠟槍頭好啊。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程輅不知道怎麼就找到了她這裡。   她原本不準備搭理他的,可當他可憐兮兮的提起兩人之前的情份,提起那年她背著家裡的人跑出去和他踏青時曾送給他一個荷包,他還趁機藏了她一塊帕子的時候,她雖然覺得程輅危難時候能把他母親都丟下,這些東西十之八九都不在程輅的手裡了,可她想到程輅說這話裡那閃爍的目光。還是沒敢跟他翻臉,作出一副哭哭泣泣,非常同情他的樣子,拿了二十兩銀子給他,說這是自己這些日子來京城後主持中饋攢下來的體己銀子,讓他先去找個地方落腳。以後有什麼為難的事再來找她不遲。   程輅走了。   吳寶璋差點吐出來。   她當初怎麼就看上了這樣一個東西!   居然用女人的銀子,吃軟飯。   她得想辦法回金陵才行。   父親還在金陵任官。繼母雖生了兒子,可父親也想辦法把她大哥安置在了巡檢司,就算程輅有這個膽量回金陵,她既有辦法把他的行蹤告訴程家的人,也有辦法收拾他。   吳寶璋在心裡琢磨著,就把汶大太太罵了個狗血噴頭。   難怪她和外面的那個鬥了大半輩子。明明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形勢對她那麼有利她都沒能贏——公公現在手裡沒錢,她卻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公公拿錢回去,外面那個卻乖巧貼心地派了體己的管事送了二千兩銀票過來。   公公接到那銀票眼睛都紅了。原本和程諾商量著讓他們先回金陵去的,這下子立刻改變了主意,不僅要程諾繼續在鋪子裡幫忙,還決定把鋪子旁邊的一家茶館盤點下來。在茶樓裡賣茶葉,想辦法把兩邊都做起來。   吳寶璋就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發呆。   想汶大太太招她回去是不可能了。要不,藉口汶大太太病了,她回去侍疾?   公公那裡……不如暗示公公,她回去了。公公就可以把外面那個女人帶到京城來了……公公肯定很高興。   只是等到公公死時分家產的時候,他們肯定會吃虧的。不過,以公公的個性,說不定到了死的時候早把家產敗得差不多了,只有債務沒有家業了。可萬一公公把生意做起來了呢?   吳寶璋又有些猶豫。   她正拿不定主意,程諾走了進來。   丫鬟忙上前服侍他更衣。   相比在金陵九如巷的時候,他長高了些,也壯實了些,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穩沉少了幾分輕浮。   見吳寶璋在那裡發呆,他道:「聽說四姑奶奶生了孩子,池嬸嬸過幾天會派人去洛陽,給四姑奶奶孩子的百日禮你準備了沒有?到時候託了池嬸嬸一起送過去吧!」   也免得他們再派人去一趟。   現在家裡不像在九如巷的時候,銀子敞開了用。   做了生意,他才知道銀錢的艱難。   做了生意,他才知道李敬的厲害。   程笳那邊,自然要多走動走勸。   還有杏林胡同和朝陽門那邊……只是杏林胡同那邊的程涇他們五房原來接觸的就不多,程許到是一塊兒長大的,可他每次去拜房程許的時候他都在讀書,聽說下一科就要下場了,涇大伯母還指望著程許拿個狀元回來,他怎麼好意思總去?朝陽門那邊卻不一樣,郭老夫人住在那裡,還認父親這個侄兒,又在內宅沒什麼事,京城的功勳之家也好,官宦人家也好,都走得進去,說得上話,家裡的事求到郭老夫人那裡,老夫人沒事的時候應該也樂意聽,樂意幫個忙什麼的。   所以父親才讓他們搭著池叔父家給程笳送東西的。   程諾想著這些,又吩咐吳寶璋:「你和池嬸嬸差不多的年紀,你過去的時候,好好陪池嬸嬸說說話。家裡只有這些親戚,能走動的也只有這幾家,你沒事的時候要常去串個門才好——就算是親戚,也要常走動才親熱。」   吳寶璋聞言氣結。   讓她去巴結周少瑾?!   做夢去吧!   她在心裡冷笑,道:「我和許大奶奶來往不行嗎?涇大伯父還是閣老呢!」   言下之意,你們要巴結還不如巴結做閣老的程涇。   「隨便你!」程諾和吳寶璋向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他也不耐煩和吳寶璋多說,道,「只要你覺得到時候涇大伯父能幫我們說話就行了。」   吳寶璋氣得臉都脹得通紅。   她就知道,程諾這個男人沒有一點擔當。   求人難道就不衡量一下彼此間的身份地位嗎?   他們現在把讀書人的身份都丟了,行商賈之事,還指望著程涇能幫他們。而且這種相幫還多半是商賈之事,程諾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吳寶璋在心裡鄙視著程諾,又有點亂。   閔葭那個女人,太多心思,不好相與。   她壓根就沒有準備和閔葭來往,更不要說有事去求杏林胡同了。   反倒是周少瑾更好相處……   吳寶璋思忖著。她貼身的丫鬟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看見程諾在一旁,就站在了角落裡。   吳寶璋心裡有數,沒有理睬更衣的程諾,出了廂房。   那丫鬟跟了出來,低聲和她耳語道:「大奶奶,那個董立春又找來了。」   吳寶璋差點就把帕子給撕了。   五天前才給了他銀子。他這麼快又找來幹什麼?   吳寶璋的嗓音都變了,低聲道:「你讓他明天上午來,這會兒大爺已經回來了,老爺馬上也要家來,碰到了不好。」   丫鬟應聲而去。   ※   朝陽門。周少瑾卻歡天喜地準備著給程笳兒子百日禮的賀禮。   如前世一般,程笳生下了兒子。   是不是如前世一般,程笳如果好生生地活著,就會幸福美滿!   郭老夫人打趣她:「你這比自己生了孩子還高興!」   周少瑾嘻嘻笑。道:「別人都說這運氣是相互的,她們都好。我就算是有點陰霾也會跟著好起來的,怎麼能不高興。」   「那好!」郭老夫人笑道,「你就把這對長命鎖一起包了帶過去,說是我給孩子的。」   周少瑾連連點頭。   商嬤嬤的身影在門邊一晃而過。   周少瑾不動聲色地和郭老夫人說了會話。這才出了汀香院。   商嬤嬤在汀香院門外的小徑上等她。   「懷山說,那程輅又去找諾大奶奶了。」她低聲地道,「他讓我問您,還要繼續追趕程輅嗎?」   周少瑾的意思,讓懷山派人跟著程輅,不時地偷偷程輅的東西,或是打草驚蛇地追逐程輅一番,讓他草木皆兵,無處可藏,隔三岔五地去「打擾」一下吳寶璋,給他們兩人都找點事做,別總惦記別人家的事。   不過,好像程輅前兩天剛剛找到吳寶璋,怎麼又去找她了?   商嬤嬤笑道:「這可不是我們逼得,是他自己找上門的。可能是覺得那位大奶奶手裡的銀子來得容易吧?聽說他這幾天在朱雀大街附近租了個不錯的宅子,還買了個小廝,來往的也都是些讀書人,這都得不少銀子吧?」   大隱於朝,小隱於市。   程輅覺得住到好一點的地方就可以避開程家的找尋嗎?   周少瑾覺得這還真是程輅會做的事。   「那就別管他。」她笑著對商嬤嬤道,「只是別讓他跑得不見了蹤影或是閒著沒事就總想著找我們的麻煩就是了。」   商嬤嬤明了地笑,退了下去。   ※   吳寶璋這邊,送走了程輅之後,她緊緊纂成拳的手就一直沒有鬆開。   程輅以為她是誰?   開口就向她借二百兩銀子。   她有銀子,那也是她辛辛苦苦地攢下來的,不是像周少瑾似的,直接從父親手裡拿過來的。   吳寶璋雖然在心裡輕蔑程輅是個吃軟飯的,卻沒有想到程輅真的會去吃軟飯。   她覺得他來找自己拿銀子,是一文錢難倒了英雄。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程輅會這麼快又找自己,而且開口就是二百兩銀子!   他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這樣豈不就真的成了個無賴?   他讀的聖賢書呢?   他的崢骨呢?   他那談吐間的意氣風發呢?   吳寶璋難掩失望地坐在了太師椅上。   今天他因為少了嚼用向自己要了兩百兩銀子,明天呢?後天呢?   吳寶璋覺得自己好像掉了泥沼裡,就算是能爬出來,腳也髒了……   ※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依舊在晚上的十點左右!O(∩_∩)O~   PS:求粉紅票……   ※(未完待續~^第五百一十章挑明   就在吳寶璋深深地感覺到不安的時候,從程家出來的程輅正獨自一個人走在朱雀大街上。   夜色籠罩四野,街道靜謐安寧,兩邊的胡同漸漸地亮起了燈籠,讓這一片燈光點點,透著幾分奢華。   這才是他想要過的日子。   程輅想著,停下了腳步。   程池追著他不放,他之前想辦法從家裡帶出來的細軟、之後賺的錢都在一次次的逃亡中慢慢地消耗盡了。   可他還是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二百兩銀子向吳寶璋伸手,更沒有想到他有一天會靠女人過日子!   他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的呢?   程輅的目光變得陰沉起來。   他轉過身去,慢慢地朝杏林胡同走去。   程涇位於杏林胡同的宅子門前種了兩棵銀杏樹。   筆直的樹杆,精緻的樹葉,在夜風中婆娑起舞。   程輅望著程家的大紅如意門發著呆。   曾經,他滿臉羨慕地站在門口,想著自己有一天會金榜題名穿著嶄新的綠色官服被程家的管事迎進去,坐在寬闊明亮的花廳裡恭敬地和程涇說著話……可現在,這成了夢想。   沒有了兩榜進士的頭銜,沒有了九如巷程家子弟的身份,沒有了意氣風發的卓爾不群……他如今只是個被程家趕得有家不能回,有親人不能相認的喪家之犬。   他不會就這樣善罷幹休的!   他不會就這樣放過程池和周少瑾的!   他也不會讓程許有好日子過的!   程輅轉過身去,快步離開了杏林胡同。   ※   杏林胡同程家的東跨院裡,閔葭接過丫鬟素月手中的大紅描金海棠花託盤,低聲道:「大爺還在看書嗎?」   素月點頭,低聲道:「大爺已經兩個時辰沒有動了,這是我讓廚房裡燉得蓮子百合羹。奶奶好歹勸大爺吃一點。總這麼下去,只怕沒有等到科舉身子就拖誇了。」   她是閔葭從閔家帶過來的,閔家子弟如何刻苦功讀,又怎麼參加科舉的,她看得多了。   閔葭點頭,道:「你歇了吧!這蓮子百合羹我端進去好了。」   素月點頭。低聲囑咐閔葭:「中午的時候夫人過來了,關著門和大爺說了半天的話。等夫人走後,大爺的臉色就非常的難看,奶奶小點心。」   閔葭不由皺了皺眉。   她這個婆婆,兒子已經成親了,有時候也管得太寬了。   「我知道了!」她應著,輕輕地推門走了進去。   自從那天從程笙孩子的滿月禮回來。程許就沒有再和她說話,更不要說是同床共枕了。   她原本想著這件事又不是她的錯,他願意生氣就由他生氣好了,卻經不住她乳娘的勸:「您就是有安國定邦的主意又怎樣?你和大爺已經是夫妻了,這夫妻之間就應該和和美美的。就算不能和和美美的,也要相敬如賓的。你這樣,只會讓婆婆不喜,相公疏遠的……」   閔葭想到自己嫁到程家還沒有半年。身邊依舊空虛沒有半點動靜,略一思忖。最終還是妥協了。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的低眉順眼並沒有讓程許柔軟下來,反而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書案的一角。道:「把東西放下就行了。」   好吧!把周少瑾引去和他見面的事是自己不對,自己不應該在那種場合之下試探他,有什麼事應該回來後兩家關起門來說清楚的。他對自己的不滿她就忍了。   閔葭低著頭把蓮子百合羹放在了書案上。   緊接著她又聽到了程許的聲音:「以後別讓那些丫鬟婆子送東西來書房了,這裡是讀書的地方,弄得滿屋子都是吃食的味道,像什麼樣子?還有這甜羹,放在哪裡哪裡就黏黏糊糊的……」   閔葭強忍著,才沒有把那託盤摔在地上。   他和周少瑾有私情,負了周少瑾,又不是她的錯,他有本事跟自己的父母抗婚啊!   憑什麼遷怒於她!   憑什麼擺臉色給她看!   閔葭不由冷笑,道:「相公若是有什麼不滿的,直接跟婆婆說就是了。每天什麼時候給您送茶,什麼時候給您送點心,一日要吃幾餐,原都是婆婆定下來的,我們也不過是照章行事罷了!我畢竟是做媳婦的,又新進門,不知道家裡到底是什麼規矩,讓相公受委屈了!」   她那一番夾槍帶棍的話讓程許不禁抬起頭來,目露訝然。   閔葭的神色更冷了,道:「這是蓮子百合羹。相公要用嗎?如果不要用,我就讓丫鬟端回廚房去了。」   程許被激怒了。   中午的時候母親就來嘮叨了半天,什麼池四叔現在已經入仕了,他下一科無論如何也得考上,不然就和池四叔相隔的太遠了。什麼祖母偏心朝陽門那邊,憑著池四叔的手段,祖母的那些體己銀子遲遲早早要被池四叔哄了去,讓他快點生下長孫,到時候祖母一高興,說不定會從自己的體己銀子裡拿出個幾千上萬兩齣來給他們……他聽著心裡煩極了,道了句「你不是想讓我考狀元嗎?你整天就用這些亂七八糟的瑣事來煩我,我能考上嗎」,才成功地堵住了母親的話。   可沒想到他剛趕走了母親又來了個閔氏。   他頓時就拉長了臉,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你也是大家閨秀,名門後嗣,就不能大大方方的有什麼說什麼。非要這樣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的說話就舒服,就覺得自己厲害了?」   閔葭氣得渾身發抖。   他是什麼意思?   合計著她周少瑾不是什麼名門閨秀她就做什麼事都是虛情假意了?   閔葭眼底閃過一絲陰霾,道:「程嘉善,我看你這才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吧?不然你心虛什麼?我不過是讓你有什麼不滿的去跟婆婆說,你就扯到了我的出身。怎麼,我的出身讓你看不順眼?那你看誰順眼?」話說到這裡,她還頓了頓。才道,「是不是你的小嬸嬸周少瑾?那麼漂亮,像朵花似的。怎麼看怎麼好,怎麼看怎麼順眼。可那又怎麼樣?還不是娶了我,她還不是嫁給你了四叔父……」   她的話就像戳在了他的胸口。   「你給我閉嘴!」程許低聲喝道,兩眼赤紅。「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這是個大家閨秀應該說的話嗎?還不給我出去。我再也不想聽到這樣的話了!」   他竟然敢趕自己!   閔葭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誰趕過她。   她也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羞辱。   「你趕我?!」閔葭瞪著程許,看程許的目光充滿了忿懟,「難道我說得不對?難道你沒有當著我的面給周氏道歉?怎麼?你能放火我就不許點燈?你拋棄了周氏,我們連說都不能說一下……」   程許就笑了起來。   想到閔葭讓丫鬟素月給自己帶信,說她有些不舒服,不想驚動家裡的長輩。讓他進去帶了她出來……他卻那麼巧地遇到了周少瑾。   閔葭心中一驚,說話聲戛然而止。   程許的面色蒼白如紙,翹著半邊嘴角,仿佛勾勒出了一個笑意,可眼底的寒冷卻讓那那個笑容充滿了譏諷的味道。   讓她看著就覺得心驚。   閔葭情不自禁地朝後退了一步。   程許卻站了起來。慢慢地從書案後面走了出來,一直走到了閔葭的身邊,直直望著她的眼睛,低聲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和周少瑾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想知道我現在是不是還惦記著周少瑾?想知道我會不會和她死灰復燃……」   他望向閔葭的視線冰冷而憎恨。讓閔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喃喃地道:「不。你別告訴我……」   程許聞言哈哈大笑,目光卻依舊那麼冰冷,俯身在她的耳邊低聲道:「我告訴你好了……我一直愛慕著少瑾,可我母親不同意。我的從兄弟們覺得這是個機會,就在我的酒裡下了藥,然後想辦法把少瑾約到了我們家花園的假山石洞裡,我迷迷糊糊地感覺到那個人是少瑾,就想和她生米煮成熟飯,讓家裡的人只好同意我和少瑾的婚事……所以,我差點把少瑾強,暴了!強,暴了……」他說著,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痛苦如洪水般暴發,衝撞著他那道理智的堤,他神色間全是痛苦與悔恨,「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向她道歉嗎?這就是事實!沒有所謂的誰負誰!沒有所謂的私相授受……你這下滿意了?滿意了!」   「不,不,不。」閔葭臉色煞白,看著程許的目光就像看見了鬼似的,她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腰肢頂上了太師椅的扶手,這才停下腳步,「你說謊!怎麼會這樣?你是南直隸的解元,你是讀書人,你是金陵九如巷的子弟……你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你怎麼做得出這樣的事來……不,不可能,你是在騙我……」   「騙你?!」程許譏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嗎?現在你知道真相了,受不了,就覺得我在騙你。這樣也好。就當我騙你好了。你就自欺欺人的以為我和周少瑾有私情好了,繼續自欺欺人地覺得我心有所屬好了……你不是大家名門閨秀,又是出了名的賢惠嗎?我母親當初非要事娶了你做兒媳婦,就是衝著你的賢德去的。這個時候出了這種事,你把淚水往肚子裡咽,百般委屈,萬般求全,不正好就成全了你賢良淑德的美名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哦!   O(∩_∩)O~   PS:求粉紅票啊……   ※(未完待續~^第五百一十一章同苦(給天外仙仙的加更)   程許的話猶如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閔葭的臉上,讓閔葭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臉色蒼白,混混沌沌地抱著紅漆描金海棠花的託盤跌跌撞撞地離開了書房。   程許頹然癱坐在了太師椅上,淚水無聲地從眼眶中落了下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原想著他已經對不起周少瑾了,就不能再對不起另一個了。像祖母說的,擔負起自己應該擔負的責任,既然娶了她,就和她一心一意過日子。可他沒有想到,事情又被自己弄砸了,兩個人居然走到了這一步。   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如果她說了出去,少瑾可怎麼做人!   這一刻,他非常的後悔。   閔葭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的房。   等她躺到床上的時候,覺得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程家怎麼能這樣?   明明知道程許喜歡的是周少瑾,明明知道程許差點就……還若無其事地把她娶回了家!   他們怎麼能這樣的無齒!   說到這裡,閔葭覺得她在這個家裡一分鐘也呆不下去了。   她掙扎著要爬起來。   素月忙上前扶了她,關心地道:「大奶奶,您這是怎麼了?剛才回來的時候臉色就白得嚇人,是不是大爺他……」   哪對夫妻新婚燕爾的時候不是親親熱熱的,可他們家大奶奶和大爺倒好,一個在內室住著,你不來親近我也不去親近你,一個在書房裡住著,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我要讀書你們不要隨便來打擾我。哪裡有一點點新婚的模樣兒。   乳娘私底下都跟她說了好幾回了,讓她有空就提醒大奶奶一聲。   看今天這樣子,大奶奶和大爺只怕又說崩了。   但她的話才剛剛起了個頭,閔葭就是一聲大喝,道:「你以後少在我面前提這個人名字!真是噁心……」   素月悚然,情急之下就喊了聲「大小姐」。低聲道:「這屋裡服侍的雖然是我們的人,可這外面服侍的卻全是程家的人,這萬一要是被人聽見了可就糟糕了。你有什麼事先忍忍,回家去跟大爺說去,大爺可是狀元郎,他們程家無論如何也要給大爺幾分面子吧?」   是啊!   她還有娘家。   程家這樣的欺負她,她應該請了娘家人出面才是。   可娘家的人就算是幫她出面。她,她難道還能和離不成?   別說她和離之後能不能大歸,只要她和程許和離,閔家「六代無再嫁之女」的名聲就算是完了,不僅會讓閔家顏面盡失。還會連累著哥哥,讓閔家的長輩對哥哥辦事能力感到失望,從而可能讓哥哥失去一些長輩的支持。   而且,像這種事。說出去了那可就是石破驚天的醜聞。   不僅程許,就是娶了周少瑾的程池。身為程池兄長的程涇和程渭,都會被牽連進去,程家至少五十年之內別想站直了身板說話。   俗話說得好,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她斷了程家的仕途,比殺人父母更甚。   程家和閔家,那就成了世仇。   以程家的能力要和閔家魚死網破,閔家縱然不被程家拖下水也會元氣大傷,無力站在一流世家的行列了。   閔葭想著,額頭就冒出細細的汗來。   這件事她不僅不能說,而且還要瞞著。   瞞得死死的。   在別人說起這件事的時間還要證明程許根本沒有做過……   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所面臨的處境,怒氣如過境的飈風般在她的腦子裡刮過,讓她再也沒辦法忍受。   她做了生平從來不曾做過的粗魯之事——抓起手邊的大迎枕就狠狠地甩了出去。   「大奶奶!」素月目瞪口呆。   「滾,給我都滾出去!」閔葭控制不住自己地大喝道,淚水這才如雨般落了下來。   素月想到剛才閔葭從程許書屋裡出來時的表情,擔憂地朝著屋裡服侍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帶著她們魚貫著退了下去。   屋子裡一下子變得靜悄悄沒有生氣。   閔葭伏在大迎枕上,痛快地哭了起來。   程許為什麼要告訴她。   她不知道,也就不會難過了。   他難道覺得與其他一個人痛苦不如兩個人一起痛苦不成?   她以後該怎麼辦?   周少瑾能嫁給程池,說不定是程家想封了周少瑾的口,她現在也知道了這件事,程家怎麼可能允許她離開。   想到這裡,她陡然間想到了吳寶璋,想到了她暗示吳寶璋想辦法把周少瑾叫出來時的表情。   難道她也是個知情人!   她能引著自己去查這件事,會不會也引了其他人去查這件事?   閔葭想著那天周少瑾對她說的話,讓她有什麼事去問她的婆婆,別到處亂竄……就覺得現在看來,周少瑾這句話是大有深意的。   閔葭掏出帕子來擦乾了眼淚,仔細地思忖著這幾天發生的事來。   ※   朝陽門那邊的周少瑾,則坐在燈下仔細地對著帳本。   程池在一旁練字。   抬頭看見她用食指指著那數字一個個地往算盤上拔,不由地笑了起來,道:「要不要我幫忙?」   「要,要,要。」周少瑾覺得自己的眼睛都看花了,她滿心歡喜地望著程池。   程池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放下了筆,就坐到了周少瑾對面的炕上。   周少瑾立刻爬了過去,殷勤地幫程池捏著肩膀。   程池笑道:「你還是好好地坐著吧?你這樣,我怎麼打算盤。」   周少瑾就想膩在程池的身邊。   剛才是因為程池要練字,她才看帳本的。   她就改坐在了程池的身邊,眉眼彎彎地笑道:「那我幫你捏腿!」   程池忍俊不禁,一把將她拎到了旁邊,道:「要是沒事。去給我沏壺茶過來。」   周少瑾屁顛屁顛地去了。   程池三下五除二就把帳目算好了,等到周少瑾端了茶進來,程池已經在收拾筆墨紙硯了。   周少瑾知道他厲害,可是厲害成這個樣子,還是讓她有點傻眼。   程池就朝她招手,笑道:「中秋節的節禮都準備好了?」   周少瑾點頭。奇道:「你怎麼知道的?」   程池接過她手中的茶盤,颳了下她的鼻子,這才道:「我看這個月的支出比上個月多了很多,特別是面、糖這一塊,你多半是讓灶上的人做了月餅送給別人,是不是?」   周少瑾嘻嘻地笑。   她在程池身邊特別不喜歡動腦筋,就這樣無聊的話。也說得津津樂道。   「我們明天開始就要往各家送節禮了。」周少瑾笑著去拿了個單子給程池,「你看看我們有沒有漏下的。」   「是和子集一塊定下來的嗎?」程池匆匆看了一眼,道,「他做事挺細心的,他既然過了目就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周少瑾點頭。   程池就和她商量:「我想把向管事調過來給你用。免得你每天都操心這些柴米油鹽的日子。然後讓樊祺管著榆錢胡同那邊的事——他跟著秦子集他們也有些日子,正好讓他單獨出來練練手。再就是碧玉,以後也拔到你身邊來,專給你當差。廚房的那些事,我現在還沒有很好的人選。你要是覺得有誰適合,就讓誰去管去。春晚的婚事我已經跟娘說了,娘覺得她也是個能幹的,想把她留在家裡。從外院人品相貌都過得去的小管事裡找一個……」   他正說著,卻感覺到肩膀一沉,回頭一看,周少瑾正靠在他的肩頭打磕睡呢!   程池哭笑不得,伸手想推醒她,又見她極困的樣子,心中一軟,輕輕地把她抱到了床上。   誰知道周少瑾一挨床就醒了過來,直往程池的懷裡鑽。   程池把她放好,她卻哼哼嗯嗯地又滾了過來。   他看著她閉著眼睛嘟著嘴,糯米糰子似粉嫩地粘著他,不禁哂笑,只好在她耳邊道:「我馬上就來!」   周少瑾點頭,眼也不睜,嬌滴滴地朝著他道:「那你快點來睡覺。」   要不是她一副小孩子撒嬌的樣子,程池都以為她別有用心了。   可等到他收拾好東西上了床,周少瑾像抱著浮木似的貼了上來,他想了想,還是隨著自己的心願和她做了一次。   周少瑾舒服的時候就嗯嗯嘰嘰的,他動作兇狠些,她就皺著眉喊「四郎」。   程池捨不得她難受,多數的時候都遷就她,實在是想得厲害了,就隨自己的心願肆意一席。   可直到雲散雨收,周少瑾都一直閉著眼睛,好像很困的樣子。   程池失笑,幫她擦試乾淨之後才抱著她睡了。   第二天下午他從衙門裡回來,丫鬟告訴他周少瑾正在屋裡刺繡。   他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卻看見周少瑾手裡拿著繡花針,腦袋卻像釣魚似點個不停。   程池上前悄悄地把她手中的繡花針拿走。   周少瑾猛地睜開了眼睛,水氣氳氤地道著:「你回來了?」叫著丫鬟打水給他更衣,隨後卻遮著嘴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程池笑道:「是不是很累!要不就別跟在娘那裡練字畫畫了,歇幾天,等精神好些了再去。」   周少瑾點頭,胡亂地道:「秋困秋困,這秋困可真厲害!我從前從來不這樣的,這次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睡……」   總是想睡?!   程池訝然。   周少瑾已暈頭暈腦的樣子半閉著眼睛朝床上走去,一面打著哈欠一面歪在了床頭的大迎枕上,道:「你自己更衣吧!我先睡會,等會你收拾好了去給娘請安的時候叫我一聲……」   沒等程池開口,她已沉沉地睡著了。   ※   親們,給天外飛仙的加更!   PS:O(∩_∩)O~   今天晚的更新依舊定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未完待續~^8月10日   親們,下午打了一針,回來之後感覺非常不好,要去醫院看看,今天的更新推遲到明天的十點,還請大家諒解。(未第五百一十二章嬌慣   程池望著周少瑾因為酣睡而顯得有些稚嫩的臉,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大早去給郭老夫人請安的時候,他就半扶著周少瑾。   周少瑾奇怪地笑道:「你這是怎麼了?」   程池不動聲色地道:「我看你走路好像都要睡著了似的。不這麼扶著你,只怕要走到溝裡去。」   周少瑾忍不住就打了個哈欠,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想睡覺。明明剛剛才起床……」   「那就回去好好再睡一覺。」程池笑道,「娘正好出去串串門。」   周少瑾聽著,就咯咯地笑了起來。   前幾天兵部武選司的彭太太請了郭老夫人家裡去聽戲,郭老夫人年紀大了,又是個講究的人,身邊也不缺說話湊趣的人,不太想出門,彭家的帖子下下來她雖然沒說什麼,可看那樣子,是不準備去的。   程池說這話,豈不是要趕著郭老夫人出門應酬?   郭老夫人又豈是能讓人隨意擺布的人?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給郭老夫人問過安,陪著說了會話起身告辭的時候,郭老老夫人卻突然告訴周少瑾,她等會要去彭家串門,因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就不帶她過去了,讓她在家裡好生呆著,她在彭家用過晚膳再回來。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她剛才和程池一直在一起,程池說話也沒有避開她……那程池怎麼會知道郭老夫人要去彭家串門?   可程池馬上要去衙門裡了,她此時又不好問程池,只好先送了程池出門,然後服侍郭老夫人出門。   郭老夫人那邊還在挑出門的衣裳。   通常這種事會提前一天準備好。   很顯然郭老夫人是臨時決定出門的。   但郭老夫人為什麼會去彭家串門這種話她就更不好問郭老夫人了,她問了,不免顯得郭老夫人行事沒有章法。她一個做媳婦的,怎麼能質問婆婆的決定?   周少瑾不明所以地送走了郭老夫人,睡意又肆意襲來。   她撲在床上就閉上了眼睛,心裡卻迷迷糊糊地覺得一松——老夫人不在家,她的確感覺輕鬆了很多……   而出了門的郭老夫人卻是一路上笑得合不攏嘴。   呂嬤嬤想到剛才程池那幾句暗示,不由道:「老夫人。若四太太真的是身上有了,應該請個大夫瞧瞧才是。這樣避了出去……」   合適嗎?   又不是合過八字,老夫人和四太太肚子裡的那位八字不對?   難道以後老夫人就得這樣一直避開四太太不成?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對呂嬤嬤的話不以為忤,笑道:「四郎不是說了嗎?他只是懷疑少瑾身上有了。你也知道,那丫頭盼孩子都盼了快一年了,我要是去給她請個大夫來瞧瞧。一來是月份尚輕,診不診得出來還兩說,若是讓她覺得我在催她快點給程家開枝散葉,心裡有了疙瘩就不好了。二來若是真的有了,那孩子還不得視若珍寶。那躺著不動,胡吃海喝的我們還見得少了?偏偏越是這樣越難生產,還不如平常心對待,該怎樣就怎樣!」   既然如此。那您老人家避出去幹什麼啊?   呂嬤嬤在心裡笑著,也不揭穿。陪著郭老夫人去了彭太太那裡。   等到晚上郭老夫人回來,見周少瑾說話都打著哈欠,意外之餘心裡又隱隱生出幾分念想來,她索性跟程池道:「這幾天天氣涼爽。我想趁著這天氣去老二家轉轉,在那裡住幾天!」   周少瑾大驚失色,睡意不翼而飛,忙道:「娘,您在這邊住得好好的,怎麼突然想去二伯家……」   郭老夫人沒有等她說完話就打斷了她的話,笑道:「你這孩子,我又沒說什麼,看把你嚇得!來,到我身邊來坐坐。讓哥兒不是和謝家的那個三丫頭訂親了嗎?我可是答應了拿二萬兩銀子出來給讓哥兒成親的,正巧你二嫂這些日子在幫讓哥兒看田莊,我閒著無事,就去那邊幫著看,也找點事做。」   女兒出嫁娘家會給陪嫁,講究一點的男方也會給男方置點私產,讓以後的小家好過日子。   郭老夫人所說的田莊,估計就是邱氏給讓哥兒準備的私產。   而郭老夫人在勳老太爺活著的時候主持著一府的中饋,回到九如巷後又幫著打點過程家的庶務,就是住在寒碧山房的時候,遇到了大事袁氏也會來請教她老人家,不像現在,朝陽門人口簡單,她就是想找點事給郭老夫人做都沒有……老夫人願意,找點事做也未必不好!   周少瑾想著,自告奮勇地道:「那我陪您去吧!」   「不用,不用。」郭老夫人笑著擺手,道,「我就是去轉轉,你跟了我去,四郎身邊誰來照顧?」   這倒也是。   程池不過是個五品的經歷,還沒有上早朝的資格,下午酉時不到就回了家,總不能讓他回來之後冷冷清清的家裡沒有個人吧?也不能讓郭老夫人總在酉時之前趕回家吧?   周少瑾釋然,道:「那您覺得累了就早些回來,到時候我和四爺一起去接您!」   郭老夫人欣慰地點頭,覺得那個時候周少瑾是不是有了身孕也有了個定論。說不定那時候程家又要添一樁喜事了!   周少瑾就幫著郭老夫人收拾行李。   邱氏聽說了和程讓親自來接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就道:「你們把笙丫頭和她的睿哥兒也請回來,我有些日子沒看見睿哥兒了。」   邱氏笑著連聲應「好」,周少瑾幾乎可以想到程渭家的熱鬧了,心裡不免有些嚮往,可身子骨又覺得累得很,最終疲憊佔據了上風,讓她不得不放棄去程渭家做客的念頭,趁著丫鬟、婆子搬箱籠的時候悄聲地和邱氏說了些郭老夫人的忌諱。等到程池回來用過了晚膳,送郭老夫人去了程謂那裡。   袁氏聽說了立刻帶著閔葭去給郭老夫人問安,笑著問郭老夫人:「這幾天秋老虎還熱著,您怎麼就搬到二弟這邊來了?」   言下之下,是不是周少瑾有什麼不孝順或是讓郭老夫人不滿意的地方,以至於郭老夫人等不及天氣轉涼就搬到了程渭家裡。   閔葭強忍著才沒有撇嘴。   她這個婆婆。說話很少用腦子,就算是想挑撥離間也不要做得這麼明顯好不好?   郭老夫人也有點煩了,毫不客氣地道:「你二弟妹不比你,你是個有主意的,什麼事都能自己當家作主,自然不需要我在旁邊指手畫腳了。你二弟妹這邊沒有做過什麼大事,我不看著怎麼能行!」   邱氏見婆婆又和嫂子頂了起來。她又是素來尊重婆婆,忙道:「是啊!是啊!我從前躲在大嫂的羽翼下乘涼,如今分開獨過了,還是第一次辦這麼大的事,不請了娘來坐鎮。我這邊心裡沒底!」   袁氏聽著,神色都有些僵硬起來。   這個邱氏,就沒有不和稀泥的時候!   可她也知道,邱氏就是這個性。就是讓她想說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袁氏低了頭喝茶。   邱氏鬆了口氣,忙招呼大家吃新鮮上市場的梨子。   ※   周少瑾當然不知道程渭這邊發生的事。送走了郭老夫人之後,她晝夜顛倒地睡了好幾天才去了程謂那邊給郭老夫人問安。   結果郭老夫人和邱氏剛從外面看了田莊回來,正高高興興地說著那些田莊的情景,看見了周少瑾直朝著她招手。還送了一袋花生讓她帶回去炒或是煮著吃,說是去看田莊的時候東家給的。   周少瑾見郭老夫人精神很好,放下心來,在程渭家強打起精神來用過了晚膳,回到家裡又倒頭大睡,直到程池跟她說,八月十五大家要一起去杏林胡同過節,她這才知道原來已經到了中秋節。   「這麼快啊!」她有些無力地依在程池的身邊,道,「也不知道怎麼地,我總是很累。」   不想去杏林胡同過中秋節。   程池也不提醒她,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面頰,又親了親她的額頭這才笑道:「可能是天氣轉涼了的原因。等過些日子就好了。」   連程池都這麼說,周少瑾又放心地睡起覺來。直到中秋節,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小日子遲了很久。   周少瑾捂著肚子,又驚又喜,激動地想下床走走,又怕還沒有坐穩胎;想讓人快去報了程池,又怕是自己弄錯了空歡喜一場;一時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直到程池下衙回來,想撲過去又硬生生地阻住了……   她還是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吧。萬一真是個烏龍,老夫人和程池得多失望啊!   周少瑾不停地告訴自己再等些,嘴角卻忍不住地翹了起來,就是看見個茶盅茶壺的,她心裡也充滿了喜悅。   看到這樣的周少瑾,程池哪裡還不明白!   他道:「要不要給你請個大夫來瞧瞧?」   怎麼突然要給她請大夫?   周少瑾困惑地望著程池,看到了他瞭然的目光……想到了自己貼身的衣物都是有專人負責清洗的……   她不由嬌嗔道:「原來你都知道了!」   程池微微地笑,把她抱在了懷裡。   周少瑾想到之前程池說過的話,有些患得患失起來。猶豫道:「那你,喜不喜歡?」   程池就輕輕地拍了她的屁股,道:「你說我喜不喜歡?」   他那樣的輕描淡寫,周少瑾就不滿意,嘟了嘴道:「你之前不是說要明年再說嗎?你肯定不喜歡!」   ※   親們,補上昨天的更新。   今天沒辦法加更了。   更新定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一十三章懷孕   程池聽著就笑了起來,愛憐地抱了抱她,道:「又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說不喜歡了!你就使勁地冤枉我吧!」   他說著,心裡暗暗湧動著暖意。   少瑾,現在也懂得和他撒嬌,也敢在他面前任性了!   程池下頷頂在了周少瑾的頭頂,感慨道:「傻丫頭,你多大?我大多?別人像我這個年紀兒子都要說媳婦了,我的還不知道在哪裡呢?你說我想不想?盼不盼?」   周少瑾微赧,心裡就是惦記著他之前不想要孩子的事。   程池笑道:「你要是大幾歲,我用得著讓你記恨嗎?」   周少瑾當然知道程池的用意,只是想聽程池哄著自己,所以才這樣說程池的,現在聽到程池說什麼「恨」啊「不恨」的話,心裡就委屈起來,不悅地嘟了嘴道,「我什麼時候記恨你了?你才是冤枉我!」   程池哈哈大笑。   兩人在那裡胡攪蠻纏了半天,才無限憧憬地歇下,第二天一大早就請了大夫來診脈。   大夫診出了喜脈。   程池和周少瑾明年五月初就要做父母了!   周少瑾喜極而泣。   活了兩世,二十幾歲,好不容易才有了個孩子。   這一次她一定好好保護他!   看著他長大,陪著他讀書,看著他娶妻或出閣!   她撲倒在程池的懷裡,大哭了起來。   程池訝然。   少瑾年紀這麼小,卻一心一意地想做母親了。   像她這麼大的女子,通常對做母親都有點害怕。   她之前雖然也常在他面前說,可他沒有想到周少瑾如此的渴望。   想到這裡,程池心中一動。   小丫頭難道還有什麼事瞞著他不成?   他的目光就閃過一絲雪光。   可不管怎樣,少瑾如今有了孩子。他要做父親了,還是挺讓人高興的。   程池立刻讓人去給郭老夫人送信。   不過半個時辰,郭老夫人就匆匆趕了過來。   陪著她老人家過來的邱氏急得不行,不停叮囑著郭老夫人:「您慢點!您慢點!」   郭老夫人卻難掩興奮,對邱氏的話置若罔聞,越走越快。   邱氏直跺腳。   郭老夫人沒等當值的丫鬟通稟。撩著帘子就走了進去。   周少瑾聽人說剛懷孕的時候最容易出意外,現在她懷了孩了,她也得小心翼翼的,等丈夫走後就隨著自己的心意躺了下去。   程池見她滿臉的疲色,又想著她小小年紀卻為自己開枝散葉,頓時滿是心痛,自然對周少瑾千依百順。不要說她只是想休息休息,就是想吃那龍肝鳳膽的,他這個時候也要想辦法給她弄來。因而見周少瑾想睡個回籠睡,他不僅沒有反對,反而還端了個錦杌在床邊握著她的手。陪著她。   雖然只有些膩味,可也讓人覺得甜蜜。   周少瑾就把面頰貼在了程池的手上……然後內室的帘子一撩,郭老夫人闖了進來。   她嚇了一大跳。   只是還沒有等她起身,郭老夫人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了床前。笑道:「好孩子,我知道你難受。別起來應酬我了。我又不是什麼外人?你現在好好養著才是正理。可別和我來那些虛禮才是。」說著,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邱氏,又為邱氏做主道,「你二嫂是個實沉人。也不會怪你沒有迎她,你只管好生躺著就是了。」   周少瑾感覺自己還好,就是有點犯困。   郭老夫人出來的這麼突兀,她就是有那麼點瞌睡也被趕跑了。   她還是坐了起來。   郭老夫人卻把她往被子裡按,說著「聽話」。   這是她那個就是在二房的老祖宗程敘的面前也不讓半分的婆婆嗎?   邱氏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郭老夫人已問程池:「大夫來怎麼說?脈象怎樣?有沒有什麼忌諱的地方?有沒有請清虛觀的師傅來看看五行?早上起來吐了沒有?剛才早膳都吃了些什麼?吃得好不好?香不香?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吃的?」   一連串的問題砸下來,就算是程池,也穩了穩心緒才開始回答。   知道周少瑾除了想睡沒有其他任何的異常,郭老夫人高興極了,道:「少瑾十之八九是個懷相好的,以後可以多生幾個!不像你二嫂,孩子一上身她就吃什麼吐什麼,一直要鬧到七、八個月,人都虛脫了……」就不要說生孩子。   她生程讓和程笙那會差點就死了。   邱氏自然婆婆在說誰,她臉一紅,心裡忍不住道:老太太這是想添丁進口想得不行了,四弟媳這孩子還不知道在哪裡呢,就想著以後要多生幾個了……   程池起身將錦杌讓給了郭老夫人坐。   邱氏就笑著上前走到了周少瑾的床前,柔聲道:「你好生歇著,婆婆剛才和我商量了,讓我這幾天陪著她老人家住過來,你這邊也有個照應的人……」   「這怎麼能行呢?」周少瑾連聲推脫,「讓哥兒馬上要成親了,你那裡還有一堆的事要做,怎麼能丟下家裡的事來照顧我呢?」   只是她的話音剛落,郭老夫人就笑道:「大事都商量得差不多了,那些小事就讓管事的過來示下好了。這件事你就別管了,讓你二嫂過來是我的意思。你年紀小,不懂,我年紀大了,不能總抱著從前的老皇曆,還得你們自己說了算。你二嫂就很合適了——她在京城這麼多年,上上下下都熟悉。有個什麼事不管是外院內院都有個可以跑腿的人……「   程池和周少瑾見郭老夫人態度堅決,猜測這件事多半已經和邱氏商量過了,他們再推脫就有些不好了。   「那行!」程池很爽快地答應,恭敬對了邱氏道,「這些日子就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邱氏得了小叔子的看重。眼角眉梢都是欣喜的笑容,開著玩笑道,「弟妹年紀小,這本是我該做的。你們不要放在心上,弄得我手腳都不知道怎樣放了!何況娘過去之後幫了我不少的忙,要不然讓哥兒的婚事也不能這麼的順利。娘手心手背都是肉。現在她老家惦記著四叔,我要是不過來幫幫忙怎麼行?」   周少瑾和程池都知道她是個實在人,不再多說,忙吩咐丫鬟婆子收拾客房,準備邱氏搬過來。   郭老夫人卻道:「讓她和我一起住在正院東廂房好了。要是有個什麼事,我們也好去找大夫!」   周少瑾只好吩咐把正院的東廂房收拾出來,派了人去告訴呂嬤嬤等人把郭老夫人的箱籠送回來。幫著邱氏整理行囊。   郭老夫人則和程池商量著去清虛觀請道士的事:「……她這懷著孩子呢,免得什麼人都闖進來!要是受了驚嚇可怎麼得了!你不心痛我還心痛呢!」   程池舉一反三,立刻應答了去清虛觀請人。   周少瑾則趁著這個機會關切地對邱氏道:「二嫂把家裡的事安排好了再過來?等過幾天我沒事了,二嫂再回去住些日子就是了。」   邱氏明白她的用心,笑道:「沒事。我那宅子小。你二伯又不在家,說來說去都是些芝麻綠豆的事,我不回去也沒事。倒是你,這麼小有了身孕。可得注意了,我跟著娘過來看護你些日子。我這心裡也踏實些。」   周少瑾連聲道謝。   等到郭老夫人和邱氏的箱籠送到,清虛觀的道長也來。   他房前屋後地看了一通,又比手掐訣地算了半天,說周少瑾五行都有。只是逢木的少了點,在床下放塊雞翅木就行了。   程池卻先派了老成的嬤嬤去給杏林胡同和程汶那裡報信,說周少瑾有了身孕,忌諱頗多,等周少瑾生了孩子再來給他們報信,然後這才去讓人去開庫房尋塊雞翅木出來。   袁氏接到信氣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說出話來的時候聲音都打著顫:「老四這是什麼意思?怕我們去看周少瑾不成?難道我們家就是那洪水猛獸不成?」   她「啪」地一下把信拍在了桌子上。   閔葭聽了這話也不舒服,皺了皺眉。   袁氏的目光卻「唆」地一聲落在了閔葭的身上。   閔葭嫁進來也有大半年了,周少瑾都懷身孕了,閔葭卻沒有動靜……   袁氏把朝陽門那邊的信暫時忘到了腦後,尋思起閔葭來。   而閔葭見婆婆這麼雷聲大雨小聲地鬧了一通,心裡卻是一松。   如果真的能不去朝陽門,能避開周少瑾也不錯。   她之前不知道周少瑾和程許發生了什麼,那當然可以理直氣壯。可她現在知道了,再讓她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般平靜地對待周少瑾,她自問還沒有袁氏這麼不要臉……   吳寶璋接到信的時候只是愣了一會,就把信丟到了旮旯角落裡。   她這段時間裡如墜地獄。   如她所擔心的那樣,程輅徹底地完了,成了一個無賴。   他心安理得地在她手裡拿走了二十銀子,敲詐了她二百兩銀子之後,現在又向她提出了新的要求,要她再想辦法給他湊三百兩銀子,他要改名換姓,重新參加科舉。   吳寶璋在去金陵城之前,是在老家綿陽的田間地頭長大的,這樣的閒幫和無賴也曾見過。他們連禮儀廉恥全都不要了,就像只水蛭似的,只要沾上了,不吸光你的血是不會罷休的。   她要回金陵!   無論如何也要回金陵!   她不能呆在這裡等死!   可她怎麼回金陵呢?   吳寶璋在屋裡團團地轉著,招來了她貼身的丫鬟,給了她二十兩銀子。   ※   親們,不好意思,晚了點。   明天的加更依舊在中午的十二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一十四章和離   沒幾天,程汶收到了一封信,說汶大太太病了,讓吳寶璋回鄉侍疾。   如果這封信是在程汶的鋪子裡還沒有事的時候送來,程汶二話不說,定會催了吳寶璋回去。可這封信偏偏卻在他的鋪子裡出了事之後送過來,程汶心裡就帶著幾分怨氣。他問那送信的小廝:「是驛站那邊送過來的還是託了程家老爺們的六百裡加急送過來的?」   那小廝笑道:「是通過驛站送過來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程汶已經把信揉成了一團丟在了地上,暴喝道:「你給我退下去……既然病得快死了,不用六百裡加急卻託了驛站送信,想來這病也不打緊,就讓她自己受著好了。要是實在忍不住,她身邊不是還有那些知心貼己的丫鬟婆子嗎?讓她們好生服侍著就是,等到百年之後,給她摔靈打盆,也算是完了對她的忠心,她無端端地折磨自家的媳婦做什麼。你去讓管事給她回信,就照著我說的話一句不落地告訴她,聽明白了沒有?」說完猶不解恨,上前幾步,用腳把丟在地上的紙團狠狠地踏了幾腳。   小廝嚇得飛奔而去。   原本聽說母親病了急急趕過來的程諾看著這一幕,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他們再不好,也是生了他養了他的人,他不想摻和到其中去。   吳寶璋知道了腸子都悔青了。   她千算萬算卻漏了程汶對汶大太太的恨意。   這下全完了。   她白白花了二十兩銀子。   吳寶璋的貼身丫鬟也後悔不已,道:「早知道這事就讓弄封六百裡加急了!」   「你知道些什麼?」吳寶璋皺眉道,「六百裡加急是專給各地官府衙門用的,一般的官吏都沒權利,更別說像我們這樣想混進去的了。」她說著,握了握拳頭。「這條路現在算是堵上了,我們得另想辦法了……」   丫鬟就忍不住抱怨道:「要是我們當初忍著不給他二十兩銀子就好了?「   「給不給都是一樣。」吳寶璋頹然地道,「他現在已經變了,不是原來的那個輅公子了。和他講道理講禮儀廉恥和對牛彈琴沒有什麼兩樣……我不給他那二十兩銀子,他還會有其他的法子讓我給他錢。只是我有點不明白了,他怎麼就知道我在京城?還一找一個準的?見到我的時候好像算準了我會幫他似的……」   他們從前也就不過是有些曖。昧,他難道就不怕她不幫他嗎?   狐疑在她的心裡不停地盤旋,可她實是想不出為什麼。   或者是因為她比較好欺負?   吳寶璋思忖著,就想要不要寫封信去給識大奶奶,請她幫著想辦法把她弄回去。   可這念頭一起,她又立刻丟下。   她若跟識大奶奶說了,那就更多了一個人知道她和程輅的關係。她這不是授之於柄嗎?   可再拿三百兩銀子,她的貼己銀子可就少了三分之一了。   但除了識大奶奶,還有誰能幫她呢?   吳寶璋又在屋裡打起轉了起來。   ※   朝陽門這邊,周少瑾正靠坐在床頭,身上搭了床大紅鴛鴦嬉水刻絲被面的夾被。望著拿了調羹要給她餵食燕窩的周初瑾拘謹地笑了笑,低聲地道:「姐姐,我,我只是有了身子……這甜羹還是端著起的……」   言下之意。她的手腳還是好的。   周初瑾就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周少瑾立刻低下了頭,乖乖地低頭喝著燕窩。   周初瑾看著她這沒有脾氣的樣子。又怒其不爭,忍不住嗔道:「你說你……當初爹為什麼要你晚些日子圓房,不就是怕你年紀太小,受那生育之苦?難道爹爹不知道你有了子嗣才算是真正在程家站穩了腳跟嗎?我就不知道孩子對女子的重要呢?可我和爹爹更盼著你能好生生地活著。能長命百歲,能富貴滿堂。你倒好,三下兩下,居然讓那程子川得了手……」她畢竟只是個剛剛做了母親的少婦,話說到這裡,臉不由地跟著紅了起來,赧然地壓低了聲音,繼續道,「我跟你說,你可不能由著那程子川胡來了。懷著孩子的前三個月,是絕對要分房睡的,這可不是兒戲。若是第一個孩子沒有保住,以後就是懷了,多半也不順利。就是夫妻反目,你也別心軟,聽明白了沒有?」   周少瑾乖巧順從地點頭,抬頭朝著門口看了一眼。   周初瑾被她氣得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道:「我說的話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聽進去了,聽進去了。」周少瑾忙道,「你讓我和……四郎分房睡!」說著,又看了房門一眼。   她懷了身孕,四郎怕她害怕,就派了人去跟周初瑾說了一聲,讓周初瑾沒事的時候就過來串門,陪周少瑾說說話。   周初瑾一聽就炸了,直接和派去送信的商嬤嬤趕了過來。   結果進門卻看見自己的妹妹正喜滋滋地半躺在床上做小孩子的衣襟。   她這火氣就蹭蹭地往上直冒,好不容易把火氣壓下去,廚房裡端了冰糖燉的燕窩進來,妹妹還像個沒事人似的請她喝燕窩。她看著這個沒心沒肺的妹妹,恨死程池了。   要不是他,向來聽話懂事的妹妹怎麼會這麼早就懷上了孩子。   可她又不能說程池是錯的。   誰家娶了媳婦不盼著開枝散葉難道還當菩薩供著不成?   像她,官哥兒這才不到兩歲,還是個兒子,婆婆都已經開始著急她為什麼還沒有懷二胎,更不要說程池比周少瑾大十來歲、婆婆年事已高,又剛剛分了宗,程池就更盼有個孩子了。   不然辛辛苦苦地賺下這偌大的產業做什麼?   但理解歸理解,這事放到她自己的妹妹身上,她心裡就有些堵得慌。   可事已至此,多說已無用。   周初瑾嘆了口氣。拿了把靶鏡給周少瑾,低聲道:「我說的你可記住了。」   周少瑾不解地拿起了靶鏡,就看見脖頸處紅紅的印跡。   她的臉一下子緋紅,羞怯地望著姐姐,嘴角翕翕,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   周初瑾看著她這樣子。不禁又道:「可再不能這樣了。」   周少瑾頭快低到了胸前,卻忍不住為程池辯解:「他沒有把我怎樣……」又想到脖頸間那賴也賴不掉的印記,又道,「就是很高興……親了我……」   「你還為他說話!」周初瑾氣得不得了,照這樣下去,要是鬧出個什麼事來,最後受委屈的還是少瑾。如果少瑾嫁的是其他人。她還可以以姐姐的身份壓壓她婆婆,偏偏少瑾嫁的是程池,少瑾的婆婆還是郭老夫人,那個從小就讓她敬畏,甚至於連二房的老祖宗都不放在眼裡的人。她怎麼可能壓製得住郭老夫人。   積威之下,周初瑾不戰而敗,只好扒開周少瑾的衣襟,低聲地道:「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   周少瑾當然知道,羞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周初瑾看著。突然又沒脾氣了,嘆息著幫妹妹整著衣襟,道:「姐姐也是關心你,你別把姐姐的話當耳邊風。要過得好才是。」   周少瑾見姐姐不再盯著自己說那些事了,如釋重負,神色也漸漸自然起來,道:「我知道姐姐是關心我……他待我極好,不會亂來的,他就是太高興了,以後不會了……」   周初瑾雖然心還懸著,卻也不好再逼妹妹。   她把官哥抱坐在了膝頭,指著周少瑾的肚子笑著問官哥:「姨姨懷的是弟弟還是妹妹?」   官哥非常的聰慧,不到一歲就會說話了,只是不會走路,廖大太太為此很是自豪,每每出去串門就會把自己的孫子誇一遍,說官哥是用腦子的人,以後肯定會讀書。   官哥忙道:「妹妹!」   周初瑾的臉一沉重,又問他:「你看清楚了,到底是弟弟還是妹妹?」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可惜官哥還小,不懂這些,繼續道著:「姨姨,妹妹!」   周少瑾咯咯直笑。   周初瑾氣死了,道:「笑什麼笑?一個兩個都不省心。「   周少瑾就朝官哥兒伸出手去,道:「來,到姨姨這裡來坐!」   官哥兒想爬過去,卻被周初瑾給攔住了,道:「姨姨肚子裡懷著個小寶寶,你可不能頑皮。」官哥兒就坐在那裡不敢動彈。   周少瑾忍俊不禁,從床頭的暗閣裡拿出一個小小的九格點心盒,打開了盒子遞給官哥吃。   官哥高興起來,坐在母親的懷裡吃點心。   周初瑾卻挑了挑了眉,道:「他對你可夠用心的了!連這個都給你準備好了。」   「他這不是怕我餓著了嗎?」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現在什麼反應也沒有,除了想睡就是想吃各式各樣的點心。四郎為這個還特意聘請了一個會做點心的廚子,姐,你和官哥今天就留在我這裡吃飯吧?嘗嘗那廚子的手藝。」   難怪別人都說程家富裕,因為少瑾想吃點心,就給她聘了會做點心師傅,錢是小,這樣的和風細雨般的關懷才是少瑾想要的生活吧?   周初瑾放下心來,打趣妹妹:「你這要是喜歡上辣了,他還不得給你請個四川廚子啊?」   「四爺也是這麼說的。」周少瑾笑了起來,「他說北京很少能找到正宗的川菜師傅!」   周初瑾覺得自己被打擊了。   池舅舅……這樣寵著少瑾,也不知道郭老夫人知道了會說什麼?   ※   親們,給夙煙的加更。   晚上的更新依舊。   PS:向大家推薦一本書。   書名:重生之福星高照   書號:3569830   簡介:本是世家貴女,豈容他人放肆!   ※(未完待續~^第五百一十五章福氣   郭老夫人在練書法,而且是在練草書。   手腕懸空,筆走遊龍,氣勢如虹。   呂嬤嬤每當看見這樣的郭老夫人,就會想起已經去世的郭老太爺,就會想起郭老太爺的感慨「我這個閨女應該是兒子才是」。   郭老夫人寫完了一張紙,放下了筆。   呂嬤嬤忙遞上溼帕子。   郭老夫人一面欣賞著自己的筆墨,一面問呂嬤嬤:「初瑾走了沒有?若是沒有走,讓廚房好生地備幾個菜,跟過來的丫鬟婆子都打發個封紅。」   這不年不節的……可見老夫人是真高興!   呂嬤嬤笑著應是,決定自己親自去辦這件事。   郭老夫人卻問起周少瑾的飲食起居來:「……說是早膳只用了半碗粥,幾個鹹菜,兩個饅頭?那燕窩可斷不得!」   呂嬤嬤連聲應是,笑道:「您不用擔心,我們四太太就是個有福氣的。二太太懷孩子的時候,我記得好幾個月沒下床,袁夫人雖說好一點,可前三個月那也是吃什麼吐什麼,四太太雖說吃的少,也吃得清淡,可這快三個月了,除了有些嗜睡,可是能走能動,這就比什麼都好。」   郭老夫人聞言想了想,笑道:「可別說,你這話還有點道理。你說她從小母親去世了,可她母親在的時候善待初瑾,四房把初瑾帶回來的時候也把她給帶回來了。按理說,她這寄人籬下的,怎麼也得受點委屈吧?可初瑾打小就是個有主見的,待這妹妹沒話說。周家老爺也爭氣,幾年下來就升到了正四品。到了說親的年紀吧,唯一能讓人詬語的就是沒個正經的娘親教養。偏偏被四郎看到了眼裡,記在了心上,什麼也不求,什麼也不要,只求周家能把閨女給她。   「嫁到我們家之後,這孩子的事一直沒有動靜。   「我雖說安慰她。可這心裡還是有些打鼓。   「那麼單薄的身子,萬一生不出來可怎麼辦?   「長房和二房一家一個兒子,二叔那裡更是絕了嗣,這就是要過繼一個也沒人啊!   「我前兩天還和彭太太說起來,想問問她認不認家裡有秘方的醫婆。誰知道這話還沒有說出口,她倒懷上了。   「我想來想去,這孩子雖然命運波折。可總能否極泰來,還真是個有後福的。   「說不定我們程家能娶了她,也是個錦上添花的事。」   呂嬤嬤聽得心裡一顫一顫的。   這要是把四太太當成了福星,以後誰還敢說句四太太的不是?   她忙笑道:「老夫人您待人看物是從來沒有出過錯的,您說了一準沒錯。」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朝著廳堂看了一眼,道:「到時辰了沒有?四老爺應該回來了吧?你們去跟他說,到我這裡來問過安之後就不用再過來了,好好地和少瑾說說話。二太太去看阿笙家的睿哥兒了,可巧初瑾過來了。她們姐妹正好可以說說體己話。」   呂嬤嬤笑著說是,心裡卻道:不是您老人家看著廖大太太過來了,想著自己拿了私房銀子買了燕窩天天給四太太進補,顧忌著二太太心裡不舒服。妯娌間生了罅隙,然後讓珍珠也拿了匣子燕窩讓二太太帶去給三姑奶奶,支了二太太好讓廖大太太和四太太說話的嗎?怎麼又成了湊巧了?   難怪袁夫人覺得老夫人偏心啊!   這老太太偏起心來,那可真是偏得厲害!   連廖大太太跟過來的丫鬟婆子都要打賞。   呂嬤嬤笑著陪郭老夫人說了會話,惦記著老夫人剛才的吩咐,待珍珠進去,就退出了宴息室,去安排宴請周初瑾的事。   周初瑾並沒有打算在這裡多做逗留。   她婆婆去了方家。   是方二太太把人叫過去的。   聽她婆婆身邊服侍的人說,好像是方萱那邊出了點什麼事。   婆婆是個要面子的人,不管是廖家還是方家,但凡有點不體面的事,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包著裹著的。   當著外人的面自然沒什麼。   可她又不是個喜歡多嘴的,婆婆也這樣待她,她心裡不免有些不舒服。   只是這話也不必當著少瑾的面說。   她如今過得好好的,別被這些事壞了心情。   周初瑾現在只求周少瑾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生下這個孩子就好。   她嘆著氣摸了摸妹妹的頭。   官哥兒卻瞧中了周少瑾床頭金釣上垂著的流蘇,伸了手要去拽。   周初瑾握住了他的手,不讓他去拽。   官哥就在母親的懷裡又蹦又跳的,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周少瑾看著有趣,笑道:「姐姐,你就讓官哥拽好了,橫豎不過是個流蘇,壞了再打一個就是了。」   周初瑾聞言哭笑不得,道:「你以後有了孩子難道也這樣寵著不成?」   周少瑾赧然,到底還是讓丫鬟取了流蘇遞給了官哥。   官哥拿在手裡就往嘴裡塞。   還好周初瑾眼疾手快奪在了手裡。   周少瑾目瞪口呆。   呂嬤嬤就在這當口笑著走了進來,奉承了周初瑾一番,又狠狠地誇了官哥兒,這才說明來意。   周初瑾原準備應下的,眼角看見周少瑾遮著嘴打了個哈欠,立刻改變了主意,笑道:「多謝老夫人留膳。只是我出門之前和婆婆說好了早點回去的,只能改日再來打擾老夫人了。」   呂嬤嬤有些意外,但周初瑾的話也在意料之中,她沒有多想,去回了郭老夫人。   周初瑾趁機起身告辭。   周少瑾還想留留姐姐。   周初瑾卻不讓她下床,道:「你好生歇了,我過幾天得了閒再帶著官哥來看你。」   周少瑾點頭,商嬤嬤送了周初瑾出門。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周少瑾靠在大迎枕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等她睜開眼睛,已是掌燈時分。   程池已經回來了。換了件家常的青蓮杭綢直裰,鳥黑如漆青絲綰著,也沒有插簪,斜斜地靠在床頭,正拿著本書在看。   床邊立地的宮燈瑩瑩地照過來,給他鍍上了一層光。那拿書的手指根根如玉,修長似竹。   周少瑾鬼使神差地半支了身子,親了親他的手。   程池放下書,低低地笑了起來,愛憐地摸著她的臉,道:「什麼時候醒得?我都不知道。」   是因為看書看得太入神了嗎?   周少瑾道:「你手裡拿得什麼書?」   程池給她看。   是本《水經注》。   周少瑾曾經翻過,覺得枯燥無味。程池卻看得入迷忘我。   她抿了嘴笑,道:「怎麼突然看起這類的書來?」說著,坐了起來。   程池就給她背後放了個迎枕,笑道:「我前兩天見到宋閣老了,聽宋閣老的意思。好像還是想疏浚黃河。我雖然不在河道總督府了,但若是能幫得上忙還是願意幫忙的。」   周少瑾還是端午節前宋閣老家嫁女兒的時候她遇到過宋夫人,已經有些日子沒見著了。她拉了程池的手,低聲道:「你是不是還很遺憾當初楊大人沒能疏浚黃河?」   程池點頭。道:「楊壽山太急了,如今章蕙兼著河道總督。哪裡有精力管這邊的事?只怕宋閣老要失望了。」   周少瑾側身抱了程池的腰,依偎在了他的懷裡,安慰他道:「總有機會的!皇上不會看著黃河泛濫不管的。」   程池呵呵地笑,任周少瑾身上的香氣縈繞在他的身邊。低頭親了親周少瑾的頭頂,笑道:「那你前世黃河可曾疏浚過?」   她想了想,道:「好像沒有聽說過……到是有一年黃河水很厲害,據說十室九空,好多賣兒賣女的,那年那一帶逃到京城來的,家裡的僕婦說,走出去全是那邊的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自己到了開封呢!」   程池沒有說話,神色有些黯然。   周少瑾從他懷裡抬頭,仰望著他。   他的五官分明,輪廓清逸……她怎麼看怎麼覺得好看。   程涇和程渭雖然和程池長得像,卻不像程池這麼有氣度,要說長得像,程池好像更像二叔程劭。   想到這裡,一件事從她的腦海深處竄了起來。   她「哎喲」一聲坐了起來,心怦怦地亂跳,如擂鼓,要不是程池躲得及時,就撞到了程池的下頜。   程池也顧不得這些,忙道:「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不是。」周少瑾慌亂地搖頭,緊緊地抓住了程池的手,道,「我想起一件事……也不知道對不對……就是覺得奇怪……」   程池略一思忖,低聲道:「是前世的事嗎?」   周少瑾猛地點頭。   程池就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溫聲道:「別急,別急。我們慢慢說。我去給你倒杯茶……」   周少瑾拉著程池的手不放:「我不想喝茶。」   程池想了想,妥協地把她抱在了懷裡,道:「你想到了什麼事?」   熟悉而又溫暖的懷抱,溫煦而又柔和的聲音,給了周少瑾很大勇氣。   她低聲道:「我記得二叔父是在娘之前去世的。之前我不清楚,只知道二叔父不喜歡做官,在翰林院裡當個侍讀,淡泊名利,清貧自守……我嫁了進來才發現,二叔父實際上簡在帝心,和皇上布衣之交,只是很多人不知道罷了。按理,二叔父去世,皇上應該有恩詔才是。可前世,二叔父去世的消息過了很久我們才知道。我也就罷了,廖家和程家卻一直走動。二叔父去世了,姐姐當時已經開始主持廖家在京都中饋,應該去拜祭一番才是。但姐姐知道的時候二叔父已經下葬,連七七都過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依舊定在中午的十二點左右。   O(∩_∩)O~   PS:求月票啊!   ※(未完待續~^第五百一十六章抽絲(給小汐夕的加更)   這的確有點不合常理。   程池聽著就皺皺眉,沉吟道:「除此之外,你還聽到了什麼?」   周少瑾仔細地想了想,道:「我記得那年丙午,也就是至德二十九年,詣表哥曾來看我,那之前都沒有聽說什麼,突然間就說二叔父暴病而逝,他趕去了杏林胡同。」她有些愧疚地望著程池:「我從九如巷出來之後,就很少和九如巷接觸了,就是偶爾聽到些什麼消息,也是隻言片語的。二叔父去世,我沒去弔唁。我當時還以為姐姐知道,也就沒有和她說這件事。後來姐姐說起來,我才知道姐姐也是事後知道的,去的時候二叔父的棺槨已經南下,回了金陵城。你也知道,為著我的事,姐姐要不是主持著廖家的中饋,根本就不會和杏林胡同有任何的來往。既二叔父去世沒有給她報喪,她又怎麼會主動去祭祀?說起來,我們姐妹倆人都沒有給二叔父上炷香的……」   程池沒有作聲,神色凝重。   周少瑾忙安慰他:「或者是我想多了。當時我們姐妹和九如巷都鬧得那麼僵,二叔父猝然去世,可能大家都慌了手腳,一時沒顧得上,詣表哥被叫過去,也是因為那時候程證已在京中,他們堂兄弟之間還有來往,他曾去程證府拜訪……」   程池安撫般地拍了拍周少瑾肩膀,打斷了她的話,道:「你讓我想想。」   周少瑾立刻乖乖地伏在他的懷裡,不再吭聲。   但程池很快就問她:「你說,二叔父去世,沒有給你姐姐報喪,而你姐姐之所以知道杏林胡同的事,是因為她是廖家的長媳。主持著京城的中饋,也就是說,杏林胡同之所以和你姐姐還保持來往,是因為廖家和程家是世交的緣故。那你有沒有聽你姐姐提起過,二叔父去世了,其他的江南世家。比如說申家、方家,有沒有去奠拜?」   周少瑾道:「就是靜悄悄的,沒有什麼動靜,我才覺得奇怪啊!那個時候二房的老祖宗程敘已經不在了,二叔父就是九如巷輩份最高的長輩了,而且二叔父又是探花郎,在翰林院做了那麼多年的侍講學士。於情於理程家都應該大操大辦才是,可偏偏叔父的事大家好像都不知道似的……」   「那就是沒有給各家報喪,就算是報了喪,也是二叔父的七七過後,棺槨都已南下後的事。」程池道。「你之所以知道二叔父去世,是因為程詣正好在你那裡。程詣之後有沒有來和你辭行?」   周少瑾搖頭:「只是派了身邊的小廝過來跟我說一聲,說實在是脫不了身……」   程池又道:「那他幫著扶棺南下了嗎?」   「嗯!」   「那程證呢?」程池道,「你說後來程證是跟我大哥讀書。然後才舉人、進士、庶吉士一路考上來的,他呢?可曾去送二叔父?」   程許當時廢了。程證這個一直跟在程涇身邊的侄兒在外人看來,就是程涇認定的接班人,這種關係,親密更甚親生的兒子。   「我不知道。」周少瑾喪沮地道。「程詣只是帶信給我,說杏林胡同那邊沒有人,他要給二叔父扶棺,至於程證有沒有回去,他沒有說,我也不知道。」   程池冷笑,道:「他肯定沒有回去。如果他回去了,怎麼也輪不到程詣主持大局。以程詣的心性,他怎麼也會抽空來和你辭行的,正是因為實在是脫不了身,他才沒有來向你辭行,而是派人跟你說了一聲……你看程詣,他大約也不喜歡程識,可是他來了京城,還是按著禮數去拜訪了程識……你不是說他為你打了程許一頓嗎?可見是真把你當妹妹似的……」   被程池這麼一說,周少瑾也覺得奇怪起來,道:「是啊!他當時和程識並不是很好,但又不想住到程誥那裡,才會來找我的……我原來還以為他只是幫忙……九如巷再怎麼沒人,二叔父去世是大事,也不可能連個扶棺南下的人都沒有啊!」   她十分的懊惱,道:「我當時也太不上心了。」   「這怎麼能怪你?」程池把她摟在懷裡,輕輕地撫著她背,道,「也就是你,若換了任何一個人,經歷了那樣一番事,不把長房鬧得個天翻地覆才怪?還不要說回來之後還想著怎麼救程家了!」   周少瑾被程池這麼一誇,臉都紅了,可緊接著,她就感覺到了一股寒冰之意。   她不由愕然地抬頭。   程池的臉繃得緊緊的,目光刀光般的鋒利。   「怎麼了?」周少瑾看著心中一緊,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程池沉默了片刻,沉聲道:「如果你沒有記錯,二叔父的死應該不簡單。要麼是得罪了皇上,要麼是有人害死了他……大哥居然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做,就這樣把讓二叔父下了葬!如果不是二叔父的退讓,他能做到內閣輔臣嗎?二叔父就是再淡泊名利,也希望自己能名流青史吧?如果二叔父不是死守在翰林院,大哥他怎麼有機會入閣?說到底,他也不過是站家族的肩膀上往前走了一步而已……他卻做出這種事來……」   他前所未有的氣憤!   周少瑾忙幫他順氣。   「我沒事!」程池下頷緊繃,並沒有放鬆下來,道,「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是氣大哥……說不定他能入閣,都是因為這件事呢!」他的話說到最後,已帶著些許的惡意。   周少瑾忙提醒他:「大伯入閣那是新皇登基之後的事了……」   話沒有說完,兩人都均是一愣,面面相覷。   半晌,周少瑾才吸著涼氣道:「不會吧?可能是我們多心了!」   「一點也沒有多心。」程池卻神情冷峻,道,「只怕這才是程家惹禍的根源!」   「你等等,」周少瑾撫著額頭道,「我到現在還稀裡糊塗的。」   他們說著二叔父的事,怎麼卻說著說著把程涇變成了程家被抄家滅族的緣由。   程池的思維跳得太快。   她跟不上。   程池也想理一想思路。道:「官宦之家,不管是紅白喜事還是生辰壽誕都是彼此走動的好機會。正如你所說,程敘去世之後,二叔父就是家中輩份最高的了,大哥那時候還在小九卿的位置上,於理於情都應該大肆操辦。借著葬禮的機會引來二叔父的同年、同僚和知交好友的同情,為入閣拜相作做一番才是。可你看二叔父的葬禮,不僅沒有恩詔,而且還是讓程詣扶棺南下的。所以我說要麼是二叔父得罪了皇上,大哥不敢大肆操辦二叔父的葬禮。要不是二叔父得罪了什麼人,皇上為了包庇這個人,睜隻眼閉隻眼。大哥為著自己的仕途,佯裝不知道,趕緊地把二叔父下葬了。」說到這裡,程池眼底閃過一道冷光,「學得文武藝。賣給帝王家。那也只是賣藝而已,可沒有讓他把命賣給人家,還是把一心一意幫著他的二叔父的命賣給別人家!」   言語間全是對程涇的不滿。   周少瑾默然。   她也覺是程涇做得不對。   可那也只是賣藝而已不是賣命這句話,好像也不太對……   「所以二叔父是怎麼死的就成了關鍵!」程池道。語氣已變得冷靜而理智,「和皇上反目?有哪些事能讓他和皇上反目?皇上雖然一直把二叔父當知己。二叔父卻一直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就算是做知己,那也是順著皇上的意思,陪著他玩而已。不會把自己真正地當成皇上的知己。但若說二叔父對皇上就只有一味的順從。那也不對。在二叔父的眼裡,黎民百姓,國家社稷才是真正讓他放在心上的。   「能讓他和皇上反目的,只可能是這種大事。   「但二叔父並不是那種二愣子,以為靠幾句話或是皇上看看就能說服皇上按著他的意願行事的。   「所以二叔父和皇上反目的可能性非常的小。而且二叔父素來得皇上看重,就算是有什麼冒犯的地方,皇上也不可能就要了二叔父的性命。   「除非是二叔父涉及到謀逆,或是和哪位皇子勾結覬覦皇位。   「但你說這有可能嗎?」   不要說程池了,就是周少瑾也不相信。   她搖了搖頭。   「那就是得罪了什麼人。」程池問周少瑾,「至德二十九年,那個時候太子和皇長孫都不在了吧?我記得你說四皇子是至德二十九年十月繼得位,二叔父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周少瑾心裡「咯噔」一下,道:「是九月初。我記得當時詣表哥找我重陽節的時候去登高,我懶得動,沒有答應,但還是給詣表哥準備了吃食。結果詣表哥被叫過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那些吃食最後都賞了身邊的僕婦……」   大行皇帝駕崩,以日代月,皇上要守孝二十七天才會登基。   皇上是十月十六日登基的。   程池的聲音頓時變得異常低沉起來:「那個時候皇上應該已經病了,就算是二叔父得罪了人,誰能讓皇上身邊的人那樣的忌憚呢?」   四皇子!   周少瑾差點就脫口而出。   程池的目光很陰沉,道:「那個時候皇上應該已經立了四皇子為皇儲才是。二叔父明明知道他既將繼承大統,為何還要得罪他?二叔父難道就不怕禍及全家嗎?二叔父又有什麼事情能得罪他?會得罪他呢?」   ※   親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O(∩_∩)O~   PS:(繼續嘮叨)求月票……   ※(未完待續~^第五百一十七章老虎   是啊!   有什麼事能讓程勳犯著大不違的風險去得罪已被立儲了的四皇子呢?   周少瑾望著程池,想到皇太子、皇長孫的死,想到那天程池得到的消息,說四皇子也知道皇太子的病……她遲疑了片刻,小聲地道:「難道皇太子和皇長孫的死與他有關?」   程池面無表情地道:「就算是皇太子和皇長孫是被四皇子害死的,他們和二叔父有什麼關係?而且那四皇子已是皇上承認的儲君,二叔父跳出來允什麼六個指頭啊?」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周少瑾咬著唇在那裡絞盡腦汁。   程池看著,眼神立刻就變得溫柔起來,聲音也舒緩了很多,道:「別咬嘴唇了,小心把嘴唇咬破了!多半皇上是四皇子害死的,臨死前二叔父正好在宮裡當值,碰到了這件事,皇上可能託了話給他,讓他幫著辦個什麼事,而這件事卻關係到四皇子能否平安順利繼承大寶的事,但二叔父最終還是沒能把事辦成,還丟了性命,所以二叔父去世,四皇子登基,我大哥明明知道二叔父死的蹊蹺卻不敢查證,更不要說有恩詔下來。大哥在四皇子登基之後入閣拜相,說不定都與這件事有關係……」   弒父?   「不,不會吧?」周少瑾頓時一身的冷汗。   程池見她很是驚恐,就抱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沒事,沒事。就算他要弒父,那也是他的事。若是我們猜得對,到時候只要注意二叔父,把二叔父留在家裡不讓他進宮就是了……」   周少瑾卻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緊緊地拽住了程池的衣袖,低聲道:「你說。程家被抄會不會與這件事有關係?」   周少瑾突然異想天開,如果皇上最終託付給程劭的是廢四皇子立新帝的詔書,而這詔書根本就沒有找到,程劭的棺槨又很快地南下安葬,四皇子懷疑這份詔書落在了程家……好像這一世就對上了。   她把自己的猜測告訴程池。   程池摸了摸她的頭髮,道:「應該不會——二叔父如果是死在宮中的。屍體送回來的時候,肯定仔細地檢查過,若是二叔父手中有你說的詔書,肯定會被搜出來。從程家被抄的罪名就可以看出來,皇上這是欲加之罪——出了這種事,皇上只會想辦法藏著掖著的,絕不會讓別人看出絲毫的端倪。只要確定二叔父身上沒有所謂的詔書之類的就行了,皇上不會大肆宣揚的。」   周少瑾覺得程池說得很對。   但只要拘著二叔父程劭那幾天不進宮就行了嗎?   她還是很擔心,道:「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還要查四皇子和太子的事嗎?」   「當然要查。」程池道,「不要說這些都是我們的猜測,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六、七年以後的事了,誰敢保障它就一點變化也沒有呢?與其在這裡被動擔心,還不如想辦法主動出擊,看看四皇子到底是真正的正命天子。還是個竊人福元的小人!」   周少瑾有些害怕,躊躇道:「你要和四皇子鬥嗎?」   「鬥倒稱不上。」程池淡淡地道。「我只是想看看四皇子到底是怎麼上位的?「   他不相信,他會鬥不過四皇子!   程池不想讓周少瑾擔心,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笑道:「好了。我們別說這些事了。二叔父好生生的活著,我們也知道了以後要發生的事,二叔父這世絕不會丟了性命的。你睡了好一會了,聽丫鬟說你晚膳只吃了半個花卷,一碗白粥?我還沒吃呢!你起來陪著我吃一點,吃了我們早點歇息。後天就是沐休日了,你想不想和我出去走走?」   這還沒有三個月,周少瑾怕對孩子不利,道:「我身上懶懶的,還是別出去。你要是覺得不好玩,不妨約了朋友出去走走。我的那幅觀世音觀刺繡這兩天就可以繡完了,我正好呆在家裡把畫繡完。」   程池道:「我從小在京城裡長大,哪裡沒去過?出去不過是為了陪你。你要是不想出去,我們就呆在家裡,你繡花,我練字。說起來有兩、三天沒有練字了!」   周少瑾笑著應了,陪程池用了晚膳,然後偎在一起說了些家庭瑣事,周少瑾就打起哈欠來。   程池像抱孩子似的把他抱在懷裡,在她的耳邊低語,輕聲地哄著她,她很快就沉沉地睡著了。   他看著,嘴角就高高地翹了起來,想起宋閣老勸他的話來:「……章蕙是工部侍郎,河道總督府那邊的事,他不可能總這樣管著,遲遲早早是要回京的。一旦黃河開始疏浚,都察院肯定是要派人去監督河工的,到時候你可以以監察御史的名義過去,等到那邊河工完成了,治河有道,怎麼也可以提個僉都御史,那可是正四品。好多人一生都沒能過的坎,就這樣順順噹噹地邁了過。」   可這樣一來,明年五月之前他都要呆在開封等地了。   程池凝視著周少瑾睡後溫婉舒展的面容,還有那略帶幾分稚氣的臉,決定還是放棄這次機會。   他還年輕,這樣的機會他也許還會遇到,可少瑾懷著他的第一個孩子,這個機會一旦失去就不會再有。   程池不想有一天自己後悔。   他又想到剛才和周少瑾說的話。   得找個機會探探二叔父的口氣才是。   最好是把皇太子的病,四皇子對皇太子的關注都告訴二叔父,看看他是怎麼說的。   如果能從二叔父那裡打探到些什麼固然好,可若是打探不到,恐怕還得增加人手盯著二叔父了。   想著,他低頭狠狠地親了周少瑾一口。   這個小丫頭,給他找了樁這麼麻煩的事!   周少瑾皺著眉頭「嚶嚀」了一聲直往程池的懷裡鑽,然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沉沉地睡著了。   程池失笑,挨了挨周少瑾的臉。放下了帷帳,把瑩瑩的燈光擋在了外面。   ※   因為周少瑾的月份還輕,九月初九郭老夫人的生辰就沒有大辦。只請了杏林胡同和程渭一家,以及程箏、程簫、程笙三家吃了頓飯。   程涇和程許等只在午膳時進來給郭老夫人敬了杯酒就在外面另擺了桌酒席,郭老夫人這邊由袁氏、周少瑾等女眷陪著。   程箏和程簫還不知道周少瑾懷孕的消息,見周少瑾坐在鋪了厚厚墊子的太師椅上。行動間頗為小心謹慎,又算算周少瑾嫁到程家的時候,倆人不由紛紛問她是不是有了好消息。   周少瑾赧然地點頭。   程箏和程簫都為她高興,猜到她可能月份還輕,親戚間沒有多說,你一言我一語地告訴她應該注意的事。   周少瑾一一應下。   程笙站在一旁嘻嘻地笑。   程箏一看就知道她早已得了信,不由嗔道:「你這個丫頭。這麼好的事也不知道告訴我一聲。我今天要是不過來給祖母拜壽,只怕又要錯過了。」   程笙笑道:「我也是因為我娘這些日子都在朝陽門這宅照顧四嬸嬸才知道的。你們可不能怪我,我現在忙得連睡覺的功夫都沒有。」   三姐妹出了嫁,事情就多了起來,也就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常來常往的。   大家就嘻嘻哈哈地卿起天來。   閔葭卻沉默地坐一旁。只是笑看著她們聊天,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眉宇間也帶著些許的輕愁。   周少瑾對此並不關心。   她和閔葭不過礙著親戚見面點個頭罷了。   晚膳的時候袁氏和邱氏扶了郭老夫人坐席,程笙則悄聲地告訴她:「方萱你認識的。聽說前幾天他們倆口子吵架吵得把親戚們都驚動了,方家二太太更是把她接回娘家。要不是閔家大奶奶勸了又勸,方萱就跟著方家二太太回去了。為這件事,閔家還把大堂嫂接了回去勸了她的。」   周少瑾笑道:「你是聽誰說的?若是方萱兩口子吵架,閔家和方家應該掩著才是。你怎麼知道大奶奶回娘家勸方萱的事?」   程笙笑道:「大堂嫂肯定不會告訴我——我是聽我們家大姑奶奶說的。」   彭藻的大姐嫁到了方家。   「知道是為什麼事嗎?」周少瑾奇怪起來。   方家當初不是很滿意這門親事的,閔家下小定的時候,方家還曾特意請了袁氏過去觀禮的。   「我們家大姑奶奶沒說。」程笙笑道,「聽那口氣有點指責方家的姑娘沒有教養,具體是什麼我也不好盯著她問。」   周少瑾對方家沒有什麼好感,也就懶得再問。   等大家用了晚膳,周少瑾起身送客,卻被郭老夫人攔住了,讓呂嬤嬤代為送客,並道:「這黑燈瞎火的,碰到哪裡磕到哪裡了可怎麼辦?你現在是特殊時候,你嫂嫂和侄女們不會覺得你失禮的。」   邱氏忙笑道:「是啊,是啊!你好生在屋裡呆著就是了,我代你送客好了!」   程簫忍俊不禁,道:「二嬸嬸,您今天是不是不準備回家了。」   說起來,邱氏也是客。   大家哄堂大笑,起身告辭。   周少瑾還是把她們送到了汀香院的門口才折回去。   九月正是金桂飄香的時候,一路上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暗香浮動,人走在鬱鬱蔥蔥的花樹間,愜意而又舒適。   袁氏的腳步微頓,朝東邊望去。   整個東路都籠罩在夜色中。   這麼大的宅子,卻只住西路半邊……她不由撇了撇嘴,笑著對閔葭道:「說起來你也嫁過來快半年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明天的加更依舊定在中午的十二點。   ※(未完待續~^第五百一十八章生罅(給紫霄12的加更)   閔葭聞言不由得面色一緊。   婆婆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明白了。   可她一個人能生孩子嗎?   念頭在她心裡轉了個圈,她臉上就露出一個有些羞赧的笑容,低聲對袁氏道:「娘不是說相公來年就要下場了,要相公好生生地在書房讀書嗎?我不敢打擾他。」   免得到時候他考不中了你責怪我讓他分心。   想到這裡,閔葭就忍不住想刺刺自己的這位婆婆,道:「相公常對我說,他能有今天,全因婆婆管教有方。我剛嫁過來,什麼也不懂,想著您說的話肯定不會有錯的,別說打擾相公了,就是那丫鬟婆子、小廝隨從也不敢換一個,只盼著下科相公能夠金榜題名,為程家光宗耀祖,榮耀門庭了。」   至於程許能不能考上狀元郎,與她沒有一點關係。   因為就算是程許點了狀元,以她婆婆的心性,肯定是要把這功勞撈在自己手裡的,與其到時候為了一個虛名鬧得不可開交,還不如現在就說清楚了。   袁氏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她知道閔家的姑娘不可能是個糯米糰子,可被自己的媳婦這樣陰陽怪氣地頂撞,誰也不會高興。   袁氏冷笑道:「看來這事都是我的錯,我應該吩咐嘉善不要冷落你的。」   說得閔葭好像因為程許要讀書冷落了她,她心生抱怨似的。   閔葭氣得指尖發抖。   她不是沒有想到婆婆會訓斥她,可她沒有想到婆婆會說出這樣粗俗的話來。   不過,相罵沒好話,原也應該是預料之中的事。   閔葭再一次領教了袁氏的尖酸刻薄。   這是她嫁過來之後第一次和袁氏這樣的正面交鋒。   婆媳之間原本就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的事,她如果今天退讓了,以後就別想在婆婆面前說得上話了。   閔葭笑道:「相公素來敬重婆婆。婆婆說的話,他肯定會聽。就像在金陵的時候,若不是婆婆,哪有相公的今天。」   她想起那天程許說起周少瑾時心中的怨懟,不由一笑,再次提醒袁氏。   不知道程許這一次會不會繼續聽婆婆的話。   不過。以程許現在的心情去考狀元,只怕是有點難吧?   她氣定神閒地朝前走著,袁氏目光一冷。   閔葭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知道喜善喜歡過周少瑾的事。   袁氏心裡頓時有些不喜。   兒子對媳婦冷淡,她主持著杏林胡同的中饋,怎麼會不知道,可她總覺得,只要兒子成了親。有了媳婦的溫柔體貼,這心也就慢慢地收了回來。   閔葭若是知道兒子心裡曾經有個人,如今成了夫妻,不是應該更溫順小心,把丈夫的心拉回來嗎?在這裡說這些話發這種脾氣做什麼?   她不禁道:「你是閔家的姑娘。從小讀的是《女誡》,這夫妻之道親家母應該教過你才是。嘉善是程家的長房長孫,你是嘉善的媳婦,以後這個家是要交給你和嘉善的。你現在就應該學著管著你自己院裡的事才是。怎麼能指望著我?」   閔葭氣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憑什麼我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你自己做的孽你自己去消受去!   她見著了周少瑾都不好意思,虧得她還能若無其事地和周少瑾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她就不怕雷劈下來收了她嗎?   真是偽善!   閔葭冷笑道:「母親說的對。聽說四嬸嬸這次能如償所願。是因為曾經去紅螺寺敬過香,四嬸嬸說,等她身子骨好些了,得去紅螺寺還願。既然如此。等到四嬸嬸去紅螺寺還願的時候,我就跟著四嬸嬸一道去好。到時候讓相公幫我們帶路,趁著這個機會出去鬆散鬆散,您看如何?」   她目光銳利,泛著清冷,翹著的嘴角帶著嘲諷的味道。   袁氏心中一涼。   知道閔葭可能聽到了一些什麼。   她頓時有些惱羞成怒,低聲喝斥道:「胡說八道些什麼?嘉喜一個男子,怎麼能陪著你們去紅螺寺敬香……」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程箏一句略帶著幾分警告之意的「娘」給打斷了。   袁氏回眸。   就看見長女目光深沉地瞥了她一眼,然後笑著挽了閔葭的胳膊,低聲道:「你別和娘置氣。我娘雖然都是做外祖母的人了,可祖母疼愛,父親敬重,子女孝順,這脾氣也跟著見長了,可心思卻是好的。弟妹以後和娘日日相見,還請多多包涵才是。娘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我來說她。」最後一句,卻是附耳和閔葭說的。   閔葭不知道這位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常居京城的大姑奶奶到底知不知道周少瑾和程許的事,可她能這樣低聲下氣地和自己說話,自己怎麼能不給她面子,何況這裡是朝陽門,自己若是真的和婆婆爭執起來,豈不是平白讓周少瑾看笑話。   她立刻道:「大姑奶奶,這件事原本是我不對!要怪只怪我年紀輕,忍不住話,有了大姑奶奶這句話,我以後一定好好地孝敬婆婆,不惹她老人家生氣。」   程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對袁氏道:「娘,天色不早了,您也早點回去歇了吧!明天我再去看您。這過了重陽節,轉眼就到了十月份要祭祖了,我們有好幾年沒有回去了,我婆婆前些日子寫了信過來,讓我們回老家祭祖,有些事我還要請教你呢!」   隨著程箏年紀見長,袁氏面對自己的這個長女越來越有壓力,現在程箏開了口,又給了她臺階下,袁氏雖然不甘,嘴角翕翕,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邱氏鬆了口氣。   要是袁氏和閔葭在這裡吵起來,她這個不會勸架的還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程簫則看了程笙一眼。悄聲道:「娘不過是說了一句,她倒回十句,怎麼脾氣這麼大?」   程笙早就對袁氏低頭彎腰地和閔家結親有些不滿了,聽了悄聲地回程簫道:「要怪只能怪大伯母這親事結得急了點。」   程簫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回去的路上就和程箏說起這件事來。   程許幹的那些事說出來只會讓程家顏面掃盡,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之前閔葭虛扶著袁氏走在程箏的前面,兩人說了什麼,程箏聽了個一清二楚。   猜測閔葭多半是知道了金陵九如巷花園的事,這時聽到妹妹說起這個事,只能苦澀地笑了笑,道:「大家女子雖說德性教養都比那小家碧玉強。卻也多數性子好強,娘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只怕弟媳也沒有少受閒氣,你和我都是做姑姐的,還得兩邊調和才是。明天我過去。也是為了這件事,不僅娘要改改脾氣,就是嘉善,也要改改脾氣了。不然杏林胡同只會越來越亂。沒有一天安生日子的。」   程簫覺得姐姐的話很有道理,道:「要不我明天陪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程箏道。「娘和弟妹都是要面子的,人去的多了反而不好。」   程簫點頭,道:「姐姐,您有什麼事直管吩咐我。」   「那是自然!」程箏應著。腦子卻轉得飛快,想明天回娘家的事。   ※   朝陽門這邊,周少瑾送走了客人,郭老夫人就讓珍珠去找程池:「讓他過來接了少瑾一塊回屋去。」又對周少瑾道:「他今天是東道,少不了要喝酒,你讓他宴息室睡去,免得惹得你不舒服。」   「不會的。」周少瑾笑道,「喝杯濃茶就行了。天氣越來越冷,宴息室的炕沒有內室的暖和。」   都是整天點著,內室怎麼就會比宴息室暖和了呢?不過是捨不得讓程池一個人睡覺罷了。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也不去管兒子媳婦屋裡的事了,只叮囑周少瑾要小心,不要再執意過來給她晨昏定省了:「你們都是好孩子,你若是真心孝敬,我就平平安安給我添個孫子比什麼都讓我歡喜。」   周少瑾紅著臉應是。   程池送了客過來了。   果如郭老夫人說的,他身上酒味頗重,周少瑾聞著有些不舒服,卻也不到很不舒服的地步。   兩人辭了郭老夫人,說說笑笑地回了屋。   程池嚼了幾片茶葉,主動歇在了宴息室。   周少瑾也的確覺怕聞那味,見程池主意已定,也就沒有勉強。可等她躺下,明明很累了,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嚇得值夜的春晚臉色發白,直問她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就是想翻身。」周少瑾安慰著春晚,讓她去了廳堂歇息。   春晚猶豫著不走,周少瑾只好道「你在這裡我睡不著」她這才躊躇著去了廳堂。   就算是這樣周少瑾也睡不著,反而噁心地吐了起來。   內室裡一陣兵慌馬亂。要不是周少瑾喝斥著,樊劉氏就要去請郭老夫人過來瞧瞧了。   收拾一通之後,周少瑾腦袋都是木的。   她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   程池心疼得不得了,拉著她的手坐在床邊的錦杌了上,而不是坐在她床邊和她說著話:「剛才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又見她精神不好,道,「你要是不想說話就不說話,我在這裡陪著你,你快點睡……」   周少瑾這才恍然大悟。   她想依偎在程池的懷裡,感覺著程池的溫暖,聞著他好聞的氣味,被他如珍似寶般地抱在懷裡睡覺,就好像回到了屬於她的一隅,由程池為她搭建起來的一隅,讓她感覺到踏實、安心、寧靜的一隅……   ※   親們,給紫霄12的加更!   O(∩_∩)O~   更新依舊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五百一十九章過繼   周少瑾撲到了程池的懷裡,道:「你回內室睡吧!」   撒著嬌。   程池有點後悔今天喝得太多了。   只是大家都恭喜他要做父親了,他心裡實在是高興,就多喝了幾杯。   周少瑾見他還有些猶豫,嘟了嘴道:「我不怕你身上的酒味,床這麼大,我知道你在我身邊就行了。」   程池笑著颳了刮她鼻子,在內室的床上歇了。   周少瑾抱著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頭,和他說著今天的宴請:「……娘很高興。說有機會再請了阿箏他們過來玩。我從前以為娘喜歡清靜,現在才發現原來她老人家是不喜歡一大群認識不認識的人都一起吃飯,要違心地應酬這個應酬那個的。像這樣的家宴娘就很喜歡。我尋思著過幾天是二嬸的生辰,我要不要提醒二嫂一聲,也辦桌酒席,請娘過去熱鬧熱鬧?」   郭老夫人的生辰,幾個兒子孫子是少不了的,可若是邱氏做壽,只需要請家中的女眷就行了。   程池笑道:「你和二嫂商量著辦就是了!只是別累著了。要是覺得不舒服可千萬不能勉強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周少瑾側身,手腳並纏地抱住了程池,「娘也說了,我平安順利地生下孩子就是孝順她老人家了。我就想找個醫婆在家裡住著,生產的時候膽子大些不說,平日裡應該注意些什麼也有個提醒的人。」   這也是郭老夫人的意思。   老人家覺得她身邊的嬤嬤們雖然都有經驗,可到底年紀大了,自程池出生之後就再也沒有照顧過孕婦,覺得還是儘早找個有名的醫婆在家裡住著好。   程池見她纏他纏得緊,笑著翻身把摟在了懷裡,道:「時間不早了。快點睡吧!這件事我已經囑咐商嬤嬤,讓她去找阿簫,你就別管了。」   溫暖的懷抱,讓周少瑾的精神全都鬆懈下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又說了幾句話。就沉沉地睡著了。   程池失笑。   親了親她的面頰,閉上了眼睛。   ※   等十月初一祭了祖,周少瑾的胎穩了,程箏介紹的一位姓蔡的醫婆住進了程家,過冬的新衣裳也放了下來,朝陽門的氣氛一緊,大家的臉上都帶著笑意。走起路來都輕快了不少,郭老夫人看著周少瑾寬鬆的褙子笑意就止不住地從眼底溢出來。   程池想把春晚嫁給秦子集的堂弟秦子籍。   秦家子弟於程家的人來說,並不是一般的僕婦,能嫁給秦子集的堂弟秦子籍,這對春晚來說。本就是一種抬舉。   周少瑾藉故把人叫來隔著帘子看了一眼。   相貌堂堂不說,目光清明,一看就是個頗為正氣的人,加上她相信程池的眼光。立刻就找了春晚來說這件事。   春晚紅著臉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   周少瑾仿佛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她低聲道:「你陪著我一起長大。現在可不是客氣的時候,到底怎樣,你好歹給我一句話啊!」   春晚這才喃喃地道著:「全憑太太吩咐。」   周少瑾抿了嘴笑。   春晚臉上火辣辣地退了下來。   不過兩天的功夫,朝陽門的人都知道了。   珍珠、碧桃等人紛紛來給春晚道賀。神色間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些許的羨慕之色。   周少瑾特意拔了個小丫鬟服侍春晚,陪著春晚準備嫁妝。   春晚卻不想那麼早嫁,來給周少瑾謝恩的時候赧然地道:「太太無論如何也讓我看著大少爺出世之後再送我走,不然我怎麼放得下心來。」   周少瑾就先給春晚和秦子籍訂了親。   郭老夫人為此還賞了春晚二十兩銀子。   周少瑾過來替春晚道謝。   郭老夫人笑告訴她:「我們剛從金陵城搬過來你們就自己開了府,正是立規矩的時候,這樣忠心耿耿的僕婦,該賞的時候就要重賞,跟那些僕婦做個榜樣,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周少瑾笑著應是。   雙榆胡同的程劭送了帖子過來,說明天下衙之後想來拜訪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拿著帖子奇道:「也不知道二叔找我什麼事?」   周少瑾卻不敢怠慢,早早就吩咐茶房裡準備了上好的大紅炮,廚房裡備了酒菜,等到晚上程池回來,她還囑咐程池早點回來:「陪著二叔父喝兩杯!」   程池笑著捏也捏她的臉,道:「我的小丫頭都知道當家理事了!」語氣間頗有些讚賞的味道,聽得周少瑾雙眼眯成了個月牙兒。   等到程勳來的時候,她自然不能陪著,在內室做著針線。   結果程池回來告訴她,程勳決定到善堂去領養一個孩子記在程訓的名下,以後供奉程汾和程訓的香火,但又擔心自己年紀大了,怕養不好這個孩子,想讓邱氏幫著帶這個孩子。   周少瑾不由笑道:「我還以只有我喜歡二嫂呢,敢情二叔父眼睛也是雪亮的。那娘怎麼說?」   程池道:「娘說要和二嫂商量商量,畢竟是教養孩子,不是件小事,還要和二嫂從長計議。」   周少瑾了解的郭老夫人,並不是那種一意狐行的人,這麼大的事,她肯定徵求邱氏的意識的。   隔天邱氏過來,周少瑾就特意在一旁聽著。   邱氏知道後頗為意外,有些激動,但她很快又平靜下來,神色顯得有些擔憂地道:「我就怕教不好……娘,你給我拿主意吧!你說讓我養著我就養著,您要是覺得不合適,就讓二叔父再選一個好了。」   郭老夫人笑道:「我到覺得你合適,就是怕讓哥兒成親之後你添了孫子之後精力上顧不過來。」   邱氏一聽忙道:「不會,不會,家裡多個人也熱鬧些。」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袁氏聽了非常的意外,特意過來和郭老夫人道:「到底是不知根不知底的,也不知道以後心性如何。為何不在親戚朋友中過繼一個?」   郭老夫人道:「這是你二叔父的家事。你二叔父是個心裡有主意的人,他既然這樣決定了,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們就不要多言了!」   袁氏悶悶不樂地走了,回去跟程涇說。   程涇難掩驚訝,專程去了趟雙榆胡同卻無功而返。   袁氏不免嘮叨:「他老人家這麼大的年紀了。這孩子以後還不是我們的責任。」   程涇微慍,道:「老二家的什麼都沒有說,你倒心裡不舒服起來。」   袁氏氣結。   程劭就拉著程池去了幾次善堂,然後選了個吉日,和程池去善堂抱了兩個孩子回來。   在雙榆胡同等著的郭老夫人和周少瑾等人都大吃一驚。   「不是說選了一個嗎?」郭老夫人看著眼前一個五歲,一個三歲,瘦瘦小小卻目光機敏的兩個小男孩。目瞪口呆地道,「怎麼變成了兩個?」   程池摸了摸手牽著手的兩個孩子的頭,笑道:「兩個孩子都很好,大的極聰慧,小的年紀相當。二叔父一直下不定決心。後來想著一個孩子太孤單,兩個孩子也有個伴,索性就把兩個孩子都抱了回來。」   程訓就是因為是獨孫,所以病逝之後程劭這支就斷了嗣……大家心裡都有些明白。   郭老夫人就笑道:「這樣也好!」然後朝著兩個孩子招手。抓了把糖給兩個孩子吃,問了些叫什麼名字。幾歲了,還記不記得家裡的事之類的話。   大的那個孩子話不多,問一句答一句,小的那個活潑些。卻記得不太清楚了。   程劭就道:「大的取了學名叫蓉,小的學名叫蒙。」   郭老夫人微微一愣,道:「這樣也好。算得我們這一輩的長孫和次孫了。」   二房程識的兩個孩子一個叫「耕」,一個叫「耘」,從了「耒」字旁的。程勳卻為兩個重孫取了「草」字旁,可見徹底地和九如巷分開了。   邱氏見氣氛有些沉重,就忙上前笑道:「二叔父,蓉哥兒和蒙哥兒剛過來,我帶他們下去梳洗一番好了。等會還要去拜祭祖先呢!」   眾人笑著紛紛催促兩個小孩子去梳洗。   隨後程涇趕了過來,程池陪著程劭帶著兩個孩子去大興程家新修建的祠堂給祖先上了香,由程涇親自把兩個孩子的名字寫在了程訓的名字下面,一行人回了雙榆胡同。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兩個孩子認了親,郭老夫人和周少瑾等人給了孩子見面禮,大伙兒男一桌女一桌地圍在一起用了晚膳,邱氏就帶著兩個孩子回了家。   翌日,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去看那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還在睡,邱氏悄悄地告訴她們:「怕是在善堂沒有少受搓磨,還有些看不出來的舊傷,兩個孩子來了之後倒一直睡不著,天亮的時候才闔眼,我特意跟身邊的丫鬟婆子囑咐了,不要吵了兩個孩子,讓他們自己睡醒。」   郭老夫人點頭,道:「你要多看著點。雖說你身邊都是服侍你們夫妻二十幾年的,可也怕那糊裡糊塗,可別讓兩個孩子受了委屈。」   邱氏忙:「娘,您放心,他們既然來了程家,就是程家的子嗣,是訓哥兒的兒子,我會好好撫養他們的。」   「你辦事,我放心!」郭老夫人輕輕地拍著邱氏的手。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道:「三姑奶奶回來了!」   邱氏笑道:「這孩子回來做什麼?」   小丫鬟可能很得邱氏的喜歡,笑道:「三姑奶奶是專程回來看兩位小少爺的!」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在中午的十二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二十章善意   聽小丫鬟這麼一說,不僅是邱氏,就是郭老夫人也十分的高興。   以後程蓉和程蒙要在小二房這邊生活,若是小二房的人都能善待兩個孩子,對兩個孩子當然更好。   郭老夫人沒等邱氏開口已忙笑著道:「快請,快請!」   邱氏和周少瑾也這麼想,郭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兩人眼裡就帶上了笑。   不一會,程笙走了進來。   或者是婆家照顧得太好的緣故,睿哥兒都快半歲了,程笙不僅沒有恢復從前的秀麗苗條,好像比生產前還胖了一點,好在是她相貌出眾,這樣的豐腴並沒有讓她顯得臃腫,反而因為皮膚晶瑩剔透,欺霜賽雪多了幾分圓潤的雍容。   她笑著上前和眾人見了禮,就讓丫鬟捧了個大包袱過來,道:「我前兩天才聽娘說起來,也來不及給兩位侄兒準備什麼好東西,就讓針線鋪子給做了些衣服鞋襪,等過些時候我得了閒,再給兩位侄兒做幾件衣裳。」   郭老夫人滿意地點頭。   邱氏也在郭老夫人面前給女兒撐門面,笑道:「正怕衣裳不夠,你送來了,我就不用為這事擔心了。」叫了丫鬟去請如今已改名叫程蓉和程蒙的阿寶和阿仁。   阿寶大些,卻乖巧懂事地知道以後阿仁就是自己的弟弟了,雖然還是不怎麼說話,卻知道照顧阿仁吃飯穿衣,走到哪裡都知道要牽著阿仁的手。   阿仁還是懵懵懂懂的年紀,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只知道這家比從前待的地方好很多,還有在善堂就一直很照顧他的大哥哥阿寶一起,每天都樂呵呵的。   阿寶恭敬地給程笙磕了頭。說了多謝。   阿仁也跟著有樣學樣。   屋裡的人都忍俊不禁。程笙則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對玉佩給兩個孩子戴上,還囑咐他們過些日子就去家裡玩,家裡還有個比他們都小的表弟。   阿仁嘻嘻笑著點頭,嚮往地仰了頭問阿寶能不能去。   阿寶神色平靜地點頭,可微微溼潤的眼眶還是讓人感覺到了他心裡的波動。   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都看著有些唏噓,拉著阿寶和阿仁說了話。   阿仁童言童語的。惹得屋裡的人哈哈直笑。   又有丫鬟進來通報,說是程箏和程簫派了婆子過來給兩位表少爺請安,還帶了些吃食玩具、文房四寶過來。   邱氏請了人進來給阿寶和阿仁請安。   程笙就把周少瑾拉到了一旁,低聲道:「阿寶和阿仁是他們從前的名字嗎?怎麼還留著從前的名字?」   周少瑾和她低語:「是二叔父的意思。二叔父說,他們雖然繼承了程家的香火,可也不必讓兩個孩子連自己從哪裡來的都不知道。與其他們長大了聽些人胡言亂語,不如讓他們一早就知道。至於兩個孩子以後怎樣。我們盡了我們的心就好。」   程笙忍不住道:「二叔祖的心真寬。這兩個孩子能到程家,也是他們兩人的福份。」   周少瑾也覺得是這樣,又忍不住好奇,如果程池推測的都是對的,是什麼事能讓程劭寧願得罪已是儲君的四皇子也要做呢?   回到家中。她把這件事對程池說了。   程池沒有做聲,心裡卻暗暗有了較量。   又過了幾天,宋景然的夫人突然來拜訪周少瑾。   周少瑾大吃一驚。   宋夫人不是來拜訪郭老夫人,而是來拜訪她……這讓她心裡有些不安。仔細地回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怎麼也想不出宋夫人有什麼事要找自己的。忙梳妝打扮了一番,去了花廳裡見客。   宋夫人拉著她的手就笑著上下打量著她,並溫聲道:「說是有三個多月快四個月了,看著一點也不顯。吃得可好?這孩子有沒有鬧騰你?」   周少瑾和她寒暄著,大家又敘了幾句話,就去了汀香院給郭老夫人問安。   因已是十月中旬,有些過年的東西也要開始準備了。暖房的幾個婆子正圍著郭老夫人說著花事,商量著過年的時候都在什麼地方擺些什麼花,豐臺那邊又出了什麼新品種,哪些花自己家的暖房能種出來,哪些花得到豐臺去添一些。   知道宋夫人是來找周少瑾的,郭老夫人笑著手一揮,道:「我可不是那刻薄的婆婆,你們自去找個地方說體己話去,我這邊還有我的事。」   宋夫人聽了直笑,道:「滿京城誰不知道您老人家是個心疼兒媳婦的,雖說是分了家,可您看程大人幾兄弟,常來常往的,比那些明面上住在一起暗底來不知刀來箭往的不知道親熱多少。只是有一點不習慣,這杏林胡同的也是程大人,住在不遠處的二老爺也是程大人,朝陽門的也是程大人,讓別人不知道是喊得哪個程大人了。」   程涇是閣老,走出去了自有人尊稱一句「程閣老」,只是程渭和程池,同住在朝陽門這一塊,還真不好分。   宋夫人不是個會應酬人的,這幾句話也就說得格外的誠心。   郭老夫人不由地高興起來,留了宋夫人在這裡午膳:「知道你走不開,可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留在這裡吃了飯再回去!」   宋夫人笑著應好,並沒有去和周少瑾說悄悄話,而是道:「我今天雖是來看看少瑾的,可也是想趁這個機會和少瑾說幾句體己話,老夫人若是能幫著拿個主意,那就更好了。」她說著,就把宋閣老有意讓程池以都察院監察的身份去開封府和如今兼著河道總督的工部侍郎章蕙一起疏浚黃河,程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了的事告訴了周少瑾和郭老夫人:「……我們家老爺猜著,程大人多半是放心不下老夫人和少瑾,可我們家老爺也說了,這實在是個難得的機會。   「因曲大人的事,如今皇上要重新疏浚黃河,新上任的工部尚書黃理和程閣老又是有名的不合。他剛上任,就算是要給程大人小腳穿,這個時候大家都盯著,不僅不會下手,反而還會處處幫著程大人,讓黃河疏浚得以順利地進行。   「戶部就更不敢壓著河道的銀子不放了。   「又有章大人這個八面玲瓏卻又做得出實事的人頂著。這次黃河疏浚的事一定能成的。   「只要有了這個功勞在身,程大人不管什麼時候升擢都用得上。   「這麼好的時機,老夫人和少瑾可得勸勸程大人。」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面面相覷。   兩人都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宋夫人也看出來了。   知道兩人還需要消化這件事,也不催促,笑著把話就岔到了宋木的婚事上去了:「和廬江李家四房的長女訂了親……他舅舅家可把我給怨死了。話裡話外都是我嫌棄他們家落魄了,所以不願意讓他們家的女兒嫁進來……我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安慰著宋夫人,話題自然就偏得找不到北了。   可等送走了宋夫人。郭老夫人就問起周少瑾來了:「這件事你是什麼意思?雖說這是個好機會,可你是第一次生孩子……你們夫妻商量著辦好了。這世上的事,常常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至。你們也不要看得太重。」   周少瑾卻是聽了這話就打定主意讓程池去。   她是懷著孩子又不是了病。   就算是她生了病,四郎又不是大夫。留在她身邊難道她的病就會好。   別人能怎樣她就能怎樣。   她一定會好好養胎,平安順利地生下這個孩子,也會做好四郎的賢內助的。   周少瑾想想就覺得充滿了勇氣。   程池聽到她的決定後非常的驚訝,輕輕把她抱在懷裡。摸了摸她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笑道:「我走了,你能睡得著?」   周少瑾臉色通紅。   她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想和他撒嬌。自己看見他就想和他黏到一起。   「你只要告訴我,若是你去開封會不會對你有不好的地方?」她赧然地道,「若是沒有,那你就去。我能照顧好自己。也能照顧好我們的孩子,照顧好娘的。」   去當然沒有壞處。   不過,他覺得事情也未必就像宋景然說的那樣順利。   程池想到天天跑到衙門裡來找他的宋老太爺,笑道:「你可知道宋閣老為何這樣的費心去推動這件事?」   周少瑾想了想,道:「是為了完成宋老太爺的心願嗎?可我覺得,既然這些事都不影響你,你何必管他們是怎樣想的呢?黃河能疏浚,兩岸的百姓應該也可以受惠吧?我們做了我們自己應該做就行了。」   程池微微一愣,隨後哈哈地笑了起來。   不管別人怎麼說,做我自己覺得應該做的,把它做好了……他喜歡周少瑾,可能就是因為她的這點傻氣吧?   程池捧著她的臉「啪」地親了她一口,眉眼含笑地凝視著她,溫聲道:「行!我就聽媳婦的。媳婦說讓我去浚疏河道,我就去。媳婦說讓我不去,我就不去!」   「胡說!」周少瑾嬌嗔著,明明知道他這是哄自己的話,卻忍不住心花怒放,道,「我去跟娘說去,讓娘也高興高興!」   程池笑道:「我們一起去跟娘說吧!」   母親雖然大度,可若是讓她知道少瑾插手他仕途上的事,恐怕心裡也會有些小小的不悅,他不想讓周少瑾給他做擋箭牌,也不想讓她受這樣的委屈。   ※   親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依舊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二十一章外放   果然,郭老夫人聽說程池不想和宋閣老扯上太多的關係才不願意去開封府幫章蕙忙的,而不是因為惦記家中的老母嬌妻而不願意去的時候,神色果然和緩了很多,道:「你的顧忌也很有道理。不過,萬事有利有弊,你如今也大了,這件事我就不管了,你們自己拿主意吧!」   周少瑾嘴角翕翕,正要表明自己的觀念,就見程池一個眼神瞥了過來。   她立刻把話咽了下去。   程池這才笑道:「我已經準備去了。不過有些事還要和宋閣老討價還價才好。沒想到他坐不住到先來了,既是如此,我也不好繼續端著了,明天下了衙就去他那裡一趟。」   這下不僅郭老夫人,就是周少瑾也很高興了,道:「四爺您放心,有娘坐鎮,家裡不會有什麼事的。」   程池微微地笑。   郭老夫人笑道:「我又不是那鎮宅的菩薩。」   周少瑾有意討了郭老夫人歡喜,笑道:「您可比鎮宅的菩薩還厲害——朝陽門這邊不是有您,哪能如此的井井有條?」   這話倒不假。   朝陽門這邊因有了郭老夫人的指點,才能不過短短的年餘,丫鬟婆子就行止有度,有了大族世家的作派。   郭老夫人微微笑。   周少瑾就依了過去,道:「您在豐臺訂了什麼花?什麼時候可以送過來?等花來了,我想和娘一起擺花。」   「好,好,好。」郭老夫人想著若是程池去了開封府,今年過年都回不來了,周少瑾又懷著孩子。正是要人陪的時候,自己怎麼也要好好陪陪這孩子,不由地溺愛道,「今天買了很多你喜歡的臘梅和茶花,還有水仙和惠蘭、建蘭,等花送來了我和你一起布置屋子。」   周少瑾笑盈盈地點頭。   程池心裡一松。   少瑾有事做了。就不會整天都想著他了。   可這麼一想,心裡又有點彆扭。   少瑾不想著他了,他卻想著她呢!   這樣到了十月底,程池的調令出來了。   章惠留在京城負責和戶部、工部打交道的幕僚當天晚上就來拜訪程池,恨不得明天一早程池就起程。   周少瑾坐在燒了地龍的汀香院和丫鬟們做著針線,陪著郭老夫人說話。聞言不由訝然,道:「難道那邊很缺人嗎?」   郭老夫人笑道:「怕不是缺人。而是子川參倒了曲閣老,又按律給那些服役的河工們免了一部分稅賦,有了些許的聲望,章大人想子川早點過去,好讓浚疏的事進行的更順利罷了。」   周少瑾還想問問會不會對程池不利。轉念想到程池的厲害,又笑著把這句話壓在了心裡,開始幫著程池收拾去開封府的行李,又見他的幾件皮襖和鬥篷都是她沒進門之前做的。就尋思著給程池找幾件好皮子,給他添幾件皮襖和鬥篷。   她開了自己的箱籠找了半天。找了幾塊上好的貂皮,卻不夠做件皮襖,又是違禁之物,只能反著做了貼身穿在衣內。就拿了塊皮子給向管事,讓他想辦法在京城裡尋幾塊一模一樣的回來,除了給程池做件皮襖過年,也給郭老夫人做個額帕過冬。   向管事去尋貂皮,周少瑾去南屏那裡。   秦大總管帶著後輩子孫回了趟老家,秦子平和集瑩的婚禮就在老家舉行的,但秦子平和秦子安都沒有留在老家,秦子平依舊在六捕門任職,秦子安則去了西山大營。集螢則留在了老家伺候秦大總管。周少瑾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合常理,悄悄地問程池,這才知道原來集螢留下來不僅僅要伺候秦家長輩,而是集螢擅長使劍,秦家正留有幾套不錯的劍譜,秦大總管留下集螢是要她幫著整理秦家的這些劍譜,也是怕他們夫妻新婚忍不住圓了房,對集螢的修為有損。   周少瑾聽得睜大了眼睛。   集螢和秦子平……還沒有圓房!   還專程寫了信給集螢,問她要不要回京城來。   結果集螢反問她回京城做什麼?然後在信裡滔滔不絕地說起她整理的劍譜來,還說如果周少瑾生了兒子,她就收周少瑾的兒子做徒弟,保證能讓周少瑾的兒子成為武林高手。   一句話也沒有提秦子安。   周少瑾當時肩膀都耷拉了下來。   倒是南屏一直留在程家。   但程池沒再讓她幫自己做針線,而是在東院那邊專僻了小院子,讓從金陵九如巷針線房跟過來的王娘子和她同住,閒著的時候幫著指點府裡的丫鬟們些針線。   只是今年入了冬之後,南屏染了風寒,周少瑾又懷著身孕,有些日子沒有看見南屏了。   她從來沒有給男子做過皮襖,就表述著讓南屏幫著出出主意。   誰知道她進了屋,在臨窗的大炕下坐下後,眼角的餘光卻看見炕桌下的針線籃子裡塞著件做了一半的男子春裳。   周少瑾記得程池的衣衫早就交給了王娘子。   她不由多看了幾眼。   正給她斟茶的南屏見了,臉陡然間緋紅,喃喃地道:「是秦二郎的,他現在在西山大營,一個人住著,有時候會讓人拿幾件衣裳來給我縫補……我閒著無事,準備給他做件春裳……」   周少瑾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就和她說起給程池做皮襖的事來。   南屏越說越自然,給她出了不少主意,最後還道:「您現在懷著身子,勞累不得,要不還是我幫四爺做吧?」   「不用了。」周少瑾笑道,「我想親手給他做件皮襖。」   反正觀世音像已經繡好了,只需擇日送到普陀山去就行了,程池馬上要去開封,她正好有時間做針線。   南屏不再說什麼。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周少瑾就起身告辭了。   但一回到屋裡,她立刻八卦給了程池聽:「……雖說是一個人住。可要找個給他收拾打掃的婆子難道還找不到,還給他做春裳了……」   程池呵呵地笑,一點也不意外,顯然早就知道了。   周少瑾不由嘟了嘴,道:「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程池親了親她,道:「這種事我怎麼好說?端看他們有沒有緣份了。早些年秦大總管也問過南屏。那時候秦子寧剛去,秦大總管也不好說什麼。若是她能嫁了秦子安,不管我還是秦總管都樂見其成。不然她這麼大年紀了,我為什麼還把她留在府裡?」   南屏的父母都是程家的家生子,留在金陵放了籍。   她若是回家,秦子安和她就算是徹底地斷了。   周少瑾連連點頭,一副巴不得快點把南屏嫁出去的模樣。惹得程池又是一陣笑。   收拾好行李,去戶部拿了上任文書,選了個吉日,程涇、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送程池去了任上。   待到程池車馬消失在了官道上,他們打道回府。   程涇還特意過來和周少瑾說了一聲:「家裡有什麼事就讓人帶個信給我。」   周少瑾向他道謝。   過了兩日。下起了大雪。袁氏帶著閔葭送了一大鍋子羊肉湯來孝敬郭老夫人,邱氏則帶著阿寶和阿仁過來給郭老夫人請安,正巧碰到了一起,郭老夫人就讓人帶了信給程許和程讓。讓他們過來吃羊湯火鍋。   程讓在三鳴書院,三鳴書院離這裡近一些。他先到,給郭老夫人等人行了禮之後就領著阿寶和阿仁去堆雪人。   兩個孩子看見他眼睛都亮了,可見平時和他相處的很好。堆雪人的時候更是咯咯直笑,圍著程讓「二叔父」、「二叔父」地喊個不停。程讓也很耐心地陪著他們玩,這讓有些不放心地隔著窗戶去看他們的邱氏和周少瑾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一會,程許過來了。   和他同來的還有程笙的夫婿彭藻和程笙。   這讓邱氏目瞪口呆。   兒子、女兒、女婿甚至是自己帶的兩個侄兒全都都齊了。   她驚訝地問程笙:「你怎麼過來了?」   程笙笑道:「雪下得這麼大,相公一早出門的時候只穿了件棉袍,我怕他凍著了,就拿件了皮襖送過去,結果在門口遇到了嘉善,他說祖母讓他過來吃飯,還做了羊肉火鍋,我們就一道過來了。」   程許和彭藻如今都在雙鶴書院裡讀書,只是不同一個先生,雖常常碰到,在一起的時間卻不多。   郭老夫人看著高興極了,高聲地吩咐丫鬟婆子們擺筷箸,又拉著程許和彭藻問功課。   彭藻早就從父輩那裡聽說程劭、程涇、程渭和程池都是跟著郭老夫人啟得蒙,父輩們對郭老夫人都非常的推祟,自然不敢馬虎,拿出在夫子面前的精神答著話,這讓郭老夫人非常的滿意,不住地點頭,把彭澡誇了又誇。   周少瑾依然記得彭藻少年中舉,好像比程誥還早一科,現在看來她應該沒有記錯才是。   閔葭的目光卻止不住地往周少瑾和程許身上瞟。   程許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看周少瑾。   周少瑾在旁邊和程笙一起看著郭老夫人考校彭藻的功課,也沒有多看程許一眼。   可不知道為什麼,閔葭越看就越覺得心糟。   她婆婆袁氏真是多事。   要不是袁氏,她怎麼會陷入如此境地?   憑她的相貌人品才學出身,還怕找不到個好夫婿不成?   閔葭索性悄聲地和屋裡服侍的丫鬟交待了一句,站在廡廊下吹了會冷會,這才覺得好了一些,真到丫鬟們喊了她吃飯,她才進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PS:求月票啊……   ※(未完待續~^第五百二十二章新生   閔葭雖然調整好了情緒進去的,可看上去表情卻依舊顯得有些僵硬。   周少瑾抬頭看見她,不由問程笙:「她這是怎麼了?剛才就沉著臉。」   不舒服就別過來。既然過來了,就不應該擺臉色給他們看。   程笙低聲道:「或者是因為娘家的事……方萱又回了娘家,這都快一個多月了。聽說是和她大嫂起了爭置。」   又?!   周少瑾道:「可能是獨生女的緣故吧?」   「嗯!」程笙低聲笑道,「據說那位閔舉人除了自己的胞兄閔狀元,還不曾將誰看在眼裡呢!」   周少瑾笑了笑,不再說話,過去看阿寶和阿仁。   兩個小傢伙規規矩矩地坐在單獨給他們設的炕桌前,正由乳娘們照顧著吃飯。   看見她過來,兩個小傢伙眉眼彎彎地喊著她「叔祖母」。   周少瑾沉默了片刻。   跟過來的程笙笑彎了腰。   周少瑾就在程笙的腰間擰了一把,道:「你還笑!」   程笙嘻嘻地跑了出去,伏在郭老夫人的肩膀上道著:「祖母,您兒媳婦打我!」   從宴息室走出來的周少瑾聽著臉色一紅,面若紅蓮。   聽到動靜的程許正好抬頭,微微一愣。   閔葭的筷子深深地插到了碗中的米飯中。   袁氏警告般地瞥了程許一眼,可惜程許的目光落在周少瑾的身上,並沒有看見。   邱氏也沒有看見。   她笑著嗔怪程笙:「都是做母親的人了,怎麼還一副孩子像,讓錦江看見了成什麼樣子?」說著,怕女婿責怪似的,指了指桌上的銀魚雞蛋羹。笑道,「你嘗嘗,是吳大人家特意送過來的。」   銀魚是江南的特產,北邊沒有的。   彭藻和程笙少年夫妻,門當戶對,情趣相投。感情很好,妻子這樣,只會覺得活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   他不以為意,抿了嘴笑,道:「你別鬧四嬸嬸,四嬸嬸還懷著孩子呢!」   郭老夫人也佯作不悅地拍了拍程笙的手。道:「你四嬸嬸多溫順的性子,我就知道是你在作怪!」   程笙不滿地嚷道:「我就知道,你們都維護四嬸嬸,明明是我吃了虧,你們還是向著她。」   「你多大的人了!」邱氏忍俊不禁。「還跟你嬸嬸置氣。」說著,拉她一把,道,「快吃你的飯。不然以後不許回娘家了。」   程笙就朝著周少瑾喊道:「你看,我娘多心痛你。連我都不要了。」   周少瑾就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   郭老夫人幾個哈哈大笑。就連程許,也不禁笑了起來,只有袁氏和閔葭,表情不太自然。閔葭更是覺得這裡她一刻鐘也呆不下去了。說了句「我失陪一會」,就急步出了廳堂。   眾人還以為她去了官房,並沒有在意。   袁氏就拉了程許在一旁說話。   程許「嗯嗯」了兩聲就甩下袁夫人朝正在逗阿寶和阿仁的郭老夫人去:「祖母,我下午還要去學堂,先走了。等過兩天空閒了再來看您!」   彭藻奇道:「這麼大的雪,你們夫子沒有給你們放假嗎?」   「放了假。」程許笑道,「不過走時夫子說找我有點事,讓我下午再過去一趟。」   程許是閣老之子。夫子是讀書人,這讀書人沒有一個不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樹的。   彭藻不再說什麼,和程讓一起送了程許出門。   閔葭坐了一會也起身告辭,道:「這雪越下越大了,我還是回去看看好了。家中後院的退步好多年都沒有修繕過了,我怕雪把屋頂壓塌了。」   袁氏聽著也無意在這裡繼續呆下去。   邱氏就代郭老夫人送了她們婆媳出門。   閔葭試探袁氏:「娘剛才跟相公說什麼的?我看相公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要不要我勸勸相公?」   「不用了!」袁氏的態度生硬,道,「我不過問了問他的功課。」   閔葭根本不相信。   程許本質上還是個頗為溫和的人。   可關於程許和周少瑾的事,她卻一直沒有打聽到什麼消息。   程許不可能給自己身上潑髒水。   那就是這件事被封鎖了起來。   知道人已經不在程家當差,而程家知道的人守口如瓶,絕不會對外人說起。   按理說,她就應該就此打住才是。   可她從小就是個認死理的人。不把事情弄明白,她沒有辦法和程許繼續過下去。   或者在她的心裡,不過是想給程許找個藉口讓她接受程許罷了。   想到這些,閔葭黯然神傷。   朝陽門這邊卻並沒有因為程許一家的離開而興味索然,反而因彭藻真心實意地向郭老夫人討教學問,周少瑾和程笙陪著阿寶和阿仁嬉戲而十分的熱鬧,就是程讓也一改從前的靦腆,有些興奮地和母親邱氏說著書院裡的事,顯得非常高興。   邱氏很是感激郭老夫人。   如果不是郭老夫人,她多半就把兒子送去了程許和彭藻讀書的雙鹿學院,兒子原本就不是那種天資過人的,到了那裡肯定會被許多像程許那樣的聰明的人壓著,人會越來越自卑,越來越沒有信心。   三鳴書院正好。   他們又不是供不起,程讓大可以慢慢地讀書。   想到這裡,邱氏想起了即將成為她兒媳婦的謝珏。   兒子不成,她就得對媳婦好一點才成。   她商量周少瑾:「你說,我把我陪嫁的田莊送給謝家三小姐可好?」   周少瑾想了想,道:「還是慢慢地給吧!你這一下子全送給了她,她再有什麼為難的時候你拿什麼送她好?」   「這倒也是。」邱氏笑著點頭,和她說起另一樁事來,「二叔父前兩天讓人一下子送了二千兩銀票給我,說是阿寶、阿仁的嚼用。你說,我哪能接?結果那位吳師爺非要我收下,我沒有辦法,只好收下了……現在弄得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周少瑾開導她:「二叔父肯定很感激嫂嫂,想著兩個孩子負擔不輕,所以才讓人送銀子去的。我覺得你收下好了。二叔父心裡也好過些。」   兩人絮絮叨叨的,全是些家常話。周少瑾卻非常的喜歡,覺得自己這才像是程家的媳婦。   ※   西直門那邊的吳寶璋日子卻有些不好過。   眼看快要過年了,程輅從她手裡拿走了三百兩銀子之後,又向她要了五百兩銀子,並且告訴她,這是他最後一次從她手裡拿銀子。以後再也不會麻煩她了。   她當然不相信。   可程輅三番兩次地來找她,一次比一次逼得緊,有一次明明知道程諾要回來了,還坐在那裡不走,一副魚死網破的樣子。她實在是被他嚇著了,不僅把手中剩下來的二百兩私房銀子拿出來給了程輅,還當了些首飾,悄悄地讓程諾的隨從以程諾的名義在程家茶葉鋪子隔壁的綢緞莊借了三百兩銀子。這才把程輅打發走了。   年底到處是用銀子的時候。   她手裡哪裡還有銀子。   若是程輅再來向她要銀子,她只好和程輅一拍兩散了。   吳寶璋心裡忐忑不安。也憋著口氣,準備和程輅鬧一場。   誰知道一直到了臘初八喝了臘八粥,那程輅還沒有出現。   這就好比兩隻靴子,已經脫了一隻。那一隻肯定會脫,可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脫,就得提心弔膽地一直等著。   她不免有些焦慮,想又想,讓自己貼身的丫鬟去找程輅。   下午,丫鬟冒著大雨回來,告訴吳寶璋:「程爺早就從那裡搬了出去,誰也不知道他搬到哪裡去了!」   吳寶璋想到之前程輅說要找門路換個身份重新參加科考的事。   如果程輅能重獲功名就好了。   他也就不好意思纏著自己了。   這個年她應該可以好生生地過過去吧?   吳寶璋鬆了口氣。   隔壁綢緞鋪子的人卻來要帳。   話雖然說得委婉,可言下之意是要她小年之前無論如何也要把銀子還上,不然就找程汶說事去。   吳寶璋東拉西挪地,把貼身丫鬟的二十兩銀子的私房錢都用了,這才還上這筆銀子。想著等到開春的時候自己再向綢緞鋪子的人借個四、五百兩,只要到時候還上就行,還不用利錢,可以白借幾百兩銀子做花銷。   這樣等過了春節,她又向那綢緞莊子裡借了三百兩銀子,到了二月份還了,三月份又借。   別人也不傻子,立刻就品出味來,直接找到了程諾。   程諾開始非常的驚訝,但弄清楚了是怎麼一回事後立刻臉漲得通紅,不停地給對方賠不是。   對方也沒有多說,只說自己的鋪子這些日子生意不好,也等著銀子周轉,以後怕是不能再借銀子給他了。   程諾唯唯諾諾,覺得臉都給吳寶璋丟光了,回去就找吳寶璋大吵了一架。   吳寶璋反倒責怪程諾賺不到錢,讓她拿體己銀子開銷家裡的嚼用。   程諾知道吳寶璋沒有多少陪嫁,而且他也不是那動用媳婦陪嫁的人,又想著茶葉鋪子和茶館的生意都不好,這些日子的確沒有給吳寶璋多少家用,說了幾句話,大覺無趣,一個人跑出去喝酒去了。   吳寶璋嗤笑一聲,決定託人在京城的各書院裡找程輅——不找到他,她不放心。誰知道他哪天冒出來再給她找點什麼事?   皇天不負有心人,她託的人終於在國子監找到了程輅。   吳寶璋大吃一驚。   來給她報信的人卻笑著告訴她:「奶奶可有福氣了,您這位失散多年的表哥如今可是陳大人的東床快婿了!」   ※   親們,今天的加更。   更新依舊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二十三章將計   「陳大人?」吳寶璋愕然道,「哪個陳大人?」   來報信的人笑道:「陳大人,還能有哪個陳大人?當然是乾清宮的大太監陳立陳大人啊!他老人家,可是皇上在當太子的時候就服侍皇上的,皇上登基之後,就成了乾清宮的大太監,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陳大人不是沒有子嗣嗎?還好他有個弟弟,生了兩個女兒,把小女兒過繼給了陳大人,陳大人喜歡的,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吃穿用度比起那王公貴族家的小姐也不為過。就尋思著給陳家大小姐找個如意郎君。可那陳大人畢竟是服侍過皇上的,眼界不一樣,除了家世,還要看人品、才學,這一來二去的,可不就把陳家大小姐給耽擱了,今年都二十二了,還沒有出閣。陳大人索性把陳家大小姐留在了家裡,放出話來要給陳家大小姐招婿。   「你這表哥一表人才,恰巧在三鳴書院求學,被陳大人無意間碰到,十分的賞識,又知道他父母雙亡,一貧如洗,就動了招贅的念頭。   「你這表哥也是個有骨氣的。說招贅不行,但可以成親之後次子跟著陳大人姓,繼續陳大人的香火。   「陳大人就更看重你表哥了。   「定下了日子,這個月底就成親了。   「還把你表哥弄到了國子監讀書。   「明年就要下場院試了。   「你說,你表哥攀上了陳大人這棵大樹,你們到時候不也能跟著沾光了嗎?」   程輅,居然去給個太監做了上門女婿。   吳寶璋聽著,差點就暈了過去。   她知道程輅不成了,可沒有想到程輅竟然自甘墮落。   吳寶璋抓起茶盅就想朝那報信人丟過去。可想到這人是有名的包打聽,得罪了這樣的人得不償失,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壓制住翻滾的情緒,笑著讓人拿了對封紅給報信的人,客氣地謝又謝。讓丫鬟把人領了出去,這才把那茶盅砸在了地上。   屋裡服侍的嚇得戰戰兢兢,吳寶璋氣得手腳直抖。   ※   周少瑾也在好奇地問商嬤嬤:「陳大人?哪個陳大人?」   商嬤嬤簡單明了地把陳立介紹了一番。   周少瑾半晌都不知道說什麼。   前世,程輅走投無路的時候選了這條路,給了寧波一個大商賈做女婿。可沒想到今生他還是走了這條路,只是有程家在後面咄咄逼人,他這次選的「嶽父」頗為惹人爭議。他就算是考中了進士,只怕也很難在仕途上走得順利。   「太太不用擔心。」商嬤嬤見她神色不虞,安慰她道,「四爺交待過,不能讓他過得太輕鬆。所以我們的人一直跟著他,由著他在那裡折騰來折騰去的。陳大人雖然是乾清宮的大太監,四爺也不是答不上話,不過是說一聲。就能讓他生讓他死。只是霍東亭說,這件事還得看太太的意思。就讓我來跟太太說一聲。若是那陳立知道了程輅的底細,肯定不會招他做上門女婿的……」   周少瑾想到前世程家被抄家後程輅來找時對她說的那些話……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程輅繼續騙人。   「那就找人去提醒陳大人一聲吧!」周少瑾覺得陳立既然能做到乾清宮的大太監,為人處事肯定有自己的一套。   商嬤嬤笑著應是。   可過了幾天卻很是為難的告訴她:「只怕這件事不成了……陳大人那邊,據說早就知道了程輅的底細。知道他是金陵程家的子弟,才會招他做上門女婿的……」   周少瑾瞪大了眼睛。   商嬤嬤嘆了口氣,低聲解釋道:「陳立這個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程輅當年被奪了功名的事,在他看來根本不是什麼事……」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別管這件事了。」周少瑾道,「到時候程輅要是鬧出什麼事來,只希望他別後悔就行了。」說到這裡,她忙道,「這件事四爺知道嗎?得告訴他一聲才是。陳立是乾清宮大太監,就怕那程輅在陳立面前說三道四,對四爺不利。」   商嬤嬤點頭,道:「霍東亭已經派人去開封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道:「商嬤嬤,霍爺過來了。」   周少瑾道:「是霍東亭嗎?」   「是他!」商嬤嬤道,「我去看看他有什麼事,再來回太太。」   「好!」   周少瑾在屋裡等商嬤嬤,不一會,商嬤嬤就滿頭大汗地折了回來,道:「四太太,還好您只是讓我們把程輅的底細透露給陳立,四爺說,他近期有事,要程輅幫個小忙,所以程輅才會『巧遇』陳立的,讓我們以後不要管他了,在旁邊看著就行。」   原來這是程池的安排。   周少瑾不由一陣後怕,道:「我,我真的沒有壞他的事嗎?」   「沒有,沒有。」商嬤嬤忙道,「四爺讓東亭跑這一趟,就是怕太太自責。四爺說了,還好太太讓人告誡陳立一番,不然哪天他在陳立那裡遇到了程輅,還要費心解釋。如此正好,若是那程輅出了事,陳立就是怪也怪不到我們頭上來了。」   周少瑾懸著的心這才放下,寫信的時候就嗔怪程池:「也不早說,害得我白白擔心了一回。」   程池回信給她賠不是,說「這件事不好多說,我想著他這麼能折騰,就讓他好好折騰個夠好了。你以後別管他了,隨他怎麼蹦達好了」。   周少瑾素來相信程池,感慨了一番,也就把這件事給放下了。   倒是吳寶璋,程輅成親的那天,她僱了頂轎子從陳立位於阜成門的宅子門前過,盈門的賓客,張燈結彩的門臉,嘈雜喧囂的奉承,還有穿著新郎禮服掛著大紅繡球意氣風發地隨著陳立站在門口迎客的程輅。都讓吳寶璋差點撕了手裡的帕子。   她冷笑著吩咐轎子起轎:「回西直門。」   轎夫不明所以,重新把她抬回了西直門。   吳寶璋深深地吸了口氣,由丫鬟扶著下了轎子。   青天白日的,程諾不在茶館裡招呼客人卻在內室翻箱倒櫃的。   吳寶璋冷眼看著他:「你這是要幹什麼呢?知道的說你是在找東西,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要偷東西呢?」   程諾臉色通紅,喃喃地道:「有人給我介紹了從西邊來的大客商。我要去見人,回來換身衣裳。」   吳寶璋向來懶得管他,吩咐丫鬟幫程諾找衣裳。   程諾換了衣裳,又在鏡臺前修了臉,這才佩了小印荷包出了門。   丫鬟望著吳寶璋,欲言又止。   吳寶璋根本沒有注意到丫鬟的眼神,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想程輅的事。   她前前後後借了一千多兩銀子給程輅。程輅如今已是那太監的女婿了,這一千多兩銀子程輅是不是也應該還給她了呢?   再就是那六百裡加急。   憑乾清宮大太監這頂大帽子,不過是給她寫的信上加蓋個章兒,想必是手到擒來的事了。   吳寶璋在家裡琢磨了好幾天,想著那邊的婚禮已經完成了。程輅也應該到國子監去讀書了,這才派了自己貼身的丫鬟去找程輅。   午膳過後,她貼身的丫鬟臉色很難看地回來,喊了聲「大奶奶」眼睛裡已有了溼意:「那個程輅太狠毒了。我找了去,竟然說不認識我。還讓人把我給趕了出來,更不要說還那一千兩銀子了……」   吳寶璋張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可還沒有等她找上門,程輅先找上了門。對她冷笑道:「從前你能借我銀子,我很感激。可話又說回來了,若是沒有你寫給我信和你送給我的帕子,你也不會借給我銀子的。我們也別打馬虎眼了。實話跟你說,我是入贅,又不是承嗣,我手裡沒有銀子,也沒那個能力幫你什麼,你也別以為知道了我的底細就能威脅我,陳立早就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是怎麼被捋了功名的,你那套在我面前沒用。反到是你自己,別有事沒事的總往我那裡跑,小心別人心中生疑,還以為你和我有什麼。我是男子,浪子回頭金不換。你一個婦孺,這名聲要是壞了,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你別說我沒有提醒你。」說完,彈了彈衣衫,起身就走,「你以後別來找我,來了我只會和今天一樣的下場。」   那神情,那舉止,仿佛她吳寶璋就是沾在他衣衫上的灰塵似的,他輕輕的一彈就能彈落了。   吳寶璋氣得差點閉過氣去,半天才咬著牙恨恨地罵了句「混蛋」,眼淚籟籟地落了下來。   她不是沒有被人輕視過,可她從來沒有被一個受過她恩惠的人這樣的輕視過。   要不是她,他能支撐到現在嗎?   他不就是仗著那陳立狠嗎?   不就仗著那陳立早就知道了他的底細卻沒有嫌棄他嗎?   她到要看看,那陳立是不是真的不在乎程輅的經歷!   吳寶璋抹了抹眼淚,吩咐貼身的丫鬟:「你去僱頂轎子,我要去阜成門拜訪那位陳大奶奶。」   丫鬟嚇得臉色發白,喊了聲「大奶奶」,吳寶璋就一個冰冷眼神瞥了過來。丫鬟立刻低下頭去,給吳寶璋僱了頂轎子。   那陳大奶奶是個相貌十分平庸的女子,只是那一雙眼睛卻精光閃閃。知道了吳寶璋的來意之後,她笑盈盈地請吳寶璋喝茶,吩咐身邊的丫鬟道:「快請了管事去把姑爺請回來,說他金陵的表妹來看他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早上有一個檢查,加更定在下午兩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二十三章互撕(給吱盟的加更)   金陵來的表妹……   吳寶璋聽著覺得十分的刺耳,想說些什麼,又覺得此時說什麼都不好,索性低了頭喝了幾口茶。   程輅過來了。   他先是笑盈盈地和陳大奶奶打招呼:「今天的瑣事都忙完了?聽說我金陵的表妹過來了……」他說著,目光才朝吳寶璋望過來,冠玉般的面孔波瀾不興,眼底甚至是浮出些許的困惑,片刻之後才以一種試探的語氣道:「你是,吳知府家的大小姐?!」   居然裝出一副和她一點也不熟的樣子。   吳寶璋一口氣堵在胸口半天都沒有透過氣來。   程輅俯身對陳大奶奶道:「是金陵知府吳大人的女兒,嫁給了九如巷五房的程諾,說起來也算是我的從弟媳婦了,卻不是表妹。如今五房的汶叔父在京城經商,她以我表妹的身份過來,只怕是找我有什麼事,你先迴避一下!」   九如巷程家五房竟然落魄到要開茶葉鋪子為生……   陳大奶奶似笑非笑地瞥了吳寶璋一眼,道著:「既然如此,表妹就和我家相公坐坐,我這就命人去備午膳。」   她留在這裡吃飯算是怎麼一回事?   吳寶璋冷冷地道:「多謝大奶奶了。我有幾句話和陳公子說,說完就走了。家裡還等著我回去午膳呢!」   陳大太太不屑地撇了撇嘴,眼角也沒有看她一下地走了。   吳寶璋壓制在心底的火苗噌地就竄了上來,站起來道:「程相卿,你這是什麼意思?」   只是她的話音還沒有落下,程輅已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目光刀鋒般銳利地直直地望著吳寶璋,沉聲道:「諾大奶奶。我看在你是諾從弟的髮妻的份上,不和你計較這些無禮之舉,可你若是想在我這裡灑潑,我也不是那沒有脾氣的木頭人。我家妻子賢淑,讓了地方給我們說話,你就應該知點趣才是。把我惹急了,你也別想有什麼好日子過。」然後臉色一陰,道,「有什麼話快說!我馬上就要去國子監了。」   吳寶璋差點就氣得閉過氣去,只覺得她這兩、三天遇到的事比她一輩子遇到的事都多。   先是程輅翻臉不認人,後又有他的怠慢輕視。那個陳氏長得那麼粗俗,程輅為了她的家勢還對她深情款款的……想當初。他也曾用這樣的語氣和神態和自己說過話……那陳氏有什麼好?她和陳氏相比,那陳氏除了個家勢,不,就連家勢也不如,不過是陳氏有人撐腰罷了。程輅就把她當草芥了。   可這話她又怎麼說得出來。   胸口就被人捶了一下似的悶悶的痛,讓她沉默了半晌。   程輅卻不耐煩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陳氏拽在了手心裡,讓陳氏對他情深不己,又想辦法得到了陳立的信任。吳寶璋如果壞他的好事,他寧願這會兒就親手掐死她算了。   「你到底來幹什麼?」他不耐煩地道。望著吳寶璋的目光越發的冰冷了。   吳寶璋看到這樣的目光,猶如大熱天的被淋了一身水似,腦子一涼,清醒過來。   她現在和他鬧騰這些做什麼?   能擺脫程輅。她應該高興才是,還來趟什麼渾水啊?   吳寶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立刻就有了主意,低聲道:「你以為我想來找你,我是心疼我那一千多兩銀子。我也知道你現在沒有銀子還給我,可你多多少少也要給點我。我給你的那些銀子,是挪用程家茶葉鋪子裡的錢,這要是被他們發現了,我就算是不被休棄回家,也從此以後在程家抬不起頭來了。不過是個死字,我還有什麼怕不怕的……」   程輅壓根就不相信。   吳寶璋這種女人,主持著中饋會不貪幾個銀子?   他想了想,道:「你先回去,我等會想辦法從陳氏手裡鬧個幾十兩銀子讓人給我送去。你以後別來找我了,我有銀子的時候自然會讓人給你送去。」   入贅的確和承嗣不一樣。吳寶璋也知道,今天她再怎麼鬧也鬧不出什麼名堂來。   她和程輅告辭。   程輅讓了陳氏身邊的一個貼身嬤嬤送她出門,然後自己去了陳氏那裡。   陳氏道:「你表妹呢?真得不留下來用午膳?」   「不用。」程輅笑道,「他聽說爹是乾清宮的大太監,就尋思著讓我幫著找個路子和內務府做生意。我知道我那汶從叔和諾從兄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怕給爹惹麻煩,就推了。」又道,「只是她還不會死心,以後還會找來。若她找來,你不用顧及我的面子,直接把人打發了就是了。」   陳氏笑著應是,心裡不以為然。   程輅若不是因為他落難了,要他們家庇護,他怎麼會看上相貌如此平凡的自己?什麼表哥表妹的,她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只要別鬧到她家裡來,只要別鬧出什麼讓她下不了臺的醜聞就行了。   父親一日權勢在手,他程輅就得一日在自己面前做低伏小。若是有一天父親去世了……陳氏冷哼,她的兒子也大了,還怕鬥不過一個入了贅的女婿不成!   陳氏溫柔地服侍著程輅更衣。   吳寶璋回到家裡,卻沒有看見程諾。   她也懶得問他。   可程諾連著幾天早出晚歸的,她也不由地好奇起來,問身邊的丫鬟:「知道大爺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麼嗎?」   丫鬟笑道:「大爺如今接了筆大賣買,說可以賺幾千兩銀子呢!大爺還說了,若是銀子到了手,就每個人打賞二兩銀子,還請大家到吃席面。」   沒想到程諾還能賺得到錢!   吳寶璋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可這樣的好心情沒有持續幾天,就在程諾陰著臉闖進內室朝著她的臉丟來一張銀票時結束了。   「你看你做得好事!」素來溫和懦弱的程諾此時如怒目金剛,眼睛都急紅了,「那程輅是什麼人?連自己生母都能丟著不管的東西,你遇到了他,居然還借了他二十兩銀子不說。家裡的人連吭也沒有吭一聲?你知道不知道他是被程家除了名的敗類!是被長房和二房不喜的人?」   蓋著永富盛銀樓訖印的銀票輕飄飄地落在了她的腳邊,她卻像沁在涼水裡,從指頭一直寒到了心裡。   程輅……他怎麼敢……怎麼敢……   吳寶璋也急紅了眼,但她心裡更清楚,此時萬萬不能承認這件事。一旦她承認了,這件事恐怕就得鬧到程汶那裡去。一旦事情鬧到程汶那裡,程汶肯定會去長房陪禮道歉。上次花園的事,她好不容易才找了個藉口讓長房的人相信自己是無意間路過的,如果再扯了程輅,袁夫人不會放過她的。   「你在哪裡遇到程輅的?」她說著,眼眶一紅,委屈道。「我怎麼知道自己會遇到他?那天在街上碰到的,他死皮賴臉地非要我借點銀子給他,我被他纏得沒有辦法了,又想著從前大家也算是認識,那時候他和相公在一起玩得多好啊。心一軟,就把隨身帶著的二十兩銀票借給了程輅。我也沒有想過要他還。只當是全了他和相公的情份,沒想過再和他來往……」   程諾懷疑地望著吳寶璋。   吳寶璋的性子有多強,別人不知道。他卻是親身領教過了的。   沒理就能讓她說出三分理來。   她如果有理,怎麼做出這樣一副示弱的樣子。   可他向來懦弱慣了。心裡雖然懷疑,可吳寶璋到底服了軟,那程輅也正如吳寶璋所說,大家從小一起長大。程輅的書讀得好,還曾指點過他功課。程輅雖然變了,可到底是他的從兄,借二十兩銀子給也不是什麼大事。   程諾道:「他後來又來找你了沒有?」   吳寶璋見他語氣和緩下來,知道風平浪靜了,不由地鬆了口氣,道:「我若是後來又見到他了,肯定會去跟長房的人說了……那董氏如今還靠著家中的救濟。程輅既然有出息了,也應該把她母親接過來享享福才是。」   說到這裡,她不由打起董氏的主意來。   如果把董氏弄到了京城,程輅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吳寶璋在心裡琢磨著,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道:「大奶奶,大老爺說,朝陽門那邊的四太太發動了,讓你快點趕過去。」   周少瑾要生了?   吳寶璋張大了嘴巴,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小丫鬟忙道:「四月二十九。」   吳寶璋道:「她是頭胎,只怕沒有這麼快!急什麼急?」   程諾一聽又來了氣,道:「那是,她生她的孩子,除了醫婆、穩婆還有老夫人在場鎮著,你去了既不能代替她痛也不能代替她疼,我看你還是別去了。以後呆在家裡洗衣做飯好了,反正有些人去不去都是一個樣!」   吳寶璋額頭青筋都冒了出來,道:「我這不是說說嗎?又沒有說不去?你們巴結長房,就拿了我做筏子。你要是有本事,自己去啊!要媳婦拋頭露出做些什麼?」   程諾拂袖而去。   吳寶璋坐在那裡堵氣不去,悄聲吩咐自己的丫鬟,道:「你去趟阜成門,問問他是什麼意思?拿了二十兩銀子來嘲諷我,是不是不準備還我銀子了?」   丫鬟猶豫了好一會,見吳寶璋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只好去了阜成門。   朝陽門那邊,郭老夫人一早就準備好了血房。   周少瑾一發動就被經驗老道的穩婆扶進了血房,更有那醫婆在一旁侯著,邱氏在血房裡坐鎮,郭老夫人在佛堂裡念經。就算是這樣,生孩子還是讓周少瑾受了不少的罪。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二十五章麟兒   一陣一陣的疼痛已經讓周少瑾的感覺變得有些麻木起來,等到穩婆在她嘴裡放了塊軟木讓她用勁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勁到底用在了哪裡,可屋子裡卻響起了一陣歡呼:「生下來了,生下來了。是位小公子呢!」   周少瑾剛剛鬆了口氣,心又提了起來,連聲問:「孩子還好嗎?」   「好!」穩婆笑著,隨後是「啪」地一聲響,小寶寶「哇」地大哭起來。   「瞧這孩子,哭得多響亮啊!」邱氏用溫熱的帕子給大汗淋漓的周少瑾擦著額頭,臉上掩飾不住的笑容,「以後肯定是個能吃能睡的大胖小子。」   周少瑾的眼淚就籟籟地落了下來。   兩世為人,她終於平安順利地生下了孩子,做了母親。   她半支著身子,笑著朝穩婆伸出手去:「給我看看!」   穩婆笑道:「太太稍等片刻。」然後手腳麻利地給孩子清洗。   樊劉氏等也沒有閒著,開始幫周少瑾擦洗身子,換衣裳,裹頭,等到周少瑾收拾好了,這才把已經洗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小寶寶抱了過來。   孩子紅通通的一團,閉著眼睛,眼線迤邐漂亮,小鼻子挺著,嘴唇紅潤飽滿,頭髮烏黑亮澤,非常的漂亮。   周少瑾覺得自己的心都化了。   邱氏「哎喲」地叫著:「心肝!怎麼長得這麼漂亮!以後長大了還不知道要禍害誰家的閨女呢!」   周少瑾忍不住就抿了嘴笑,輕輕地摸著兒子軟軟的頭髮,像在撫摸世上最珍貴的東西,輕手輕腳,屏氣凝神。   外面一陣喧華。   周少瑾和邱氏循聲望去,只見帘子一撩。郭老夫人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來。   「孩子呢?」她眉宇間難掩喜悅,道著,「快讓我看看,快讓我看看!」   邱氏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起來放在了郭老夫人臂彎裡。   「這孩子長得可真是漂亮啊!」郭老夫人笑得眉眼都彎了,「和四郎小時候一模一樣!」   「真的嗎?」周少瑾仰頭望著孩子。   現在還不知道孩子像誰。可如果像程池,肯定很英俊。   「和四郎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郭老夫人很肯定地道。「不信你看,等過些日子他的五官長開了你就知道了。」   周少瑾微微地笑。   丫鬟端了酒釀進來。   邱氏親自餵她喝。   她怎麼好勞煩邱氏!   周少瑾掙扎著起身。   邱氏立刻扶了她,道:「有什麼的?論輩份,我是你二嫂。論年紀,你比阿笙還小。我照顧你也是應當。」   郭老夫人聽了微微點頭,對周少瑾道:「你不必和你二嫂這麼客氣。你只要記往你二嫂的好,以後遇到阿笙她們有事。不吝相助就是了。」   周少瑾記在了心裡。   郭老夫人的目光又笑吟吟地落在了孩子的臉上,問呂嬤嬤:「四郎那裡可差了人去送信?」   程池要到了六月底才能交了差事回京,周少瑾生產,他沒能趕回來。   呂嬤嬤忙笑道:「小公子一落地就派出人八百裡加急往開封府送信了。」   郭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呂嬤嬤又忙著給杏林胡同、雙榆胡同、榆樹胡同的周初瑾,程箏的婆家緒氏、程簫的婆家袁氏、程笙的婆家彭氏等親戚朋友報喜。   不過一個時辰。周初瑾就抱著官哥,程笙抱著睿哥兒一前一後過來了。   緊接著程箏和程簫都帶著孩子過來了。   阿仁更是和官哥兒在屋子裡跑過來跑過去的,   屋裡子頓時熱鬧起來。   周少瑾隔著屏風都能想像大家的表情,雖然有些吵鬧。可卻讓她覺得親切。   她親了親兒子粉嫩粉嫩的小臉龐,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之後的日子有些兵荒馬亂的。   初次餵乳。初次抱孩子,初次哄孩子睡覺……雖說身邊有丫鬟婆子幫襯著,可心裡到底惦記著,總也不能撒手不管。   好不容易把事情理順了。程池的信也來了。   他給孩子取名一個「韞」字,卻沒有說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周少瑾暗暗擔心。   郭老夫人卻連連點頭,道:「這個名字取得好,石韞玉而山輝。我們程家,現在正是要韜光養晦之時。」   周少瑾也覺得這個名字取得好。   這是她和程池的第一個孩子,而且是長子,若是性子寬和,能包容弟弟妹妹就更好了。   郭老夫人就和她商量著過滿月禮的事:「……不如就請了家裡的人來熱鬧熱鬧,等到孩子百日的時候再宴請家中的親戚朋友,到那個時候,四郎也交了差事了。」   周少瑾笑著點頭,道:「我聽娘的!」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非常的高興。   如今小兒子後繼有人,她到了地下見到了程家的列祖列宗也有個交待。   郭老夫人去準備韞哥兒的滿月禮去了,周少瑾就和還沒有滿月的兒子玩。   可惜韞哥兒多半的時候都在睡覺,偶爾睜開眼睛眯一眯又睡著了。   周少瑾百看不厭。一會兒親親他的小臉,一會兒摸摸他的小手,自己和他玩,心思全在兒子身上,滿月禮什麼的,她壓根就沒有管。   到了滿月那天,她就只請了家裡的親戚過來吃飯,叫了位女先生進來說書。   程涇為此還請了半天的假,讓袁氏把韞哥給他看看。   韞哥兒的乳娘姓葉,是周初瑾幫著找的,和官哥兒的乳娘是表姐妹,年紀不大,膚白豐腴,性子溫順,周少瑾很滿意。   她細心地用細棉布包了孩了給程涇看。   程涇稀罕得不得了,想抱抱孩子,又怕傷著這軟綿綿的小糰子。對郭老夫人笑道:「這孩子長得可真漂亮,和四弟小時候一模一樣!」   「是很像!」程劭笑著,摸了摸孩子的小手。   程汶也擠了過來,道:「我看看,我看看!」   葉氏抬高了手臂,把孩子給程汶看。   程汶笑嘻嘻地塞了個鑲百寶的長命鎖給韞哥兒。   程涇好心情地打量程汶笑道:「你這是準備給孩子壓箱底的吧?」   就是富貴人家。也不會讓孩子戴了這麼明晃晃的東西,一來是俗氣,二來是怕落到有心人眼裡,為了個長命鎖把孩子拐了賣了。   程汶嘻嘻笑,道:「禮輕人意重,禮輕人意重!」   「原來這是『禮輕人意重』?」程涇說著,指了長命鎖鑲著的那顆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下次我添孫孫的時候,你也不用給我們小孫孫送什麼太貴重的東西,就照著這個就行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   葉氏就趁機把孩子抱回了屋。   程涇就問程汶:「怎麼沒有看見諾哥兒?他今年也有二十一歲了吧?」   程汶聽著神色有就些不自在。   兒子和媳婦說不到一塊去他是知道的。可他一個做公公的,總不能管兒媳婦屋裡的事吧?   要不,讓兒子和媳婦回金陵去?   念頭閃過。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汶大太太自己都是個拎不清的,讓她去勸兒子和媳婦,不把兒子和媳婦勸和離就是好的!   這個時候,程汶就越發思念起外室的好來。   他完全可以把兒子和媳婦支回金陵。把外室接過來啊!   程汶越想越覺得可行,頓時有些心不在焉起來。道:「他池四叔添了麟兒,他無論如何都會來的。只是要遲一會——前兩個月他認識了幾個專做西域生意的行商,在我們鋪子裡拿了幾千兩銀子的茶葉。這次人又過來了,諾哥兒正領著幾個人看茶葉。人一走就趕過來。」   這件事程涇還是第一次聽說,笑道:「看來你們茶葉鋪子的生意還很不錯啊!」   「馬馬虎虎,馬馬虎虎。」程汶說著,神色間卻流露出幾分得意之色,道,「從前也不怎麼樣,還好我當機立斷買下了隔壁的茶樓,諾哥兒也爭氣,做了兩筆買賣,雖說沒有回本,可這兩年的開銷到出來了。這孩子,說不定以後會步他池四叔的後塵呢!」   眾人全都語塞。   邱氏忙朝著兒子使眼色。   程讓躊躇了幾息,這才上前道:「大伯父、汶伯父,快要開席了,我領您們去擺席的廂房吧!」   這才把話題岔開了。   邱氏就朝著程讓豎了個大拇指。   程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著進了廂房。   程箏也發現程諾沒有來,問吳寶璋:「諾哥兒很忙嗎?」   吳寶璋笑道:「正巧這兩天接到筆大買賣,要是生意成了,也就可以吃個一、兩年了。他只好先把那些客商送走了再說。」   實際上,她在聽說程諾不能來的時候,關上門在屋裡笑了良久。   周少瑾的兒子做滿月,程諾這個從兄明明在京城卻沒有去參加。   也算是給了周少瑾一耳光了。   所以她不僅沒有阻止程諾出去,還讓程諾生意為重,周少瑾這邊自有她解釋……   程簫卻很不高興,悄悄地對姐姐程箏道:「沒想到五叔做起生意來六親不認了,連諾哥兒沒有來參加韞哥兒的滿月禮都沒有一點赧然之色了。」   程箏淡淡地道:「但好歹汶叔父能自己養活自己了吧!」   這倒是。   程簫懶得再理會程汶的事,笑著對程箏道:「我去看看小嬸嬸,你要不要一起去?」   「一起去吧!」程箏笑道,和妹妹一起去了內室。   韞哥兒吃飽了正躺在周少瑾的臂彎裡吐著泡泡玩。   「這孩子,可真頑皮!」程箏笑著,把韞哥兒抱在了懷裡。   韞哥兒突然就不吐泡泡了,睜著一又湛清如藍的眼睛盯著程箏,半晌都沒有動。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我這邊又抽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逗趣   程箏看著稀奇,覺得韞哥兒好像在看她似的,笑著逗韞哥兒:「我是你姐,你知道嗎?我下次來看你的時候,你還能記得我不?」   她說著,韞哥兒面無表情地又吐了個泡泡,然後閉上眼睛睡著了。   程箏不由朝著周少瑾輕呼:「你看,你看,他朝我吐了個泡泡就睡著了!」   程笙驚訝地圍了過來,道:「韞哥兒會吐泡泡了嗎?我們家睿哥兒百日禮之後才會吐泡泡!」   周少瑾忙道:「有什麼不對嗎?」   她神色有些慌張。   或許是因為對這孩子太期盼了,雖然韞哥兒有自己的乳娘,身邊服侍的也都是些有經驗的、性情穩沉的丫鬟婆子,可周少瑾還是喜歡自己來,孩子餓了她會親自餵奶,孩子睡了就放在她身邊睡,天氣熱了她親自給孩子洗澡,乳娘和那些丫鬟婆子反而只能給她打下手。但她到底是第一次做母親,對於新生的孩子應該有什麼反應乳娘和那些有經驗的婆子不說她也不知道。   程笙笑道:「沒有什麼不對的!就是覺得韞哥兒很聰明,這麼小就會自己玩了。」   「是嗎?」聽到程笙誇獎韞哥兒,周少瑾的笑容明晃晃的。   她向來覺得自己有點蠢,程池很聰明。怕孩子生出來像她。   程箏笑吟吟摸了摸孩子烏黑柔軟的頭髮笑道:「可不是!你沒有看見他剛才看我的那眼神,就像在認人似的。」   周少瑾抿了嘴笑。   碧玉請了大家去坐席。   程笙就抱著韞哥兒去了廳堂。   程箏和周少瑾並肩而行,溫聲地問她身材恢復得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又寬慰她:「池叔父好不容易成了親,又好不容易有了韞哥兒。心裡肯定惦記著呢!但凡有辦法能回來,肯定就趕回來了。嬸嬸莫急。」   周少瑾想到自己剛生韞哥兒時的兵荒馬亂,笑道:「還好你池四叔沒回來,不然看到我這個樣子,只怕又要笑我笨手笨腳的了!」   程箏微微地笑。   郭老夫人已從程笙手把韞哥兒抱了過去,笑著對程笙的婆婆彭太太道:「您看。是不是長得很精神。」   彭太太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很和善。   她聞言不住地點頭:「這孩子一看就是程家的人,您看這眼眉,是不是和他祖父很相像?」   「是嗎?」郭老夫夫人狐疑地打量著韞哥兒。   兵馬司的那位彭太太聽著也仔細打量起韞哥兒來,道:「您這麼一說,我看還真有那麼幾分像。」   「是嗎?」郭老夫人心情複雜。   在程池被定為七星堂的繼承人之前。他們夫妻一直都很恩愛,可以說,比很多的的夫妻都恩愛。可自丈夫決定讓出幼子換兩個長子的前程之後,她雖然理解,卻始終沒有辦法邁過心裡的那一道坎。總覺是自己和丈夫害了幼子。她甚至開始懲罰自己,遠離一切悅愉之事,寒碧山房連朵花都看不到……對相濡以沫幾十年的丈夫自然也就心情複雜。   韞哥兒真的像他的祖父嗎?   郭老夫人不由仔細地打量。   孩子不過月餘,原本有點皺皺巴巴的皮膚不僅飽滿起來。而且晶瑩剔透,如玉般無暇起來。眉目也開闊了些,清亮得不得了,可說像誰,還真看不出來。   儘管如此。郭老夫人卻不由地抬高了手臂,貼了貼孩子的小臉。   站在一旁的吳寶璋冷笑。   小孩子都長得一樣,哪裡看得出來像誰。   這些人為了奉承郭老老夫人可真是什麼昧心的話都說得出來啊!   但郭老夫人在送走了客人之後,還是忍不住在燈下端詳韞哥兒的模樣。   周少瑾去洗漱回來,見孩子已在她的枕邊睡著了,郭老夫人卻坐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捻著手中十八子的沉香木佛珠。   「娘,」她端了茶盅走了過去,「你這是怎麼了?可是想四爺了?我等會想給四爺寫封信去,您沒有什麼叮囑?」   周少瑾坐在了郭老夫人的身邊,拿了美人捶幫郭老夫人敲著肩膀。   郭老夫人笑了笑,道「你這才出月子,我這邊有珍珠服侍,我們坐下來說說話。」   周少瑾順從地放下了美人捶,坐到了郭老夫人的對面。   郭老夫人喊了珍珠一聲。   珍珠捧了個匣子進來。   郭老夫人把匣子推到了周少瑾的面前,溫聲道:「少瑾,這是安溪茶園的地契和荊州田莊的地契,是我和你公公成親之後置辦的最早一批產業,我已經跟你二叔父說過了,明天他會過來,把這些產業記到韞哥兒的名下……就當是我給韞哥兒的筆墨錢。」   「這怎麼能行!」周少瑾愕然地站了起來,忙道,「這是您的私房銀子,您若要留給韞哥兒,不如等韞哥兒大一些……」   郭老夫人笑了起來,道:「讓你收著就收著,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是我給韞哥兒的。」   周少瑾不要。   郭老夫人有些不悅起來,道:「長者賜不能辭,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擰巴起來?」   周少瑾知道郭老夫人主意已定,不好再推薦,想著等程池回來了,一定要跟他說說,讓他多孝敬點銀子給老夫人做體己。   她抱了匣子,真誠地向郭老夫人道了謝,道:「以後韞哥兒讀書寫字的時候會想到這都祖母對他的殷切希望了。」   郭老夫人點頭,對她的說法很是欣慰。   兩人又說了會話,郭老夫人起身告辭。   周少瑾把老夫人送到了汀香院才回來,然後好奇地打開了匣子。   匣子裡的確只有兩張地契,可安溪的茶園寫著東止劍鬥,北鄰永春,西毗福田……共有一千三百三十五畝。荊州的田莊更大,有三千二百一十一畝。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覺得捧了個燙手的山芋。   這一刻,她好想程池快點回來啊!   所以等到第二天程劭過來,她第一次主動和程劭說話:「我知道娘是心疼韞哥兒,可若是大伯他們知道了,心裡肯定不高興,我不想為了這些錢財讓大家心裡都不舒服……」   程劭笑道:「沒事。大嫂是高興。等到嘉善和讓哥兒給大嫂添了重孫。大嫂一樣高興,有東西給他們。既然大嫂讓你收下,你就收下好了。你能想到的,大嫂不可能沒想到。」   周少瑾想想也對,心裡的一塊大石頭就落了地。   郭老夫人把地契給了程劭,由他去官府把兩個莊子記在了韞哥兒的名下,地契卻放在了周少瑾的手裡。由周少瑾支配:「孩子還小,以後兩個田莊的收益就由你替孩子收著。」   周少瑾連聲應諾。   兩人去郭老夫人那裡回了這件事,說了會話,程劭在朝陽門這邊用過午膳之後去邱氏氏那裡——為了給郭老夫人辦這件事,程劭請了假。既然下午沒事,他準備去看看阿寶和阿仁。   郭老夫人現在每天最高興的事就是和什麼也不知道的韞哥兒說話,而且想到什麼說什麼,連程池小時候尿床的時候都說了出來。又因為韞哥兒還沒有滿百天。郭老夫人根本不敢帶他出門,雖然也有心去看看阿寶和阿仁。可更放心不下韞哥兒,就讓周少瑾準備些瓜果讓程劭帶過去。   周少瑾笑著吩咐下去。   不一會春晚就捧了裝滿了瓜果的竹籃子過來。   程劭道過謝,由秦子集送到了門口。   周初瑾帶著官哥兒過來看周少瑾和韞哥兒。   屋裡又熱鬧起來。   官哥兒就拿著拔浪鼓逗著韞哥兒玩。   聲音從哪個方向響起來,韞哥兒就朝著那個方向看。把鋪在他脖下給他隔汗的小帕子都挪了位置。   周少瑾就笑著去幫他整理小帕子。誰知道她的手剛伸過去,韞哥兒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周少瑾的指頭抓得緊緊的。   「娘,」周少瑾又驚又喜,道,「韞哥兒抓住了我的手,好大的力氣!」   「我看看,我看看!」   郭老夫人和周初瑾都圍了過來。   韞哥兒卻不知道為什麼哭了起來。   周少瑾立刻抱著韞哥兒就輕聲地哄了起來。   韞哥兒卻哭個不停,而且聲音那個宏亮,狠不得把屋頂都掀了,幾個人怎麼哄都哄不好。乳娘說是不是餓了,樊劉氏說是不是尿了,周初瑾說是不是拔浪鼓的聲音太大了。然後又是用指頭點韞哥兒的嘴角,又是打開襁褓檢查韞哥兒的尿布……日子轉眼間就到七月。   周少瑾收到了程池的來信,說他七月初五就能回來了。   朝陽門一下子熱鬧起來。   除塵、剪草、布置陳設……每個人的腳步都很匆忙。   可就在這種繁忙的時候,吳寶璋突然哭上了門。   郭老夫人望著熟睡的韞哥兒眉頭直皺,對周少瑾道:「小心她吵醒了孩子,你去問問她有什麼事。她若是不說,就把你大嫂叫過來或是派了人把她送去杏林胡同。」   周少瑾覺得吳寶璋看見自己肯定很糟心。   她也不願意見吳寶璋。   可這是她的家,她可不能忍氣吞聲。   周少瑾由丫鬟婆子簇擁著去了花廳。   吳寶璋哭得傷心,可當她看見進來的人是周少瑾的時候,哭紅腫了的臉上還是露出驚愕之色。   周少瑾無意和她周旋,直述了郭老夫人的意思:「……覺得不方便和我說就和袁夫人說好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很多,呆在醫院時候比我預料的長,然後寫文的時候電腦又出了點問題,抱歉!   PS:今天太累了,明天只能更一章,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五百二十七章無依   吳寶璋對周少瑾一直以來都有芥蒂,給周少瑾添堵的事她會很積極,可向周少瑾述苦這麼丟臉的事打死她她都不會做的。   聽周少瑾這麼一說,吳寶璋的眼淚立刻就止住了。   「你嫁到程家多久?」她斜睨著周少瑾,一副瞧不起周少瑾的樣子道,「就算我告訴你,你能幫我解決嗎?」   如果有必要,周少瑾根本不想和吳寶璋多接觸。   看見吳寶璋趾高氣揚的,她就更不願意搭理吳寶璋了,乾脆站了起來,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就派人送你去杏林胡同見大嫂。」然後也不等吳寶璋說什麼,吩咐了一聲「送客」,就起身出了花廳。   「你!」吳寶璋氣得臉色通紅。   不願意向周少瑾述苦是一回事,被周少瑾趕出來了又是一回事。   她上前幾步就想刺周少瑾幾句,可惜她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被個皮笑肉不笑的嬤嬤給攔住了,道:「諾大奶奶,你也聽見太太話的。袁夫人可不是個好說話的,說不定最後你還是要求到我們家老夫人面前來。我要是你,就不會得罪我們家太太,不然你恐怕連老夫人的面都見不著!」   吳寶璋認得這是周少瑾身邊的商嬤嬤。   她氣得咬牙切齒,想反駁這婆子幾句,卻看見花廳裡服侍的丫鬟僕婦都朝她露出鄙夷的目光,而她卻只帶了一個丫鬟上門,這個丫鬟還因為規矩被程家的丫鬟帶了下去。   吳寶璋的指甲都掐到了肉裡,這才生生地把這口氣忍了下去,快步離開了朝陽門,往杏林胡同去。   周少瑾已回到了汀香院。   郭老夫人一面把自己的手指遞到韞哥兒手邊逗著韞哥兒捏她的手指,一面道:「諾哥兒媳婦過來幹什麼?」   「她沒有說。」周少瑾坐到了炕邊。韞哥兒蹬著腿去抓婆婆的手指,笑道,「可能是我年紀太輕,有些話不好跟我說,去了杏林胡同。」   郭老夫人點了點頭,不再說這件事。   袁氏聽了吳寶璋的話。驚訝的半天才回過神來,確定般地問吳寶璋:「你說諾哥在外面養了個女人,而且還給那女人在隔壁的胡同置了個宅子……這,這不太可能吧?諾哥兒今年才幾歲?」   問題是,她了解到的,程汶手裡都沒有多少錢給外室嚼用,程諾手裡怎麼有錢給外室置辦宅院。就是程汶他們現在住的宅子,都是向程池借了一部分錢買下的。   袁氏很是懷疑。   吳寶璋見著又哭了起來:「大伯母,您不知道,他自今天開春就做成了好幾筆買賣,賺了幾千兩銀子……」   程諾有女人什麼的。她根本不在乎,可程諾不通過她就把那女人養在外面,還拿了銀子給那女人用——她嫁到程家這麼多年了,除了公中的銀子。程諾私下可沒有給過她一分錢。這她就沒辦法忍了。   此時吳寶璋也陡然間有些理解汶大太太了。   憑什麼把我本應該享用的東西給外面的那個賤、婦享用?   袁氏一聽就有些不好了。   她最討厭那些在外面養外室的。   程汶這樣,沒想以程諾小小年紀也跟著有樣學樣的!   她立刻道:「這件事你別急。我先問問你公公。這畢竟是你們家的家事,我管多了不好,還是聽聽你公公怎麼說好了!」   「聽我公公說?!」吳寶璋用帕子不停擦著眼淚,道。「本來兒不言父過。可您不是旁的人,我公公那個人做了些什麼您比我還清楚。聽我公公的,他老人家能說什麼啊?不然我怎麼好死皮賴臉地來找大伯母……」   袁氏覺得吳寶璋在這件事上做得倒也不錯,她就問吳寶璋:「那女子你可知道她的底細?」   「知道。」吳寶璋正是因為知道心裡才有氣,道,「那女子姓康,因在家中排行第六,大家都稱她康六娘。是徽縣一商賈之家的女兒。自幼父母雙亡,跟著家中的祖母長大。他們家在西直門有幾間綢緞鋪子,就和我們家的茶葉鋪子緊挨著,是她的大伯父家的產業,由她二堂兄在管。去年她二堂嫂生兒子,就讓她來照顧月子。一來二去的,就把相公勾到了手裡,哄著相公在離我們家不遠的胡同給她買了個宅子,雖然只有一進,卻也花了快一千多兩銀子了……」   不過短短的幾句話,吳寶璋已經兩次提到程諾給康姓女子買宅子的事了。   恐怕不是傷心程諾另尋新歡,而是心痛自己兜裡的銀子到了別人兜裡吧?   這又是個汶大太太。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袁氏在心裡腹誹著,面上卻不顯,溫聲道:「這件事你公公能出面就最好,我畢竟是做嫂嫂的,有些話也不好跟你公公說,我看不如你先回去,沉住氣,別鬧騰,等我和你大伯父商量之後再決定怎麼做好了。」   吳寶璋只好含著眼淚點了點頭,回了西直門。   家裡靜悄悄的,公公去了茶葉鋪子裡,程諾去了茶樓。   她貼身的大丫鬟站在垂花門前翹首以待地等著她。   見她的轎子停在了垂花門,立刻就走上前來。   吳寶璋朝她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內室。吳寶璋點了那丫鬟服侍自己更衣,去了內室,見服侍的人都在外間,這才低聲道:「怎麼樣?金陵城那邊來信了嗎?」   韞哥兒洗三禮那天,程諾藉口有生意沒有出席,吳寶璋很高興,想獎賞獎賞他,這才發現他在那個康六娘那裡幫康六娘找人修火牆。   程諾和康六娘的事才被她發現。   她早就不想和程諾過了。   可她不想要了是一回事,被人覬覦卻是另一回事。   她立刻去跟公公說了,並提出自己這麼多年沒有給程家生下一兒半女的,願意接了康六姐進門,以後以姐妹相稱。   程汶非常的驚訝。   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忙遣了小廝去就喊了程諾回來詢問。   結果程諾怎麼也不承認和康六娘有私情。還說之所以認識康六娘,是因為前些日子吳寶璋向康家的綢緞鋪子借了銀子,康家找到他還銀子,他不停地向康家賠不是,康家知道他日子難過,就幫他牽線搭橋。把康家做茶葉生意的世交引薦給了他,他這才跟著做了好幾筆茶葉生意……   公公一聽那幾筆賺了錢的茶葉生意是康家介紹的,立刻就改變了主意,不僅話裡話外地說她疑神疑鬼,還要程諾請康家的人來家裡吃飯,把康家的人介紹給他,看有沒有什麼其他的生意可以介紹給他做的。還說他做了生意之後才知道,這裡面的竅門大著,沒有人引路那簡直是盲人摸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進這一行。   程諾那混蛋一聽就高興得跳了起來,立刻去了康家。安排康家的人和程汶見面,還準備湊了銀子跟著康家的人隨份子走一趟西域……根本不提程諾和康六娘的事。   吳寶璋決定自己出面解決這件事。   結果她下了帖子給康六娘,康六娘不僅沒來,還把帖子直接給了程諾。程諾拿著她給康六姐的帖子和她大吵了一架,直到今天也沒有回來。   她給哥哥寫信。想讓哥哥請了父親出面為她作主……   吳寶璋算算日子,這兩天金陵城那邊的信也該到了,就派了貼身的丫鬟每天都去驛站看看有沒有她的回信,免得落到了程諾或是程汶的手裡。她則去了郭老夫人那裡。想請郭老夫人出面壓制一下程汶。   沒想到郭老夫人沒見著,見著了她最厭惡的周少瑾。   想到這裡吳寶璋就有點氣悶。   那丫鬟還以為吳寶璋是擔心金陵的來信被送到程汶手裡,聞言不住地點頭,從懷裡拿出兩封信。   怎麼有兩封信?   吳寶璋困惑地接過了信。   看筆跡,一封是她哥哥寫的,一封是吳岫寫的。   她想了想,先拆了哥哥的來信。   哥哥給她的開篇就提起了繼母生的那個兒子,說今年已三歲,找先生啟蒙,一教就會,不管是先生還是父親都非常的欣慰,父親甚至還說,他們家就全指望她繼母生的這個兒子了。隨後告訴她,他們的父親因為在金陵城政績顯著,不日就要升擢山東布政使,正三品的大員了,這個節骨眼上,肯定不想家裡的人鬧出什麼事來。讓她凡事忍一忍,不就是在外面有個相好,她睜隻眼閉隻眼就行了,哪個男人在外面走動還不要逢場作戲……   吳寶璋把哥哥的來信揉成了一團丟進了火膛裡。   若是每個外室都只是逢場作戲,那程諾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是從哪裡來的?   汶大太太為什麼要時不時地發瘋?   因為有了哥哥的來信,吳寶璋對父親的來信並沒有抱什麼希望。   果然,父親的來信不僅沒有安慰,還把她大罵了一通。說她沒有給程諾生下一男半女的,程家沒有休她已經仁厚寬容了,她還想跟程諾和離?和離可以,把嫁妝陪給程家,她回眉州老家種田養活自己去。不僅如此,父親還讓她給程諾納妾,早點生下兒子,繼承香火……   吳寶璋沒有看完就把信丟在了一旁。   娘家的人根本就靠不住。   她心裡原來就明白,但出了事還是忍不住希望他們成為自己的依靠……   吳寶璋抱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眼淚忍不住就落了下來。   她該怎麼辦?   ※   親們,今天的更新。   非常的抱歉,這兩天的更新不太穩定。   過兩天就好了。   明天的加更定在十二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二十八章家鬥(給Kinka的加更)   吳寶璋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她思前想後,決定分兩步走。   頭一步是給和她一向交好,又為她做媒的二房識大奶奶鄭氏寫封信去,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她,請她幫著拿個主意。公公和父親不理解她,覺得她入門四、五年也沒有生個孩子早就應該「賢惠」地給丈夫張羅妾室了,可程家是有祖訓的,年過四十無子才可以納妾,就算是長房和九如巷分了宗,可這祖訓還是用得一樣的,她雖有錯,也不是說不通的,而識大奶奶和她同為程家的媳婦,她只要咬緊自己不是沒有尋醫問藥,只是天意如此,識大奶奶肯定會同情她,站在她這邊,她只要個緩衝的時間,就算是捏著鼻子她也會想辦法和程諾同房,生個子嗣下來的。到時候程諾別想翻出她的手掌心,讓那個賤、婢後悔今日不進程家的門。   再就是把程諾籠絡到手裡。說來說去,都是她以前太輕敵了,沒有想到生個兒子再和程諾翻臉。現在程諾養外室的事她已經捅到了長房那裡,以長房的脾氣是決不可能讓程諾納妾的,那女人進不了程家的門,就只能當個外室,就像公公的外室那樣,就算生了四男三女,還一樣是外室,進不了門。就算萬一長房讓那女人進門,一個是妻一個是妾,那女人正好落到了她的手裡,想怎樣就怎樣……反而和她之前的打算不謀而合。   不過,她之前提出讓那女人進門,程諾沒有答應,是怕她有了名份對那女人不利吧?不知道這是程諾的主意還是那女人的主意?   吳寶璋想到這裡,捏了捏帕子。   覺得這件事肯定是康六娘的主意。   憑她對程諾的了解,他沒有那麼聰明。   只有那商家女才會盤算得這麼清楚。   看來那女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吳寶璋想想都來了鬥志。   她就不相信了。憑她還制不住商家女。   吳寶璋喊了貼身的丫鬟進來:「打了水來幫我梳洗一番。」   她準備去茶樓找程諾。   丫鬟應聲而去。   她特意換了件石榴紅的遍地金褙子,淡淡地敷了層粉,抹了口脂,照著鏡子覺得自己也算得上光彩照人了,這才上了轎子。   誰知道程諾根本不在茶葉鋪了。   她皺了眉頭讓人去康六娘那裡找。   回來的婆子滿身是水,神色尷尬。低聲道:「康六姐說,大爺不在她那裡……還說,大奶奶管不著大爺與她何幹……潑了老身一身的水……」   吳寶璋氣得滿臉通紅。   不僅僅是康六娘的潑辣,還因為那婆子口無遮擋,把「大奶奶管不著大爺與她何幹」這樣羞辱她的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說出來。   她擺了擺手,讓那婆子退下。   那婆子卻委屈道:「大奶奶,那康六娘這麼不要臉。您還和她講什麼禮義廉恥,您就是跟她講,她恐怕連字都不認識,只怕也聽不懂,我看還不如把那抬轎的女轎夫叫上幾個。衝到康六娘家一通翻打,讓她沒臉,讓她們催家沒臉,您看康家還留她不留?到時候她沒有了依靠。還不得乖乖地入程家的門,隨你捏圓捏扁……」   吳寶璋心中一突。   這婆子說的和自己不謀而合。   難道自己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不成?   她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那婆子看著就起身告退。   吳寶璋卻心中一動。   他們來京城的時候原本只是來參加了程池的婚禮之後遊玩一番就回去的。壓根就沒有想到會留在京城做生意,除了兩三個貼身的僕婦和小廝隨從,並沒有多帶人,後來程汶決定留在京城。叫了兩個體己的人過來幫忙之外,也沒有帶多的人進京,家裡現在服侍的都是重新僱的或是重新買的,這婆子就是其中一個。   吳寶意向來不太看得起這些人,對他們的了解也不深。   今天見這婆子如此行事,她不由地起了念想,把那婆子叫了回來,讓丫鬟給她婆子徹了杯茶,搬了個小杌子給那婆子坐。   那婆子誠惶誠恐。   吳寶璋也不和那婆子多說,道:「我看你也是個有主意,不知道我這事,你看怎麼處置好?」   那婆子唯唯諾諾的有些不敢說。   吳寶璋就賞了那婆子兩個銀錁子。   那婆子兩眼發光,也顧不得什麼了,道:「原來我也是大戶人家的乳娘,只是後來受了牽連,這才被趕了出來,打些零工養活自己。若是大奶奶信得過我,照我說,您家是官,他們家是民,不如弄個什麼東西放到那康娘子的家裡,到時候報官,讓官府去找去。不管找不找得到,那康六娘的名聲也就算完了……她若是去求大爺,您在長輩們面前已經過了明路,就趁著這機會把那康六娘抬回家好了。她若不是去求大爺,就趁機跟官府打個招呼,把她投到牢裡去,大爺若是有心救她,長輩們肯定不好撇了您的面子去救那康娘子,到時候大爺不還得求到您這裡來,到時候還不得您怎麼說怎麼辦?」   這個主意好!   吳寶璋暗自琢磨,卻也知道這婆子是個心毒手狠的,留下來是個禍根,得想個辦法把這婆子支走才是。   她又賞了這婆子兩個銀子穩著這婆子,道:「這件事我還沒有拿定主意,嬤嬤辛苦了,容我多想想。」   那婆子嘿嘿笑,道:「這女子和男子一樣,進了洞房就把媒人拋過了牆。」   吳寶璋看著她那粗俗的樣子沒有說話。   那婆子可能是見多了,也不說話,由丫鬟領著出去了。   吳寶璋就讓廚房裡整了席面坐家裡等程諾。   程諾掌燈時分才回來,神色顯得有些疲倦。   見吳寶璋坐在堂屋等自己,他不由一愣。   吳寶璋笑著走了過去給程諾喊了小丫鬟打水,親自服侍程諾更衣。   程諾嚇了一大跳。捂著衣襟道:「有什麼事你直管說就是了,我自己來!」   真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吳寶璋看著就在心裡冷「哼」了一聲,道:「我從前不也服侍你更衣嗎?怎麼這個時候反而不習慣起來。」   就是他們新婚的時候她也不過是打發自己似的幫著更了幾次衣……誰看不出她那敷衍的樣子。   程諾在心裡小聲抱怨後,笑道:「我已經習慣什麼事都自己動手了,還是我來吧?」   執意要自己更衣。   吳寶璋越發的煩火。   他怕什麼?   他們是夫妻。   就算是他們白日暄淫,只要程汶不管。誰還敢多說一句?   程諾顯然不是這麼想的,他一溜煙地跑進了洗梳的耳房,還「啪」地一聲閂上了閂銷,晚上睡覺更是藉口有事睡到了鋪子裡。   吳定璋就讓人盯著程諾。   程諾有時候在鋪子裡睡,有時候卻不知所蹤。   她只好再次跑去長房哭述。   袁氏安慰她:「已經讓你大伯父去說了,你大伯父說這兩天他正好有點事,待這個沐休日就會邀了你公公過來。」   吳寶璋失望而返。   發現程諾的衣裳用具大多不見了。   她氣得立刻喊了家中的管事來問。   那管事為難地道:「大爺說前些日子就和西邊來的商隊說清楚了。去了馬幫。要三兩個月才有回來。」   等他回來,黃花菜都要涼了。   袁氏分明就是不想管。   吳寶璋咬牙切齒,回屋就喊了那個婆子過來說話,從自己的陪嫁裡拿出了兩支赤金鳳簪,一對赤金一點油的實心鐲子。一塊喜上梅梢的和田玉玉佩遞給了婆子:「這件事還要請嬤嬤出面,事成之後,另有重賞。」   那婆子喜滋滋地應了,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把那首飾一骨腦地塞進了康六娘的妝奩裡,又去報官。指使著人把東西收了回來,帶著官衙的人去比對了吳寶璋的嫁妝單子,把那康娘子給捉了起來。   這下子可捅了馬蜂窩。   程諾立刻出面去銷了案,回來就把吳寶璋打了。   吳寶璋貼身的兩個丫鬟忠心護主。攔腰把程諾抱住了。吳寶嫜這才得以脫身。她索性一不作二不休,頂著臉上一塊烏青就去了杏林胡同。   程汶剛剛跑了一趟通州回來,做成了筆不大不小的買賣,心裡正高興著就被程涇叫了過來。   堂兄弟倆正在喝著小酒敘著話,茶葉鋪子裡的管事就氣喘籲籲地由程家的小廝領了進來,道著:「大老爺,五老爺,不好了。大爺和大奶奶打了起來,那康家六娘子被關進了大牢,被我們家大爺救了出來。」   程涇和程汶俱是一愣,讓那管事的歇了口氣,慢慢說,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還沒有等他們有所反應,有小丫鬟快步走了進來,稟道:「諾大奶奶過來了,夫人請老爺回內院說話。」   這下子程汶有些膩歪了。   你說這夫妻打架就打架,爭風吃醋就爭風吃醋好了,這鬧到長房做內閣輔臣的大伯父家算是怎麼一回事?   他把酒盅一放也跟著站了起來,道:「也不是旁的人,我也去看看。」   程涇原來叫程汶來不過是想告誡程汶不要亂來,至於這件事怎麼處置,他並沒有準備插手,既然程汶要去看看,這件事就交他處置好了,說什麼他也不過是個堂伯父,程諾父母都在堂,怎麼也輪不到他去指手畫腳的。正好也趁著這個機會跟程汶說清楚,免得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這樣的鬧騰,京裡不比別處,大家都是耳聽六路眼觀八面,讓別的江南世家知道了惹人笑話。   兩個人一起去了內宅。   ※   給Kinka的加更。   PS:不好意思,姐妹們,原本這章就把事情寫完的,結果還是落了個尾巴……   晚上的更新在十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五百二十九章上下   雖說不是旁的人,可他們也不好意思直接就闖進內院去,所以程汶和程涇進入廳堂之後,他們就站在了廳堂和宴息室之間的屏風前,聽著宴息室裡的動靜。   內室裡,吳寶璋正哭得傷心:「……他油鹽不進,我沒有辦法了,不過是想用著這法子逼她走而已,並沒有要加害她的意思。若我有加害她的意思,就不會只是報案而不是拿著大伯父的拜帖去衙門了。他卻這樣給我沒臉,我在這個家裡還有什麼意思?他這寵妾滅妻,就不怕被人非議嗎?」   袁氏眉頭皺得緊緊,看吳寶璋的目光閃過一絲厭惡之意但又很快地恢復慈愛端莊,溫聲地勸道:「照我這說,你們兩人都有錯。只是諾哥兒錯得多一些。不過外面的一個女人,居然敢對你動手?他可真是連輕重都不知道了。可你也是,趕人的方法千千萬,你怎麼就選了這麼一個辦法,你讓諾哥兒怎麼看你?你讓他以後怎麼和你相處?我看你平時機敏過人,怎麼關鍵的時候卻做出這等的糊塗事來?」說著,示意貼身的丫鬟拿了塊帕子給吳寶璋,「快別哭了,事已至此,只能想辦法補救了。我這就讓人把諾哥兒找來,讓他給你賠禮道歉,你也小人不計大人過,回去和他好好地說話,別傷了和氣,你們可是要過一輩子的人。」   吳寶璋沒有說話。   程涇低聲問程汶:「我看還是想辦法把外面的那個女子處置了吧?總不能為了個女人弄得家宅不寧啊!」   這話若是跟別人說,肯定就二話不說地點了頭。   可這話對程汶說……他想到吳寶璋竟然誣陷那康家六娘子偷了她的銀子……那康家不過是普通的商賈,他們卻有程涇這樣一門親事,這進了衙門,康六娘家就是再有錢也只能睛睜睜地看著康六娘吃虧……程汶覺得吳寶璋太狠毒了。   這樣的女人留在他們家,只怕他們家要家宅不寧了。   程汶直嘆氣。   程諾被叫了進來。   程涇和程汶忙避到了一旁。   程諾心情恍惚。沒有注意到這屋子裡還有其他人。   他跪在了袁氏的面前,還沒有開口說話眼睛已經紅了:「大伯母,我沒辦法這女子過下去了。她太狠了。說起來,那康家六娘子還是因為她作孽我們才認識的……」他把吳寶璋怎樣借錢,又怎樣沒錢還讓他去給康家道歉一直講到了前兩天叫他出去和西邊來的幾個更大的茶葉商見面的事,最後道:「我和那康家六娘子真的什麼也沒有。她不過是可憐我不懂商行的行規。撞得頭破血流,指點指點我罷了。說起來,康家六娘子是我的恩人。您要是不相信,可以派人查。她平時來我鋪子裡搗亂就搗亂,這次卻做得太過分了,誣衊輕視不說,還把人抓到了牢裡……人家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就被她糟蹋成了這個樣子,我……我怎麼對得起康家六娘子……」說完,那麼大個人了,嗚嗚地哭了起來,那樣子。不是做假的。   袁氏愕然,朝吳寶璋望去。   吳寶璋滿臉的震驚,目光閃爍。   袁氏不由嘆了口氣,道:「諾哥兒。不管怎麼說,你打媳婦就是不對。我們家沒有打媳婦的男人。你還不快去跟你媳婦道個歉!這件事就算了。回去和你媳婦好好地過日子好了!」   「不!」誰知道程諾眼淚一擦,正色地道,「這樣惡毒的人,我沒辦法和她過下去了。我要休妻!」   屋裡屋外的人全都驚呆了。   還是程涇第一個反應過來。   他大喝一聲「畜生」。道:「我們程家還沒有休妻之說!你好大膽子,父母高堂都在,居然敢提休妻之事。」   正經人家,誰會休妻!   此事一出,程家可就真的讓人了笑話了。   程汶額頭冒出汗來,喝斥道:「小畜生,還敢在這裡胡言亂語,還不扶了你媳婦起來回家去。」   至於什麼賠禮道歉的事,還是算了吧?   這件事還得跟遠在金陵府的親家說一聲,免得這媳婦尋死尋活的,出了什麼事吳家還以為是在他們家受了什麼欺負。   老實人實在,平日裡膽小如鼠的程諾此時卻無論誰說些什麼也聽不進去,一心一意嚷著要休妻。   吳寶璋哭成了淚人,抓著來勸她閔葭道:「嫂嫂,您看,他就知道作賤我,我這日子可真是過不下去了。」   可這日子又是誰過成這個樣子了的呢?   閔葭在心裡腹誹不已,臉上卻不能流露出半點來,只能忍著性子細細地勸著吳寶璋。   ※   朝陽門這邊,周少瑾前兩天就選好了衣飾,一大早就起來梳妝打扮,捯飭完了還覺得不滿意,對著鏡子裡照來照去,問春晚:「你說我要不要把這朵珍珠珠花換成點翠大朵?那樣會不會覺得喜慶些?」   春晚抿了嘴直笑,道:「太太,您這樣已經很好看了。今天天氣有點陰涼,這珍珠頭面配這粉色的褙子再好不過了。若是換了點翠大花,顏色太濃烈,不免顯得頭重腳輕。」   周少瑾連連點頭,道:「選首飾的時候,我也這麼覺得。不過,穿這件粉色的褙子把我顯得好像有點胖,我覺得不如把這一身都換了吧——點翠的首飾配件寶藍色的褙子……」   「太太,您這樣很好看。」春晚哭笑不得,把周少瑾在鏡子面前擺正了,道,「您看您的氣色這麼好,皮膚比從前還紅潤光潔,吹彈可破,腰肢還是這麼細,哪裡有一點點臃腫的地方?」   鏡子裡的女子面如芙蓉,目似秋水,眼角眉梢間全都洋溢著柔情蜜意,嫩嫩的粉色褙子,把臉映成了朵嬌媚的花。   這是她?!   周少瑾訝然。   樊劉氏已呵呵地笑道:「四老爺今天回來,太太高興。比平時看著精神多了。」   周少瑾臉一紅。   郭老夫人已派了人來問她準備好了沒有。若是準備好了,就一起去門口接程池。   周少瑾忙抱孩子去了汀香院,道:「哪能讓您老人家去接四爺!我去就行了。」   「他這一走就是大半年,孩子生了他都沒能露個面,我心裡怎能不惦記著。」郭老夫人嘆道,「也就不和你們講這虛禮了。一起去迎四郎好了。」   兒行千裡母擔憂。   周少瑾不再堅持,扶著郭老夫人去了垂花門。   走到半路,已有小廝跑了過來,歡天喜地稟道:「老夫人,太太,四老爺的馬車已到了門口。」   「真的嗎?」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泛起了掩飾不住的笑容。加快了腳步往外走,「老爺現在在哪裡了?」   「剛下馬車。」那小廝稟著,就看見一個身長玉立,穿著粗布褐色直裰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是程池!   周少瑾只看一眼,眼淚就籟籟地落了下來。   他比出去的時候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風塵僕僕的,一看就知道在開封府的日子定是餐風宿露,受了不少的苦。   「四郎!」周少瑾忍不住喊他的乳名。郭老夫人上前幾步朝他伸出手去。   程池一撩衣襟,就跪在了郭老夫人面前:「娘。是我不孝,出去了這麼久,沒能在您身邊孝敬您!」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郭老夫人說著。眼眶就紅了起來,一面拉他起來,一面道,「快起來,快起來。你走的時候少瑾還懷著韞哥兒,如今韞哥兒都快兩個多月了,你快去看看少瑾和韞哥兒。」   程池眼角閃爍著水光,「嗯」了一聲,朝周少瑾望過來。   周少瑾轉身抱了韞哥兒,嘴角微翹,想給程池一個歡快的笑容,誰知道眼淚卻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少瑾!」程池喊著她的名字,低下頭看見了兒子粉嘟嘟的小臉,他的心瞬間柔成了水,不由輕輕地摸了摸兒子的頭,抬頭笑望著孩子的母親那澄淨的眼睛,低聲道,「辛苦你了!孩子長得很好……娘也很好……多謝你……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們母子這麼久了……」   周少瑾點頭,模糊了視線,想到今天自己可是敷了粉的,想去掏了帕子擦擦眼淚,卻忘了手裡還抱著睡得沉甸甸的韞哥兒,一時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程池看著就忙把韞哥兒接在了手裡。   周少瑾見他像託東西似的把韞哥兒託在手裡,嚇了一大跳,忙道著「小心」,道:「你要這樣抱著他,託著他的脖子、腰和屁股,他還不能抬頭,只能撐起來看一會……」   「好……」程池應著,很快就姿勢標準地抱好了韞哥兒,可僵硬的肩膀卻透露了他的緊張。   郭老夫人走了過來,伸手把韞哥兒抱了過去,對程池和周少瑾道:「身上全是塵土,小心把我們韞哥兒嗆著了,還不快去洗洗。孩子先放到我那裡,少瑾,你幫四郎收拾收拾,我們等會一起午膳。」   老夫人這是給時間讓他們夫妻說說體己話吧?   周少瑾赧然應「是」,心裡對老夫人滿是感激,和程池回了正房。   熱水早已燒好,潔白柔韌的松江三梭細布做的中衣整整齊齊我疊放浴房的小杌子上,加了玫瑰露的香胰子散發淡淡的香味。   周少瑾換了褙了,穿著月白色銀條紗小衫幫程池更衣,親自服侍他梳洗。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哦!   O(∩_∩)O~   這幾天都是先帖草稿,大家刷新一遍再看吧。   PS:今天是七夕,祝大家情人節快樂!   ※(未完待續~^第五百三十章恩愛(給candymaqiong的加更)   比皮膚溫度略高的水溫,瀰漫著香味的氳氤,還有背後溫暖柔嫩的手……舒服得讓程池閉上了眼睛。   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曬成了蜜色,身上的肌膚卻依舊紋理清晰,白淨如玉。   周少瑾忍不住挽起袖子用自己手臂的顏色和程池比了一下……好像比她的皮膚深了那麼一點點……周少瑾抿了嘴笑。   感覺到異樣的程池半眯著眼睛,把周少瑾頑皮的神色盡收眼底。   他心中一動,坐起扭身勾了周少瑾的脖子。   周少瑾猝不及防,趔趄著就跌入了程池的懷裡。   水迅速洇溼了她的衣衫。   「少瑾,對不起。」程池看著她的眼睛,目中閃愧疚之色,「我以為很快就能完工,沒想到事情比我想像的棘手,你生孩子的時候我都不在身邊……」   「我沒事啦!」周少瑾望著他俊逸的面容,心怦怦跳得厲害,腦子像被熱氣燻糊塗了似的,沒有辦法思考,「娘很照顧我,還有二嫂,生韞哥兒的時候,她一直在產房裡陪著我,還告訴我怎麼給孩子餵奶……還有姐姐,一得到信就趕了過來……太太和爹也讓人送了很多的人參燕窩雪耳之類的補品……還說會韞哥兒百日禮的時候會帶了弟弟來看我……」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程池的臉離她越來越近……她的心越跳越厲害……   程池終於吻上了那讓他做夢都夢到的紅唇。   細膩,溫柔,如嫩嫩蛋羹,讓程池閉上了眼睛,又忍不住狠狠地吞食她……   周少瑾覺得身上的力氣都被程池吸走了,直到胸口被木桶挺得痛起來。她這才回過神,掙扎著要推開他。   程池還是又纏綿幾息才放開她。   周少瑾赧然地道:「木桶,挺著我了……」   程池大笑。   喜悅瞬間躍入他的眼角眉梢,照耀了他的臉龐。   「那就陪我一起洗個澡。」他說著,起身就把周少瑾拉進了木桶。   「不行,不行!」周少瑾想著自己還穿衣裳。   「有什麼不行的。」程池說著。挑了挑眉,原本的冷峻疏離平添了些許的狡黠,讓他的面容越發的鮮活起來。   池舅舅,真的很漂亮!   周少瑾望著她,帶著幾分痴迷。   程池挑了挑眉,心裡仿佛揣著個小獸要跳出來。   他三下五除二地把周少瑾打溼了的衣衫往地上扔,直到水浸在皮膚上有些涼。她這才反應過來。   「不行,不行!」周少瑾臉漲得通紅,雙臂抱住了只著真紫色繡大朵大朵粉色繡球花的肚兜的身子。   等會丫鬟來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這個樣子會怎麼想?   她以後可怎麼見人?   可她和程池久別重逢,程池在開封府那麼辛苦,她若是拒絕他。豈不是讓他不快?   周少瑾左右為難,程池欺身上前,額頭抵在了她的額頭上,沉聲問她:「少瑾。我在那裡日日夜夜都盼著能早點回來,你可曾想我?」   有意壓低了的聲音醇厚暗啞卻隱隱透著讓人迷醉的誘惑。   周少瑾沉迷其中。傻傻地道:「想。每日都想著池舅舅。」說著,眼淚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想池舅舅在做什麼?有沒有想我?會不會被公務羈絆?會不會通宵達旦……」   那痴迷的目光,如陳年的老酒。讓程池沒有喝已微醺。   「傻丫頭!」他緊緊地把她抱在了懷裡,縱身朝那花谷裡躍進。   「嗯!」地悶哼,被程池堵在喉間,卻吃痛得讓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程池低聲地笑,用手掌闔下她的眼帘,咬著她最易動情的耳朵悄聲地道:「閉上眼睛!」   周少瑾羞紅了臉。   她好怕看到他帶著幾分戲謔的眼神。   就好像看透了她心底對他的**似的。   可這樣閉著眼睛,身下的感觸卻越發的清晰起來。   鼓鼓脹脹的,有點痛……讓她想到他安靜時那鼓鼓的一團。   如果他正興奮著,只怕是更驚人了吧?   周少瑾臉火辣辣的,酥了半邊的身子,如寄身在他身上的浮萍,隨著他的起伏而起伏,隨著他的喜樂而喜樂,隨著他顛狂而顛狂……直到她再也忍不住,抓著他結實有力的臂膀嚶嚶地低泣起來。   「少瑾,少瑾。」程池有些焦慮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茫然地抬頭,如迷途地貓兒,看得他心神蕩漾,抑制不住地就咬了她耳朵,道:「乖乖,是不是不舒服?」   周少瑾點頭。   身體裡腫脹退了出去。   她又搖頭。   池舅舅哪裡去了……   她朝著程池張開手臂,嬌嬌地喊著「池舅舅」。   程池臉有點黑。   可看著如乳燕投林般向他撲過來緊緊地抱著他的周少瑾,從他心底又肆虐出說不明道不明悸動。   「少瑾,」他輕輕地喊著她,深深地刺進她的身體,「我是誰?」   周少瑾身子一緊,迷迷糊糊地嬌喘著:「四郎……子川……池舅舅……」   「池舅舅嗎?」程池的呼吸急促而又粗重。   「池舅舅……」周少瑾痴痴地嬌吟。   那個護著她,愛著她,疼著她的人……   從前的那些過往一一在程池的腦子模模糊糊地閃過。   或許,在她的心裡,他一直是她池舅舅,無關輩份,無關情愛,只是那個讓她悸動的人。   程池嘴角慢慢泛起一個笑意,墊了帕子,讓軟綿綿的周少瑾趴在了木桶,從她身後進入了她身體裡。   周少瑾一個哆嗦,讓程池差點就一洩如注。   程池輕輕地拍了拍她桃子般雪白挺翹的臀,吻著她光潔圓潤的肩頭,在那花間肆無忌憚地暢遊。   沒有了溫暖的懷抱,聞不到熟悉的氣息,周少瑾感覺有點害怕。她急急地喊著「池舅舅」。   程池在她的耳邊一聲聲地應著,喃喃地在她耳邊道著「我在這裡呢」:「你閉上眼睛,我在你身子裡呢!」   他溫潤的聲音安撫了她緊張的情緒。   她越發能夠感受到他的他了……臉又漸漸地燒了起來……心也漸漸地安靜下來……沉溺其中……   程池愛惜地摸著她被打溼後顯得有些沉甸甸頭髮。   她比他想像的堅強多了。   一個人幫著他孝敬母親,一個人幫他生下孩子,一個人忍受著漫漫地長夜……就像堅韌的盤石,不管風吹雨打。她總在那裡等著他。   他深深地埋入她的身體,貪婪地聞著她氣味。   少瑾和他在一起,已經不再想從前的事。   他們會越來越好的。   會執子之手,與爾白頭……   「少瑾!」他喊著她的名字,把她的耳垂含在了嘴裡。   周少瑾早已不知道身在何處。   她咦咦呀呀地回答著他。   細細的聲音如乳貓,抓得程池心痒痒的。   ※   等到他們捯飭好了往汀香院去,廚房青菜已經倒掉過兩次了。   韞哥兒臉上掛著大大的淚珠。一面打著嗝,一面厭厭地吃著乳娘的奶。   被程池強拉過來的周少瑾哪裡還敢看郭老夫人一眼,恨不得有個地縫讓她鑽下去。   郭老夫人強忍著笑意,指了炕桌:「坐下來吃飯吧!」   程池鎮定自若地坐了下。   周少瑾卻如坐針氈。   韞哥兒更是如母子連心似的吐出乳娘的乳頭大哭了起來。   周少瑾忙把韞哥兒接了過去,聲若蚊蠅地對郭老夫人和程池道:「我去給韞哥兒餵奶!」然後逃也似地往外走。   屋子裡刪卻傳來郭老夫人淡淡的聲音:「還好我孫子的口糧還在?」   什麼意思?   周少瑾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羞得一頭就鑽進了旁邊的耳房。   程池卻落落大方。好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如何似的,吩咐丫鬟們擺膳。   郭老夫人哈哈大笑起來。   周少瑾全身都熱氣騰騰的。   「你們恩恩愛愛的,我就放心了。」郭老夫人用著比平時大一些的聲音道,「我這把年紀了。就盼著家宅安寧,子孫和睦。兒媳孝順了……你們這樣,很好,很好。家宅安寧,第一條就是夫妻恩愛……」   老人家說得風趣又真誠。   周少瑾臉上的潮紅一點點的褪了下去。   程池道:「我明天一早要和章大人一起進宮見皇上。等會要去趟宋大人的府第。再就是讓少瑾給我準備點藥材,宋老太爺這些日子一直守在堤上,可畢竟是已有了春秋的人,回來的時候好像就有點受不住了,我等會正好去瞧瞧老太爺。」   郭老夫人也是上了年紀的人,最能感同身受。聞言忙道:「要不要緊?請大夫看過了沒有?」   「雖然請了大夫,不過是鈴醫。」程池頗有些擔心地道,「怕是得請御醫看看才好。」   「那你快去。」郭老夫人催道,「我這邊還有些上好的天麻,到時候你也一併帶過去好了。」   周少瑾也顧不得害羞,餵完了韞哥兒之後,就幫著程池準備帶給宋老太爺的藥材。   程池拉了她的手道:「你看,娘看見我們這樣不是很高興嗎?我沒有說錯吧!」   周少瑾就趁機用力拐了他一下,道:「反正你若是再這樣,我,我,我就和你各睡各的。」   程池看著她言不由衷地威脅著自己,忍俊不禁,抱著她又吻了半天。   旁邊服侍的一個個都低著頭退了出去。   程池又挨了周少瑾兩記粉拳。   兩人打打鬧鬧了好一會才平息下來。   周少瑾遲疑道:「宋老太爺那裡,要不要我跟著你一起去。」   說起來,宋閣老幫了他們不少。   「你累不累?」程池知道周少瑾喜歡躲在家裡做些針線活、抄抄經書之類的事,壓根就沒有想到讓她出面應酬,道,「要是覺得累,就在家裡陪著韞哥兒睡一覺。宋閣老和我們家也算是通家之好了,我一個人也成!」   ※   親們,給candymaqiong的加更!   O(∩_∩)O~   PS:更新依舊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五百三十一章晉升   周少瑾聽了這話就有些躊躇,道:「我想和你一塊去……」   程池知道她這是想幫他,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溫聲道:「不用。你看宋閣老,宋夫人也不怎麼出去應酬。每對夫妻都不一樣,有像我娘這樣的,也有像宋夫人這樣的。你只管做你喜歡的事就成了。妻憑夫貴。如果沒有我爹,就算是我娘這樣的,一樣沒有用武之地。就算像宋夫人這樣,走出去也一樣受別人看重。」   「可若是能像娘這樣,有些事肯定會容易一些吧?」周少瑾遲疑道,「我想和你一起,不想拖你的後腿。」   「那也不一樣。」程池笑道,「有時候多說多錯,不說不錯。你若是能在家裡幫我孝順娘,再多生幾個小寶寶,也是一樣。」   周少瑾的臉又紅了起來。   程池想到宋夫人一直都很喜歡周少瑾,笑道:「你若是想和我一起,那我們就一起去宋家好了。看過宋老太爺之後,我去和宋閣老說話,你去見宋夫人,我們串門去。」   「那還是不要了!」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你去宋家是有正事嘛!」   「又不耽擱什麼事。」程池笑著摟了摟她,道,「快去換件衣裳,我們一起去宋家。」   「真的可以嗎?」周少瑾還是有點擔自己成為程池的包袱。   「真的可以!」程池笑道,「若是不行,我肯定也不帶你去了。」   那她就好好地和宋夫人相處就是了。   兩人去跟郭老夫人說了一聲,又餵了韞哥兒,定了回來的時間,一起去了宋府。   宋府那邊已得了消息,宋大人和宋夫人親自在大門口迎接他們。   兩人去見了宋老太爺。   宋老太爺咳得厲害。精神卻很亢奮,說起疏浚黃河的事如數家珍。可說起開封官府的事卻只記得個大概了,可見當初宋老太爺一門心思都撲在了河工上。   大家說了會話,宋老太爺面露疲憊,周少瑾、程池就起身告辭了。   宋閣老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對程池道:「請功的摺子已經承上去了。明天早上的臣對你也要有個準備才行。老太爺這邊,你沒事就多來走動走動,太醫院的御醫們說了,老太爺年輕的時候日子太苦,疏浚黃河的時候又不管不顧的,已是積勞成疾,現在不過是迴光返照度日子罷了!」   周少瑾看到宋老太爺的樣子時已隱隱有了感覺。   程池早前曾給宋老太爺把過脈。和太醫院的御醫們不謀而合,心裡早有準備。儘管如此,他聽了還是神色黯然,低聲道:「沒事的時候我會常來看老太爺的。」   宋閣老點頭,眼角有水光閃動。   周少瑾和宋夫人看著都挺難受的。幾個人都無心說話,一路沉默地回了花廳。   宋閣老和程池去了書房說話,宋夫人和周少瑾去了正房的宴息室。宋閣老這邊問起程池的打算,宋夫人則和周少瑾聊著家常:「……大郎定了九月初一的日子。成親的時候你一定要早點來。大郎是長子。宋家有十幾年沒辦過喜事了,太太那邊的親戚都會過來。我怕到時候忙不過來。你一定要過來給我幫忙。」   宋夫人所說的「太太」,是指宋閣老元配,也就是宋木生母那邊的親戚。   周少瑾連聲應了,問起那邊的兩個表小姐來。   宋夫人撇了撇嘴。道:「都嫁了人,一位嫁了個小吏,一位嫁了個商賈。老爺一直冷著臉,如今來家來得少了……」   她的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一陣喧譁。   宋夫人皺眉,剛要問是誰,珠簾譁啦啦作響,已經十三歲的宋森闖了進來:「少瑾姐姐,少瑾姐姐,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提早說一聲。韞哥兒和您一道來了嗎?」   「混帳東西!」宋夫人沉了臉,「怎麼說話呢?」   宋森嘟了嘴,漂亮的臉上滿是委屈。   周少瑾不由抿了嘴笑,想到自己和宋木的事沒成,他跑來對她說「哥哥不娶你,你等我長大些了我來娶你」的話,笑道:「阿森,如今我可是你『嬸嬸』,你不可亂喊人了!」   宋森挑了挑眉,不情不願地喊了聲「嬸嬸」。   周少瑾忍俊不禁。   宋夫人也拍著宋森的頭:「還不給你嬸嬸行禮!身上髒兮兮的,又跑去哪裡瘋了?」   「我才沒有瘋呢!」宋森不滿地打開了母親的手,道,「我今天幫夫人做事了。」   他如今在雙鶴書院讀書,長得比周少瑾還高了,就是瘦得厲害,像柳條似的,讓人擔心他太瘦弱,一下子倒下來。   宋夫人道:「好了,好了,快去歇了吧!等會和嬸嬸一起晚膳。」   宋森高高興興地走了。   宋夫人不好意思地對周少瑾道:「這孩子有點牛性,我說了他幾次他也不聽……」   「沒事,沒事。」周少瑾笑道,「別看他長得高,可到底是沒有及冠的孩子,哪有不頑皮的時候?」   兩人說說笑笑的,等到宋木回來,男一桌女一桌的用了晚膳,周少瑾和程池就趕了回去。   韞哥兒正扯著嗓子哭,郭老夫人、乳娘、丫鬟婆子全都圍在他身邊逗他開心。   看見周少瑾回來,滿屋的人都鬆了口氣,郭老夫人更是抹著額頭的汗道:「少瑾,不能這樣了,得讓他適應跟乳娘在一起才是。」   兒子的模樣兒讓周少瑾心都碎了,不知道有多後悔留在了宋家用晚膳,忙接過了韞哥兒,一面哄著他,一面道:「之前看他都是這個點吃奶,就照著這個點回來的……」   「沒事,沒事。」郭老夫人笑道,「男孩子就是得哭一哭,大嗓門,大力氣。瞧他這精神頭。就是吵著鬧著要你罷了。」說著,又有些自豪地摸了摸乖乖地躺在周少瑾臂彎的韞哥兒道,「不過,這孩子真聰明。知道我們不是你,怎麼哄都不行。尋常的孩子要到四、五個月才認識人呢!」   「是嗎?」周少瑾聽著眼神發亮。   程池卻笑道:「我看就是頑皮吧?」   郭老夫人不高興了,道:「你們三個是我帶大的。箏姐兒、簫姐兒是我帶大的,就是笙姐兒,過了一歲也到了我屋裡。孩子怎樣,我還不知道?」   「就是!」周少瑾立刻道,「娘是有經驗,肯定是對的。」   郭老夫人面色大霽。   等到回了屋,程池捏了捏周少瑾的鼻子。笑道:「真是真人不露相,原來你還是個小馬屁精。難怪我娘那麼喜歡你!」   周少瑾抱著孩子,躲也躲不開,嗔道:「什麼馬屁精,不是你說的嗎?讓我好好孝敬娘。這又不是什麼大事。順著娘的話不行嗎?幹嘛要跟娘對著來,惹了她老人家不高興。」   程池「撲哧」地笑,道:「少瑾,你是有福運的人!要是早十年。有人這樣回答我娘,我娘肯定是一眼瞥過去。立刻把你拉到拍須溜馬的那堆人裡去再也不來往。現在真是年紀大了,老小孩一般,就你這樣的也能哄得住她老人家了。」   周少瑾厚著臉皮大言不慚地道:「要不我怎麼就嫁了四郎呢?」   程池哈哈大笑,俯身在她耳邊曖昧地道:「還是叫池舅舅地好!」   周少瑾瞪他一眼。抱著孩子回了內室,坐下來給韞哥兒餵奶。   鏡子裡就照出個人影來,眼角眉梢都是瀲灩風情,又讓她紅了臉,不敢多看一眼。   等韞哥兒吃飽喝足,哄著睡了,乳娘就進來把孩子抱去隔壁。   程池抱著周少瑾鴛鴦被裡翻紅波,直到他心滿意足,敲了三更鼓才重新梳洗一番睡下。   結果第二天早上周少瑾沉沉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來,起來就迎上了樊劉氏欣喜的笑容。   大概大家都知道她昨天幹什麼了?   周少瑾躲在帳子裡掩耳盜鈴了半晌才訕然地起身,餵過韞哥兒之後,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媳婦和兒子恩恩愛愛的,郭老夫人樂見其成,笑盈盈地讓珍珠端了碗撇了油的烏雞湯上來:「快喝了,最補身子了。」然後把韞哥兒接到了手裡。   周少瑾紅著臉喝了雞湯。   郭老夫人對著韞哥兒道:「你爹爹回來了,你很快就又會有弟弟或是妹妹了,你高興不高興?我們韞哥兒喜歡弟弟還是妹妹啊?照祖母說,要個妹妹好。一兒一女,好事成雙……」   呂嬤嬤等人呵呵地笑。   周少瑾的臉更紅了。   郭老夫人笑著對她道:「四郎回來了,我尋思把你二叔父、大哥一家、二哥一家都接過來吃頓飯,也算是給四郎洗塵了。」   周少瑾也覺得應該聚一聚,笑著應了,和郭老夫人商量了明天的日子,一面派了人去請兩家下帖子,一面叫了碧玉進來商量席面的菜單子。轉眼間就到了下午,去下帖子的回來都說會來,周少瑾又指使春晚拿了庫房的鑰匙給碧玉,開了拿了糕點的模子,請客用的碗筷,又有懷山回來報喜:「皇上已讓行人司寫了詔書,四爺疏浚黃河有功,讓內閣擬擢正四品的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司禮監已用了印,只等吏問明天行文四爺就可以去吏部領正四品的銜了。都察院的幾位大人和工部的幾位大人都嚷著要四爺請客,四爺今天晚上不回來用晚膳了,特意讓我回來說一聲。」   「這敢情好!這敢情好!」雖說是衝著這個位置去的,可當事情落了定的時候,不管是郭老夫人還是周少瑾,都不禁為程池由衷的高興。郭老夫人甚至還吩咐周少瑾:「快給親家老爺寫封信去,也讓親家老爺高興高興。」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三十二章結交(周末加更)   周少瑾聽了忙向父親去報喜,又想著明天請程涇和程渭兩家人過來吃飯,正好給程池慶賀一番,就商量著郭老夫人:「要不要伶人來唱個堂會,女先生來說個書?」   郭老夫人喜歡聽女先生說書,程涇等人都喜歡聽戲。   「好啊!」人逢喜事精神爽,郭老夫人欣然應允,並道,「請了鄭家娘子來說書。」   鄭家娘子是姐妹三人,大姐和二姐眼盲,一起說書,三妹不會說書,照顧著兩個姐姐的生活起居,負責帶姐姐們出門說書。三姐妹都是三十出頭的人,沒有結婚。在京城很有名。是兵馬司那位彭太太介紹過來的。   周少瑾忙派了人去下帖子,怕晚了鄭家娘子應了別家。   結果還是晚了點,鄭家娘子已應了四皇子府長女生辰,就和去請她的商嬤嬤商量:「可否後天再去府上拜訪?只當是陪老太太說說古。」   言下之意是不要錢。   周少瑾知道她們這種跑江湖的人處境艱難,生怕一個回答不好就得罪了人,小意忍讓的多,何況鄭家三娘子早就答應了別人,就作主道:「那就請他們後天來說書——難得娘這麼高興,我們就熱鬧兩天好了。」   商嬤嬤笑著應了。   周少瑾去跟郭老夫人說:「……唱天堂會說天書。我們家也很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   郭老夫人現在有了期盼已久的韞哥兒,事事處處都想著韞哥兒,聞言笑道:「這樣也好。免得內院說書外院唱戲,嚇著我們韞哥兒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   等到第二天,鄭娘子三人卻一大早就過來了,同來的還有四皇子府的一位穿著打扮都很體面的嬤嬤。她自稱是四皇子妃的乳娘,恭恭敬敬地給郭老夫人行了禮之後就笑道:「我們家四皇子妃不知道今天是老夫人請了鄭家娘子說書,說郡主年紀還小,不敢當老夫人如此禮遇,今天還是讓鄭家娘子過來給老夫人說書,也算是讓郡主沾沾老夫人的福氣。」   闔府啞然。   世上哪有皇家給臣子讓步的道理。   程涇聽了忙讓程許去道謝:「外藩不得結交內臣。同樣的道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不好和哪位皇子走得太近。你們就當我還沒有來,代我們到四皇子府給四皇子道個謝。」   程許畢竟有個當內閣輔臣的父親,就算他再天真,每天接觸的都是當朝站在尖頂的那群人,父親一開口他就知道了父親的意圖,點了點頭,忙進了內室。   郭老夫人十分的感謝。沒有和四皇府的人推來搡去,而是準備了豐厚的禮品請那嬤嬤帶回去:「……今天家裡有客人走不開身,等過兩天老身這邊忙完了,就去叩謝皇子妃的好意。」   那嬤嬤顯然也有幾份見識,知道郭老夫人只是客氣話。忙道:「不敢當老夫人的謝意。我來的時候我們家皇子妃吩咐過,老夫人是長輩,若說是拜訪,也應該是我們皇子妃來拜訪老夫人才是。」   原本大家就不熟。郭老夫人客氣地和她寒暄了兩句,剛才在她們說話的時候周少瑾就和商嬤嬤低語了幾句。周嬤嬤輕手輕腳走了出來,此時又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手裡還捧著個匣子。   郭老夫人抬頭望了周少瑾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欣慰。端了茶盅道:「郡主的生辰原先也不知道。恕老身不能去給郡主賀壽了,這點小東西,就煩請嬤嬤帶回去給郡主道個賀了。」   她說著,商嬤嬤忙捧上了匣子。   那嬤嬤微微一愣,笑著道了謝,又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辭了。   周少瑾吩咐商嬤嬤跟過去代她們給郡主磕個頭。   商嬤嬤笑著應了,和程許一起去了四皇子府。   郭老夫人的眉頭就皺在了一塊,困惑地道:「四皇子府的人怎麼就想到和我們家來往了?」   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四皇子府這是在向程家示好。   袁氏笑道:「怕是有什麼事求大老爺吧?」   皇家自有皇家的一套規則,可若是涉及到了官場,他一個不受寵的四皇子還真就沒有程涇好使。   知道四皇子府的人已經走了,程涇就趕了過來,聞言不禁有些為難,道:「也不知道什麼事……他不說,我們也不必上趕子地往上爬。他若真的有事,遲早也要找到我面前來。」   眾人點頭。   雖有這樣的一個小插曲,也沒有敗壞大家的興趣。   等到程家三位出嫁的姑奶奶拖夫帶兒的過來,就男一席女一席地用了午膳,又去了中路的花園,樓上樓下的聽堂會。   程笙家的睿哥兒還是個剛剛長牙的小寶寶,周少瑾家的韞哥兒就更不用說了,程箏家的顧寧今年十一歲了,顧中也有八歲,阿寶和阿仁一個五歲,一個三歲,顧寧已經讀完了《中庸》,跟著父親學制藝了,是個小大人了,顧中和阿寶勉強還能玩到了一起,阿仁就完全圍著顧中和阿寶打轉轉,睿哥兒則一心一意地要揪韞哥兒襁褓上的紅流蘇,不讓揪就嘶聲裂肺的哭,丫鬟婆子怎麼也哄不住,樊劉氏忙讓人找了段流蘇給他玩,他卻不依,非要揪韞哥兒的流蘇不可,引得阿仁也過來揪。   已經睡熟了的韞哥兒被吵醒了。   他亮著嗓子哭了起來,洪亮的聲音把一群小子全都哭鎮住了。顧寧更是跑了過來笨手笨腳地一面喊著「小堂舅」哄著韞哥兒不哭,一面喝斥韞哥兒的乳娘:「還不把小堂舅抱起來餵他。」   乳娘慌慌張張地去餵韞哥兒。   韞哥兒含了一口發現不是自己的母親,吐出來又開始哭。   怎麼哄都哄不住!   顧寧滿頭大汗。   顧中和阿寶在一旁看熱鬧,阿仁則學著顧寧的樣了摸著韞哥兒的小手安撫著他。   睿哥兒見韞哥兒哭了起來,他也跟著哭了起來。   屋裡可熱鬧了。   丫鬟滿頭大汗去找周少瑾。   周少瑾抱著韞哥兒哄了半天他才抽抽泣泣地止住了哭。   睿哥兒則被聞迅趕來的程笙抱到離這裡隔著個院子的廂房裡哄得不哭了才抱過來。   樊劉氏不禁擦了擦額頭的汗。   郭老夫人卻呵呵直笑,對邱氏道:「這滿屋的小子,再過幾年。娶媳婦、孩子,可有得熱鬧了。」   大家一看,還就真是一屋子的小子,想到郭老夫人說的情景,都笑了起來。   袁氏跟著笑了幾聲表情就開始有些僵硬起來。   閔葭看著冷笑,悄然地後退了幾步。免得她的怒火又燒到了自己身上。   前些日子程箏和程簫回娘家,說起韞哥兒的百日禮來,覺得韞哥兒是小三房的第一個孩子,程家也有十幾年沒有添丁進口,韞哥兒的洗三和滿月程池又不在,甚至因為天氣太熱,周少瑾怕幼弟周宗瑾身子太弱受不了。特意叮囑李氏不要把孩子帶過來,李氏雖然應了,卻來信說韞哥兒的百日禮肯定會到,這林林總總加在一起,韞哥兒這百日禮會大辦。這百日禮的賀禮就要好好地商量商量了,輕了會成為別人的笑柄,說兩府不和,重了又怕程箏等出嫁的姑奶奶把周少瑾娘家壓著了。顯得不夠重,這原是好事。可這話說來說去,就說到了子嗣的身上,然後袁氏對閔葭又是一陣冷嘲熱諷,要不是程箏和程簫這兩個姑子給她打圓場。她早就忍不住和袁氏頂撞起來。   閔葭倒不是怕和袁氏有矛盾,她只是不想當著親戚的面和袁氏吵——在家裡,她背著其他的人氣袁氏是一回事,當著這麼多的長輩晚輩袁氏喝斥她,她若是敢回一句,「不孝」的名聲她是背定了。   她可沒這麼傻。   想到這裡,閔葭眼睛珠子一轉,就看見周少瑾站在角落裡給那個叫碧玉的管家娘子示下。   她思忖片刻,走了過去,笑道:「四嬸嬸,韞哥兒還好吧?」   「他就是脾氣大。」說起兒子,周少瑾滿臉的笑容,道,「順著他哄哄就好了。可四爺說了,男孩子脾氣大不是什麼壞事,可要人人都順著他可不行,只怕是過幾天要教訓他了。」   她說著,眼底閃過繾綣之色,讓她更顯婉約。   閔葭很是詫異,道:「你不管嗎?韞哥兒這麼小,四叔父又是男子,這萬一傷著孩子了可怎麼辦?」   「他不會的。」周少瑾想也沒想地回答,腦海裡浮現出程池抱著韞哥兒的樣子。   不過短短的兩天,他已經抱得像模像樣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父子天性,韞哥兒非常喜歡程池抱著她。   「男子不教父之過。」周少瑾的笑意更濃了,「四爺教導韞哥兒是天經地義的,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閔葭沒有做聲。   她從小接受的教育是女子能頂半邊天,家裡的事女子也有責任。   閔葭看著周少瑾,心情複雜。   周少瑾就不怕太過依賴程池而被程池厭惡?   閔葭不解地望著周少瑾。   程笙走了過來,低聲問閔葭:「聽說諾從弟在外面養了個外室,是真的嗎?」   周少瑾大吃一驚。   前世程諾沒有娶吳寶璋,也沒有養外室。今生這是怎麼了?一變就全都變了。   她急急地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上次來找老夫人,老夫人沒有見她,是不是因為這件事?」   閔葭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程笙:「你是怎麼知道的?」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三十四章嫌棄   「我是聽我娘說的。」程笙沒有隱瞞,道,「我娘是聽大伯母說的。不過大伯母說得不詳細,具體的我娘也不知道。只有些擔心。池叔父回來,四嬸嬸請了我們吃飯,池四叔又升了官,按理汶叔父也會來才是,今天不僅汶叔父沒來,諾從弟和吳氏也沒有來……我有些擔心——廬江李氏、舒城方氏、海寧顧氏……他們家可沒有這種事!」   真是太丟人了!   不僅周少瑾,就是閔葭也都臉色通紅。   「說起來話長。」閔葭抬了眼看了看正由邱氏陪著聽戲聽得津津有味的郭老夫人,低聲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不管怎樣,諾從叔在外面養個女子就不對。我公公的意思,由家裡出面和那女子談談,或是進門,或是一刀兩斷,若是涉及到錢財之事,汶叔父那裡不夠,就由我們這邊拿出來,總之不能讓別人看程家的笑話。   「諾從弟卻發誓說和那位康家六娘子一清二白,沒有任何的關係,全是吳氏臆想的。   「我娘就親自去找了那個康家六娘子。   「原來吳氏說得根本不對。   「那宅子是人家康家六姐子的。西直門的鋪子、徽縣的商行,也都是那康家六娘子的。她那堂兄,不過是她最得力的大掌柜而已。」   「什麼?」周少瑾和程笙都目瞠口呆。   閔葭苦笑:「吳氏什麼也沒有弄清楚,就在那裡瞎折騰。   「康家六姐子是父母早亡,由祖母帶大的不錯。可人家有個好叔叔。她父親去世後,一直打理著祖宗留下來的產業。等到康家六娘子十四歲了,就把她父親的那一份全都交到了康家六娘子手裡,還手把手地教她怎樣做生意。怕她嫁到別人家裡受委屈,決定讓她招婿。   「之前吳氏不是向康家六娘子的綢緞鋪借了銀子的嗎?後來吳氏一直拖著,原本康家六娘子也沒看重那幾百兩銀子,吳氏卻以己度人,還了銀子又向人家借,別人問起。不僅沒有一個謝字,還貪圖別人家的那些利息錢,準備到了還債的時候就還,還了再過幾天再借過來使。   「誰也不比誰傻!   「何況康家六娘子是一家的主事。聽了這話心裡怎麼會舒服,等到她還了銀子,就不願意再借給她了。   「她就這樣算了也好。   「偏偏人心不足蛇象,拿了諾從弟在家裡作筏子。要諾從弟去借。   「諾從弟是個老實人,不知道也罷,知道了哪裡有臉去借?又聽了街房鄰居的話,臉皮燒得火辣,立刻就提了十二禮盒去給康家賠不是。   「正巧康家六娘子在家。見諾從弟誠心誠意,也就把這件事揭了。   「因會面的時候說了幾句話,知道諾從弟茶葉鋪子的生意不好做,正巧原來康家也做茶葉生意的。只是後來他們要主銷綢緞了,原來管著茶葉生意的大掌柜病逝了。兩邊忙,有些顧不過。就把從前還有來往的幾個客商介紹給了諾從弟。   「諾從弟這個人你交待點事讓他做還行,這種談生意的事他哪裡會?人家把商客介紹給他了,他卻沒有談成。   「那康家六娘子還以為是那客商看著諾從弟年紀小輕怠了她。想著這事到底是她牽扯起來的。總不讓諾從弟就這樣灰溜溜走了。就以自己的名義又邀了那家客商,勉強和人家做了筆生意,也就賺了筆茶水錢。   「康家六娘子心裡過意不去,就又給諾從弟介紹了一家客商,還告訴諾從弟穿什麼衣裳,說什麼話,涉及到價格和茶的質量時該怎麼說,談起風花雪月的事該怎麼做。諾從弟就照著她說的做,這筆生意就談成了。   「諾從弟感激得不得了。有什麼就會請了茶樓的掌柜去請教康六娘子。   「那康六娘子得到過她那掌柜堂兄的照顧,這次來京城一是來看看這邊的鋪子,二也是為了探望快要生產的堂嫂。原本就閒著無事,就幫著諾從弟出了幾個主意。   「他們家原是走了曲源的路子才在京裡站住腳的。如今曲源倒了臺,他們家的生意也沒有從前那樣順當了。康家六娘子在京裡找了幾個路子都不成,就尋思著把在京城裡的人都盤了,把鋪子租給別做生意。   「風聲傳出來,就有人打他們家鋪子的主意。   「諾從弟見了,就把汶叔父手裡那張我公公的拜貼送給了康家六娘子,讓她再有人到鋪子裡搗亂的時候就拿了這拜貼去見順天府尹。   「康家六娘子之前並不知道諾從弟和程家和我家的關係。   「知道了汶叔父是我們家親,說公公這拜帖只怕也難求,這樣用了太可惜了,不如留著救命的時候用,沒有要。   「諾從弟就親自去了趟順天府,這才把這件事抹平了。   「人家順天府尹也不能白做事啊?就讓太太委婉地告訴了我娘。   「我娘也是偏聽偏信,吳氏怎麼說她就怎麼做。   「聽說康家六娘子手裡面有我公公的拜帖,嚇了一身涼汗,忙派了管事去問,這才有了西直門之行!   「那康家六娘子的確和諾從弟是清白的!「   周少瑾和程笙齊齊鬆了口氣,表情也舒緩下來。   程笙更是朝著西邊拜了拜,道:「誤會說清楚就行了。以後好好過日子就是了。誰不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   周少瑾贊同地點頭。   閔葭笑得無奈,道:「諾從弟卻覺得對不起康家六娘子,非鬧著要休妻不可。」她又把吳寶璋把康六娘子弄到了大獄裡去的事告訴了程笙和周少瑾,「然後那康家六娘子也怒了,說若是諾從弟軟弱一些,怕事一些,去的晚了一些,她豈不就死在了牢裡?吳氏不是說她是外室嗎?那她。她也不辜負吳氏的一番好意,就給諾從弟做外室好了。還說,她這外室不要諾從弟一分錢,每年還倒給汶從弟八百兩銀子的養老銀子……」   「啊?!」程笙和周少瑾再一次震驚了。   周少瑾道:「康家六娘子這不是胡鬧嗎?這話傳出去了,她以後可怎麼做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閔葭不由看了周少瑾一眼。道:「可不是!我婆婆也這麼勸康家六娘子,可康家六娘子打定了主意,還把諾從弟叫了過去。」   「那諾從弟(諾侄兒)怎麼說?」周少瑾和程笙不約而同問道。   「諾從弟怎麼也不答應。」閔葭道,「或許這就是孽緣。諾從弟如果答應了,那康六娘子見諾從弟是這樣一個沒有主見的,也許就後悔了,娘去勸的時候給她臺階就下來。可諾從弟脖子上被套九頭牛似的。好話壞話說淨,她就是不答應。」   「這不挺好的嗎?」周少瑾道,「這傷心的事時間一久也就忘了,等過些日子不也就好了。」   「諾從弟只怕不是這麼想的。」閔葭嘆氣道,「他說若是讓他和吳氏一起過。他寧願死。」   周少瑾和程笙面面相覷。   等到了晚上,周少瑾把這件事說給郭老夫人聽:「娘,您說,諾哥兒會不會和吳寶璋和離啊?」   兩家都是有體面的人家。如果真的過不下去了,也不可能讓程諾就這樣把吳寶璋休了。怎麼也要給塊遮羞布給吳寶璋,說是和離了。   郭老夫人聽著「哦」了一聲,感興趣地道:「那康家六娘子倒是個厲害的。她年紀有多大?」   「說是有二十四了,因每年都孝敬官府些銀子。官府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周少瑾道。   郭老夫人聽了笑道:「我原來還怕那康六娘子吃牢飯,現在看來倒是我多慮了。她二十四歲都沒有出嫁,還能管著她父親留下來的這麼大的家業,想必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這件事我們就別管了。不管是程諾想繼續和吳寶璋過下去也好,和離另娶也好,我們都別插手了。」   周少瑾笑著應「嗯」,服侍郭老夫人歇下,這才和在廳堂等候多時的程池碰了個正著。   「娘睡了!」周少瑾小聲對他道,「你小聲點。」   程池就沒有和郭老夫人問安,把已經熟睡了的韞哥兒包得嚴嚴實實地回了屋。   韞哥兒從頭都尾都沒有吭聲。   程池把他放在床上,他還在睡。   粉粉的小臉像打了胭脂似般紅彤彤的,修長的小手翹著蘭花指貼著臉龐,沉沉地睡著,可愛得不得了。   程池看著眼底就有笑浮了出來,像怕把韞哥兒吵醒了似的,坐在床邊望著韞哥兒低聲對周少瑾道:「今天可折騰夠了,怎麼著都不醒了。」   滿屋子的孩子嘰嘰喳喳地像一群麻雀鬧得人頭痛,韞哥兒卻睜著眼睛不願意睡覺,而且不能平抱著,要把他的腦袋用手臂託起來,讓他能夠看到在那裡玩鬧的孩子,不然就拼了命的哭。   乳娘沒有辦法,就託著他看,只到上眼皮和下眼都打架了,實在是撐不下去了,這才閉著眼睛睡著了。   一睡著就怎麼也叫不醒了。   周少瑾吩咐小丫鬟打了水進來服侍他們夫妻更衣之後就坐了過來,笑著愛憐地摸了摸兒子的頭髮,道:「也不知道隨了誰的性子,脾氣這麼大!」   「可不是我!」程池笑道,「就更不是你了。說不定像娘說的,隨了他祖父。」   或者是眼眉細緻的孩了都差不多,周少瑾看不出韞哥兒長得像誰,聽著不由笑道:「公公和你長得像嗎?」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遠道的姑媽來看我,只能一更了,安排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三十五章折騰   程池就擰了擰她的鼻子,道:「什麼叫公公和我像不像,不是應該我和我爹像不像的嗎?」   周少瑾赧然地笑。   程池笑道:「我娘和我爹長得就有點像,我們三兄弟也說不好是像我娘多一點還是像我爹多一點。他們說韞哥兒像我爹,是指他的脾氣像我爹吧?我爹據說脾氣很大,家裡的人都怕他。不過也許與我祖父有關係——那時候我祖父不怎麼管事。可奇怪的是在我印象裡他老人家的脾氣向來是很好,不管我做了什麼也不過是氣呼呼威脅我一頓,說要打我也是拿著藤條或是棍子威脅而已。」   周少瑾知道,程池的祖父因為生產的時候受了罪,腦子不怎麼好使,長房後來能立起來,多虧了能當家理事的程勳。   她不由抱了程池的胳膊,興致勃勃地道:「我們韞哥兒會不會也像公公似的,長大以後是個支應門庭的人?」   父母看自己的孩子,怎麼看怎麼好。覺得長大以後就算是拜相入閣也不是什麼難事。   程池呵呵地笑,寵溺地抱了抱周少瑾   ※   遠在西直門的吳寶璋依在床頭聽著三更的敲聲,一點睡意也沒有。   她沒有想到程諾會這麼犟,不管誰來勸他,他就只有一句話「我要休妻」。   為了這件事,公公甚至拿著藤條抽了他一頓。可他倒好,回了公公一句「程家家訓,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你不也養了名外室,你憑什麼說我」,把公公咽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真是麻煩!   吳寶璋想著,高聲喊了丫鬟幫她倒了杯水。   喝了水。她感覺自己好了很多。   她用六百裡加急送的信回了金陵,按理識大奶奶鄭氏那邊的信也應該過來了,難道那邊有什麼事耽擱了不成?   吳寶璋做夢也沒有想到那位看上去衣飾普通,長相只能算是清秀的康六娘是個富賈。   她隱隱覺得,程諾之所以堅持要休她,與那位康六娘有關。   從前程諾可是個得過且過的人。   吳寶璋想了想。決定去找程諾談談。   程諾挨了打,背後全是傷,只能俯臥在床。   看見吳寶璋進來,他連個多餘的眼神也沒有。   吳寶璋在床頭坐下,垂了眼瞼,低聲地道:「相公,康六娘的事是我的不對。可我也是怕你被她誘。惑才這樣的啊!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我們以後好好的過日子,生兒育女,孝敬公婆……」   程諾不想見吳寶璋。   剛成親那會,他很喜歡吳寶璋。   長得漂亮,待人又溫柔。   可這些都是表象。她從心眼裡看不起自己,不經意間全是滿滿的鄙視,不像康六娘,看他的眼神溫柔寬和。他有什麼事做得不好,她總是細細地跟他說。若是他改好了,她也真心地為他高興……那天她還負氣地說要給自己做外室,而且是當著她的堂兄堂嫂和康家的掌柜夥計……她那麼好,他怎麼能讓她受這樣的羞辱呢!   他又想到了那天他去牢裡把她背出來時的情景。   身上乾乾淨淨地看不出一點傷來。卻走都走不動了。看見了他,呆滯的目光半天才認出他來……   他想想就想殺了吳寶璋。   那天差一點點他就掐住了吳寶璋的脖子。   是康六娘說,不值得。   他不值得為了個吳寶璋喪了性命。   只有康六娘對他好。   珍惜他……   他不能白白地讓康六娘因為他受了委屈。   一定要休了吳寶璋。   只有這樣,才能為康六娘報仇。   程諾緊緊地抿了嘴,只有一句話「我要休妻」。   這下子不僅吳寶璋束手無策,就是被請來勸阻程諾的程許也不知道怎麼辦好。   他歉意地和請了他來的程汶無奈地道:「說什麼話他都聽不進去,怎麼說都沒有用。說急了,就讓我們把他除名,反正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和吳寶璋和離。」   程汶直嘆氣,道:「那康六娘也不是不好,可人家那身價在那裡,又不是短吃少穿的,怎麼會給諾哥兒當妾。這條路是堵死了走不通的。但把吳氏休了,到時候我們怎麼跟吳大人交待啊!這可真是兩邊不討好的事。」   程許沒有說話。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有些事不是他能插手的。   可他倒能理解程諾。   和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過日子,真的是度日如年。   他道:「要不您讓人來勸勸吳氏?吳大人那邊,也要派個人去說說才好。若是萬一……也免得結了仇。」   程汶不住地點頭,道:「你說得對,我這些日子都被他氣糊塗了!」   吳岫還要靠著程家往上走呢,肯定不願意讓女兒大歸。吳氏沒有了娘家的支持,還不是他說什麼是什麼——這吳氏進門這麼多年都沒能給程家生下一兒半女的,還不尋醫問藥,這次怎麼也要壓著吳氏想辦法給諾哥兒生個兒子才行。   聽說公公請了程許過來勸說程諾的吳寶璋接過丫鬟手中的託盤正準備進去敬茶,聞言不由面如鍋黑。她把託盤住丫鬟懷裡一塞,怒氣衝衝地轉身進了自己住的廂房。   她公公向來不靠譜,自己都在外面養外室,那康六娘又許了她公公每年八百兩銀子的養老錢……他公公這些年可是缺銀子缺得厲害!   怎麼辦?   她爹是不會管她的。程家的信只要一到,她豈不是任由程家捏圓捏扁?   吳寶璋咬了咬牙,低聲吩咐貼身的丫鬟:「你去找輅大爺,就說我要見他。他若是避著我,我就直接去找陳娘子,反正現在程家有意休我,我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丫鬟也正為自己的以後擔心著,聽了立刻應是。去了阜成門。   程輅聽了倒沒有推脫,立刻約了明天大相國寺見面。   吳寶璋鬆了口氣,覺得關鍵的時候還是程輅靠譜些。   她一早就去了大相國寺。   兩人在寺後山見了面。   程輅神色溫和,道:「你怎麼把日子過成了這樣?」   一句話,就讓吳寶璋淚如雨下。   程輅想了想,還是掏了塊帕子遞給吳寶璋。   吳寶璋接過帕子擦了擦眼角。心中大定,對程輅道:「程諾那個軟蛋,若不是有了依仗,肯定不敢如此待我。你現在是陳大人的女婿了,我知道京城上上下下沒有誰不給陳大人幾分薄面的,官衙那邊就更不用說了。你能不能想辦法幫我僱幾個閒幫,」她面色猙獰地道。「讓他們把那個康六娘給我弄死了……」   程輅一愣,隨後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吳寶璋不解。   程輅笑著打顫著指著她:「你以為你是誰啊?讓我幫你殺人,你配嗎?」他說著。笑聲漸止,眼底露出譏諷之色來,「不過是山溝溝裡爬出來的泥腿子,身上那煙燻火燎的氣味都沒有洗乾淨呢。就想指使起我來。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是個什麼東西……」   吳寶璋懵了。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在程輅的心裡。她是這個樣子的……   「你,你……」吳寶璋滿臉震驚地望著程輅,指尖直哆嗦,「你為什麼要那樣待我?」   「哪樣待你?」程輅譏刺道。「順著你的話說些讓你高興的話?還是為了問你少瑾的事所以在門口的挑貨郎手裡買幾方帕子,幾朵絹花送給你……你以為這是什麼?」   吳寶璋張大了嘴巴。   程輅卻道:「你算個什麼東西?還想和少瑾比!你哪一點比得過她?她待我再不好,可從來不曾欺負過我,待我好的時候是真好……你不過是沒事的時候用來消遣的玩意兒……你不也是這想的嗎?不然怎麼一面和程諾訂了親,一面還和我眉來眼去的。你有什麼資格來問我……」   周少瑾是個小賤,人,可就算這樣,吳寶璋更卑賤無恥,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程輅,你這混蛋。」吳寶璋腦子嗡嗡直響,張牙舞爪地朝程輅撲了過去。   竟然敢說自己連給周少瑾提鞋都不配!   程輅是男子,仗著自己人高力氣大,不僅輕輕鬆鬆地就避開了吳寶璋的攻擊,而且反手用力,把吳寶璋的肩膀扭在了她的身後,把她向前推搡了幾步,俯身在她耳邊冷笑道:「你以為我是程諾嗎?你要再給對我動手動腳的,我不介意送你一程,把你借錢的事告訴程諾,讓程諾可以理直氣壯地把你給休了……」   吳寶璋尖叫起來:「那你來幹什麼?」   「來看你到底發什麼瘋啊!」程輅笑著,語氣溫和如春風,卻讓吳寶璋不寒而慄,拼命地掙紮起來,然後眼角的餘光卻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陡坡前,程輅只有把她往前一推,她就會掉到下面的山勾裡去。   「你要幹什麼?」吳寶璋失控地厲聲尖叫,「殺了我,你一樣要償命的。你現在好不容易是陳大人的女婿了,馬上就能恢復功名,一洗前辱了,殺了我,你就什麼也沒有了,你可別做傻事啊……」   「哈哈哈……」程輅仰了頭笑,如果是周少瑾,應該會瑟瑟發抖地抱著自己求饒吧?怎麼會像吳寶璋這樣,死到臨頭了還和自己討價還價。   可惜了,他還要留著吳寶璋去噁心程家的人呢,不能讓她就這樣死了。   「你放心,我不會要你的命的!」程輅把吳寶璋拉了回來,淡淡地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以後別再來找了,我看著你就像看見屎殼郎似的,噁心得不得了……」   他說著,把吳寶璋推到了地上,揚長而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依舊在中午的十二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三十六章異心(給水花靈的加更)   吳寶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只知道她進門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等到她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她貼身的大丫鬟正端著碗藥滿臉愁悵地望著她,看見她睜開眼睛就高興地嚷了起來:「大奶奶醒了,大奶奶醒了。」   驚喜地衝進她屋門的是她的乳娘和另一個大丫鬟,兩人站在床頭落著淚:「大奶奶,您可終於醒了,大夫說您受了風寒,已經昏睡了兩天兩夜了,要是您還不醒,我們只有去杏林胡同求袁夫人了!」   受了風寒了?!   吳寶璋掙扎著要坐起來。   她的乳娘和丫鬟忙拿了個迎枕放在她的身後。   吳寶璋道:「大爺呢?」   丫鬟和乳娘交換了一個眼神,道:「大爺的傷還沒有好,正躺在床上休養呢?知道您受了風寒,由小廝扶著曾經過來看過您,可大夫不讓大爺下床,說是怕傷口又復發了,所以這兩天大爺就沒來看您。」   扯謊!   程諾恨死她了,怎麼會來看她?   可程諾這個人最是心軟不過了,也許還真的來看過她?   吳寶璋隱隱升起股希望,對乳娘道:「服侍我穿衣服,我去看看大爺!」   乳娘的神色就有點慌張,忙道:「您還是先歇會,等吃了藥,人好些了再去看大爺也不遲……」   吳寶璋心生疑惑,一把就推開了乳娘,吩咐丫鬟:「給我更衣!」   丫鬟看看乳娘,不敢動。   吳寶璋大怒:「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奶奶?難不成都想被攆了出去不成?」   乳娘聽著就哭了起來,道:「大奶奶,大爺不在屋裡。您暈過去的第二天大爺就能下床了,一能下床就出了門。到今天也沒有回來。身邊服侍的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大老爺很是擔心,派了人去找,聽回話的人說,大爺去找那個康六娘了。結果康家的鋪子人都盤給了別人,康六娘回徽縣,大爺。大爺他追了過去,說要給那個康六娘一個交待,要,要休妻……」說完,乳娘嚎啕大哭起來,「大奶奶,這可怎麼辦啊?您要是被休了。縱然老爺心疼您,可還有夫人呢?這兩天您昏迷不醒,不知道金陵城那邊寫了信過來,說是給吳大爺訂了尹家舅爺的次女為媳……」   吳寶璋聽著氣得差點閉過氣去。   她生母姓尹,這尹家舅爺就是她生母的兄長。是眉州赫赫有名的無賴,後來他父親做了官,好幾次打著他父親的名義魚肉鄉鄰,他父親沒有辦法。找人把這個舅舅狠狠地打了一頓,她這個舅舅才算安分了些。可就算如此。她父親每年還要拿出一定的銀子貼補這個舅舅。這樣的人家養出的女兒還有什麼好的,而且還是次女。這不是要毀了她哥哥的前程嗎?   可能幹出這種事的,除了她那個好繼母還能有誰呢?   吳寶璋強支著身子問:「這是不是太太的主意?」   乳娘抹著眼淚點了點頭,道:「太太說。尹家舅爺這樣總來要錢,給銀子,尹家舅爺就指望著這銀子過日子,根本就不會去做事。不給,別人還說老爺不認髮妻,名聲不好,而且二小姐就要嫁到申家去了,申家在江南也算是數得著的人家,可不能讓二小姐嫁過去了給人看笑話。最好就是娶個尹家的姑娘進門,以後有什麼事,由尹家的姑娘出面幫著調停,再不濟,由尹家的姑娘去對付尹家——那尹家的姑娘嫁進了門,總不能不顧著夫家一心只想著娘家吧?   「大老爺就同意了。   「婚期已經定在了今年的十月。」   也就是說,她反對也沒有用了。   吳寶璋軟綿綿地就躺在了床上。   程家卻沒有一個人來看她一眼。   吳寶璋腦子裡糊糊的,一會兒是程輅笑著把朵絹花幫她簪在頭上時看她帶著欣慰和喜悅的目光,一會兒是程輅拿著本《山海經》笑容溫和地給她講故事,一會兒是程輅把她推在地上,指著她的鼻子大罵她是個賤,婦,她一抬頭卻看見周少瑾正笑盈盈地站在程輅的身後……那些有的沒的情景在她的海腦裡走馬燈似的打著轉,讓她有些分不清什麼是曾經發生過的,什麼是她胡思亂想,人漸漸變得迷迷糊糊刪起來。   等她完全清醒過來,已是八月初,要開始送年節禮了。   乳娘來請她示下,她卻懶洋洋地提不起精神來,只是聲音啞嘶地問乳娘:「這些日子不是老爺當家嗎?你去問老爺好了?」   乳娘笑容顯得很是勉強,道:「家裡的事本來就應該是太太當家,不過是前些日子您身子骨不舒服,就把有些事交給了老爺。如今您醒了,這家裡的事自然是由您說了算……」說道,低聲道:「八月初八是朝陽門四老爺家韞大爺的百日禮,您有好些日子沒有出門了,要不要收拾收拾去那邊走動走動?」   暗示她有什麼委屈可以趁機和程家的長輩說說。   如今程汶越發的要依靠程家長房了,如果程家長房的長輩們開了口,程汶是不敢不聽的。   吳寶璋腦子裡又響起了程輅「你連給少瑾提鞋都不配」的話來。   她頓時恨得咬牙切齒,手緊緊地攥成了拳。   讓她去巴結郭老夫人,看周少瑾的臉色……門都沒有!   可如果不去……這個局怎麼破?   清醒過來的吳寶璋,很快開始面對自己的困境。   「大爺還沒有回來嗎?」她問乳娘,「老爺這些日子都在幹什麼?」   乳娘怯生生地望著她搖了搖頭,低聲道:「大爺還沒有回來,老爺這些日子一直在鋪子裡忙著。」她說著,猶豫了片刻,又道,「不過,那邊的兄弟前些日子過來了。聽說給老爺帶了六百兩銀子過來了,是那邊田莊的出息,還說,那邊的讓他過來商量老爺,說是想把那邊的兩塊上等水田賣了,賣得銀子拿過來給老爺補貼一下這邊的開銷……」   那邊的。就是程汶的外室。   周少瑾聽著冷笑:「六百兩銀子,她這是在哄誰呢?老爺給她的那幾間鋪子一年就有兩、三千兩銀子的收益……」   乳娘無奈地道:「可刪也能哄著老爺才是。您看太太,那可是一毛都不拔,上個月的時候還帶信來讓老爺給她寄兩千兩銀子,說是娘家的侄兒馬上要成親了,怎麼也要隨個大禮。您再看那邊兄弟,吃飯都跟下人們坐一個桌上……」   「行了。行了。」吳寶璋聽著這個就頭痛,道,「你以後少跟我說這些。」   乳娘不敢作聲了。   她也覺得管公公的事不對,可這不是從前吳寶璋吩咐她盯著的嗎?   吳寶璋覺得自己還不如昏睡的好。   她嘆了口氣,吩咐乳娘:「給我準備衣飾吧!初八那天去朝陽門吃酒去。」   乳娘高高興興地去準備了。   吳寶璋派人去給公公請安——她既然醒了。怎麼也應該去跟公公打個招呼,只是程諾不在家,公媳之間也要避著點,就派了人過去。   回來的人並沒有看見公公。稟她道:「老爺和那邊的兄弟在說話,聽說您醒了。拿了人參讓廚房裡給您燉個雞湯,說讓人好生休養,初八的時候去朝陽門那給韞大爺祝賀。」   吳寶璋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書房裡,程汶的眉頭卻皺得能夾得死蚊子。   他一面在屋子裡打著轉。一面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姐姐的意思?」   屋子裡還有個男子,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五官端正,衣裳普通,卻有股子沉穩勁,讓人看了就覺得這辦事很牢靠,放心。   「是我的意思。」男子道,「姐姐跟著您並不覺得辛苦。可孩子大了,過些年還要讀書下場,就這樣糊裡糊塗的,以後怎麼辦?姐姐是想去杭州府,求您走個路子把幾個孩子的戶籍上到杭州府去,她以後和孩子們就在杭州府過日子。那也是我們老家。是我一進京,見家裡這樣一副情景,就想著你不如幫大爺娶了那康娘子。   「您是官宦家的子弟,有些事不知道。那徽縣多是經商之人,很多人在外面行商十幾、二十幾年都不回家,總不能身邊沒個服侍的,生下來的全是庶子吧?就在當地娶個老婆,兩頭大……」   這種事程汶也聽說過。   還曾鄙視過這樣的人家。   可現在……他不由心中一動。   如果程諾跟著那康家六娘子去了徽縣,那他就可以把吳氏送回金陵孝敬婆婆,外面養的則可以帶著孩子和他一起在京中生活,那康家六娘子雖然說是商賈出身,可好歹身世清白,吳氏又沒有孩子,到時候生了孩子回金陵上譜,沒有了嫡子,大家全都一樣,也就沒有了嫡庶之別。   程汶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好,越想越覺這件事可行。   他有些興奮地高聲喊了管家進來,讓他準備份厚禮送到朝陽門去:「……慶賀韞哥兒百日禮。」   關係到子嗣,是大事。如果能讓長房的點了頭,這件事可就萬無一失了。   那吳氏的父親畢竟是正四品的官員,誰知道會不會哪天就升了正三品的封疆大吏,到時候吳氏依靠娘家不承認康家六娘子生的孩子是一樁事,若是說康家六娘子是他們家的妾,妾無私產,把康家六娘子的家業奪到手裡一分錢不留給他孫子反而補貼了她娘家可就麻煩了!   這件事怎麼也要安排好了,不讓那吳氏有翻身的機會!   ※   親們,給水花靈的加更。   O(∩_∩)O~   PS:看到大家留言,說不喜歡看吳寶璋……只是這文到了收尾的階段,有些人和事要交待清楚了,跳不過去啊……   晚上的更新依舊在十點左右。   ※(未完待續~^第五百三十七章百日   程汶拿定了主意,到了八月初八那天,一大早就和吳寶璋去了朝陽門。   程池升了官,又正巧碰到他的長子韞哥兒的百日宴,不僅宋閣老一家來了,程池從前的頂頭上司章蕙也來和,工部和都察院的同僚認識的不認識的都隨了份子,外院開了五十桌,請了兩個戲班子在那裡唱戲。內院的女眷只來了平日裡有走動的,桐鄉袁氏、舒城方氏、鎮江廖氏等都來了,三闊的水榭樓下擺了十桌,樓上擺了六桌,對面是戲臺,唱得是郭老夫人點得《六郎探母》,的退步裡擺著五、六桌馬吊,周初瑾的婆婆廖大太太和方萱的母親方二太太等人都在這邊打馬吊。   周少瑾進來打了套招呼,吩咐小丫鬟們給來客們重新上水上茶上點心,然後和廖大太太寒暄了幾句,這才起身去了前面的水榭。   方二太太望著周少瑾的背影消失門外,不禁暗暗地嘆了口氣。   周氏今天穿了件碧青色素麵的褙子,銀紅色八湘鑲著繡了大朵大朵兒木錦花的襴邊,面色紅潤,腳步輕盈,未語先笑,雖然已經生了孩子,卻還像未出閣的小姑娘似的,身上有種嫁了人的婦人沒有的明快和輕鬆。   如果當初她能低低頭,主動和郭老夫人攀談,把方萱嫁過來就好了。   或者是不那麼急地把方萱嫁過去也好了……方萱是被她寵慣了的,女婿也是個捧在手裡長大的,兩人到了一個鍋裡吃飯,誰也不讓誰,甚至連家裡人都怪上了——女婿覺得父母不應該給他娶個獨生女兒,方萱覺得家裡人不應該這樣草草地把她給嫁了。   想到上次女兒回娘家時憔悴的小臉。方二太太心裡就隱隱生痛。   可事已至此,還能說什麼呢?   方二太太就有些坐不下去了,尋思著不如找個藉口早點離席算了,還可以回家去陪陪女兒。   她想著,就四處張望著尋廖大太太。   要走,怎麼也要找個人幫著給主人家打個招呼。不然也太失禮了。廖大太太是周氏姐姐的婆婆,由她出面最好不過了。   廖氏卻和一幫婦人圍繞在她的媳婦大周氏身邊,大周氏懷裡還抱著個大紅的襁褓……多半就是小周氏的孩子了!   方二太太略一猶豫,還是走了過去。   就聽見兵馬司的彭太太在那裡笑道:「……這孩子長得可真是俊俏。洗三禮、滿月的時候我都來看過,那時候還那麼一點點,這孩子滿了月就是不一樣,幾天幾天。這眉眼都長開了。」   方二太太伸長脖子看一眼。   果真是好相貌。   白白嫩嫩的不說,頭發生的烏黑,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這麼多人圍著他,他不哭也不吵。四處張望,一看就是個極慧敏的孩子。   方二太太心裡翻了翻酸水,還是叫了廖大太太低語起來。   廖大太太也多多少少猜到了她為什麼不舒服,面子上勸了幾句。親自送方二太太出了垂花門。   方二太太道了謝,轉身上了轎。   廖大太太正準備往內院去。抬頭卻看見一個穿著油綠色潞綢寶瓶紋,一絲不苟地梳著個圓髻,並戴著兩朵絹花的四旬婦人身子直得像桿秤似的,由程家內院的管事碧玉笑盈盈地領著。七、八個丫鬟手捧著大紅描金的匣子兩人成行地跟在她們身邊,往垂花門這邊來了。   一看就是哪家體面的婆子來給程家送賀禮來了。   可這誰家的婆子,她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要說江南數得著的官宦人家只有那幾家,又你和我結親著,我和你結著親,七彎八拐的,怎麼也能認識……   廖大太太不動聲色地轉身就往內院去。   她可不想碰到了和這些人寒暄。   有**份。   碧玉領著四皇子妃的乳娘往前走著,心裡卻直打鼓。   自從那天四皇子府讓出了鄭家娘子之後,許大爺親自去四皇子府道了謝,四太太也派人送了禮去,可不曾想四皇子那邊沒什麼動靜,那四皇子妃卻突然的客氣起來,前兩天還送了幾筐新上市的秋梨,聽商嬤嬤說,這是貢品,市面上有錢也買不到。   今天韞大爺的百日禮,又讓自己的乳娘送這些東西來。   常言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一準沒有好事。   這四皇子妃到底要幹什麼呢?   四爺不過是個都察院的左僉都御史,四皇子若是有什麼事,大可去杏林胡同還禮,求大老爺才是……   她照著周少瑾的吩咐,進了垂花門直接走了旁邊的夾巷,去了西路的正院。   商嬤嬤正在那裡等。   她笑吟吟地上前和四皇子妃的乳娘客氣著,挽了四皇子妃的乳娘去旁邊的暖閣喝茶,吩咐春晚清點禮單,吉祥幫著招待那些捧著禮品的丫鬟,吩咐外院的管事打賞跟過來的車夫和隨車的粗使婆子。   屋子裡笑語不斷,很是熱鬧,倒也貼合今日的氣氛。   不一會,在水榭那邊溜達了一圈子周少瑾過來了。   商嬤嬤帶著四皇子妃的乳娘去了廳堂。   行過禮,說明了來意,周少瑾讓人賞了四皇子妃的乳娘,並遺憾地道:「這都是謠言害死人——我想著四皇子妃是皇家媳婦,天下底最尊貴不過的人了,又是小孩子的生辰,哪裡就敢驚動。不曾想四皇子妃卻還惦記著,還特意派人送了禮過來,想想我這心裡就覺得很是過意不去。今日嬤嬤既然是代四皇子妃過來的,等同四皇子妃親臨,不僅要在我這裡喝幾杯酒再走,等會就隨我去水榭那邊和親戚朋友一起坐坐才能走。」   四皇子妃的乳娘聽了忙笑著擺手:「哪裡敢當太太這樣的抬舉。不管怎麼說,我橫豎是個下人,怎麼能和府上的親戚朋友坐在一起?而且出門前皇子妃也特意叮囑過我,讓我別以為自己是四皇府出來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丟了她的臉。太太的好意奴婢心領了,實在是不敢當。」   周少瑾也不勉強。待春晚收了禮單,吩咐商嬤嬤好生招待她,就一溜煙地去了前院的書院。   程涇和宋景然在書院裡下棋,章蕙朝程池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書房,在院子裡的老槐樹下站定。   「宋老太爺的病怎樣了?」章蕙低聲道。「聽說宋家大公子的婚期提前到了八月二十四?」   程池看了章蕙一點,道:「前幾天宋夫人過來和拙荊說過這件事。」   如果宋老太爺病逝,宋閣老就得丁憂,他問過周少瑾,記不記得宋老太爺什麼時候去的,周少瑾茫然地搖頭,說不記得宋閣老什麼丁憂了。   程池猜著宋景然要麼守制一完就被皇上召回了京城。要麼就是被奪情。   如果是後者自然好說,如果是前者,就算是短短的二十七個月,他們也得做些準備才是,畢竟前世楊壽山沒有被貶為庶民。曲源沒有這麼早被彈劾,他沒有去普陀山敬佛,沒有遇到宋老太爺……今生的改變太多,早已不能依賴周少瑾的記力。   章蕙道:「不知道內閣會朝推誰入閣?」   程池笑道:「到時候再說吧!不是還沒有到這一天嗎?我想宋閣老心裡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我們聽著就行了。」   章惠欲言又止。   程池佯裝沒有看見。   若是讓章惠上去了,萬一宋景然回鄉守致。皇上又召了他回來,誰下來好呢?   程池決定袖手旁觀。   反正不管宋景然安排誰接他的手,因為大哥已是閣老,怎麼也輪不上他。他還不如保持中立,不管是誰拜相入閣都不能輕易得罪他。   章蕙很是失望。   懷山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目光朝著東廂房瞥了瞥。   程池會意,和章蕙應酬了幾句,就藉口要去官房轉了個彎,進了東邊的廂房。   周少瑾正在等他。   看見他就跑了過去,忍不住抱住了程池的腰。   程池低聲地笑,親了親她的面頰,這才溫和地道:「你找我可是出了什麼事?」   周少瑾點頭,捨不得放手,就這樣依在程池的懷裡把四皇子派了人來給韞哥兒祝壽的事告訴了程池。   程池笑道:「四皇子可比你知道的有野心多了,不僅我,翰林院裡這兩年大出風頭的幾位庶吉士,戶部的左給事中,都察院的御史……這兩年他可是結交了不少人。」   周少瑾聽著有些不安起來,道:「我想著皇子不可結交朝臣,今天又有廬江李家、桐鄉袁家他們這些人在場,就沒敢聲張,讓商嬤嬤從垂花門旁的夾巷把人帶了進來,還讓商嬤嬤在花園裡的退步招待來送禮的人……四皇子要籠絡人心,偏偏我沒讓那些人出面,這樣會不會得罪了四皇子?他可是以後的皇上!」   「傻丫頭!」程池見她不安,索性寵溺地又親了親她的額頭,讚揚道,「他現在還不是皇上呢?你不用怕他。就算他哪天做了皇上,可你看他對程家做得這些事……憑什麼讓我敬重他?憑什麼他作踐程家……」   周少瑾聽得膽戰心驚,卻又覺得程池就是這樣的性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也是合情合理。   她問程池:「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幫太子治病嗎?或者是想辦法去做了東宮的屬臣,隨時知道他的動靜……」但好像程池不是這樣的人。   他如果想知道什麼,估計會直接問,而不是迂迴曲折地在這裡算計那算計這的。   ※   親們,今天的新章!   O(∩_∩)O~   PS:明天老時間見!   ※(未完待續~^第五百三十八章親密(給大的0303的加更)   程池可是一點也沒有讓周少瑾「失望」。   他笑著捋了捋她的頭髮,低聲道:「皇上不止太子和四皇子兩個兒子吧?」   周少瑾嚇了一跳:「你,你要幹什麼?」   「不幹什麼?」程池淡淡地道,「從前沒有你和韞哥兒,我和他玩玩也沒什麼。可現在我拖家帶口的,任何可能會傷害你們的事我都不會讓它任意滋生。太子和皇長孫都會病逝,而四皇子登基後會謀害程家,與其這樣,還不如另捧個皇子出來繼位,何必費那麼多的精力去給皇太子和皇長孫治病……」   「這,這能行嗎?」周少瑾雖然隱隱感覺到了程池的打算,可親耳聽見程池這麼說,心裡還滿是不安,「四皇子,可是命定的真龍天子……」   「若真有『命定』這種說法,又何來的『成王敗寇』之說?」程池不以為然,道,「你放心,我一定會護著你和孩子周全的。」   周少瑾卻想著自己前世那十年安穩清靜卻也如死水般讓人窒息的日子,她不由把頭靠在了程池的懷裡,聽著程池那沉穩有力的心跳,柔柔地道:「你去哪裡,我自然就去哪裡。就算是死,碧落黃泉,我也會跟著你。你只要安排好韞哥兒就行。他年紀還小,總要見識見識這世間的風景才不算白來這世上走了遭……」   她平靜而又理所當然的語氣,讓程池心裡酸酸的,又甜甜的。   他吻著周少瑾的額頭,笑道:「我還準備和你白頭到老呢!你可不能說這些喪氣話。」   周少瑾仰頭望著他,抿了嘴笑。   那笑容,如三月裡的春風般讓人迷醉。   程池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和她唇齒纏綿起來。   屋裡昏沉不明的光線就浮動著曖。昧的味道。   周少瑾有些羞赧地閉上了眼睛,手緊緊地環住了程池的腰,沉醉在他的柔情蜜意中。   直到清風隔著門扇低聲地道:「四爺,章大人出來了。」   程池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那細柔甜糯如蜜糖般的紅唇,聲音有些嘶啞地道:「晚上等我回去。」   言語間透露出來味道讓這些日子雨露不斷地周少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臉又止不住地羞紅起來。火辣辣地,心裡卻像被春水浸泡了似的,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只知道澀澀地輕聲應「嗯」。   程池就忍不住摸了摸周少瑾的臉。   從前他覺得周少瑾的性子太柔順,容易被人欺負。可現在他卻覺得周少瑾的性子可真好,什麼都順著他,什麼都依著他。他想怎樣就怎樣,讓他看到她就想抱抱她,生怕她哪裡不如意又不跟自己說,受了委屈,甚至是有時候想想那個人。心裡都柔得能滴下水來。   「今天家裡的客人太多了。」他親了親周少瑾鬢角,「我也沒有想到。但客人都上了門,也不好把別人趕回去。等韞哥兒周歲的時候,我們再好好合計合計。只請家裡的人好了,免得你累得連好好地吃頓飯都沒空。今天就忍忍。晚上回去了我給你泡腳。」   怎麼能讓四郎給她泡腳呢?   周少瑾臉紅得更厲害了,而從程池話語中透露出來的寵溺又像潮水在她的心間蕩漾。   她瞬息也不願意離開程池,抱著他的腰捨不得放。   程池感覺到她的留戀,嘴角高高地翹了起來。也就順著她的心意由她抱著自己。   清風久等不到程池出來。急了起來,隔著門扇再次低聲道:「四爺,章大人在找你!」   周少瑾不好意思,忙放開了程池,悄聲道:「我先回去。你少喝點酒。酒太傷身了。」   程池哪裡能立刻就放手。躊躇間低頭看見她紅潤的唇,抑制不住地俯身吻了上去,輕笑道:「我少喝點酒,你拿什麼獎賞我?」   「咦?!」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程池又說了一遍:「你讓我少喝點酒我就少喝點酒,總不能什麼獎賞也沒有吧?要不然下次我怎麼記得你的叮囑!」   四郎,在向她撒嬌哦!   意識到這一點,周少瑾整個人都傻了,心尖卻酥酥麻麻的,有點疼,又有點驕傲,還有點喜悅。   她不禁道:「那你說怎麼辦?」從來沒和人調過情的小丫頭一本正經地冥思苦想,「要不我給你繡個新扇套?或者是給縫件衣裳?」   「這些自有針錢房的人做?!」程池笑道,「這樣的獎賞沒誠意!」   也是哦!   周少瑾滿心都是程池地望著他,道:「那,那你說怎麼辦?」   程池想了想,正色地道:「那等我晚上回來的時候,我想怎樣就怎樣……」   周少瑾鬆了口氣。   她本來就事事都依順著程池,自然是他說怎樣就怎樣了。   「好!」她高興答應。   程池眼底閃過一絲得逞後光芒,又抱了抱周少瑾,快步出了廂房。   周少瑾卻若有所思。   難道她說錯了什麼嗎?   怎麼四郎眼底有得逞的光芒閃過。   周少瑾歪著腦袋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到原因。   等到晚上程池回來,兩人梳洗一番後在被子裡顛鸞倒鳳之時,程池靠坐在床頭扶著周少瑾的腰肢要她騎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周少瑾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說。   她臉燒得眼淚都落了下來,手抵在程池的胸膛上直搖頭:「我不行……我不會……痛……」   程池卻耐心哄著她:「你答應了我的……我告訴你……不痛,不痛……你試試就知道了……」   可這也太荒唐了。   周少瑾隱隱有種感覺。   照這樣下去,他們只怕離白日暄淫也不會遠了。   事情怎麼會這樣?   她心情緊張。   程池一直耐心地哄著她。   周少瑾最怕程池這樣哄著她了。   只要他一這樣哄著她,她多半什麼荒唐的事也會答應的。   周少瑾索性把眼一閉,隨他去了……結果是第二天一大早日上三竿她在韞哥兒的哭鬧聲中醒了過來。   感覺到已空了的乳,房,她都沒臉見兒子。好不容易梳洗乾淨了出去,韞哥兒滿臉是淚地朝她撲了過來。   周少瑾愧疚地抱住了兒子。   韞哥兒趴在周少瑾的懷裡哭得更厲害了。   周少瑾滿心歉意,抱著韞哥兒先去給郭老夫人請了安,然後坐著軟轎去了東路的客房。   李氏帶著四歲多的幼瑾快兩歲的周宗瑾昨天早上趕了過來,熱鬧了一天過後,母子三人沉沉地睡著了。周少瑾去的時候都還沒有起來。   李嬤嬤是李氏身邊的老人,聽說周少瑾過來了忙迎上前去。   吉祥扶了周少瑾下軟轎,韞哥兒卻扒在母親的身上不下來。   周少瑾心痛他剛才哭得傷心,就順著他的意思抱著他下了轎。   韞哥兒的臉上這才有了一絲笑意。   李嬤嬤看著韞哥兒那精緻漂亮的模樣兒稀罕得不得了,上前給周少瑾請了安,望著韞哥兒笑道:「這是大爺吧?長得可真漂亮!以後肯定是個美男子!」說著朝他伸出手,「韞大爺。我是你外祖母身邊的嬤嬤,讓嬤嬤我抱抱可好?」   韞哥兒才剛滿一百天,應該是什麼也不懂的時候,他卻像聽懂了話似的,扭著身子鑽在母親的懷裡看也不看李嬤嬤一眼。   李嬤嬤不敢相信。對周少瑾道:「二姑奶奶,韞大爺這樣,難道已經開始認識人嗎?」   周少瑾也不敢肯定,笑道:「怕是因為熟悉了我身上的味道。脾氣又大,誰也不讓抱吧!」   「可就算是這樣。韞大爺也太聰明了些!」李嬤嬤道,「我不知道見過多少孩子,像韞哥兒這樣才剛剛百日的孩子就知道誰是誰了,還是第一次看見。」   「真的嗎?」別人誇她和四郎的兒子聰明。周少瑾笑著嘴都要合不擾了。   屋子的李氏聽到動靜高聲道:「是誰在外面?」   「是二姑奶奶!」李氏答著,忙撩了帘子請周少瑾母子進去。   李氏已經起床了,梳著個纂兒正坐在床上喝蜂蜜水。   周少瑾進門她就迎了過來,一面笑著對周少瑾道著「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一面伸了手去抱韞哥兒。   韞哥兒又像剛才那樣,扭著頭撲到了周少瑾的懷裡。   李嬤嬤就笑著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李氏又驚又喜,道:「沒想到我們韞哥兒這麼聰慧,以後肯定能當狀元。」   周少瑾呵呵地笑。   兩人分左右坐在了臨窗的大炕上。   平時這個時候韞哥兒都吵著要走動,此時卻乖巧地依在周少瑾的懷裡玩著自己的手指頭。   周少瑾就和李氏敘起話來:「父親的身體可還好?您這一路上可還太平?您怎麼昨天早上才趕過來?我還以為您來不成了?幼瑾和宗瑾呢?還在睡覺。」   「老爺的身子骨向來都很硬郎。」李氏道,笑容變得有點苦澀:「這件事都怪我。老爺讓我早幾天過來,我又怕老爺身邊沒個人照顧,就遲了幾天。誰知道半路上車軸卻壞了,好不容易修好了,差點被驛道上那些傳信的小吏給撞了,宗瑾嚇得哇哇大哭,怎麼也哄不好。我怕孩子撞見了什麼不好的,就先找了間禪寺住下,給宗瑾找了個大夫,開了幾副安神藥,這不趕過來就晚了!」   周少瑾忙道:「那宗瑾好些了沒有?宗瑾不舒服可是大事,您應該在路上再休息幾天的!」   周宗瑾可是父親唯一的兒子。   李氏忙笑道:「好了,好了!早就好了!不然昨天一大早還趕不過來。」   昨天太忙,周少瑾也沒有來得及和李氏好好地說說話。   ※   親們,給「大白0303」的加更。   更新依舊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三十九章親人   周少瑾就和李氏說起家常來,說到幼瑾和宗瑾的趣事,李氏臉都笑開了花。見父親和李氏生活得這樣美滿,周少瑾也替他們高興。   不一會兒,幼瑾和宗瑾醒了。   乳娘們把兩人收拾好了就帶出來見周少瑾。   宗瑾沒有見過周少瑾,幼瑾雖然見過周少瑾,那時候年紀卻小,早已記不得了。   兩個孩子好奇地望著周少瑾,由各自的乳娘帶著給周少瑾磕頭。   周少瑾給周宗瑾的見面禮是掛著長命鎖的金項圈,給周幼瑾的是鑲百寶的纓絡,另外還有文房四寶、琴棋針線,滿滿地裝了一箱籠。   兩個孩子道了謝,一左一右地站在李氏的身邊,看著很是乖巧,一雙眼睛卻骨碌碌地直往韞哥兒身上瞧。   周少瑾看著抿了嘴笑,指了兩個孩子對韞哥兒道:「這是舅舅,這是小姨。」又對兩個孩子道,「等他大一些了,我就讓他給你們磕頭。」   周宗瑾不好意思地把臉躲到了李氏的懷裡,周幼瑾卻道:「那我們也要給見面禮嗎?我舅舅上次來家給我一串小黃魚,大家都說好看,到倒時候給他做見面禮可以嗎?」最後一句,卻是仰了頭問李氏。   李氏很是欣慰,笑盈盈地摸著周幼瑾的頭,連聲誇她,並道:「你可是長輩,以後和韞哥兒在一起要照顧他,知道了嗎?」   周幼瑾乖乖點頭,上前去拉韞哥兒的手,道:「我乳娘給我做了桂花糖,我們去吃桂花糖好不?」   韞哥兒扭著身子不肯讓她牽扯自己的手。   周幼瑾有點傷心。   周少瑾卻稀罕得不得了,柔聲對周幼瑾道:「韞哥兒現在還不會吃東西,等他長大了就能吃你的桂花糖了。」說完。笑著對李氏道,「那時候幼瑾不說話,我和姐姐好擔心她,沒想到她現在不僅吐詞清楚,而且落落大方不怕生,這可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   李氏聞言高興極了,笑道:「這也是老爺教導得好——老爺讓僱了兩個人,每天都對著幼瑾說話,幼瑾慢慢地也開始說起話來。」   兩人說著,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道:「榆樹胡同的廖大奶奶過來了。」   想必是來探望李氏的。   周少瑾忙道:「快請!」和李氏去迎周初瑾。   誰知道韞哥兒卻摟著周少瑾的脖子不放,乳母過來要抱他。他就放開了嗓子哭,震得人腦門心都是痛的。   周少瑾只好對滿臉歉意望著她的李氏笑道:「沒事,我抱著他就行了。」   李氏見韞哥兒實在是傷心,心疼不己,也就不去勉強周少瑾了。只說若覺得沉,她來幫著抱韞哥兒好了。   周少瑾笑著道了謝。   韞哥兒見沒人過來抱他了,很快就不哭了。   周少瑾見他眼角掛著的大大淚珠,忍不住親了兒子一下。低笑著說了句「大壞蛋」。   韞哥兒望著她傻笑。   周少瑾敗下陣來。   周初瑾不僅帶大量的禮品,還帶了已三歲的官哥。   官哥兒和周幼瑾立刻就玩到了一塊。跟在周幼瑾身後「小姨」、「小姨」的喊,急得周宗瑾在乳娘懷裡直蹦。   周少瑾等人看著大笑不已。   周初瑾就說起廖紹棠來:「……等過了中秋節,就不去翰林院了。他要準備明年下場。這兩年承蒙程大人照顧,我準備等會去給郭老夫人道個謝。也把這件事告訴她老人家。」   周少瑾笑著點頭應「是」,道:「我這裡還有幾錠好墨,是四爺收藏的,等會找了給你,姐夫下場的時候用。」   科考對字的要求很高,有好墨,字都寫得比平常要好看。何況是程池收藏的。   周初瑾沒有和妹妹客氣。   三個人說了會話,一起去給郭老夫人問安。   郭老夫人看著滿屋的小孩子,個頂個的漂亮,臉上笑眯眯的,忙讓丫鬟拿了零食給幼瑾他們吃,留李氏在家裡多住幾天,並約了過兩天去大相國寺、白雲觀禮佛,吃齋菜。   一時間汀香院裡笑語盈盈。   程池站在汀香院的門口聽著裡面的笑聲,眼角眉梢泛起淡淡笑意,吩咐小廝不要驚動郭老夫人,回了書房。   懷山沉默著把一大疊紙放在了程池的面前,道:「二皇子才疏學淺、三皇子心胸狹窄,五皇子膽小如鼠,七皇子行事倒頗為沉重,卻有些眼高手低……還不如四皇子呢!」   程池「嗤」了一聲,道:「我又不是皇上,這又不是我的天下!」   言下之意,他要的是四皇子敗落,至於誰做皇帝,與他沒有關係!   懷山欲言又止。   程池索性道:「太太知道這件事。」   懷山只好神色黯然地退了下去。   程池開始看他讓霍華亭調查到的幾位皇子的消息。   懷山又走了進來,神色有些怪異地道:「四爺,四皇子府的石寬石大人想請您明天晚上到他家裡吃飯。」   程池想了想,道:「之前又是讓戲伶又是給韞哥兒的百日禮送恭賀,這次恐怕是要上主菜了,懷山,你去跟來人說,我明天一準到。」   懷山躬身出書房。   程池一個人在書房裡看了霍東亭送來的東西,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這才把東西收拾在了書櫃後面的暗格裡,去了汀香院。   聽說他過來,郭老夫人、李氏都喜出望外,好在屋裡沒有別人,除了周初瑾之外,不是孩子就是長輩,周初瑾去了西邊的書案,程池進來給母親和嶽母行了禮,賞了自己的小姨子和小舅子一人一串白玉十八子的佛珠,問候嶽父的身體情況之後就退了下去。   周少瑾等人在汀香院用晚膳。   程池一個人在正房裡用晚膳。   周少瑾心裡就沒有踏實過。   一會兒想著程池一個吃飯,會不會覺得獨單胡亂地吃一口飯完事;一會兒想著程池每天晚上回來都要看一會書的;也不知道清風給程池點支佳楠香的時候有沒有在香盤裡倒點水除那煙燻味;一會兒想明天程池沐休,宋老太爺那邊已經臥病不起了,宋夫人想把宋木的親事再向前提一提,準備明天來商量她。不知道程池有沒有事,宋夫人過來,他會不會覺得無聊……她好不容易等到晚膳散了,抱著韞哥兒就回了屋。   程池穿了件月白色淞江三梭細布,正依在床頭看書。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來。英俊的面容在燈光的照耀下更顯柔和,溫文雅致。   周少瑾看得有點呆。   程池「撲哧」一聲笑,丟下書伸把韞哥兒抱在了懷裡,笑道:「韞哥兒今天乖嗎?」   兒子從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偏偏三個月一過,他明顯地睡得少了,每天都要人抱著他到處走。   周少瑾把孩子給了程池,握著兒子的小手笑道:「我們家韞哥兒真孝順。知道今天外家的人來,不吵不鬧的,聽話得不得了。   「是嗎?」程池笑著就把兒子放在了床上,坐在床邊俯身去逗他。   韞哥兒這些日子最喜歡的就是抓著別人遞到他手邊的手指頭不放,或是抓著碰到了他手的東西不放。   程池就有意把手伸他的手邊。等到他去抓的時候又飛快地縮回手指,如此反覆好幾次,韞哥兒就覺得有些不耐性了。   周少瑾心痛兒子被程池這樣逼趣,忙攔了程池:「不過是陪孩子玩。就讓著他好了……」   她的音話還沒有落,只見韞哥兒再次去抓程池的手指沒有抓到。嘴角微扁,「碰」地一聲朝著程池的臉就是一腳。   程池猝不及防,被韞哥兒踹了個正著。   夫妻兩個都呆了。   踹了人的韞哥兒卻委屈地大哭了起來。   周少瑾忙將韞哥兒抱了起來,一面哄著兒子一面問丈夫:「疼不疼?有沒有傷到哪裡?」   程池摸了摸臉。哈哈地大笑起來。   他生平還沒有誰敢踹他的臉,現在到讓兒子給踹了。   程池不由道:「沒想到這小子的身手這麼好,等再大些了隨著我習武好了。」   「那七星堂怎麼辦?」周少瑾立刻緊張地問。   他可不想自己的兒子去做什麼七星堂的堂主,幹著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勾當。   程池笑著親了親周少瑾的粉嫩嫩的面頰,悄聲道:「你放心,不過是想讓他強身健體罷了。」   周少瑾放下心來。   夫妻一會兒拿著搖鈴,一會兒拍著手,半天才把韞哥兒哄好,由乳娘抱著下去洗漱。   程池如釋重負地嘆道:「這哄孩子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周少瑾直笑。   那小廝喘著粗氣進來稟道:「四爺,西直門的汶老爺派了小廝過來,說無論如何都請您過去一趟——諾大爺回來了,諾大奶奶和諾大爺起了口角,諾大奶奶要懸梁自盡,如今人已救下來,汶大老爺要把諾大奶奶送回金陵去,想讓您過去做個見證,免得吳家的人以為程家欺負了諾大奶奶,還想向您借幾個身手矯健的護衛護送諾大奶奶南下。」   程池既不是宗長又不是程汶的兄長,憑什麼去管這些事!   周少瑾緊緊地抱住程池的胳膊。   程池思忖了片刻,對那小廝道:「這麼晚了,既然諾大奶奶已經救活了,讓汶老爺派人守著她就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小廝一溜煙地跑去報信去了。   程池就笑問周少瑾:「不想我去?」   「嗯!」周少瑾點頭,依在了程池的懷裡,低聲道,「這種事本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不喜歡吳寶璋,可汶老爺要讓康六娘做平妻,我心裡也不舒服。兩邊都沒有道理。我不想你去管他們的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明天要去找個名醫看看,只有一更,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四十章遣返   程池就颳了刮周少瑾的鼻子,笑道:「聽你的,我們不去。」   周少瑾眉眼彎彎,嬌嗔道:「本來就不應該去。」   程池抱了周少瑾,心裡不由感慨。   他的小姑娘終於學會向他說「不」字了。   第二天一大早,夫妻倆帶著韞哥兒去給郭老夫人問安,沒想到郭老夫人屋裡居然有人。   珍珠低聲道:「是袁夫人派過來的管事嬤嬤,說西直門那邊的諾大奶奶自縊未成,如今人雖然救了下來,可情緒非常的不好,大哭大鬧了半宿,把大老爺和大爺都驚動了,都在西直門那邊勸汶大老爺,大老爺還是讓隨從趕回杏林胡同拿了件衣裳匆匆忙忙梳洗了一番就上了朝。」   程池皺了皺眉,笑著對周少瑾道:「難怪別人都說妻好一半福。」   竟然當著郭老夫人屋裡服侍的說這些。   周少瑾面色緋紅,可也不能否定心裡是甜滋滋的。   那邊沉香卻忙去稟了郭老夫人。   不一會,杏林胡同那邊管事的嬤嬤就從屋裡出來了,曲膝給周少瑾和程池行禮問好,由沉香領著退了下去。   珍珠撩了帘子。   周少瑾抱著韞哥兒跟在程池的身後進了屋。   因剛起來,屋裡的窗欞都打開了在透氣,微冷的空氣清新自然,讓人聞了精神一振。   郭老夫人卻忙吩咐珍珠:「快把窗欞關上,韞哥兒來了,小心別凍著他了。」又朝韞哥兒伸出手來,「乖乖,祖母這裡來。」   韞哥兒咧了嘴笑,把郭老夫人的心都笑酥了。忙吩咐珍珠等人:「快,快把前幾天大老爺帶過來的慄子糕拿過來。」   是程涇在宮裡當值皇上賞的,知道老年人吃了好,特意讓人送過來的。   周少瑾忙笑道:「娘,韞哥兒還不會吃這些東西呢!」說著,把韞哥兒抱了過去。   「看我這記性!」郭老夫人笑著把韞哥兒抱在了手上。對珍珠道,「那就去給我們的韞哥兒倒碗羊奶來。」   韞哥兒連乳娘的奶都不吃,更何況是羊奶了。   周少瑾不好再攔著郭老夫人,朝程池望去。   程池不動聲色,道:「娘,韞哥兒剛剛餵了奶,您這麼想起來就喂喂他的。等會他又不吃奶了。您還是先餵點清水給他吧,他今天早上起來到現在都沒有喝一滴水。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了,不肯喝水。」   郭老夫人一聽來了精神,信心滿滿地道著:「那是你們不會喂!」然後高聲喊珍珠去倒水。   珍珠等人哪敢怠慢,立刻捧了溫水過來。   郭老夫人親手給韞哥兒隔了細布帕子。用銀杏葉銀勺餵韞哥兒喝水。   韞哥兒嘗了半口,把剩下的水往外吐。   老夫人用布老虎哄著韞哥兒喝水,又用勺子上的銀杏葉逗韞哥兒玩,可不管怎樣。韞哥兒就是不喝水,就算是偶爾餵進去一口。他立刻也給吐出來。   郭老夫人給他擦著口水,笑吟吟地對程池道:「你說他怎麼這麼聰明,知道這是水,沒有味道。不喜歡喝!」   程池無語,看著天色不早,起身去衙門。   周少瑾送了程池出門。   程池悄聲道:「孩子不能給娘帶了。想當初,我們要是敢把吃進嘴裡的東西吐出來,就等著挨戒尺吧!你看娘待韞哥兒?什麼都好。再這樣下去,只怕會養成紈絝子弟。孩子的事,還是你多費心,儘量自己帶著。等他三歲,我來給他啟蒙。」   由他親自帶著。   周少瑾覺得程池有點小題大做了。   小兒子大孫子,都是老太太的心頭肉。孩子現在還小,寵著慣著點不要緊,只要規矩不忘就行了。   但程池交待下來了,她以後多陪孩子玩就是了。   周少瑾順從地應「是」,看著程池上了轎子,這才回了汀香院。   屋裡,郭老夫人還在耐心地餵韞哥兒喝水,韞哥兒卻發起了脾氣,一把將郭老夫人手裡端著的碗給打翻了,水灑了一炕。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板著臉喊了聲「韞哥兒」。   韞哥兒好像知道自己惹母親生氣了,小嘴一癟,就嗚嗚地哭了起來。   郭老夫人忙道:「孩子不懂事,打翻了個碗有什麼大不了的,也犯得著你這樣嚇唬孩子。」然後又轉身輕輕地拍著韞哥兒溫聲地哄著他,「我們韞哥兒是男子漢,不哭,不哭。祖母給給你買糖吃。」說完,可能想到韞哥兒還不能吃糖,又道,「等韞哥兒長大了,祖母給你買好多好東西。」   韞哥兒雖然年紀小,也能感覺到大人們的情緒。   知道此刻周少瑾在生氣,他就趴在郭老夫人的肩頭大聲地哭著。   郭老夫人心疼得不得了,「乖乖,乖乖」地哄了半晌,並道:「不喝水就不喝水,我韞哥兒想喝的時候再喝。」   周少瑾看著,陡然間覺得程池的話也不無道理。   等把韞哥兒哄好了,郭老夫人出了一身的汗,韞哥兒又蹬著小腿要出去。周少瑾索性把孩子裹厚實了交給了乳娘,自己服侍著郭老夫人換了身衣裳。   郭老夫人不由感慨:「老了,老了!想當初四郎那會兒,我一抱就抱一整天也沒覺得累。不服老可不成了!」   周少瑾笑道:「是韞哥兒太皮了,哪有像他這麼大的孩子就在家裡呆不住的。」   「他聰明嘛!」郭老夫人為孫子找著藉口,由丫鬟攙扶著上了臨窗的大炕,接過周少瑾捧的茶喝了兩口,道,「你們汶從兄那裡出了事你們可知道?」   「知道。」周少瑾把昨天晚上程汶派人來找程池的事告訴了郭老夫人,但怕郭老夫人以為她慫恿著程池不幫助兄弟,沒有把自己阻攔程池的事告訴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聽了點頭,道:「你們不去是對的。那吳氏雖然有錯,汶侄兒的做法也不對,我們不能助紂為虐。搞什麼平妻,讓人笑掉了大牙。」   周少瑾鬆了口氣,笑著應「是」。   有丫鬟進來稟道:「大太太過來了。」   想必是為了程汶家裡的事。   郭老夫人說了聲請,小丫鬟帶著袁氏走了過來。   不知道是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還是壓根就沒有睡,袁氏神色憔悴而又疲憊。   上前給郭老夫人行了禮之後,周少瑾讓小丫鬟端了錦杌給袁氏。客氣地問她用沒有用過早膳?廚房裡還燉著半隻烏骨雞,要不要用烏骨雞湯下碗面給她。   袁氏可能是真的累了,居然客氣地對周少瑾說了句「那就麻煩弟妹了」。   周少瑾吩咐下去。   回到宴息室的時候就聽見袁氏對郭老夫人道:「……汶大老爺已經鐵了心。我怎麼勸也沒能勸住。來的時候他的隨從正和幾個婆子幫諾侄媳婦打包行李,說是明天一早就送諾侄媳婦回金陵去孝敬汶大太太!」   「胡鬧!」郭老夫人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厲聲道,「他這是哪門子的公公,居然讓隨從和婆子動兒媳婦的東西。傳出去了他還要不要做人了!」   「我也這麼說來著。」袁氏無奈地道,「可他要能聽進去才行。他現在一門心思地要把諾侄媳婦弄走,給外面的那位挪地方。可看他這樣,我也發下話來,他若是這樣。從今以後他們家裡的事我都不管了。讓他自己看著辦。他聽我這麼說就有點反悔的意思,我擔心他我行我素起來大家撕破臉,就佯裝生氣的樣子來了您這裡。」說完,她撫著胸口道。「也不是佯裝的,我被他們氣都氣飽了。」   郭老夫人顯然也很反感程汶的做法。對袁氏道:「這件事你就別管了。他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去,只是要記住了,他雖然姓程,可我們已經和九如巷分家了。他要是不顧著我們程家的臉面,我也不會顧著他的臉面的。」   袁氏聽著精神一振。   到了晚間,程劭過來了,問程汶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今天下衙的時候遇到了順天府尹,他怎麼告訴我說程汶要給諾哥兒娶個平妻,還到官衙裡去寫了文書畫了押,要請那順天府尹去喝喜酒。」   大家之前聽程汶說起來還以為他只是不滿現狀的抱怨,誰也沒有想到他真的會這麼幹,就更不要說去和程劭說什麼了。   這下子程劭找到了門上,知道事情瞞不下去了,只得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程劭。   程劭在周少瑾心目中是個溫柔寬和之人,沒想到程劭發起脾氣來這麼厲害。   她抱著韞哥兒躲到了自己屋裡。   不一會,程池也回來了。   知道程劭在汀香院,還在發脾氣,程池苦笑著對周少瑾:「我二叔父這個人,就是性子太直率,最見不得這魑魅魍魎的事……」   周少瑾聽得心中一動,壓低了聲音道:「四郎,您看,二叔父被殺,會不會與他的性子有關?比如說,四皇子害死了皇上……」   程池大笑,把她抱在懷裡揉了揉她的頭髮,道:「這小人,怎麼能生得這樣的百伶百俐的!」   周少瑾不解地望著程池子,又換來了程池的一陣大笑。   他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語:「這些話跟我說說就行了,別往外亂說,殺兄也好弒父也好,畢竟是以後的事。說得太早了,別人只會拿你當瘋子;說得太晚了,禍起蕭牆,危及社稷,又會心懷內疚。」   周少瑾點頭。   兩去了郭老夫人現在住的汀香院。   遠遠,他們就看見程劭在院子裡打著轉兒。   ※   親們,今天的更新。   明天要做個檢查,也只能一更,更新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四十一章天算   周少瑾和程池不由得面面相覷,急步迎了上去行禮。   程劭神色有些凝重,朝著周少瑾點了點,對程池道:「你跟我來,我有話和你說。」   周少瑾進了屋。   程劭就站在院子的石榴樹下問程池:「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和七皇子府的人有接觸?」   程池無意隱瞞,點了點頭。   程劭道:「前兩天自貢那邊八百裡加急,民夫暴動,死了很多人,皇上震怒,有官員陳條,說這件事與七皇子有關,你把自己的事捋一捋,別牽扯到其中去了。」   程池挑眉:「鹽井?七皇子從中在抽成?」   「多半如此。」程劭道,「國庫的稅賦不能少,那就只能多徵,自然會引起民怨。」然後告誡他,「這件事可大可小,但我瞧皇上的意思,是要藉此整頓吏使,你別撞在槍口上了。」   程池突然想到周少瑾所說的前世之事,笑道:「二叔,別人都說您淡泊高遠,我看您是漠不關心吧?」   程劭卻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程池笑道:「我就是覺得有時候有些事明明您一句話的事就能讓百姓受惠,您卻能一直保持著沉默。若是說是想簡在帝心,好像又不全是……」   程劭道:「水至清則無魚。有些事,你不做,自有別人做。可只要不危害國家根本,我就可以容忍。」   程池道:「那什麼是國家根本呢?」   程劭道:「民不聊生。」   程池笑道:「如果國君昏庸算不算呢?」他說著,語氣一頓,又道,「或者說是,國君無德呢?」   程劭目光中閃過一絲銳利,道:「這也不與你相干?你可別忘了。你現在是程氏的子弟,一個不小心,就會讓全族覆滅。你在外面怎樣的翻天覆地我都不管,卻不能殃及家族。家族除了你的兄弟手足,還有什麼也不懂的孩童。」   程池笑道:「您放心好了,我也有妻兒要照顧。我只是有點好奇而已。覺得如果是國君失德,您恐怕沒有這麼淡定從容吧?」   程劭沒有否定,道:「有時候上位之人的無心之舉卻惹得很多本不應該出現的麻煩。所以國君失德常常是民不聊生的根源。」   「我知道了!」程池淡淡地道,神色間有著掩飾不住的悵然。   或者,他也無意掩飾。   程劭素來知道這個侄兒的本事,看著不由得心中一跳,擔心地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程池有些猶豫。   程劭就不動聲色地站在那裡等他回答。   程池沒想到程劭會不依不饒地要等個答案。頗有些無奈地道:「我發現皇太子有心疾,四皇子卻知道這件事。」   程劭更糊塗了,道:「這與七皇子有什麼關係?」   程池有些意外,道:「您知道皇太子有病?怎麼之前一直沒有聽您說起過。」   「這又不是什麼好事。」程劭道,「皇上沒有明說。話裡話外卻有所暗示。你是想參與到立儲中去嗎?我覺得你急切了些。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時,最少十年之內都玉宇清泰,你與其擔心之後是誰繼位,我看還不如以靜制動——只要你能幹實事。不管是誰做皇上,總是要用你的。你何必去冒這個險?再說了。你上頭還有大郎。要說站隊,恐怕他比你要急——做到了他那個份上,又只是個輔閣,一旦儲君有異。卻是由不得他不站隊的。」   程池的心思卻被程劭原來知道皇太子有病的事佔據,並沒有過多的考慮到站隊的問題,他沉吟道:「除了您,您可知道還有誰知道皇太子的病?按律,皇太子有這樣的病,是不能繼承大寶的……」   程劭暗示他:「可皇太子有個好兒子。」   也就是說,皇上根本就沒有指望皇太子繼位。   這樣也符合帝王之術。   天無二主。   按少瑾所說,皇上的確還有快十年的元壽,到時候太子已經是年過四旬之人,皇長孫則正值青春,皇太子這病最多也就拖個幾年,皇長子就可以順利繼位了,甚至於,皇太子若是去了,皇長孫正好繼位。也免了父子之間的猜疑。   事實是,皇太子的確於皇上之前病逝了,可讓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是,皇長孫也於皇上之前病逝了。   程池笑道:「您是對皇上最了解的人了,如果皇太子和皇長孫都於皇上之前殯天,皇上會選誰做儲君?」   程劭眼皮跳了跳,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程池道:「明天沐休,如果您不過來,我恐怕也會過去找您。七星堂,我想就在我手裡終結了算了。可七星堂的這些人怎麼辦卻是個大問題。我原想把一些窮兇極惡的想辦法除了,一些不願意退隱江湖的隨他而去,那些金盆洗手的給他們在衛所安排個合適的位置,不願意去衛所的,也可以安排到各衙門做個捕快什麼的。但如果願意做捕快的,就得背井離鄉了,我雖然可以在卷宗上做手腳,讓他們的履歷看上去沒有問題,但鄉裡鄉親的多半都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   七皇子,管著西山大營。   程劭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不必求七皇子,你把名單給我,我來安排。」   程池笑道:「那好。等過兩年我把人員確定下來了,您慢慢地幫著給安排下去。」接著又問起立儲的事來,「皇太子的身體就不必說了,皇長孫越過了幾位叔叔繼位,我並不看好。」   程劭卻無意程池多談。   程池道:「不是我要多管閒事,而是大哥這麼多年以來一直以袁家馬首是瞻,可在大哥入閣的事上,袁維昌卻暗中和申敏之達成了協議,這原本無可厚非,站在袁維昌的角度,他有他的打算和布局,可袁維昌卻一點風聲也沒有漏。我只怕等到大哥非得站隊不可的時候,大哥會被那袁維昌坑了。」   程劭雖然對程涇的能力也有所保留,聞言道:「你那時候被二叔祖選中,年紀又太小,你二哥忠厚有餘機敏不足,反倒是你大哥強一點,又願意幫助族人……」   這豈不是矮個子裡面選高個子。   程池嗤之以鼻,道:「您為什麼不自己上?」   「我太清高,沒辦法和光同塵。」程劭正色地道,「而且我覺得我在現在的這個位置上最好,既可以在皇上面前有事沒事的時候露個臉,又遠離六部三司,讓皇上放心。還可以給你們提個醒,免得一腳踏進了泥沼裡出來不了。」   這倒是。   有程劭這樣的人,對程家諸人的仕途如虎添翼。   「至於說站隊的事,」程劭想了又想,道,「我倒覺得,你應該和大綸談談——他在詹事府,你倒可以和四皇子走動走動。四皇子曾經在坤寧宮裡長大,和皇太子的情份非比尋常。如果皇長孫萬一沒有辦法登基,四皇子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最終皇長孫登基,四皇子的一個富貴王爺是跑不了的。」   程池聽著,點如漆墨的眸子驟然間變得更深幽。   他道:「您看好四皇子?」   程劭大有深意地看了程池一眼,道:「你不也看好他?不然韞哥兒百日禮的時候他為什麼要來送禮?」   程池這才心中猛跳起來。   他長長地吸了幾口氣,好半晌心情才恢復了平靜。   程劭卻覺得今天兩人已談得太深了,道:「你大哥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提醒他的。」隨後轉移了話題,「廖紹棠回鄉應試,臨行前我曾送給了他幾卷時文,也不知道他考得怎樣了?」   程池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也不再拘泥著在皇儲的話題上打轉了,笑道:「他走之前曾來向我辭別,我也跟他叮囑了幾句,不管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都給我們報個信。」   程劭道:「他的文章功底還不錯,廖家也不是白丁,想必有所準備。」   程池道:「如果他這次能榜上有名,我建議他明年一起和嘉善下場。一個人是考,兩個人也是考。有您幫著捉題,總比像沒頭蒼蠅似的亂竄要好。」   程劭笑了起來,道:「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要是下一科考,我還不得一樣得給他捉題。你倒會使喚人!」   兩人說著,正屋的帘子一撩,沉香走了出來,知道程池和程劭在說話,並不上前,而是遠遠地站在廡廊高聲地道:「二老太爺,四老爺,老夫人問您們的話說完了沒有,若是說完了,就進屋來喝茶。她老人家想等會讓人去接了阿寶少爺和阿仁少爺過來,明天大家一起吃飯。」   「好啊!」程劭知道自己年紀大了,阿寶和阿仁以後還是要程涇他們照顧,他們彼此間走動的越勤,關係就越好,感情也就越深,「我看明天應該天氣不錯,我們不如去剎什海那邊划船吧?」   如果以郭老夫人的名義去剎什海划船,周少瑾就得安排相關的事宜。   程池道:「我看就在家裡划船好了。我嶽母和小姨子、小舅子也在,小孩子太多了,去剎什海怕是照顧不過來。」   「也好。」程劭笑道,「我來給幾個孩子做幅圖。」   他的書畫都堪稱一絕,又得了皇上的推崇,也算是一畫難求了。   程池卻若有所思地道:「把顧大綸也叫過來。」   程劭擊掌,道:「不錯,不錯,索性把袁姑爺和彭姑爺也一併叫過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四十二章家宴(給書之靈契的加更)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能子孫繞膝,郭老夫人自然是高興的,周少瑾卻忙得腳不沾地——下貼子,定菜單,派人去打掃水榭,開了庫房拿了宴客的碗碟牙箸,又因要去水榭那邊划船,還得調了會鳧水的丫鬟婆子進來服侍。   程池就悄悄地跟周少瑾道:「我來幫你下帖子,定菜單。」其他的事都要吩咐管事的婆子,他不好代勞。   「那怎麼能行?」周少瑾紅了臉,「我之前也看娘做過,知道怎麼做的。」   「我知道你能行。」程池笑著摸了摸周少瑾的頭,「只是這事決定的太突然了,時間有些緊。」他說著,提筆寫了幾個字在宣紙上,道:「你看我這字寫得怎樣?」   柔若垂柳,秀麗婉約。   周少瑾訝然。   這分明是她的字體!   程池笑道:「這下相信我能幫你寫請帖了吧?」   「池舅舅!」周少瑾撲到了程池的懷裡。   程池就咬著她的耳朵道:「是不是想我了?」   或者是因為在周少瑾的心裡,程池永遠是那個庇護她、照顧她、把她放在心上的池舅舅,她偶爾會情不自禁地像從前那樣喊程池為「池舅舅」,特別是床第之間她心神恍惚之時,特別容易嬌怯怯地胡言亂語。   周少瑾的臉一下子通紅,落荒而逃。   程池哈哈大笑,用周少瑾的筆跡幫她下了帖子,定了菜單,然後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正在逗韞哥兒玩,看見程池進來,忙道:「你看,你看。我們韞哥兒的腦袋可以豎起來了。」   程池循聲望過去。   韞哥兒正趴在臨窗大炕上的一塊富貴花開的漳絨墊子上,郭老夫人手裡拿著個撥浪鼓在他面前搖,他就努力地抬起頭來用手去抓那撥浪鼓。   孩子兩個多月的時候程池才回來,那個時候韞哥兒已經被人託著脖子豎在肩上到處走動了。他看不出來這有什麼區別。   郭老夫人就嗔道:「孩子滿了百日頭才能抬起來,可也只是勉強地能抬起來罷了。你看我們家韞哥兒,二個月就能抬頭。滿了百日這頭都能豎起來了,還知道抓撥浪鼓,這孩子養得可真好。」然後想到懷了韞哥兒的周少瑾,嘆道,「我之前就怕她生下來的孩子像小貓似的難養,誰知道她個子雖小,生出來的孩子卻一點也不小。還養得這樣壯實,可見懷韞哥兒的時候是吃了苦的,你以後可要待她好一點。」   「好!」程池笑著應諾,並不多說,接過郭老夫人手中的撥浪鼓逗著韞哥兒。   誰知道韞哥兒抓了半天沒有抓撥浪鼓。居然生氣了,也不抬頭了,也不要撥浪鼓了,小臉趴在漳絨墊子上用白白嫩嫩的小手摳著漳絨墊子上紅色的小花起來。   程池逗了他半天。他就是不理。他開始還以為韞哥兒是累著了,後來見到韞哥兒乖乖地趴在那裡沒有動靜。就想把韞哥兒抱起來,放下撥浪鼓,這才發現韞哥兒在摳小花玩。   他有些哭笑不得,把韞哥兒抱了起來。用平常韞哥兒最喜歡的姿勢把韞哥兒豎在了肩頭,韞哥兒卻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程池莫名其妙。   郭老夫人急了,衝著程池就道:「你把他怎樣了?剛才還好好的,玩得高高興興的,你幹什麼了?」   程池真是滿頭大汗。   他長這麼大,郭老夫人還是第一次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地責問他。   程池想了想,道:「他可能是怪我把他給抱了起來。」接著把韞哥兒剛才在摳小花的事告訴了郭老夫人。   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郭老夫人已經一把將韞哥兒從他懷裡抱著,溺愛地寵著韞哥兒道:「都是你爹爹不好,我們韞哥兒玩得好好的,他偏偏來搗亂。我們不理他。我們韞哥兒是不是要摳小花啊?沒事,沒事,祖母這就讓我們韞哥兒摳小花去。」說著,又照著的原樣把韞哥兒放在了漳絨墊子上。   韞哥兒卻沒有了剛才的興致。   放在漳絨墊子也哭。   郭老夫人就抱著韞哥兒在地上走來走去的,一面走,還一面道:「我們韞哥兒不哭了,再哭,要哭壞眼睛了。韞哥兒想幹什麼啊?是不是要花花啊?」說著,就打開了鏡頭臺的鏡奩看了看,沒有看見合適的,眼睛朝著屋子裡的丫鬟婆子一掃,指了沉香道:「去找幾朵你們沒有戴過的絹花過來。」   程池立刻意識到了郭老夫人要幹什麼,不由喊了一聲「娘」。但沒等他開口說話,郭老夫人已不悅地道:「你們小時候哪一個不是我帶大的?三個兒子三個進士。你們誰長歪了?再說了,他還小,不懂事,你們就得教到他懂事才行,一味的板著臉了訓斥他,惹得他膽戰心驚、哭哭啼啼的那就是教子?」   說話間,沉香三步並作兩步地出了內室拿了幾朵還沒有戴過的新絹花進來。   郭老夫人就挑了朵大紅色的石榴花在韞哥兒面前晃動:「韞哥兒,看,石榴花,好看不好看?我們韞哥兒拿了留著以後給媳婦戴好不好?」   韞哥兒就睜大了眼睛望著郭老夫人手中的石榴花,好像要看清楚這花到底是什麼似的,半晌才伸出手來戳了戳那花瓣,然後才小手一伸,把花抓在了手中。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又拿了朵鵝黃色的月季花。   韞哥兒伸出另一隻手抓在了掌心。   郭老夫人看著有趣,又拿了朵紫色的丁香花。   韞哥兒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卻沒有理會。   「哎喲喲!」郭老夫人看著樂得不行,對程池道,「他還知道喜歡什麼花。」   應該是只要顏色鮮豔的東西吧?   程池在心裡嘀咕著,看見母親興奮的神色,話到了嘴最終還是聰明地咽了下去,決定不在孩子的問題上和母親有什麼衝突——自他被定為七星堂的堂主之後。母親就很少這樣高興了。   他原來準備他來帶韞哥兒的,這樣母親沒有事了,肯定會過問明天宴請的事,就可以幫幫少瑾了,現在看來,他還是去看看宴請的事準備得怎樣好了!   程池陪著郭老夫人說了幾句話。郭老夫人就趕了程池走:「你去幫少瑾去吧!韞哥兒今天晚上跟我睡。他年紀也不小了,不能總跟著母親,這樣長大會膽小怯弱的……」   前一刻鐘母親還說韞哥兒太小,後一刻鐘韞哥兒就大了,要學著離開母親生活了。   程池生平第一次覺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等孩子一過三歲就給孩子啟蒙,親自帶在身邊,不能讓韞哥兒長於婦人之手!   程池再一次下定決心。去了周少瑾示下的抱廈。   周少瑾穿著件粉色方勝暗紋的杭綢褙子,下身是鵝黃色馬面裙,烏黑的青絲簡簡單單地綰了個纂兒,並綰著兩朵點翠丁香花,在這秋日日見寒冷的天氣裡如春花風嬌嫩。溫婉柔順的面容又帶著幾分恬靜,沒有一點當家主婦氣勢,卻溫溫柔柔的讓人覺得親近。那些回事的管事娘子和嬤嬤們和她說話的聲音神色都溫和了三分。   程池微微地笑。   百樣的米養百像的人,少瑾雖然柔弱。卻未必就怯懦,不過是各人的行事作派不一樣罷了。   他欣然地離開了抱廈。   周少瑾回來的有些晚。等洗瀨了上床之後就鑽到了正在看書的程池的懷裡,摟著程池的腰把臉貼在了他的胸膛上,聽著他「怦怦怦」有力的心跳,她覺得整個人都鬆懈下來。   「四郎。」她輕柔地喊著程池,「我把管事的娘子和婆子打發了之後,春晚告訴我請已經送了出去,菜單子也擬好了……多謝你!我好高興。」   「真的!」程池很喜歡她這樣軟若無骨地纏在他身上,他放下手中的書,一面心不在焉地和周少瑾說著話,一面捋了她的頭繩,散了她的頭髮,「我管家的手段也不錯吧?」   周少瑾知道他喜歡自己披著頭髮的樣子,只是這樣披著頭髮一來是頭髮要常洗,二來是早上起來要全部重梳,耽擱時間……可程池喜歡,她就隨著他的喜好,抱著他由他散著自己的頭髮。   「嗯!」她柔柔地道,「你好能幹,什麼都會!」   程池低聲地笑,咬了周少瑾的耳朵,手就順著那玲瓏的曲線而下……   周少瑾有些猶豫。   明天家裡有客人,她怕自己起不來……   程池就和她耳語:「今晚只做一次。」   周少瑾紅著臉,趴在了他的懷裡。   ※   翌日,程笙最早一個來。   給郭老夫人問過安之後,程笙的夫婿彭藻跟著程池去了花廳,睿哥兒留在了郭老夫人身邊,在炕上爬來爬去,不時拿起一件韞哥兒的玩具遞給被乳娘抱坐在炕上的韞哥兒,玩得不亦樂乎。   郭老夫人看著眼睛都笑彎了。   程笙則把周少瑾拉到了一旁,低聲道:「你怎麼生了孩子越長越漂亮了,我卻成了黃臉婆?有什麼秘方快拿出來,不然等會二姐和大姐到了小心我們一起對你口誅筆伐!」   「我哪裡越長越漂亮了?」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仔細想了想日常的起居,「我每天喝一小盅燕窩算不算?」   「燕窩誰沒有喝?」程笙不依,「除了這個還有什麼?」   周少瑾搖頭,笑道:「我除了吃這個就沒有吃其他的什麼東西了,從前還能早睡早起,有了韞哥兒就跟著他,他什麼時候睡我什麼時候睡,什麼時候醒我什麼時候醒……」   程笙根本不相信。   兩人正說著,杏林胡同的人到了。   ※   親們,給書之靈契的加更。   O(∩_∩)O~   PS:晚上的更新時間沒有辦法確定,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未完待續~^第五百四十三章上門   程涇穿著件寶藍祥雲團花直裰,程許穿的是墨綠色忍冬暗紋杭綢直裰,袁氏大紅色遍地金通袖襖,閔葭則穿著玫瑰色寶瓶暗紋的褙子,程涇威嚴,程許溫文,氣色都很好,袁氏倦意濃濃,閔葭低沉寡言,都像蒙塵的珠寶,顯得黯淡無色。   這樣的情景不僅周少瑾、程笙注意到了,就是郭老夫人也注意到了。   老人家大吃一驚,等他們行了禮直起身來語氣有些急切地問著程涇:「你媳婦和兒媳婦這是怎麼了?」   程涇苦笑,道:「汶從弟六天前把諾哥兒的媳婦送回了金陵,前天則差人送了帖子過來,說是程諾要娶那康六娘進門,日子就在了今天……」   他說著,袁氏從衣袖裡拿了幾張喜帖出來,道:「說這是給您和四叔、二叔、箏兒他們的。」   郭老夫人面無表情地閉了閉眼睛,半晌才道:「四郎和彭姑爺在花廳那邊喝茶,大郎和嘉善也過去陪陪客吧!」   程許就看了程涇一眼。   程涇卻目不斜視,恭敬地應「是」,退了下去。   程許急步跟上。   郭老夫人親切地對閔葭道:「你也有些日子沒過來了,我讓你小嬸嬸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杏仁露,下去和阿笙吃點心去吧!」   明著就要把男人和小輩們都支出去。   閔葭恭聲應諾,和程笙退了下去。   周少瑾隱隱有些不安,見閔葭和程笙退了下去之後,忙道:「娘,我去看看水榭那邊準備的怎樣了?」   郭老夫人點頭。   周少瑾急急地往外走。   可人還沒有走出落花罩,就聽見身後傳來「啪」地一聲,郭老夫人厲聲道:「你是不是娶了媳婦就老糊塗了!吳氏是死了還是被休了?娶媳婦。程汶不知道禮義廉恥,你也跟著不知道了嗎?這種帖子,你看著就應該把送帖子的人給我攆出門去才是,你居然還接著了。接著了不說,還拿到了朝陽門來!你是不是嫌家裡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要挑著事兒讓大家非議啊!還不給我把這帖子拿去燒了!」   袁氏被罵得狗血淋頭。   她沒有想到郭老夫人的反應這樣激烈。慌慌張張地拿了帖子就要去燒。   沉香等人怎麼敢讓她動手,忙接了過去。   袁氏喃喃地道了謝,低頭給郭老夫人賠著不是:「娘,這件事是我糊塗了。我以後再也不會自作主張了,以後有什麼事都先問過您老人家」   「你有事問我做什麼?」郭老夫人冷笑,「你嫁進我們家也有三十幾年了,也是娶了媳婦快要做祖母的人了。可你看看你幹的這些事?我就是想給你體面你也得讓我有個說法吧?這些小事你到現在還要我提點你,你讓我怎麼辦?」   袁氏忍不住小聲辯道:「吳家不同意吳氏大歸,吳氏沒有兒子,又被送回了金陵和汶大太太做伴,以後哪裡還有出頭之日。可那康六娘不一樣。據說她十四歲就接手了家裡的生意,她的叔叔之所以護著她是因為她太厲害,大家撕破了臉她叔叔只有吃虧的份……」   「所以你怕那康六娘生了兒子得了勢?所以你就像個不明事理的無知婦孺般地捧高踩低?」郭老夫人怒目道,「你是堂堂閣老的夫人。三品的誥命,原來還怕得罪個商賈婦人!你要是這麼想。你不如讓大郎致仕跟著那康家去做生意去——閣老做商賈,那肯定是一本萬利的事了。」   袁氏臊得臉色通紅,忙道:「娘,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親戚間越強越是助力……」   「呸!」郭老夫人鄙視袁氏道。「那也要看是什麼樣助力?那曲源還是高耀的嶽父呢!像康家這樣上不了臺面的,他們能助你些什麼?你要是還這樣分不清楚是非,分不清楚輕重,我看這家你也別當了,免得給大郎惹出禍來。趁早讓嘉善媳婦來主持中饋!」   「娘!」袁氏臉色煞白。   如果閔葭這個時候有了孩子,她交出管家的權力還可以說是做了祖母,要含飴弄孫,如今閔葭一點影子也沒有,正是休養身體想辦法懷孩子的時候,她把管家的權力交給閔葭算是怎麼一回事?   不說別人,只怕閔家的人就會指著她的脊背說她虐待媳婦,閔葭進門一直沒有孩子是因為她這個做婆婆從中做梗!   郭老夫人也懶得說她了,正要讓她退下去,有小丫鬟隔著帘子來稟,說邱氏帶著阿寶和阿仁過來了。   「快請他們進來。」郭老夫人笑著吩咐小丫鬟,卻對袁氏斂了笑容道,「你弟媳和侄孫要過來了,你去迎一迎吧!」   袁氏鬆了口氣,忙轉身去撩了帘子。   周少瑾、程笙和閔葭都沒有走遠,正和邱氏見禮,見袁氏笑著迎了出來,如釋重負,簇擁袁氏和邱氏進了屋。   可這件事並沒有完。   等用了午膳,郭老夫人回房午休,叫了程涇陪她。   路上,郭老夫人對長子道:「修身齊家平天下,你現在已是閣臣,家裡的事也應該注意注意了,像今天這樣,拿了五房的帖子過來幹什麼?」   程涇內疚道:「娘,都是我的不是。我回去後會好好地說說她的。」   郭老夫人搖頭,道:「看來還是我沒有把你教好——你來的時候神採奕奕的,你媳婦卻疲憊不堪,你就沒有想到你媳婦這些日子到底在忙些什麼?如果是為了五房的事,那你就更不應該了。有些事婦人拿不定主意,你就應該幫她拿個主意才是,有些事也不是誰天生就會的,不能因為這是內宅的事你就一應不管。這一點你不如你兩個弟弟——你看二郎,邱氏有什麼事都會請了他拿主意,這樣固然有弊,可他家宅寧靜,夫妻和美,子女孝順。大事上不會出錯。四郎就更不要說了,她媳婦是喪母之女,比起邱氏來都不如,可你看現在,家裡的小事雖有不足之處,可大事上卻從來不曾犯過糊塗。俗話說得好。堂前教子,枕邊教妻。你得要好好想想才是了。別讓後院的事拖了你前堂後腿。」   程涇唯唯稱「是」。   郭老夫人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深深地嘆了口氣。   後花園卻很熱鬧。   孩子們湖裡划船,活潑好動的程笙拉著閔葭也上了船,兩個人笨手笨腳的,船在岸邊打了半天的轉也沒有劃開,惹得在岸邊抄手遊廊裡觀看的周少瑾、程箏和程簫笑得不行。程箏更是毫不客氣地道:「還說我們幾個沒意思。我們只是難得有這樣個清閒的時候,想姐妹們坐著說說話好了。」說著,她叫了程簫和周少瑾,「我們也去划船去。」   韞哥兒還小,由李氏帶著和宗瑾去睡午覺去了。幼瑾卻精力充沛,和阿寶、顧中玩得不願意走,乳娘陪著她坐著和阿寶幾個在划船。   見程笙下岸上了船,站在船邊喊著周少瑾:「二姐。二姐,你也來划船。划船好好玩的!」   乳娘笑著拉著她的手。怕她亂跑。   周少瑾也很少遇到這樣的時候,她回頭朝坐在水榭旁涼亭裡的程池望去。   涼亭里舖著氈毯,程池、程劭、顧緒、袁鳴、彭藻、程許、程讓幾個圍坐在亭間的茶几旁說著話喝著茶,程讓最小。自覺地幫眾人沏著茶,雖然看不清楚他們的表情,可眾人的姿態都頗為放鬆,看上去氣氛不錯。   周少瑾放下心來,笑著應「好」,道:「我不怎麼會划船,阿箏可要教教我。」   程箏笑著點頭。   程簫卻道:「嬸嬸怎麼不求我?」   周少瑾愕然。   程簫笑道:「姐妹裡,我最會划船,還會鳧水。」   「真的嗎?」周少瑾睜大了眼睛,「你怎麼學會鳧水的?」   「小的時候跟婆子學會的。」程簫笑道,「那時候不懂事,非要學不可,祖母就讓人教我。」   程箏在旁邊笑著補充道:「你別看她文文靜靜的,膽子卻大,那個時候我們都不敢下水,偏生她吵得厲害。」   程簫抿了嘴笑,率先上了船,然後站在船尾扶了程箏和周少瑾上船。   船晃悠悠的,周少瑾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程簫朝程笙笑道:「阿笙,我們不如來比賽划船,誰先到那邊的白塔誰就贏了,怎樣?」   「不行,不行。」程笙笑道,「你們那邊有三個人,我們這邊只有兩個人,不公平。」   袁氏和邱氏聽著緊張地站了起來,連聲道:「不許比試,劃划船就行了。」   「沒事!」程箏笑道,「您還怕她們掉進水裡了不成?就算是掉進水裡了,也讓她們嘗嘗那滋味。」說著,爽朗地笑了起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皮啊!」袁氏頗有些無奈。   邱氏則笑了起來,對袁氏道:「我們年輕的那時不也像她們似的,都是做娘的人了,我們還是別管她們了,讓她們好好的玩玩,難得她們姐妹在一起。」   女孩子嫁了就有很多的規矩。   袁氏也是這樣過來的。   她不再說什麼。   自從知道了程許和周少瑾之事後就一直覺得沒臉到朝陽門來的閔葭看著這樣的場景也笑了起來。   一時間湖邊氣氛大好。   周少瑾陡然間站了起來,望著岸邊的遊廊面色凝重。   程箏等人微微一愣,不由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   只見程池身邊的童子清風帶著程劭的幕僚吳先生一路小跑著朝程池等坐著的涼亭而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明、後天都有事,只能一更,時間定在晚上的十點左右~~~~(第五百四十四章國喪   程笙和閔葭順著她們的目光也看見了清風和吳先生。只是程笙還不在狀況之中,笑著對周少瑾道:「是又有客人來了嗎?」   周少瑾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含糊地笑道:「可能是吧!」   閔葭卻是長在官宦之家,又是嫡長女,從小在曾祖母膝下長大,當成宗婦培養,立刻就看出了異樣。程笙今天的主動讓她心生感激,不由對程笙就多了幾分親近。聞言悄悄地拉了拉程笙的衣袖,低聲道:「事情有點不對,我們暫時別出場,看看情況再說。」   程笙心有所觸,踮了腳望過去,只見清風帶來的那位先生進了涼亭,很快涼亭裡的人就都站地起來,緊接著程池送程劭和那位先生出了涼亭,一路急行地出了花園。   「是二叔祖有什麼事嗎?」她喃喃地道。   大家的興趣都淡了幾分。   只有小孩子還不譜世事地在船上嘰嘰喳喳地高聲喧囂著。   二叔父那邊出了什麼事不知道,可大家卻沒有了高興的心情,這樣下去可不行!   周少瑾立馬笑道:「我這就讓人去問問,看二叔父那邊出了什麼事?」   程箏幾個急急地點頭。   周少瑾忙叫了商嬤嬤過來吩咐下去。   商嬤嬤立刻就去了涼亭又很快地折了回來,道:「是宮裡來了人,說七皇子惹了皇上不高興,皇上宣了二老太爺進宮下棋。」   大家都鬆了口氣。   湖面這才恢復了剛才熱鬧。   涼亭裡的人卻沒有女眷們那麼輕快。   袁鳴道:「……七皇子的事到底怎樣處置,就是都察院的人也不好彈劾——往深裡,可以說成是謀逆;往淺裡,可以說成是貪墨。如今朝野上下都看著皇上的臉色好出招,大哥,您說二叔祖進宮陪皇上下棋。不會有什麼事吧?這個時候誰知道皇上會問什麼話,一個應答不當,就有可能抄家滅族啊!」   他們本是連襟,只因程箏三姐妹過往從密,就依著姐妹間的排名論了兄弟,以顯親熱。   顧緒聞言笑道:「哪有那麼多抄家滅族?縱觀本朝。除了太宗開國之時曾經殺過世代詩書禮儀傳家的名門望族,之後的皇上可曾對士林世家下過手?」   袁鳴是袁家的子弟,袁氏的堂侄,和袁維昌還沒有出三服。父親也是個讀書種子,只因身子骨弱,考了個舉人就沒有再下場,論學問。在袁家是數一數二的。袁鳴之前就一直跟著自己的父親讀書,就是袁維昌的幾個兒子,也都是由他父親啟的蒙,在袁家是說得上話的人。母親出身蓉城巨賈,只因於袁家有恩才結得這門親事。當年的陪嫁就有整整十艘船。嫁到袁家之後又只生了袁鳴這一個兒子。加之父母恩愛,少年聰慧,在袁家就是袁維昌待他也另眼相看,養成了他率真直爽的性子。   聽顧緒這麼回答。他笑道:「規矩不都是被打破的!當初太宗皇上還說永不加稅,你看現在。相比開國之時,這稅都回了幾次了?反正我是從來不相信這些的。倒是我覺得四叔父這樣好,想做生意的時候就做生意,想入仕的時候就入仕……所以我最佩服的是池叔父了。我也想學他……」   顧緒和彭藻等哈哈大笑。   程許卻低下頭。慢慢地喝了口茶,再抬頭時,目光就在湖面上留停了半晌。   這裡人人都比程讓大,程讓覺得袁鳴說得有趣,但也不敢和他們一樣的說笑,只咧了嘴給顧緒等人倒茶。   彭藻祖父和父親都是兩榜進士,但他們家和周少瑾家一樣,在祖父之前都只是略有資產。他能娶了程笙,完全是因為他祖父和父親都是品行端方的正人君子,他不管是儀容還是學識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程家三個姑爺相比之下,他既沒有顧緒的功成名就,也沒有彭鳴的顯赫家勢,他說話就比較慎重,輕易不開口,但開口必然落地有聲。可這樣的性格不僅程涇喜歡,程渭和程池很欣賞。   他笑完道:「大伯父不是在祖母那裡嗎?等會回來問問大伯父就是了!」   袁鳴嘿嘿笑,道:「我這不是看長輩不在,就稱稱大王嗎?」   這下不要說顧緒了,就是程讓都笑了起來。   程池就在他們的笑聲中折了回來。   袁鳴忙道:「四叔父,二叔祖說了什麼沒有?七皇子的事,都察院可有什麼消息?」   剛才程劭在這裡,幾個人都拘著性子不敢胡說八道,現在只剩下個和他們年紀相仿的程池,之前沒有交往的時候不了解,自來了京都之後話不多,待人卻寬和,袁鳴說話也自然也就沒有什麼顧忌了。   程池笑道:「二叔祖剛才還和我們在一塊,我們不知道的事他老人家肯定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啊!至於七皇子的事,我這些日子奉命在工部核查河道總督府從前的舊帳,還真的沒有注意。」   袁鳴一聽這個就興奮起來,笑道:「池叔父,聽說曲閣老家裡連胡椒就抄出了一千多斤,是真的嗎?」   程池咳了咳,正準備四兩拔千金地把袁鳴打發了,涼亭裡卻響起了程涇的聲音:「你池叔父是都察院的官吏,朝廷沒有正式行文的事他若是說了出來,那是瀆職。你也不小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也應該有個分寸才是。」   把袁鳴訓了個狗血淋頭。   袁鳴紅著臉,窘然地唯唯諾諾。   顧緒和彭藻都只好裝作沒有聽見似的。   程池看著就打斷了程涇的話,道:「娘歇下了嗎?二叔父被皇上叫去了宮裡,說是心裡不舒服找二叔父下棋。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和二叔父說七皇子的事?」   程涇明白了程池的意思,道:「你放心吧!二叔父行事向來穩妥,李閣老前兩天剛剛問了七皇子的事,皇上含含糊糊的,想必是不想處置七皇子。我都能知道的事。二叔父肯定也知道了。」   程池笑著點頭。   程讓幫忙程涇沏茶。   氣氛頓時顯得沉悶起來。   程涇看著就有些洩氣,看見程池神色悠然地在那裡喝茶,想到剛才郭老夫人對他說的話,他不禁道:「子川,你說說看,皇上對這件事到底準備怎樣辦?」   朝堂之事。誰有本事走一步看三步,最少也能做到拜相入閣。   程池有點奇怪程涇會繞著這個話題打轉,雖然這是廟堂之事,可更是皇家的私事。   他笑道:「大家不都在觀望皇上的意思嗎?」   程涇笑道:「不過是私底下說說!」   什麼時候大哥變得這麼輕浮了?   別人可以私底下說說,可他是閣老,私底下說說的話也會被人曲解。   程池原本想說幾句搪塞過去,轉念想到程涇的異樣。又想到剛才母親把大哥叫過去了良久,頓時在心裡哂笑。   不知道大哥在母親那裡受了什麼氣,要找個地方出氣。   可他不是二哥,友善悌孝,他對袁氏已經忍了很久了……他乾脆道:「我也不知道你們在觀望些什麼。皇上一看就是不想處置七皇子。可皇上也是難得的名君。不處置七皇子,只會讓倫理崩壞,以後誰都可以無視皇權。皇上現在拖著,只不過是想留下七皇子一命。也有試探皇太子的意思。我瞧現在最不好過的應該是皇太子了,上書請求處置七皇子。怕皇上覺得他沒有手足之情,不上書處置七皇子,怕皇上覺得他沒有儲君之能,就算是這樣不聞不動。最後皇上也會覺得他心思狡黠……」   程池看得出來,程涇自然也看得出來,程涇問程池,只是不知道程池看不看得出來罷了。   程涇聽著就苦笑起來,道:「如果當初你參加庶吉士的選拔就好了!」   程池卻不以為然地道:「事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我覺得我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   兩人說著話,旁邊的顧緒卻早已雙目炯然地望著程池,猝然間道:「池叔父,皇太子的事,您可有什麼好主意?」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顧緒的身上。   顧緒卻不躲不閃地望著程池。   大家這才想起顧緒是東宮屬臣。   程池原本就想和顧緒說上話,把顧緒拉到自己的船上來,他有這一問,程池也不會藏拙。   「我覺得皇太子此時應該上書皇上,一來要回憶一下自己和七皇子的兄弟之情,二來要痛斥七皇子的所作所為——做為兄長,他心痛七皇子犯下的錯;做為儲君,他卻不能徇情枉法,最後建議皇上把七皇子貶為庶民之類的,留他一條命就行了。」   顧緒聽著眼睛更亮了,他道:「我和池叔父想到一起去了。只是這個摺子不知道上還是不上,皇太了這些日子情緒有些不好。」   「還是上吧!」程池覺得要是皇太子因為這件事而死了,說不定四皇子會對付皇長孫,這樣一來,水肯定會渾,他正好渾水摸魚。   顧緒沉思著點了點頭。   袁鳴朝程池投去欽佩的目光。   可大家也都心事重重的,勉強支持到用了晚膳就各自散了。   第二天,皇上沒有上早朝,程劭也沒有出宮。   顧緒派了心腹告訴程池,東宮的太子和皇太孫昨天一大早也進了宮,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程池的面色凝重起來。   下午,宮中傳出來報喪的鐘。   皇太子暴病於慈寧宮。   皇上沒有通過禮部,下旨皇太子的葬禮用天子之儀下葬。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四十五章猝然   周少瑾嚇了個半死。   怎麼會這樣?   前世,太子是至德二十七年的冬天病逝的,現在才是至德二十三年……太子提前四年病逝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周少瑾急急地去找程池。   程池卻注意到詔書是由程劭執筆的。   也就是說,程劭被招進宮裡去有可能不是去下棋,而是去處理皇太子病逝的事了。   皇太子兩天前就病逝了。   可皇太子為什麼不在東宮,而是在慈寧宮暴病的呢?   而且皇長孫也在。   別人不知道,太后和皇長孫都知道太子有心疾,又是什麼事能讓太子暴病呢?   程池一出來就對來找他的顧緒道:「東宮那邊可有什麼異樣?」   顧緒苦笑:「東宮已經亂了套,哪裡還有什麼常理可言!皇長孫還在宮裡,太子妃已經哭得昏死過去,太子的良娣在照顧太子妃。那良娣原是宮女出身,因從小在太子身邊服侍,又為太子生長女,太子特為她請封為良娣。除此之外,太子並無其他嬪妃。她膽小懦弱,平日裡除了去廟裡上香,從不出房門一步。不要說指望出面主持大局了,就是日常用度的事回到她那裡她也說不清楚……」   「那就只能等二叔父回來再說了。」程池想了想,對顧緒支招道,「還好太子不是在東宮暴斃的,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熬』了,日夜不眠地為太子哭喪,逢人就哭訴痛失太子之死,誰能表現的忠心耿耿,誰就能熬得過皇上的怒火,誰就能熬出頭來。熬出個前程。」   「我也是這麼想的!」顧緒無奈道,「只是太子殿下的死太蹊蹺了,讓我心中很是忐忑,您說,這慈寧宮是什麼地方,就算是有個頭痛腦熱的。別的宮裡不能請醫問藥,可慈寧宮的事誰敢耽擱片刻。太子殿下怎麼會說去就去了?別人我也不敢去說,不敢去問。只好求池叔父幫我在二叔祖面前探個口氣了。」   也不怪他沮喪。   一朝天子一朝臣。   同樣的,一位太子一個詹事府。   原本光明的前途因為太子猝然病逝而變得暗淡無光,不知前程了!   程池想到之前顧緒對自己的尊重,道:「你放心,我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到這裡。他想了想,道,「這個時候,你有什麼事問皇長孫於情於理都不為錯。」   顧緒聽著目光微凝,遲疑道:「池叔父是說。皇上可有打算立皇太孫?」   程池也不敢肯定,可周少瑾說,前世皇上是立了皇太孫的。   現在情況雖然有了很大的變化,可誰又能保證皇上不會立皇太孫呢?   程池含蓄道:「什麼事都有意外。多留一手,就多一條路。」   顧緒若有所思。   清風過來稟。說周少瑾過來了。   顧緒起身告辭。   程池送他到了院子門口才折回來。   周少瑾已經到了,正坐站在大書案前觀看他剛剛畫的一幅雨打芭蕉圖。   「四郎心緒不寧嗎?」她指著芭蕉葉尖上那滴欲落未落的雨珠道,「這雨珠下筆猶豫,顯得有些厚重。」   程池笑著攬了周少瑾的肩膀。目光順著她說的落在了芭蕉葉尖上的那雨珠上,道:「讓你看出來了!」   周少瑾輕輕地點了點頭,柔聲道:「四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今生的事和我從前知道的不一樣……」   「這不是你的錯。」程池的聲音更輕柔了,低聲和她耳語道,「前世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有做。今生我們不僅利用七星堂開始頻頻地接觸幾位皇子,而且還因為我的嶄露頭角引起了四皇子的注意,上次石寬請我吃飯,就多次提到四皇子的為人處事,而七皇子的事又讓其他的皇子知道,原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心甘情願地任由皇子太做儲君的,有異樣心思的人也就多了。   「原來我以為皇太子的病只有皇上和皇長孫等特別親密的人才知道,後來發現二叔父也知道。   「既然二叔父都知道了,不能排除其他的人也知道。   「皇太子頭頂上等於是懸了柄劍,只要做法巧妙,多的是辦法置他於死地。   「我想,也許是因為今生和前世不一樣了,所以皇太子才會提前病逝。   「這件事等二叔父回來我們就知道了。   「你也不要著急!顧緒也想通過我向二叔父打聽皇太子的事……」   周少瑾轉身緊緊地抱住了程池,依在了他的懷裡,閉著眼睛聽著他的心跳。   這是最近才發現的事。   只要這樣在程池的懷裡聽著他的心跳,她慌亂的心很快就能平靜下來。   程池任由她向自己撒著嬌,柔聲地安慰她:「沒事,沒事。就算你沒你前世的記憶,我們這日子不也得過嗎?」   周少瑾悶悶地「嗯」了一聲,覺得她就算是知道了前世的事,好像對程池也沒有什麼幫助似的。   她很想幫程池的忙!   程池感覺到她的心情有些不好,就像抱著個孩子似的抱著她輕輕地搖晃著,笑道:「放心,一切有我。不然嫁人幹什麼?一個人過更清靜簡單。」   就憑和程池成親能生個像韞哥兒這樣可愛的孩子她也要出閣……   念頭閃過,周少瑾不由低聲地笑。   什麼時候,韞哥兒在她心裡比程池更重要了!   這樣過了兩天,宮裡突然下旨,說二皇子和七皇子勾結,結交外臣,圖謀不軌,賜鳩酒自盡,子女妻妾貶為庶)民,發配西寧衛。   旨意下來,朝廷一片譁然。   沒想到平時和七皇子總是處處不對二皇子居然會和七皇子勾結。   宋夫人卻愁眉苦臉地過來和周少瑾訴苦:「三個月不許婚嫁,我們家大郎的婚事怎麼就這麼難?先有老太爺一病不起,後遇到國喪,你說。等到國喪之後會不會又發生什麼事啊?不要說我了,就連我公公也撐著口氣,說無論如何也要看著大郎成了親才能安安心心去見我早已經病逝的婆婆。」   周少瑾也覺得宋木的運氣不太好。她只能安撫宋夫人:「好事多磨。說不定菩薩知道以後宋大公子一生都平安順遂,所以才會讓他的婚事不順利的。」   「但願如此!」宋夫人聽著情緒就好了很多,道,「聽說你們家二叔父還在宮裡?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   宋夫人這是奉了宋大人之命來向她打聽太子暴病的事嗎?   周少瑾道「我不知道。我們家太太過幾天要回去了。我這幾天正忙著陪我們家太太到處買東西回去饋贈親友,還真沒有注意這些事。」   宋夫人嘆氣。   周少瑾則暗自慶幸自己的正四品誥命還沒有下來,不然她明天就得進宮去哭喪了。   程池可沒有她這麼幸運。   家裡針線上的人連夜給他縫製喪衣。   郭老夫人擔心程劭,把程涇叫了過來,讓他想辦法聯繫上程劭,等程涇走後,又問程池:「二叔父不會有什麼事吧?」   「他老人家能有什麼事?」程池笑道。「這段時間翰林院、禮部為了太子的葬禮已經忙瘋了,二叔父熟悉典律,又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正是為君分憂之時,二叔父要是這個時候不忙。那才讓人擔心呢!」   話雖這麼說,他想起周少瑾的話,心裡還是揪了起來。   郭老夫人聽了雖然點了點頭,卻悵然地唏噓道:「我這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安。皇上陡然間折了三個孩子。七、八個孫子。其中一個還是向來寄予厚望的太子,這就是在普通人家也受不了。何況是涉及到國家社稷……」   周少瑾看著氣氛不對,忙悄悄示意珍珠去把韞哥兒抱了過來。   郭老夫人看著孫子這才高興起來,轉移了話題,逗起韞哥兒來。   程池看著朝周少瑾投來感激的眼神。   周少瑾的臉就騰地紅了起來。目光落在程池身上就有些收不回來。   郭老夫人抱著韞哥兒卻對兒子媳婦道:「你們要是有話就回屋說去,我有韞哥兒,韞哥兒有祖母就成了。在這裡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別人還以為牛郎織女來了,說我們韞哥兒不懂事,是不是啊?韞哥兒!」   韞哥兒就衝著郭老夫人傻笑。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都抬不起頭來了。   程池卻是臉不紅氣不喘地拉了周少瑾就走:「那我們先回屋去了,等會再來給娘請安。」   周少瑾不敢掙扎,直到出了汀香院這才低聲道:「你快放開我,不然娘又該笑話我們了。」   「我們是三書六禮夫妻,怕什麼?」程池笑著,想著她臉皮薄,還是放開了她,道,「要是我們彼此不說話,互相不理睬,娘才要愁眉苦臉呢!」   周少瑾失笑,道:「就你什麼時候都有道理。」   程池笑著颳了刮周少瑾的臉。   懷山大步走了過來,低聲道:「榆錢胡同那邊的石鼓下面壘了三塊磚。」   程池神色微凝,打發了懷山,低聲對周少瑾道:「這是我和二叔父事先說好的暗號,若是二叔父有什麼不便之處不能見我們,就在門口的石鼓下面擺三塊磚,我悄悄地去看看。」   周少瑾道:「那你可得小心點。我也像娘說的,心裡總覺得不安生。」   「我知道的。」程池溫柔地望著她,悄聲道,「我會想著你和孩子,不會亂來的。」   周少瑾的臉色更紅了,抿著嘴笑著頷首。   但程池走後,她卻坐立不安地在家裡一會兒看看西洋鍾,一會兒看看沙漏,實在是無心梳洗。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四十六章孝期(給紫霄12的加更)   周少瑾一直在屋裡轉到二更鼓響了起來,程池才回來。   他回來的時候穿著一身黑色的衣裳,好像在隱藏形跡般。   周少瑾就更擔心了,遣了屋裡服侍的,一面服侍他更衣,一面低聲問:「見到二叔父了嗎?」   「見到了!」程池低聲道:「我們等會再說。」   周少瑾會意,兩人梳洗一番熄了燈歇下,躲在被子裡說著悄悄話:「二叔父沒事。皇上叫他過去,的確是因為七皇子的事有些猶豫不決,想讓二叔父陪著散散心。誰知道卻出了大事——元皇后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太后娘娘不知怎麼的,想起第二天是元皇后的冥誕來,就叫了太子殿下和皇長孫進宮去商量給元皇后祭祀的事來。太子殿下身邊除太子妃,只有一個從小服侍他、給他生了長女的良娣,但私底下,他最寵愛的卻是他身邊一個姓戴的宮女。但因這姓戴的宮女沒有生育過,一直沒有什麼名份。又因這姓戴的宮女是太后宮裡出來的。所以那天太子進宮去,就把這姓戴的宮女也帶上了。   「太子殿下和皇長孫去了偏殿和太后娘娘、林太妃說話,那姓戴的宮女就在茶房和幾個宮女在說話。   「二皇子卻突然來了。   「知道太子殿下和皇長孫在偏殿和太后娘娘、林太妃說話,就沒讓小太監稟報,說是在外面等等。   「慈寧宮裡服侍的也怕太后娘娘有什麼話要和太子殿下說,也就沒有去通稟。   「天氣有點冷,二皇子就閒步去了茶房。   「幾個宮女紛紛迴避。   「二皇子認出了姓戴的宮女,就和那姓戴的宮女說起話來。   「慈寧宮裡的人也沒有在意。   「結果等皇太子和皇長孫從偏殿出來,卻看見二皇子和那姓戴的宮女衣冠不整地抱在一起。   「皇太子當場就氣得臉色發青,昏了過去。   「太后娘娘立刻就宣了太醫過去。二皇子和那姓戴的宮女也綁起來堵著嘴關了起來。由太后娘娘貼己的太監和宮女看守著。   「可皇太子一直沒有清醒。   「皇上親自審問二皇子,這才知道原來這姓戴的宮女在慈寧宮的時候就和二皇子有些曖昧,二皇子原本想讓太后把這宮女賞了他的,結果還沒有等他開口,太后娘娘就把這姓戴的賞給了太子。   「二皇子今天本來兵部當差,猝然間竄出個小太監往他手裡塞了個紙條。說是那姓戴的宮女在慈寧宮等他,有要緊的事相求。二皇子考慮再三,還是去了。什麼事沒有問清楚,兩人見面卻淚眼漣漣地抱在了一起。   「原本也只是情難自禁。偏偏這個時候皇太子卻闖了進來……」   周少瑾聽得漏洞百出,道:「事情怎麼會這麼巧?先不說太后娘娘是臨時起意,就是二皇子那裡,那姓戴的宮女又不是天仙。如今已是太子殿下的人了,他怎麼敢接著個條子就去了慈寧宮,還和那戴姓的宮女抱到了一起呢?慈寧宮也很奇怪。不要說大宮禁內了,就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誰身邊不是一團人服侍著。進進出出都有打簾提燈的人。那太子殿下又是國之儲君,走到哪裡不是三喝六吆的,就算是在太后娘娘那裡禮數減半,也不可能出了偏殿連個動靜也沒有啊?」   程池聽著。望著她的眼神都變得溫情纏綿起來。   他親了親周少瑾的額頭,溫聲道:「少瑾。你越來越厲害了!皇家的事都看出端倪來。」   周少瑾赧然。   這也算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她跟著程池,聽程池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做那些「目無帝王」的事。她對帝王之事也少了之前的那些敬畏,也以把他們家當成尋常的大戶人家看待了。   「皇上之所以震驚就是因為你說的那些原因。」程池繼續和她低語,「這涉及到皇家醜聞,皇上丟不起這個人,留了二叔和禁衛軍統領韓丁幫著清查這件事。可每個人都有理由,他們兩人忙了整整兩天,只在茶房裡發現了半支沒有燃完的催情香。   「皇上又急又氣,太子當天晚上就去了。也不能總這樣躺著,只好讓二叔父寫了詔書,公布喪事。」   慈寧宮裡查出這樣的東西來,周少瑾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會不會是四皇子?」   「他若是能有這樣的謀略,我看我還是早點歸順他好了。」程池很是懷疑,道,「這一招折了太子和二皇子,七皇子也被遷怒了,可謂一箭三雕。我已派了人去查這件事。皇上一葉遮目,我們則可以從四皇子這邊開始查,飛鴻印雪,再完善的計策,也不可能完全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周少瑾點頭,道:「那二叔父叫你過去做什麼?」   「一是把這件事告訴我。」「我前段時間不是和七皇子走得很近嗎?二叔父怕我胡來。二來是想讓我跟大哥遞個話,免得他在這關鍵的時候會錯了意,惹怒了皇上。三來也是想聽聽我對這件事的看法,現在太子去了,二皇子和七皇子貶為了庶民,四皇子、三皇子、五皇子都已成年,太子又留下來個文武兼備的皇長孫,朝中以後只會風雲變色,瞬間即逝,程家既有和皇上布衣論交的二叔父,又有拜相入閣的大哥,還有我這個在都察院廝混的,進可攻,退可守,就算我們不參與大寶之爭,別人也不會放過我們。我們以後該怎麼走,得早點拿出個章程才來。還有顧緒,他已可獨當一面,又是箏姐兒的夫婿,太子去世,他的前程在哪裡,我們若是能趁機把他拉到我們這條船上來,就又多了一個臂膀……等到國喪一完,朝中就會有大的變故,我們要在這之前打定主意才行。」   所以有的時候站得越高,跌得越重。   周少瑾道:「那你怎麼說?」   程池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做好?」   既然不能退。那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但今生和前世有了很大的不同,而且這關係到程家上下幾十口人的性命,周少瑾怎麼敢拿主意?   「沒事。」程池道,「我就是和你說說話。想聽聽你怎麼說。」   「你不是說不能讓四皇子上位嗎?」周少瑾道,「我們覺得我們最好是能韜光養晦,保持中立。如果實在是不行。除非這世有極大的變故,不然皇上肯定會封皇長孫為太孫的,我們最先可以保持低調觀看一陣子。如果皇上封了皇太孫,我們自然要跟著皇太孫,畢竟他才是正統。可以利用皇太孫除了四皇子。那以後不管是誰上位,程家至少不用走前世的老路了。」   程池聽著笑了起來,道:「不錯。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準備不管這件事是不是四皇子幹的,我都讓這件事變成是四皇子幹的。就算是皇上不相信,也得讓皇長孫相信。」   這豈不是誣陷!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轉眼又想到四皇子前世殺了程家的滿門,心腸又硬了起來,覺得大家既然狹路相逢。自然只能拼個你死我活了。   兩人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周少瑾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得了,第二天一大早是被程池給叫醒的。   「快起來了!」他的聲音裡帶著不容錯識的後悔與自責,「娘今天要和我一起進宮去哭喪。你一個人在家帶著韞哥兒能行嗎?大嫂、阿箏也要進宮。要不我派人去給榆樹胡同送個信,讓你姐姐過來陪你吧?」   郭老夫人因為程涇的原因。封了正一品的誥命。   她怎麼忘記了郭老夫人也要進宮哭喪的事。   周少瑾骨碌一下子爬了起來,揉著眼睛忙道:「我這就起來……」卻不知道自己那睡眼惺忪的、衣袖半褪的樣子是多麼的撩人。程池的目光暗了又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把周少瑾抱放在了臨窗的大炕上。   春晚帶丫鬟打了水進來給周少瑾洗了臉。周少瑾這才徹底地清醒過來,和程池商量:「這幾天大家都要進宮去哭喪,要不把阿寶和阿仁接過來由我照顧吧?平時我們有什麼事的時候二嫂總是熱心地幫我的。」   程池怕她管不住幾個孩子,但少瑾有這個心,他覺得可以讓她試試,不行以後讓她只帶韞哥兒就是了。   「那就接過來吧?」程池道,「等會我們去給娘請安的時候問問娘的意思。」   這是當然的。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讓人跟郭老夫人說了一聲過去用早膳,和程池梳洗完畢就去了汀香院。   郭老夫人正等他們用早膳。   韞哥兒睡在郭老夫人的碧紗櫥還沒有醒。   周少瑾就把想接了阿寶和阿仁過來的事跟郭老夫人說了。   「好啊!」郭老夫人聽了既欣慰又高興,道,「兄弟之間就應該這樣互相的體貼、互相的照應。就算你有些顧不過來,不是還有那些婆子和乳娘嗎?你到時候看著點別讓他們出事就行了。」   周少瑾連連點頭,派了商嬤嬤過去邱氏那裡,又派了人去問程箏要不要她幫著照看顧寧和顧中。   邱氏原本把阿寶和阿仁託付給了程笙,程笙聽說周少瑾派了人過來接阿寶和阿仁,覺得還是周少瑾這裡好玩一點,抱著睿哥兒就跟著一道過來了。   程箏則把孩子託付給了程簫,程簫聽說程笙帶著孩子去了周少瑾這,也帶著顧寧和顧中去了朝陽門。   ※   親們,今天的加更。   O(∩_∩)O~   晚上的更新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PS:天天在醫院和家裡跑來跑去,已經不知道日月了。有朋友提醒,才知道今天已是八月的最後一天了,求保底的月票……   ※(未完待續~^第五百四十七章計劃   一時間朝陽門熱鬧得像過年。   周少瑾和程簫、程笙、周初瑾幾個坐在宴息室臨窗的大炕上喝著茶吃著點心,阿仁拿著個佛塵,官哥拿著一個雞毛撣子你追我趕地在屋裡跑來跑去,沒有一刻消停的時候,兩人的乳娘緊張地站在一旁,陪著玩的小丫鬟則有些緊張地跟在兩人的身後,怕他們把彼此給撞著了或是打著了。韞哥兒則由乳娘抱著在一旁睜大了眼睛看著,還不時地咯咯地笑兩聲,哦哦地喊兩聲,顯得非常的快活。   阿寶畢竟大一些,不像阿仁,很快就融入到了程家。   他站在一旁看著阿仁,一副生怕阿仁闖禍的樣子。   顧中就笑道:「有乳娘和丫鬟們看著,不會有事的。」   若是阿仁和官哥哪裡磕傷了或是碰傷了,他們身邊服侍的都會受到重罰的,所以他們會很盡心盡責地照顧兩個孩子的。」   他問阿寶:「我準備去和哥哥寫字,你要一起嗎?」   阿寶望著在廳堂四方桌前身姿筆直如松練著大字顧寧,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道:「我還沒有正式拜師啟蒙,只是平時跟著二叔祖母在讀《三字經》……」   顧中小大人似的笑道:「我和哥哥小時候也是母親告訴識得字,到今年春天才正式拜師。」言下之意是你不要不好意思,「你開始描紅了嗎?」   阿寶點頭。   顧中道:「我娘規定我每天要練三百個大字,叔祖母規定你練幾百個大字?」   阿寶不好意思地道:「沒,沒規定。只是每天照著字貼寫一炷香的功夫就行了。」   「那你才開始。」顧中很有經驗地道,「你若是有時候多寫幾個字,最好是多寫幾個字。我爹說了,練是百尺竿頭的事。你花的功夫越多,字就寫得越好。我爹在考進士之前,每天要寫五千個字,他現在的字寫得很好,不僅我祖父、祖母,我曾祖父、祖母都曾誇過我父親寫得好。我曾祖母的字也寫得很好。我的姑姑、堂姐、表妹她們啟蒙,都是用的我曾祖母寫的字貼,我七嬸嬸到現在還每天照著我曾祖母的字貼寫五頁小楷呢!我七嬸嬸是我姑奶奶的女兒,是我爹的表妹……」   阿寶已經被顧中家的關係給繞暈了,但他看顧中寶說得煞有其事,還是一面很鄭重地點著頭,一面隨著顧中去了廳堂。   顧寧身邊的大丫鬟立刻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屈膝給顧中行禮,悄聲道:「二少爺,大少爺在練字呢!」   「我知道!」顧中亦悄聲地道:「我們也要練字,你給我們搬個小桌子來。」   他的話音剛落,程家留在廳堂裡服侍的僕婦立刻上前低聲道:「兩位少爺稍等。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顧中點頭。   僕婦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顧中就朝著阿寶打了個手勢,躡手躡腳地上前,掂著腳伸著脖子朝桌上望去。   一直屏氣凝神地在寫字的顧寧突然回過頭來朝著弟弟笑了笑。   顧中嚇了一大跳,心虛地道:「哥哥。我沒有吵你,我就是看看……」   「我知道!」顧寧溫謙地道。「等我把先生布置的功課做完了就陪你們玩。」說著,還看了阿寶一眼。   阿寶羞赧地笑。   顧中則忙道:「我陪著哥哥寫字。」   顧寧笑了笑,低下頭來認真練字。   僕婦們擺了一套小桌椅過來。   顧中就拿了字貼出來和阿寶一起描紅。   阿仁和官哥一開始還準備跑去廳堂,被乳娘抱住指著寫字的顧寧、顧中和阿寶哄了幾句。兩個孩子就不再試圖跑到廳堂裡去了,只在宴息室、內室兩邊竄著玩,又因內室有很多玉雕的香球、木做的疊羅漢等小玩意,兩個孩子也無暇去惹顧寧他們的。   只有韞哥兒很是不滿。   他要看著阿仁和官哥玩。   一旦他看不到他們兩個,他就開始吵鬧。   乳娘試了幾回,明白了他的意圖之後,就抱著他跟在阿仁和官哥的身後,他也就安靜下來,不時地發出幾聲不明所以的叫聲。   程簫不由笑道:「韞哥兒長大了以後肯定是個上房揭瓦下河摸魚的性子。」   周初瑾對自己的這個外甥卻是怎麼看怎麼好,笑道:「你看他長得那個結實,比我們官哥小時候可沉手多了。這樣孩子精力都旺盛。到時候只要好生引導就行了。像少瑾,小時候特別的皮,看見什麼都要問個為什麼,沒有一刻安靜的時候。當時我祖母還擔心她嫁不了去。你看現在,比誰都文靜,天天呆在家裡哪裡也不想去?!」說到這裡,她想起十月初一大相國寺的廟會來,道,「大相國寺的廟會應該辦不成了吧?到時候我們要不要去郊外的柘潭寺去上炷香?」   「我聽說大相國寺的廟會依舊會辦。」程笙道,「不過可能會辦成法事——太子殿下去了,京城的禪院給太子殿下祈福也是應該的。柘潭寺是大寺,我想他們也應該會和大相國寺一樣辦祈福廟會吧?」   「那還是別出門了。」周初瑾對京城幾大禪寺舉辦廟會時的湧堵記憶猶新,「就在家裡祭奠好了!」   按理,十月初一是祭奠祖先的日子。   程簫笑道:「我也沒準備出門。要不初二那天我們再聚聚吧!你看孩子們玩得多高興啊!」說到這裡,她嘆了口氣,道,「我看著都想把我們家的穎哥兒接過來了。」   周初瑾笑道:「那就接過來唄!孩子在自己身邊養大的畢竟不同。」   「誰說不是。」程簫苦著臉道,「可我公公婆婆不放,說是我們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更別說照顧孩子了。還催著我們再生一個……」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周初瑾在心裡唏噓著,卻看見周少瑾久久沒有吱聲。   她不由用手肘拐了拐周少瑾,道:「想什麼呢?」   周少瑾回過神來。笑道:「我在看顧寧和顧中寫字,想著這麼小孩子,再過幾年大家都該啟蒙了。從前程家族學做得多好,要不我們再辦個族學吧?讓幾個孩子在一塊兒讀書,大了不僅有血緣親情,也有同窗之誼。多好啊!」   周初瑾大為心動。   廖家在鎮江是數一數二的,在江南也勉強數得上數,可到了京城明顯不夠了,他們夫妻現在不指望廖家能幫他們撐腰,只求不拖他們夫妻的後腿。   如果官哥兒能和顧中、阿寶他們一塊兒長大,以後有什麼事也有個幫襯。   她朝程笙望去:「我覺得這個主意好!只是我們家裡都有長輩,不知道長輩是個什麼意思。」   程笙也很是心動。   長房和金陵九如巷的分了宗。留在金陵的幾房沒有了長房這門顯親日子不好過,他們長房沒有了九如巷的根基也一樣不好。   如果能重現程家族學的輝煌,長房就能真正在京城站穩了腳跟。   她朝程簫望去。   程笙想到的,程簫也想到了。   她沉吟道:「我等會回去和大姐商量商量,若是能成。這族學設在哪裡好。」   周少瑾道:「設在這裡能行嗎?如果不行,我在榆錢胡同還有個宅子,只是到了那邊家裡就沒有個看顧的人了。族學剛開始,還是有人看顧著好。先生不如意。還可以換一個。若是因此耽擱了孩子們的前程可就萬劫不復了。」   程簫點頭,道:「這先生的人選也是個問題。如今寧哥兒和中哥兒是由顧家的一位族叔幫著啟蒙。但明年是大比之年,這位族叔肯定會下場,到時候若是金榜題名,顧家肯定是又得重新請西席了。」   周少瑾思忖道:「能不能請吳棗秀吳先生幫著推薦一位學識淵博的。也不拘一定是翰林院出身的,養小孩子太古板了反而不好,找個年輕點的……」   「這個主意好。」程笙笑道,「我們在家裡讀書的時候祖母寧願給我們找女先生也不願意找老翰林就是這個意思。可惜我們生的是小子,若是能生個閨女就好了。」   話題就從書院轉移到了怎樣生兒生女來。   周少瑾抿了嘴直笑。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太太,商嬤嬤求見。」   這裡沒有外人,商嬤嬤既然不進來稟事,可見要說的事不方便讓別人知道。   周少瑾笑著應了一聲,和程簫幾個打了個招呼,出了正房。   商嬤嬤在廡廊下等。   看見她就上前行了個禮,在她耳邊道:「太太,二房的管事,就是唐老安人的那個遠房的侄子,在大門口叫罵,被秦總管讓人堵著嘴拖進了門房,秦總管問怎麼辦好。」   周少瑾眼皮子跳了跳,道:「他為什麼在大門口叫罵?」   商嬤嬤遲疑了片刻,道:「去年冬天的時候二房拿了十萬兩銀子入股十三行的船隊,結果今年十三行有兩艘船翻在了海裡,其中就有二房入股的一艘船,唐老安人的侄兒就說那根本不是他們入股的那艘船,是四爺做了手腳,心裡記恨著當年分宗的時候二房要了長房很多的銀子……」   這還真是程池做得出來的事。   但周少瑾覺得就算這件事是程池做的,他也沒有錯。   二房分了那麼多的銀子,如果不貪婪,那些銀子足夠他們子子孫孫嚼用好幾代人了。   現在自己技不如人,就來怪別人手段厲害了。   她道:「秦總管是什麼意思?」   商嬤嬤道:「秦總管的意思是送官——他罵得時候,有隔壁鄰居看見了。」   「那就照秦總管的意思辦吧!」周少瑾也覺得應該給他們這些人一個教訓,免得把他們家當菜園子門,想怎樣就怎樣。   商嬤嬤笑著應聲而去。   ※   親們,明天的加更依舊在十二點左右。   O(∩_∩)O~   PS:給大家推薦西木子的新作《君妻》:重生白富美與草根皇帝的悠哉愛情!   ※(未完待續~^第五百四十八章生病(給吱萌的加更)   唐老安人的侄兒當時氣瘋了,所依仗的也不過是程涇如今位高權重丟不起這個臉罷了,等到程家的人扭著他要把他送到順天府的時候,他又害怕起來,掙扎著就要跑。   秦子集冷笑。   到程家小三房的大門口來鬧事,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若是程家這時候忍下了這口氣,那以後豈不是誰都可以有樣學樣?   只是還沒有等到程池回來,程識就親自帶著兩個管事捧著好幾個禮盒趕了過來,滿臉愧疚地對秦子集道:「都是我這個表叔不懂事,還請看在我祖母的份上請秦總管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小嬸嬸那裡,還請幫我代傳一聲,我代表叔向她賠不是了。」   秦子集完全可以找藉口打發程識,可程識提及周少瑾,他就不好當家作主了,笑著請程識在外院的花廳坐下,派了人去請周少瑾示下。   非禮毋聽。   既然程家的僕婦請了周少瑾出去說話,程笙等人自然也就不會問周少瑾到底出了什麼事。周少瑾則是覺得唐老安人那位遠房的侄子不去杏花胡同鬧,不去程渭那裡鬧,偏偏跑到她家門口鬧,還不是柿子挑軟的捏,太丟人了,她不好意思跟周初瑾幾個說。見大家都顧著她的顏面什麼也沒有問,她不由地舒了口氣,和她們繼續地說起家長裡短來。   不曾想她還沒有說兩句話,那小丫鬟去而復返,道:「太太,商嬤嬤有事要請您示下。」   周少瑾心中不悅。   難道那唐老安人的侄子又做出什麼怪來不成?   她向程笙等人賠了個不是,出了宴息室。   商嬤嬤把程識趕了過來,想代他表叔給周少瑾賠禮的事告訴了周少瑾。   周少瑾最煩那種明明知道有錯還打你一耳光。然後覺得給你賠了不是這件事就兩清了的事。   她道:「你去跟他說,男女授受不清。我雖是長輩,可我的年紀在這裡,實在是不方便出面見客。他有什麼事,就跟秦總管說。若是秦總管拿不定主意,那就只能等著四爺回來再說了。」   商嬤嬤之前還怕周少瑾心軟。他們剛把人送到順天府周少瑾見程識親自過來賠禮道歉,面子上過不去,後腳就把唐老安人的侄子放了。   她笑盈盈地應「是」,心中的幸災樂禍掩也掩不住地流露在了臉上。   周少瑾不由抿了嘴笑,道:「你們若是覺得還不解氣,不妨讓他就這樣枯等著。反正家裡也沒個當家作主的人。他要是覺得委屈,也得有個幫他作主的人不是?如果他要是不願意。正好一拍兩散——他來求人,這點氣都受不了,可見之前說的全是違心話了!」   商嬤嬤忍不住笑。   周少瑾就道:「程識是什麼時候來的京城?怎麼我們都不知道?你們知道他住哪裡?來京城做什麼嗎?」   商嬤嬤笑道:「之前只是聽說他要參加明年的大比,就提前來了京城,算著日子應該是今天下午或是明天早上到的。在貢院旁邊的那家高升客棧裡落腳。我們只是沒有想到他一聽說他表叔鬧事的事就趕了過來。按兩家的約定,他明天應該會去拜訪大老爺吧?」   當初分宗的時候兩房就有約定,長房要幫著程識科舉。   當然,這件事誰都知道不可能。不過是退而求其次,希望長房不要有意地阻攔程識就行了。   周少瑾笑道:「既然這樣。那就更應該讓他等等好了。我們又沒有說不放人,又沒有說不見他,只是情況有變,得等等才行。」   穿小鞋。誰不會啊!   商嬤嬤笑著去了前院。   周少瑾不悅地回了正房。   周初瑾畢竟和周少瑾是姐妹,找了個機會忍不住問她緣由。   周少瑾想著既然程識已經上了門,就算她想把這件事壓下去也是不可能了,索性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程笙等人。   眾人都驚訝不已。特別是程簫,睜大了眼睛道:「我記得二房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怎麼現在像暴發戶似的沉不住氣?」   「所以有患難見真章這樣的說法。」周初瑾嘆息道,「從前九如巷聲勢赫赫,如鮮花著錦,什麼時候都順順噹噹的,誰不會擺架子、玩大度,現在日薄西山,有些事就計較起來。素不知這樣的吃相更難看。」   大家不由得唏噓,不願再圍著這個話題轉,轉移話題說起這些日子名震京城的繡娘宮絛來。   在花廳的程識得了商嬤嬤的傳話氣得兩手緊緊地握成了拳。   可他還得笑吟吟地向商嬤嬤道謝,耐心安靜地等著程池回來。   自九如巷分宗之後,他不止一次遇到這樣的事了。   早知道這樣,就應該無論如何也不答應分宗的。   高祖父還是年紀大了,行事開始顧前顧尾,既想借幫長房的名聲,又怕長房像當年一樣,選了他的次子管理七星堂。   實際上高祖父真的想錯了。   程家的銀子已經夠吃幾代人了,應該趁著這個機會拋開七星堂,徹底地與江湖上的斷個乾淨為佳。   可惜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程池不按理出牌,西一榔頭東一棒子的,短短兩三年的功夫就躥到了正四品的位置上,還得了個正直清傲的名聲。   長房比他們想像的厲害多了!   程識想著,手就慢慢地鬆了開來。   人在屋簷下,也應該學會低頭了。   他等了一個下午,到底沒有等到程池回府——祭拜皇太子的時候,程劭突然昏倒在了皇太子的靈前,大夫說,程劭這是憂傷過度,皇上親自指使著內侍把程劭抬進了偏殿旁的暖閣休息了半天,大包小包的藥材賞了大半車,特下旨讓他回家休養。   作為侄兒的程涇是內閣輔臣走不開。程劭就由程池護送著回了榆錢胡同。又因為程汾和程訓都不在了,阿寶和阿仁年紀還小,什麼也不懂,程劭那裡就由程池在床前侍疾。   周少瑾等人聽到消息全都嚇了一大跳。   等她們回過神來,朝陽門立刻喧譁起來。   周少瑾忙吩咐春晚等幫程池收拾換洗的衣裳,邱氏則叫了轎子急著帶阿寶和阿仁過去。程笙和程簫不知道也罷,知道了肯定要過去問候程劭的病情。   僕婦們雖然四處奔走,卻悄然無聲。   程簫等人看了暗暗點頭。   因是去看病人,周少瑾把幾個孩子交給了周初瑾,和邱氏、程簫、程笙帶著阿寶阿仁趕去了雙榆胡同。   送程劭回來的內侍還沒有走,見程家的女眷只要沒有去哭喪的,就連出嫁的姑娘也都趕了過來。頗有些感慨地道:「難得你們這麼親熱。」   周少瑾聽著心中一動,想起皇上這些日子的遭遇來,她拿著帕子就擦了擦並沒有眼淚的眼角,塞給了那內侍一個荷包,低聲道:「勞煩公公了。這給公公喝茶,還請公公不要嫌棄。二叔父家裡也沒有什麼人,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公公多多包涵……」   那公公微微一愣。隨後眼角眉眼就帶上些許的笑意,道:「咱家也是奉命行事。程大人不要緊。只是一時悲傷過度,加上年紀大了,平時可能也沒有個貼心貼己的人照顧著,有些心疾。太醫已經開了方子,太太只管照著方子給程大人熬藥就是了。皇上已經吩咐太醫院的曹醫正了,曹醫正每天都會來給程大人請脈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話,又有內侍騎著馬趕了過來,身後還拖著輛馬車,氣喘籲籲地在門口喊著:「皇上口諭,快接旨。」   除了病著的程劭,眾人都走了出來,跟著程池跪著接旨。   後來的內侍這才道:「皇上憐惜程大人孤身寡人日常起居都沒有人照顧,特將乾清宮的常姑姑賜與程大人。人我已經帶來了,小程大人趕情找個地方安置紅珍姑姑吧!皇上還等著我回宮復命呢!」   滿院子的人都驚呆了。   這可是國喪期間!   賞個大宮女給程劭,這算是妾呢?還算是僕婦呢?   是妾,程劭祟尚的是道家養生之術,自髮妻去世之後就已絕了這樣的心思。算僕婦,皇上用過的人,能隨便指使嗎?   皇上是不是悲傷過度,糊塗了。   不僅程家的人,就是兩個內侍也這麼想。   還是程池第一個反應過來,起身向傳旨的內侍道謝,悄悄地塞了紅包,朝著周少瑾使了個眼色。   這裡還有邱氏,她當然不能在這個時候出這個風頭。   她忙挽了邱氏的胳膊,低聲喊著「二嫂」。   邱氏「哦」了一聲,慌慌張張地去迎了那位常姑娘下轎。   周少瑾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   這位常姑娘中等身材,皮膚白皙細膩,容長臉,柳葉眉,雙眼溫親切,神色矜持嫻靜,氣度極佳。   這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這位常姑姑乍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可仔細一看,眼角和脖子都已有了風霜的痕跡,最少也有四十來歲了。   不管是程劭把她當妾室還是僕婦,站在程劭身邊都不至於太離譜。   可這昭示著皇上對程劭的恩寵——就連身邊的人也給他挑了個合適的。   周少瑾就朝程池望去。   正好程池也望了過來。   夫妻交換了個眼神。   周少瑾恭敬地給常姑姑行了禮,邱氏這才定下神來,把程箏等人引薦給常姑姑。   ※   親們,給吱萌的加更。   到此就把靈獸靈的加更都加完了,無債一身輕啊~~~~(第五百四十九章病情   常姑姑恭敬而又不失矜持地給周少瑾等人還禮。   隨行的小內侍遞了個寶藍色印花細布包袱。   這就是常姑姑全部的家當了?!   周少瑾和邱氏交換了一個眼神,邱氏道:「平時家裡的事都是由曾經服侍過二嬸的曾嬤嬤管著,我們也是剛到,二叔父又病倒了……常姑姑不如隨我們去花廳坐坐,等我喊了曾嬤嬤過來問清楚了也好安置您住下來。」   常姑姑就行了個福禮,道著:「有勞二夫人了。」   三品以上的外命婦才有資格稱「夫人」,雖然京外不講這些,可在京城,一個匾額砸下來說不定就有個侍郎、少卿,對品階什麼的就很是講究了。   程渭剛剛外放不久,和周少瑾一樣,邱氏的誥命還沒有下來。   她忙道:「姑姑客氣了,我娘家姓邱,姑姑若是不嫌棄,就稱我一聲邱太太就是了。」   常姑姑從善如流,喊了聲「邱太太」,語氣裡帶著只有在宮裡當過差的人才喊得出來的歡喜。   能做到乾清宮的大宮女,而且這麼大的年紀還沒有放出去,肯定不簡單了。   她雖然客氣,周少瑾和邱氏卻不敢怠慢,由邱氏陪著常姑姑去了花廳,周少瑾則帶著阿寶、阿仁、程簫幾個往內院去。   程劭住的地方不大,卻遍植各種各樣的竹子,有風吹來,颯颯作響,透著股清冷。   大家都無心說話,兩個孩子更是緊緊地握住了周少瑾的手。   在門口迎接他們的是程劭兩個八、九歲的童子,相貌清秀,說話聲音清脆悅耳,給她們作揖。道著:「二老太爺說,不過是年紀大了精力不濟,讓諸位太太、姑奶奶不要擔心。因怕過了病氣給諸位太太和姑奶奶,就不用進去請安了,讓我領了阿寶少爺和阿仁少爺進去看上一眼就行了。」   原本女眷就要迴避,來也不過是隔著屏風問個安。既然程劭這樣交待了,她們自然不會違背程劭的意願,在門口屈膝行了禮,幾個人去了旁邊的廂房。小童領著阿寶和阿仁進了程劭的臥室。   不一會,送走了內侍的程池過來了。   程簫幾個上前行了禮之後,周少瑾夫妻就站在院子的湘妃竹叢旁說起話來:「皇上這是什麼意思?二叔父正病著,他老人家給二叔父送了個宮裡服侍過的姑姑。這不是給榆錢胡同添亂嗎?你可知道這位常姑姑的來歷?」   程池卻不以為然,道:「沒事。這位常姑姑原是皇上潛邸時的侍女,皇上登基後,她一直在乾清宮裡服侍筆墨,是個明白人。這次皇上把她賜了二叔父。我也很驚訝。二叔父常在乾清宮裡陪著皇上下棋,原也是認識的。我們只要好生把人供著就行了。至於其他的,等二叔父病好了再說。總要進宮去謝恩的。」   「是個明白人就好。」周少瑾慶幸道,「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   程池點頭,笑道:「就算她不明白也不要緊。現在賜了二叔父,就是二叔父的人了,自有人教她。」   可若是大家能和和氣氣的豈不是更好?!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道。   程池問起了韞哥兒:「你過來把他一個人留家裡了,他吵不吵?有沒有哭?」   「有官哥和中哥兒陪著他玩。」周少瑾想起自己出門的時候親著兒子的小臉和他告辭,他卻理也不理自己,一心一意地看著官哥和中哥兒的樣子,嘴角微微地翹了起來,道,「他現在只要有哥哥們玩,根本就不要我。」   「那就好。」程池笑道,「我們兩個人這幾天只怕要在這邊侍疾,韞哥兒只怕還要麻煩他姨母帶幾天了。」   「我出門的時候姐姐也說過了,」周少瑾道,「我們要是這邊太忙,她就幫著帶幾天韞哥兒。」   程池頷道,郭老夫人和程涇、袁氏過來了。   兩人迎上前去。   郭老夫人和袁氏都按品大妝,翟冠綴滿了各式的寶石,沉甸甸地壓在頭上一天,又要哭靈,都面露倦意。   程涇的精神倒好,可也沒有平時那麼整潔。   郭老夫人開口就問韞哥兒,知道周初瑾在家裡帶著他,長鬆了口氣。   程涇則神色焦慮地問程池:「二叔父怎麼會突然昏倒的?真的沒事嗎?」   有時候太醫院的御醫為了不觸怒皇上,會「適當」的隱瞞病情。   程池道:「我給二叔父把過脈了,沒什麼事。」   一行人往正房去。   程池把皇上贈了個在乾清宮服侍的姑姑過來照顧程劭的事告訴了他們。   三個人目瞪口呆。   袁氏忙道:「人在哪裡?」見沒有看見邱氏,又道,「是不是由二弟妹陪著?」   周少瑾道:「由二嫂陪著在花廳。」   「這怎麼行?」袁氏道,「畢竟是皇上賜下來的……」   郭老夫人打斷了她的話:「先去看你二叔父再說。你二叔又不是孩子,他的人,他自會安排。」   袁氏恭聲應諾,眾人進了正房。   周少瑾和袁氏陪著郭老夫人在內室外面臨窗的大炕上坐定,程池陪著程涇進了內室。   隨後周少瑾他們就聽見了阿寶和阿仁給程涇請安的聲音和程涇驚訝地道著:「二叔父……您,您這是……」   周少瑾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就聽見程劭淡淡地道:「只是有些累,旁的到沒有什麼。你明天進宮的時候帶著四郎,讓他代我去給皇上謝恩。」   程涇沉默了片刻才低聲應「是」。   程劭就道:「我沒事了。你們忙你們的去吧!過來看過我就行了。太醫讓我這些日子要靜養。」然後說起了常姑姑,「既然是皇上賜的,就讓她來服侍我好了。不可辜負了皇上的一片好意。」   程涇悶聲應「好」,叔侄幾個又說了幾句榆錢胡同這邊的安排,程池和程涇就領著阿寶、阿仁出來了。   周少瑾忙牽了兩個孩子,顧緒過來了。接著程許和閔葭、程讓也過來了……   郭老夫人等人就移去了東廂房那邊休息,對前來給她請安的曾嬤嬤道:「只怕這兩天還有人來探病,你去問問那常姑姑,看榆錢胡同這邊要不要備下流水席,留來探病的親戚朋友吃個飯。」   曾嬤嬤原是程劭夫人的陪房,後來嫁了程劭的隨從。做了內院的管事。程劭的夫人去世後,依舊由她打理著內院的事務。   她恭謹地應諾,退下了下去。   周少瑾忙對郭老夫人道:「娘,您明天還要進宮哭喪,這裡的事就交給我和二嫂,您早點回去休息好了。晚上韞哥兒還要您幫著照看呢!」   郭老夫人讓人拿了御醫開的方子看過,發現的確是些安神補氣的藥。這才放心下來。   曾嬤嬤卻在這個時候折了回來,道:「那常姑姑說了,皇上讓她來是照顧二老太爺起居的,家裡的事自有您和幾位太太拿主意。」她說著,壓低了聲音。道,「常姑姑知道您過來,說要過來給您問安,您看這……」   「那就見見好了。」郭老夫人爽快地道。「她如今也算是程家的人,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卻是奉旨現照顧二老太爺,我們程家的人都要心存感激。」   眾人齊齊應「是」。   曾嬤嬤請了常姑姑進來。   大家見過禮,郭老夫人又和常姑姑寒暄了半天,看著天色不早。讓人擺了飯,在榆樹胡同用過晚膳之後才回去。   程池、周少瑾、邱氏、程許、程讓和阿寶、阿仁留了下來。   程池帶著程許、程讓接待來探病的親戚朋友同僚。周少瑾帶著家裡的丫鬟僕婦給常姑姑打下手的,服侍程劭吃藥用膳漿洗。阿寶和阿仁還太小,怕嚇著他們,邱氏留下來照顧他們,若是有通家之好的女著上門探病,邱氏也好出面應酬。   一直跟著袁氏身後沒有作聲的閔葭見了忙高聲對郭老夫人道:「祖母,我也留下來侍疾吧?娘要去宮裡哭喪,不能把這些事都丟給兩位嬸嬸,我也留下來幫忙吧?」   郭老夫人看了程許一眼,應下了:「那你就留下好了。」   閔葭屈膝給郭老夫人行禮,後來趕來的袁鳴和彭藻送了郭老夫人回府。   周少瑾服侍著程池更衣。   程池見她抬手的時候很吃力的樣子,在她耳邊低聲道:「是不是奶漲得厲害?」   周少瑾紅著臉沒有回答,道:「我等會讓樊媽媽進來幫我敷敷就好了。」   程池就拉著她的手把她按坐在了旁邊的太師椅上,道:「我自己穿,你歇著別亂動。」   他是喜歡周少瑾圍著他團團轉的感覺。   周少瑾不舒服,他怎麼捨得指使她?   周少瑾赧然地悄聲道:「沒事,一會就好了。」   程池一面穿衣裳,一面道:「要不就給韞哥兒斷了奶吧!他不是有乳娘嗎?」   周少瑾猶豫道:「還是讓他吃些時候吧?他喜歡吃我的。」   程池想了想,道:「那我來幫你敷吧!」   「不,不用了。」周少瑾怎麼好意思讓他做這種事,她羞得抬不起頭來,喃喃地道,「我自己來就好……」   程池卻不由她說,打了熱水進來幫她。   她心中很是不安,卻也止不住地甜蜜。   程池得隴望蜀。   周少瑾想著程劭還病著就坐立不安,抓了他的手求他道:「等二叔父病好了,我都隨你!」   「傻瓜!」程池貼著周少瑾低笑,「二叔父若是真的病了,我怎麼還有這份心思!」   周少瑾訝然地望著程池:「二叔父,二叔父裝病?」   ※   親們,今天的更新。   謝謝大家,在打榜如此兇殘的情況之下,《金陵春》八月份還能在風雲榜月票排第三,全因大家努力,謝謝!   PS:大家知道自七月份以來我身體就不時出現些狀況,一直忍著覺得自己能挺過來。現在的問題是,挺是挺過來了,可醫生也說了,讓我好好的休息,作息時候必須有正常。我自己也感覺很累,加之快要結文了,需要慢慢的收尾,改變從前寫文的痼疾,決定休息一個月,九月份單更,時間定在每天的晚上八點左右。   還請大家諒解。   ※(未完待續~^第五百五十章抽身   程池含笑頷首。   周少瑾說話都結巴了,道:「皇上……又是送藥……又是送人的……這可怎麼好……」   程池安撫般地抱了抱她,低聲道:「這件事等會我再和你說,你不要漏了口風。」   等會他還要去侍疾。   周少瑾木木地點了點頭,道:「我誰都不會說的……」   到底年紀小,經不起驚嚇。   程池笑著嘆氣,把她摟在懷裡親了又親,說了很多安慰她的話,見她臉色大好,這才去了程劭那裡。   周少瑾無奈地苦笑。   既然二叔父敢做,程池也說沒事,她還是別管這些事了。   二叔父沒有病,到底是件好事。   去煎藥的時候她就沒有之前那樣用心了,想著這藥不是倒掉了就是被糟蹋了,她在爐邊一面想著心事一面搖著扇子。   二叔父應該不會和太醫院的御醫勾結吧?   那他是怎麼瞞過那些御醫的呢?   二叔父為什麼要裝病?   是怕知道太多的皇家醜聞避嫌嗎?   可他詔書也寫了,案子也查了,這個時候避嫌,太晚了吧!   還有那個常姑姑。   皇上僅僅因為關心二叔父才把她賜給二叔父的呢?還是二叔父有所異樣讓皇上有所查覺,把這位常姑姑安置在二叔父身邊,名為照顧實為監視二叔父呢?   上次她和程池推測前世的事,她就懷疑前世程家被滅族之事可能和二叔父脫不了關係,常姑姑的到來,是不是預示著事情已經開始了呢?   可惜她前世不知道程家是怎麼被抄的,也不知道皇上是否賞了個常姑姑給二叔父……真是傷腦筋啊!   她耳邊就傳來了春晚的驚呼:「太太,您這是怎麼了?」   周少瑾低頭。這才發現煎藥的藥罐子咕嚕嚕地吐著水泡,藥都溢了出來。   春晚忙提揭開了藥罐的蓋子,道:「太太,這藥得文火煎。還好發現得早,還剩三分之二的水。」她說著,猶豫道。「太太,要不我們重新再煎一副藥吧?」   知道這藥程劭不會喝,她還煎什麼煎啊!   周少瑾想到今天眾人的奔波,心裡就不由地發憷。   她支支吾吾地道:「現在改文火煎好了,不過是藥汁少點,少了一副藥又要去補一副,太麻煩了。」   這樣會不會對二老太爺有些不敬?   春晚有些困惑。見周少瑾又開始發呆,不好多問,封了半邊的爐子,慢慢地煎著藥。   閔葭走了過來。   她道:「小嬸嬸,您去歇了吧!這裡我來照看好了。」   「不用。」周少瑾笑道。「有丫鬟婆子在旁邊看著,我也不過是坐在這裡打打扇罷了。你們輪了下半夜,現在的天氣慢慢冷了起來,一夜不睡太熬人了。你還是回去歇會吧!二叔父這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恐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現在就休息不好,以後怎麼辦?」   閔葭看著她平靜無波的面孔,眼神有些複雜,過了好一會才輕輕地「嗯」了一聲。回房去了。   周少瑾繼續給藥打扇。   閔葭也不過是個尋常普通的女孩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並沒有什麼錯的。要說錯,只能說是命運作弄人。   她在心裡感慨。   程池到了半夜才回來。   陌生的環境,沒有了程池,周少瑾根本睡不著。   她找了本書,一面看書,一面等著他。   聽到動靜,她披著衣裳就迎了上去。   見周少瑾一直等著他,程池心中生暖,任由周少瑾服侍他洗瀨了一番,兩人上了床,熄了燈,如前些日子般躲在被子裡說著悄悄話:「二叔父告訴我,皇上一直在查那催情香的來處。二叔父因要協理禮部舉辦喪禮,韓丁卻一直在暗中查著這件事。前兩天韓丁悄悄來找二叔父,說事情再查下去,就要牽扯到五皇子身上去了,他嚇得半死,求二叔父給他出個主意。二叔父讓他索性一查到底,不管遇到什麼事都由皇上作主。韓丁感激地走了,二叔父卻擔心皇上最後還會把這件事交給他,索性就裝起病來……有些事知道了可不是件好事!」   周少瑾聽著心怦怦地亂跳,手不由按住了胸口,擔心地道:「常姑姑不會看出端倪來吧?」   「不會!」程池說著,輕笑了一聲,道,「晚膳後常姑姑就在二叔父的內室服侍,二叔父眉眼一動她就知道二叔父要什麼東西,連二叔父都很驚訝。我瞧那樣子,不像是只和二叔父見過幾面的人。」   周少瑾頓時來了興致,道:「你說,二叔父會不會把常姑姑留下?」   「那是長輩的事。」程池笑道,「不管二叔父怎麼想,他老了有個伴我覺得也不錯。至少阿寶和阿仁有人照顧了。」   周少瑾小聲地笑,鑽到了程池的懷裡,四腳緊緊地纏住他,安穩踏實地道:「那我們快睡吧!明天肯定很多人來探望四叔父。你明天要進宮去代二叔父給皇上謝恩嗎?那藥二叔父怎麼處置了。」   程池挪了挪姿勢,把周少瑾圈在了懷裡,道:「二叔父這是想提攜我,所以特意讓我這個時候代他進宮去給皇上謝恩,二叔父的話已經說了出來,我不去不好。至於那藥,」他壓低了聲音和周少瑾咬著耳朵:「你瞧見二叔父內室屏風旁立著個人高的景泰藍的彭祖祝壽的賞瓶了沒有?藥在那裡面呢!」   周少瑾耳朵被他噴出來的熱氣燻得痒痒的,聳著肩膀笑道:「這是誰的主意?那賞瓶那麼高,想把藥倒出來都不容易。為什麼不找個小點的瓶子,也好銷聲匿跡啊!」   程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沒有承認是自己主使的,而是道:「這件事就此為止了,別再說了。人多口雜。誰知道會不會被人聽了去。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周少瑾再次為自己悲哀了片刻。   自從她嫁給程池之後,耳濡目染,漸漸地對皇上、太子等都變得有些無所謂了。   不知道父親知道了會不會驚訝!   之後程家果然是門庭若市。   等到程劭好起來,都已是次年的二月間了。   元宵節的時候五皇子進宮朝賀,在慈寧宮用過午膳回去之後就開始拉肚子,不過兩天的功夫就去了。   不到一年的時候。皇上先後去了四位成年的皇子。   皇太后受不了這個打擊病了。   彭城夫人急得不得了,有時候半夜三更地派了人來問郭老夫人推薦江南的名醫,有時候則是來問郭老夫人燒符表的時候是拈三炷香還是拈五炷香……弄得周少瑾們也覺得很緊張。   宋家老太爺一直病著,卻始終沒有咽氣。   宋家把宋木的婚事定在了二月初十。   邱氏則派了人去謝家,想把婚事提前。   謝家也擔心再遇到個國喪或是出點什麼事,兩家商量著和宋家錯過婚期,把程讓和謝氏的婚事定在了二月十四。   廖紹棠如前世般。順利地通過了鄉試,三月份將參加在京城舉辦的會試。   一同參加會試的還有程許、程識、程證和潘濯。   周少瑾沒想到程證也通過了鄉試。   看來九如巷分了宗之後,三房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邱氏就有些拿不定主意地問周少瑾:「程證前兩天特意來拜訪我,我只招呼他用了頓午膳,你說我要不要派人送些吃食衣裳到他住的客棧……」   程證一旦金榜題名。就是進士了。   程讓不擅長讀書,這讓邱氏對族中有出息的子侄天然地有種敬畏。   長房和二房的矛盾她是知道的,但當年長房、二房和三房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未必知道。但知道的未必願意和三房走動。   周少瑾道:「這件事還是問問大嫂的意思吧!畢竟她才是宗婦。」   當年程許出事。背後也有三房的影子,袁氏未必願意和三房走動。   周少瑾只關心廖紹棠。   雖然有了前世的教訓。周初瑾今生很快在廖家站住了腳根,和廖紹棠也如前世般恩愛,但廖家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周初瑾已生下了官哥,廖家居然還有人以周初瑾這兩年沒有為廖家添丁進口讓廖紹棠納妾。把周初瑾和廖紹棠都氣得夠嗆。   如果廖紹棠能考中進士,在廖家就說得上話,也可以獨當一面了。   周初瑾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周少瑾去大相國寺和白雲觀都給廖紹棠敬了香,求了符,畫了個馬上封侯的花樣子送去了榆樹胡同,讓姐姐照著給姐夫做件衣裳,下場的時候穿。   又趕到宋家去幫著宋夫人置辦宋木的婚事,幫邱氏置辦程讓的婚事,短短的幾天功夫,人就清瘦了許多。   程池很是心疼,晚上回來的時候就幫著她按摩,說她:「不過是催妝送的金銀首飾,花粉胭脂,交給管事的嬤嬤去辦就行了,你湊什麼熱鬧?還跑到銀樓裡去選樣式……」   周少瑾嘻嘻笑,道:「我就是覺得很有意思啊!從前我就羨慕別人走到哪裡都圍著一群人,宋夫人人很好,我過去幫忙,跟著宋夫人學了不少的東西,等到再有誰成親的時候,婚禮的事我一個人就能弄好了。」   是因為前世太過寂寥了吧?   程池心頓時酸酸的。   如果不是看著她精神還好,他就直接不讓她去了。   他俯身親了親她圓潤的肩頭,道:「別累著自己就行!」   「嗯嗯嗯!」周少瑾點著頭,舒服得直哼哼。   程池失笑,道:「有這麼舒服嗎?」   「有,有,有。」周少瑾連聲道,「你把這法子教我學會,我等會給你按。」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又看見天外仙仙的靈獸蛋了……這兩天想好好休息,等過了這兩天再加更吧。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五十一章帝心   小丫頭給自己按摩……這個主意好!   程池看著周少瑾笑。   莫名的,周少瑾覺得落在自己背後的視線突然間就變得有些曖昧起來,就如同程池每次要誘惑她幹什麼事似的。   她不敢仔細地觀察程池的表情,而是有些心虛地轉移了話題:「宋夫人問我認親的那天願不願去喝杯?」   這是把他們當親戚在走動。   如果宋景然只是個普通人,周少瑾肯定會立刻應下。可現在朝中的形勢這樣的複雜多變,她還真不敢自作主張。   程池笑道:「我是宋大人推薦的,自然要和宋大人共進退。不管宋家大奶奶認親的那天我們去不去喝茶別人都一樣會視我為宋大人的人,與其如此,還不如大大方方地和宋家來往,那些想動腦筋的人也要思商思商。」   這個道理周少瑾懂。   她笑著點頭,說起程讓的婚事來:「見面禮是套銀鑲百寶的頭面,然後我私底下還裝了一匣子小金魚準備送給謝氏。」   新婚媳婦進門,見面禮肯定都得一樣的,不然送禮的人容易得罪人,讓新進門的媳婦也不好做人。   程池見周少瑾行事越發的有章程,笑道:「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可周少瑾喜歡和程池說這些。   她不由嘟了嘴,道:「你不喜歡聽我說這些嗎?」   「不喜歡!」程池很乾脆地道。   周少瑾眼淚都快出來了。   程池對她向來溫柔體貼,從來不曾用這樣的口吻和她說過話。   她傷心得不得了。   程池卻從她身後咬了她的耳朵,低低地道:「我難得回來一趟,你也不說想著我,念著我,就和我說這些不相干的。若是有這空閒,還不如和我做些別的……」   周少瑾的臉頓時通紅,剛剛還覺得苦澀的心情瞬間變得如食蜜糖般的甜飴。   程池低聲地笑,噙了她依舊如少女般粉嘟嘟的唇,手也順著她的衣擺伸了進去。   屋裡響起了讓人面紅耳赤的呻/吟聲。   等到第二天兩人去宋家認親的時候,周少瑾還有些不敢看程池含笑的眼睛。倒是程池表現得比她大方多了。下轎的時候轉身去扶了她一把。   迎出來的宋森就朝著周少瑾直眨眼睛,不冷不熱地喊了程池一聲「姐夫」。   程池笑道:「你的幾個哥哥都喊我世叔,你卻偏偏要喊我姐夫,還好周家沒有適齡的小姑娘了,不然別人還以為你做了周家的女婿呢!」   宋森不以為然地「嗤」了一聲,道:「我要不是認識了姐姐怎麼會認識你?你們交往你們的,我交往我的。互不相干?莫非你怕姐姐待我太好不成?」   程池但笑不語,溫聲對周少瑾道:「有什麼事你就叫宋森,反正他閒著也是閒著,睜隻眼閉隻眼的,還能在內宅走動兩年。不必和他客氣。」   宋森還像小時候一樣,非常的喜歡纏著周少瑾,周少瑾也沒有辦法,每次來宋家的時候多會挑了宋森去學堂的時候。也好在程池胸襟寬廣,不管宋森說什麼都對他和顏悅色如不諳世事的孩子。這就讓周少瑾越心疼程池的委屈了。   「我知道了!」她柔聲應是,叮囑程池,「你等會還要去二叔父那邊,你少喝點酒。」   男人在外面應酬。不可能不喝酒,但程池向來有分寸,能不喝就喝。只是今天情況特殊,章蕙等人都在,他少不得要敬上幾杯的。   「你放心好了。」程池笑著俯身在她耳邊道,「我可不想在上司的面前失態。」   周少瑾相信他,溫溫柔柔地笑著頷首。   程池去了東邊的敞廳。   宋森抓耳撓腮地問周少瑾:「程大人和你說什麼?」   這種夫妻間的話她怎麼能告訴宋森。   「沒什麼,就是讓我小心點。」周少瑾心不在焉地道,看見章蕙的夫人已經到了,正坐在窗邊的太師椅朝著她招手。   她丟下宋森就走了過去:「今天是你哥哥的大喜日子,你有事忙你的去吧?!」   宋森想說什麼,周少瑾已笑盈盈地曲膝給章惠的夫人行禮。   他只好沮喪地走了。   章蕙的夫人忙了她起身,拉著她坐到了自己的身邊,問起程劭來:「老爺子怎樣了?前幾天聽說能下床了,是真的嗎?」   周少瑾應「是」,道:「畢竟上了年紀的人了,原本不過是尋常風寒,誰知道卻拖了兩、三個月也不見好。先前我們家老爺還擔心他老人家會轉成肺癆,還好如今已經能下床了,也多虧了常姑姑細心照料。只是如今不能久坐看書,否則就頭昏眼花的,曹醫正說還得仔細地養一陣子。」   「那就好,那就好。」章惠的夫人念著「阿彌陀佛」,周少瑾卻發現四周的婦人都支了耳朵在聽。   她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   雖說她如今不怕和這些人應酬了,可她還是喜歡和程箏她們玩,大家想說什麼說什麼。   但她還是笑容得體地喝了宋木的新娘妻子李氏敬的茶,和章惠的夫人等女眷笑著聊了聊西直門那邊新開的緞綢鋪子,用了午膳,這才和程池回了朝陽門。   韞哥兒有十個月了,能翻身能爬行,還知道簡單的喊人了,脫了厚重的棉襖換了比較薄的夾襖手腳更靈活了,沒一刻消停的時候,一不留神就不知道爬哪裡去了,還知道躲在大迎枕後面或是帷帳的後面讓人找,闔府的丫頭婆子都盯著他眼睛也不敢眨一下,郭老夫人抱怨著汀香院不應該引水進來,怕韞哥兒落水裡去了。   周少瑾和程池回去的時候韞哥兒正坐在郭老夫人宴息室臨窗的大炕上由乳娘在餵稀飯,乳娘的勺子遞到他嘴邊的時候他每次都要看清楚勺子裡是什麼才肯張嘴。   這是前些日子他受了風寒鼻子塞住了郭老夫人餵他喝了胡柴飲的後果。   聽到動靜小傢伙靈敏地轉過身來,看到周少瑾和程池就眯著眼睛笑了起來,衝著周少瑾和程池胡亂地喊著「爹」、「娘」。   周少瑾看著心都化了。   三步並作兩步地抱起了韞哥兒。   韞哥兒在她懷裡嘰嘰哼哼地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然後朝程池伸出手去。要程池抱。   程池忙把兒子抱在了懷裡,也不管他知道不知道,把他當個小大人似的問道:「我們韞哥兒今天都幹了些什麼啊?有沒有和祖母淘氣?有沒有躲著讓丫鬟婆子找不到啊?」   韞哥兒也不知道聽不聽得懂,咦咦呀呀地和著程池的話。   郭老夫人的笑容就沒有停下來過,她讓程池把韞哥兒給乳娘:「他今天的飯還沒有吃完呢!你們一來,他一準分心不願意吃了。讓乳娘帶著他到後面的退步吃飯去。」   乳娘上前抱了韞哥兒。   韞哥兒不願意走。   郭老夫人就道:「乳娘帶你去看雪球。和雪球玩,你娘不走。」   現在雪球成了韞哥兒的玩伴。   韞哥兒聽著就不動了,乖乖地任乳娘抱了。   郭老夫人就吩咐韞哥兒身邊的大丫鬟紅珍的:「快去把雪球找了來。我可是答應了韞哥兒的。」   紅珍笑著應諾,和抱著韞哥兒的乳娘一起退了下去。   郭老夫人問程池:「今天什麼時候去榆錢胡同?」   程劭裝病的事,周少瑾發現除了程池和她知道,程家的其他人好像都不知道。   程池笑道:「陪著您說會話就過去了。   因為程劭生病,程池要侍疾。皇上放了程池的長假,如今還沒有回都察院去。   郭老夫人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道:「若是你二叔父好些了,你還是早些回都察院去好了。雖說能讓皇上記得你的名字是件好事,可你若是事孝而讓皇上記得。也未必是件好事。」   程池想了想,這才笑道:「娘不必擔心,皇上和二叔父的關係比我們想像的要好很多。昨天下午,皇上又去了榆錢胡同。還和二叔父手談了兩局。只是二叔父精力不濟,後來我陪著下了兩盤。期間皇上還問了我黃河治水的事。聽那口氣,好像高郵那邊的河堤也要開始修了,不過二叔父把話岔了過去,說起了江南的稅賦。」   郭老夫人聽了又憂又喜。憂的是怕皇上再派程池去治水。以後在河道上走不出來,喜的是程劭這樣提攜程池,可見也看好程池。   但她並不是尋常的婦人,考慮得也就更長遠些。   沉默了片刻,她道:「這件事,你也跟你大哥說說,至於他什麼時候去探望你二叔父,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言下之意,能不能遇到皇上,就看他的機遇了。   程池笑道:「我已經知會過大哥了。實在是因為還有樁喜事沒有告訴你!」   「什麼事?」郭老夫人感興趣地道。   程池斟酌道:「自五皇子病逝後,皇上看上去比平時老了十幾歲,有時候下著棋人卻走了神。昨天和我下完了棋,已到了掌燈時分,皇上卻矢口否認還不提回宮的事,不僅在榆錢胡同用了晚膳,還和二叔父說了半天的家長,提起了早逝的汾三哥和訓哥兒……然後皇上就賜了阿寶世襲的從四品僉事!這旨意最遲明天就會頒布下來了。我特意派了人告訴大哥,讓他盯著點,別讓內閣的人給攪黃了。」   「你說什麼?」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都面面相覷,「世襲?阿寶?!」   他們可是讀書人家。   「是啊!」程池苦笑道:「皇上怕是想起了去了的太子和幾位皇子……」   和程劭生出同病相憐之感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聽說今天大家都在看閱兵式……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五十二章證實   聽了程池的話,大家久久都沒有說話。   就算是普通的大戶人家,一下子死了四個兒子,也會元氣大傷的。   送程池出門的路上,周少瑾就忍不住低聲和他耳語:「難道真的是四皇子做的?」   「現在還不知道。」程池沉吟道,「至少有那催情香是五皇子的人趁亂點的證據……照我看來,可能是大家都盯著皇太子吧!皇太子一出事,紛紛落井下石,最後鬧成了這樣的局面。」   周少瑾嘆了口氣。   第二天,不僅阿寶受封的詣意下來了,皇上還立了皇長孫為皇儲。   這又與前世不謀而合。   以後會發生些什麼事,已經完全失控,她也不知道了。   等謝氏正式進了門,雙朝賀紅,三日回門之後,程劭的病也痊癒了,選了個沐休日,周少瑾就在家中設宴招待謝氏。   程劭等人都來了。   常姑姑在一旁服侍著。   男一桌在花廳,女一桌在廂房。程家的幾位姑爺也都在場,氣氛很好。   吃完了飯,撇了酒筵上了茶,男人們說著朝野中的軼事,女人們說著家長裡短的,孩子們在院子裡四處奔跑嘻笑著,韞哥兒在乳娘懷裡拍著小手,屋裡喧譁著,就更熱鬧了。   郭老夫人聽著外面小孩子的吵鬧聲,笑眯眯地道:「四月初八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柘潭寺上香去。」   柘潭寺在郊外,一去一來就要花上一天的功夫,若去那裡上香,晚上勢必得住一晚。   郭老夫人這樣麼說,醉翁之意就不在酒了。   眾人都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出去玩樂,紛紛響應。又派了人去告訴在花廳裡服侍程劭的常姑姑。   常姑姑有些意外,隨後笑著應好。   花廳裡程家的男子也就都知道了。   程涇笑道:「我們也跟著一道去吧?正好給二叔父去上炷香。」   五皇子的事於別人可能是秘密,於程涇這樣的內閣大佬則不然。   程涇覺得程劭病得真是時候,至於這病情……皇上都承認了,他自然也不應該懷疑。   倒是程池趁著這個機會給皇上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不僅覺得他人品端方。而且學識淵博,君子六藝無所不通,曾私底下笑程池:「你若是收收心,只讀那四書五經,恐怕就不僅僅考個進士了。」還和程劭說,應該讓程池去翰林院做個侍講學士,教皇子們讀書。   程劭當時還替程池謝恩。說若是能去翰林院做個侍講學士那就再好不過了。   可惜皇上說過這件事之後就沒有了下文,聽說是初二的時候見三皇子、四皇子幾個去給他請安,想到了死去的皇太子,曾經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下旨將一直晾在旁邊沒有理會的原詹事府的詹事、少詹事等東宮的屬臣都外放為官。   顧緒也沒能倖免。   他被任命為太原知府。   程箏想跟著顧緒去任上。顧家的長輩很贊成,顧緒卻怕程箏不習慣太願的氣候,不答應,但程箏主意已定。而且還決定將顧寧和顧中一塊兒帶去太原,為這件事。顧緒前幾天還曾請袁氏出面相勸。   袁氏相勸無果之後,求到了郭老夫人這裡。   結果是顧緒沒能勸動郭老夫人讓程箏和孩子留在京城,反而讓郭老夫人給勸住了,答應帶著程箏和孩子們一起跟他去太原。   他們三月初二之前必須抵達太原。   這可能是程箏和顧緒在程家這幾年吃得最後一頓飯了。   想到這裡程涇就有些不舍。   其他兩個孩子程簫嫁去桐鄉。這兩年才來京城,程許乾脆就是在金陵長大的,前幾年為了參加鄉試才到京城和他住了幾年,只有程箏,自出嫁之後就一直在京城,和他相處的時候最長,也最貼心。   程涇不由叮囑顧緒:「以你的能力治一個太原府綽綽有餘,你若有時間,不妨多陪陪阿箏母子。他們隨你去太原,一個人也不認識,能依靠的只有你了。太原又是燕趙之地,多豪傑,男子讀書固然重要,六藝也不可放鬆,正好可以請人教寧哥兒和中哥兒一些拳腳功夫,強壯體魄,至於讀書,晚些也不要緊。   「皇上如今封了皇太孫為儲君,你是曾經服侍過他父親的人,只要老老實實地呆在太原,沉住氣不要出什麼亂子,等到皇太孫登基,回京城也就是遲早的事。   「去了太原,你記住一定要韜光養晦,不可鬧出什麼事端來。」   程池聽了不以為然。   皇太孫對自己父親的這些屬臣到底是心懷感激還是心懷怨恨還不好說,曾經的詹事府少詹事去了太原卻窩窩囊囊的不作為,至少間接證明了顧緒的無能,還提拔個什麼啊?何況照周少瑾的說法,皇太孫未必就能比皇上的壽命長。   可到底支持誰登基,真是有點傷腦筋起來。   程池想著,轉身去拿了封信給顧緒,道:「這是太原名儒王芝的名帖,楊壽山與他是忘年之交,你去了太願不妨先去拜訪他,讓他跟你講講太原的事,強龍不壓地頭蛇,有了本地鄉紳的支持,你這知府才能做得平安無事。」   在座諸人聽著愕然。   程涇更是開門見山地道:「你現在還和楊壽山有來往?」   「是啊!」程池不以為意地道,「我前幾天還讓人給他們家送去了二百兩銀子——楊壽山的母親病了。」   楊壽山最終被貶為庶民,回了鶴壁的老家。   他原是寒門出身,又不曾在任上貪墨,回去之後靠幾畝薄田,生活頓困。程池定期救濟他。   程涇不大讚同,想說什麼,見程池滿臉的不在乎,想著還有幾個姑爺在場,把到了嘴邊的訓斥還是硬生生地哽了下去。   袁鳴卻滿心佩服,低聲和程許道:「你看池四叔。這才是性命中人,真漢子!」   程許沒有吱聲,低了頭喝酒。   程涇不好說程池,還不能說自己的女婿啊!   「胡說八道些什麼?」他喝斥袁鳴道,「你整天就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有這精神。不妨好好讀書考個功名,也好給阿簫爭個鳳冠霞帔戴戴。」   程涇原就不太滿意這個女婿,只是妻子同意,女兒也看中了,想著袁家就是沉了船還有三斤丁,這才答應下來的。如今看來,他讀書鬆散。壓根就沒有準備往仕途上走。   袁鳴又羞又急,彭藻忙道:「嘉善,過幾天就是會試了,主考官是禮部侍郎王純,我父親和他是同窗。王大人比家父早一科考中進士,但和家父還時有來往,家裡還留著他當年寫的幾篇制藝,原想給你帶過來的。又怕出什麼亂子,你等會和我一塊家去好了。我父親正好有話要和你說。」   這就是要指點程許時文了。   彭藻的父親彭翔的學問就是在翰林院也是數得著的。   程涇喜出望外,親自向彭藻道了謝。   程池則叫了袁鳴:「剛搬進來的時候,你嬸嬸曾在花園的桂花樹下埋了幾斤酒的,大綸要走了。你和我一起去把酒取出來,算是給大綸洗塵了。」   顧緒連稱「破費」。   程池拉著袁鳴去了花園。   袁鳴還以為程池會安慰安慰他,誰知道一路上程池什麼也沒有和他說,讓他和僕人一起取酒。   幾鏟子下去,他的心情就好了起來。   他不由感激地望了程池一眼。   有小廝一路跑了過來,道:「四老爺,懷山叔回來了。」   程池對袁鳴道:「你先把酒抱回花廳,我去看看就回來。」   袁鳴點頭。   思忖著這懷山是誰?   程池和懷山在外院的書房碰了面。   懷山神色凝重,道:「宮裡遞出來的消息,說皇太子葬禮期間,乾清宮裡的一個小太監病了,被移出來沒多久就病死,屍首被丟到了亂墳崗,前兩天,有小太監去給他上香,後來證實這個小太監也是乾清宮的,是乾清宮大太監陳立的幹孫子。皇太子的葬禮過後,這個小太監就被調到了酒醋局去了。您看,要不要跟李家的舅家打個招呼,想辦法和這小太監搭上話?」   「暫時別打草驚蛇。」程池沉吟道,「除了這個小太監,你們再查查看那些日子有沒有宮女沒了的。給二皇子遞信也好,引了了二皇子去見那個姓戴的宮女也好,不管他們領了什麼樣的差事,事成之後肯定是個死字。只要順著這個藤摸過去,總能找到源頭。」   懷山恭聲應「是」,道:「只是宮裡的人事錯綜複雜,時間太短,我們能收買的都是些小囉囉,不太頂事。」   程池笑道:「太后、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大太監我們也收買不到啊!與其和那些不上不下,半瓶子直響的傢伙交往,還不如和這些小囉囉打交道。你可別小瞧他們,他們知道的事多著呢!」然後吩咐他,「你們查查程輅,他如今有了陳立做靠山,不可能這麼老實才是!」   懷山應聲而去。   程池在書房裡坐了一會,才慢慢地往內院去。   花廳裡,大家正喝得起勁。   程池卻看見了獨自站在廡廊下的程許。   他低著頭,站在陰影裡,神色寂寥。   程池想了想,走上前去,道:「是不是有什麼心思?」   這是周少瑾嫁給程池之後,程池第一次主動和程許說話。   程許一喜,喊了聲「四叔」。   程池道:「什麼也別想了,好好地參加會試吧!等你做了進士你就會發現,原來你可以做很多事。」   程許驚訝地望著程池。   程池笑了笑,轉身進了花廳。   程許望著他的背景,若有所思。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五十三章新婦   花廳那邊程家的男人說著自己感興趣的話題,西廂房這邊的女眷卻打起馬吊來。   郭老夫人、袁氏、邱氏和程箏一個桌,程簫坐袁氏的身後,不時地看看在院子裡玩得正高興的孩子,程笙則坐在郭老夫人身後,幫郭老夫人看著牌。   周少瑾在茶房裡給她們做杏仁露,新進門的謝氏手跟手、腳跟腳地跟在周少瑾的身後。   「我們家沒這規矩。」周少瑾笑著對謝氏道,笑容極其溫柔,「你去看你婆婆打牌去好了。這裡有我就成了。」   謝氏很喜歡周少瑾。   當初程家去下小定的時候,周少瑾就去給她插簪了。而且周少瑾的目光看人親切又充滿了善意,讓剛嫁到程家,什麼也不懂的她,自然而然地往周少瑾身邊湊。   「我不會打牌。」謝氏紅著臉,赧然地喃喃道,「我還是跟著嬸嬸學怎麼做杏仁露吧!我看祖母和婆婆都很喜歡喝的樣子……伯母和三位姑奶奶也喜歡喝……」   「不是什麼難事。」周少瑾細心地教她,「把杏仁泡一夜,然後用磨磨成漿,用細紗布過濾,用小火煮開了加冰糖就成了。不過是我這濾漿的細布要細,多濾幾次,我煮仁杏露的火要小,用勺子在一旁不停地攪,冰糖放進去化了就起鍋。不過要記得老夫人和你大伯母那一份不要放糖就行了。」   謝氏感激地道謝。   周少瑾就把攪杏仁露的調羹遞給了謝氏,讓她學著自己的樣子攪拌:「家裡的人都喜歡熱杏仁露,所以我們家都是在天氣還有寒意的時候喝,等過些日子開了春,天氣暖和起來,新茶上了市。就開始喝綠茶了,天氣再熱點,偶爾會煮桑茶飲消暑,秋天的時候就喝雪梨膏了。我們家做的雪梨膏味道最純,等到了秋天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做。」   謝氏連連點頭。   雙方雖然已經認了親。可正經的說話,這還是頭一次。   周少瑾就笑著問她:「你平時閒了在家裡都做些什麼?」   謝氏小聲道:「做女紅。」她說著,語氣微頓,道,「也跟著我大嫂讀書寫字。」   周少瑾瞭然。   謝家家境一般,不可能請很多的僕婦,謝大人和謝公子的衣裳還可能去外面的成衣鋪子裡買。像謝小姐之樣的閨中女子的**什麼的就只能自己親手做了,一年有四季,衣裳鞋襪等不是個小數目,學會了女紅,除了給自己。姐姐妹妹、祖母母親、父親兄弟偶爾也要孝敬,這樣算下來,哪裡有還有玩的時候?所謂的讀書,恐怕也只是識得幾個字好主持中饋。   周少瑾就笑道:「我平時在家裡閒著的時候也常做女紅。你要是不嫌棄,哪天把你常用的花樣子帶過來給我瞧瞧。這眼看著就要仲春了,也到了做秋衣的時候。」   謝氏聽著心裡一松,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好啊,好啊!娘對我很好。除了晨昏定省,什麼規矩也沒有,我家裡的時候每天下午都會給祖母讀一個小時的佛經,現在不用讀佛經了,我反而有些不習慣了,多半的時候都閒著沒什麼事。嬸嬸要是有什么女紅讓我做,就差個丫鬟去跟我說一聲好了。」說到這裡,她陡然間臉色緋紅,聲音也低了幾分,道著:「嬸嬸,我給韞哥兒做幾件秋裳吧?說起來我還沒有給他做過什麼東西呢?」   她倒把這樁事給忘記了。   周少瑾也是從新媳婦走過來的,自然能理解謝氏的心情,她忙高興地道:「這敢情好。讓你費心了。他是小孩子,長得快,秋裳倒不急。只是夏天快到了,我想給韞哥兒做幾件夏天穿的兜兜,睡覺的時候也免得涼了肚子。你若是有空,就幫韞哥兒做兩件兜兜吧?還有阿寶和仁阿,不知道要不要?」   謝氏見周少瑾再次提點自己,越發對周少瑾心生好感,覺得自己跟在周少瑾身邊幫忙做得太對了。   她舉一反三,立刻道:「我等會也問問幾位姑奶奶,看要不要也給寧哥兒他們做個兜兜!」   周少瑾笑著點頭。   這孩子倒是機敏又不失淳樸,二嫂可找了個好媳婦。   周少瑾把煮好的杏仁露裝在了霽紅瓷的小碗裡。   乳黃色的杏仁露盛在大紅色碗裡,顏色分明,讓人看著就食慾大增。   謝氏想到剛才進門裡看見廂房裡掛著的那幅春遊仕女圖,暗暗記在了心裡。   看來程家果然如父親所說,底蘊深厚,吃穿用度不僅精細,就是這陳設器皿也都應景應月,十分的講究。   難怪祖母擔心她嫁過來之後會不習慣。   好在小嬸嬸是個好相與的,婆婆待她也十分的和善,就是看上有些恃才傲物的姑姐,待她也是和顏悅色的……都很有教養。她誠心誠意的,肯定能過得好的!   謝氏暗暗下定決心,吸了口氣,端著放了杏仁露的大紅色描金海棠花的託盤跟著周少瑾去廂房。   程笙忙起身幫謝氏端杏仁露。   周少瑾就招呼在花園裡玩的孩子們喝杏仁露。   小孩子們一窩蜂地跑了進來,又突然安靜下來,恭恭敬敬地給長輩們行禮。   大家都呵呵地笑。   丫鬟婆子忙打了溫水進來給他們洗手,由各自的乳娘服侍著喝杏仁露。   周少瑾也拿著調羹餵韞哥兒。   韞哥兒喝了半口就吐了出來,不願意喝。   周少瑾哄了半天他就是不喝,還用門牙緊緊地咬住了調羹,不讓周少瑾餵他。   郭老夫人看了直笑,把喝完了的空碗遞給珍珠,擦了擦嘴角笑道:「我們家韞哥兒就是聰明。他不喜歡,你就別強迫他了。」   袁氏聽著眼底飛快閃過一絲不以為然。   誰家的孩子不是這樣,可在老太太眼裡,這韞哥兒就硬是比別人家的孩子聰明……這心可真是偏!   周少瑾只得放棄,讓春晚去倒了溫開水進來餵韞哥兒。   韞哥兒喝了幾口之後就不喝了。   幾個孩子也坐不住了,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都想出去玩。   郭老夫人慈愛地笑,道:「去玩去吧!去玩去吧!可不能亂跑,仔細別磕著碰著了。」   孩子們歡呼著跑了出去。   郭老夫人等又開始打牌。   程箏就要讓給了周少瑾打。   周少瑾連連擺手,道:「你可不能贏了就跑?就是我答應,你祖母也不答應的!」   今天她是主人。要讓客人賓至如歸才是,怎麼能自己跑去玩呢!   郭老夫人暗自點著頭,想到程箏去了太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亦順著周少瑾的話笑道:「你嬸嬸說得對,姑奶奶回家是貴客,你難得回來一趟,好好地陪著我們打打牌。不要東張西望的,讓我趕本也趕不安生——我可輸了快二十兩銀子了!」   大家又是一陣笑。   周少瑾就看見自己的丫鬟碧桃站在門口朝屋裡望。   她不動聲色地幫郭老夫人等續了茶,看了會牌,這才走了出去,悄聲問站在廡廊下的碧桃:「什麼事?」   碧桃小聲道:「西直門那邊的汶老爺。突然帶著三個公子過來拜訪四老爺,說是自己的兒子……」   那外室已經接了過來,外面生的兒子也要登堂入室了嗎?   周少瑾皺眉,道:「四老爺怎麼說?」   「四老爺去見了汶大老爺。原本只是想喝盅茶打發了的,結果汶大老爺說四老爺既然在家裡招待大老爺等人。怎麼也沒有通知他。還讓人提了禮盒進來,要進二院拜訪大老爺。」碧桃道,「四老爺婉言謝絕了。汶大老爺卻不依不僥的,非要見大老爺。四老爺就把大老爺叫了過去。自己跑了。如今汶老爺正纏著大老爺說要帶著三個孩子進來給老夫人請安,大老爺沒有辦法,讓我來告訴您一聲。可四老爺又說,不用管他們……」   「那就別管。」既然程池說了,她肯定會照著程池說的去做。   碧桃擔心道:「可汶大老爺……」   「自有大老爺應付。」周少瑾笑道,「實在不行了,不是還有四老爺嗎?」   碧桃如釋重負,笑著離開院子。   周少瑾還真怕程汶鬧過來,她想了想,還是跟郭老夫人說了。   郭老夫人氣得不行,道:「他還有臉來!你們給我聽好了,以後再遇到他都給我繞道走,免得丟人現眼!」最後幾句話,卻是對著屋裡的袁氏等人說的。   周少瑾幾個都紅著臉應「是」。   程涇還算清醒,最終也沒有讓程汶帶著他庶出的三個兒子進府給郭老夫人請安。   倒是程許從朝陽門回去之後就開始閉門讀書,其中除了去過幾次彭翔那裡,哪裡也沒有去,等到三月初九,杏林胡同天還沒有亮各屋的燈就次第亮了起來。   程涇和程許都換了身嶄新的藍色杭綢夾袍,只不過程涇是繡著紫色的五蝠紋團花,程許的是素麵的,只在袍角繡了個騎在馬背上的猴子,寓意著馬到封候,金榜題名的好兆頭。   父子倆去敬了祖先,程涇親自送程許去了考場。   一天一場,要考三場,中途還要休息兩天,可連如廁都在考場裡面。   九天下來,考生們都被考試得像被寒打了的茄子似的焉焉的。   程涇親自去接得程許,在路上就迫不得已地問了起來:「考得怎樣?把你寫得時文背我聽聽?」   程許只得背起了自己寫得時文。   程涇聽著有些拿不定主意,當時就吩咐車夫調頭往程劭住的雙榆胡同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親們在評論區給我指了出很多傷口,都是我沒有注意到,以後還有這樣的事,還親親們們多多指教!   ※(未完待續~^第五百五十四章進人   程劭拿著程許默寫下來的時文與詩詞神色悠閒地翻了一遍,道:「不錯!若是沒有什麼意外,應該在二甲之列。」   程涇聽著不僅沒有如釋重負,反而更緊張了,道:「二叔父,您這意外是指什麼?」   「你這是關心則亂啊!」程劭聽了呵呵地直笑,道:「你前些日子不是還幫人指點了時文的嗎?怎麼到了嘉善這裡就變得患得患失起來?嘉善的文不管是從立題、破題都中規中矩,加之行文流暢自如,比喻恰當適宜,前三名可能略有不足,可二甲應該是沒問題的。」他說著,神色沉凝起來,對程許道,「嘉善,你原本的文章要比這寫得好很多,你……是不是太激進了些?」   只想著考中進士,所以文章從各方面都挑不出什麼太大的錯處,可也就意味著平庸。   程許朝程劭望去,神色沉穩,目光深幽。   「二叔祖,」他輕輕地道,「我想金榜題名。」   所以只要在二甲之中就行。   程劭有些失望。   照他看來,程許完全可以連中「三元」,成為程家第一個三元及第的狀元。   他把程許默寫的文章輕輕地放到了一旁。   程許目光一黯。   程涇卻急得跳了起來,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想金榜題名』?我們家是少了你吃還是少了你穿?這科若是不行,還可以考下一科?」他突然間想到妻子這些日子的坐立難安,忙道,「是不是你娘跟你說了什麼?你怎麼糊塗起來?金榜題名固然好,可落第的舉人也不少。我當初沒有讓你直接參加春闈,就是怕你頂著解元的頭銜有壓力。沒想到你還是取了中庸之道……」   他難掩失望。   程許低著頭沒有說話。   他有時候想想,覺得父親和母親的感情很好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們都想他能三元及第。   可三元及第是那麼好考的嗎?   一個不慎,他可能被掃到三甲裡,成為同進士。   這是他萬萬不能忍受的。   他想到了程池的話。   或者,這才是他最終選擇只要能二甲題名就行的緣由吧?   程劭聽了程涇的話不由直皺眉,道:「你怎麼變得這麼浮躁了?天下士子何其之多。嘉善若能金榜題名已是極幸運的了,歷史上不知道有多少才華綽絕之人終其一生都沒能考個進士。何況他已經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了。如果不想在翰林院終生研究學問,能金榜題名足以。我看你這文章不會有什麼問題,你還是準備庶吉士的考試吧!」   程涇赧然,還想說什麼,程劭已道:「嘉善也累了。你還是帶著嘉善回家好好歇歇,卷宗已經交了上去,說什麼也已成事實,就不要再多問,等著發榜就是了。若是中了。就高高興興地溫文去,若是不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下科再考。他還年輕。還有的是機會。倒是你,要沉得住氣才是。我們程家也不是天生就能夠不費功夫考中進士的。像四郎那樣的,那幾年不也好生地用了幾年功。」   「叔父教訓的對!」程涇給程劭行禮,臉漲得通紅。   程許聞言望著程劭嘴角翕翕,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給程劭行了禮,退了下去。   程劭直搖頭。   常姑姑端了茶水進來,見程涇和程許已經離去,不由得一愣。   程劭不以為然,道:「別管他們了,像個孩子似的,聽風就是雨的,還沒有四郎沉得住氣。」   常姑姑聽了抿了嘴笑,姿容端方,怡然大方,輕手輕腳地給程劭沏了茶。   程劭接過茶盅卻躊躇起來。   常姑姑不解地望著他,安靜地等他說話。   程劭的神色陡然間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半晌才低聲道:「也不能讓你就這樣跟著我,我想好了,你要是不嫌棄我,明天我去我大嫂那裡,讓她給我們做主……娶了你進門。」   不是納了她進門,而是娶了她進門……   常姑姑的眼眶猝然又酸又楚,視線糊塗。   她喃喃地道:「我,我家只是個商戶……也沒什麼人……」   程劭道:「我也一個人……你不嫌棄我孤身一人就好……」   「沒有,沒有。」常姑姑的眼淚籟籟落下,「您可是當年的榜眼……」   程劭笑,道:「現在也不過是個糟老頭子!」   「不是,不是。」常姑姑已經說不出話來。   程劭商量她:「那我明天就去趟朝陽門?」   「好!」常姑姑低聲道,捂著嘴怕自己痛哭出聲來,轉身快步出了正房的內室,回到她這些日子歇息的東廂房,從書櫃的頂層拿出個不起眼的黑色匣子,裡面放著些銀票和碎銀子。   她從匣子最底層拿出張紙來。   紙整整齊齊疊成了銀票大小的形狀,有些發黃,打開了,是被撕了的半張宣紙,紙上寫著「難易之相成也,長短之相刑也」幾個字。   筆墨飽滿,字跡挺秀。   她收藏了十四年。   她還記得,那天是她當值。皇上不知道為什麼心情不悅,叫了程劭進宮說話,說著說著,皇上就發起脾氣來。她們都嚇得瑟瑟發抖。程劭就寫了幾個字給皇上。   皇上看了大怒,把紙撕了。   之後又莫名地心情好了起來,還讓她們拿了棋盤進去,和程劭下起棋來。   從此以後,她就記住了程劭這個人,也記住了這個字。   每次他進宮的時候,只要她當值,她都會沏他覺得適口的茶水,換上他喜歡的沉香墨條。偶爾會在皇上發脾氣的時候提醒他。   他兒子去世的時候,她比他還傷心。   她以為她這輩子就這樣看著他了,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因為年紀最大,又沉默寡言被皇上賜給了程劭。   賜給程劭也就罷了。她想著她若是還能動,程劭不嫌棄她年紀大,她就這樣好好服侍她幾年,沒想到程劭會娶她。   這難道是天意?!   常姑娘撲在被子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郭老夫人知道了程劭的來意倒挺高興的,道:「常姑姑畢竟是服侍過皇上的人。規矩想來不錯。您若是覺得合適,我讓四郎去欽天監選個日子,幫你們把喜事辦了。」   倒是皇上知道驚訝地望著程劭半天也沒有說話,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立刻道:「你不會因為她是我賞給你的你就娶了她吧?你要是身邊沒個人,我幫你做個媒就是了,你何必委屈自己娶個宮女?」說著。他想起了前些日子進宮探望太后的娘家人,道,「我記得彭城伯家有好女兒,我趕明幫你問問?要不在大臣裡找一個也可以?怎麼能娶常玉娥。」   程劭啼笑皆非,道:「我一把年紀了。您還讓我娶個十五、六歲的不成?我看著常氏不錯,又是您身邊的人,就她好了!」   皇上不樂意了,道:「娶個十五、六歲的怎樣了?常玉娥那麼大年紀了。肯定不能生了。你不願意續弦也就罷了,既然續弦。怎麼也要生個一兒半女才好。你不用顧忌我的面子。我當時也是讓她去服侍你的。你要是覺得她不好安置,把她送回來就行了。趕明我放她出宮,去皇覺寺陪著那些太妃就是了。」]   那豈不是又害了常氏。   程劭求饒:「我不是有孫子了嗎?再說了,我這把年紀了。也就圖個清靜,常氏在您宮裡也是數得著的溫良敦厚,這就行了。」   皇上想來想去心裡有根刺,道:「要不我給你賜婚吧?」   程劭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得道:「我和我嫂嫂商量過了,請家裡的人吃個飯就行了,也不必那麼多虛禮了。」   皇上想到程劭低調內斂的性子,退步道:「那就讓皇后賞些東西給常氏,讓皇太孫去喝個喜酒。」   程劭不好再推遲,謝了恩,皇上還問他:「你要不要再想想?」程劭忙起身告辭。   這邊周少瑾一面把程劭成親的東西寫成單子,一面對坐在對面炕上逗著韞哥兒玩耍的郭老夫人道:「我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妥!雖說常姑姑年紀大了,可也是第一次做新娘子,這樣請了家裡的人吃頓飯,像納妾似的,常姑姑心裡肯定有遺憾。二叔父要麼別娶人家,既然決定娶了,這禮數還是要做足才好。」   郭老夫人一愣,笑道:「那你說怎麼辦好?」   「我想二叔父肯定是怕喧囂。」周少瑾笑道,「不如還是依了古禮,只是不大肆客賓就是了。」   郭老夫人思忖了片刻,道:「那我和你二叔父說說去。」   程劭聽了有些意外,他問郭老夫人:「子川媳婦的話……是不是很有道理。」   「我覺得有道理。」郭老夫人道,「雖說有些事是做給別人看的,可要是不做,莫免獨立特行,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程劭倒也爽快,道:「那這件事就託付給你們了。」   郭老夫人就讓周少瑾去問常姑姑,有沒有娘家可回,六禮雖然會有些急促,卻會依禮行事。   常姑姑眼眶含淚,道:「我是永定人,多年沒有回去了,也不知道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周少瑾就讓程池去打聽。   彭城夫人知道了卻大手一揮,道:「就算是找到了又怎樣?那麼遠,你們還去永定下聘不成。我看這樣好了,我收了常姑姑做乾女兒,到時候就讓她在我們府裡出嫁,她娘家的人來觀禮就成了。」   這樣她也算和程家結上親了。   彭城夫人呵呵地笑。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五十五章主見   程劭卻無意和彭城伯家走得這樣近。   功勳和讀書人不是一條道上的。   郭老夫人卻另有想法,道:「彭城伯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他們家之所以這樣看重你,也不過是想你能教他們家孩子讀書,到沒有其他的想法。」又道,「女人誰不希望有個娘家,我看這件事你先問問常氏,看她是什麼意思?」   如今常姑姑要嫁進來了,再稱她「姑姑」就有些不好了。   程劭想了想,覺得郭老夫人說得也有道理。這畢竟是常氏的事,尋常女子能攀了這門親事多半也是願意的。   常氏聽了卻問程劭:「老爺怕是不喜歡吧?」   程劭訕然道:「有這麼明顯嗎?」   常氏抿了嘴笑,道:「都寫在臉上呢!」   程劭道:「我只是嫌麻煩!倒也不是為別的。」   常氏點頭,笑道:「我知道,老爺向來不參與到朝中的這些事中去,若是因為我的緣由讓皇上心裡不高興就不美了。這件事您就別操心了,我等會去見周氏,她不是差了人去打聽我娘家人了嗎?不如跟彭家的人回話,就說人已找到了,不日就來京。彭家的好意我心領了,明天就去給彭城夫人磕頭謝恩,雖說結不成乾親,可一樣當正常的親戚來往。還請彭城夫人不要嫌棄我!」   程劭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我以為你在宮裡時間久了,不太通這些人情世故了,沒想到你這麼聰明……」   常氏臉上有淡淡地紅韻,道:「有什麼事比宮裡的事還複雜?老爺放心好了,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得罪了彭城夫人,讓郭老夫人為難的。」   程劭點頭。對常氏刮目相看。   周少瑾知道常氏的想法之後也非常的驚愕,她道:「這件事還真是湊巧——我們已經找到您娘家人,只是老太爺和老安人二十年前就先後病逝了,您還有個弟弟,子承父業,如今開著間雜貨鋪子。鋪子雖小,生意卻興隆,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有兩個孫子一個外孫一個外孫女,知道您出宮,還要嫁人了,常家舅老太爺當場就哭了起來。說會帶著老婆孩子來給您送嫁。我在榆錢胡同那邊不是還有個宅子嗎?平時也空著,等常家舅老太爺過來,可以住在那裡。」   常氏也可以在那裡發嫁。   她聽著眼眶就溼了,哽咽道:「我沒有想到他還記得我,我進宮的時候他才五、六歲……」   「這樣不就團聚了!」周少瑾笑道。「聽說二叔父把日子定在五月初二,也沒多少日子,您要是覺得這樣的安排還好,這兩天就選個吉日。我幫您搬去榆錢胡同住些日子好了。等到常家舅老太爺過來,您還可以和他說說話。」   常氏不住地點頭。連聲說著多謝。   周少瑾臉上就閃過些許躊躇之色。   常氏忙道:「怎麼了?」   「沒事!」周少瑾忙道,「我就是在想您剛才說的事——彭家這樣熱心,就是為了讓二叔父教他們家孩子讀書……我前些日子還和箏姐兒、簫姐兒說起來,從前在金陵的時候。程家族學多氣派啊!說出去誰不要翹著大拇指說聲好啊!如今家我們搬到了京城,家裡的孩子也日漸多了起來,就想著能不能像在金陵老家似的,在京都也辦個程氏族學,請了鴻學大儒來講學,讓程家的子弟都能得明師指點,那些家境貧寒的孩子也能認得幾個字。」   常氏訝然,道:「您們要辦族學?」   「還沒有決定好。」周少瑾笑道,「這也不是簡單的事,總得要和長輩們商量之後再做決定。不過,若是族學真的辦起來了,倒可以收些親戚朋友家的孩子。」   這樣,彭城伯家的問題也解決了。   免得總是彭城伯家的孩子每次想問問程劭的功課都大包小包地往雙榆胡同送東西,見到了程劭也唯唯諾諾地說不出一句話來,好像貓見了老鼠似的。彭城伯府也總打主意讓程劭指點他們家的孩子。   彭城夫人也就不用非得認常氏做乾女兒了,而彭城夫人的目的達到了,也就不存在得罪彭城夫人了。   常氏能在乾清宮服侍那麼多年也不是個簡單的人,聞音知雅,立刻就明白了周少瑾的意思,道:「不知道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   「族學裡還缺好先生。」周少瑾眉眼彎彎地道,「若是二叔父能幫著推薦幾個人就好了。」   如果是這件事,那就只能等她進了門再說了。   常氏微微地笑,並不答話。   可周少瑾心裡卻明白,常氏這算是答應她了。   等見到郭老夫人,她就把這件事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先是驚訝周少瑾等人的打算,然後是欣慰常氏因為程劭的緣故寧願放棄和彭城夫人家認親。   老人家呵呵地笑,神色愉悅地,道:「這件事慢慢來。到時就把學堂設在朝陽門好了。以後韞哥兒讀書也方便些。不過,你也要加把勁,多給韞哥兒生幾個弟弟妹妹才好,不然可就浪費了這麼好的一個學堂。」   周少瑾臉色緋紅,喃喃地應「是」。   郭老夫人十分的高興,喊了袁氏和邱氏過來商量程劭的婚事:「三月底放了榜,四月份考庶吉士,到了月底,就是我們韞哥兒的周歲,等到五月又是他二叔祖成親,他也可以跟著鬆散鬆散,好好地喝杯酒了。」   「這不還沒有放榜嗎?」袁氏的神情卻顯得有些緊張,道,「我把嘉善寫的文章給了他舅舅看,他舅舅說平和守正……只怕得不到好名次。」   郭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而是把目光落在了邱氏的身上,道:「你大嫂那邊忙著嘉善的事,就不麻煩她了。過兩個月韞哥兒的周歲,你到時候可要過來幫少瑾一把。」   「這是自然的。」邱氏笑著連聲應著。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九如巷那邊的證大爺和潘大爺求見!」   他們是表兄弟,一起進京趕考。在離考場不遠的客棧包了個小院。剛進京那會,兩個人曾來給郭老夫人磕頭,郭老夫人以程池不在家為由,沒有見兩人。之後程證和潘濯沒再來。現在考了會試,他們又來了。   袁氏的帕子揉成了一團。   郭老夫人皺眉道:「他們來幹什麼?」   小丫鬟伶俐地道:「兩位大爺說之前要溫習功課,就沒有過來給老夫人磕頭。如今考完了。特來給老夫人問安。」   「就說我年紀大了,早已不見客了。請他們回去吧!」郭老夫人淡淡地道,吩咐呂嬤嬤:「他們要是不走,就去請了嘉善過來。三房的人我一個也不想見!」   呂嬤嬤恭敬地應「是」,和小丫鬟一道退了下去。   郭老夫人沉默了片刻,長長地嘆了口氣。   袁氏神色大霽。   周少瑾和邱氏則不好說什麼,可她卻有點好奇程證的婚事。   前世程證有點奇貨可居的意思。一直沒有成親,等自己中了舉人,才談婚事,最後娶了吏部侍郎王簡的女兒,得了門極其有力的妻族。   如果程家不被抄。他就是人生的贏家了。   現在程證已有了舉人的功名,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成親?   晚上和程池在被子裡說悄悄話的時候周少瑾就問他:「程證成親了沒有?」   「不知道。」程池正拿著本書看得入神,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周少瑾歪了頭去看書的封面,卻是一張藍皮紙。什麼也沒有。   程池道:「是楊壽山寫,山東的一戶鄉紳出資給他刊印的。寫的是鶴壁的水文,據說他準備花二十年的功夫走遍九州,要繪本水文圖。」   「沒有到他還有這樣的志向!」周少瑾聽了很是意外,心情也有些複雜。   如果他沒有和曲源攪和到一起。結果會不會又有所不同呢?   不過,曲源是他的上峰,估計他很難擺脫曲源。   周少瑾笑道:「他讓人給你送了這本書來?」   「沒有。」程池笑道,「是幫他應書的鄉紳送了一本給二哥,二哥知道我對這些感興趣,又做過楊壽山的下屬,給母親報平安的時候讓人給我捎了過來。」他說著,合了書頁,笑道,「你怎麼突然問起程證的婚事來?」   周少瑾把自己的感覺告訴了程池,道:「……所以想知道。」   程池「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兩人熄燈歇下。   第二天程池下衙回來,周少瑾服侍他更衣,他卻陡然道:「程證還沒有成親。不過他好像想想吏部侍郎王簡的女兒,想讓大哥出面幫他做媒,被大嫂給拒絕了。」   周少瑾訝然,道:「他怎麼會想娶王侍郎的女兒?」   前世程證就是娶了王簡的女兒。   可那個時候他在杏林胡同讀書,有程涇出面,他又是少年舉人,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而今生他父親只是個白身,雖說是少年舉人,可和王家的門第也相差太遠了。   「好像是他在我們家的姻親裡面打聽了一番,」程池不以為意地道,「那王家和洪家是姻親,他中了舉人之後就請了洪大太太去說媒,結果被王家婉言拒絕了。又不知道聽誰說的,大哥和王簡的關係很好,就想請了大哥出面。」   前世,他的婚事就是由洪大太太提出來的。   今生卻被拒絕了。   是因為九如巷如今分了宗的緣故嗎?   這一世有太多的改變!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改了錯字……   ※(未完待續~^第五百五十六章放榜   四月初,會試放了榜,程許二甲第五名,比程池當年的成績還要好。   郭老夫人聽了自然是很高興,吩咐珍珠開了箱籠,拿了幾方端硯,幾條藥墨,兩刀澄心紙給程許做賀禮。   周少瑾見就添了兩匣子湖筆,順道送了過去。   袁氏卻像三九天被冰水澆了個透心涼似的,臉鐵青鐵青的。   二甲第五!   為什麼不努力點,再向前多考一個名次,就是傳臚了;或者再努力一些,考進前三甲……   袁氏失魂落魄地坐在那裡,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屋裡服侍的個個都膽戰心驚,生怕有發出一點點的動響惹怒了袁氏,被當成了出氣筒。   還是袁氏的乳娘戰戰兢兢地上前,低聲地道:「夫人,那報喜的官役還在外面候著,您看要不要依往日的規矩打賞他十兩銀子?」   這樣喜報是有例可循的,賞個五兩銀子就行了,程家特別優厚,通常都是賞十兩銀子,既不寒酸也不奢華。   袁氏這才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眼淚籟籟落了下來。   她的乳娘只好朝屋裡服侍的丫鬟使眼色,示意她們悄悄地退下,溫聲地勸著袁氏道:「大爺今年才二十三歲,只怕是這科最年輕的進士之一了。這是別人家想都想不到的喜事,如今大爺就輕輕鬆鬆地為您爭了回來,您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您再看那歷朝歷代的狀元榜眼探花,有幾個能入閣拜相的?這人的日子還長著,要看以後。您怎麼知道大爺不會和老爺一樣做個閣老啊?您又何必非要大爺去爭那個前三甲呢?」   「你懂什麼?」袁氏狠狠地瞪了眼乳娘,道,「袁家和閔家都人才備出,嘉善若不考個狀元回來。袁家和閔家的人又怎麼會把他放在眼裡?又怎麼在仕途上支持嘉善。」   她的乳娘聽著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太太,大爺再好,也是姓程。除非袁、閔兩家都沒有了讀書人,不然怎麼會不幫自己的兒子侄子幫個女婿、外孫呢?」   乳娘的話如驚雷般打在袁氏的頭上,她驚慌失措地道著:「不會。不會的,外孫總比侄兒親吧?」   未必?   叔叔死了侄兒還要去上上墳,這外祖父去世了,哪有外孫祭祀的道理!   乳娘不好繼續說下去,起身道:「夫人,我給您打盆熱水進來服侍您擦個臉。等會少奶奶也該過來了給您道賀了,她要是看著你這樣。萬一給大爺臉色看怎麼辦?」   閔葭從來都不是個綿和的。   袁氏想到這裡又是一陣氣惱。   乳娘見她沒有作聲,忙吩咐丫鬟打水進來,安排管事給來報喜的衙役打賞,總算是把這件事給圓了過去。   程簫已隨著顧緒去太原,但程許下場。春闈的結果他卻一直惦記著,程許考中了進士,她也跟著高興,派人送了東西過來。   就是周鎮那裡。也有表禮送過來。   郭老夫人就吩咐周少瑾置辦了幾桌酒席,趁著休沐的日子請了程涇等人吃飯。   這樣一來。家裡五個男子,就是四個進士。   郭老夫人非常的高興,多喝了幾杯,逗著韞哥兒道:「祖母就盼著你給我請個誥命回來!」   她老人家已是正一品的封誥了。就算是韞哥兒做了一品大員,也不能再為她老人家請封了。老人家這麼說不過是寄希望於韞哥兒,希望他在科舉上能夠順利罷了。   大家哈哈地笑。   韞哥兒不知道大家在笑什麼,也咧了嘴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十分的可愛。   邱氏就忍不住逗他:「韞哥兒,過幾天你抓周,你可想好要抓什麼了沒有?要不要二伯母在桌上子上放根金簪啊?」   韞哥兒這段時間不知怎麼地喜歡上了金飾,郭老夫人戴的髮簪也好,周少瑾的耳環也好,丫鬟們的耳朵上的赤金丁香也好,他只要看見了,就要拿小手去摳。有一次,郭老夫人開了箱籠清理東西,翻出個巴掌大小的赤金小鹿來,他抱在手裡就不願意放,最後郭老夫人沒有辦法,只好讓他把那小鹿抱了回去放在枕頭邊上,千叮萬囑他身邊的丫鬟婆子:「可千萬別讓韞哥兒咬了一塊下來或是把鹿的耳朵蹄子什麼吞到肚子裡去了。」   赤金軟,比較容易被咬斷。   嚇得韞哥兒屋裡服侍的丫鬟婆子輪著班守在韞哥兒的床前,盹都不敢打一個。   這就成了大家的笑資了。   周少瑾也笑。   她喜歡這樣充滿了善意的玩笑。   「要放,就把那金鹿放在桌上好了。」她笑著道,「到時候他一準去抱那金鹿,只是不知道抱了這金鹿是個什麼意思?」   「那些唱贊的人都是些人精,」邱氏笑道,「我看你們家韞哥兒那天就算是抓了一顆蔥,估計那人也能把韞哥兒往聰明伶利,天資聰慧方面說。」   大家又是一陣笑。   邱氏從手上褪了金鐲子給韞哥兒玩:「你看這是什麼?」   安安靜靜地坐在母親身後的程讓低著頭。   程許考上了進士,大家待他突然也像大人了。從前時常挑剔程許的大伯父看程許的目光中不僅帶著幾分讚賞,還主動讓丫鬟給程許倒了杯酒。而他呢,不過比程許小几歲,已經成了親,吃過午膳之後卻被郭老夫人叫到了跟前,和家中的女眷坐在一起……還把他當成孩子似的。   他有些沮喪。   卻也怪不得家中的長輩。   他若是能像許從兄那樣好好讀書,為家裡爭個進士及第匾額回來,他也能坐在外面的桌子上說話了吧?   程讓的頭低得更厲害了。   有人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抬起頭來。   看見妻子燦若星晨的眸子。   「大伯每天刻苦功讀,都沒有時間陪大嫂。」妻子悄聲地在他耳邊道,「前幾天踏青都沒有去,阿寶、阿仁他們都羨慕你給我做的風箏。等有了閒,你也給阿寶他們做幾個吧?過幾天我們還出去放風箏去。」   程讓的心裡仿佛有暖流流過。   他的嘴角慢慢地翹了起來。悄悄地應了聲「好」。   謝氏抿了嘴笑,把手中託盤上的甜白瓷小碗裡裝著的紅豆羹遞給了不遠處的程笙。   程笙微微地笑,看謝氏的目光非常的柔和,還帶著幾分欣慰。   她的弟媳雖然沒有閔氏那樣的相貌和出身,卻溫柔可人,配弟弟正好。   千金難買合適。   母親還真就給弟弟找了個好妻子。   她招了睿哥兒吃紅豆羹:「是舅母親自給我們做的!」   睿哥兒吃了一口就跑了。   阿寶和阿仁比紅豆羹更吸引他。   程笙笑著一口一口地吃著紅豆羹。覺得味道非常的好。   周少瑾開始布置屋裡的陳設,準備給韞哥兒抓周。   常氏的弟弟帶著兩個兒子和長孫風塵僕僕地到了京城。   程池親自去朝陽門接了人進城,安置在了榆錢胡同,又派了商嬤嬤親自招待常家的人。   周少瑾等人因礙著男女之別不好去拜訪,都派了人去給常家舅老太爺請安。   常家的舅老太爺是因為輩份才這樣稱呼的,實際上他今年也不過三十八歲,兩個兒子一個二十三歲。一個二十歲,長孫不過四歲,由乳娘抱著代常家的人來給郭老夫人問安。   周少瑾見常家小少爺白白淨淨一個精緻的小人,看上去和常氏有七、八分相似,十分的喜歡。除了衣裳飾品,還送了常家小少爺一個竹蜻蜓,一個牛皮紙風箏。   常家小少爺非常的喜歡,不一會兒就蹬著腳要下地。   乳娘怎麼敢讓他亂跑。忙道:「我們家太太身子骨不好,經不起車馬勞頓。二爺沒有成親,大奶奶臨行前卻診出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只好由奴婢帶著大爺進京了。失禮之處,還請老夫人不要責怪。」   「這樣就很好。」郭老夫人笑著和那婆子應酬了幾句。那婆子見常家小少爺已經不耐煩地要和阿寶等人玩了,生怕出什麼妖蛾子,說了幾句,就抱著常家小少爺出了府。   郭老夫人何嘗不知道乳娘在擔心什麼。   老人家笑了起來,正要和周少瑾說話,有小丫鬟通稟,說袁氏的乳娘過來了。   郭老夫人不明所以,請了袁氏的乳娘進來。   乳娘進來給郭老夫人磕了頭,看了屋裡的一眼。   周少瑾起身就要走。   郭老夫人卻留了她,道:「這府裡你主持中饋,你也應該聽聽。」   袁氏的乳娘不禁看了周少瑾一眼,見屋裡沒有了其他人,這才道:「夫人和大爺置起氣來,夫人取了家法要打大爺,大爺也不躲不閃的任夫人打……」說到這裡,她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郭老夫人眉頭微蹙,道:「你們家夫人又做了些什麼?」   乳娘不由汗顏。   在婆婆眼裡袁氏居然是這樣一個人。   乳娘不由為袁夫人傷心。   她低聲道:「這次可不關太太的事,是大爺,說什麼不考庶吉士了,等韞大爺的周歲禮過了之後就要謀求外放了……我們家夫人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不參加庶吉士的選拔,就意味著放棄留在六部觀政,放棄了進入翰林院為官。   朝廷中素來有「非翰林不可入閣」的做法,他等於是放棄了之後做大學士的機會。   袁夫人不氣得半死才怪。   郭老夫人忙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午時三刻。」珍珠道。   程涇要下午申時才下衙。   郭老夫人站了起來,道:「快,服侍我穿衣,我要去趟杏林胡同。」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五十七章外放   杏林胡同,並不像大家想像的那樣雞飛狗跳牆。   外院除了大門口當值的男僕全都不見了蹤影,內院當值的丫鬟婆子個個都躲在牆角,而內院的書房裡,程許和袁氏對峙而立,一個滿臉冷漠,一個目露寒光,如烏雲蓋頂,氣氛非常的壓抑。   院子外面有風吹過,門口種著的白玉蘭籟籟作響,花瓣晶瑩剔透的隨風搖擺,春意盎然。   袁氏「啪」地一下丟了手中的戒尺,淚珠滾滾落下:「我這是做得什麼孽啊!十月懷胎把你生了下來,辛辛苦苦地把你養育成人,好不容易案首、解元的一路讀過來,臨到了最要緊的一步,你卻給我考了個進士回來。你這不是要我的命嗎?可你是兒子,我能有什麼辦法。好,我忍了。你不尋思著給我好好地在家裡看書,考個庶吉士回來,竟然跟我說不參加庶吉士的選拔?你對得起我嗎?你對得起程家對你的栽培?對得起你祖母對你的寄望?對得起你父親對你的期盼嗎?我就是養個貓啊、狗啊的我不舒服的時候還知道在我床頭叫幾聲呢?你呢?這麼多年了,您除了和我打對臺,你除了氣我,你還做了些什麼?早知道這樣,我去求什麼醫,問什麼藥啊?我還不如一開始就把你掐死算了!也免得到了今天讓我丟人現眼,沒臉出門!」   程許什麼也沒有說,慢慢地跪在了袁氏的跟前,低聲道:「娘,是我對不起您,讓您臉上無光了。您就當沒有生過我這個兒子好了!我已經去過吏部王侍郎那裡了,他答應等庶吉士考完了就幫我謀個外放的差事……」   「你給我閉嘴!」袁氏四處張望,撿起了那把戒尺。可到底還是想讓程許回心轉意,沒有像剛才那樣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通打,「你這是要逼死我嗎?」   程許卻像沒有看見似的,垂著眼瞼,自顧自地道著:「娘現在身體還好,父親也正是仕途得意之時。正好二姐這幾年要在京城陪著二姐夫讀書,我外放之後,娘和爹爹身邊有人照顧,等過幾年,我年紀大了,您和父親也老了,我再接了二老去和我團聚。給您盡孝……」   袁氏跳了起來。   硬得不行,軟得也不行!   他到底要幹什麼?   「你這不孝子!你要是不去考庶吉士,我就去告你忤逆!」袁氏氣急敗壞地道,有些口不擇言起來。   程許聽著眼底閃過些許的悲涼,低聲道:「娘。您總是這樣。從小到大,我只要不聽您的,您要麼就威脅我說要去告訴父親,讓父親來教訓我;要麼就哄著我給買我想要的筆墨紙硯。甚至風箏雙陸。您難道就沒有想過好好地聽我說說我想幹什麼?或是不要威脅或是哄騙我,好好地和我說說話嗎?」   袁氏驚愕地望著程許。   程許的聲音壓得更低了。道:「您要我讀書的時候是這樣,要我考案首、考解元的時候是這樣,就是娶妻的時候……也這樣……您是我的母親,哪有兒子不聽母親話的?您就不能好好地和我說說話。不要總是喊打喊殺的好嗎?」   袁氏震驚地望著程許,好像第一次看見他似的,喃喃地道:「你這是在怪我!你沒有考上狀元,你這是在怪我……」   「娘!」程許很是無奈,道,「我沒有怪您!考不上狀元,那是我不好,與您有何關係?我怎麼會怪您?我只是不想您總是拿這拿那當藉口,說到底不過是想讓我三元及第給您爭光,這也沒什麼,兒子能給母親爭光,也是件體面的事……」   袁氏根本聽不進去,嚷道:「你要是沒有怪我,為什麼不去考庶吉士?」說到這裡,她拉住了程許的手,低聲下氣地道:「嘉喜,您就聽娘這一回好不好?只要你考上了庶吉士,娘再也不管你的事了,好不好?娘說到做到……」   程許痛苦地閉了閉眼睛。   答應了這一回,還有下一回。   每次都這麼說。   實際上只要他沒能達成母親的意願,他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只是這一次,母親對他動了手。   是不是因為知道言語已經對他沒有了作用。   是不是就像四叔父說的那樣,考中了進士,可以做的事很多。   他不想再呆在京城了。   不時地看到周少瑾那洋溢著幸福的明亮笑臉。   和他在一起時的那種小心翼翼、警惕防備如同兩個人。   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讓他覺得京城空氣都是壓抑的。   他想離開這裡,再也不去想那些愛恨情仇。   像個男子一樣,做一方的父母官,為一方的百姓謀福祉。   也許,他就能慢慢地把心裡中的痛苦都宣洩出去。   他也就平靜下來了。   「娘!」程許阻止道,「您別說了。我主意已定。不參加庶吉士的選拔,外放為官。您就聽我一次好了……」   「嘉善,嘉善!」袁氏苦苦地哀求程許,「你不能這樣!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考不中庶吉士,就不能進翰林院,不能在六部觀政,就算你再有本事,就算你再厲害,你也不可能做到大學士。就像你四叔父,那樣精明能幹的一個人,最終還不是只能在都察院裡幹著,最終做個正二品的左右都督史就到了頂了。你可不能犯那他那樣的糊塗啊!」   就算是這樣又有什麼不好的呢?   程許在心裡暗暗地道。   有溫柔可人的妻子,有聰明伶俐的兒子,天下間還比這更好的事嗎?   程許不為所動。   袁氏看著他這副漠然的樣子,不由勃然大怒,道:「你是什麼意思?」   程許求她:「我已經長大了,我的事,您就別管了!」   「你這是在嫌棄我管了你?」袁氏睜大了眼睛,看著兒子的表情既悲傷又震驚。「可如如果沒有我,你有今天嗎?你剛會開口說話,我就開始告訴你認字。你剛剛會拿筷子,我就告訴你寫字。你考府試的時候,我守在門外等你出來;你考鄉試的時候,我千裡迢迢地從京城給您弄來時文。可你倒好。因為一個周少瑾就給臉色我看,和我置氣、疏遠我,結果呢?好好一個三元及第被你給弄沒了不說,居然還要外放?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不是,你是不是現在還想著那個周少瑾……」   「娘!您鬧夠了沒有!」程許面有薄怒,「您說我就說我,提別人做什麼?大家好好的各過各的日子。您這樣說有意思嗎?您嫌這個家還不夠亂嗎?」   他的話激怒了袁氏。   「好啊!我就知道,你心裡還想著她!」她自周少瑾嫁給了程池之後就一直壓在心底的怒氣如火山般地暴發了,她恨恨地道,「難怪你不聽我的話?難怪你要恨著我?原來都是為了她!今天我們母子既然把話說到這裡了,我也就實話告訴你。從前到尾,我就沒有打算讓周少瑾做我兒媳婦,我當初之所以答應你只要你好好地參加鄉試,我就如你的心願幫你娶了周少瑾。那也不過是為了穩著你,讓你好好考鄉試罷了。她那克父克母的女子。想也別想做我的媳婦……」   程許想到小時候自己摔了一跌被母親溫柔地抱在懷裡哄著的情景,想到母親笑盈盈地坐在一旁看他描紅的情景,想到半夜醒來母親在燈下給批改功課的情景……他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當初他不是沒有懷疑,不是沒有想過去質問母親。可正如祖母說的,事已至此,他要是再鬧騰下去,只會讓程閔兩家反目,讓周少瑾難做人。何況這件事認真地說起來全都是他的錯。要不是他自以為是,要不是他沒有勇氣,他和周少瑾之間又怎會水火不容呢?   可他沒有想到,母親這樣說的時候,他還是會覺得像被刀剜了般的痛。   「娘,您別說了!」程許臉色蒼白地道,「您這是要讓程家清譽掃地嗎?您這是要逼死我嗎?您這是想讓言官彈劾父親嗎?您是不是覺得讓滿大街地都傳著這件事才順了您的心意?」   袁氏欲言又止。   閔葭則神色驚恐地轉身拉了自己的乳娘就急急地出了正院,在屋後的石榴樹下站定才兩腿一軟,坐在了樹下的石凳上。   原來……袁氏騙了程許,一面說只要程許能考上舉人就幫他去求娶周少瑾,一面卻派了人去福建閔家求親!   她的臉頓時脹得通紅,不知道是羞憤多一些還是氣惱多一些。   怎麼能這麼不要臉!   不僅害了她,還害了周少瑾,害了程許!   如果不是因為袁氏身邊服侍的人都不敢近身,請了她去看看能不能幫著勸和兩句,她恐怕這輩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怎麼就碰到了這樣一個婆婆?   閔葭心慌意亂,半晌才平靜下來,一平靜下來就反覆認真地叮囑她的乳娘:「這種事你可不能透了半句口風,不然程家完了,大爺完了,我們也跟著完了!」   侄兒和嬸嬸有……曖,昧……擱在誰家也擔不起這樣的醜聞!   她的乳娘也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忙發誓道:「若我透出一個音去,叫我天打五雷轟,全家都不得好死!」   閔葭這才心中一定。   頓時有些同情起程許來。   攤上這麼一個娘,再好的前程也要敗光了!   她開始還氣惱著程許不懂事,所以丫鬟婆子去請她的時候她還真準備去勸的。如今看來,外放也好,免得被她這個不著調的婆婆給害死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五十八章堅持   閔葭決定袖手旁觀。   小丫鬟卻慌慌張張地找了過來,道:「老夫人和四太太過來了。」   這下子想躲開也不成了!   閔葭硬著頭皮在二門迎了郭老夫人和周少瑾。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郭老夫人目光稅利地瞥了閔葭一眼,道,「大郎呢?嘉善呢?」   誰知道把兒子當眼珠似的袁夫人見程許忤逆自己竟然會動手啊!   閔葭忍不住在心裡腹誹,在郭老夫人面前卻不敢流露出絲毫的異色,低頭恭聲道:「公公那邊已經讓人去報信了,還沒有回來。相公和婆婆在書房……我們都不好說什麼……」   郭老夫人點了點頭,心中微涼。   因為婆婆發了脾氣,和丈夫有了爭執,為了不得罪人,又事關重大,不能任由兩人爭執下去,就怕惹禍上身般站在外面避風頭……這雖然是最明智不過的作法,可郭老夫人想到周少瑾每每遇到程池有什麼事時的魯莽,突然對這樣的明智心中生慍起來。   而閔葭想到剛才母子之間的對話,忙親自隔著帘子喊了聲「祖母過來了」,撩了帘子。   周少瑾猶豫了一下,沒有進去。   袁氏已經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戒尺丟在地上,一個人紅著眼圈坐在旁邊的太師椅上。   程許跪在袁氏面前,頭髮有些凌亂,表情冷漠,青色的杭綢直裰穿在身上,看不出有什麼外傷。   郭老夫人忙心痛地去扶程許,扭著頭對袁氏道:「他也是娶了媳婦、有了功名的人,你就是要教訓他,也不能像教訓不諳世事的孩童般地打他板子啊!快起來,你是讀書識字的人。天地君親師,怎麼能惹了你母親生氣,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男子漢大丈夫,若是連內宅的事也處置不好,更何況朝廷大事?你現在也不是孩子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話這個時候說,什麼話那個時候,你都應該分清楚才是……」   站在屋外的閔葭有些驚訝地望著周少瑾,也不由地重新打量著周少瑾。   她穿了件湖藍色的素麵褙子,只在衣領和袖口、下擺處鑲了道寶相花的襴邊。臉兒粉粉的,剪水明眸,比那春日的陽光還要明媚幾分。   如果她知道程許是為了她才放棄考庶吉士的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閔葭猜著。   周少瑾卻退後了幾步,低聲向她解釋道:「爺兒的臉面要緊,我就不進去了。」   按理。周少瑾是她的嬸嬸,周少瑾不進去,就得有個人陪著,正好閔葭也不想進去——她不想聽程許和袁氏母子之間的糟心事。聞言壓低了聲音,道:「嬸嬸說得有道理。我陪著嬸嬸去茶房裡喝杯茶吧?」   周少瑾點頭。   不管程許是鐵了心不去考庶吉士還是激憤之下的失言。這麼大的事,程涇也好,程池也好,甚至是程劭。都會過來勸他的,她無意攪和到其中去。   兩人去了茶房,閔葭命丫鬟拿了茶具出來,親手給周少瑾泡功夫茶:「……我們福建那邊出的都是大葉茶,葉茶也是長在樹上,不像江南的茶葉,都生長在低短的小樹上,所以我們那裡出的茶都經泡,泡個七八泡的茶很多,而且每泡茶的味道都不一樣。嬸嬸難得來趟杏林胡同,不妨嘗嘗我泡得茶。」   「多謝!」周少瑾微笑著和她寒暄。   院子裡很快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和僕婦高喊的通稟:「大老爺回來了!」   「二老太爺過來了!」   「四老爺過來了!」   閔葭苦笑,歉意地對周少瑾道:「為了相公的事,讓大家都拖步了!」   周少瑾笑笑沒有說話。   她和閔葭之間,最多也就能說說吃穿嚼用,這樣的話題還是最好不提。   事情一直鬧騰到了掌燈時分,程涇、程池、程劭、郭老夫人輪翻上陣,什麼話都說了,程許只有兩個字「外放」。   幾個都難掩失望。   最後還是程池道:「反正考庶吉士還有幾天,先幫他把名報上。」   如果實在不願意去考,到時候再尋個緣由就是了。   可若是這個時候不把名報上,等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好在程家叔侄兄弟都是兩榜進士出身,朝中不是同年就是同窗要不就是同年的同年,同窗的同窗,拐彎抹角地總能找到關係不用程許出面也能把名報上。   誰知道一直沉默不語地程許卻瞬間額頭青筋直冒,赤著眼睛道:「我不想留在京城,不想留在這個家裡,您們為什麼還不明白?我不要你們給我報名,我不要你們給我找關係走後門?!」   屋時頓時沉寂下來。   程池面色嚴峻,冷冷地道:「你是想跟我們說,你不想依靠家族的力量,決定赤手空拳地走出條自己的路嗎?」   那和出宗有什麼區別?   「不是,不是。」程許眼角有水光閃動,道,「父母的養育之恩怎能不報?家族的栽培之恩怎能忘記?可我真的不想呆在京城了,不想讓母親傷心——母親總是想著讓我三元及第,想讓我拜相入閣,想讓我青史留名……我若是做不到,她就會悲痛絕望,痛哭流泣,讓我做這,讓我做那,好像我活著,就是為了三元及第,就是為了拜相入閣、青史留名似的……只要是與這些無關的事,她都會阻止,都會讓我捨棄……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他說著,目帶哀求地望向了程池,「池叔父,您說過,我若是金榜題名,能做的事就很多了!我不求別的,我只求外放!離開這裡,免得母親每次看到我都露出悲痛之色。我與其這樣留在京中,還不如離得遠遠的,等到她老了,我回京盡孝或是把她接到我的任上去……」   「你說什麼?」袁氏捂著胸口。睜大眼睛,滿臉不敢相信地望著自己的兒子,「你是說,我逼你成人成材?這是兒子對母親說的話嗎?你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我讓你上進,你居然覺得我是在脅迫你?」她越說聲音越高,情緒越激動。「我和你去你舅舅那裡評評理去?我悉心教導你成人,你竟然覺得我在害你……你還是人嗎……」她上前揚手就要朝程許扇去。   程池眼疾手快地攔住了她,道:「大嫂,他現在是你一打就聽話的年紀嗎?」   袁氏一愣,隨後眼淚紛紛落下,哭道:「我這是做了什麼孽?我辛辛苦苦的是為誰?」   程劭、程涇和郭老夫人已聽出程許的意思。   程涇臉色鐵青。   程劭問程許:「你可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程許神色平和安靜,道:「我知道。不參加庶吉士的選拔。就不能進翰林院,就與入閣無緣。就算是這樣,我也想外放。   「從小母親就告訴我,要讀書,讀書就有好吃的。讀書就是好孩子,讀書就是孝順。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讀書?」   程涇看了袁氏一眼。   袁氏如被程涇的視線燙著了般地歇斯底裡起來:「你看我做什麼?難道我讓他讀書還讀錯了不成……」   「好了!」程涇大喝著打斷了袁氏的話,強忍著憤氣看了程許一眼。對程池道:「你明天還是去幫他把選擇庶吉士的名報上,讓他好好地考慮幾天。若是真的決定不去考庶吉士了,那就隨他。就當我沒有生過這個兒子的。你也不用說什麼等到我晚年的時候給我盡孝,你只管去過你自己的小日子去,程家沒有了你。還有程讓,還有韞哥兒,還有阿寶……怎麼也不會因為沒有你就敗落了的!」   說到底,還是要逼著程許去考庶吉士。   郭老夫人嘆了口氣,覺得頭重腳輕,有些站不住似的。   程池忙上前扶住了郭老夫人,低聲道:「少瑾的人呢?我這就讓人去喊她。」   「別去了。」郭老夫人疲憊地道,「她這是要給嘉善留幾分體面呢!你又何必辜負了她這片善意。」   程池自然知道,只是這個時候郭老夫人身體不適周少瑾卻不在身邊,他怕母親有想法,這才先搶著問了一句。   「二叔。」郭老夫人沒在看程池,而是對程劭道,「我們回去吧!嘉善也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的事他自己做主吧!」   程劭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給郭老夫人揖了揖,意思是一切聽從郭老夫人的吩咐。   郭老夫人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程許喊了一聲「祖母」。   郭老夫人淡淡地道:「你決定好了,跟祖母說一聲。」接著頭也不回往外走去。   早有守在門口的丫鬟去報了周少瑾。   周少瑾和閔葭小跑著出了茶房。   見程池扶著郭老夫人,程劭跟著他們的身後出了廳堂。   周少瑾忙上前扶了郭老夫人。   閔葭相送。   屋子裡傳來袁氏的哭聲:「你怎麼能這麼說?難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不成?你說話要憑良心……」   閔葭只當沒有聽見似的,暗暗加快了腳步。   好不容易送走了程劭等人,她如釋重負地正要折回去,有門上的小廝跑了過來,道:「大奶奶,大奶奶,有人給您送了張帖子給您。」   自從程許考中了進士,專程給她下帖子的人多了起來。   她不以為意地讓小丫鬟接了,晚上回到屋裡才想起這張帖子,怕是有什麼事,爭著拆開了。   結果落款是「程相卿」程輅。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未完待續~^第五百五十九章愕然   程輅被除名的時候閔葭還沒有嫁進來,等她嫁進來了,九如巷已經分了宗,京城這邊要不是幾代的世僕要不就是新買進來的,世僕懂規矩不會亂說,而且也覺得程輅這樣一個被程家趕了出去的人也沒有什麼值得說的,新買進來的不知道,閔葭自然也就對程輅的事一無所知。不過落款既然姓「程」,說不定是程家的族人,有表字,可見這個人是有功名的人,   閔葭有些拿不準這個叫程相卿的人找自己做什麼——程家內院的事有袁夫人做主,外院的事有程許做主,不管程相卿找她幹什麼,她好像都幫不上忙,何況她從來沒有見過程相卿,於她就是外男,就更談不上見面不見面的事了。   她把信交給小丫鬟,道:「給大爺去處置。」   小丫鬟應聲而去,不一會折了回來,戰戰兢兢地道:「大爺不在屋裡,說是被老爺罰去跪祠堂了。」   程許說出這樣的話來,是誰都得去跪祠堂。   郭老夫人走得時候她婆婆氣已經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好點了沒有?自己這個做兒媳婦的要不要過去安慰安慰婆婆?以她婆婆的性子,只怕是打落了牙齒和血吞也不願意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吧?   閔葭躊躇著,後來還是去了袁氏那裡。   袁氏氣得躺在了床上,程涇正坐在那裡勸慰她。聽說是媳婦過來了,袁氏忙朝著程涇搖了搖頭。   程涇不由得嘆氣,道:「如果當初你娶了個門庭低一點的媳婦,此時身邊也有個媳婦陪著說說話了!」   家裡出了這種事,袁氏要面子,怎麼也是在身為閔家大小姐的兒媳婦面前丟臉的。那就只能瞞著,就是瞞不往,也要掩耳盜鈴。   袁氏不悅道:「那樣的媳婦一抓一大把,有什麼要的?難道我們家還天天出這樣的事不成?」   「一家人在一塊兒過日子,上牙齒還有和下牙齒打架的時候呢?」程涇道,「我覺得有些話你還是和閔氏說清楚好。」   袁氏沒有吱聲。   她現在的心思全不在這上面。她一直想著程許的話。   「我對他掏心掏肝的,他怎麼能這樣指責我呢?」袁氏說著,心像被剜了一刀似的,眼淚也忍不住又落了下來。   程涇皺眉,道:「以後嘉善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從前把孩子交給你,也是想著我在京裡事多,沒有時間顧暇他。他在京裡沒有個管頭,怕他跟著那些紈絝子弟學壞了。現在既然一家團圓搬到了京城,你管好內宅的事就行了……」   袁氏張大了嘴巴,半晌才道:「你,你也在怪我嗎?」   兒子的確不能長於婦人之手。   程涇從前覺得自己的妻子是閣老子女。他們幾兄弟皆是母親養大的,妻子就算是比不上母親也比一般的婦人強些。早些年看她教養程許也的確盡心盡力,他這才把孩子交給袁氏的。卻不曾想最終還是把兒子養歪了。   這世上也沒有哪個女子比得上他母親。   程涇心裡這麼想,表情裡不免就透露出幾分來。   袁氏心都涼了。哭道:「你怎麼這麼想?我這些年來在老家幫著你打理家務,伺候婆婆。養育子女,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如今孩子這樣了。我比誰都傷心,你不安慰我,反而責怪我……」   程涇真心不想說什麼了。   這麼多年來,正是因為他念著妻子的不易,才會這樣的尊重她,才會在京城為官這麼多年連個通房都沒有……   他心情煩躁地站了起來,道:「你好生歇歇!我去看看娘,也跟二叔父商量商量嘉善的事。」說完,也不待袁氏說什麼,徑直離開了內室。   袁氏又急又氣,胸口絞痛,額頭冒著冷汗就倒在了床上。   屋裡頓時一陣慌亂。   等到袁氏的乳娘追出去的時候,程涇早已沒有了蹤影。   ※   阜成門陳立的宅子外院書房裡,程輅正神色不定地聽著小廝回話:「……說是她一個內宅婦人,不好見外男。讓您有什麼事去找他們家大爺。」   小廝一面小心翼翼地說著話,一面打量著程輅的神色。   程輅的神色就更不好看了。   沒想到程許竟然一路順利地考中進士,接下他是不是要考庶吉士,留在翰林院觀政了呢?   他望了望自己身上讀書人才能穿的襴衫,臉色更難看了。   陳立好不容易幫自己恢復了秀才的功名,他不用改名換姓再考一次。可就這樣,他耽擱的這幾年也補不回來了——從前他和程許還只是些微差距,如今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   他有今天,全是程家害的!   程輅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   小廝嚇得兩腿發軟。   還好門外傳來當值小廝的聲音:「姑爺,四皇子府的管事過來了,說浴佛節快到了,下面的人孝敬了四皇子一些香燭,四皇子瞧著品相還好,特意吩咐府裡的管事送了些過來。可老爺不在家,您看這禮單?」   四皇子府?   太子死了,二皇子、五皇子、七皇子沒的沒,貶的貶,朝中最有能力的就是四皇子了。   皇上又立了皇太孫,等到皇上殯天,四皇子的一個親王是跑不了的。   「大奶奶平時怎麼辦的,你們照辦就是了。」程輅深深地吸了口氣才能用平靜的語氣說出這番話來。   入贅,就沒有資格處理這些事。   誰知道那小廝卻很快地折了回來,恭敬地道:「大奶奶說,外面的這些事,姑爺當家作主就行了。」   程輅氣息微平,道:「那就把人帶過來吧!」   小廝去請了人進來。   四皇子府的管事恭敬地行了禮,客氣話說了一大通,拿出禮單遞給了程輅。   程輅沒有多看,隨後把禮單交給了家裡的管事。言明會等陳立回來的時候親手交給他。   管事千恩萬謝地走了。   程輅這才開打禮單瞥了一眼。   就這一瞥,已讓他有些瞠目結舌了。   送來的禮單裡居然還有半斤龍涎香。   那可是皇家才能用的東西,比黃金還要珍貴。   他想了想,拿著禮單去了陳氏那裡:「我們要不要回個禮什麼的?」   「要!」陳氏想懷個孩子,可一直沒有動靜,請了御醫過來調理身子。整天就盯著那幾副藥,聞言淡淡地道,「爹爹的規矩,不管別人給我們家送什麼東西,要麼推了,要麼就折半回了禮。」   程輅遲疑道:「四皇子府可是送了不下四千兩銀子的禮……不太好吧?」   陳氏笑道:「又不是只有四皇子給我們家送禮!除了太子殿下的,我們家還沒有還過整禮呢!」   太子嗎?   程輅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感受到了大太監們的厲害之處!   他有片刻的沉默。   陳氏還以為是自己拔了他的話讓他的自尊心有些受不了。忙笑道:「不過回禮的事也不急,等爹爹拿定回禮也不遲。反正外面的這些事我們也不懂。」   程輅點了點頭。   等陳立回來,就把禮單遞給了陳立。   誰知道陳立不以為然地看了一眼,吩咐管事的:「就照著兩千兩銀子回禮好了。」   程輅欲言又止。   陳立還是很喜歡這個女婿的,不管怎麼。是金陵九如巷程家的子弟。   見狀就笑著問道:「姑爺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程輅想了想,道:「不瞞嶽父,我覺得此時我們應該和四皇子交好才是!」   不虧是世家子弟,就是被遂了出來。也有這樣的眼界和胸襟。   陳立和藹地道:「此話怎說?」   程輅壓低了聲音,道:「嶽父服侍了皇上一輩子。皇上殯天,自然會對嶽父有所安排。可我看歷朝歷代的近侍,不是安排去守了皇陵,就是安排出宮榮養。可這當值的時候誰沒得罪過個把小人。這些小人做起亂來又讓那些遠離了禁宮的近侍們最為頭痛。如今皇太孫才十歲,幾個皇叔均是年富力強。這齣水痘、染天花,哪樣不是難過的坎?我覺得嶽父還是要多留條路才好。雖然不至於說去巴結四皇子,可也犯不著得罪他。」   陳立看程輅的目光就多了一分深意,笑道:「沒想到你還挺關係朝中之事的!」   「誰能不關心朝中之事?」程輅正色地道,「天子一怒,浮屍百萬。我們不想著升官發財,可也不能禍及家眷啊!」   陳立笑了起來,道:「皇上這些日子有些不舒服,原本我不應該離宮。可又擔心你們小夫妻在家裡不會過日子,這才出來看看的。既然你這麼說了,這件事就交給你好了。四皇子府的人問起來,你就說我一直沒有回家。」   如果成了,他自然有好處。如果不成,他大可從中周旋。   程輅喜出望外。   仕途不怕晚,就怕朝中無人提拔你,在一個冷板凳上坐個十年二十年也沒有人理。   只要能搭上四皇子這條船,程許也好,程池也好,都只能在旁邊看著。   程輅在心裡冷笑。   想著剛才陳立的話裡的意思,他送走了陳立之後,就商量著陳氏擬了一份給四皇子府的回禮。   四皇子收到了回禮,立刻叫了心腹的幕僚過來:「你說,劉公公這是什麼意思呢?」   幕僚笑著仔細把禮單看了看,道:「怕是想腳踏兩條船。」   四皇子微微笑,眼底閃過一絲雀躍。   如果無所懼,又何必改變呢?   可見陳立那個老匹夫也覺得自己會當皇上!   ※   親們,周末愉快!   今天的更新。   ※(未完待續~^第五百六十章告知   因為有四皇子府送香的事,到了浴佛節,程輅決定和陳氏一起去上香。   陳氏很高興,這是她和程輅成親之後第一次一起出門,因而商量程輅道:「大相國寺的主持和父親是好友,我們不妨去大相國寺好了!」   程輅卻道:「到了那一天大家都一起湧到大相國寺,是敬香還是看人?照我說不如去郊外的紅螺寺,聽說那裡是觀世音菩薩的道場,求子很是靈驗。」   一番話說得陳氏面紅耳赤,止不住地歡喜,忙道:「那就去紅螺寺好了。我也聽說過那裡的香火很旺,只是離得有些遠,去一次不太方便。」   程輅不以為然,道:「那就在那裡住上一晚好了。我們也難得出門。等我們回來,我就準備閉門讀書,參加下一科的鄉試了。」   這就意味著就算子嗣這等大事也要放下了!   陳氏心中著急。   她原本年紀就大了,夫妻間也算得上和睦,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子嗣艱難,若是三年之後還懷不上,她就只好幫程輅納妾了。妾生下來的孩子與她陳家有何關係?招婿還有什麼意義?   陳氏準備起出行的事來也就格外的留心,不僅帶了五百兩銀票,還提前幾天齋戒沐浴,抄了幾卷經文供奉給紅螺寺的菩薩。   不曾想到了紅螺寺卻被寺裡的知客和尚告知:「……袁閣老、程閣老、何通政史家、吳翰林等幾家的女眷都在這裡敬香,幾個客居的院子都早已派了人來打掃。」   言下之意,是沒有地方安置她。   陳氏大驚,目光銳利地回頭望著自家的管事。   那管事臉上也掩飾不住驚訝,道:「之前寺裡的知客和尚也是這麼說的,我回了姑爺。姑爺說不要緊,這件事他來辦。」   正說著,剛才騎馬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程輅突然間從一旁的小路返了回來,道:「出了什麼事?」   管事不敢說話。   程輅看得明白,笑道:「原來是為這件事。」問那知客和尚道:「你們寺裡可還有其他客房?」   「有是有。」那知客和尚遲疑道,「只是沒有單獨的院落。」   「那就給我們幾間廂房好了。」程輅不以為意地道。「只是要幫我們挑幾間乾淨僻靜的廂房才好。」說完,朝著身邊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立刻上前塞了個荷包給那知客和尚。   知客和尚不動聲色地收下,在西邊跨院的角落給他們找了幢三間全朝南的廂房,可到底比不上單獨的院落。陳氏不免抱怨:「姑爺也是,早跟我說了,我也好拿了父親的帖子過來讓寺裡給我們留個小院子。」   程輅道:「既是來求子的。就要誠心些。我來的時候那幾家早已定了院落,不要說做事有個先來後到,就那幾家也都讀書人家,不比尋常的百姓,心裡不舒服了喝口小酒就過去了。一個不好,惹得父親被彈劾,那還不如不來呢?何況他們幾家的女眷也是來紅螺寺求子的,可見這寺裡的香火是真的很靈驗了。」   或者是因為越是人人都搶的東西越發讓人覺得好。   陳氏聽了心花怒放。道:「真的嗎?那幾家的女眷也是來求子的?」   「我騙你做什麼。」程輅道,「等會說不定你還會遇到這幾家的女眷呢?」   陳氏點頭。躊躇道:「程閣老家,豈不是你的本家?」   她記得程輅是被程家除名的。   程輅面有不悅,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我那時少年得志。程家怕旁枝壓了嫡枝,又怕被金陵城裡的人非議不扶持我,我又對此頗有不悅,這才和本家交惡的。可我總有一天要回去的,不可能因此就避開他們。」   成親也有些日子了,程輅表現得一直很驕傲,陳氏又是小門小戶出生,只當那些江南世家都和他們鄉裡的土財主似的,有個一畝三分田就怕被親戚朋友沾了便宜去了,加上陳立幫著程輅恢復了功名,程輅又是她的丈夫,她倒沒有多想,梳洗更衣,淨手焚香,喚了小廝來去請了寺裡的知客和尚,帶著兩個貼身的丫鬟去了供奉觀世音菩薩的大殿。   程輅笑了笑,去了後山,從後山的小道躥到了放生池的附近。   閔葭正由一群丫鬟婆子服侍著放生。   附近的護院發現了程輅,高聲示警:「是誰在那裡鬼鬼祟祟的?這邊有女眷,還請迴避!」   程輅笑著從林子裡走了出來。   高佻的身材,溫文的笑容,讀書人的打扮,落落大方的氣質,讓那些護衛的聲音不由小了下去:「袁閣老、程閣老家的女眷在此敬香,還請先生迴避!」   「杏林胡同程家嗎?」程輅露出驚訝之色,望著被丫鬟婆子圍在中央的閔葭高聲道:「是程家的大奶奶嗎?我叫程相卿,幾次投帖您都不予理會,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大奶奶!這可真是緣分!我找您,是想和您說說程嘉善的事。您看您是不是請身邊的丫鬟婆子暫時迴避片刻,當然,如果您覺得程嘉善沒有什麼事可以隱瞞的,我也可以當著這些丫鬟婆子們的面說。」   閔葭臉色發青,心裡不由暗暗地後悔,早知道會在這裡遇到這個程相卿,她就應該和謝氏、吳家新進門的那位少奶奶一起過來的,只是那知客和尚說什麼貴在誠心,最好是一個一個的放生,讓菩薩知道是誰的孝敬……可若是她們真的跟了過來,以程輅這不依不饒非要見到她的性子,還指不定會說出什麼話來……沒來也好。   她暗暗鬆了口氣,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就算是事關我相公,你也應該去找我相公或是我公公才是,你找我有什麼用。」   程輅朝著閔葭揖了揖,道:「若是大奶奶不介意,那我就這樣和大奶奶說了。」   閔葭氣得指頭髮抖,但還是忍住沒有在神色間流露絲毫的異樣,笑道:「來的是客,程秀才請到涼亭來喝杯茶。」   護衛和丫鬟婆子都散了開,遠遠地站在放生池的四周。   程輅笑著站在放生池道:「大奶奶客氣了。我也不過有幾句話說,說完就走。」他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應該會很快就傳到幾位陪著一道過來的爺們耳朵裡,他不敢耽擱,開門見山地道,「我原本和程許是同窗,可我被程家陷害革去了功名,程許卻一帆風順地考中了進士。程許不僅比我會讀書,還比我會投胎,我從小到大最恨的就是他了……」   他這樣毫不掩飾自己對程許的恨意,讓閔葭明明知道他接下來說的話肯定很不好聽,甚至對自己不利,卻莫名地想聽下去。   她保持了沉默。   程輅微微一笑。   這些名門大戶,要的就是名聲臉面。   只要抓住了這一點,通常都無往不利。   「大奶奶應該認識池四太太周氏吧?」他面色微黯,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道,「我是程家旁支,卻因年少聰慧,常在程家內宅進出,和隨著姐姐寄居程家的周氏青梅竹馬,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我們兩情相悅,我母親也很喜歡周氏,原本準備我考取了功名之後就去周家提親的。誰知道程許也看上了周氏……他是長房嫡孫,我是家貧旁支,周氏孤苦伶仃,袁氏又素來溺愛他……我們怎麼鬥得過他。   「沒多久,我就被袁氏攆去了嶽麓書院讀書,試圖拆散了我們。」   閔葭覺得自己好像被道雷給劈中了似的。   她知道程許喜歡周少瑾,沒想到這個程輅也喜歡周少瑾……   閔葭打量著程輅的神色。   程輅一副悲憤又無奈何的樣了。   周少瑾又怎麼嫁給了程池的呢?   閔葭想到他剛才的話,陡然間有些同情程輅來。   「如果這樣也就算了。」程輅說著,眼睛都急紅了,「我原本就不如程許,周氏嫁給他能夠幸福,我也就罷了。袁氏卻嫌棄周氏無母,壓根就瞧不起周氏,她一心想給程許娶個高門大戶人家的女兒,好在程許的仕途上助他一臂之力。怕程許鬧騰起來耽擱了他下場,就一面拿周氏做誘鉺,說只要程許考中了解元,就為他去周家提親,一面又私底下和閔家說親,等到四房知道我們兩人的婚事不成之後,想把周氏許配給她的表哥程詣的時候,袁氏又能使出手段破壞了周氏的婚事……我雖然和周氏有緣無份,可也不能看著長房這樣的欺負周氏!   「氣憤之下,我去質問程許。   「原想程許知道了肯定會放手的。   「結果程許不僅沒有放手,卻意圖欺壓周氏,想來個生米做成熟飯,逼周氏嫁給她,逼袁氏同意。   「袁氏是你的婆婆,她的脾氣你肯定是很清楚的。   「她怎麼會妥協。   「那個時候家中的長輩都不在,長房能做主的也就只有程池。   「程池去處置這件事的時候,看到了周氏。他被周氏的美色所迷,不顧輩分差異,不顧自己的侄兒喜歡周氏,強行娶了周氏為妻。   「雖說周氏紅顏禍水,但程池程許這對叔侄,還有袁氏這個程家宗婦,也太無恥了些……」   閔葭難掩驚駭。   「怎麼會這樣?」她額頭冒出細細的冷汗來,心裡不止一次的後怕,還好自己行事穩妥,沒有讓他嚷出去,他要是這樣當著吳家、何家、袁家的人一通亂說,程池和周少瑾的名聲也就完了,程家的名聲也完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六十一章亂語   程輅憤然地道:「這還是什麼好事不成?我嫌自己身上還不夠髒嗎?騙你?!」   閔葭就倒吸了口涼氣。   她雖然已經知道這件事,但沒有想到袁氏竟然會這樣的欺騙程許,欺騙閔家!   閔葭心裡仿佛有團火在燒。   她的臉色也就變得很難看。   程輅的目的達到了,神色間閃過一絲笑意,朝著閔葭再次揖了揖:「時候不早了,想必程家的人也要來找你了。我先走了!」   閔葭目露困惑,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   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   程輅哈哈地笑,表情猙獰,帶著毀天滅地般地恨意,道:「只要能讓程許不高興,我就覺得快活!」   閔葭愕然,卻又不得不承認,程輅的話有道理。   程輅揚長而去。   護衛喊了聲「大奶奶」,示意她該怎麼辦?   此時的閔葭卻心亂如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好,見護衛示意她,腦海裡浮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快點放了這個程輅走,免得他發起瘋來地在袁家、何家等人的面前嚷嚷起來那就麻煩了。   她不由朝著護衛揮了揮手。   護衛退了下去。   閔葭覺得悚然。   如果程輅的話是真的,她該怎麼辦?   她已經嫁給了程許,閔家從無再嫁之女,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和程許過下去的。可照著程輅的這瘋勁,今天他說給自己聽,誰知道明天他又會說給誰聽呢?袁氏和程池都是罪魁禍首,找誰來阻止程輅呢?   娘家是不能說的。出了嫁,她就是程家的人了。把程家的醜事告訴娘家人,爹娘兄弟心痛她。可嫂子和弟媳卻是從外面嫁進來的,只會笑話她,讓人瞧不起。   婆家的人……閔葭突然間想到了程劭。   他是程家目前輩份最高的,又是程池和程許的叔父和曾叔父,和兩人的關係說近也近,說遠也遠。由他老人家出面最合適不過了。   她拿定了主意,抬頭卻看見商嬤嬤帶著幾個粗使的婆子匆匆趕了過來。   閔葭心中不由冷哼。   這個程池,來得可真快!   她笑著朝商嬤嬤點了點頭,笑道:「嬤嬤來晚了,那個程相卿已經走了。」   商嬤嬤看她似笑非笑的樣子,心裡咯噔一聲。   這個程輅,只要一出現。就沒什麼好事!   不過,程輅的膽子也太大了些。   老夫人原來準備一家人去柘潭寺的,結果吳家來邀一起去紅螺寺,還言明了是為進新門的少奶奶求子,二太太邱氏聽著動了心。之後又聽袁家和何家定了紅螺寺上香,就一道來了。   臨時決定的事,誰曾想會遇到程輅。   看來是他們大意了。   還好他找的是許大奶奶,要是摸到了周少瑾的身邊……   商嬤嬤都不敢往下想了。   她忙笑著著對閔葭道:「讓大奶奶受驚了!」   閔葭若有所指地道:「他看見我這邊圍著很多人。和我說了幾句話就一溜煙地跑了。」   商嬤嬤忙關切地問她有沒有嚇著,要不要請個大夫來。   閔葭草草地打發了商嬤嬤:「等會吳家新進門的少奶奶要過來。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好了。」   畢竟不是一個房頭的人了。   商嬤嬤笑著退了下去,對她頗有些不以為然。   許大奶奶要是真的相信了程輅的話也就沒救了,想怎麼鬧騰就怎麼鬧騰好了,只要不鬧騰到周少瑾面前來就行。   還是四爺厲害。一早就分了家,不然和袁氏等人住在一起,今天這個說些這,明天那個說些那,周少瑾的性子再溫順,只怕也會受不了。   她見到程池的時候她不禁建議:「要不找個機會把他引到青樓去打個半死好了。」   免得他這樣上躥下跳的見沒有人管他,還以為程家拿他沒辦法呢!   「不用了。」程池神色有些冷,道,「他現在對程家沒有辦法,看著嘉善中了進士,又妒又恨罷了。既然他找上了嘉善,就讓嘉善去處理好了——他不是要外放嗎?若是這點事都處置不好,我看還不如留在京裡,在京城出了事我們還能幫他收拾爛攤子,到了外面,還不知道會闖出什麼禍來。」   而且,如果他推測的沒錯,前世發生的那些事只怕做為乾清宮的大太監陳立也不乾淨。他當初讓程輅順利地入贅陳家,不就是看中了程輅攪事的能力嗎?現在他已經和四皇子府搭上話了,那就讓他們的關係更密切點好了。   程池笑著吩咐商嬤嬤:「喊打喊殺就行了,可千萬別真的把人給傷著了。」   商嬤嬤會意地笑著應「是」。   陳立狡猾如狐狸,這次只怕也要栽在程輅的手裡了。   想到這裡程池的心情就很好,問商嬤嬤:「太太在哪裡?」   ※   周少瑾正哄著韞哥兒睡覺。   再過二十幾天就滿一周歲的韞哥兒精力旺盛得不得了,或許是因為大清早就起來往紅螺寺趕打亂了他的生活規矩,到了要午休的時候卻怎麼也不肯睡,會翻身爬行,又能扶著東西走路了,一會兒手腳並行地爬到了炕桌邊,一會兒趴在窗欞上瞧外看,沒有一刻安靜的時候。   不一會周少瑾就氣喘籲籲滿身是汗了。   她只扶著韞哥兒在廡廊下玩。   他卻非要站在美人靠上去摘廡廊下養的杜鵑花。   周少瑾不讓,他就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直望著她喊「娘」,把周少瑾的心都要喊化了,開始猶豫著要不要就讓他摘幾朵花玩,閔葭由幾個丫鬟婆子族擁著走了進來。   「你回來了!」今天來得人多,寺院裡又不比家裡方便,程家的人都歇在一個院子裡,看見閔葭。周少瑾和她打了個招呼。   閔葭不由打量起周少瑾來。   她今天穿了件玫紅色的遍地金比甲,粉嫩的小臉上一雙如水般的剪眸,比身邊開得正盛的杜鵑花還要明麗,眉宇間的溫婉又如那山澗的泉水般的悠然,哪裡看得見一絲陰霾。   閔葭心裡一突。   如果周少瑾真如程輅所說,她怎麼可能像這樣的悠閒自得?   念頭閃過。閔葭不禁對周少瑾道:「我剛才去放生池,突然闖進來一個男子,說他叫什麼『程相卿』的,被護衛趕了出去。我正想去問問婆婆這個程相卿是什麼人呢。聽說嬸嬸從小是在程家長大的,可曾聽說過這個人?」   程輅。   他又要幹什麼?   周少瑾聽到他的名字就覺得煩,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道:「他原是程家的旁支。後來因為品行不端被程家除了名……」她說完問閔葭,「這件事還有誰知道?通知了程家的護院了嗎?」   程家的護院多是程池的人,那些護院知道了,程池也就知道了。   她相信程池不會任由程輅這樣亂來的。   周少瑾義正詞嚴的語氣讓閔葭非常的意外,可也如盆清水淋在了閔葭腦子裡。   她立刻意識到。程輅是在說謊!   如果程輅說得是真的,周少瑾應該為他隱瞞才是,怎麼會一副全交給程池處理的口吻。就算程輅說的是真的,他可能也只是撿了些對他自己有利的話說。至於他做過什麼,卻一字未提。   也就是說。程許未必就如他所說的那麼卑鄙無恥。   閔葭陡然間如釋重負,長長地透了口氣。   「商嬤嬤趕了過去。」她笑道,「不過那個程相卿已經跑了。」   既然商嬤嬤已經知道了,那程池肯定也知道了。   周少瑾鬆了口氣。見閔葭還站在那裡看著她,心中立刻明鏡似的,知道程輅肯定還是對閔葭說了些什麼。   流言止於智者,可也有眾口鑠金一詞。   她想了想,還是對閔葭道:「你若心中不解,不妨問問許大爺。不管怎麼說,你們是夫妻。」   夫妻間如果沒有了最基本的信賴,又怎能過得下去。   閔葭聽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她想到了周少瑾對程池的順從。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們夫妻之間才會那樣的恩愛。   但程輅喜歡周少瑾,就是她也看出來了……程輅說的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呢?   閔葭覺得非常頭痛。   最終她還是決定去問問程許。   至少要讓程許知道,她不是傻瓜,並不是對他的事一無所知。   可當她走到程許的書房,想要問他的時候,看見他一身青衫,滿臉落寞地整理著書房,她已經準備好了的質問卻猝然間有些說不出口來,反而不自覺地換了副商量的口吻:「昨天去大螺寺的時候,我在放生池邊放生,突然躥出個人來……」她把遇見程輅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程許。   程許驚訝地望著她。   不管是誰遇到了這樣的事不是都應該和身邊最親近、最信任的人說話嗎?   他和閔氏相敬如賓,她怎麼會幫他說這些?   她對他說這些話的本意是什麼?   程許放下了手中的書,面對著閔葭,肅然正色地道:「你想說什麼?」   她想說什麼,來的時候不都想好了嗎?   此時為何又有些覺得說不出口了呢?   閔葭抿了抿嘴,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程許的眼睛,道:「我就想知道程輅說得那些話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真的欺負過周氏?池叔父是不是真的趁虛而入娶了周氏?」   程許勾了勾嘴角,譏諷地道:「真的你又如何?假的你又如何?」   他竟然這樣的態度!   閔葭氣得要吐血,可想到自己既然已經問到了程許的臉上,如果此時退縮,恐怕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真相,這件事也就會一輩子成為她心中的一根刺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六十二章說服   閔葭冷冷地道:「如果是真的,我們和離。如果是假的,你不是要外放嗎?程家若是不同意,我就去找我父親和哥哥,和你一道走。」   她算準了程家不可能讓她去求娘家人,程涇是閣老,閔家不過就是人丁興旺,做官的比程家多而已,舍了程家去求閔家,程家還丟不起這個臉。   程許非常的意外,望著閔葭久久未語。   閔葭的神色更冷了。   程許自嘲地笑了笑。   閔葭想跟著他一起外放,是覺得程家太亂,不願意趟程家這渾水了吧?   他突然覺閔葭也是可憐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的婚事當然得由父母商定,閔葭不過是聽從父母之命,沒有任何的錯,卻陰錯陽差地落到了他們家這團泥沼裡。而他卻是這團泥沼的形成者。   她又有什麼錯?   程許的心緒變得平和起來。   他把當初發生的事告訴了閔葭,包括自己差點羞辱了周少瑾的事:「……程輅說他和周氏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他母親也很喜歡周氏,那是他在給自己的臉上貼金!周氏上有父親,下有姐姐,金陵程家又不是什麼市井小戶,他就算是因為少年聰慧受長輩喜歡,也不可能隨意在內院行走,就更談不上和周氏有什麼來往了。   「至於周氏和池叔父的婚事,是我祖母做的主——周氏的字寫得很好,曾經幫過我祖母抄寫經書,還陪著祖母去普陀寺敬香,深得我祖母的喜歡。不過那個時候沒有分宗,池叔父又比周氏大很多,大家都沒有往這上面想。後來來了京城。大家又碰到了一起,有人向祖母提起把方家二房的六小姐嫁給池叔父,那方家六小姐當時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只比周氏大一、兩歲的樣子,祖母這才想起了周氏,親自作主。為池叔父聘了周氏,怎麼可能像程輅說得那樣是池叔父圖謀不軌娶了周氏。若是他們之間的婚事有一點點的勉強或是不願意,周氏的父親周大人也是兩榜進士出身,已在保定知府的任上,程家答應周家也不會答應的。」   閔葭愕然地望著程許。   這其間竟然還有阿萱牽扯在裡嗎?   她想到方萱對丈夫的不滿。   好像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方萱和她弟弟的關係越來越緊張了。   難道是因為她弟弟雖然號稱才高八鬥,可今科卻落了第而程池卻隨著他彈劾了曲源之後名聲越來越響亮。官越做越大的緣故?   而當事人都在京城,略一打聽就知道了,閔葭覺得這件事十之八九是真的。   她覺得頭很痛。   程許沒有否認袁氏因為他的緣故拆散了周少瑾和程詣的婚事,也沒有否定為了他袁氏想辦法把程輅攆了出去讀書,更沒有否認他喜歡周少瑾。   閔葭沉默良久。低聲道:「那我去和我哥哥說,讓他幫你想辦法在吏部侍郎王簡王大人那裡說項,謀個外放的機會。」   王簡雖不是吏部尚書,卻管著吏部的具體事務。哪些職務可操作,哪些職務已內定了。他可能比吏部尚書還要清楚。   如果真的外放,他和閔葭也算得上是相依為命了!   程許道:「多謝你了!」   神色前所未有的真誠、平和。   閔葭笑著點了點頭,出了書房門就去了袁氏那裡,道:「相公是鐵了心要外放。我給相公端茶水進去的時候,相公正在寫帖子給我哥哥,說是讓我哥哥幫著在王大人面前說幾句話。我攔也攔不住。準備去請了祖母過來勸他。想從母親這裡拿對牌坐了轎子過去。」   袁氏聽了怒不可遏,道:「誰家的媳婦有點事就往娘家跑?他不考庶吉士,你就不能勸著他一點嗎?常言說得好,妻好一半福。你好歹也是大家出來的,就不能好好地勸勸嘉善?他不成氣候,你難道有好日子過不成?」   可只要和袁氏多糾結,程許就算是拜相入閣了,他們也不可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閔葭在心裡嘀咕著,臉上卻神情恭敬,道:「所以我才攔著相公,想去找祖母!」   袁氏被噎了一下。   閔葭的神色更恭敬了,道:「母親,這件事宜早不宜遲,遲則有生變!」   袁氏只好無奈地朝她揮了揮手,道:「快去快回!」   閔葭應聲而去,急急地趕到了朝陽門。   郭老夫人聽到丫鬟婆子的通稟,對正和她一起鬨著韞哥兒玩的周少瑾道:「昨天剛去紅螺寺回來,閔氏今天就登門拜訪,難道是你大嫂又說了什麼不穩當的話?」   周少瑾勸慰地笑道:「見了人才知道啊!」   郭老夫人頷首,請了閔葭進來。   閔葭不敢說程輅的事,只說程許下定了決心要離開京城,還準備寫信給閔家,她沒有辦法,這才來求老夫人的。請老夫人幫程涇說說,讓程許外放算了:「……這個時候擰著,只會越擰越緊。還不如退一步。等到相公知道好歹了,再想辦法進通政司也是一條路,像池叔父在都督院也是一條路。不管是走哪條路,總得他自己肯走才行。這樣強扭得瓜不僅不甜,說不定還會出事。」   郭老夫人這些日子也正為這件事犯愁。   這還有幾天的功夫,程許卻怎麼也不鬆口去參加庶吉士的選拔,他們總不能壓著他去考吧?就算把人壓進去了,他不用心做文章,考不上,還不是白搭!   「這麼說來,」郭老夫人失望地道,「他已經打定主意了?」   「是啊!」閔葭勸道,「對於別人來說,考不上庶吉士仕途就去了一半,可像我們這樣的人家,父親最少還可以在內閣待十年,十年之後。不是還有池叔父嗎?就是外放些日子又有什麼打緊的!」   這倒是。   朝廷有人好做官。   對於程池,郭老夫人比對程涇更有信心。   閔葭的這句話取悅了郭老夫人。   但郭老夫人還是沉吟地道:「事關重大,這件事還得和他二叔父、他父親、他叔父商量。」   這是自然。   閔葭想了想,低聲道:「若是相公外放,公公婆婆的身體還算健康,我想跟著去照顧相公的飲食起居。」   郭老夫人訝然。心裡卻很高興。   她是老人家了,小夫妻間的那點罅隙又怎麼能瞞得過她的眼睛。   閔氏自嫁過來肚子一直沒有動靜,跟著嘉善外放,遠離了對兒媳婦有些挑剔刻薄的袁氏,也許她很快就能抱上重孫,閔氏和嘉善的關係也會有所改進。   郭老夫微笑著點頭,沒有掩飾自己的欣慰。   閔葭鬆了口氣。   有孩子做藉口。就算袁氏想把她留下來也自有家中的長輩開口說話——程許都逃了,她憑什麼留在這裡受氣!   要走大家都一起走了好了。   反正以後的日子還長著,誰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人和事。   她神色輕鬆地回了杏林胡同,更了衣,去了程許的書房。   程許看她的樣子就知道事情成了。心裡微微有些不自在。   閔氏也是個十分能幹的人,如果沒有嫁給他,恐怕會過得很好吧?   程許看閔氏的目光就溫和了很多。   閔葭並沒有注意,她的心思全放在了外放的事上。坐在程許對面的太師椅上一面喝著茶,一面憑著腦中的記憶道:「你資歷尚淺。要繁大縣讓你去,也只能做個縣丞,弄不好只能做個主薄。我看不如去個小點的縣城做個父母官,什麼事都能自己當家作主。最好是是能選個家中有長輩在那裡任知府的……我想想。山東那邊挺好,可你要避嫌,那就最好是江南了……」   她在那裡絮絮道道的,程許第一次安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郭老夫人把家裡的男子叫到朝陽門去說程許的事。   程涇沒有做聲。   程劭還是堅持讓程許參加考試:「就算沒有考中,我們該做的也做了,免得到時候後悔。」   程池的態度卻很強硬,道:「日子是他過的,路是他自己走的。他既然決定了,我們也別多說了。江南什麼別讓他去。這麼重要的事,他不親自來跟我們說,卻躥了他媳婦來求老夫人。江南自古就是官場必爭之地,藏龍臥虎無數,與其讓他去了那裡鬧出事來我們幫著收拾爛攤子,不如讓他去四川或是西安,比不上江南繁華卻又不像嶺南那樣艱辛,讓他出去見見世面也不錯。當初二哥就是竹杖芒鞋走到四川去的。以後韞哥兒大了,也要走一趟才行。」   照著程池外祖父的意思,好男兒志在四方,及冠了都應該遠足一次,增長見識,磨礪意志。程許得來不容易,袁氏堅決反對,郭老夫人也不敢堅持,輪到程讓的時候,也就隨他們了。   程涇臉一紅,道:「那就讓嘉善外放吧!」   就算是兒子到了任上再差勁,等到他致仕,皇上通常都會開恩加賞,到時候再想辦法把兒子弄回來就是了。   等到庶吉士的選擇結束,已是四月底,韞哥兒要過周歲禮了。   李氏帶著周幼瑾和周宗瑾浴佛節過後就到了,住進了朝陽門的客房裡。   周初瑾和考中了庶吉士,在刑部觀政的廖紹棠夫妻帶著官哥來給李氏問安。   李氏非常的高興,在她客居的院子裡設宴款待廖紹棠。   程池和周少瑾帶著韞哥兒也參加了,倒是郭老夫人,說天氣太熱,不想動,讓他們好好玩,在汀香院沒有過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六十三章拉攏   李氏感激郭老夫人的體貼,不住地低聲對周少瑾道:「老夫人真是好!你有福氣,遇到了個這麼好的婆婆!」   「那是自然。」在這一點上,周少瑾從來不謙虛,笑道,「我婆婆不僅為人寬厚,而且見多識廣,待人處事也是一等一的,我這幾年跟著她老人家身邊可學了不少。」   李氏笑盈盈地點頭,問起周初瑾來:「你們什麼時候回鎮江?我們也應該隨個禮才是。」   六月十六,廖紹棠的妹妹出嫁,做為嫂子,周初瑾等韞哥兒行了周歲禮就會帶著官哥和婆婆廖大太太一起啟程回鎮江。   周初瑾道了謝,笑道:「婚事是婆婆來京城之前就定下來的,因姑爺比小姑子要小一歲,所以說好了等小姑子十八歲才過門。陪嫁也早就準備好了。但婆婆這幾年都寓居在京城,親戚朋友,叔伯妯娌,還有家中的長輩都要一一拜會,照我婆婆的意思,四月二十六日就啟程,趕回鎮江過十五。」   韞哥兒是四月二十四的生辰。   李氏微愣,道:「那豈不是韞哥兒周歲禮的第三天就啟程。我還準備和你們一起走的。」   「幼瑾和宗瑾都難得來一趟,你就在這裡多住幾天吧!」周初瑾笑道,「反正保定離這裡也不遠。」   李氏笑道:「誰知道你這麼早就走!我就是想和你一道也不成了。來時你們的父親叮囑過我,讓我帶著孩子喝了二老太爺的喜酒再走。」   周初瑾笑著朝四周看了看,見丫鬟乳娘都圍著韞哥、官哥、幼瑾和宗瑾在外面院子裡玩,屋裡靜悄悄的只有她們三個女眷,就低聲問起常姑姑來:「……聽說寫得一手好字,宮裡的姑姑裡。學問是數一數二的?」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周少瑾笑道,「不過人很和氣,應該不難相處。」   幾個人說著話,周初瑾捂著胸口,眉頭微蹙,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周少瑾忙道:「你這是怎麼了?」   周初瑾赧然喃喃道:「我。我懷孕了……」   「啊?!」周少瑾和李氏齊齊驚呼,止不住地笑了起來,一個問「有多長日子了?要不要請個大夫再看看?算算日子也應該有好消息了」,一個道,「這麼大的事姐姐怎麼也不告訴我,早知道這樣我們就應該去水榭那邊設宴的,那邊的空氣好一些」。   周初瑾紅著臉道:「剛剛三個月。你姐夫又要參加春闈又要參加庶吉士的選拔,我就沒有聲張。你們別擔心,我很好得。」又道,「說來也奇怪,這孩子像怕吵了他父親似的。之前什麼動靜也沒有,等到你姐夫的事落定了,我卻開始有些不舒服起來。你姐夫說,這孩子是個知道心疼人的。」說完。她抿著嘴笑了起來,眼角眉梢全洋溢著做母親的喜悅。   周少瑾替周初瑾高興。   前世姐姐好不容易才生了一個孩子。今生卻有機會再做母親。   她不由抱了姐姐的胳膊道:「恭喜姐姐了!」   周初瑾溫聲道了謝。   周少瑾忙吩咐給中午的午膳多加了幾道青菜。   等到用午膳的時候,程池也知道了。   兩連袂少不得要在一起喝幾杯酒,李氏和周少瑾姐妹則說著怎樣帶孩子,時間在熱熱鬧鬧中就過去了。   周少瑾和程池送走了客人。和李氏打了個招呼,兩人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正歪在大迎枕上看著地方志。   見他們進來就露出個笑臉來,問周少瑾大家玩得高不高興。   周少瑾就把李氏誇獎郭老夫人的話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知道這是周少瑾哄著她開心,並沒有太放在心上,想著住在榆錢胡同的常家人,問周少瑾道:「韞哥兒的周歲禮,那邊送了帖子過去嗎?」   「送了。」周少瑾笑道,「是我親自去送的請帖。」   郭老夫人滿意地「嗯」了一聲,正欲和她細談韞哥兒的周歲禮,有小丫鬟隔著帘子稟道:「四皇子府的人過來送賀禮,皇子妃身邊的嬤嬤欲進來給老夫人和夫人行禮。」   就在浴佛節後,周少瑾四品孺人的誥命下來了,和她同是受封的還有京中好幾位官員的母親或是妻子,周少瑾和那些人一同進宮謝恩,還因此互相通了姓名,認識了幾個四品京官的妻子。   從皇宮裡出來之後,家裡就開始改稱周少瑾為「夫人」。   郭老夫人聞言皺了皺眉頭,對周少瑾道:「你可聽見四郎說了些什麼沒有?這些日子四皇子和我們走得很近啊!」   周少瑾不願意騙郭老夫人,又不敢把程池的打算告訴她老人家,只好含含糊糊地道:「四皇子那邊的事一直都是相公親自在打理,四皇子府這些日子到底為什麼和我們走得近我還不知道。等會相公回來了,我跟相公說說。」   郭老夫人吩咐那小丫鬟去領了四皇子府的人進來,然後對周少瑾道:「等四郎下了衙讓他來我這裡坐會好了。」   言下之意,是要親自過問這件事了。   周少瑾笑著應下,晚上見到程池的時候就有點為他擔心:「……怎麼跟娘說好?」   「這有什麼為難的。」程池笑道,「娘不是那種沒有經歷過風雨的人,四皇子這些日子在京城裡上蹦下躥的擺出副禮賢下士的面孔,就算我不告訴娘,彭城夫人也會告訴娘的。」   周少瑾有些不解:「難道我們之前懷疑錯了——他若是有心大寶,怎麼會這樣的輕浮?他就不怕皇上懷疑他嗎?」   「他又不是去幾位閣老面前晃悠,皇上怎麼會懷疑他?」程池任由周少瑾給他更衣,和她說著外面的事,「他上面還壓著個三皇子,他現在要是不在功勳之家或是像我這樣五品、四品的官員裡多走動,上有皇太孫。下有三皇子,誰還記得他啊!」   周少瑾聽了心中一動,有些竊喜地問程池:「是不是因為我們逼得急了,所以事情發生了變化。原本低調沒人注意的四皇子現在被迫高調起來?」   前世皇太子去世,皇上非常的痛心,要封皇長孫為皇太孫。幾位皇子反對,皇上覺得他們沒有手足之情,窺視皇位,也起了猜忌,排在四皇子前面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才紛紛落馬,等到皇太孫病逝,他也就理所當然地繼承了皇位。   可今生。皇太子被氣死了,二皇子和七皇子牽扯到其中,三皇子卻安危無恙。皇上也因為連續失去幾個成年的皇子悲痛欲絕,不管是餘下來的幾位皇子還是朝中的大臣都不忍反對皇上立皇長孫為皇太孫,四皇子的如意算盤也就打破了。   周少瑾不由小聲嘀咕道:「好奇怪啊!如果二皇子他們是被四皇子陷害的。四皇子為什麼不像前世一樣忍到太子皇病逝就行了呢?他這樣像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沒有個章程的樣子……好彆扭啊!」   彆扭什麼啊?   程池在心裡道:要不是他安排在皇太子身邊的人幾次都讓皇太子避開了陷阱,四皇子會急切之下利用二皇子和那戴姓宮女的關係嗎?   不過,程池沒準備告訴周少瑾。   少瑾心善,知道了這件事只怕心中會很是不安。不如不告訴她。   程池笑道:「事情總是變化的。說不定前世給他出這個主意的幕僚因為種種原因沒有想出來呢?」   這倒也是。   周少瑾嘆氣,道:「但願只是這些小事改了。不然我就把你給害了。」   程池微微地笑。攬了周少瑾的肩膀,道:「好了,我們先去給娘問安。四皇子的事,得皇太孫出面才行。」   讓皇太子的死指向四皇子。皇太孫自然會去查,而四皇子現在最經不起的就是查。   把誰使到皇太孫的身邊去呢?   是用文官還是武官呢?   程池腦子飛快地轉著,和周少瑾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他把四皇子這些日子都和什麼人接觸過告訴了郭老夫人之後,郭老夫人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他知道幾位閣老根本不會理會他,所以只好和你們這些四、五品的官吏往來。想得到你們的支持。」   程池知道自己的母親會懂,道:「我本來就和四皇子認識,韞哥兒洗三滿月周歲他送禮道賀也是很平常的。」   郭老夫人還是不放心地叮囑他:「還是少來往的好!皇太孫還不知道是怎樣的性格。」   程池恭敬地應「是」。   過了幾天,隨著韞哥兒周歲禮的臨近,周少瑾等人也變得越來越忙了。   吏部有消息過來,程許補了綿竹縣縣令之職。   綿竹在德陽府治下,是個中等的縣,但因在四川,地處偏僻,倒也不是什麼十分熱門的差事。   程許接到消息的時候發了半天的呆。   外放了!   真的外放了!   盼了許久都快變成了執念的事情陡然間就成了,這種感覺讓程許覺得很陌生。   袁氏臉色煞白地坐在內室架子床上,明紙和掛著的帷帳讓她的視線所到之處陰沉沉的。   到底還是讓程許得逞了。   他就那麼想離開自己。   為了離開自己,甚至連前程也可以不要嗎?   如果當初她為他娶了周少瑾,他會不會像參加會試一樣的繼續刻苦攻讀,考出狀元來,爭個三元及第呢?   袁氏忍不住地想。   卻又忍不住制止自己這麼去想。   周少瑾是寄人籬下的喪母之女,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   她怎麼和閔氏相比!   ※   親們,今天的更新哦!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六十四章受氣   娶妻娶德,納妾納色。   她為兒子娶妻,當然要選德才兼備之人,怎能以色示人?   袁氏覺得她沒有錯!   她很快把心裡那點困惑壓在了心底,對服侍她的乳娘道:「我病了,讓他們自己收拾行李!」   吏部已經正式下了公文,程許必要在六月十日之前到任。他們還打算喝了程劭的喜酒再走,這樣算下來路上就很趕了,閔家聽到消息非常之意外,閔健行還親自來了一趟,和程許關在書房裡說了半天的話,等到了啟程那天,還少不得要去閔家辭行,帶哪些服侍的去,要安排幾個師爺,路上怎麼走,經過哪裡,需要拜會哪些故舊,帶些什麼土儀……事情多如牛毛,程許和閔氏都是新手,正是需要公公婆婆指點的時候,袁氏卻說她病了……這,這可真是火上加油啊!   袁氏的乳娘欲言又止。   袁氏索性躺下來閉上了眼睛。   她的乳娘不好說什麼,輕輕地嘆了口氣,退了下去。   袁氏就睜開了眼睛。   程嘉善不是覺得自己處處管著他,他不自由,要擺脫她嗎?好!那她就什麼也不管,讓他自己去折騰去。看他還說不說自己管得寬了。   袁氏想著,還是有些憤憤不平。   這就是他養得好兒子。   長大了,成人了,卻學會忤逆她了。   她想起兒子小時候乖巧懂事的模樣兒。   是從什麼開始,兒子變成了這副模樣……她想程許紅著臉向她幫他求娶周少瑾時的樣子……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兒子就漸漸的變化。   都是那個周少瑾。   都是她帶壞了嘉善。   要不是周少瑾,兒子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   袁氏的牙齒咬得吱吱直響,想要幹些什麼就好,又不知道從何下手。   程池和老太太明明知道程許和周少瑾的事程池還娶了周少瑾,把周少瑾當成掌中寶似的呵護著,她只怕說什麼也沒有用。   只能等以後有機會了。   袁氏乾脆再次閉了眼睛,高聲地喊著丫鬟去請大夫,說她不舒服。   閔氏得到消息氣得胸口像被堵住了似的。   知道他們這邊忙得腳不沾地婆婆還要裝病讓她去侍疾……沒嫁進來的時候聽母親說程家的情況,她當時還暗暗慶幸婆婆是閣老家的女兒。後院又沒有什麼糟心的事,德行品性應該都很不錯才是,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個如此會鬧騰的人。   但她一個媳婦的能說什麼?   不僅不能說,而且神色間還不能流露出來。   她把屋裡的事交給了得力的嬤嬤,換了件衣裳就去了袁氏的屋裡侍疾。   袁氏只說心裡不舒服,全身無力。讓閔氏坐在床前幫她念佛經。   閔氏看出來了,袁氏就是要折騰她。   她也不是吃素的,安靜從容地坐在那裡給袁氏經念,請了二太太邱氏過來幫著她收拾行李。   邱氏不知道袁氏是裝病,也是因為袁氏從前是從來不屑於假裝的。   她不僅來了,還帶了謝氏過來幫忙。並低聲地叮囑謝氏:「你年紀輕,是剛進門的新媳婦。有機會去給你大嫂幫忙,你只當是在娘家給姐妹們幫忙,還能多學些東西。等過些日子,等你適應了,就慢慢地把我們家裡的事管起來。我也享享做婆婆的福氣!」   一席話說得謝氏滿臉通紅。   袁氏則氣得嘴角直哆嗦,喊了二太太邱氏過來說話:「你一個做嬸嬸的,還有阿寶和阿仁要照顧。過來幫著侄兒媳婦收拾行李,這算是怎麼一回事?你好歹也是個正三品官員的夫人。又不是誰家的婆子嬤嬤,叫你你就動啊!」   邱氏笑道:「又不是別處,是我大侄媳婦要我幫忙。」並不以為意,還和袁氏笑道,「你你要真覺得不適合,就快點好起來,這樣我也能少受些累!」   袁氏怒其不爭,氣得直瞪眼,看著閔葭就覺得眼睛疼,吩咐她去幫著沏茶過來。   閔葭恭敬地應「是」,站在一旁的謝氏忙道:「大伯母,大嫂這些日子照顧你人都清減了不少,我去幫大嫂打個下手好了!」說著,也沒有想到這是袁氏有意刁難閔葭,還覺得自己這是在幫她們的忙,笑盈盈地挽了閔葭的胳膊退了下去。   袁氏差點翻白眼。   邱氏傻,娶了個媳婦也傻,兩傻子碰到了一塊去了,真是說她們都費勁。   袁氏就隨著邱氏去了,每天換著花樣地指使著閔葭。   閔葭想著自己最多忍她二十幾天就要跟著程許去任上了,完全沒有一點脾氣,袁氏說什麼就是什麼,要是覺得累了,就推個丫鬟出去擋一擋,氣定神閒,不像是來侍疾的,倒像是過來串門的。   袁氏越發的不喜,遇到程涇的時候不免要抱怨幾句。   皇上這些日子龍體違和,看誰都不順眼,近臣內侍沒有一個沒有被罵的。大學士們的日子也一樣不好過。   程涇每天回來都要練一個時辰的大字,告訴自己「忍住忍住」。   聽袁氏嘮嘮叨叨的就覺得她有點小題大做了,道:「你是做婆婆的,兒媳婦有什麼不對你直管教她就是了,成親之前你不是說她小有慧名嗎?想必也是個聰明人,應該一教就會。你這樣說她她就能改好了不成?」   袁氏被噎得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程涇哪裡注意到這些,問袁氏:「你這些日子有沒有回娘家?宣同總兵要致仕了,我想推薦了我從前的同科韓宗梅,已經和大舅兄說好了。你要是身體好些了,幫我送點東西過去。」   應該是這個韓宗梅的孝敬。   但程涇身家豐厚。從來不把這些東西放在眼裡,如果是自己能辦到的事,最多吃別人一頓飯。若是求了人,別人給多少東西他都會盡數給幫著辦事的人。時間一長,他在官場頗有些口碑,很多人都喜歡找他辦事,他的人緣關係越來越好。   袁氏氣結,道:「你沒看見我還病著嗎?」   不是在吃滋潤養脾的榮養丸嗎?   程涇眉頭微蹙,道:「要不就讓閔氏去一趟!她是嘉善的媳婦。也是大舅兄的侄媳婦,行事也穩當可靠……」   袁氏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閔氏就這麼好?   家裡的大小事情都讓閔氏一把抓了,她這個婆婆是幹什麼的?   「老爺糊塗了吧!」袁氏慍道,「這麼大的事,你讓兒媳婦去!知道的說你這是看重兒媳婦,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沒有把韓宗梅的事放在心上。輕視他呢!你這是辦事嗎?我看你這簡直是在結仇!」   程涇道:「事情哪有你說得那麼嚴重!不過是去送個禮,又不用說什麼,大舅兄心裡都明白。」說完,怕袁氏擔心,又道,「再說了。就是你過去,難道還能和大舅兄說什麼不成?不也只是陪著你嫂子說說話。把東西呈上,難道還能說這是誰誰送給大舅兄的禮——這種事都心照不宣就行了。說不定嘉善媳婦送過去不打眼,更合適!」   「你……」袁氏指著程涇,一口氣差點沒有喘上來。   程涇見她不悅,也就不再多說,而是轉移了話題,道:「眼看著就要到初二了。二郎媳婦和四郎的媳婦都在雙榆胡同幫忙。不時有二叔父同僚的太太和朋友妻子過去送賀禮,你就算是不舒服。也要打起精神來過去露個臉才是。不然別人還以為你在偷懶呢!」   袁氏大怒,道:「嘉善馬上就要走了,二叔父那邊的婚禮不是還有四、五天嗎?我就不能先把嘉善的行李收拾好了再過去幫忙嗎?何況那邊還有母親親自坐陣,能有什麼事?」   程涇看她的目光就冷了下來,道:「娘孀居在家,生怕給別人惹麻煩,就是嘉善的婚禮也沒有參加。這次若不是沒有個得力的人在一旁幫襯,她老人家會在那裡主持大局嗎?我剛才過去的時候母親還問起你的病,準備過來看看,還好我給攔住了。要是母親讓我把你的藥方給她老人家看看,你說,你讓我這個做丈夫的臉往裡擱?你讓母親心裡怎麼想?」   袁氏知道程涇的底線在哪裡。   她忙低頭認錯,心裡卻是怨氣重重。   程涇哪裡知道,見她認錯,自己了檢討了一番,說了一大堆自己也有錯,明知道她因為程許不參加庶吉士考試的事不高興,剛才說話應該婉轉點之類的。   袁氏打掉了牙齒和血吞。   第二天一大早就和程涇一起起了床,服侍程涇上朝之後,她坐著轎子就去了雙榆胡同。轎子剛在垂花門前落定就聽見帶著笑意的聲音爽朗地差著雙榆胡同的僕婦:「……這棵石榴樹放在這裡……大魚缸放在葡萄架下……趕緊弄幾尾金魚過來,不要錦鯉,這缸小,錦鯉不好養。不過若是有好的錦鯉不妨也買幾尾回來,養在後面的小湖裡……現在是沒人管,可等新太太進了門就不一樣了,要不怎麼說要有錢沒錢,娶個媳婦好過年呢……那個誰,就是你,你走路給我小心著,你手裡捧的那個筆洗可是均窯同的,你小心別撞著了,不然就是把你給賣了也賠不起……」   這是誰呢?   說起話來像鄉下沒見過世面的種田婆子!   袁氏厭惡地撇了撇嘴角,抬頭卻看見了穿著一身大紅遍地金的彭城夫人。   她像個當家人似地正站在正房的廡廊督促著僕婦布置著正房的陳設。   難怪這麼說話!   袁氏又撇了撇嘴角。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第五百六十五章如果   常氏出嫁,請她過來幫忙,彭城夫人正滿心歡喜,哪裡會留意袁氏的表情,轉過身來看見袁氏,已高聲笑著和她打招呼道:「哎喲!袁夫人來了!不是說你病了嗎?好些了沒有?這些日子我忙著幫常家準備常姑姑出閣的事,一直沒空去看你。原想等忙過了這幾天再說,不曾想在這裡遇到了你。看你面色不錯,身子骨應該大好了吧?」   從前程劭一直和袁氏等人住在杏林胡同。後來程劭添了孫子這才搬過來。當時是袁氏過來幫著整理的宅子。   此時用作新房的院子並不是雙榆胡同的上房,而是上房東邊的跨院。   不大不小的三間正房,東邊三間廂房,後面兩間的退步,東廂房背面種著一排老槐樹,西邊的牆角是兩塊太湖石疊成的假山,種著一株芭蕉,兩叢翠竹,院子正中葡萄架下石桌石椅旁是個大魚缸,描了幾株蘭花,落地柱和窗欞都重新做了漆,糊上了雪白雪白的高明紙,整個院子看上生機盎然,新清可人。   袁氏看著莫名地就覺得心中不悅,覺得這天下的男子都還是薄情的多。想當年,原來的那位二嬸嬸和程劭也算是琴瑟和鳴了,可不過幾年的光景,程劭卻要娶妻了,還重新修繕了宅子,高高興興地當起新郎倌來。   她不由在心裡悵然地嘆了口氣,問彭城夫人:「您老人家怎麼在這裡啊?」   按理說,彭城夫人一個孀居的老太太。怎麼也不應該在新房,這不是要壞程劭的姻緣嗎?   彭城夫人嘿嘿地笑,道:「我就來看看,沒進屋,沒進屋。」   常氏雖然沒有拜她做乾娘,可常氏的弟弟卻拜了她作乾娘,她也算是常氏的親戚了,常家的全福人請的是她娘家的侄女,他們看新房。她就趁機跟著過來了。   袁氏在心裡冷笑,也不點破彭城夫人的失禮,只是道:「也不知道新嬸嬸都置辦了些什麼嫁妝?」   彭城夫人慾言又止。   常姑姑在宮裡當值,月例還要人情客往,手裡怎麼可能有銀子?常家舅老太爺過來的時候帶了八百兩銀子過來,那已經是掏了家底。她私底下就拿了五千兩銀子給常氏陪嫁,誰知道卻被常氏退了回來,包括常家舅老太爺的那八百兩銀子也沒有要,還倒貼了常家舅老太爺二百兩銀子,言下之意,郭老夫人拿了五千兩的體己銀子幫她置辦嫁妝。給她做面子。   不管怎麼說,既然是郭老夫人的體己。這做兒子的都就有份,做兒媳婦的就有份,她還是別提這岔子事為好。   彭城夫人想到這裡,突然失去了和袁氏寒暄的興致,道:「你去見過你婆婆了沒有?這新房我也看過了,等會回去也有話和常氏說了,我就不在這裡耽擱她們鋪妝了。我去你婆婆那裡坐會。和你婆婆說說家常去。」   袁氏壓根就沒有想到郭老夫人此時在這裡   都是被周少瑾和閔氏給氣糊塗了。   她在心裡嘀咕,忙道:「我原本準備去給我婆婆問安的。看到您在這裡,就先來給您行禮了——我和您一起去我婆婆那裡好了。」   彭城夫人見她不再盯著自己在東院的事,樂得自在,更不會說什麼了,兩人笑著去了後面的小院。   天氣漸漸熱起來,韞哥兒還有兩、三天就滿周歲了,卻突然能夠丟開手走兩步了。   全家人都圍著他轉,哄著他走路。   他也很喜歡動,每天這裡那裡的不停手腳,走累了就用爬,爬累了就扶著東西走,一天不知道要換多少件衣裳。   有時候樊劉氏不免會說韞哥兒屋裡的丫鬟:「別讓大爺亂跑,讓大爺在地衣上玩。」   郭老夫人聽了笑道:「你畢竟帶的是小姐。這姑娘和小子可不能一樣的養。姑娘家矜貴,走到哪裡都要如珍似玉般的捧著,這小子生來就是要支應門庭的,小的時候就管東管西的不讓他動彈,再大些了他哪裡還敢在外面行走?隨他爬好了。不過是多洗幾次澡,多做幾件衣裳。這小衣裳做多了,不是還可以留著給他弟弟穿嗎?」說完還吩咐韞哥兒身邊服侍的,「他要摘花你們就讓摘,他和雪球玩你們就隨他玩耍,只是要在旁邊盯緊了,別摔著咬著了就行了。小子就不能管頭管腳的。」   她老人家都發了話,誰還敢說什麼?   只是辛苦了韞哥兒屋裡的丫鬟,每天不知道要洗多衣裳。   周少瑾體恤她們不容易,除了從她那裡每個月私下補貼韞哥兒屋裡服侍的五百文錢之外,還把自己身邊的兩個粗使婆子給了韞哥兒使換,專門給他漿洗衣裳。   為著這件事,郭老夫人還特意在程池面前讚揚了周少瑾:「……你們這是重新開府,以後子子孫孫都會照著你們的規矩行事,這規矩就特別的不能亂。少瑾能把韞哥兒的開銷從自己那邊走,就憑這一點,已有了當家主母架式,我看再過兩年,這個家少瑾就能撐起來了。」   程池聽了笑道:「娘,她有今天,也是您教得好。至於說到主持中饋的事,娘這幾年還是多多擔待些的好。我們還準備給韞哥兒添幾個弟弟妹妹呢!」   郭老夫人最愛聽這話,聞言臉上不由笑開了花,連聲道:「這好,這好!只要你們能開枝散葉,我怎麼也要幫你們把這個家管好了。」   周少瑾羞得臉如飛霞,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郭老夫人想著這樣一來,韞哥兒只怕多半的時候都要跟著她了,想著韞哥兒是長子,越發地對他上心了,程劭成親,她就帶著韞哥兒住進了雙榆胡同,也是想看看韞哥兒怕不怕生。在廳堂鋪了地衣由他在上面翻滾。   韞哥兒玩累了就仰躺在地衣上抓著自己的小腳玩。嘴裡還咦咦呀呀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郭老夫人看著呵呵地笑。   袁氏和彭城夫人撩簾而入。   彭城夫人立刻「哎呀」了一聲,熱情地道:「這不是我們韞哥兒嗎?怎麼一個人躺在地上?是不祖母得罪了你啊?快起來,快起來!」說著,就要去拉韞哥兒。   韞哥兒的乳娘不敢去攔彭城夫人,朝郭老夫人望去。   郭老夫人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道:「你別管他了,他喜歡這樣玩。」隨後道,「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沒有讓小丫鬟通稟一聲,我也好去迎了你。」   彭城夫人不敢說自己在院子裡朝著新房瞅了幾眼。笑道:「正巧遇到了你的大兒媳婦,就一塊過來了。」說話間,她已抱住了韞哥兒,誰知道韞哥兒卻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沉,她差點沒有抱起來,又使了使勁。這才把看上去並不是很胖卻十分結實的韞哥兒抱在了懷裡,笑道,「我們韞哥兒的周歲禮準備的怎樣了?」   郭老夫人笑道:「都準備好了。就等客人來了。說起來也是我們韞哥兒的運氣好。桐鄉袁家、廬江李家等幾家的老太爺們聽說二叔續弦,尋思著沒事,又年事已高,接了帖子都要過來喝喜酒。韞哥兒的周歲禮正好和二叔沒隔幾天。幾位老太爺都說到時候要去看韞哥兒抓周呢!」   「我們家韞哥兒可真是有福氣啊!」彭城夫人知道這幾位的老太爺都是聞名大江南北的鴻儒,等閒難得聚到了一起。她給郭老夫人出主意,「怎麼也要幾位老太爺給我們韞哥兒留幅墨寶,以後可以當傳世之寶。」   這樣的東西程家從來都不缺。   郭老夫人直笑。   韞哥兒卻在彭城夫人懷裡直往下掉。   彭城夫人只好把韞哥兒交給他的乳娘:「這孩子,可真是沉手。你們怎麼抱得動?」   韞哥兒的乳娘忙道:「我力氣大!」   郭老夫人聽了又是一陣笑,請了彭城夫人上座,問起常氏那邊的情況來。   袁氏在旁邊聽著,視線卻像被黏住了似的。好不容易從韞哥兒的臉上挪開,不一會又情不自禁地望了過去。   她從前還真是沒有正眼看過這韞哥兒。   現在才發現孩子長得好看。   烏黑的頭髮隨了周少瑾。俊朗的五官卻隨了程池,粉嘟嘟的,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樣胖呼呼的,卻也手腳結實,動起來靈巧機敏,看著就讓人心都變得一軟。   這要是自己的孫子多好啊!   念頭一閃而過,袁氏的眉頭緊緊地蹙在了一起。   閔氏如果能給她生個孫子,那可是流著程閔兩家血脈的孩子,肯定是個讀書種子,比韞哥兒更優秀。   可惜這個閔氏不得力,端著個架子不願意低頭。不然她怎麼到今天還抱不上孫子?   接著她想起了程許外放的事。   心裡就更不舒服了。   如果閔氏五年之內都沒有動靜,那就別怪她不客氣,讓閔氏給程許屋裡安排人,給程家開枝散葉了。   袁氏思忖著,心裡終於好過了些,主動和郭老夫人、彭城夫人說起韞哥兒抓周的事:「……要借孩子他大伯的印官?好啊!我等會回去就跟他大伯說,他大伯一準高興。」   「也不拘就要他大伯的官印,隨使用個魚符代替也可以。」郭老夫人道,「也就是湊個趣的事。」   「話可不能這麼說。」彭城夫人不同意,道,「他大伯的官印可是正一品的,多好的兆頭啊!你別聽你婆婆的,聽我的,準沒錯。明天你就直接拿去朝陽門。」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ps:給大家推薦一本書。   書名:《世家嫡謀》   作者:不要掃雪   簡介:十五年前,葉家母子意外身亡,嫡長女驚嚇成痴。十五年後,一直在外治病的葉念塵突然痊癒歸京。   步步謀劃,塵封多年的真相終於浮出水面。葉念塵所要做的是,好好活著看那遲到十五年的因果報應華麗上演!  第五百六十六章心淡   袁氏聞言但笑不語,心裡卻頗不以為然。   一個小孩,抓周居然用真的一品官印,也未免太寵溺了些吧?   她之所以接話,不過是怕彭城夫人覺得自己小心眼罷了,沒有想到彭城夫人還當真了,要自己送上門去……就算是她答應,她們家老爺也不會答應的。   想到程涇不發火的時候像個泥人似的,發起火來就是她也要退避三舍的模樣,袁氏暗暗有些幸災樂禍,回去後立刻和程涇說起這件事來,並勸著程涇:「不過是湊個熱鬧,我看明天一早我們不如把官印送過去好了,抓完周就拿回來了。」   程涇果然皺眉,喝了聲「胡鬧」,道:「官印是官員的體面,怎麼能作嬉戲之物?娘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定是彭城夫人的主意。你也是的,為何不攔著點!娘年紀大了,有時候不免有些糊塗,你難道也不知道輕重?」   袁氏氣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老太太就沒個有錯的時候——這官印要麼是彭城夫人慫恿著老太太要的,要麼就是自己沒有勸老太太消停消停,趕情怎麼都是自己的錯!   她忍不住眼眶一溼,道:「這怎麼能怪我!娘是什麼脾氣,你還不知道嗎?我的話娘什麼時候放在了心上……」   程涇一聽袁氏又要抱怨郭老夫人對她不滿意,三十多年來就聽著她這樣有事沒事的時候拿出來反反覆覆地說,不知道為什麼。他再也沒有了從前的耐心,反而變得心浮氣躁難以忍耐起來。   「好了!」程涇不禁低喝一聲,道,「阿諛曲從,陷親不義,亦為不孝。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多個腦子。還好當時只有彭城夫人在場,若是有其他官宦人家的夫人在場,豈不是丟程家人的臉?」說著,他煩燥地轉移了話題,「嘉善那邊收拾得怎樣了?他啟程的前兩天選個日子在家裡擺桌酒席。家裡的人聚一聚。嘉善這麼一走。最少一、兩年見不著。」他一面說,一面站起身來,「我去趟朝陽門。嘉善小時候抓周都是用魚袋代替官印的,母親雖然喜歡韞哥兒。也不能這樣的高調。等韞哥兒長大了入仕。僅憑這一點,御史就能彈劾他自小奢侈,對他的名聲不好。」   說完。也不待袁氏開口,高聲喊著小廝進來服侍更衣,轉身去了朝陽門。   袁氏好不容易才沒有把手上的茶盅砸到地上,可說話的聲音卻不由地有些陰沉:「大奶奶呢?我回來這麼長時間,怎麼沒有看見她?」   丫鬟戰戰兢兢地道:「大奶奶和二太太去了朝陽門那邊,說是韞大爺周歲,看看四太太那邊有沒有什麼要幫忙,還沒有回來……」   這下袁氏再也忍不住,茶盅「啪」地一聲扔在了地上。   朝陽門這邊卻是熱熱鬧鬧的。   郭老夫人已經回來了,周少瑾、周初瑾、李氏、閔葭、邱氏、程箏、程笙幾個還有幾個孩子都在上房的宴息室,孩子在一旁嘰嘰喳喳地玩得高興,大人們坐在一起。   「每年都是那些東西,多沒有意思。」說話的是程笙,她想再生個孩子,請了曹太醫幫著調理身子,皮膚晶瑩剔透,吹彈欲破,好得不得了,就是周少瑾看了也十分羨慕,可人也又胖了一圈,「我跟嬸嬸說,除了那些什麼官印虎符、筆墨紙硯之類的,加幾盒胭脂水粉、算盤戥子之類的,看看我們韞哥兒到底抓些什麼?池叔父可是文武雙全——上能寫陳條,下能打算盤。」   「你這死丫頭!」郭老夫人聽著拿起手邊的玉如意就要敲打程笙,「有你這麼說自己叔父的嗎?你叔父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們?沒有你叔父打算盤,你們能有那麼多的陪嫁嗎?能一個個養得紅光滿面的嗎?」   「祖母也太偏心了!」程笙佯裝要避開郭老夫人的敲打般躲在了周少瑾的身後,讓周少瑾擋在自己的前面,「連句玩笑話也不準我們說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由程笳躲在自己的身後。   就是開玩笑,郭老夫人也捨不得打周少瑾,笑著放了如意,指著程笙道:「你有本事就一輩子躲在你嬸嬸後面不出來。」   程笙哄著郭老夫人:「那我就走到哪裡把四嬸嬸帶到哪裡,看您還打不打我!」   逗得屋裡眾人好一陣笑。   有小丫鬟高高興興地快步走了進來,道:「洛陽那邊的李家姑爺派人送了賀禮過來,兩位隨行的媽媽想進來給老夫人和四太太、韞大爺磕個頭。」   「快請她們進來。」郭老夫人聽了很是高興。   小丫鬟去帶了人進來。   兩個媽媽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都不陌生。一個是從小跟在程笳身邊服侍的翠環,嫁了李敬那邊的一個贈了姓氏的世僕,是程笳屋裡的管事媽媽,走出去別人都要尊一聲李媽媽。另一個是李敬母親身邊的大丫鬟,嫁給了李敬母親的陪房,姓趙,上次程笳懷孕,這位趙媽媽就專程從洛陽趕過來服侍了程笳一些日子的。兩人都是李敬這房非常體面的媽媽,派了這兩人千裡迢迢地來送韞哥兒的周歲禮,可見對這件事的重視。   不過,算算日子,程笳的長子韋哥兒也有一歲多了,程笳又是個好動的性子,李敬是走南闖北的商賈,韞哥兒的好日子,他們倆人怎麼也沒有來湊個熱鬧?   周少瑾等兩人行了禮,就問起程笳來。   兩人滿臉都是笑。可能是為了尊重李敬,翠環沒有作聲,那趙媽媽眉眼動了起來,道:「我們家大太太有了身孕,和懷韋大爺的時候一樣,怏怏地躺在床上吃什麼都沒有胃口,我們家老爺擔心得不得了,前幾天十三行的船到了碼頭要結算,我們家老爺都只是派了家中的大總管去,自己在家裡陪著我們家太太。老爺說了,等過些日子太太身子骨好些了,就帶著大爺和太太到京城來看幾位長輩和舅太太。」   「哎呀,這趕情好!」屋裡的人都為程笳高興,郭老夫人更是關心地問趙媽媽程笳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懷了多長的時間,什麼時間生,韋哥兒誰照顧……   李敬是他們房的獨子,他的幾位叔伯卻子嗣繁茂,程笳能多生幾個孩子,以後韋哥兒也有個幫手。   不知道多少人想搭上十三行的買賣,洛陽在內院,又自古是富庶之地,能販買十三行的那些西洋玩意不僅能賺大錢,還能讓洛陽的人高看李家一眼,而李敬能和十三行籤下五年的供貨買賣,則是程池從中牽得線。李敬也有意把這消息傳出去,讓程笳好在李家落腳。現在不僅是李家,就是整個洛陽城都知道李敬娶了個有幫夫運的好太太。   因而趙媽媽不管在什麼時候看見郭老夫人都有些緊張,也帶著幾分小心,恭敬地回著郭老夫人的話。   知道程笳諸事順利,郭老夫人不住地點頭。   李氏卻心中一動,笑道:「大姑奶奶生了兩個兒子,二姑奶奶、三姑奶奶和四姑奶奶各生了一個兒子,如今四姑奶奶懷著的這個也像是個小子,程家的姑奶奶可真是旺夫家。」   眾人聽邱氏這麼一說,仔細想想,還真是這樣,紛紛笑了起來。   郭老夫人就拉了周少瑾的手,道:「親家太太這是在誇自己家的閨女吧?你們倆位姑奶出嫁後也都生的是小子。」   李氏一愣,大家又都笑了起來。   周少瑾赧然。   怎麼姐姐和程笳改變了命運之後一個接著一個的生孩子,她就沒動靜呢?   程涇過來了。   眾人站起來要迴避。   郭老夫人嫌麻煩,讓大家坐下,自己去抱廈見了程涇。   程涇說起抓周用官印的事。   郭老夫人聽了只說已找到了從前程池抓周用的魚袋,到時候會用魚袋代替官印,並道:「拿你的官印抓周,不過是彭城夫人的一句笑話罷了。」   程涇鬆了口氣,卻敏感地覺察到母親的情緒有些低落,他在母親面前逗個趣,郭老夫人已站了起來,道:「四郎等會也要下衙了,讓四郎招呼你用膳,我那邊周家的親家太太還在,就不管你了。」   頭也不回地走了。   程涇苦笑。   好像自從分宗之後,他和母親之間的關係就越來越淡了。   馬上要過端午節了,到時候還是把母親接過去小住幾日才是。   他去了外院的書房等程池。   郭老夫人心裡涼涼的。   她是什麼人,過了三、四十年,她的兒子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郭老夫人在廡廊下站了一會,把心中的鬱氣散了才進了屋。   而周少瑾則很懷疑自己沒有動靜是程池從中做了手腳。   半夜,她膩在程池的懷裡不起來。   程池低聲地笑,又要了她一遍。   她累得半死,程池卻被挑了興致似的,抱著她說了半天的話,她一句都沒有聽清楚,臨到天亮,他們又恩愛了一場。結果程池神清氣爽地去了衙門,她好不容易才爬了起來,給郭老夫人請安的時候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打著架。   郭老夫人什麼也沒有說,笑著讓沉香端了碗老母雞湯進來。   周少瑾騰地一下臉脹得通紅。   郭老夫人直笑,溫聲道:「喝了湯回去睡個回籠覺,韞哥兒的事有我呢!」   周少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那碗湯喝下去的,回到屋裡卻睡了個好覺。   親們,周末愉快!   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第五百六十七章得罪   只是這覺睡得再怎麼好,明天就是韞哥兒的周歲禮,周少瑾也不能繼續在床上待著。   她看著還沒有到正午,重新梳洗了一番,去了汀香院。   郭老夫人正陪著韞哥兒玩九連環。   韞哥兒怎麼也解不開那九連環,氣得扯了那九連環哇哇大叫,見母親進來,更是淚眼婆娑地張開手臂衝著周少瑾直喊「娘」。   周少瑾見他撒嬌手裡還緊緊地捏著那個九連環,不由抿了嘴笑,給郭老夫人行了禮之後,就把兒子抱在了懷裡,溫聲地問他:「我們韞哥兒怎麼了?又為什麼事不高興了?」   韞哥兒喊人倒喊得早,可眼看著就一周歲了,卻還是只會說兩個字。   他把手裡的九連環塞到了周少瑾的懷裡,委屈地說著「他壞」。   周少瑾等人都哈哈地笑了起來。   韞哥兒就更委屈了。   周少瑾就細心地拆了一遍給韞哥兒看。   韞哥兒記得前幾步,卻記不得後幾步了,然後又發起脾氣來,把九連環丟到了地下。   周少瑾撿了起來,一面繼續教韞哥兒拆九連環,一面和郭老夫人說起明天抓周的事來:「……老一輩的由二叔父陪著坐在外院的花廳,只安排煮茶。幾位老安人就領到汀香院來和您說話,安排女先生說書。其他男客在外院的書房,女眷在花園的花廳,一邊唱堂會一邊唱戲。抓周禮安排在大廳,想來觀禮的可以過來看看。不想來觀禮的可以繼續說話聽戲。」   老一輩的都怕吵鬧,未必會去看韞哥兒抓周。   「你這樣安排很妥當。」郭老夫人笑著點頭,注意力卻放在韞哥兒的身上,「這次來參加韞哥兒抓周的有幾位大儒,要安置好,韞哥兒要是能結個香火緣也是不錯的。那邊我請了翰林院的吳大人過來作陪,你就不要管了,只要注意韞哥兒的抓周就行了。」   婆媳婦倆人說了半天的話,韞哥兒順利地解開了九連環。   他高興地抓了九連環給郭老夫人和周少瑾看。   郭老夫人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周少瑾則在兒子的臉頰旁「啪」、「啪」地親了兩口,贊著「我們韞哥兒可真厲害」。   韞哥兒顯然更喜歡母親的這種鼓勵,學著周少瑾的樣子也湊到了周少瑾面前親了周少瑾兩口,然後還覺得不滿足,又跑去郭老夫人身邊要親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生平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親過,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回過神來後就忍不住把韞哥兒抱在了懷裡,對周少瑾道:「也不知道這孩子隨了誰?他爹和我都是不會哄人的人,他倒好,看見誰都嘴得甜。」   肯定是隨她!   周少瑾在心裡想,卻不敢說出來。   男孩子喜歡花言巧語的哄人並不是什麼好事。   可這樣的孩子又的確是非常討人喜歡。   周少瑾尋思著要不要跟程池說一聲。   程池卻到了掌燈時分才回來。   「吃過飯了沒有了?」周少瑾給他更衣的功夫問他,「灶上還沒有封灶子。」   程池偶爾也會像今天似的被事情拖住了。沒有派個人回來說一聲就晚歸的,有兩次還是在衙門裡草草填飽了肚子才回來的。   「沒什麼胃口。」程池淡淡地道。周少瑾這才發現他的目光非常的清冷,表情也顯得有些冷峻。   她已經很久都沒看見他這副樣子了。   周少瑾想到天氣漸熱,用冰又早了點,不用冰又有些氣悶,思忖道:「要不我讓灶上給你做碗小面,少放點辣子,在切條小黃瓜拌進去……」   京城裡的黃瓜還沒有上市。但豐臺那邊有人用暖棚種了小黃瓜當水果(買)賣,程池喜歡吃。家裡就沒斷過。   程池想了想,點了點頭。   等到周少瑾吩咐下去折了回來,程池已坐到了臨窗的大炕上開始喝茶。   韞哥兒被郭老夫人留在了汀香院,周少瑾從炕桌下面拿出針線縫上幾針,和程池說著話:「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明天韞哥兒抓周,你能在家嗎?」   明天並不是沐休日。   周少瑾覺得程池應該會請假在家,現在看來卻不敢保證了。   程池道:「我早已跟衙門請了假,明天在家呢!」   那就不是為了公事不高興了!   周少瑾悄悄地打量著程池。   程池看著就笑了起來,伸長了手臂隔著桌子摸了摸周少瑾的頭,道:「想什麼呢?有話就說!我什麼時候教會你看我的眼色行事了。」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是怕你不高興嗎?」   「不高興也不至於給臉色你看。」程池道,「你是想知道我為什麼心裡不舒服吧?」   周少瑾點頭。   吉祥指使著幾個小丫鬟端了小面進來。   程池打住了話題。   周少瑾忙著擺桌碗筷子,打發了屋裡服侍的。   程池吃了口面。   麵條勁道,酸辣香爽,黃瓜絲清脆可口,讓他的心情都變好了很多。   「大家都知道我的長子明天抓周,我提前就下了衙。」他吃了幾口面,喝了口桑茶飲,放下筷子對周少瑾道,「我下衙去了杏林胡同一趟——大哥有個同科叫韓宗梅的,在外面嚷嚷他之所以能當上宣同總兵,全因有大哥的推薦。」   這種事大家不是應該都藏著掖著嗎?   周少瑾訝然。   程池看在眼裡,輕輕頷首,道:「不管是韓宗梅說漏了嘴還是有意如此,這個人都不能再交往了。我原本只是想去問問大哥知不知道這件事,結果碰上韓家的人聽說嘉善外放。特意派了師爺過來送禮。照我說,收個一兩件應應景,以後漸漸斷了就成,結果大哥惱羞成怒,把人家的東西全都退了回去。當時正值下衙的時候,杏林胡同又住了不少四、五品的京官,這下子大家都看見了,大哥這是好事做了,卻把人全給得罪了。」他說著。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大哥也是坐四望五的人了,怎麼就這樣的沉不住氣?官宦沉浮,最怕是得罪人……」說完,他見周少瑾滿臉的擔心。又忙道,「不過,韓宗梅這個年紀了還在宣同總兵任上擢升,想必能力一般,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我打聽過他,他是守制之後重新啟復。從前在嘉興任知府的時候就被人彈劾過貪墨,雖然最後不了了之。但無風不起浪,可見這個人也不是什麼好人,能這樣離得遠遠的也不錯。」   這些朝廷中的大事周少瑾不懂,程池說不要緊肯定不要緊,何況前世她也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可見這個人真沒什麼關係,她笑著點頭。起身重新給他續了杯桑茶飲。   程池吃了面,拉了周少瑾遛著彎去給郭老夫人請安。   院子裡的玉簪花全都開了。在清冷的月色中晶瑩剔透,堆疊如雪,清香浮動。   程池牽著周少瑾的手,慢慢地走著。   丫鬟婆子遠遠地跟著。   夫妻低聲說著體己話。   「我沒有想到四郎會擔心大伯得罪人。」周少瑾被程池這樣牽著手有些害羞,但程池執意要牽著她的手,她自然不會拂了程池,而且不可否認地覺得很是甜蜜,「在我印象裡,四郎好像什麼也不怕似的。」   「我是不怕。」程池不以為意地道,「可我大哥那人行事有些和軟,有時候明明知道不對勁,卻狠不下心去處置,躊躇間就把自己給繞了進去。他不比我……」   周少瑾咯咯地笑,道:「四爺眼裡容不下沙子。」笑聲像銀鈴灑落在夜色的花木叢中。   「我有這麼苛刻嗎?」程池看著她眉眼彎彎的樣子,表情也變得輕快起來。   周少瑾就依了過去,抱住程池的胳膊,在他的肩頭蹭了蹭。   程池看著她的目光頓時充滿了寵溺,靜靜地和她走了段路,道:「過了端午節,我們搬去花園的水榭裡住吧?那邊臨著湖,涼爽些。我原本準備到了夏天我們就搬到汀香院去……既然母親搬了過來,我們就去水榭那邊住兩個月好了。」   周少瑾只要跟著程池,住在哪裡都無所謂,她道:「只是這樣一來離娘有些遠了,娘會不會心裡不高興?」   「那我們就多生幾個孩子。」程池低聲笑著和她咬耳朵,「這麼大的宅只,只有我們幾個人住,多冷清啊!」   周少瑾羞得耳朵都紅了。   家裡的人的確少了點,東路那邊根本沒有人住。   「所以我們搬去水榭那邊住,」程池若有所指地笑道,「你也可以在那見家裡的管事婆子。」   周少瑾心裡怦怦地跳,溫順地點頭。   ※   杏林胡同那邊,程涇和袁氏卻劍拔弩張。   「我不是讓你回趟娘家嗎?你怎麼還沒有回去。」程涇指著管家在看見他把韓宗梅送的禮品全讓韓宗梅的師爺拉走了之後神情惶恐地拿給他的禮單,氣得血直往上湧。   袁氏的脾氣也不好,沉著臉低聲道:「你一會兒讓我去雙榆胡同幫娘打理二叔娶親的事,一會讓我去看看韞哥兒抓周有什麼要幫忙,一會兒讓我回娘家去送禮,嘉善眼看就啟程去綿竹了,我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啊!您怎麼能這樣的指責我。」   如果不是自己提醒她,她會去雙榆胡同幫忙,會去朝陽門露臉嗎?至於嘉善外放,兒媳婦不懂卻不敢去請教她,反而請弟妹邱氏來幫忙……   程涇想著,不由揉了揉額頭。   袁氏,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好一會,他才收拾好心情,道:「其他的事你暫且放一放,先回趟娘家……」   袁氏冷冷地打斷了程涇的話:「明天是韞哥兒抓周,你確定我先回趟娘家?」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第五百六十七章周歲   程涇目光清冷地看著袁氏,半晌都沒有說話。   袁氏不由得心裡發寒,自我調節了好一會才勉強露出了個笑容,準備低個頭認個輸,誰知道還沒有等她開口,程涇已道:「那你自行決定好了!」   說完,揚長而去。   屋裡服侍的丫鬟婆子個個戰戰兢兢,恨不得能隱形。   袁氏看著一口氣堵在胸口進也進不得,出也出不得,臉羞得通紅。   住在後院的閔葭知道了暗暗冷笑。   她這個婆婆,心眼也太小了點。   這個毛病若是不改,以後還有鬧笑話的時候。   好在是她馬上就要走了。   說到她能隨著程許去綿竹,還要謝謝老夫人。若不是她老人家開口,就算她拿了子嗣的事做藉口,只怕袁氏也沒有這麼容易就答應。   閔葭想到明天是韞哥兒的周歲禮,郭老夫人又一直盼著韞哥兒能平平安安地長大,她想了想,讓貼身的丫鬟開了自己陪嫁的箱籠,拿出塊桃木雕的平安牌來用匣子裝了,第二在去朝陽門的時候帶了過去。   天色還早,朝陽門卻已是張燈結彩,開門待客。   來的客人還不少。   她下轎的時候就碰到了袁家的大太太和三太太。   兩位太太她都認識,大太太代表袁家出來交際應酬一點也不稀奇,奇怪的是三太太,自從袁家三老爺在外面養外室的事鬧開之後,三太太有好些日子沒有出過門了。不知怎麼這次居然會來參加韞哥兒周歲禮?   閔葭在心裡嘀咕著,卻不敢流露半點異樣,跟著袁氏的身後笑盈盈地上前給兩位袁太太行禮。   兩位袁太太是袁氏的堂嫂,也就是閔葭的堂舅母。   有了這層親戚關係,說起話來也就比旁人都要親熱。   袁大太太道:「嘉善什麼時候出京?他舅舅想在家裡擺上一桌,給嘉善送行。我看明天就是好日子,明天怎樣?」   袁氏笑著應「好」,又有轎子抬了過來。   一個穿著石榴紅褙子,石青色馬面裙的花信少婦由隨轎的婆子扶了下來。   閔葭瞧著很面生。袁氏和袁大太太也滿頭霧水,顯然不認識,到是袁三太太笑著和那女子打了個招呼:「洪大太太也過了來,真是稀客。說起來我們也有四、五年沒見了。」   那婦人上前行禮。   三太太向閔葭等人引茬那婦人:「這位是原浙江道監察御史洪大人的太太,今天四月洪大人回了都察院,洪大太太應該是跟著一道回了京。」   眾人既然要在京城的官宦之家行走。首先就要弄清楚誰是誰。   三太太的話音一落,其他三個人就知道她是誰。   兵部侍郎兼兩廣總督洪繡的兒媳婦,也就是九如巷二房洪大太太的侄媳婦。   九如巷二房和長房分了宗,洪家的人卻來參加程池長子的周歲禮……   袁大太太笑道:「洪大人和小程大人如今是同僚了吧?」   洪大太太連忙點頭,笑道:「可不是。我們一回京就聽說程大人的長子做周歲禮。」又問袁三太太,「三老爺如今還沒有出仕嗎?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差事能留得住三老爺?」   袁別雲比程池還早一科中進士。還考取過庶吉士在禮部觀過政,只是三年的庶吉士還沒有完他就忍不住辭了官四處雲遊去了。本朝自立國起,他還是第一人。   袁三太太從前聽別人這樣問還有些尷尬,隨著袁別雲隔三岔五地出點事,袁三太太已不把這些當個事了。她笑道:「像個孩子似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長大。」   這又不是什麼好事!   幾個人契闊了兩句,就結伴進了二門。   周少瑾親自來迎,陪著她們先去給郭老夫人行禮。   郭老夫人沒有問袁別雲的事。卻拉了袁太太的手道:「你這孩子從小就穩沉。別雲要不是娶了你,誰和他也過不下去。你是個有後福的。」   袁三太太此時眼眶才有點溼潤。道:「借老夫人的吉言,我就等著。」   說話著,宋夫人帶著出嫁的宋大小姐過來了。   大家少不得又是一陣寒暄。   等到閔葭出了汀香院,已是日上三竿了。   她趁著周少瑾送她們出門的時候把裝著木牌的匣子遞給了周少瑾,笑道:「這是從前我去靈隱寺求的,開過光,送給韞哥兒戴著玩。」   周歲禮杏林胡同那邊早就送過來了。   這就算是閔葭單獨送給韞哥兒的了。   閔葭嫁進來後對周少瑾一直都冷冷淡淡的,周少瑾想不通她為什麼突然會轉變態度。但閔葭既然態度友善,周少瑾也不會端著。   她笑著向閔葭道了謝。   不知道為什麼,閔葭莫名地就鬆了口氣。   她笑著追上了袁氏等人。   袁氏道:「你和周氏說什麼呢?」   閔葭無意和她多說什麼,笑著敷衍她道:「韞哥兒周歲了,我恭喜了四嬸嬸幾句。」   袁氏果然不再多問。   他們在花廳坐了一會,花廳幾乎就坐滿了人。   袁氏坐在旁邊和平日裡來往密切的人說著話。   閔葭見邱氏帶著謝氏在那裡幫著周少瑾招待來客,想了想,也跟了過去。   有了事做,仿佛一眼轉的功夫就到了吉時,韞哥兒馬上要在大廳裡抓周了。   花廳這邊坐著的太太和奶奶們幾乎都跟了過去,倒是書房和汀香院的老一輩只到了郭老夫人和彭城夫人幾個。   大廳放著桌大書案,鋪了猩猩紅的氈毯,擺著魚袋、桃木刀劍、筆墨子硯、諸子百家的書藉……琳琅滿目地擺了一大桌子。   女眷中就有人說起自己孩子小時候抓周的事:「……抓了支筆。如今長大了。別的不成,書倒念得好。」   大家紛紛應著。   周少瑾抱著韞哥兒走了出來。   小小的人兒穿了件喜慶的大紅衣裳,戴著金燦燦的赤金項圈掛著長命鎖,頭髮烏黑亮澤,皮膚白皙潔淨,一又大眼睛烏溜溜的像黑葡萄似的,長長的睫毛又密又翹,像把小扇子似的,看得滿屋的女眷都稱讚韞哥兒長得好看。   韞哥兒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人。   他有點害羞地躲在周少瑾的懷裡往外瞅。   周少瑾輕柔地撫著他的背。低聲地哄著他:「沒事,沒事。大家看到韞哥兒漂亮又聽話,都很喜歡,所以才圍著你看的。你等會到那長案去拿件你喜歡的東西給娘就成了。娘帶你去找祖母吃好吃的。好不好?」   韞哥兒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點了點頭,目光亮晶晶地轉移到擺放在書案上的那些物什去上。   周少瑾就小心地把孩子放在了長案上。   程池帶著來觀禮的男賓進來。   韞哥兒咧著嘴笑。衝著程池喊「爹爹」。   程池走過來喜愛地摸了摸他的頭,道:「拿件你喜歡的東西給爹爹。」   韞哥兒高興起來,咯咯地笑,有些不穩地走到了書案的正中,然後一屁股坐了下來,左右看了半天。拿了魚袋。   彭城夫人呵呵地笑,道:「我們韞哥兒以後肯定是個當大官的。」   結果她的話音還沒有落。韞哥兒又抓起了一旁的桃木劍。   宋夫人笑道:「哎喲,還是文武雙全的。」   郭老夫人直笑。   韞哥兒卻丟了手中的魚袋和桃木劍抓起不遠處的算盤。   算盤代表商賈。   這下大家的表情就有些壓抑了。   周少瑾倒覺得無所謂。   樊劉氏說,她小時候還抓了支筆,結果她也沒有多少學問。   周少瑾正要上前去摸韞哥兒,韞哥兒又丟了算盤抓起了面前的用大紅金絲線纏著的墨條。   大廳裡的氣氛一變。   就有人湊趣:「好了,好了,我們韞哥兒以後是個讀書人。」   這個時候把孩子抱了起來。抓周就結束了,這也就是最後的預示了。   所以大家才鬆了口氣吧!   周少瑾抿了嘴笑。準備把韞哥兒抱起來。   韞哥兒卻丟了金絲線,麻溜地我抓到了一旁,抓起了一把蔥。   蔥,代表聰明的意思。   眾人俱是一愣。   韞哥兒已一把將蔥塞進了嘴裡。   猝不及防間,周少瑾根本沒能攔住。   韞哥兒辣得「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周少瑾忙抱了兒子,一面幫著清理他嘴裡的蔥,一面哄著韞哥兒:「不哭,不哭!你快吐出來。娘馬上就給你弄蜂蜜水去。」心裡卻抱怨雖然說放蔥是她自己的主意,可她不讓他們放真的蔥,是讓他們在自己籠箱裡的那個陪嫁的玉石小蔥找出來……。   韞哥兒大聲地哭,死死地捏著蔥不願意放手。   周少瑾沒有辦法,只好讓他捏著。   禮賓見狀忙笑道:「我們的壽星翁今天抓了蔥,這是說我們的韞哥兒非常的聰明,以後做什麼事都好啊!」   這樣的解釋也不錯了。   程池笑著招呼大家去花廳或是前院吃飯。   周少瑾則帶著韞哥兒回屋喝蜜峰水,並且趁機教訓韞哥兒:「以後可不能拿什麼東西看也不看就往嘴裡塞了,知道了嗎?」   韞哥兒大眼含淚地點頭。   周少瑾看得心都酥了。   拿了蜜峰水餵韞哥兒,安撫他的情緒。   有人靠在門邊擊掌。   周少瑾抬頭,卻看見集瑩穿著件石青色印銀白色鳳尾團花的褙子似笑非笑似地逆光而立,紅豔豔的唇如盛開的石榴花。   「集螢,你怎麼來了!」周少瑾跳了起來,抱著孩子就站了起來。   「我來參加韞哥兒的周歲禮啊!」集螢笑著,懶懶地走了進來,笑吟吟地望著韞哥兒,道,「韞大爺,幹得不錯!我生怕你像你爹小時候似的抓了個魚袋,最後去考了個兩榜進士。」   韞哥兒望著陌生的集螢,困惑地朝著她身後喊了一聲「爹爹」。   「程子川?!」集螢花容失色,一躍而起,躲到了周少瑾的身後。   門外風吹青竹,哪裡有程池的影子。   眾人一陣鬨笑。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第五百六十八章綢繆   集螢氣結,跺著腳瞪著韞哥兒:「你小小年紀,怎麼長著副你娘的面孔你爹的心腸?」   周少瑾聞言大吃一驚,忙道:「韞哥兒長得像我嗎?哪裡像我?」   集螢道:「你看這眼睛鼻子,哪裡不像?」   周少瑾急起來,道:「我長得柔順,他是男孩子,怎麼能像我?應該像他爹那樣俊朗才是。」   集螢睜大了眼睛,道:「長得像你不好嗎?你可比程子川漂亮多了。孩子這麼漂亮,自然是像你了!程子川也就是命好,娶了你。要是別人,肯定養不出這麼漂亮的孩子……」   這是什麼話?   周少瑾抱著了韞哥兒還要再問,韞哥兒卻喊起「爹」來。   眾人四處張望,根本就沒有程池的影子。   集螢笑著裝腔作勢地要去擰韞哥兒的鼻子,道:「你還嚇唬我!」   周少瑾哭笑不得,道:「他連話都說不團圓,怎麼知道你怕四叔?又怎麼會嚇唬你?」   集螢嘴硬道:「誰說我怕程子川?我只是不想和他有什麼衝突然後連累到秦子平而已。」   「真的嗎?」周少瑾笑眯眯地問集螢。   她一直擔心集螢和秦子平過不好。可現在看來,集螢豔光四射,說話行事和成親之前沒有什麼兩樣,顯然是過得很舒心了。   集螢嚅囁著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韞哥兒卻道:「子川,爹爹!」   「哎喲!」周少瑾聽了歡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韞哥兒,你竟然知道你爹爹的表字。」她想到韞哥兒兩次喊「爹爹」,不由得在韞哥兒的小臉上「啪啪」地親了兩下,對集螢笑道,「我們家韞哥兒沒有嚇唬你吧?」   集螢笑了起來,稀罕地摸了摸韞哥兒的頭,道:「你這小人,怎麼能這麼聰明?姨姨給你好東西。」說著,從兜裡拿出一個用陶做的鳥形的泥泥叫遞給了周少瑾。「你的針線好,給他打個絡子掛在脖子上玩。」   不同於上了禮單的東西,這是集螢的心意。   周少瑾讓春晚去找根絡子過來,告訴韞哥兒向集螢道謝。   韞哥兒奶聲奶氣地喊著集螢「姨姨」,把集螢喊得心裡痒痒的,對周少瑾道:「我能抱會他嗎?」   程池快三旬才得了這個兒子。不知道養得多精貴,集螢就算是再大大咧咧也不敢隨意地對待韞哥兒,而且說不定這小孩子以後還會是七星堂的堂主。   「當然可以啊!」周少瑾卻沒有想這麼多。   誰家的小孩子不是摔摔打打地長大的。   她把孩子交給了集螢,不死心地道:「我們家韞哥兒是不是真的長得很像我?」   集螢看了看乖乖由自己抱著了韞哥兒,又看了看周少瑾,道:「你們長得都很漂亮……」   也就是說。集螢只是認為他們都很漂亮,而不是韞哥兒長得像自己!   周少瑾鬆了口氣。   集螢道:「我看你再生個女孩子好了。我喜歡女孩子。」   周少瑾聞言哭笑不得。道:「你自己生一個去!你又不是長得不好看。」   集螢悻然地笑。   周少瑾心裡卻咯噔一下。   難道她和秦子平之間過得不好?   可沒等她開口,集螢已道:「對了,我還忘了件大事。」她說著,就朝屋外喊了聲「大丫」、「二丫」。   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中等的個子,長得有些壯實,蜜色的皮膚,濃眉大眼。左邊一個穿著大紅色的杭綢比甲,右邊一個穿著鸚鵡綠的杭綢比甲。眉眼間有七、八分相似,老實敦厚地屈膝給周少瑾行著禮。   周少瑾訝然地指著兩小姑娘:「這是……」   「程子川讓我給你找丫環。」集螢提不起興致地道,「永定河那年發大水我公公撿回來的,應該是一對姐妹,收為了養女,從小跟著我公公習武,後來又跟著我學了兩年的規矩,身手不錯,人雖算不上十分的機敏卻勝在忠心可靠,不搬弄是非……你也知道,後宅的女人讓她不說話有多難。我好不容易從秦家和計家挑出了她們姐妹倆。」說完,對那兩個丫頭道,「這就是程夫人,你們以後就跟著她,在她的屋裡當差,我交待你們的那些話也要記住了,可別出了錯。」   兩人再次齊齊地給周少瑾行禮。   集螢道:「要不是因為這兩個丫頭被丟到金沙幫去學鳧水,我繞道去接這兩個丫頭耽擱了時間,我早就到了京城!還好趕上了韞哥兒抓周……」說話間春晚走了進來,把穿了絡子的泥泥叫拿了進來。集螢接過來就吹了一聲,然後在茶水裡涮了涮遞給韞哥兒。   韞哥兒聽到叫聲的時候眼睛就亮了起來,見集螢把泥泥叫給了他,他立刻就學著吹了口氣。   泥泥叫吱吱地嘶叫了兩聲。   他頓時高興起來,衝著周少瑾笑了笑,使輕地吹著泥泥叫。   滿屋都是泥泥叫囂叫的聲音。   周少瑾不禁對集螢道:「這下好了,你給他找了個好玩意,我們這下別想消停了。」   集螢哈哈地笑,道:「反正又不是我不得消停,韞哥兒吹得越歡,某些人越是心浮氣躁,我心裡越高興。誰讓他當收拾我的。」   周少瑾哭笑不得。   韞哥兒卻扭著身子到處找:「茶,要茶!」   春晚還以為韞哥兒渴了,忙倒了溫熱的茶水遞到了韞哥兒嘴邊。   韞哥兒卻推開了茶水,把泥泥叫塞到了茶盅裡,然後學著集螢的樣子把泥泥叫拿出來,使勁地甩了甩。   「這孩子怎麼這麼可愛?」集螢看著恨不得把韞哥兒抱回家,求周少瑾道,「以後讓我給韞哥兒啟蒙好了。你看懷山的人就知道了,陰陽怪氣的,他們專派的武技都很歹毒,出手就是有去無回,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商嬤嬤是野路子出身,不能登大雅之堂。我們計家的武藝卻是堂堂正正,脫胎於易筋經,最講究養氣功夫了,就是殺人,那也是姿勢優美,沒有一絲戾氣。以後我們韞哥兒肯定是貴公子,怎麼能和那些江湖上賣藝討飯的一個路數……」   周少瑾聽得額頭冒汗,道:「韞哥兒以後怎樣,四爺說了的,還要看他的天賦和喜愛。只要是他喜歡又於他有天賦的,四爺說不管幹什麼都隨他。學武什麼的,要等他大一些再說……」   「這倒也是。」集螢第一次沒有反駁程池,想了想道,「這人若是能隨心所欲地活著,那才是快活。」   「就是,就是。」周少瑾生怕她又改變了主意,非要教韞哥兒武藝,忙轉移了話題,道,「大丫和二丫是她們的名字吧?你們過來四爺知道嗎?秦子平呢?怎麼沒有看見他?馬上要開席了,我領你去坐席吧?」   「不用了。」集螢知道今天來的都是些官太太,彼此間要是問起來,她一個捕快的老婆,不免要看人眼色,她又不能把江湖上的那一套拿來用。想到這些,她倒是有些慶幸秦子平去做了捕快,在江湖上既有特殊的地位,計家女婿的名頭又讓很多人對他們畢恭畢敬,「我就在你屋裡用午膳好了。正好和商嬤嬤說說話——我有兩年沒有看見你們了。」   這樣也好!   就算是程池不說,周少瑾從集螢每每提起計家時的自豪可以窺見計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大家道不同不相謀,勉強她坐在那些官太太中間,反而讓她不自在。   她讓人安頓了大丫和二丫,又商量著幫集螢叫了菜,然後不見外地讓集螢幫她留碗甜湯,這才抱了韞哥兒去程池那邊,問程池:「集螢帶了兩個小丫頭過來,你知道嗎?」   「我知道。」程池接過了韞哥兒,道,「沒想到她今天趕了過來,也算有心了。現在人多口雜的,我晚上回去再和你說。」   周少瑾點頭,親了親韞哥兒,由程池抱著他去了外面應酬。她則在汀香院和水榭兩邊跑,等到說書的開始說書,唱戲的開始唱戲,程池這才把韞哥兒交給了周少瑾,由周少瑾抱著回了屋。   韞可兒平時這個時候正是睡午覺的時候。回去的路上已支持不住地伏在她的肩膀上睡著了。等回到正屋的上房,早已像團泥似的,周少瑾給他換衣服他一動也不動地任由她擺布。   集螢在一旁看得興致勃勃。   周少瑾卻是出了一身的汗,趕著去換了身衣裳遣了身邊服侍的,這才坐下來和集螢說著體己話:「你還回老家嗎?」   「不回去了。」集螢笑道,「老祖宗想得挺好,結果回去之後不管是吃食住行都不習慣,我瞧著有些後悔。可四爺卻讓老祖宗在家多呆些時候,還讓老祖宗把從前的那些地窖夾道什麼的重新修繕了一遍。」她說到這裡,豎著耳朵聽了聽四周的動靜,這才貼著她的耳朵道,「四爺是不是想幹些什麼?我看那樣子,可不僅僅是修繕老宅子那麼簡單。倒像是狡兔三窟,提前布得個局。」   周少瑾聽著心裡怦怦亂跳,亦低聲和集螢耳語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但皇太子突然病逝,皇長孫成了皇儲,二叔父是皇上的心腹,四爺又盯著四皇子……四爺多半是未雨綢繆,怕京裡出事。」   集螢聽著皺眉,道:「他這是活得不耐煩了吧?好好地摻和到這些事裡去做什麼?他可不是一個人!怎麼也不替你和韞哥兒想想。」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第五百六十九章風雨   正是因為替她著想,替兒子著想,程池才狡兔三窟般地請了秦大總管重新修繕老宅。   周少瑾在心裡嘀咕,卻不好跟集螢說什麼,那略帶幾分然窘然的神色落在了集螢眼裡,就變成了無奈。   集螢向來很喜歡周少瑾,自然不想讓她為難。頗有些後悔自己的快言快語,她立刻把對程池的不滿壓在了心底,和她說起她來京的事:「反正你以後有什麼事記得要跟我說。秦子平馬上要調到順天府來當捕快,長輩們給我們在西直門那邊買了個二進的小宅子,我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再往後,我也只能在家裡帶孩子做針線了,你不去我那裡串門,我恐怕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要常去我那裡玩才好。」   朝陽門這邊有郭老夫人在,主僕有別,秦家又做了程家那麼多年的僕婦,他們這些小輩見到了郭老夫人不去行個大禮說不過去,可每次都這樣恭敬,集螢又覺得不自在。   周少瑾明白她的想法,抿了嘴笑,輕快地應下了。   因花廳和汀香院那邊還有客人,周少瑾和她說了幾句話,就要起身去應酬來客。   「我留下來給你照顧韞哥兒。」集螢和那些人都不認識,又稀罕韞哥兒,不願意過去。   周少瑾道:「等會他醒了,還得抱過去給老夫人、吳大學士他們看看。」   「那就讓他多『睡』會。」集螢不以為然地道,「外面鑼鼓喧天的。你就不怕嚇著了我們的韞哥兒?」   「他可從來不怕這些。」周少瑾說起前些日子沐浴節帶他出去時路過一家寺院在做法事,人山人海的,他扭著身子就要過去瞧熱鬧,不讓還生氣的事。   「那就更應該讓我照顧了。」集螢就是喜歡韞哥兒,「今天是他的生辰,小孩子不懂事,他要是鬧騰起來多沒有風儀啊!」   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周少瑾直笑。   看著那七、八個服侍韞哥兒的丫鬟婆子,也就答應了:「那我們可說好了,他要是吵鬧起來你就趕緊派人去找我。這孩子有時候有點犟。」   「知道,知道。」集螢忙趕她走,一副生怕她反悔的樣子,覺得憑她的本領,還哄不了一個孩子不成?   周少瑾笑著搖頭去了汀香院,只說韞哥兒今天起來的太早。這會兒還睡著,怎麼也弄不醒。   那些老夫人、老太太只怕吵著韞哥兒,紛紛讓她不要在這裡晃悠了,快回去照顧韞哥兒。   周少瑾如今也知道說話了,笑道:「韞哥兒睡了,我正好在這裡多陪陪你們。」   郭老夫人等呵呵地笑。彭城夫人更是朝她直揮手,道:「你去忙你的。你婆婆這裡不用你操心,我們幾個老東西正好說說體己話。」   其他幾位老夫人也都讓她「直管去忙去」。   周少瑾安置好了汀香院的茶水點心,這才去了水榭。   今天請的戲班是前些天進宮去給皇太后和皇后唱過戲的「永昌號」,彭城夫人推薦的,唱旦角的小蓮花據說是京城第一名伶,不管是扮相還是唱功都非常的漂亮,點得「遊園」。聽得在座的太太奶奶們如痴如醉,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周少瑾不在。   周少瑾不由鬆了口氣。想到彭城夫人有些小心翼翼地問她程家什麼時候開始辦族學的事,她有些汗顏。覺得等程劭成親之後,這件事怎麼也要催著程池出面跟程劭商量著怎麼辦了。   韞哥兒到了下午申正時分才「醒」過來,集螢抱著他來水榭找周少瑾。眾人逗了會孩子,就開了晚筵。韞哥兒張開手臂喊著「姨姨」,要集螢抱。   周少瑾頗為詫異。   韞哥兒平日裡對誰都笑嘻嘻的,可到了掌燈時分要歸屋了,除了周少瑾、程池和郭老夫人,就是自己的乳娘也不要的。   集螢高高興興地抱了韞哥兒。   周少瑾好奇地問韞哥兒身邊服侍的:「這是怎麼?」   韞哥兒的乳娘有些惶恐地道:「秦三太太下午抱韞大爺看了堂前的燕子窩,還在後花園裡挖了土地讓韞哥兒餵燕子……」   周少瑾直冒汗。   她就知道韞哥兒不會無緣無故地喜歡集螢。   可韞哥兒是男孩子,頑皮一些應該沒有什麼事吧?   倒是周初瑾,見韞哥兒居然和剛剛見面的集螢玩得到一塊,奇怪地過來問是怎麼一回畫。   周少瑾不好把集螢幹的事告訴姐姐,含糊其辭地搪塞了幾句,問起周初瑾回鎮江的事:「……我準備了些東西,你到時候幫我帶去金陵給外祖母他們。」   金陵來一次京城不容易,這次韞哥兒周歲禮,周少瑾只寫了信過去,沒有請他們,他們卻派人送了禮來。   周初瑾點頭,拉了周少瑾一旁去說話:「我聽你姐夫說,程識和程證都來了,當著別人自我介紹程家的人……他們是怎麼一回來?」   「別說他們了,」周少瑾苦笑道,「就是洪家的洪大奶奶,也就是程識的舅母也來了。四爺說,我們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關係擺正了——親戚是親戚,熟人是熟人。所以只當不知道程識和程證過來,出去敬酒的時候遇到兩人也只當兩人是不請自來地露出驚訝之色,讓大家都知道就行了。至於說他們非要往朝陽門這邊湊,四爺是長輩,就由著他們湊過來就行了。可要說幫他們說話什麼,那是不可能的。京城裡的人都是人精,幾次下來心裡也就明白了。倒是洪家有點麻煩,話裡話外都是暗示二房的程敘老糊塗了,那洪國珍在都察院對四爺也處處透著幾分親膩,反而讓四爺覺得洪家不簡單。可能會和洪家來往。這次洪大奶奶過來,就安排她和宋夫人她們坐三個桌上。」   「那洪國珍的祖父畢竟是做過都察院左都御使的人,四爺如今也在都察院,抬頭不見低頭見,洪家又能賠小心,四爺的確不好甩臉色給洪家的人。」周初瑾還是有點擔心,道,「不過也不能走得太近了,免得生出什麼妖蛾子來。」   「四爺也這麼說。」周少瑾笑道。「原來不理的,現在就是理了,也就當尋常的同僚走動。四爺可不是那種受了氣不做聲的。」   周初瑾想廖紹棠回來跟自己說,程池在都察院低調內斂不說話,可行事作派卻很有擔當,風評非常的好。一個正四品的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卻比正二品的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有時候說話還管用……她也就笑笑不再說什麼。   等韞哥兒做完了周歲禮,周少瑾這邊都收拾停當了,就派了馬賜過來拿周少瑾帶去金陵的東西。   馬賜如今已是榆樹胡同的大管事了。相比剛來京的那會越發顯得穩重了,穿著繭綢直裰,戴著翡翠玉佩,目光精明外露。不知道底細看著,還以為他是京中哪個鋪子裡的大掌柜。   周少瑾問了他幾句話。就讓吉祥叫了樊祺進來陪著馬賜去搬東西。   樊祺這些年也不差,先是跟著向管事,後來跟著秦子集,雖然沒在程家當管事,可周少瑾的陪嫁卻全都交給了他,他的哥哥樊祿老老實實地在家裡種地,把樊祺帶回家的銀子都幫樊祺置了地。合計起來也有百來畝了。樊媽媽發了話,說這些地平日裡就由樊祿幫著耕種。糧食也由樊祿得,但等樊祺成了親,兄弟兩就要明算帳了,樊祿該出的租子一分也不能少。還求了周少瑾,如果能行,讓周少瑾幫著樊祿和樊祺都指門親事,言下之意,是想讓兩個兒子娶了周少瑾身邊的丫鬟。   周少瑾樂見其成,只是兩人年紀還小,也不急於一時。   送走了周初瑾,周少瑾開始一心一意地準備參加程劭的婚禮。   誰知道這個時候朝陽門卻接到宋景然的父親宋老太爺去世的消息。   「這可怎麼辦?」周少瑾急急忙忙地換著衣服,對程池道,「韞哥兒周歲禮之前我抱著韞哥兒去看他老人家的時候都好好的,怎麼說去就去了?」   「天氣太熱了。」程池的臉色也有些不好,道,「放了冰覺得冷,不放冰又覺得熱,身體不好的人很難受得住。」他叮囑周少瑾,「韞哥兒還太小,你別帶他過去,就讓他在家屋裡玩。」   周少瑾點頭,想著初次見到宋老太爺和程池在船上廢寢忘食地算水位的情景,眼淚不由就落了下來。   程池嘆著氣,扶著周少瑾上了轎,去了宋景然家。   宋家已經除了紅掛了白。   因程池和宋老太爺的交情不一般,宋家人在宋老太爺去世後沒等三天的小殮就立刻給程池報了信,他們去的時候還沒有什麼人來弔唁,但卻在門口遇到了從宮裡回來的宋景然。   因要面聖,宋景然依舊穿著官服,但神色憔悴,氣色很差。   他看見程池就朝著程池招手,一面示意他跟著自己走,一面道:「我剛才已經去見過皇上了,皇上要奪情,我婉言拒絕了,從明天開始我就要開始守制了。皇上之前想讓我教皇太孫算術,這次皇上舊事重提,我推薦了你。可能過兩天就要旨意下來……」   「給皇太孫講學?」程池訝然。   宋景然沒有說話,沉默著帶著程池徑直去了外院的書房,待小廝上了茶點退了下去,屋裡沒有旁人,他這才道:「子川,我一走兩年,朝中不要說兩年了,就是兩日就有一個新變化,楊壽山被貶為庶民,永不錄用,章蕙官宦沉浮已久,行事喜歡審時度勢,如今我只有你可用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第五百七十章接受   宋景然的書房位於宋家外院的西北角,推開窗欞,牆角兩塊太湖石几叢青竹間種了株石榴樹。   此時正值五月,青竹翠綠,石榴花灼灼如火開得正豔,端是一副春風明媚的好風景。   程池心裡卻如同打翻五味碟一樣。   他並不想捲入立儲的紛爭中去。   除了四皇子,誰做皇帝對他來說都是一樣。   可一旦成為皇太孫的授業之師,他以後的命運勢必就和皇太孫連在了一塊,更何況還有周少瑾的「預言」,皇太孫會早逝。   他不由得沉默了片刻,道:「此事已無更改嗎?」   宋景然不解,道:「子川,你到底在顧忌什麼?如果是你大哥,你大可不必。兄弟間不同朝政的人很多,我相信程閣老也不是那心胸窄狹之人。如果你顧忌的是我們家大郎,那就更不必了——他雖然只比你小几歲,可行事手段卻和你相去甚遠,沒有個十年,根本不可能獨當一面,而我最多還有十五年的光景,到時候我們家大郎還需要你的提攜……」還有一句他沒有說。   程涇和他差不多年紀,而程許卻外放為官,就算有程涇在京中為他奔走,沒有個十五、六年根本不可能回京。等到程許回京,程涇也該致仕了,而程許在外久了,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適應京城的官場,想在官場立足,恐怕還沒宋木來得快速。而以程池的年紀,最少還能做二十年的京官。若是他身子骨中用,三十年也不是不可能的。   程涇把自己的人脈交給誰?   給程許?   程許他拿得起嗎?   給程池?   韞哥兒那個時候也長大了,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除非韞哥兒是個扶不起來的,不然誰不把人脈留給兒子卻留給侄兒?   到那時候,本朝官場恐怕沒程許什麼事了……   他清楚,程涇更清楚!   程池此時幫他保住官場中的人脈,又何嘗不是在擴展程池自己的影響力呢?   而如今的程池因為彈劾曲源已有了清正的聲望,再有個能吏名聲,等到程涇致仕。手中的人脈就算是不想交給程池恐怕也身不由己了!   加之程池又曾為自己守城,宋木走不到高處則罷,就算有一天走到了高處,在程池面前也得恭恭敬敬,韞哥兒出仕時更加要佐他一把。   這於程池來說,只有百般的好處沒有一點的壞處。   可有些話。只能點到為止。   宋景然目光炯炯地望著程池。   他相信程池能明白他的意思。   程池有些啼笑皆非。   命都沒有了,還談什麼拜相入閣?   但事已至此,他不去教皇太孫數術,又有程劭和皇上的交情,他就能和皇太孫劃清界線嗎?   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只得道:「我謝宋大人的推薦。東宮那邊商定好什麼時候上課?上多長時間的課了嗎?」   這也就是答應了。   只是這口氣怎麼淡淡的呢?   宋景然忍不住道:「皇太孫面前,你好歹也要放下些架子。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事。你別不當回事,丟了差事是小。給皇太孫留下個桀驁不馴的印象可就麻煩了。不管怎麼說,他可是未來的儲君!」   那也得能登基才行。   程池在心裡嘀咕著,不以為意地應著宋景然一聲。   宋景然嘆氣。   程子川什麼都好,就是官銜得到的太容易,不懂得珍惜。想當初,他為了能在皇太孫面前露臉,不知道周旋了多久。結果自己還沒能給皇太孫上上一節課,卻便宜了程池。從這點來看。程池的運氣也的確很好。   他交待程池:「我前兩天就已經和東宮那邊把課程安排好了。每月逢五的下午去給皇太孫上兩個時辰的數術,今天來不及了,下個月初五開始吧!這件事皇上已親自叮囑過東宮了。」   程池點頭,問起皇太孫的情況來。   有小廝進來稟道:「袁閣老和程閣老過來了。」   宋景然不由朝程池望去。   程池道:「是我通知的大哥!」   只是沒有想到袁維昌也會來。   兩人說不成事了,一起去了靈堂。   給宋老太爺上了香之後,宋景然請了袁維昌、程涇等人去書房裡小坐。   程池落後幾步,吩咐懷山:「我們要和皇太孫打交道了,你把那邊的情況查清楚了。」   懷山「嗯」了一聲,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周少瑾跟著宋夫人大哭了好幾場,回去的時候眼睛都有些腫。   程池讓人煮了雞蛋幫她敷眼睛,笑她:「你這也太不經事了,生老病死仍人之常情,何況宋老太爺平生願望均已實現,走得心安,有什麼哭的?」   「我也知道。」周少瑾臉色緋紅,道,「可我一見宋夫人哭,也忍不住跟著哭了起來。」   程池道:「那你就暫且別過去了,免得去一次哭一次,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二叔父那邊馬上要娶妻了,那邊更要緊。」   周少瑾點頭,之前哭得有些嗓子冒煙,連喝了兩杯茶這才問起宋景然說得事:「真的要去教皇太孫數術嗎?我聽說皇太孫非常的聰明,天文地理,諸子百家,無所不通,他死之前,還曾主持過欽天監重修萬年曆。大家都說皇太孫智近乎妖,所以才……才會很早就病逝的。」   「哦?!」這樣的說法程池還是第一次聽見,他挑了挑眉,道,「你敢肯定不是那些人的吹捧之語?」   「應該不是吧!」周少瑾沉吟道,「姐夫也曾說過皇太孫非常的聰明……」   也就是說。不能把皇太孫當成尋常的小孩子看待!   程池決定給皇太孫出份試卷試試他的能力。   周少瑾則另有擔心:「要是萬一他真的早逝了呢?」   程池朗笑道:「若他真是多智近乎妖,也不枉我教了他一回。說不定正好可以和皇太孫說說四皇子。」   讓他們狗咬狗去。   正好讓他騰出手去把金沙幫的徐牧派去瓊州,在那裡給他弄個宅子。   還有蕭鎮海,他這些日子閒著無事,讓他回趟長白山,萬一程家逃不過那個劫,在長白山隱居些日子也是不錯的。   想到這裡,他有些慶幸少瑾喜靜的性子,到哪裡住。只要把家裡布置得軟軟和和的,她都能住得習慣。   程池驟然間忙了起來。   他要給皇太子講課的事也傳了出去。   袁氏不免有些酸溜溜的:「這朝堂上不知道有多少庶吉士,沒想到你四叔父居然憑著商賈的本事在朝廷中立了足。」   程許只當沒有聽見。   閔葭卻聽不得,笑對袁氏道:「聽說原本是想讓宋閣老去的,結果宋老太爺去世了。您說,我們家四叔父會不會像宋閣老那樣。成為有名的計相啊?」   袁氏臉色刷地一下變了,道:「這天下還沒有兄弟同閣老的?!」   閔葭沒有做聲,心中卻不以為然。   一起做閣老肯定是不行的,可若是一前一後呢?   這世間的事什麼時候能一成不變呢?   既然已經刺得袁氏有些痛了,閔葭的目的達到了,也就不再提這件事了。說起了閔家要給程許送行的事:「……定在了五月初四,正好二叔祖那邊的事也告一段落了。六太太想請母親賞臉。到時候也一塊去聽戲。」   閔葭上面還有祖母、曾祖母,她的生母在福建服侍長輩,並沒有在京城,京城閔家由閔葭的六嬸嬸主持中饋。   袁氏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和閔葭、程許一起去了雙榆胡同。   常氏的陪嫁已經攤在了院子中間,雖然只有六十四抬,卻有很多是內宮甚至是皇太后、皇后和皇上賜賞的。也很體面。   程家請的全福人依舊是翰林院吳大人家的三媳婦。   送走了常家派來鋪床的,第二天大伙兒用了午膳。由程池領著,吹吹打打地把常氏娶進了門。第二天認了親,第三天回了門,雙榆胡同恢復了往日的寧靜。程許等人也開始去這家那家的做客,安排好了車馬準備離開京城。   程池則去了東宮,開始給皇太孫講授數術。   周少瑾眼皮子跳得厲害,既怕皇太孫瞧不上程池授課,又怕程池起了愛才之意不計後果地去幫皇太子奪嫡。   帶了新鮮菱角和蓮子來看韞哥兒的集螢看了直翻白眼,道:「程子川若是連這點事都做不好,他還有何用?你就安安心心地呆在家裡好了,別總是七想八想的。」   「我也知道。」周少瑾赫然地道,「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心裡總是放不下。」   相信他是一回事,不牽掛著又是另一回事。   集螢見周少瑾聽不進去,也不理她了,徑直去找韞哥兒玩去了。   韞哥兒還記得集螢帶著他去樹上看了鳥巢的,見到她就拍著小手喊「姨姨」,要她抱。   集螢高興得不得了,抱著韞哥兒道:「天氣這麼熱,我們去鳧水好了。」   嚇得一屋子服侍的臉都白了,忙跑去告訴周少瑾。   周少瑾卻覺得無妨。   集螢行事向來穩妥,程池沒什麼時間陪著韞哥兒玩,她又性子柔順,如果韞哥兒能跟集螢學些男孩子的本事也不錯。   她趕去了湖邊,調了好幾個會水的婆子撐著船在一旁候著,以防萬一。   郭老夫人聽了呵呵地笑,對呂嬤嬤道:「我從前總怕韞哥兒她娘膽小怯懦,沒想到性子雖弱,見識卻高,知道自己不行,就由旁人幫著管教韞哥兒。倒比袁氏處處事事都拉在手裡,旁人碰也別想碰一下強上百倍千倍。」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第五百七十一章布局   呂嬤嬤哪裡敢接話,忙把話題往郭老夫人最喜歡的韞哥兒身上引:「聽來稟的小丫鬟說,那集螢的水性很好,跳到湖裡像魚似的,韞大爺一身銀紅色的兜兜就下了水,那小胳膊小腿的,像藕節子似的,不知道有多可愛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去!怎麼不去!」郭老夫人原本不想去的,聽了卻有些坐不住了,扶著沉香的(走)手就去了水榭那邊。   婆子們把船撐到了橫生在水面的老槐樹下,周少瑾正坐在樹下躲太陽。   集螢和韞哥兒在湖裡正玩得不矣悅乎,咯咯的笑聲像銀鈴,傳得遠遠的。   郭老夫人看了不由笑罵道:「有你這樣做娘的嗎?小心把我們家韞哥兒給曬黑了,要你賠!」   周少瑾抿著嘴笑,請郭老夫人到船坐:「……不僅涼快,還很舒服。」   郭老夫人個性爽朗,聞言也不矯情,扶著船娘的肩膀就上了船,在周少瑾的對面坐好,手不由地伸進碧綠的湖水裡蕩了蕩,感慨道:「這水可真清涼。」   「可不是。」周少瑾笑道趁機把他們想搬到水榭來住的事告訴了郭老夫人,「前幾天四郎說上房那邊太熱,想搬到水榭這邊來住。娘,您也和我們一起搬過來吧?水榭這麼大,人多熱鬧。」   「我年紀大了,汀香院就很好。」郭老夫人笑著拒絕了她的提議,「水榭這邊風太涼。你們想換個地方住就換個地方住好了。可別把我給拉著,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你們這麼折騰!」   一席話說得周少瑾面色緋紅。   郭老夫人卻擊掌道:「少瑾,你看我們韞哥兒?」   集螢正託著他的小肚子讓他划水。   韞哥兒四肢劃得飛快,慢慢地往她們這邊來。   周少瑾不會水,不知道還可以這樣的鳧水,奇怪得不得了。   集螢遠遠地喊著「老夫人」,「少瑾」,帶著韞哥兒劃了過來。   韞哥兒抓著船舷喊著「祖母」。「娘」,轉過身去就要繼續划水,一副怕周少瑾或是郭老夫人把他抱上船的樣子。   大家哈哈大笑。   郭老夫人捏著韞哥兒的小手,笑道:「你放心,祖母和你母親都不攔著你,你只管玩去。」   韞哥兒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扭著身子直往湖中央奔。   集螢沒有辦法,笑著帶著韞哥兒去了湖邊的白塔旁,直到太陽落山,天氣轉涼,兩人才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下上了岸,更衣換洗喝了熱茶。程池回來了。   周少瑾匆匆迎上前去,看見了跟著程池一起回來的秦子平。   他恭恭敬敬地給周少瑾行了禮。不好意思地道:「集螢性子頑劣,若有不得當的地方,還請太太原諒。」   周少瑾笑道:「你是來接集螢的嗎?」   秦子平赧然地點頭。   周少瑾笑道:「我和集螢在九如巷的時候就玩得到一塊去,她能來我這裡串門,不要說是我了,就是老夫人,韞哥兒。都很喜歡。你可不能學那些老古板,覺得她嫁了人就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在家裡呆著繡花做飯!」   「怎麼會?怎麼會?」秦子平忙道。   周少瑾就接著他的話道:「既然如此。她以後若是想來我這裡,你可不能說個『不』字——今天下午集螢在教韞哥兒鳧水,就是老夫人見了,也誇集螢的水性好,巾幗不讓鬚眉呢!」   秦子平嚇了一大跳,見不管是周少瑾還是程池都一副平靜的神色,這才把心放了下去,幫集螢謙遜了幾句:「她也就是好玩。說教韞大爺可不敢當……」   程池一直以來就怕郭老夫人太溺愛韞哥兒,周少瑾又事事處處地順從著這一老一小,此時聽說集螢在教韞哥兒鳧水,覺得韞哥兒若是能多多親近集螢,爬爬樹,下下河,也未必不好。   「那就這樣說好了。」他下結論道,「以後集螢要是沒事,就多過來走走,除了陪太太說說話,還可以陪韞哥兒玩耍。你也可以安心地當你的差。」   順天府的捕快可不是那麼好當的,一個不小心就惹上了達官貴人。若不是因為有周少瑾「程家會被抄家滅族」的話,程池不會讓秦子平當捕快,秦子安去了西山大營。   程池對周少瑾道:「等會子平夫妻留下來用晚膳。」然後對秦子平道:「你隨我來!」   秦子平向周少瑾行禮,隨程池去了書房。   程池問秦子平:「上次秦子安說山西大營同知的小妾是四皇子妃娘家的一個遠房親戚,你查得怎樣了?」   秦子平的聲音不由低了下來,小聲道:「查清楚了,不是什麼遠房的親戚,是從外面買回來的一個瘦馬,然後認了四皇子妃的一個遠房的堂叔為養女,送給了同知做小妾……因為不是正經的親戚,兩家平時根本不走動,只有四皇子妃的那個遠房的堂叔做壽的時候會回去一趟,可每次那個小妾回去的時候四皇子妃身邊的乳娘也會回去……據說那同知對這個小妾也很一般,但這小妾卻很得主母的喜歡,而且自從這小妾進了門,同知家裡的日子好過了很多,前些日子那同知的女兒定親,陪嫁就有四、五千兩銀子……」   也就是說,四皇子可能在賄賂那同知。   程池半晌沒有做聲。   正常的繼承皇位,只需要討皇上歡心就可以了。宮變,內要有力的大太監通風報信,裡應外合,外要守城禁軍和西山大營的駐軍支持。   如果四皇子是正常的繼位,他又何必結交西山大營的人和乾清宮的大太監?   程池心裡隱隱覺得之前的猜測十之**是真的了。   前世四皇子害死了皇上,然後要矯詔登基。二叔父知道了肯定不會答應,所以前世二叔父死在了宮裡……屍體被送出來,以大哥的目光肯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那時候他還沒有入閣……是沒有能力為了二叔父出頭呢?還是用二叔父的死和四皇子做了什麼交易呢?   還有二叔父,為什麼會進宮呢?   如果他猜的是對的,皇太孫的死,會不會也是一場人為的禍事呢?   所以,皇上才會對程家這樣的忌憚?   一個更大膽的念頭浮上了程池心間。   他心裡有些煩躁。   想起皇太孫那黑黝黝卻透著光亮,仿佛墨曜石般的眸子。   一看就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   對他所授的數術非常的感興趣,而且很快弄清楚了數與數之間的關係……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夭折的命啊!   程池輕輕地搖頭。把對皇太孫的好感壓在了心底,吩咐秦子平:「你和子安繼續想辦法把西山大營的那幫人的祖宗三代都給我查清楚了。禁衛軍這邊你們暫且別管了,禁衛軍的事,我去問二叔父,他應該很清楚才是。」   秦子平恭聲應諾。   程池道:「沒事的時候讓集螢來家裡玩,有什麼消息你不方便的也可以讓集螢給太太遞個信。還有。我讓你找人你那邊有消息沒有?」   他要找幾個十二、三歲,看上去又十分機靈的孩子混到東宮去。   近身服侍皇太孫是不可能的,但外院打查、馬房餵馬等做雜役的卻能安插進去,東宮每天發生了什麼事也就能及時回報給他。   他上次也派了幾個人去,因為皇太子的死,那幾個孩子被送出宮來。他只好再找一批人進去。   秦子平道:「沒有合適的人選……」他建議,「能不能從內侍裡面找?」   「不太可能。」程池沉吟道。「內侍所求和我們不一樣,若僅僅靠金銀之類的黃白之物就能打動的,未必會盡心盡力地為我們做事。這種事寧缺毋亂,慢慢來,別好事變成了壞事。」   秦子平頷首。   有小廝隔著帘子稟說晚膳已經好了:「太太請老爺和秦大人去用晚膳。」   兩人打住了話題,去了內院。   因都不是外人,大家一個桌上坐了吃飯。   韞哥兒非常的喜歡集螢。吃飯的時候給她夾了自己最喜歡吃的肉丸子,可惜手不穩。肉丸子掉在了桌子上,他急起來,用手抓了往集螢的嘴裡塞。   周少瑾大驚失,忙溫聲阻止。   集螢卻不以為然地把肉丸子吞了下去,並笑著對韞哥兒說「好吃」。   韞哥兒高興得眼睛都笑成了個小小的月牙兒。   周少瑾失笑,幫韞哥兒擦手,輕聲地給韞哥兒講規矩。   集螢忙道:「他還小,你不用這麼嚴厲!何況他是一片好心。等他大一些了你再好生的教導他也不遲。」   「可韞哥兒已經過了周歲。」周少瑾覺得韞哥兒能走會跳又知道說話了,到了立規矩的時候。   程池皺著眉瞥了集螢一眼。   剛還說她不錯,沒想到她比少瑾還慣著孩子。   「吃不言,寢不語。」他不悅地道,「吃飯!」   大家都不說話了。   集螢氣得不得了,但等到周少瑾送她出門的時候她卻忍不住對周少瑾道:「你以後還是別留我吃飯了,我看見程子川就覺得胸口痛。你實在是想留我吃飯,就趁他不在家的時候,或是男女需要分席的時候。我覺得我今天都沒有吃飽,回去還得再吃一點。」   集螢和程池真是天生的對頭。   「廚房裡還做了些糕點,我讓春晚給你包點好了!」周少瑾歉意地道,「下次你早點來,在這裡用午膳。」   這樣集螢也能早點回去給秦子平做晚膳了。   集螢沒有和周少瑾客氣,包著點心由秦子平扶著上了轎子。   周少瑾不由笑了起來,回去對程池說。   程池正在看書,視線離開了手中捲成一卷的書稿,道:「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周少瑾八卦道:「你想想,集螢那麼好的身手,至於上個轎子還要人扶嗎?可他們倆個人一個扶得自然,一個被扶得自然,可見感情很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第五百七十二章當家   程池不以為然:「集螢是子平求來的媳婦,感情自然不錯。」說到這裡,他語氣微頓,猶豫道,「有件事……秦師兄前些日子專程寫了封信給我,說是南屏若是同意,想讓她嫁給秦子安,子安也還為這件事來找過我,只是南屏那裡……我卻不好多問——她從小服侍,我若是讓她嫁,她肯定會嫁。可她到底喜不喜歡子安……子寧走了這麼多年,我有時候還會想起他的樣子……他如今不在了,我總不能連他的人都安不下吧?   「這件事我想來想去,只有請你幫我出面問問她的意思。   「她若是不願意,我也不好勉強。她若是願意,我還是十裡紅妝地把她嫁出去……」   周少瑾覺得自己有點理解南屏。   這些年來她像守寡的小媳婦似的,輕易不去哪裡走動,寧願這樣永遠地活在往日的時光裡。   前世的她何嘗不是如此?   可真正的走出來了,才知道外面的還有好風景。   就像她,如果不還如前世一樣的膽小怯懦,又怎麼會認識程池,嫁給了程池呢?   「我去問問她。」周少瑾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差事。   程池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   他的小姑娘,也開始慢慢地幫她排憂解難了。   「過幾天顧九臬可能會來京城。」他溫聲地對她道,「黃理推薦他出任刑部給事中。」   周少瑾訝然:「黃理,和大伯不和的那個黃理?」   顧家不是和程家是通家之好嗎?   她不解地道:「既然有這個缺空出來。大伯為何不推薦顧六爺?」   程池的神色就有些冷,嘴角翕了翕,最後還是一抿,道:「他總覺得自家的親戚不打緊,有什麼事求到他的面前,他總是先想著別人家,再想著自己家,生怕有個什麼汙名落在他的身上。卻不知道於他只是舉手之勞,於別人家卻是生死存亡。顧家九老太爺啟復固然重要。可對於顧家的其他幾房來說,顧九臬的前程更重要。當初我不是沒有提醒過他,既然已經管了顧家九老太爺的事,何不順手幫顧九臬也尋個前程。他卻好我,找來找去說找不到合適的。我原想在宋閣老面前說一聲,誰知道宋老太爺去世……也就這半月的功夫。九臬的老師把他介紹給了黃理。他倒跟黃理說了和我們家的關係,黃理卻說無妨。九臬就是拒絕都不好拒絕……你不是說前世黃理於大哥之前入閣嗎?現在看來,我就是幫他鬥倒了黃理,讓大哥早黃理之前入閣,也無濟於事。黃理這個人,不管是心胸還是手段。都在大哥之上……大哥要是再這樣糊塗下去,還不知道會出什麼夭蛾子!」   最重要的是。他心裡有顆懷疑的種子。   前世,若是二叔父死得正常,程家為何不大肆發喪?皇家為何又沒有表彰?若是二叔父死的不正常,程涇在幹什麼?   程池背著手,有些煩躁地在屋裡走了兩圈。   很少有事情能讓他這樣的情緒外露。   好像什麼憤怒之事讓他一時間無法壓制似的。   周少瑾心疼地抱著程池,安慰般輕輕地撫著他的背。   溫香柔玉在懷,程池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下來。   他摸了摸周少瑾的頭髮。低聲道:「我沒事……只是一時有些煩燥。」   「我知道。」周少瑾依在了他的懷裡。   他有事總是喜歡放在心上。   偏偏在他心裡放著的都是些大事。   比如程家的滿門抄斬?   再比如萬一事情走到那一步她和郭老夫人、孩子、程家諸人的安危……   想到這些,周少瑾又有點後悔自己把前世的事告訴程池了。   她對程池道:「你上次布置給我的課功我做了一半。你要不要看看?」   程池畫了十二幅一尺見方的花鳥工筆畫,讓周少瑾裱了出來到時候好送人。   周少瑾早上要幫著郭老夫人處理家中的瑣事,下午有時候還要陪著韞哥兒玩,晚上程池回來了,她要服侍他更衣,要服侍他用膳,他若是在書房,她還要服侍他的筆墨,晚上兩人說說會,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如果遇到程池心情好……通常都要鬧上大半夜,她要去給郭老夫人問安,不敢睡懶覺,第二天中午還要補眠,這十二幅是程池過年的那些日子在家裡畫的,如今快半年了,她也才斷斷續續地裱了六幅。   不是看著程池心情不好,她也不會拿出來獻醜。   找點事轉移程池的注意力,他的心情也就漸漸地好了。   從前她自己就是這樣的。   程池果然很感興趣,道:「走,去書房看看去。」   周少瑾歡歡喜喜地和程池去了她自己的書房。   說是書房,實際是正房西頭的耳房,因只是周少瑾一個人用,除了筆墨紙硯,書藉畫卷,牆角還有架三尺見方的花架子,旁邊衣架子上掛著各式各樣顏色的繡花線和打好的絡子,窗臺上更是放了尊甜白瓷素麵的花觚,插了把紅豔豔的石榴花,閨閣之氣撲面而來,卻有股舒服自在的感覺。   程池很喜歡。   特別是看見牆角還有個墊著遍地金的繡褥的醉翁椅時。   他甚至可以想像他不在家時,周少瑾閒著無事窩在醉翁椅裡看閒書的樣子。   程池忍不住俯身又親了親周少瑾的額頭。   周少瑾見他目光在醉翁椅上一掃而過,又親了她,微微有點不自地紅了臉。   上次程池就是把她的雙腿架太師椅上要的她……那姿勢讓她很不自在……又出格。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時燎了他……他可千萬別又像上次一樣……   周少瑾忙把他領到了大書案前,抽了自己裱好的畫卷給他看。   程池見幾副畫都裝裱的挺闊自然。仿佛生在上面一樣,不由得大吃一驚。   這樣的手藝,有些人十幾二十年也做不到。   若是在師傅手中學藝,已經可以出師了。   他思忖了片刻,道:「你是用什麼紙做的畫心?」   周少瑾自認為已經裱得很好,聞言緊張地道:「怎麼?不行嗎?」   「不是,不是。」程池見她手指頭動了動,立刻把她摟在了懷裡,笑道。「裱得很好!都可以出師了。假以時日,家裡的古藉都可以交給你了。」   周少瑾鬆了口氣,心裡莫名地就升出些許的自傲來,眉宇間不免有些許的得意之色,道:「我不敢拿了你的畫直接裱,就把自己從前畫的那花樣子什麼的拿出來裱。可不管怎樣,畫總是有點皺褶,不是這裡就是那裡,不能平平整整的,我想了好多辦法,最後想到了父親給我澄心紙。比其他的紙都要硬,就拿了那個做畫心……是不是很好?」她仰起頭來望著程池。眉眼盈笑,神色間透露著不容錯識的期待。   程池嘴角輕抽。   澄心紙啊……有市無價……比金子還貴……用一張就少一張的澄心紙……做了畫心……不知道嶽父他老人家知道了會不會從保定府趕過來教訓他的小姑娘……如果讓翰林院的那些老學究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頓足捶胸……   可當他的目光和周少瑾撞在了一起的時候,他又覺得這不是個什麼事。   東西不就拿來用的。   寫字和裝裱又有什麼區別?   「是很不錯!」程池笑吟吟地讚揚她道,「你怎麼會想到這個法子的?」   周少瑾頓時心花怒放。   覺那些日子的冥思苦想都有了回報。   「我想著繡花,」她滿面春風地道,「要想繡得好。料子就要繃得緊,這紙自然也是越厚越好。說到厚。我知道的就只有澄心紙了……」   程池道:「等你把畫都裝裱好了,我們就當成禮物送到各家去。」   讓他們也看看少瑾的長處,免得總覺得少瑾嫁給了他他有多委屈似的。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   程池的書畫在江南小有名氣,親戚間有誰家需要慶賀的時候送副程池的書畫,也是件雅事。   「那你再寫幾幅字。」周少瑾要求,「下個月初六是爹爹的生辰,你寫了字,我來裝裱,到時候送給爹爹做壽禮。」   爹爹肯定喜歡。   「好啊!」程池覺得這個主意也不錯。   周少瑾摸墨,程池寫字,寫了兩個時辰,才挑了副「壽比南山」的字出來。   程池道:「會不會太簡單了些?要不寫個詩什麼的?」   「不用了。」周少瑾想著程池這麼忙,若是再多寫幾個字,最少也要七、八天的功夫,「這次就送這四個字好了,下次我們早點準備,給爹爹畫個福祿壽的三翁的畫像。」   兩人又商量了會給周鎮的壽禮,聽著外面響起了二更敲,周少瑾才汗顏地催著程池快去歇了:「明天還要去衙門呢!」   「不要緊。」程池笑道,「又不用上早朝。」   他現在還沒有上早朝的資格。   但兩人還是梳洗了一番,一起上了床。   周少瑾就想起顧九臬來。   前世顧九臬沒有幫程家奔走,會不會和推薦他為官的是黃理有關呢?   她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了程池。   程池笑道:「若是大哥沒有壓在黃理的頭上,黃理還可能是要和大哥一較高低。可大哥卻在諸事對黃理有利的情況下先了黃理一步,按道理說黃理應該高看大哥一眼才是。如果這樣,他倒未必是要和大哥打擂臺,多半是看中了九臬的才學人品。但具體是怎樣的,還要等九臬到了京城之後才知道。」然後安慰她道,「我在別人眼裡不就是宋閣老的人?你也不要多想,快睡吧!以集螢的性子,這幾天肯定會天天過來教韞哥兒鳧水的,還有你忙的時候……」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第五百七十三章鳧水   這兩人還真是互相看不順眼啊!   周少瑾在心裡偷笑著。   顧九臬前世不僅仕途順利,而且還聲名雀起,是朝中赫赫有名的能吏,和這樣的人交好對程池的仕途會更順利吧?   她就輕輕地拐了拐已經閉上了眼睛準備睡覺的程池,低聲道:「四郎,我記得顧家在京城沒有現成的宅子?我們要不要幫他們找個宅子什麼?先不說顧家和程家的關係,就算頗此是同鄉,他告訴你他要來京城了,我們怎麼也要問一聲才是。」   程池笑著睜開了眼睛,道:「這件事秦子集會去辦的,你不用操心。」   可周少瑾想幫程池。   她道:「我和秦總管出面總有些不同吧?顧家十七小姐還是我的表嫂,顧六奶奶我也是見過的,她初來乍到,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我也想多個去處。」   總之,兩家的關係不能斷了。   周少瑾也的確沒幾個能說得來的朋友。   程池笑道:「那我跟秦子集交待一聲,到時候了我們一起去迎接他們夫妻倆。」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抱住了程池的胳膊,安安心心睡覺去了。第二天一大早起來,送走了程池,餵了韞哥兒早膳,準備去給郭老夫人問了安之後就去南屏那裡轉轉的,誰知道集螢過來了。   正好,把孩子交給了郭老夫人,她和集螢說起南屏和秦子安的事來:「……我去看看。要是不成,你給秦子平帶個信。給家裡透個底。秦子安也不小了,別把他給耽擱了。」   秦大總管嘴裡不說,想必心裡也很急了。   集螢鬆了口氣,道:「我剛才還怕你拉了我一起去……我和她實在是說不上話。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這是私人的事,怎麼好拉了你一起去?」   集螢連連點頭,道:「那我去陪韞哥兒玩,你去忙你的。今天的天氣也很好,下午我還帶他去鳧水。」   程家的湖很漂亮。湖邊有好幾處的大樹都橫在湖面上,綠陰遮天,正好在下面學鳧水。   周少瑾向她道了謝,去了南屏那裡。   南屏這幾年開始茹素,所以在院子裡單獨給她避了個小廚房。   見周少瑾過來,她笑著給周少瑾沏了壺老君眉。而周少瑾見她穿著件菸灰色的比甲。月白色的素麵細布對襯,樸素得像在家的居士,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好。   南屏還以為她是為家裡秋裳的事過來的,笑道:「這塊我幫您看著呢,您別擔心!不會出錯的。」然後拿了幾件做工精緻的小衣衫出來遞給了周少瑾,「我給韞大爺做的。你看合適不適合?有沒有什麼要改動的地方?要是還能入了您的眼,我就開始給韞大爺做冬天的小襖鬥篷披風了。」   周少瑾想了想。還是把秦大總管寫信過來,秦子安曾經來求過程池的事告訴了南屏。   南屏苦笑,對周少瑾道:「如果和我訂親的人不是子寧,我過個三、五年也就嫁了。」   周少瑾還是想勸勸她:「也許你走出去之後才發現原來在外面呆著也很自在。」   南屏明白她的意思,道:「如果想了子寧,我就更不應該嫁到他們家去。」   周少瑾知道這件事只能讓秦子安失望了。   「我明白了。」她尊重南屏的選擇,笑道。「那以後家裡針線上的事,就全都託付給你了。」她說完。站了起來。   南屏恭敬地起身,道:「您放心,我會看著的。」   周少瑾暗中嘆著氣離開了針線房。   迎對面碰到了集螢。   她領韞哥兒在周少瑾必經的涼亭裡帶著韞哥兒在跳百索。   看見周少瑾,她立刻走了過來,低聲道:「南屏怎麼說?」   「這事只怕不成。」周少瑾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集螢也跟著嘆氣,道:「這可能就是有緣無份吧?我回去跟子平說一聲,讓他去趟西山大營。祖父那邊,就你幫著寫封信了。」又道,「若是有什麼合適的,你幫秦子安做個媒,他年紀也不小了。」   周少瑾頷首。   韞哥兒不幹了。   覺得漂亮的姨姨和溫柔的媽媽都丟下他自己去玩了。   他拉著百索就跑了過來,擠在了集螢和周少瑾的中間,衝著周少瑾直嚷「抱抱」。   周少瑾笑呵呵地抱了兒子。   韞哥兒把百索塞給了集螢,甜甜喊著「姨姨」,道著「玩」。   集螢笑得不行,對周少瑾笑道:「他這肯定是像程子川——霸道。」   周少瑾強忍著才沒有撫額。   集螢只要覺得韞哥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一定會說是程子川的緣故。   幾個人高高興興地玩了一下午,韞哥兒已經能在水裡蹬幾下了。照集螢的話,最多再過三、五天,韞哥兒就能自己鳧水了。   「這麼快!」周少瑾非常的驚訝,遲疑道,「那我能不能學得會?」   「只要有心,什麼時候都不晚。」集螢鼓勵她,「等我教會了韞哥兒就來教你。你們兩個一起下水我怕照顧不來。韞哥兒太好動了。」   這倒是。   周少瑾莞爾,不由得心動。   到了晚上,她看見程池滿意地把給皇太孫準備的試卷收了起來,就端著茶盅走了過去,笑著把茶盅放在了程池的手邊,溫聲地問他:「都弄好了?」   「嗯!」程池笑著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道,「你剛才進來兩趟了,想喊你,你又走了。可是有事要和你說。」   周少瑾沒有想到程池這樣的細心,躊躇著說了想向集瑩學鳧水的事。   程池微訝。望著周少瑾生產後更顯玲瓏有致的身子骨瞟了一眼,道:「學鳧水切不可穿長衣長褲,到時衣裳打溼了,僅那份重量就能把你拉到水裡去。集螢教韞哥兒鳧水的時候都穿的些什麼?你只怕要照著做幾件才行……」   這就是答應了!   周少瑾喜出望外,道:「集螢她……」   她想到集螢露出來的那白生生的腿和胳膊,卻不好說下去。   讓她穿成集螢那樣,雖然身邊服侍的都是丫鬟婆子,可到底青天白日的,她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   程池佯裝思忖了片刻的模樣。道:「要不這樣。我來教你鳧水好了。只是要等到每天日晚上我下朝……」   「還是算了吧?」周少瑾遲疑道,「你每天在衙門已經很累了,現在還要告訴皇太孫數術,我聽人說,東宮的課業不簡單,除了你們這些師傅。還有個總師傅,常常會叫了你們去問功課。若是覺得不好,可以向皇上建議換人的……」   皇太孫那種學生又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的,只能靠他自己自覺,程池又是所有師傅裡年紀最小。唯一一個不是庶吉士的,也不知道皇太孫會不會尊敬程池。   「不礙事。」程池又飛快地瞥了周少瑾一眼。道,「若是太忙,我們就改天。你又不急,我們可以慢慢學。」   一定很有趣。   周少瑾想到韞哥兒在湖裡鳧水裡笑得比夏日陽光還要耀眼的面孔,不由得點了點頭。用兩天的時間做了幾套短袖短腿的**。   程池和周少瑾趁機搬去了水榭那邊住,還在水榭的旁邊砌了個一直深入水下的竹木臺階,韞哥兒又被郭老夫人以水榭不安全為由留在了身邊。每到晚上,程池就會穿了牛鼻褲陪著她下水。   周少瑾羞得臉色通紅。目光根本就不敢往程池那裡瞟。   就是在屋裡,程池也沒有穿是這麼少過!   入了水,左右都沒有個著落,她嚇得不得了,抱著程池的脖子不放。   程池就抱著她在水裡玩,等他抱著周少瑾上岸,周少瑾已臊熱得皮膚像點著了火似的。   等到第二天和程池要和周少瑾去鳧水的時候,周少瑾還小小地猶豫了一會,直到程池催起來,她才紅著臉跟著程池去了湖邊。   這次程池倒是規規矩矩地告訴周少瑾鳧水了,可不知道為什麼,周少瑾卻莫名地覺得有些失落。   程池偷著笑,今天逗著周少瑾玩,明天就教她鳧水,七、八天下來,韞哥兒要不是年紀小,沒什麼力氣,已經能像小魚似地在水是遊,周少瑾還不開放手。   她氣得直跺腳,可心裡又覺得挺好玩的,也就裝聾作啞,由著程池告訴她鳧水。   很快就到了六月中旬。   周鎮收到周少瑾和程池送去的壽禮回了信過來,還帶來了幾件李氏給韞哥兒做的衣裳打得金手鐲金手串的,顧九臬一家到了京城。   程池和周少瑾給顧九臬接風洗塵。   顧九臬也沒有客氣,在朝陽門這邊的宅子裡住了幾天,等到秦子集帶著人把幫他租賃的宅子收拾好了,通過牙行買了幾個本地的粗使婆子,把住的地方安頓好了,他這才去拜見了黃理。   進行選士,既看才學也看相貌。   黃理比程涇還小五、六歲,長得儀表堂堂,神色冷峻,但在見到顧九臬時,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兩人說了說家常話。   知道顧九臬住的地方是程池幫著找他,他眼底閃過淡淡的欣慰之色,道:「他如今在都察院做得很不錯。你們又是同鄉,理應走得近些才是。」   顧九臬如釋重負。   他出仕,是為了家族的存亡著想,可他也不希望因此而失去程池這個朋友。   顧九臬很快就安頓下來,開始了他仕途的第一步。   但就這時,京裡發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   親們,明天是中秋節,闔家團圓的節日,提前跟大家說一聲「節日快樂」!   o(n_n)o~   ps:給大家推薦「冬天的柳葉」寫的《我的竹馬是男配》。   程三自幼喜歡一同長大的舅家表哥,只是很久之後才知道,俊美無儔、情深不悔的韓家表哥是一種叫「男配」的奇怪生物,只可惜,她不是女主……  第五百七十四章觸動   前世因為攪和到了立儲之事被降為郡王的三皇子今生不知道為什麼在皇上立皇太孫的事上保持了沉默,也就保住了他的爵位,成為了皇上現存的年紀最長的皇子。   他不知道什麼時間和門下的清客一起編了本《農桑十紀》的書,主要是講農桑之事,記載了從上古時期到現在的各種農具的變化,還在書中闡述了怎樣種田養蠶、榨油抽薴。   八月二十四日,太后娘娘千秋,三皇子把這本書獻給了皇上。   這是本朝第一本寫農稼的書。   皇上大喜,賜了三皇子五百金,讓三皇子在乾清宮行走,並向全國推廣這本書。   一時間三皇子風頭無二,去慶賀他的王公貴族無數。   他卻大門緊閉,說是因為看見皇上去年為北邊的旱情南邊的澇災所困頓,想為皇上分憂的無心之舉,不值得眾人如此讚譽。   朝野中又有三皇子孝順的話傳出來。   就是周少瑾這樣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人都聽說了。   她困惑地對郭老夫人:「會不會太過了?就算是因為心痛皇上案牘之苦的無心所為,緊閉不出就是了,卻說出什麼『不值得眾人如此讚譽』的話來,好奇怪啊!」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少瑾,你現在才有了點官宦人家當家主母的樣子。在官場上,沒有什麼空穴來風的事,能傳得婦孺皆知的時候,這件事往往不簡單。你且看著吧。還會有戲唱。」   周少瑾臉熱。   沒幾日,京城就傳出八皇子出水痘,三皇子沐浴齋戒為八皇子供奉痘娘娘的事。   周少瑾前世對這個皇子並不了解。   等她住進了大興的田莊緩過口氣來開始聽那些丫鬟婆子說閒話時,三皇子已經被降為了郡王。之後他一直安分守己地呆在京城,什麼風聲也沒有聽到過。   周少瑾還以為三皇子不過是被幾個兄弟慫恿著參與了立儲之事,所以前世皇上對他開一面,今生他也得以安安穩穩地做他的王爺,沒有想到,事情有了變化。他卻來了這一手。   「難道我前世看錯人啊?」晚上和程池窩在一個被子裡說悄悄話的時候,她依在程池的懷裡,不由喃喃地道,「他不會跳出來跟皇太孫爭諸位啊?皇上會不會覺得他這樣做太急進了?」   程池輕輕地撫著她光澤柔順的青絲,低聲笑道:「要不然皇上怎麼只賞他五百金?又把他調到乾清宮行走?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麼吧?」   周少瑾有些意外,道:「你是說。皇上這是在試探他?可做出什麼供奉痘娘娘的事,也太過了些吧?」   程池笑道:「我們就別管這件事了。不是還有個皇太孫嗎?他自己的利益他自己都無動於衷,別人跟他急也急不來。不過,他怎麼會早逝了的?有點可惜。這孩子頭腦非常的靈活,又能不拘一格,倒是個讀書的料子。」   周少瑾聽著有趣。道:「那是不是個做皇帝的料子呢?」   「現在還不知道。」程池笑道,「大家都喜歡聰明的孩子。皇上應該也不會例外才是。」   周少瑾嘆了口氣。   明明知道結果卻不能去改變它,而且還涉及到人命,她有些悵然。   可她更不會因此而對程池說什麼。   他們都是平常普通的人,程池想保住程家已經很困難了,何況是一個皇太孫!   她還沒有這麼拎不清。   正如程池所說,有事些只能靠自己。   皇太孫想保住自己的位置,避開那場生死劫。也只能靠自己。   周少瑾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一心一意地催促著程池著手開辦程氏族學的事。   周圍的人知道了都很支持。   顧九臬給族學捐了二百本書。聽說顧九臬來了京城提早結束遠遊的袁別雲則給族學捐助了五百支筆,三車宣紙。   程池笑得不行,對袁別雲道:「你若真有心,就偶爾來給我做做西席,跟孩子們講講你遊歷的經歷。」   說得是程氏族學,也不過是程劭的兩個嗣重孫阿寶、阿仁,程簫家的睿哥兒,再就是彭城伯家的三個重孫,就是周初瑾家的官哥也因為年紀尚小還沒有到啟蒙的年紀。   要想把族學辦起來,達到金陵程氏族學的聲望,任重而道遠。   袁別雲還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樣了,衣襟半松斜臥在書房的羅漢床,枕著大迎枕翹著腿吃著水晶碟子裡葡萄,道:「我在你這裡講,那我們家的族學怎麼辦?」   程池道:「我不知道你準備搬回桐鄉去住!」   「你這小子!」袁別雲笑了起來,揪了個葡萄就朝程池砸過去,「都做父親了,還是和從前一樣一本正經地說笑話。說起來你們家韞哥兒我沒見過,我來了,你怎麼也不讓人抱來我瞧瞧?我可不像九臬,小氣摳門得很,我這裡有見面禮的。」   程池沒搭理他,道:「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自然是要走的。」袁別雲眼底閃過一絲苦澀,道,「不然我大哥怎麼辦?我可不想到時候鬧出什麼事來讓人看笑話!」   袁別雲是家中的老三,偏偏卻是袁維昌幾個兒子中最聰明的一個。袁維昌的長子是他的胞兄,雖然讀書不如他,卻勝在忠厚老實,踏實肯幹,也低得下頭和人打交道,人緣關係非常的好。他和袁別雲一樣,早早就考中了進士,如今已是禮部給事中。彭維昌嫌他太過老實,幾次想讓袁別雲取代他成為袁氏這一房的管事人,袁別雲卻不想讓兄長為難,這才不事生產。常年在外雲遊,還鬧出了外室之事。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程池道:「那好!你有什麼要我幫忙的,直管跟我說。」   「那是當然。」袁別雲嬉笑道,「我不會和你客氣的。」   程池領了他往內院去:「你也見見我家那位……就是那次二房的老祖宗八十大壽時闖進三支軒的……」   「不會吧?!」袁別雲睜大了眼睛,「我要是沒記錯,那小姑娘可比我們小很多……」   程池皺眉,道:「你說的什麼話?是比你小很多,不是比我小很多……你可別忘記了,你大我多少歲……」   兩人一路爭論著進了垂花門。見過周少瑾和韞哥兒不提。   ※   秦子安這邊得了秦子平的話,十分的沮喪。   秦子平勸他:「嫂子既然不是為了虛禮才不改嫁的,你從此以後也應該慧劍斷情絲,把她當成我們的嫂子才是。婚姻的事,不要再提了。」   秦子安黯然地點頭。   集螢撩簾而入,身後跟著兩個端著酒茶的丫鬟。   秦子平道:「我們喝酒。不說這件事了。」   秦子安「嗯」了一聲,垂下了眼瞼。   等他走後,集螢不由抱怨:「你說這是個什麼事?又不是我們不讓南屏進門,他從頭到尾板著臉這是給誰看啊?」   「算了,算了。」秦子平笑道,「你就少說兩句。他現在不是心裡不高興嗎?」   集螢從前就覺得秦子安眼睛長到頭頂上去了。就有些看他不順眼,現在見他吃憋。還是挺高興的,說了幾句,也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說起九月初九的事來:「老夫人的生辰,我聽少瑾的意思,是想給她老人家熱鬧熱鬧,我們哪天到街上去逛逛。給老夫人選個壽禮吧?」   秦子安高興地應了,趁著沐休的日子陪著集螢去街上。給老夫人選了串紫檁木的佛珠,一塊事事如意和田玉玉牌,等到初九那天,高高興興去了朝陽門。   因不是整生,郭老夫人又不是個喜歡應酬的人,生辰這天只請了本家的人。   集螢去給郭老夫人請安的時候,郭老夫人正和常氏坐在一起說話。聽她過來問安,高興地拉了她的手說了會話,把她引茬給了常氏,還叫了珍珠進來領了她去周少瑾那裡。   常氏笑吟吟地一直看著集螢進了門,這才笑道:「韞哥兒念叨的『姨姨』就是這位奶奶吧?長得可真是漂亮。瞧那樣子,行事也爽利。」   從前集螢在程池身邊服侍的時候郭老夫人並不熟悉,是後來她嫁給了秦大總管做孫媳婦,又和周少瑾交好,教韞哥兒鳧水,這才熟悉起來。   「可不是。」郭老夫人笑道,:「有她過來,府裡熱鬧了很多,少瑾也有個說話的伴。」   常氏微微地笑,覺得程家的人都心胸寬闊,從不以出身看人,程劭是這樣,程劭的這位大嫂也這樣。   難怪程劭非常的敬重這位大嫂。   讓她有什麼事和郭老夫人商量。   常氏就和郭老夫人說起阿寶和阿仁來:「……原先是家裡沒有人照顧,如今我開始主持中饋,謝氏又懷了身孕,也不好總讓兩個孩子住二爺家,老爺和我商量,想把兩個孩子接回去。」   畢竟是二老爺的嗣孫,現在邱氏又要照顧謝氏,郭老夫人笑道:「也好!生恩尚不及養恩。兩個孩子跟著你們,你們也有個事做。」   「我也是這麼想的。」常氏笑道。   開始程劭還不同意,說是他們年紀大了,怕照顧不好小孩子,但不試試怎麼知道。   郭老夫人就讓人去請邱氏。   卻有小丫鬟跑了進來稟道:「四皇子妃身邊的一位媽媽過來了,說是奉了四皇子妃之命,代他們四皇子妃來給您拜壽。」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祝大家中秋節愉快!   o(n_n)o~  第五百七十五章警惕   郭老夫人聽著心中就有些不喜。   上次家裡有喜事,四皇子府也派了人來慶賀,程池雖然收了禮,四皇子府的紅白喜事也去湊個熱鬧,卻從不曾留在府上吃席,而是露個面就走,更不要說是單獨拜訪四皇子了。近幾年更是藉口在都察院當差連四皇子府都不去了,只派了家中的管事代為道賀。   程池的態度已經很明顯,四皇子府卻像不知道似的,程家有事道賀,一年的禮比一年重。   她問那小丫鬟:「知道都送了些什麼禮過來嗎?」   小丫鬟搖頭,與有榮焉地道:「雖不知道送了些什麼,可聽大門口當值的叔叔們說,是皇子府的長史親自送過來的……您想想,幾家有這樣的體面。」   郭老夫人不以為然。   自宋景然回鄉守制之後,原本圍在宋景然周圍的人就圍到了章蕙的身邊,程池依舊如昔,和章蕙說不上有多親密,卻也說不上疏離。加上宋景然走之前又推薦了程池教皇太孫數術,外面的人看了不免有諸多的猜測,說宋景然最喜歡的弟子是程池,只因程池年紀太輕,資源太淺,無法獨擋一面,不得已才把手中的人脈交給章蕙的。就是章蕙自己聽了這樣的傳言心裡也有些嘀咕,加上前些日子江南的稅賦出了大問題,皇上好幾次問起宋景然還有多長時間守孝,私底下還曾流露出想「奪情」的意思,這讓程池頓時變得有些炙手可熱起來。   還好程池年紀不大。經歷卻不少,不管外面怎麼說,巍然不動,這風聲才小了很多。   如今竟然派了四皇子府的長史來送禮……這原本是公勳之家或是內閣大學士家才有的待遇。   四皇子這樣獻殷勤,一看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更何況今天是家宴,根本就沒有請外面的人。   郭老夫人做出一副倦容,道:「你去跟那婆子說一聲,我今天有些累。就不見她了,再讓珍珠打發她十兩銀子,讓她回去交差好了。」   常氏覺得這樣有些不妥。   可這是她第一次和郭老夫人這樣近距離地接觸,有些話不知道該講不該講,眉宇間就流露出些許的遲疑來。   她雖然年過四旬,但也是新進門的媳婦。郭老夫人原本不想和她說這些,可看到她的樣子,想到她曾在乾清宮做了二十幾年的宮女,略一思忖,就把自己的不快告訴了她。   常氏非常的驚訝,卻也有幾分感激。   這樣的事郭老夫人也能商量她。可見沒有把她看外。   她思索好一會才斟酌地道:「我從前在乾清宮當差的時候,元後已經去世。但四皇子來探望皇上,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是和太子殿下一塊去,但每次來的時候,都會提起元後……他和各宮中的大太監都交好,生辰、過年,從來都不忘記送一份禮。後來出宮開了府也不曾忘記……宮裡的人都說。四皇子為人和善……可他住的地方規矩卻是最嚴的。當時和我一起在乾清宮當差的有一個是從太后的慈寧宮調過來的,她是當時慈寧宮大姑姑的乾女兒。當時只有十五、六歲,不當值的時候很喜歡串門,嘴又甜,宮裡的大小太監女官都很喜歡她。就這樣,她也不曾認識四皇子身邊服侍的人……我總覺得,四皇子這人,只怕和給人的印象不一樣……」   郭老夫人聽著腦子裡「嗡」的一聲。   她想到程池自進京之後的舉動。   難道他是在站隊?   他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還是另有險情?   郭老夫人哪裡還坐得住。   她想叫了程池來問問,又顧慮到身邊的常氏。   常氏從前做的就是服侍人的事,察言觀色已成了本能,郭老夫人眉頭微蹙,她已經猜到幾分,索性笑著站了起來,道:「大嫂的壽辰還有一會吧?我想去趟官房,不知道時間夠不夠?」   郭老夫人鬆了口氣。   有個這樣聰明伶俐,聞音知雅的弟媳讓人少生多少事啊!   她笑著吩咐沉香帶了常氏去官房,急急地叫了人去找在花廳裡待客程池。   程池很快就趕了過來。   郭老夫人開門見山地把她的顧忌和常氏的話告訴了程池。   程池嘆氣,知道母親起了疑心。   但關於前世的事,他拿什麼證據說服母親呢?   他只好把皇太子的死告訴了郭老夫人:「……此事不是我們不站隊就能解決的。而是我們程家已經攪和進去。如果想把自己摘出來,就只能防患於未然,多留個心眼了。」   皇太子的死因,不管是程池和程劭都沒有告訴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並不相信,道:「四郎,你跟我說實話,到底出了什麼事?就算是這樣,你是臣工,皇太孫是正統,你敬重皇太孫本是應該,有什麼好擔心的。是不是你們查出了些什麼?」   程池乾脆順著郭老夫人的話說了下去,把他發現四皇子同很像他這樣有點能力卻又職位不高的文官以及山西大營的一些同知、僉事們都有來往,懷疑四皇子窺視大寶,並道:「這原本也沒什麼,正如娘您所說,我們只要跟著皇上走就行了。誰是皇上,我們就跟誰走。可現在是四皇子這樣三天兩頭的送禮過來,京中諸人又不是傻子,此時就算我想和四皇子府撇清也沒有辦法撇清啊!」   郭老夫人聽著眉頭緊鎖。   程池忙安慰郭老夫人:「這件事二叔父也知道,我這些日子有什麼事都和二叔父商量呢,您不用擔心。」   郭老夫人怎麼可能不擔心,想繼續問下去。有小丫鬟隔著帘子稟說彭城夫人來了。   自從她的幾個重孫子在朝陽門上學,她來得就更勤了。   郭老夫人只好打住話題,請了彭城夫人進來。   程池和彭城夫人見過禮,應酬了幾句,就去花廳招待客人去了。   聽到動靜的常氏也回來了。   三個人笑盈盈地坐在那裡說著話,程池卻轉身去了書房。   他問懷山:「你上次和我說程輅已經和四皇府的長史搭上話了,然後通過長史的引薦得到了四皇子的賞識,程輅最近可有什麼新動向。」   懷山躊躇道:「這個月程輅去了六趟四皇子府,除了有一次四皇子不在家。由長史接待的他之後,其他五次都見著了四皇子,而且四皇子還留了晚膳……」   「繼續盯著他。」程池斬釘截鐵地道,「必要的時候幫他一臂之力,讓四皇子早點相信他,讓他早點當上四皇子的幕僚。以他的心性。肯定會想辦法對付程家的……」   到時候能辦的事就多著了!   懷山笑著應「是」,退了下去。   程池獨自坐在屋裡思考了半晌,笑著去了花廳。   眾人已經坐下,只等吉時給郭老夫人磕了頭就能開席了。   程池的目光不禁就落在了站在郭老夫人身邊,穿了件玫瑰紅比甲,神色溫婉恬靜周少瑾身上。   等下個沐休日。帶著他的小姑娘逛廟會去。   讓她也出去走走。   別總是這樣呆在家裡圍著灶臺和孩子轉悠。   程池做了決定,嘴角就微微地翹了起來。   周少瑾看著很高興。   這些日子程池累得很。每天晚上都要花一、兩刻鐘的功夫整理給皇太孫上課的內容,而且還要忙著都察院的事,給老夫人做個壽,讓大家都放鬆放鬆,果然是對的。   周少瑾抿著嘴笑。   謝氏邀大家去紅螺寺上香。   她要去還願。   周少瑾很想再生一個,欣然應邀。   像彭城夫人的孫媳婦秋氏這樣已生了三個兒子的雖不用去求子,能去玩玩也好。也笑著應下了。   這樣算起來有七、八個人要去。   大家就商量著怎麼去,什麼時候去。要不要去住一夜再回來……好不容易商量好了,結果他們出發前一天卻出了事。   三皇子突然被曝出太子國喪期間與家中蓄養的伶人淫,亂,還讓那伶人生下了個女兒。   他直呼冤枉,說那伶人是在太子病逝之前剛剛懷上的,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不守孝悌之事。   可兩件事間隔的時間太近了,誰也不敢保證這孩子是什麼時候懷上的。   皇上是最重手足之情的。   三皇子幾次到乾清宮請罪都被乾清宮大太監劉力給不柔不硬地頂了回去。   他失魂落魄,據說人都瘦得只剩下骨頭了。   周少瑾聞言心中生寒,私底下問程池:「這是四皇子做的嗎?三皇子真的和家中蓄養的伶人生了個女兒嗎?」   「不知道是不是他做的。」程池正色地道:「他的確是和家中蓄養的伶人生了個女兒,可也正如三皇子說的,時間太近,不足以證明他是在國孝期間和那伶生淫,亂的。」他說著,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道,「不過,的確是四皇子在其中推波助瀾就是了——那伶人懷孕之後,三皇子怕被人做文章,曾命人將那伶人殺了。誰知道那伶人卻陡然失蹤了。三皇子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又不敢聲張,漸漸也就把這件事給放到了一邊。實際上那伶人卻早就被四皇子接到別莊去修養了……他現在才把這件事抖出來……」   「四皇子也太狠心了。」周少瑾聽著不由喃喃地道,「連孕婦孩子也要利用……三皇子又太不靠譜了,他不是要和四皇子爭取皇位嗎?這樣的胡來,怎麼可能是明君!」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第五百七十六章驚蛇   程池輕蔑的笑了笑,道:「所以我才懶得為這些事費腦勁。」   讓他們自己狗咬狗去。   周少瑾想到四皇子前世對程家所作的事,道:「如果有人發現這件事與四皇子有關就好了!」   程池笑,親了親她的臉:「我能發現,別人肯定也能發現。這天下間沒有誰是傻瓜。只看是什麼時候發現,發現的人什麼時候把這件事曝出來,就像三皇子寵幸過的那個伶人,不是等到十月懷胎孩子生下來了才傳出來嗎?」   周少瑾點頭,道:「那伶人只怕是活不成了,也不知道那孩子最後會落得個怎樣的下場?」   還能有怎樣的下場?   宮變後生活在冷宮的公主都能被人像豬似圈養著,更何況這樣一個孩子。   至於他自己,四處扇風點火,不就是想讓四皇子覺得惶恐不安,提早露出馬腳來嗎?   現在看著是三皇子佔了下風,實際上自皇太子和幾位皇子出事後,二叔父告訴他,皇上已隱隱覺得這件事不對勁了,只是沒有抓到什麼把柄。但對幾位皇子和皇孫的監管卻更加嚴厲了。他又做了點手腳,相信皇上的人縱然查不出背後的指使人,所有的疑問也會指向四皇子。   只要種下了這顆懷疑的種子,四皇子就永遠與金鑾殿上的那個寶座無緣了。   除非他能宮變!   想到這裡,程池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宮變嗎?   據他所知。皇上可不是那麼糊塗的人!   如果前世真的是他在背後謀劃害死了皇太子、皇太孫及幾位皇子,也許他還真是靠宮變上的位。   這樣一來,有很多事就都解釋得通了。   那就讓他看看自己的猜測到底對不對吧!   程池微微地笑,不想讓周少瑾深想,轉移了話題:「出了三皇子這件事,京中的氣氛有些緊張,去紅螺寺的時候記得提前兩天告訴我,多帶幾個護院去。你要是準備在那裡過一夜,我下了衙去接你。」他說著,又親了親她面頰。   周少瑾心裡像食了蜜似的。柔情蜜意地道:「阿笙說我們改天再去……反正過幾天就到十月初一。要祭祀祖先了,到時候大家再聚一聚。」   程池看著她那眼睛,仿佛含著一汪水似的,忍不住就把她抱在了懷裡。夫妻就在書房裡膩歪了一下午。到了掌燈時候去郭老夫人那邊用晚膳的時候。周少瑾的腿還軟綿綿沒有力氣。   倒是郭老夫人很高興,拿了對赤金鑲著碧玉的簪子給周少瑾看,道:「是剛才閔氏差人從綿竹縣送來的。說是慶賀我的生辰——可能是沒有算準時辰,這簪子到得有些晚,心意卻不晚。」   周少瑾笑著給郭老夫人斟了茶。   郭老夫人又拿出程許的書信給程池看,道:「聽他這語氣,在綿竹已經安頓下來,和上峰下屬相處的也挺好,七月半的盂蘭盆節,還參加了綿竹縣最大禪寺的香會……這孩子從小是在蜜缸裡長大的,我就擔心他不知道人情事故。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   程池一面接過信來快速地看了一遍,一面笑道:「小孩子不放出去走走誰知道會不會迷路?還好不算晚。」   郭老夫人笑著頷首,喝了幾口茶,讓人抱了韞哥兒出來。   程池覺得韞哥兒已經夠大了,前幾日斷了他的奶。   他這些天正怏怏的不舒服。   見了程池就別過臉去,見到周少瑾則眼淚汪汪的。   周少瑾看著孩子幾天不見就瘦了一大圈,心痛如絞,抱在了懷裡又是「乖乖」又是親的溺愛了良久,韞哥兒的情緒才好了起來,看著程池含著眼淚對周少瑾道著:「娘,我要跟你。」   周歲過了一個月,他突然間就會四個字、六個字的說話了,有時候還會含糊不清地說出整句話來。   周少瑾朝郭老夫人望去。   她聽家裡有經驗的媽媽說過,這孩子斷奶因人而異,有的三、兩天就好,有的四、五天也不成。   這些日子韞哥兒在郭老夫人屋裡歇著,能不能抱回去,還得問郭老夫人。   韞哥兒十分的聰明,小小年紀只是聽身邊的人說是程池不讓他繼續吃奶,他就認準了程池不好。這孩子現在可是她的心尖子。她可不想讓韞哥兒也認準了自己,就幾不可見地對周少瑾搖了搖頭,道:「你的風寒不是還沒有好嗎?等你好些了再帶他回去。」   韞哥兒聽了眼中的淚水就更多了,小手去摸周少瑾的臉,道著:「娘吃糖,吃糖不疼。」   斷奶的時候,他哭鬧得厲害,郭老夫人哄他說周少瑾身體不適,他這才消停下來。這幾天想吃奶,也只是搭拉著小嘴吃羊奶羹。   周少瑾愧疚得不得了,要不是看著程池在身邊,都想隨他去算了——別人家的孩子,有吃奶吃到七、八歲的。   這麼一想,她又有點後悔不應該自己親自餵他的。   如果是乳母,程池說不定就讓韞哥兒繼續吃奶了。   程池卻像看懂了她的心思似的,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道:「他是男孩子,不能總在婦人懷裡撒嬌。」   周少瑾知道程池說得有道理,可心裡還是覺得痛,就趁著郭老夫人和程池說話的時候陪著韞哥兒玩九連環。   韞哥兒的九連環已經玩得很厲害,周少瑾都漸漸覺得吃力有些跟不上來。韞哥兒就拿了紅繩和她翻花。   周少瑾詫異地問身邊服侍的:「這是誰告訴他的?」   她記得自己七、八歲的時候還在玩翻繩,韞哥兒這還沒有兩歲呢!   沉香笑道:「是我們姐妹們玩的時候大爺看見了。我們就陪著大爺玩了幾次。」   難怪人人都誇韞哥兒聰明。   周少瑾笑盈盈地摸著韞哥兒的頭。   韞哥兒抬頭朝著母親甜甜地笑,手卻一松,紅繩亂成了一團。   他氣得去扯那紅繩。   周少瑾忙安慰他,讓他坐在自己的膝頭一點一點地幫他解繩子,他這才高興起來。   程池看了韞哥兒一眼,回去跟周少瑾道:「你可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來。」   「那是自然。」周少瑾答著,有點心虛。   三皇子的事沸沸揚揚地鬧到十月中旬,飄飄灑灑一場大雪下來,三皇子被降了郡王,罰了一年的俸祿算是結了案。   三皇子府忙著改大門和正廳。周少瑾這邊忙了祭祀的事就要開始準備過年了。程家這幾年也斷斷續續地買了些田莊,只是杏林胡同和程渭那邊的比較多,朝陽門這邊沒有田,只有幾間鋪子。定了來年的鋪金。寫了契文。收拾了銀子。也就可以開始買年貨了。   邱氏派程讓送了些莊子裡送來稻米、麵粉、豬肉的年貨,程讓還帶了兩隻錦雞過來:「……上次去田莊的時候在樹林裡看見,知道那莊子上還養著這東西。就讓他們幫著養了好幾隻。我特意選了兩隻最大的送過來。另外送兩隻給阿寶和阿仁。」   九月底,常氏把阿寶和阿仁接去了雙榆胡同。   周少瑾忙讓丫鬟抱了韞哥兒出來道謝。   小小的人兒規規矩矩地給程讓行禮,程讓想起謝氏正懷著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眼圈都有些紅了起來,等韞哥兒行完了禮立刻就把他抱到了懷裡,跟周少瑾打了聲招呼,帶著他去看他帶過來的兩隻錦雞。   周少瑾準備了兩份同樣的年節禮,一份送去杏林胡同,一份送去邱氏那裡,只是邱氏那裡多送了二包燕窩,指名送給謝氏的   謝氏給韞哥兒做了兩頂冬帽做回禮。   杏林胡同的年節禮這才姍姍來遲。   正巧那天周鎮派了人來給女兒、女婿、外孫女送年貨。   杏林胡同是照例行事,周鎮這邊卻是大包小包堆了整整兩車,僅指名送給韞哥兒做冬衣的皮子就有十幾張。   兩家的下人並著車在二門搬東西,怎能不讓杏林胡同的人面紅耳赤的。   樊劉氏卻是個忠厚老實的,見了笑道:「親家老太爺隔得遠,東西都集到一塊兒送了,自然也就多些了。」隨後拿出剛在春晚那裡領得賞錢分給大家。   杏林胡同跟著的婆子臉漲得通紅,對樊劉氏解釋道:「媽媽,實不相瞞,我們家太太這些日子身體不適,因老夫人住在這邊,怕驚動了老夫人,也沒敢跟這邊透個音。今年的年節禮夫人都沒有精力管,都是照著去年的單子擬的,一個字也沒有改。媽媽要是不相信,對對去年的禮單就知道了。」   樊劉氏很是驚訝,道:「怎麼?袁夫人病了嗎?」   「也不是病。」那些婆子有些尷尬地四處望了望,見大家都忙著,這才把樊劉氏拉到了一旁,低聲道,「是被我們家大奶奶氣的。」   「大奶奶不是去了綿竹嗎?」樊劉氏不解地道。   那婆子的聲音更低了,道:「夫人派了個身邊貼己的婆子跟了過去,那婆子原本也服侍過大爺。這還沒幾天呢,就被大奶奶派人送了回來,說是犯了口舌……聽那婆子說,如今大奶奶身邊全是大奶奶娘家的人,大爺如今被大奶奶支使著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樊劉氏奇道:「就為這件事嗎?可這有什麼好氣的?誰家的婆婆還管到兒媳婦房裡去了不成?兒子媳婦成了家,兒媳婦主持中饋,喜歡用自己的人不是常理嗎?何況兒媳婦能自己立起來,這不是件好事嗎?」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這個月更得很少,本來不好意思要月票的,但以《金陵春》的內容,恐怕下個月中旬就要結文,這本書是最後一次爭月票榜了,還是厚著臉皮向大家求求保底的月票。   請親們多多支持,有月票的,投《金陵春》一票!   謝謝!   ※(未完待續…第五百七十七章疑心   可若是因此而什麼也不知道,恐怕袁夫人不會高興的。   那婆子不好多說,若有所指地道:「媳婦能立起來,做婆婆的自然歡喜,可若是做兒子的站到了媳婦那邊……」   原來送人的事許大爺是應允的。   樊劉氏點頭,有點明白那婆子的意思了。   不過這都是杏林胡同的家事,他們都是做僕婦的,私底下悄悄地說兩句是人之常情,但私底下議論那就不對了。   兩人都不再提這件事,說了說過年的事,就各自回去交差了。   周少瑾這邊沒有把杏林胡同這麼晚才來送年節禮的事放在心上,也就不會知道杏林胡同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杏林胡同這邊袁氏已經在床上躺了快一個月了,懶洋洋的沒有一點精神,找了大夫來看,只說是心神受損,靜養就是,她想趁機讓閔葭回來侍疾,轉念想著程許和閔葭還沒有孩子,這子嗣是大事,怎麼也要忍著她生下長子才行,可明白是明白,知道是知道,這口氣卻難咽下去。   袁氏尋思著怎麼也要想個法子知道程許在綿竹到底過得怎樣才好。   程涇下了衙卻來找她商量郭老夫人回來過年的事:「……娘的房間準備的怎樣了?上次中秋節是在朝陽門那邊過的,我看那邊出了很多新菜式,家裡有僕婦會做嗎?要是沒有,就派人去抄一份娘常用的菜單子,好好跟四郎媳婦說說。讓她派幾個灶上的人來服侍。還有韞哥兒,娘把他當眼珠子似的,娘要回來住一個多月,家裡又沒有其他的小孩子,只怕膝下空虛,你去問問四郎媳婦,看能不能把韞哥兒一道接過來住些日子,娘心裡肯定高興。說起這件事,你應該學學邱氏才是,你看她。幫著二叔父照顧了阿寶和阿仁不說。平日裡沒事就帶著讓哥兒夫妻去探望娘。娘年紀大了,就喜歡家裡高高興興熱熱鬧鬧的。你是長媳,程家的宗婦,應該比他們做得更好才是……」七七八八。全是些碎瑣的事。卻事無巨細。交待的仔細又認真。   袁氏覺得胸口痛。   她那個時候在金陵獨自一個人帶著孩子服侍郭老夫人的時候,他怎麼不體貼自己的不容易,見了面也不過是幾句「你辛苦」了。旁的可是一句多的都沒有,現在還拿她和邱氏比,說她不如邱氏……   袁氏一口氣不出來,臉色變得很難看,不客氣地道:「孝敬婆婆是我應該的,可把韞哥兒也接過來照顧——你是不是太過份了?正如你所說,韞哥兒是娘的眼珠子,這要是過來摔到哪裡碰到哪裡了,我怎麼向娘和四弟妹交待?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做嗎?」   程涇不悅。   以他的年紀,都能有個韞哥兒這麼大年紀的孫子了。   在他的心裡,韞哥兒這個侄子就和孫子似遭人愛。   袁氏生養過三個孩子,哪個不是好生生地長大了,就是供痘娘娘那會兒,身上也沒留下個疤,現在程箏姐妹出了嫁,程許夫妻又去了任上,家裡除了一日三餐沒有旁的事可忙,怎麼就連個健健康康地孩子都照顧不好了?   她分明就是不想照顧韞哥兒!   分明就是不喜歡他兄弟的孩子!   程涇的神色漸漸冷了下來,想著她這段時間無緣無故的幾場病,越發覺得沒有意思,道:「那好!你這些日子身體不適,也不好讓你再操勞這些,你先養著,我去老四那邊坐坐,看看娘。」   袁氏忙喊了小丫鬟進來服侍程涇更衣。   程涇拒絕了,道:「時候不早了,我明天還要上早朝,就在四郎那邊換件衣服好了。」隨後想了想,又道:「晚膳我也在那邊用。」   袁氏皺眉,覺得程涇的樣子讓她有些不安,想說些什麼,程涇已甩開屋裡服侍的出了門。   她只好把心思壓在了心底,準備等程涇回來之後再和他細說。   程涇一路催著轎夫到了朝陽門。   程池也剛剛下衙。   不過他下午是去教皇太孫數術回來的。   周少瑾服侍他更衣。   兩人在耳房裡低語:「……皇太孫今天問我和四皇子熟不熟。我把兩家交往的情景告訴了皇太孫。皇太孫沒有說話。我尋思著,可能是什麼話傳到了皇太孫的耳朵裡。」   周少瑾聽了很是擔心,道:「皇太孫會不會覺得你是四皇子的人?」   「應該不會。」程池笑道,「皇太孫住在東宮,年紀又小,等閒不能出門。他怎麼會陡然間問起四皇子來,那在背後向皇太孫遞話的人肯定也會幫皇太孫打聽他想要知道的消息。皇太孫選了我來問四皇子的事,肯定是有原因的。不過,像我們這樣和四皇子有交往的,不在少數。如果皇太孫知道了四皇子的所作所為,肯定會對四皇子生出防備這心來。正好看看皇太孫的反應。」   如果是個值得押寶的,那就押上一寶好了,如果不是,就袖手旁觀。   反正不管怎樣,程池下定了決心不讓四皇子繼位。   周少瑾囑咐了他幾句小心,程涇到了。   兄弟倆一起去給郭老夫人問安。   韞哥兒已經會跑了,他聽到通報沒等郭老夫人說話已噔噔噔地跑了出來,撩了帘子笑著衝程涇和程池道:「快進來,快進來,屋外面冷。」   孩子們小的時候程涇正忙著,程簫姐妹的孩子是外孫,只有逢年過節才見得到,程許膝下空虛,他沒有和孩子打交道的經驗,見狀忍不住就「撲哧」地笑出聲來,彎腰就把韞哥兒抱在懷裡,笑道:「我們韞哥兒可真是孝順!」   韞哥兒喜歡聽別人讚揚他,露出一口小白牙來。   程池則皺皺眉頭。   孩子已經開始跟著人學說話學走路學作事作派了。郭老夫人身邊都是些服侍她的人,韞哥兒也跟著些僕婦學著給人撩帘子。   原準備孩子三歲之後挪出去的,沒想到韞哥兒比他預想的聰明多了,看樣子得提早把孩子帶在身邊了。   程池忍著心中不虞笑著走了進去,給郭老夫人行過禮後圍著郭老夫人坐下。   韞哥兒得了表揚,心裡正高興著,丫鬟上茶點的時候他非要給程涇奉茶。   程涇喜出望外,郭老夫人也不攔著,韞哥兒貼身服侍的丫鬟就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扶著韞哥兒的手,由韞哥兒給程涇奉茶。程涇在身上摸了摸。把隨身佩帶的一方小印送給了韞哥兒。   郭老夫人望著長子笑吟吟地點著頭。讓韞哥兒「快謝謝你大伯父」。   這枚小印是程涇當年考中了進士後親手雕的,雕工雖然還有點幼稚,可勝在兆頭好。   韞哥兒聲音清脆地向程涇行禮道謝。   程涇呵呵地笑,把韞哥兒抱在了膝頭。讓韞哥兒玩著他的小印。問候了郭老夫人的日常起居後。就說起了過年的事:「……您看您什麼時候過去?我也好告個假,過來接您。」   郭老夫人根本不想過去。   一來是住慣了,很小的東西就算是搬過去也不可能放在原來的地方。不順手。二來是還真被程涇猜中了,她捨不得韞哥兒。但若是帶了韞哥兒過去,韞哥兒的玩具就要裝一車,孩子年紀還小,認起生來怎麼辦?   郭老夫人神色間就有些猶豫。   周少瑾端了切好的水果進來,親自給郭老夫人奉上。   郭老夫人看著,拿定了主意,道:「我看也不用這麼麻煩了。嘉善倆口子都不在,袁氏又病著,你每天要應酬公務,我要是再一過去,你那裡只怕要忙不過來了。倒不如你們就隨我到這邊來過年好了。我再跟邱氏說說,讓他們也過來,大家就在這邊吃年夜飯,也免得你媳婦操勞。這麼多年,她可沒有消停過,今年就讓她好好歇歇。」   「這怎麼好?」程涇想著自己是長子,急急地道,「這原是她份內的事……」   程池聽著心中一動。   按道理,應該是程涇倆口子一起來接郭老夫人,現在卻只有程涇過來了……   他在心底冷笑,面上卻一派溫和,笑道:「大哥,你這次就聽娘的吧?大嫂辛苦了這麼多年,今年就讓她歇歇,等明年我們再去你那裡過年也是一樣。說起來,大嫂的年紀也不小了,如果嘉善的媳婦在京都,我們也不說什麼。現在家裡只有大嫂一個人,裡裡外外都要她操心。少年夫妻老來伴,你也應該心痛心痛她了。」   郭老夫人聞言言辭果斷地道:「這件事就這麼說了。大郎你也不要倔強了,聽我的。」   程涇想到自己出門前袁氏的冷漠,再聽母親這麼一說,心裡頓時來了氣。   母親就是再不對,畢竟是長輩。母親聽說她病了,尚且憐惜她不宜,她卻不想想母親都是多大年紀的人,還在家裡病著……   他心裡就有點冷,硬了心腸道:「既是如此,若二弟妹那邊沒有什麼說法,我們就在四郎這裡過年了。」   周少瑾露出歡顏。   她最喜歡熱鬧了,又和謝氏能說到一塊去,大家能到她這裡來過年,再好不過了。   周少瑾沒等郭老夫人開口就喜不自禁地道:「娘,那我派人去跟二嫂說去。到時候姑奶奶們回門也在我們這邊吧?我也好早點去訂個堂會,讓姑奶奶們好好玩玩。」   那種出自肺腑的喜悅和應酬是天壤之別,程涇也是做大學士的人,怎麼能看不出來?   他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   親們,這個月的最後一天,求月票……請大家多多支持!   ※(未完待續…寫給金秋十月的VIP   謝謝大家的陪伴,《金陵春》才能走到今天,才能取得這樣的好成績。   因為我個人的身體原因,九月份一直單更。十月月票翻番,本應該逐鹿中原,可我在心裡默默地算了算,《金陵春》恐怕不到三十章就要結文了,沒辦法一直寫到月底,若是有朋友打賞靈獸蛋之類的,十之八九是沒辦法更加了,所以在此說明一下,十月份想打賞我的朋友不如等我開新文給我新文的打賞好了,萬一出現我的文完結了,沒有內容給大家加更就糟糕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新春   過年的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當天晚上程涇在朝陽門用了晚膳,坐了很久都沒有提回去的事,郭老夫人以為兩人口角了,也不提杏林胡同的事,留了程涇過夜。   程池也沒有推辭,直接就在郭老夫人的碧紗櫥歇下了,美其名曰要「服侍」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再管程涇。   第二天一大早,沉香等人服侍著程涇上了朝,周少瑾則派了碧玉去程渭那邊商量過年的事。   雙榆胡同那邊,程池親自去了一趟。   程劭商量過常氏之後,高興地答應了。   邱氏不僅答應了,而且還歡歡喜喜帶了謝氏過來串門,笑盈盈地問有沒有什麼地方她們可以幫忙,並道:「如今我們不用準備年夜飯了,可少了不少的事。」   周少瑾拉了謝氏的手,笑道:「不用,不用,你們只要帶了肚子來吃就行了。」   邱氏知道朝陽門這邊婦僕不少,也就不和周少瑾客氣,隔三岔五地帶著謝氏過來陪著郭老夫人說話。   下午,常氏帶著阿寶和阿仁過來了。   兩個孩子進門就撲到了邱氏的懷裡,給邱氏等人行了禮就跑去找韞哥兒玩去了。   常氏看著兩個孩子眼睛裡都是笑,不好意思地對郭老夫人道:「這兩個孩子都太好動了。」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孩子不好動,等做了大人的時候好動你可就後悔也來不及了。」然後感慨道。「這才是孩子天性!你看他們剛來的時候,端了點心盤子放到他們的手邊,他們咽著口水也不伸手去拿點心……是你們教得好!這樣才像是我們家的孩子。」   常氏和邱氏忙說「不敢」。   郭老夫人笑道:「有什麼不敢的!做了好事是有好報的。你們能這樣對待他們,以後就等著享他們的福好了。」   大家說說笑笑,喝茶吃點心打牌,痛痛快快地玩到了掌燈時候才散。   袁氏直到程涇下衙回家才知道這件事。   她氣得半晌肝痛,半晌都沒有說話。   宗婦不祭祖、不準備年夜飯還算什麼宗婦?   袁氏想到周少瑾那柔柔弱弱如柳條的身姿……她立刻改變了主意。   也好,就讓她來主持今年的祭祀,讓她也嘗嘗自己的辛苦。   「娘沒有責怪我吧?二弟妹有沒有說什麼?」她索性依在大迎枕上無力地對程涇道,「一想起嘉善。我實在是提不起精神來。」   她的確沒有病。裝病未必有些假,不如說成是「心病」。   程涇嘆氣,神色微霽,道:「娘不是那樣小氣的人。今年要麻煩四郎媳婦幫著準備祭品。你見到四弟妹還是要向四弟妹道個謝。」   「這是自然!」袁氏在心裡冷笑。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繼續不舒服。   周少瑾有郭老夫人幫著拿主意。有樊劉氏和商嬤嬤幫忙,把過年的諸事當成一件好玩的事,每天程池下了衙就會和他說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程池這段時間比較忙。原本還有些不悅袁氏的甩手不管,見周少瑾興致勃勃地說著過年的事,他覺得這樣也不錯——他的小姑娘總有一天要長大,要知道這些祭祀的禮節,現在讓她練練手,以後就不陌生了。   他認真地聽周少瑾說話。   周少瑾就更覺得過年是件有意思的事了。   榆樹胡同那邊來報喜,說周初瑾誕下了次子,廖大太太非常的高興,取了個名字叫「燕哥」。遠在鎮江的廖大老爺聽說之後也很高興,寫了信來說要到京城主持孫子的百日禮。廖大太太聽了氣憤不已,寫信回去讓他「好生在家裡呆在,別來京城給兒子丟臉,兒子現在好歹也是從七品的官吏了,仕途正旺」云云,據說廖大老爺接到信之後按捺不住把信撕了個稀巴爛,派了個小廝來罵廖大太太「不守婦道」……那小廝怎敢真罵,哆哆嗦嗦半天也沒有說清楚廖大老爺都幹了些什麼……   燕哥做滿月的時候周初瑾悄悄地把家裡發生的這些事說給周少瑾聽,並苦惱地道:「……萬一我公公來了京城之後他們吵了起來可就麻煩了!」   作為媳婦,她幫誰也不對。   置之不理就更不對了。   周少瑾根本不覺得這是個事。   她一面輕輕地拍著懷裡的燕哥,一面打量著燕哥的五官,道:「做人媳婦的,一手是娘家一手是婆家,做人兒子的,還不是一樣——若是廖大老爺和廖大太太吵得厲害了,想必姐夫面子上也無光,你不出面說項,姐夫也會出面調停的吧?」   周初瑾聽著眼睛一亮,不由笑著上下打量周少瑾,道:「你可真是長大了,能夠幫著姐姐出主意了。」   若說周少瑾兩世為人有什麼遺憾的地方,那就是沒能幫上姐姐什麼幫。聽姐姐這麼一說,她比吃了蜜還要甜,不禁就依偎在了姐姐的身邊,嬌聲連問她「是真的嗎」。   周初瑾哈哈地笑,打趣她道:「剛才還覺得你長大,再仔細一看,原來還是個小姑娘。」   惹得周少瑾一陣嬌嗔。   等吃過八臘粥,祭了灶神,掃了塵土,換了桃符,貼了春聯,春節就來了。   大年三十的年夜飯擺在了朝陽門,用過年夜飯,眾人一起去杏林胡同祭了祖先,初一一大早又按品大妝進宮朝賀,回到家裡周少瑾等女眷好好地睡了一覺,程池、程涇卻還要去上峰或是同僚家裡拜年。   好在是大家的情況都一樣,誰家也沒有精力一個個地待客,所謂的拜年也不過是寫張拜貼投到各家的門房就行了。   朝陽門今年收到的拜貼是去年的兩倍。   周少瑾就算是不問外面的事。也能感覺到程池現在已漸漸得了勢。   初二的時候周少瑾不用走娘家,就在家裡招待回門的程簫等人。   初三的時候周少瑾和程池去了榆樹胡同的周初瑾那裡做客,初四彭城伯城請了他們家去喝春酒,初五程池請了顧九臬和袁別雲……這樣你來我往的,一直忙到元宵節收了燈,周少瑾才歇了口氣。   這時又接到了四房關老安人的來信,說是開春之後準備讓程誥來京中求學,以期下科下場,試試能不能有所建樹。   前世條件那麼艱苦程誥都考中了進士,何況今生可以得到程劭、程池的指點。   周少瑾自然很是歡迎。不僅寫了信去問具體的行程。還算著日子讓秦子集派了人去通州碼頭接人。   集螢見天氣漸漸地暖和,韞哥兒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少了起來,就每天帶著韞哥兒在花園裡四處亂竄。   雪球像個小尾巴似的天天跟在韞哥兒的身後,有時候周少瑾叫它。它「汪汪汪」地衝周少瑾喊幾聲。過來打個轉。又很快跟到韞哥兒的腳下蹭著他的腿,儼然已是韞哥兒的狗了。   郭老夫人看了直笑,說:「這小狗和孩子似的。誰餵它,誰對它好,它就跟著誰。」   周少瑾嘿嘿地笑。   想著程誥過來會住在自己家,她忙著把客房重新做了陳設。   玉簪花和迎春花草草地就種下了,三闊的宅子東邊做了內室,西邊做了書房,明間是廳堂,東邊的耳房是盥洗間,西邊的耳房住了小廝,退步住著管事隨從,旁邊有門通府後甬道。   周少瑾還不放心,親自指使著丫鬟婆子糊窗戶掛帷帳。   劉樊氏笑著端了熱茶進來,道:「夫人還是歇會吧!這裡有我看著呢!保證辦得妥妥貼貼的,誥大爺來了住得舒舒服服,就像在家裡似的。」   周少瑾聽著撲哧地笑了起來。   程誥成親之後第一個孩子果然是個女孩子,叫了「圓圓」,顧十七姑也生了個女兒,隨著圓圓叫了方方……若是再生了女孩子,難道叫「稜稜」不成?   念頭閃過,胸口一悶,張口就想吐,頭也昏沉沉的,兩眼發黑。   劉樊氏見她臉色不對,搖搖晃晃的,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扶了周少瑾,連聲道著:「夫人,您怎麼了?」   周少瑾扶著樊劉氏的手坐了下來,道了聲「我沒事」,心裡的鬱悶卻越來越重,沉甸甸地壓在心間,讓人喘不過氣來。   樊劉氏滿頭大汗,忙道:「夫人,我叫人去給您請大夫。」   周少瑾捂著心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春晚已定了婚期,正在趕嫁妝。聽到消息一路小跑地跑了過來,樊劉氏已扶著周少瑾在室內的醉翁椅上躺著休息了一會。   「可能是這幾天太累了。」除了這個,周少瑾想不出自己為什麼不舒服,她坐了起來,那種胸短氣悶的感覺又消失了,她笑道,「好了,好了,你們也別緊張。」又叮囑,「千萬不要在老夫人面前說什麼?」讓她老人家平白無故地擔心。   眾人齊齊應諾。   曹御醫過來了。   周少瑾很是意外,問樊劉氏:「大夫怎麼來得這麼快?」   跟著曹御醫過來小廝笑道:「我們家老爺正好在家裡,準備出門去逛逛,貴府的管事就來了,老爺讓我拿著藥箱就直接過來了。」   周少瑾讓人打了賞,想著曹御醫平日難得請得動,既然來了,號個平安脈也好。就讓屋裡的人迴避,手上搭了帕子躲在帷帳後面由曹御醫診脈。   曹御醫手搭上去就笑了笑,等診了左手,已篤定地道:「恭喜夫人,是喜脈。」   周少瑾愣了愣。   自臘月到現在,程池十天裡面就有九天是早出晚歸不照面的,誰知道居然有喜了。   「快,快請曹御醫到花廳奉茶。」周少瑾激動地道。   樊劉氏更是拔腿就往外跑,道:「我去給老夫人報喜去。」   親們,國慶節愉快!   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第五百七十九章不顧   郭老夫人生平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程池這個老來子了。為家族去做了跑江湖的商賈,想想就能讓郭老夫人痛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更別說有什麼心情去看風景,應酬家裡的那些三姑六舅了。   現在好了。   兒子不僅入了仕途,娶了自己喜歡的妻子,還生了兒子……如今又要添丁進口了。   郭老夫人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連聲吩咐珍珠去開庫房:「這燕窩不能斷,人參、鹿茸、冬蟲夏草也都要備一些。韞哥兒小時候用的衣衫都清理出來,重新再洗乾淨了放到箱籠裡去。初瑾那裡和親家老爺那裡也要派人去說一聲……還有邱氏那邊,也要派人去後個喜,二老太爺那邊……問問少瑾喜歡吃什麼?這些日子就照著她的口味,讓她別過來服侍了。韞哥兒也送到我這邊來,他橫衝直撞的沒個輕重的,要衝撞了他母親可不好……」這麼一說,滿身都是事。   郭老夫人不由撫額,對呂嬤嬤道:「家裡事還是交到我手裡來吧!讓少瑾安安心心地養胎。」   呂嬤嬤笑盈盈地應「是」,在郭老夫人面前湊趣道:「要是這一胎夫人能再生個兒子,您可就功得圓滿了。」   郭老夫人覺得呂嬤嬤說得話不好聽,不悅道:「什麼叫功得圓滿了?我們程家就是子嗣少了些。自然是生得越多越好!」又道,「常言說得好,先開花。後結果,這一胎要是個女兒就好了。下一胎再生個兒子……兒女雙全,那才是好。」   呂嬤嬤忙笑著補救道:「還是老夫人心裡有透徹,我跟了您一輩子,學了您一輩子,也沒有學到您的三分之一。」   郭老夫人笑了笑,並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換了件衣裳去看周少瑾。   婆媳倆人高高興興地說著話,得信的邱氏帶著兒媳婦謝氏趕了過來,大家又是一陣闊契。常氏帶著阿寶和阿仕過來了。還帶了些補品過來。一把抱住了身後緊緊跟著個雪球跑了進來的韞哥兒,笑眯眯地道著:「你要做哥哥了,以後又有人跟你玩了。」   韞哥兒說話已經很清晰有條理了,他睜著大大的眼睛對常氏道:「可我已經有燕哥了!」   這些堂表兄弟裡。只有燕哥的年紀比他小。是弟弟。其他的不是哥哥就是侄兒,就是侄兒,年紀也比他大。   常氏笑道:「又有個弟弟了。你高興不高興?」   韞哥兒每次去姨母家串門的時候燕官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吃奶,一點也不好玩。   像燕哥那樣的弟弟……他不太喜歡。   他想到了半天,對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道:「那能不能讓他和燕哥玩。我要和官大表哥、阿寶、阿仁還有睿表哥玩。我不要和弟弟玩。」   大家哄堂大笑。   郭老夫人笑道:「如果是個妹妹只怕是大家都要爭著和她玩了。」   周少瑾心裡喜歡女兒,卻想生個兒子——這世上,兒子比女兒的日子要好過多了。   邱氏笑道:「反正不管是生兒子還是生女兒都好,我們家的孩子就是小了點。」   常氏不住地點頭。   郭老夫人很高興,留在她們在家裡吃飯。   得了信的程池回來了。   他倒表的很坦然,好像一早就知道似的,更了衣,去汀香院陪母親和邱氏等人說了會話,就去了外院的書房準備下次給皇太孫上課的內容去了。   周少瑾略略有些失望。   晚上程池又打發了丫鬟來讓她先睡,說她懷著孩子,不易熬夜,他要晚點才能回來。   周少瑾一個人睡了。   半夜被驚醒,聞到了程池的氣息,感覺到了手上一涼。   她忙睜開了眼睛,發現手腕上被套了個手鐲。   平常的手鐲都是圓柱型的,這手鐲卻是扁扁的,乍眼一看,像是臂訓,和田玉,雕著萬字不斷頭圖案。通常潔白無暇,如瑩瑩堆雪。   周少瑾一看就非常的喜歡。   她不解地望著程池。   程池笑著親了親她的面頰,卻答非所問地低聲道:「剛才不高興了?」   周少瑾臉色一紅。   男人去辦正經事,她怎麼能不高興呢?   但又不可否定,程池這樣冷淡地去了書房……她還是希望程池能對她親熱些的。   程池低聲地笑,把周少瑾抱在了懷裡,親暱貼了她的臉,悄聲道:「傻瓜!不可胡思亂想。我有點事。」   周少瑾乖乖地點頭,心裡那點不悅灰飛煙滅了。   程池在心裡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們成親都這麼長的時候了,她又寵孩子寵得緊,他以為她會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孩子的身上,沒想到她心裡眼裡第一個還是他。   程池覺得自己就像被泡在蜜罐裡似的。   有點慶幸還好下衙回來的路上心血來潮跑了趟了銀樓,給他的小姑娘買了件首飾,不然她的小姑娘這心裡只怕是要酸酸的了。   程池就動作輕柔地摸了摸她還依舊平坦的肚子,低聲地道:「七皇子今天下午在上書房揍了四皇子一頓。」   「啊?!」周少瑾駭然地望著程池。   程池撫了撫她的頭髮,輕聲道:「今天下午皇上召見四皇子,準備說說這些日子江南稅賦的事,想讓四皇子和戶部一起拿個章程出來,給江南減點稅賦。結果四皇子剛到上書房沒多久,三皇子求見。皇帝原本不想見的,身邊服侍的一個小太監卻無意間把皇上前些日子收拾起來了的《農桑十紀》撞落在了地上,皇上看著那本書,突然改變了主意,讓人宣了三皇子進去。   「三皇子進去給皇上行了禮之後。一言不發朝著四皇子的臉就是一拳。   「上書房服侍的人一下子都嚇傻了。   「直到三皇子把四皇子打倒在地,四皇子口裡一直喝著『你這是怎麼了』,這才回過神來,把三皇子從四皇子的身上拉開。   「皇上氣得半死。   「三皇子卻不管不顧地喊著什麼『我就是要打他』『我不過是想在父親面前討個好,以後做個賢王。他卻包藏禍心,以為人人都他一樣。看著我出風頭就受不了,想著法子把我府裡的懷了孕的伶人藏了起來,等到那伶人生了孩子又把人拿出來出我的醜』,『他若真是坦蕩君子,為何不把人交給父皇處置」……嚇得上書房服侍的內侍一個個恨不得耳面聾眼瞎就好……「   周少瑾不由緊緊地抓住程池的衣襟。道:「那。那三皇子……」   「皇上也氣得不得了,」程池道,「要把三皇子圈禁了。但皇太孫趕了過來,勸了皇上半天。又幫三皇子說了很多的好話。皇上這才改變主意。但三皇子的王位也沒有了。雖然沒有被貶為庶人,卻交由宗人府管教,至於以後會怎樣。誰也說不定。」   「那四皇子呢?」周少瑾有些擔心地道,「皇上會不會覺得他是被冤枉的,然後對他另眼相看?」   「沒有。」程池笑,道,「你不覺得這件事很有意思嗎?乾清宮的小太監,三皇子的暴怒,皇太孫的求情……」   周少瑾心中一跳,道:「你是說……這是三皇子和皇太孫早就安排好了的?」   「我不知道。」程池笑道,「可如果換成是我,被皇上降為了郡王,失去了角遂問鼎的資格,與其讓害我的人逍遙快活,還可能會繼續大寶,不如魚死網破,種棵懷疑的種子在皇上的心中,讓你的日子也不好過。至於他自己,不管怎樣也是皇上的親骨肉,皇上就是再惱他,最多也就是把他貶為庶民,難道還能殺了他不成?皇子貶成庶民,只要不是自己的對頭上了位,以後怎麼也能衣食無憂,有什麼好怕的。」   周少瑾嘆氣,道:「我還是好好呆在家裡給你洗衣漿裳好了,外面的可真是複雜。」   程池呵呵地笑,道:「我的少瑾也很聰明,就是不喜歡動腦筋。」   周少瑾撲哧地笑,道:「如果這件事真的與皇太孫有關,那他也太聰明了。難道真的應了那句『情深不壽,慧極必傷』?他前世很早就病逝了……」語氣間滿滿的全是可惜,「如果四皇子無緣大寶,皇太孫又是去世了,那誰會做皇帝呢?」   程池笑道:「閻王要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五更!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至少保全了程家。」   這也是!   她之前還懷疑皇太孫的死和四皇子是不是有什麼關係,現在四皇子的野心提前暴露了,照程池剛才話裡的意思,皇太孫已開始懷疑四皇子圖謀不軌,這種情況下,如果皇太孫還不知道防備四皇子,那他就算是做了皇帝,只怕也坐不長,坐不穩。如是開始防備四皇子,最終皇太孫還是死,不管是病死還是被人害死,這都是命。他們不可能給人換天改命啊?   周少瑾決定順其自然。   她不再去想以後的局面,笑著摩挲著碗上的鐲子改變了話題,道:「這,這算是給我的禮物嗎?」   「嗯!」程池笑道,「知道我又要做爹了,我很高興,就想買個東西送給你,喜不喜歡?」   周少瑾笑吟吟地點頭。   程池心裡也跟著歡喜起來,幫她掖了掖被角,笑道:「快睡吧!」   周少瑾把頭埋到了他的懷裡。   程池低聲地笑,胸口的回音鼓動著她的耳朵,她莫名有種幸福的感覺。   親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謝謝大家的打賞,看來只有開新書的時候還債了……   ※(未完待續…10月3日   親們,今天的新章有問題,需要推倒寫,更新推遲到十一點左右。   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多多諒解。(未完第五百八十章來京   因為周少瑾的懷孕,程誥來的那天又正好是程池去東宮講學的日子,程池甚至不能請假,周初瑾知道後說這事交給她了,她讓廖紹棠去接程誥。   謝氏就悄悄地鼓勵程讓跟著廖紹棠一起去接人:「……不管怎麼說,你們是從兄弟。他在金陵,你在京城,他遠到是客,你怎麼也要儘儘地主之誼。大伯父是長輩,去接不合適,許大伯又在任上,韞哥還小,長房也就你能幫著跑跑腿了。如果你怕自己做不好,不是還有廖家姨父嗎?他如今可庶吉士,是有功名的人了。有他帶著你,你怕什麼?而且還可以跟著他學些人情事故。以後家裡再有這樣的事,你也能自己去了。」   程讓向來被當成小孩子,家裡什麼事也輪不到他出面。   他聞言猶豫道:「娘和池叔父都沒有說什麼,這,這能行嗎?」   謝氏笑道:「那我們去問娘?」   她知道自己丈夫在程家眾兄弟中有些弱,可各人有各人的位置,各人有各人的長處,程讓也許成不了進士,但他可以做個善良正直的人,可以幫著家裡的人打理些庶務,總比無所事事,眼高手低的好。   程讓覺得妻子的話很有道理,去了邱氏那裡。   邱氏聽了非常的高興,不僅鼓勵他跟著廖紹棠一起去接人,還拿了五十兩銀票、趕做了件春裳給程讓,讓程讓去的那天穿了新衣服去。   母親贊同了他的想法,程讓也很高興,回來就把五十兩銀票和春裳給謝氏看。   謝氏親自給程讓斟了杯茶,說是要慰勞他的辛苦。   程讓不好意思地低了頭,道:「這都是你的主意,與我何幹?」   她的主意。也要程讓聽才是。   謝氏笑道:「相公要是不贊同妾身的話又怎麼會答應去問娘呢?可見還是相公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程讓聽了很是歡喜,忍不住笑了起來。   等到了去接程誥的日子早早就起了床,仔細盥洗了一通就去了朝陽門,然後喝秦子集一起去了榆樹胡同和廖紹棠碰了頭,往朝陽門去接程誥。   程誥看見程讓非常驚訝。   在他的印象裡,程讓總是躲在人身後。面目模糊。   他不禁好好地謝了程讓一番。   程讓很不意思,紅著臉,但好歹把該說的話說了,大家一起去了朝陽門。   周少瑾在二門等著程誥。   看見程誥依舊英俊,朝氣勃勃的面孔,眼淚在她的眼眶裡直打轉。   前世她在京城見到程誥的時候,程誥雖然已是庶吉士。神態卻沉重而壓抑。   她由吉祥扶著上前和程誥見了禮。   程誥在路上已經知道周少瑾懷孕的消息,此時見她面色紅潤,目光璀璨,一點也沒有孕婦的萎靡,知道程池把她照顧很好。笑吟吟向周少瑾道喜之後,他不由打趣著周少瑾:「看來還是長房的水土養人。你從前在畹香院的時候,就像箱打了的茄子似,後來去了寒碧山房。一下子就活了——你嫂子懷圓圓的時候,每天無精打採的。我看你現在這樣,倒像是打得死老虎似的。」   周少瑾臉一紅,想到前世程誥和何風萍成親七、八年才生下圓圓,如今不僅提前生了女兒。還依舊叫了圓圓這個名,她有些好奇地道:「誥表哥怎麼給孩子取了圓圓這個小名?」   程誥笑道:「你大嫂小的時候喜歡吃東西,長得白白胖胖的,有個小名叫『阿圓』,我們當時就戲言,若是生了女兒就叫這個名字,沒有想到真的生個了女兒。」   可見有些事變來變去還是會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去。   周少瑾笑著向廖紹棠道了謝,陪程誥去給郭老夫人問安。   郭老夫人問起關老太太。   知道四房一切都好,顧十七姑還再次懷了身孕,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了起來,叮囑了程誥幾句「把這當成自己家裡一樣」、「缺什麼就讓少瑾給你置辦」的話,這才叫了韞哥兒進來拜見程誥。   程誥還是第一次看見韞哥兒,稀罕得不得了,指了韞哥兒的眼睛對周少瑾道:「真是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真的嗎?」很多人都說韞哥兒的眼睛好看。   程誥點了點頭,感慨道:「我們家圓圓是個小胖妞,抱在手裡沉甸甸的,方方又是個皮得上房掀瓦的,還是你們家韞哥兒好,文文靜靜的,乖巧懂事。」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都不住地笑。周少瑾更是很想見一見顧十七姑家的方方是什麼樣子。   程誥見她們婆媳倆的表情有些不對,奇道:「怎麼?韞哥兒(了)也很頑皮嗎?」   周少瑾從來不覺得韞哥兒皮,笑道:「他是男孩子,比較好動。倒也不很頑皮。」   大家笑著說了會孩子,程誥起身告辭。   周少瑾把他送到了門口。   廖紹棠和程讓送程誥去了客房。   程誥梳洗更衣後由廖紹棠和程讓陪著說了會話,等到程池回來擺了席面為他接風洗塵,次日又親自帶他去了程劭那裡,由程劭考校了功課。   程劭對程誥的功課很滿意,答應推薦他去了國子監讀書,還讓程誥功課上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去問他。   程誥自然是感激不盡,每天就是朝陽門到家裡,家裡到朝陽門,偶爾會去拜訪程劭,去廖紹棠那裡串串門,和程池聊聊天,其他的時間都在心無旁騖地讀書。   周少瑾看著,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定。   時序也到了三月初三上巳節日,也就是女兒節。   江南素有在這一天採了薺菜花煮雞蛋解毒止痢的習俗。   周少瑾之前不知道京城也有薺菜花,後來發現家中有僕婦煮了雞蛋送人她才知道。所以今年一早就吩咐家中的僕婦採薺菜花送給親戚朋友,還讓程誥帶了些去給同窗,自己則在這一天煮了些雞蛋釀了米酒,和郭老夫人一起慶祝。   結果她們正吃著雞蛋,彭城伯夫人跑了過來。   她心不在焉地和周少瑾打了個招呼。就拉了郭老夫人去一旁的暖閣說悄悄話:「您聽說三皇子和四皇子打架的事了沒有?您說這件事可怎麼辦好?四皇子每年都往我們家送東西。您也知道我們家,四皇子按理也是我們家的外甥。他送禮給我們也是人之常情。我也沒有放在心上。可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紛紛懷疑四皇子覬覦皇位,陷害手足,原本戶部的差事也沒了……以皇上的脾氣,若三皇子的事真的是四皇子幹的。皇上肯定不會放過四皇子的。萬一要是四皇子倒黴了,我們可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皇上就算是查出來是四皇子幹的,法不責眾,特別是如今皇家醜聞迭起的時候,就更不會去動這些功勳之家了。   只要皇太孫心裡沒有疙瘩就行了。   但這話郭老夫人不好當著彭城夫人說,只能委婉地道:「其他幾位皇子之前也應該給你們送過禮吧?既然怕皇上誤會,何不請了皇太孫去皇上那裡探個口風?」   彭城夫人聽著眼睛都亮了。   皇上的為人他們是知道的。就算是一時得罪了也不要緊,反正皇上年事已高,最多不過熬過這幾年。可皇太孫卻是未來的儲君,正常的情況下還有好幾十年活,他們可熬不起啊!   彭城夫人連聲道謝。匆匆辭了郭老夫人就趕回了彭城伯府。   周少瑾笑道:「這個彭城夫人倒有趣。」   按理,這樣的人很難在宮中如魚得水。偏偏彭城夫人就很得皇太后和皇后的喜歡。   郭老夫人笑道:「直率也有直率的好處,你以後就慢慢明白了。」   周少瑾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過去也就過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彭城夫人又過來了。   她拉著周少瑾的手不好意思地道:「看我,上次來的時候也沒有問你好不好?聽說你懷了孩子?有沒有什麼想吃想喝的。我給你弄去。別的不敢說,要說這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可見得多。」   可見昨天是真急了。   周少瑾暗中失笑,但還是恭敬地向彭城夫人道謝。請了彭城夫人進內室喝茶。   彭城夫人也不客氣,陪郭老夫人坐在那裡面說著閒話,眉宇間卻不再有昨天的心浮氣躁,可見郭老夫人給她出的主意還是有作用的。   郭老夫人也不問她昨天的事如何了。   如今的京城,波譎雲詭,有些事還是裝聾作啞的好。   等到了浴佛節這天,宮裡突然下旨,說四皇子結交朝臣,禁了四皇子的足。   京中好多功勳原定了去寺裡敬香的都臨時取消了行程,原來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的行人比往年至少少了一半。   周少瑾也決定不去敬香了:「……不知道為什麼,這孩子不像韞哥兒——韞哥兒那會我好生生的,覺得一下子就生了,這孩子卻折騰得很,不要說香燭的味道了,就是那香油的味道我聞著都不舒服,這都三個月了,還吃不得肉。去寺裡敬香,那簡單直就是在折磨人。」   「難道這一胎是女兒?」小謝氏下個月就要生了,挺著個大肚子笑著坐在羅漢床上吃梨子。   「你叔父和祖母都盼著是個女兒。」周少瑾摸了摸還沒有一點影兒的肚子,有些擔憂地道,「我原來想生個女兒,可又不想讓你叔父失望……真是左右為難。」   「這有什麼為難的?」謝氏勸著周少瑾,「嬸嬸還年輕,以後還會生孩子的,這次是兒子,下次就再生個女兒,這次是女兒,那下次就再生個兒子好了。」   「哪有你說的這麼輕鬆的。」周少瑾失笑,問起謝氏生產的事準備的怎樣了,有沒有什麼地方她能幫得上忙的。   有小丫鬟匆匆走了進來,道:「夫人,程識、程證和潘濯幾位大人來拜訪誥大爺,如今往客房去了。」   ※   親們,抱歉晚了很多。   之前的章節推翻了重寫,我儘量慢慢地收官。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八十一章借力   這幾個人來幹什麼?   周少瑾直皺眉。   可他們是來找程誥的,她若是幹涉,那程浩成什麼了?   她想了想,道:「你們在旁邊看著點,若是情況不對就來告訴我。」   小丫鬟應聲而去。   謝氏好奇地道:「是二房和三房的人嗎?」   程家分宗的事她也聽說過,但也只是人云亦云地聽說了一些,根本不知道是真是假。   因為涉及到周少瑾,她含蓄地道:「你要是覺得好奇,可以回去問問二嫂。這兩個人我都曾經吩咐門房的,他們若是一來了,一定要告訴我一聲。」   免得又鬧出些事來。   或許與前世的記憶有關,她總覺得程識幾個比較功利,不會無緣無故地來找程誥,她不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謝氏有些窘然地點了點頭。   這畢竟是過去的事了,她這樣問好像有點不好。   周少瑾看了直笑,道:「不是我不告訴你,是這件事很複雜,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才好,所以讓你回去之後問問二嫂。」   謝氏這才想到外面的傳言。   都說金陵程氏的分宗與大伯母袁氏有關。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小嬸嬸才不好說什麼?   她自覺知道了內幕,自然不好意思再問周少瑾,她忙笑著轉移了話題,道:「不知道娘和祖母都在說些什麼?說了這麼長時間也沒有出來。」   浴佛節周少瑾沒有出去,謝氏快要臨盆了,邱氏和謝氏也沒有出去,倒是袁氏來過一趟,過來恭喜周少瑾有了身孕,在朝陽門這邊坐了一會就藉口身體不適回去了。這次邱氏帶了謝氏過來給郭老夫人問安。周少瑾和謝氏兩個孕婦坐在院子的紫藤花架下說話喝著飲品吃著水果和點心,邱氏在郭老夫人屋裡卻久久沒有出來。   周少瑾覺得這金桔蜂蜜茶非常的爽口,笑道:「一個是你婆婆,一個是我婆婆,都是待人和藹又可親的人,管她們說什麼。我們只管聽著就是。」   謝氏一愣,眼底閃過一絲恍然。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小嬸嬸和祖母的關係特別的好呢?   難怪自己每次回娘家或是娘家的母親來看她都讓她好好地跟小嬸嬸學學。   她溫柔地笑,道:「嬸嬸說得對。」   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笑著和周少瑾說起家常來。   剛剛來給周少瑾報信的小丫鬟跑了進來,喘著氣對周少瑾道:「夫人,那識大爺約了誥大爺出去喝酒。誥大爺已經答應了,這就要動身出門了。」   周少瑾讓那小丫鬟喊了秦子集進來,囑咐秦子集:「趕緊派個老成又機敏的人跟著,可千萬別讓誥大爺出什麼事?特別是那些現在看來無所謂以後卻會影響誥大爺仕途的事。」   秦家的人久在程家做總管,當初的事雖然壓了下去。可又怎麼瞞得過秦家的人。何況秦子集是來給程池做總管的,與其讓他稀裡糊塗聽別人糊言亂語的,還不如讓他知道內情。   對於當初程識和程證都幹了些什麼事,他比邱氏還清楚。   秦子集恭敬地應「是」。轉身把個體己的管事安排在了程誥的身邊,陪著他出了門。   有了秦子集接手。周少瑾放下心來。   等到邱氏扶著郭老夫人出來,她高高興興地迎了上去,問郭老夫人和邱氏要不要去花園裡坐坐:「……今天的天氣這麼好。讓哥媳婦也要多走動走動才好。」   邱氏笑望著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看著興致很好,笑著應「好」。丫鬟婆子抱著韞哥兒,一道去了花園。   路上,郭老夫人對周少瑾和謝氏道:「二郎在山東幹得很好,大理寺有個缺,他的上峰推薦他去大理寺來任職,你婆婆特意來告訴我這件事——如果事情順利,他能回來主持參加你們孩子的百日禮。」   「這可真是件好事。」周少瑾忙恭喜邱氏。   邱氏赧然地道:「這件事還沒有完全定下來,我心裡有些拿不定主意,來商量婆婆,婆婆說是好事。」   程渭先在翰林院熬資歷,再外放回來,有了任職地方的經歷,再回來怎麼也能在六部三寺裡佔個好點的位置,當然是好事!   謝氏還沒有見過這個公公,也恭喜邱氏。   邱氏摟了謝氏嗔道:「你這孩子,怎麼也打趣起我來了。你公公回來了,讓哥兒也有人管教了,這才是大事。」她說著,把韞哥兒抱在了懷裡,道,「等二伯父回來了,看見我們韞哥兒了不知道怎麼高興呢!到時候讓你二伯父給你買好吃的好不好?」   韞哥兒只聽見了買好吃的,連連點頭,還提要求:「我要吃城西歪脖子做的肉夾饃。」   集螢有次來看他,給他帶了城西歪脖子做的肉夾饃,他從此以後就惦記上了。現在集螢每次來都給他帶,他吃得直舔指頭,周少瑾派了廚子去看了看,可能是有秘方,怎麼也不及那歪脖子做得好。   聽他這麼說,邱氏哈哈大笑起來,道:「韞哥兒只要吃肉夾饃嗎?」   韞哥兒點頭,認真地道:「好吃!」   哄得郭老夫人和周少瑾也笑了起來。   邱氏就問起春晚的婚事來:「說是定在了五月初十?到時候我也來給她添箱。」   郭老夫人笑道:「不僅你要來添箱,我也給大郎媳婦說了,讓她也來給這孩子添箱。照理說早就應該把她嫁出去了,她一直不放心四郎媳婦屋裡的,才把她給耽擱了。這次還說想等著少瑾平安生產了再說……這孩子,倒隨了四郎媳婦的性子,是個一門心思的,我瞧著怎麼也要風風光光、熱熱鬧鬧地把她給嫁出去才是。」   謝氏不由瞪目。   邱氏卻爽快地應了,還笑著打趣道:「我們可又有喜酒喝了!」   周少瑾見郭老夫人如此抬舉春晚,決定把碧桃的婚事推遲到明年。免得兩人一前一後地出嫁,會因婚事的天壤之別而生出別樣的心思來。   她回去就對碧桃說了:「春晚這一走,我身邊就只有你是我從娘家帶過來了,我這屋裡的事還要你看著點才行。」   碧桃也不是那心思重的,忙笑道:「夫人您放心,原本就應該先辦春晚姐姐的事。奴婢這邊全聽夫人的。」   周少瑾千挑萬選,給碧桃選的是碧玉丈夫的堂弟。   春晚不會再在她身邊當差。   等她嫁出去之後,周少瑾屋裡的事將由碧玉接手。   周少瑾和碧桃說了會話才讓她退下去。   她一退下去吉祥就進來了,悄聲稟周少瑾:「秦總管派人來回話了,說今天是證大爺請客——證大爺謀了即墨縣縣丞之位,不日就要去任地了,識大爺和潘大爺給證大爺洗塵。聽說誥大爺來了京城。請了誥大爺一起去喝酒。旁的倒什麼也沒有做。」   「證大爺去了即墨縣?」周少瑾有些驚訝,但又覺得合情合理。   前世程證有程涇護著,不僅考中了庶吉士,留在了六部觀政成了京官,還娶了吏部侍郎王簡的女兒。今生他站到了程識那一邊,程涇怎麼會管他?他沒有考取庶吉士,以他的性格又怎麼會隨隨使使地謀個差事?可有時卻是事不由己,他想要更好的差事。那也得有人幫他謀劃才是。   他和程識、潘濯一起考中了進士,程敘要先考慮程識。潘直要先考慮潘濯,他也就只好自己胡亂折騰了。   不過,即墨縣在山東,程渭也在山東……他找程誥。難道是為了程渭不成?   不是周少瑾要把他往這方面想,而是前世程證就是這個樣的人。   等到程池回來,她把這件事告訴了程池。   程池一面自己更衣一面道:「你沒有多心,他應該是想找二哥。他能謀了即墨縣縣丞一職,說起來還是二哥幫得忙。他這些日子不是都在吏部泡著嗎?正好新上任的吏部文選司郎中是二哥的同科,他從前在陝西任職,今年才剛調上來。聽說程識是我們家的侄兒,就給他謀了個即墨縣的縣丞。你也知道,就算這樣,他事後肯定也要寫信給我二哥的。程證這一年在京城裡碰了不壁,這才少了幾分『沒有程家長房我也考中了進士』的傲氣。   「程證找過我,我沒有空。大哥那裡他又搭不上話,請誥哥兒出去吃飯,十之八九是為了這件事。」   周少瑾道:「難道他以為誥表哥會幫他不成?」   程池笑著提醒她:「你不是和笳丫頭很好嗎?」   所以最終還是想打她的主意。   周少瑾不悅:「在他的心裡,我就這麼好說話不成?」   「他不是覺得你好說話。」程池換了衣裳,就著坐在了周少瑾的身邊,握了她的手,溫聲道,「他是覺得他從小跟誥哥兒一塊兒長大,誥哥兒雖然不至於給他錦上添花,可也不會落井下石,想讓誥哥兒幫他說話。」   「誥哥兒應該沒有這麼糊塗吧?」周少瑾嘟了嘴道,「他當年做了什麼事,誥哥兒又不是不知道。」   「可大多數人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程池笑道,「這件事我會跟誥哥兒說的,讓二哥賣個人情給程證,讓程證好安心地去任上。」   周少瑾瞠目。   程池在她耳邊低聲道:「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三房不是一直以來都以為只要他們那房出個進士就行了嗎?現在他們三房不僅出了個進士,而且還順利地做了官。三房忍氣吞聲了幾代人,就算是再沉穩,也會得意忘形地做錯事的,加上二房賣了這個人情給他們,他們以為長房不會和他們計較,肯定會從九如巷搬出來……等他知道從縣丞爬到縣令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時候,就晚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八十二章漸褪   周少瑾不由在心裡暗暗為程證默哀了幾息。   程池現在很忙。   自從皇太孫問過他關於四皇子的話題之後,上課之餘常留了他說話。有時候是問湖州府在哪裡?離嘉興有多遠?有時候問西安有多少人口?每年產多少糧食?是湖廣那邊的糧食多還是西安這邊的糧食多?有時候問袁維昌是哪一年中的進士?家裡都有些什麼人?袁家除了和李家、黃家聯姻之外,還有些什麼顯赫的姻親?   有一次居然用開玩笑的口吻問他,聽說你娶的是你的侄女,娶親之前你真的沒有見過你侄女嗎?   他當時答得很坦然:「臣當然見過。所以母親一提起這樁婚事的時候我就立刻應允了。」   皇太孫聽了好像很感興趣似的,想繼續說什麼,旁邊服侍他的大太監輕輕地咳了一聲,皇太孫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住了話題。   他實際上並不介意別人這樣問他。   誰人背後不被人議論。   當年他敢分宗,就想過會被人非議。   何況皇太孫還只是個十一歲的小孩子,好奇這些事也很正常。   他所能做的就是別讓他的小姑娘擔了過錯。   但也可能是他的態度太過坦然,皇太孫反而更加喜歡找他說話了,有時候不是他的課也會把他找去問東問西的,這就無形地佔用了他的時間,讓他時常會早出晚歸。   今天夫妻兩人既然有空說閒話,他可不希望這些家庭的瑣事佔據他們的時光。   「你前幾天說在跟著韞哥兒學畫畫,學得怎樣了?」他坐到炕上,給周少瑾斟了杯茶,笑道,「等會我去看看你的畫。」   周少瑾臉漲得通紅。嬌嗔道:「不行,我還沒有學好。等我學好了再畫給你看。」   韞哥兒還沒有滿兩歲,她還有畫花樣子的基礎,郭老夫人隨手告訴韞哥兒學畫畫,她在一旁閒著無事的時候也跟著學畫了兩筆,照理說。她怎麼也應該比韞哥兒畫得好吧?誰知道韞哥兒拿著毛筆亂點點,然後加上幾筆就是個小雞,人人卻都道韞哥兒畫得小雞比她畫得有趣。   當著外面的人她只能笑眯眯地誇韞哥兒聰明,可當著程池的面她不禁有些沮喪,道:「娘說我根本就沒有仔細觀察過小雞長什麼樣,所以不如韞哥兒畫得有趣……可韞哥兒就見過小雞長得怎麼樣不成?」   這件事程池也聽說過了,所以他才想看看周少瑾的畫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聞言他不禁笑了起來。道:「只怕是鳥語林裡養了小雞。」   周少瑾恍然大悟。   過年的時候程讓送了兩隻錦雞給韞哥兒,養在了韞哥兒的屋裡,韞哥兒就天天地追著兩隻雞跑,雪球也跟著湊熱鬧,幫著韞哥兒趕那兩隻雞。兩隻雞開始還要回頭啄韞哥兒。雪球加入後,就嚇得瑟瑟發抖,跳到了芙蓉花樹上不願意下來。   她沒有辦法,只好把園子東北邊一塊偏遠幽靜的角落收拾出來。取了個名字叫鳥語林來安置這兩隻錦雞。後來韞哥兒每天只惦記著跟集螢跑東跑西,沒空去惹那兩隻錦雞。周少瑾也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   程池卻興致勃勃,道:「走,我們去看看去。」   周少瑾陪著程池去了鳥語林。   和剛開始只養了兩隻錦雞相比,鳥語林已變得大不一樣。   不僅添了鸚鵡、黃鸝、鴿子、八哥等常見的鳥雀。還養了兩隻單頂鶴,兩隻孔雀。   周少瑾看得連連稱奇。   她也看到了那群在山茶花樹下刨土的一群小雞。   負責鳥語林的小雀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個高高瘦瘦的小夥了,他白著臉喃喃地對周少瑾和程池道:「都是秦三太太送來的,韞大爺一塊來的……老夫人知道……我以為夫人知道……」   秦三太太,是集螢。   周少瑾揉了揉額頭。   自從懷孕之後,她吃了就睡,睡了就吃……   周少瑾道:「這些鳥雀什麼時候送過來的?」   小雀道:「是開春之後斷斷續續送過來的。」   「鳥語林裡的鳥都不餵食的嗎?如果要餵食,食從哪裡來?」   她之所以不知道鳥語林的變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家中的開銷裡沒有看見鳥語林的名字。   小雀驕傲地道:「秦三太太帶了些包穀之類的東西,林子裡有野果小鳥,鳥語林沒什麼開銷的。」說完,又怯生生地看了周少瑾一眼,生怕周少瑾要散了鳥語林的模樣。   周少瑾哭笑不得,看了簇擁著她的丫鬟婆子一眼,道:「韞大爺年紀還小,你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一定要記得告訴我一聲。」   眾人朝程池望去。   程池面色冷峻。   丫鬟婆子忙屈身應是。   周少瑾面色微霽。   程池和周少瑾商量:「要不把兩隻丹頂鶴養在你屋裡吧?你沒事的時候也可以畫畫丹頂鶴!」   周少瑾覺得這樣好難,有些訕然地笑道:「我還是跟著韞哥兒一起學畫小雞好了!」   程池笑著捏了捏周少瑾的手,讓人捉了幾隻小雞養到了周少瑾的院子裡。   韞哥兒看了卻大叫,道:「娘,小雞會吃了你的玉簪花。」   「不會的!」周少瑾笑著拍了拍韞哥兒的小股屁,問他,「你今天都幹了些什麼?」   韞哥兒嘟著嘴道:「我和沉香在踢毽子,一點也不好玩。計姨姨已經有……」他數著自己的小指頭,「一天,二天,三天……五天沒有來了。」   周少瑾呵呵地笑,尋思著是不是派人過去西直門那邊看看,秦子平親自來給周少瑾報信,說集螢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因為一直以來身體很好,什麼反應也沒有。要不是身邊的丫鬟提醒,集螢只怕到現在也不知道。   「恭喜!恭喜!」周少瑾喜出望外,忙吩咐吉祥去開庫房拿兩匣子燕窩給秦子平。   秦子平知道周少瑾這裡都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好貨,沒有客氣,收下了東西給周少瑾道謝。   周少瑾忙帶著秦子平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也十分的高興。   這可是秦守約的第一個重孫。   補藥、衣料賞了大半車,反覆地叮囑秦子平要好好地照顧集螢。還說什麼懷了孕的婦人通常都心思多,讓他多陪陪集螢,萬事都要忍讓云云,說得周少瑾都妒忌起來。   秦子平笑著向郭老夫人道了謝。帶著東西回了西直門。   第二天一大早,集螢過來給郭老夫人謝恩。   郭老夫人看她面色紅潤、體態輕盈,一點也不像懷孕的婦人,不住地點頭。只受了她一個禮就讓呂嬤嬤幫她坐在了自己的下首,道:「什麼時候的產期?到時候可記得來給我們報個信?」   集螢向來大方得體,笑著答應了,道:「大夫說產期會在十旬中旬左右,到時候少不得要請老夫人照拂一二。」   郭老夫人和周少瑾聽了都很高興。   這樣算來。周少瑾的孩子和集螢的孩子會前後出世。   郭老夫人連聲道「好」,把身邊一個老成的婆子送給了集螢,說是照顧她懷孕。   集螢聽說這個婆子曾經照顧過周少瑾,沒有推辭。笑著應了下來。   過幾天,得了信的計家不僅送東西和服侍的僕婦過。集螢的嫂子也親自過來了,給郭老夫人問安之後,還送了很多東西給郭老夫人和周少瑾。   郭老夫人笑著向計家大奶奶道謝。   周少瑾卻有些失望。   在她的想像中,計家大太太應該是個英姿颯爽的婦人才是。計家大太太卻長得溫柔敦厚,豐腴白淨,看上去是個很尋常的富紳之家的當家太太。   集螢知道後捂了嘴直笑,道:「你以為我們都是三頭六臂啊!我實話告訴你吧,我這嫂嫂和我們家是門當戶對,她們家一套家傳的小擒拿手,最適合女孩子學了。就算是不用行走江湖,學了這一套以後對付丈夫是不在話下的。我還想著要是你這一胎生了個女兒,就求我嫂嫂告訴她幾招,免得像你似的受人欺負。」   周少瑾汗顏,忙好意地給集螢倒茶。   集螢笑個不停,牽扯了韞哥兒的手道:「走,我們去鳥語林玩去。」並道,「我已經跟我嫂嫂說過了,讓我大哥留意,想辦法給你弄幾頭梅花鹿過來養在園子裡,那才好玩呢!」   周少瑾苦笑,道:「那鳥語林豈不是要亂套了。」   集螢不以為然,笑道:「你們家這麼大的園子,正應該多養些小動物才好。」   這樣恐怕不太好吧?   周少瑾把這件事告訴了程池。   程池也不太贊同,道:「鳥獸養多了,夏天很多蚊蟲,春天容易生病。但韞哥兒從小多接觸些鳥獸都有好處……我們不如在大興或是宛平置辦個田莊,用來養些小東西……」   周少瑾愣道:「我們家要開始置辦田莊了嗎?」   分家的時候,大家都知道程池除了這個宅子,並沒有分到多少銀子。而且養這個大個宅子也很花錢的。   程池笑道:「七星堂的事我問過蕭鎮海和徐牧了。他們兩個人都想接手。但蕭家的那些長輩不同意,寧願拋家棄捨到中原來重新開始,蕭鎮海只好放棄。徐牧會過些日子拜我為師,慢慢接手七星堂的事……再過幾年,七星堂也就與我們無關了。」   這樣一來,程家的後代都能過上平常普通的日子了。   周少瑾喜不自禁,連連點頭道:「那好,我們就在大興或宛平置辦些田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謝謝貼吧吱吱粉絲聯盟、小肥蕊的靈獸蛋,丟丟剪剪的閬苑仙葩。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八十三章真假   這麼大的事,肯定要跟郭老夫人說一聲。   郭老夫人思忖片刻,問程池:「你覺得這個時候買田買地好嗎?要不要再等幾年?」   當初分家的時候,程池可只分了朝陽門的這幢宅子。   程池知道郭老夫人的意思,笑道:「我想把家裡的字畫、古玩之類的東西都要整理一遍。一來是韞哥兒大了,要多見見前人的東西長長見識,二來是有些尋常的收藏可以賣一部分出去,還可以當作親戚朋友之間的饋贈……先買個田莊,倒也說得過去。」   郭老夫人聽著徐徐點頭,笑道:「既然你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照你說的辦好了。」   程池笑著應是,和郭老夫人約定了過兩天就開始清理家裡的庫藏。   周少瑾當然知道家裡不缺銀子,可賣藏品……她總覺得是賣家當,有些不好。但郭老夫人已經答應了,她當著郭老夫人不好說什麼,可沒到回去的路上,她就忍不住和程池說起這件事來:「庫藏都是幾代人的心血,要不就把我名下的幾個田莊都賣了,七七八八也能湊上萬餘兩銀子,到時候我們換個大一點的田莊。」又想到程池不是那種會動用媳婦陪嫁的人,忙道,「就記在我的名下。反正以後也是要給韞哥兒的。」   程池耐心地向她解釋:「有很多東西是因為自己喜歡才收藏,而有些東西是因為別人都覺得好才收藏。我們自己喜歡的東西肯定是要留下來的,可別人都覺得好的東西,如果我們永遠都把它們留在庫房裡,它就永遠只是一幅畫。只有把它拿出去賣買,這些東西才有價值。不然為何什麼盛世的收藏,亂世的黃金呢?這些東西只有拿出去買賣才會值錢。」   周少瑾隱隱有懂。   程池讓她和自己一起去收拾庫藏。   周少瑾興趣勃勃的去了。卻被郭老夫人趕了出來:「庫房裡的這些書畫全都放了防蟲的藥粉,少瑾可是雙身子的人,怎以能到這裡面來。」喝斥碧玉帶她去花園裡面逛,「這個時候的紫藤、薔薇、櫻花、石榴都開了,你陪著夫人去賞花去。」   碧玉忙去扶了周少瑾。   周少瑾沒有辦法,只好去花園裡賞花。   程池送她出門。悄聲道:「我看到好看的就給你留著。」   周少瑾點頭,抿了嘴笑。   沒幾日,京城裡就傳出程池典賣祖上藏品度日的消息。   聽到了樊劉氏的話,周少瑾目瞪口呆,半晌才反應過,不悅道:「這是誰在那裡胡言亂語的?我們家再怎麼落魄,也不至於典賣祖上的藏品過日子吧?」又道。「除了這些,還有其他的什麼傳聞沒有?」   樊劉氏比周少瑾更擔心,道:「其他的傳聞倒沒有聽說,不過這樣的話傳了出去對四爺總是不太好……夫人應該想個辦法澄清一下才好。」   可這樣的事怎麼澄清呢?   總不能逢人就說吧!   周少瑾想到前世自己隨林世晟進宮給皇太和皇太后朝賀的時候,大家都會說些家長裡短的。很多八卦她就是這樣的聽來的。   如果有這樣一個場合就好了!   但如果她想通過這樣的場合為程池澄清,就得先容入到這樣的環境裡去。   周少瑾想著,不由捏了捏拳頭。   從前她太膽小了,站在人群總是覺得不自在。現在她是程池名正言順的夫人,又有程池為她撐腰。她有什麼害怕的?   打定了主意,她寫了張帖子給了彭城夫人,約她五月十五的時候一起去看賽龍舟。   五月十五雖然還早,彭城夫人接到帖子卻很高興。   程池如今越來越受皇太孫的器重。有很多事皇太孫都會找了他去問。他雖不至於在皇太孫面前說些什麼,但能夠和程池交好,也是件錦上添花的事。   彭城夫人很爽快地應了。   只是周少瑾沒有想到這話傳播得這樣的快,連邱氏都驚動了。   她來給郭老夫人問安。   事後卻悄悄地去了周少瑾住的院子,拉了周少瑾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說話:「當初分家的時候,看著三兄弟是一樣的。可池叔叔的錢都折在這幢宅子上面了,沒有多少現銀。現在的東西一天賣得比一天貴,要維持這麼大一個宅子的嚼用也不容易。我們這雖然過得也不大容易,可我們那邊的開銷小,卻也每年都有節餘。你要是不嫌棄,我這裡還有一萬多兩銀子的積蓄,你們先拿去買個小田莊之前的,每年也有個固定的收益。」   周少瑾很是感激,連稱「不用」。   邱氏卻道:「你不必和我們客氣。你二伯也說了,娘跟著你們住,你們晨昏定省,辛苦了。有什麼我們能幫得上忙的事,一定要開口說。」   「真的不用。」一家人親親熱熱的,周少瑾很喜歡這樣氣氛,她笑道,「若真是有困難,四郎早就跟二伯說了。之所以賣那些字畫,是家裡太多了,四郎又不怎麼喜歡,說是要什麼『寶劍贈英雄』,讓他們物有所值。」   邱氏恍然,不由得失笑,道:「倒是我想擰了。聽見就是雨的,以為你們真得要靠典當東西過日子了!」   「怎麼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周少瑾向邱氏細心地解釋道,壓根沒有想到事情會越演越烈,袁維昌和顧九臬等人來問程池到底怎麼回事不說,皇太孫乾脆就賜下了個有著四、五十畝地,位於宛平縣郊的小宅子,還讓內侍帶了話給程池,讓他安心教書,還說什麼「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慄米」,書讀好了,自有出頭之日。   程池啼笑皆非,把地契給周少瑾看。   周少瑾很是緊張,道:「皇太孫不會是誤會你沒有錢吧?萬一要是他知道我們有錢買田莊,會不會覺得你在欺君啊!」   「應該會吧!」程池笑道。「他給我地契的時候滿臉的同情,當時還有其他的朝臣在場,他好像很怕會拒絕,讓他丟臉似的,我只好接了過來——那我們家的田莊就暫時別買了,過幾年再說。」   周少瑾不住地點頭。   程池笑道:「皇太孫不僅把田莊給我們了。莊頭也賜給我們了。他們吃皇糧吃習慣了,未必願意好好地幫我們打理田莊,我想派樊祺過去看看,他若是拿得起,這莊子就交給他管了。」   這對樊祺也是個鍛鍊。   周少瑾替他答應了。   樊劉氏知道後給周少瑾磕了好幾個頭,拍著胸口保證一定會好好打理田莊的。   這可是程池和周少瑾成親之後置辦的第一個產業。   周少瑾自然相信樊劉氏的忠心。   過了兩天,秦子集帶著樊祺去田莊。   晚上樊祺回來道:「那邊的田莊不大。但位置很好,不遠處就是永定河,風調雨順的時候,一年收的糧食可以管兩年的嚼用了。   周少瑾很高興,囑咐了他一番。這才讓他去和樊劉氏告別。   服侍程誥的小丫鬟來稟她,說程證已正式任命為墨縣縣丞,程識為程證送行,下了帖子請程誥一道過去喝酒:「…誥大爺沒有答應。」小丫鬟聲音輕快地道。「說過兩天國子監有比試。」   見程誥心中有數,周少瑾鬆了口氣。讓那丫鬟去廚房:「今天做的是慄米糕,又容易克化又頂飢,端去給誥大爺做屑夜。」   小丫鬟歡歡喜喜地走了。   周少瑾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帶了些上好的補藥和韞哥兒一起去看集螢。   集螢的肚子還不見蹤影。見到韞哥兒的時候還要抱他。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忙攔了集螢,睜大了眼睛道:「你不會是還和從前一樣吧?」   「又沒有什麼感覺。」集螢摸了摸肚子,小聲嘀咕道,「有時候我都懷疑是不是弄錯了……這要是診斷錯誤可就鬧大笑話了。」她說著,掃了一眼比從前多出三分之二的僕婦。   「胡說八道。」周少瑾安慰她,「一個弄錯了,難道兩個、三個都會弄錯不成?」   乍聽說集螢懷孕,秦子平不相信,一連請了四、五個大夫來給集螢診脈。   集螢赧然地笑,領著韞哥兒去了她的後院。   香樟樹下,有個矮矮的梅花樁。   集螢笑道:「韞哥兒,我讓人告訴你走梅花樁。」   韞哥兒很感興趣,周少瑾卻不讓他們玩這個。   集螢見韞哥兒躍躍欲試,不忍拒絕韞哥兒,就叫了個丫鬟過來告訴韞哥兒走樁花樁。   韞哥兒立刻就踏上了矮矮的梅花樁,眼睛亮晶晶地望著那小丫鬟告訴她怎麼走。   小丫鬟紅了臉,告訴韞哥兒走梅花樁。   周少瑾和集螢在廡廊下的美人倚上一面喝著茶一面看韞哥兒練習梅花樁。   「這的丫鬟還會這些!你是從什麼地方找來的?」周少瑾問集螢。   集螢笑道:「是給你挑剩下來的。我瞧著不錯,就要了過來。」   周少瑾訝然,道:「大丫和二丫的武藝很好嗎?」   「那當然。」集螢笑道,「不僅要身手好,還要忠心……」   兩人正興高採烈地說著話,有朝陽門那邊的小丫鬟跑了進來,道:「四太太,讓大奶奶發動了,太夫人讓你快過去看看。「   周少瑾向集螢告了聲罪就三步並作兩步往外走,路上還問道:「什麼時候發動的?當時誰在場?穩婆和乳娘都準備好了嗎?二嫂現在幹什麼呢?謝氏的娘家可曾告知過了?」   雖說娘家的母親來照顧乳孕有些逾越,可法律不外乎人情,邱氏又把謝氏當女兒看,自然也就沒有和她去講究這些。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八十四章推卸   隨行的婆子一邊擦著汗一邊急急地應道:「都到了,都到了。昨天晚上就發作了,二夫人原本不想驚動老夫人和您的,準備孩子生下來了直接去給老夫人和您報喜的,可孩子到現在還沒有生下來,二夫人有些擔心,提前來給老夫人和您報信了。」   周少瑾一顆心高高地提了起來。   可等她到程渭家時,謝氏已經生了。   是個七斤重的大小子。   謝氏的母親抱著孩子笑得合不擾嘴。   趕過來的程笙也鬆了口氣。   邱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忙吩咐丫鬟婆子染紅蛋,給老夫人和各家報喜。   周少瑾輕輕地壓了壓快要擋住孩子面孔的被角,笑著對謝氏的兩位姐姐道:「瞧這孩子,頭髮長得多好,還有這鼻子,和他母親一個樣。」   「可不是!」謝氏的兩個姐姐已經守了她一夜了,此時神色間疲憊中帶著幾分興奮,「可這眉眼長得就像姑爺了。好看著呢!」   眾人說說笑笑的,進去看了謝氏。   原本拉著謝氏的手站在床頭低聲和謝氏說著什麼的程讓立刻就跳到了一旁,面色通紅,手足無措地不敢抬頭。   謝氏也臉紅得像朝霞似的。   謝家的女眷都掩了嘴無聲地笑,謝氏的母親更是眼睛亮了,心疼地給程讓解圍:「我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孩子他爹差點衝進產房裡去了……姑爺也一夜沒睡了,快去歇歇吧!這裡有我們幫著照顧,不會有什麼事的。」   程讓給大家行禮,喃喃地道:「您們也辛苦一夜了……我還不累!」   邱氏笑著道:「你嶽母已經發了話,你照著做就是了。等會還有一堆事要你去做呢,你不養好了精神怎麼能行!快去歇了吧!等會再來看他們母子不遲。」   嶽母和娘親都這麼說了。程讓不得不走。   他依依不捨地看了謝氏和孩子一眼,這才出了內室。   謝氏的臉更紅了。   謝氏的母親看了呵呵地笑,把孩子放在了謝氏的身邊,笑道:「姑爺尊重你,你婆婆又心疼你,你小嬸嬸也趕了過來。就是你們家姑奶奶,聽說孩子還沒有落草,來的時候還帶了支百年的老參,你掉進了福窩裡,以後可得好好孝順你婆婆,照顧好姑爺,尊敬家中的長輩和姑奶奶。」   謝氏小聲地應「是」。神色十分的甜蜜。   周少瑾看著有些感慨。   這就是她喜歡閨女卻想生兒子的緣由。   女兒大了要嫁人,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就只能任由別人家擺布。像謝氏這樣生了兒子的,謝母還要處處顧忌著邱氏的感受,更別說是那些生了女兒的……   周少瑾就想起自己的父親來。   父親好像一直都不太在意這些。   天下間也有像父親這樣的好人吧?   周少瑾嘴角微翹。讓邱氏等守了一夜的人先去歇了,和程笙一起幫著照顧謝氏。   袁氏到了洗三禮那天才露面。   在盆裡丟了兩個四分的銀錠子,給取名儀哥兒的新生兒帶了兩套衣裳鞋襪。   丟在盆裡的銀錠子是穩婆帶走的,這倒好說。孩子過些日子就要滿月了,等到滿月禮的時候再送恭賀也不遲。可邱氏一早就讓人去給袁氏報了信,她這個時候才來……她可是一個房頭的大伯母,未必就有些讓人心中不悅。   邱氏這樣大度的人都有些微詞:「娘聽到消息都跑來看過儀哥兒了,她倒好。姍姍來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她不和呢!」   儀哥兒是郭老夫人的第一個重孫,郭老夫人當然歡喜。   聽到報喜就不顧年事已高坐著轎子過來了,還賞了謝氏一套紅寶石的頭面,分心上鑲著的那一顆,足足有鴿子蛋大家,謝家的女眷都替謝氏歡喜,邱氏也極有面子。   周少瑾只好安慰她:「怕是身體有些不適。您去給她報信的時候她不是派了乳娘過來問候嗎?」   今天是儀哥兒的洗三禮,總不能讓袁氏破壞了氣氛吧?   邱氏面色微霽。   程笙則低聲和邱氏、周少瑾說著悄悄話:「娘,你別怪大伯母了,你看箏表姐,臉色不是也不太好嗎?錦江聽我公公說,大伯好像遇到什麼事了。」   周少瑾和邱氏齊齊變色,擔憂地問程笙:「到底是什麼事?」   「當時也沒有說清楚。」程笙低聲道,「好像是說大伯父推薦的一個什麼人品行不端,被御史彈劾了,結果牽扯到大伯父,說他收受賄賂什麼的……」   程笙的話還沒有說話,周少瑾和邱氏已異口同聲地道著「不可能」:「你大伯父可能會有些猶豫寡斷,但決不可能收受賄賂!家裡每年祭田的收入都可以管他們一家的嚼用了,何況早些年前存下了不少的銀子……」   「我也這麼說。」程笙低聲道,「可外面的人都說,當年程家分宗的時候九如巷那邊拿走了大部分產業,這幾年下來,京城這邊的就有些支撐不住了……」   周少瑾和邱氏的眉頭都不由地皺了起來。周少瑾更是心中惴惴的。   前世程涇是在新帝登基之後入的閣,根本就沒有這件事。今生程涇倒是提前入閣了,卻紛爭不斷。   難道是因為她的原因?   但這件事不可能是突然發生的吧?   程池可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周少瑾擰了擰帕子。   邱氏則和周少瑾商量:「等會我們留了簫姐兒說會話吧?」   周少瑾點頭。   程笙拉了程簫在一旁說話。   程簫一面聽,一面朝周少瑾、邱氏望過來,眼眶陡然間像是有水光閃爍般。   周少瑾在心裡嘆著氣。   這要是真的,做子女的得多傷心啊?   等到散了洗三禮,四個人在邱氏的內室說話的時候,她的語氣不免就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   程簫聽著。還沒有說話淚珠先滾滾地落了下來:「……說是叫韓宗梅的,如今任了宣同總兵,上任沒幾天就吃拿卡要。那宣同是什麼地方?全是些大兵——舒服了什麼都好,不舒服了就是天王老子也敢動刀動槍的,又有些功勳的後人在那裡當差。他又不知道攏絡這些人,就有人慫恿著讓御史給彈劾了。也該父親運氣不好。前些日子皇上正為四皇子的事不高興。韓宗梅就撞了上去,皇上豈有不派人徹查的道理。派去的監軍又正好是乾清宮大太監劉立的乾兒子,平時不見這少個物件的東西清正廉潔,這次不知怎地就公事公辦起來。父親也就被牽連進去了。   「這樣的事也是在所難免的,何況父親已是內閣大學士,往日裡遇到這樣的事也不過是喝斥幾句就算了,偏偏這次父親的運氣太不好了。皇上前腳說要一個不能放過。後腳就查出推薦的人是父親。」   她說著,用帕子捂著嘴嗚嗚地哭了起來,而且還哭得傷心欲絕,不能自己。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程池不可能坐得這麼穩當。   他這幾天可是一句關於程涇的事都沒有提前啊!   周少瑾不解地看了邱氏一眼。忙上前攬了程簫的肩膀,溫聲地道:「你別哭了。你父親也是一時間沒有察覺。何況你四叔父回到家裡一句多的話都沒有說,你二伯母也沒有聽到什麼消息。可見事情不是很要緊。小心哭腫了眼睛回去後不好看。」   她不說這番話還好,她這麼一說。程簫卻恨恨地擦了擦眼睛,道:「您以為他們袁家是什麼好東西?不要說是四叔父了。就是二叔祖知道了這件事,也只能當不知道的——那韓宗梅眼看著自己不成了,就像個瘋狗似的亂咬。說什麼當初送了父親多少多少東西。別人不知道,袁家的人難道也不知道?那東西我爹可曾收了一分?全由著母親送到了袁家。這個時候父親出事了。母親去求袁家幫著說一句話。袁家答應的好聽,臨到頭來卻是一字沒有提。要不是看在二叔祖的面子上,皇上只罰了父親一年的俸祿算是完了事,不然消息傳開了,我們家還有什麼顏面可言。就這樣,皇上還把父親手中的一些事交到了黃理的手上……   「娘這幾天正為這件事忙得焦頭爛額,」程簫拉了邱氏的手,不好意思地道,「不然也不會不來看儀哥兒了……」   這麼大的事,任誰也沒有心情給別人家道賀了。   邱氏想到剛才自己對袁氏的抱怨,心生愧疚,忙道:「快別這麼說!我們這些做嬸嬸的天天在灶前鍋邊打圍,杏林胡同出了這麼大的事都不知道,更談不上幫什麼忙了。你們沒有責怪我們都是好的。你再這麼說,嬸嬸這心裡可就難受了。」又急切地問,「那現在是不是沒什麼事了?」   程簫點頭,眼淚又落了下來,道:「母親總是說袁家待父親如何如何地好,袁家是如何如何的顯赫,可父親落難的時候他們袖手旁觀,袁家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還不如那邊怒目相視的,明刀明槍的,至少知道是仇人……像這樣算是什麼?既然不想幫忙為何不直說?就算是幫不上忙,也應該告訴我們一聲,等我們好找別的路子……難道這天下除了袁家,我們程家就沒有個可幫襯的人了不成……」   她那樣溫和的一個人,說起這件事來都義憤填膺,何況是袁氏這個一向以袁家為榮的人!   「你這話當著我和二嬸說說也就算了。」周少瑾唏噓道,「你可是袁家的媳婦,可不能當著袁姑爺流露出這樣的想法來。」   ※   親們,今天的更新。   這個月1—7日月票翻番,雖然不能備戰到最後一刻,可還是希望月票榜的名次能好看一些。   有沒有這兩天出去玩了沒有看書的親們?有沒有看了書忘記投月票的親們?   還請大家多多支持《金陵春》,能給《金陵春》投月票。   謝謝大家。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八十五章打破   程簫聽了周少瑾的話,又用帕子捂著嘴無聲哭了起來。   周少瑾和邱氏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無奈。   原本程簫是程氏姐妹裡嫁得最好的一個。   丈夫是自己表兄,婆婆是自己的舅母,夫妻間又是婚前就相看過的,彼此中意。袁家雖是大家大族,可她嫁過去之後根本沒有受過一點點的磋磨。   可現在……她夾在中間,卻成了最難受的那個人。   「想哭就哭一場好了。」周少瑾輕輕地拍著程簫的背,低聲道,「哭過之後就要打起精神來了。雖說程家是你的娘家,女孩子出了嫁,娘家有力才能在婆家站得住腳,可你也不能因為娘家就和婆家翻臉,那裡畢竟是你要過一輩子的地方。你還有孩子,總不能不管孩子吧?你回去之後最好是什麼也別說,私底下探探袁姑爺的口氣。若是袁姑爺一點也不心痛你,你就當沒有這個人的,好好守著孩子過日子好了。大伯父這次犯了事,可未必就會倒臺,何況還有你二叔父和你四叔父,就是你二叔父和四叔父不頂事,你弟弟不也入了仕途嗎?只要程家一天有支應門庭的人物,袁家就不敢把你怎樣。要是袁姑爺心痛你,『孝』字之下又無力反抗,你還是好好和姑爺說說話,縱然不能讓他在你為難的時候站出來為你說句話,也要知道你的為難之處,知道心痛你……」   她說著肺腑之言,哭著的程簫卻止住了哭泣,睜大了被淚水洗淨的明眸望著周少瑾,滿臉的詫異。   周少瑾不由語氣微頓,奇道:「怎麼了?是不是我說得不對?」   語氣閃過一絲的惴惴不安。   「不是。不是。」程簫忙道,「我只是沒有想到嬸嬸會這樣的勸我……我以為嬸嬸會……」她艱難地道,「讓我忍忍就算了……」   很多女人不就是這樣過過來的嗎?   如果是前世,周少瑾也許會選擇忍耐,但當她知道忍耐是沒有用的時候,希望程簫能選一條過得讓自己比較舒服的路。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溫聲解釋道:「我們女人家雖然柔弱,可也幫著男人生兒育女,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總不能因此就事事都忍著不做聲吧?」   程簫連連點頭,道:「嬸嬸說到我心坎上去了。我就是氣世亮他沒有幫我出頭。現在回過頭來想想,他也挺為難的……來的時候他還想跟我說話來著,我沒有理他……」她說著。眼眶又開始溼潤起來。   世亮,是程簫的丈夫袁鳴的字。   自己的恩愛丈夫,怎麼能說放下就放下的。   周少瑾安慰她道:「那就更應該說清楚了。不然夫妻之間因此而生分起來,多不好啊!」   程簫頷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你小嬸嬸說得對。」一直聽著她們說話的邱氏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我們做女子的要順著丈夫,可也不能把自己置於水深火熱的地步。這件事原本就是袁家不對,你只管去和袁姑爺說。要是他站在袁家那邊,你二叔一定給你撐腰。不會讓你被袁家欺負的。」   邱氏也說出這樣的話來,大家都有點驚訝。   「看什麼看?」邱氏笑道,「難道我就是不女子?我就不能站在你這邊說話。」   「二嬸!」程簫感激地著邱氏。   「二嫂!」周少瑾有些羞赧。   程笙卻上前抱住了母親,把頭依在了母親的肩頭。嬌笑道:「娘,您真好!」   「我不站在你二從姐那邊就不好了!」邱氏打趣道,推了推程笙,「你給我坐好了,都是做母親的人,還這樣沒有規矩。」   程笙笑嘻嘻地坐直了身子。   邱氏就勸程簫:「那就別傷心了。我相信袁姑爺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   她的話音還沒有落,有小丫鬟隔著帘子稟道:「二夫人,四夫人,二姑奶奶,三姑奶奶,二姑爺來接二姑奶奶了。」   屋裡的人驚訝地互望。   邱氏臉上已堆滿了笑,推了推程簫,高興地道:「看,姑爺親自來接了,想必是心裡還惦記著你。還不快回去。」   程簫臉上一紅,頗有些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架勢。   周少瑾和程笙忙順著邱氏的話笑著催道:「還不快回去。等過幾天儀哥兒的滿月酒,你可要早點過來。」   程簫這才面色緋紅地起來,由邱氏幾個簇擁著出了門。   袁鳴沒有了從前歡脫,笑容顯得有些窘然,上前給邱氏等人行了禮,低聲對程簫道:「看見你還沒有回來,怕是有什麼事,我就過來了。」語氣裡透著幾分小心翼翼。   周少瑾等人紛紛暗中嘆氣,笑盈盈地送了夫妻倆上了轎子,看著轎子出了大門不見了蹤影,程笙這才低聲地道:「但願二姐姐能度過這個難關。」   「上牙齒還有和舌頭打架的時候,別說是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了。」邱氏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道,「阿簫看著不說話,卻是個心裡有事的,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她會有主意的。」   但願如此!   三個人心情都有些沉甸甸地在垂花門前分了走,各自打道回府。   大家都不知道郭老夫人是否知情,怕程涇等人有意瞞著郭老夫人卻在她們這裡露了餡,周少瑾就藉口要幫著邱氏收拾殘局留了下來,郭老夫人一早就帶著韞哥兒回了朝陽門。此時天色已晚,程池已下了衙用了晚膳,郭老夫人忙了一天也累了,只有韞哥兒還生龍活虎的精力充沛,不願意睡覺。程池見還不是他平時睡覺的點,也就隨著他的性子,抱了他坐在書房的長案上告訴他畫小雞。   父子倆一面畫著畫,一面說著話,遠遠地就能聽見韞哥兒清脆的聲音。   周少瑾的嘴角就翹了起來,攔住了去通稟的丫鬟。她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書案旁的落地燈中散發出來的瑩光照在程池和韞哥兒的臉上,父子倆像鍍上了一層釉似的,玉般的雅致,讓她看得有些挪不開眼睛。   或者是母子天性,程池的注意力全放在韞哥兒的身上,並沒有注意到周少瑾回來了。韞哥兒卻突然抬起頭來,高聲喊了聲「娘」,舉著還蘸著墨汁的筆就朝周少瑾張開了手臂要她抱抱。   周少瑾的心頓時軟成了一灘水。   她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啪」、「啪」地親了韞哥兒兩口。   程池低聲笑道:「你娘現在懷著你的妹妹,抱不動你,爹爹抱著你。」   韞哥兒很懂事地點了點頭,指了書案上的宣紙。道:「娘,你看,我畫的小雞。」   「畫得真像。」周少瑾表揚他。   他揚了眉笑,那模樣,和程池高興的時候一模一樣。   周少瑾愛得不行。摟著兒子又連親了好幾口才放下。   程池就笑著哄他去睡覺。   韞哥兒想和周少瑾睡。   因為懷著身孕,周少瑾這些日子很少抱韞哥兒或是陪著他玩了。   周少瑾就有些哀求地望了眼程池。   程池說韞哥兒大了,現在都不讓韞哥兒跟著丫鬟婆子睡了,一個人睡個床。值夜的丫鬟婆子就睡在他的睡邊。   他失笑,道:「可能是你這些日子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少。他特別粘你,你沒回來,他都問了你好幾次了。我雖然希望他能早點獨擋一面,可也不能不管不顧就把他丟在旁邊不管。」   也就是說。同意今天晚上韞哥兒和他們睡在一起了。   周少瑾高興地牽了韞哥兒的手,道:「娘幫你洗臉好不好?」   韞哥兒歡歡喜喜地隨周少瑾去了耳房。   盥洗之後,他躺在了周少瑾和程池的中間。   周少瑾講了跟他講了幾乎不下五十遍的精衛填海的故事。   韞哥兒一手拉著母親,一手拉著父親,在周少瑾甜糯的聲音中進入了夢鄉。   周少瑾這才有空問程池程涇的事。   程池忙道:「娘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周少瑾道,「我們讓娘提前回來了。」   程池心中一松,道:「原本不是什麼大事,因涉及到袁家,怕娘知道了心裡不舒服,我和二叔商量之後決定暫時瞞著娘,等皇上的責罰下來之後再找個機會告訴娘。所以連你們也瞞著。沒想到被笙丫頭說給你們聽了。現在皇上的責罰已經下來了,大哥已經沒事了,過幾天他會親自來跟娘說這件事的,我們就不要抽手了。」   周少瑾覺得這樣也好,笑道:「出了這樣的事,大伯心裡肯定不好過,到時候要不要留大伯在家裡玩一天。」   「看情況吧!」程池嘆惜。   周少瑾不解地道:「袁家為什麼會這樣啊?大伯可是袁家的女婿,這事傳出去了別人怎麼看袁家?」   程池道:「袁家的人之所以不願意幫大哥,還是想家裡優秀的子弟裡能再出一位閣老。可他們也不想想,他們家要是再出一任閣老,那就是三任了,皇上怎麼可能讓一家裡面出三個閣老,又不是沒有可選之人。」   還有一點他沒有說。   從前他不入仕。程許年紀又小,程涇致仕之後程許不可能馬上接手,勢必要給程許留一條後路。而袁家的子弟已有可以爭取入閣的人選,在袁維昌致仕之後,袁家完全可以全力支持程涇,等到程涇致仕的時候,就可以全力幫忙袁家的子弟了。等到袁家的子弟也年事已高,程許又可以接手了……   現在這個平衡被打破了。   程家有了程池。   若是程池也有心入閣,程池大可直接接手程涇,等到程池要致仕的時候,程許又有了資歷。   程家對袁家來說,不僅不是幫手還成了對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發現這個月的月票排在了第三,原本排在前面的這個月的成績都很一般,可能寫不到月底,但還是覺得勇氣倍增,爭取一個這個月的月票。   請大家投《金陵春》一票!   謝謝。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八十六章過節   這些話程池沒有對周少瑾說,周少瑾自然也不知道,但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程家和袁家有了罅隙,程池這麼的坦然,難道在他的心裡,袁家對程家並不是那麼重要嗎?   周少瑾想到前世程家出事袁家好像也是袖手旁觀沒有出力……覺得程池真厲害,就是沒有重生也比她這重生的人有眼光,會看人。   她不由緊緊地抱住了程池的胳膊,低聲道:「沒有了袁家說不定更好——你不是和宋大人很好嗎?顧六爺和黃大人也很好……不一定要在一棵樹上吊著啊!」   程池低低地笑,親了親周少瑾的面頰,笑著調侃她:「你還知道這些啊?」   「我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周少瑾不以為然地往他懷裡鑽。   程池大笑,非常喜歡她對自己的依戀,手伸到了她的衣襟下,輕輕地撫著她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溫聲道:「寶寶今天聽不聽話?」   他的小姑娘給他懷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他不在她身邊,懷這個孩子的時候他一定好好陪著她的。   周少瑾含笑抱了程池的腰,把頭靠在了他的胸口,聽著他「嘭嘭嘭」有力的心跳,輕聲道:「寶寶很乖,一整天都沒有吵鬧。」   程池笑道:「她要是一直這麼乖,等她出生之後,我好好地獎勵她。」   「好啊!」周少瑾道,「要給她買漂亮的珍珠發箍,點翠珠花。」   這麼乖巧的孩子,不管是周少瑾還是程池,都覺得是女孩子。   「不僅給她買珍珠發箍,點翠珠花。還給孩子她娘買。」程池咬著她的耳朵輕笑,道,「快過端午節了,我們請了銀樓的師傅到家裡給你打首飾好不好?端午節那天我們去看賽龍舟。」   周少瑾的身子灘成了一團水,胡亂點著頭,把約了彭城夫人看賽龍舟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懶洋洋的不想動,隱約好像有什麼事要做,一時又記不起來,正巧商嬤嬤來問端午節節禮的事,又有樊劉氏問春晚出嫁的事,她也就把這點點念想甩到了腦後,先定了端午節的節禮。然後留了樊劉氏說話:「四爺說了,讓春晚就從我們榆葉胡同的宅子出嫁。眼看著就到了出嫁的日子,我尋思著你先過去幫她收拾收拾屋子,喜字、喜聯都要貼起來了。」   春晚七歲的時候就進了府,一直在周少瑾身邊服侍。樊劉氏是看著她長大的,早把她當半個閨女看待。如今不僅嫁到了秦家,新郎倌還長得一表人才,品行端正。出嫁的時候還能從周少瑾的宅子裡出門,不要說現在的程家了。就是原來的金陵九如巷,這樣的體面也是從來沒有的。   她喜出望外地應了,忙去告訴了春晚,讓春晚:「無論如何也要去給夫人磕個頭。」   春晚紅著臉點頭。   程池如今只留了和十三行的生意。原來跟著程池的幾個大掌柜如今都在廣州和寧波幫著程池打點和十三行的生意,因為不像從前有那麼多的分店,幾個大掌柜按資排輩的,有些做了二掌柜和三掌柜。可不管是排第幾的掌柜,有從前做大掌柜的那份眼力和手腳,程池在文州和寧波的生意遠遠沒有從前的大,可生意卻一點也不比從前小。好多不知道這家貨行底細的人都勸大掌柜建議東家開分店,他們卻知道程池這是要避嫌,對外都說東家是個淡泊的性子,只想維持個溫飽,不想費那麼多的精神。   也有想來鋪子裡挖人的,有夥計走的,幾個掌柜卻都窩在個小商行。   秦子藉開春就被程池丟到廣州去了,說是讓他好好地在貨行裡幫著打雜,做學徒。等他和春晚成親之後,春晚就會跟著他去廣州,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春晚去給周少瑾磕頭謝恩的時候眼圈都紅了。   周少瑾也頗為唏噓。   她沒有想到程池會把秦子籍丟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只好安慰春晚道:「你也別傷心。等過幾年我跟四爺說說,把秦子籍弄回來。」   「多謝夫人的好意,還是別說了。」春晚委婉地道,「我知道四爺這是為了他好,別人想這樣的事還想不著呢!我不是那種不知道好歹的人。去了之後一定好好和秦總管過日子,讓他幫著四爺守鋪子。」   不管怎麼說,她是夫人的陪房,平日裡聽四爺的沒錯,可若是四爺和夫人有了爭議的時候,她自然是要聽夫人的。   聽話聽音。   周少瑾哪裡能不明白春晚的意思,她不禁笑了起來。   她相信程池會一輩子對她好的。可春晚能這樣維護她,她也很高興。   既然如此,也就不用說多的話了。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她對程池有信心,也不必非要春晚也相信。   周少瑾親自攜了春晚起身,道:「你出嫁的那天我不能去送你了,你有什麼事就找樊媽媽。我跟她說了,讓她這幾天什麼也別管什麼也別幹,一心一意地幫你準備出閣的事。三天回門就回我這裡來。定了啟程的日子我再為你送行。」   春晚眼睛紅紅地點頭。   周少瑾叮囑她:「記得去給姐姐辭行。」   春晚嗚咽著應下。   周少瑾從記事起就和春晚在一起,名為僕,實則如親人,見春晚傷心,她的眼淚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兩個人哭了一通,春晚這才下去收拾東西。   等到春晚走的時候,兩人又抱著哭了一通。   程池忙哄著她:「小心孩子,別讓她一出生就是個小哭包。」   周少瑾忙止了眼淚。   郭老夫人就和她商量:「珠珍也到了出嫁的年紀,我瞧著她也挺討你喜歡的,不如把她也留下來,到時候給你做個管事的娘子。和碧玉也能搭著手幹活。」   周少瑾有些意外。   郭老夫人笑道:「要說我屋裡原來的四個大丫頭,翡翠和碧玉是最能幹的。可我瞧著你好像不太喜歡翡翠似的,就做主把她留在了金陵……」   周少瑾此時才知道郭老夫人的好意。   她不由汗顏,道:「我聽您的。」   郭老夫人就笑道:「那把瑪瑙也留下來好了。」隨後拉了周少瑾興致勃勃地幫兩個丫鬟挑人家。   又要人品好,又要長得周正,還得是程家的世僕,兩人挑挑揀揀了半天也沒有定下人選來。她們索性把碧玉也拉一塊兒相看。   這樣一直忙到了月底,彭城伯家送了貼子請周少瑾五月初五去家裡賞花,周少瑾才記起這樁事來。   她不由急得團團轉。   讓彭城夫人帶她出去應酬的話是她說的,程池讓她陪著他看賽龍舟是他點的頭……她不知道怎麼辦好。眼看著日子一天天地逼近,她只好找程池想辦法。   程池很是意外,道:「你怎麼想到和彭城夫人一起過端午節的?」   周少瑾怕程池生氣,喃喃地說了自己的打算。   程池哭笑不得,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地撫著她的背,好脾氣地道:「我說過外面的應酬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你看宋夫人,不也不出門應酬?這樣的流言蜚語每天都有,只有當事人才會放在心上,你不理會它,它馬上就會被新的流言蜚語代替……端午節的時候你還是跟著我去看賽龍舟吧?彭城夫人那裡,你派人去給她老人家送個信,就說家裡有客人,你走不了。我約了顧九臬夫妻和袁別雲夫妻還有衙門裡的幾個同僚的家眷來家裡做客,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賽龍舟去。」   周少瑾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彭城夫人回信直稱「知道了,知道了」,還打趣她道:「哪天程子川不沐浴的時候你過來玩。」   周少瑾只當沒有看見,精心安排了席面筵請程池的同僚和好友。   程池的同僚都比程池大,周少瑾年紀又小,沒有帶夫人過來,倒是袁別雲的太太三奶奶,把三個兒子都帶來了。大的十二歲,小的六歲,個個長得劍眉星目,一字排開站(了)著給郭老夫人請安,喜得郭老夫人不住地頷首,親切地問幾個孩子的功課和日常起居。   韞哥兒是個不怕生,從乳娘懷裡,小跑著站到了袁別雲幼子的身邊,高高矮矮地站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韞哥兒是袁別雲的兒子。   滿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   三個孩子也因此一下子和韞哥兒親近起來。   袁三奶奶看了直笑,著:「可惜是個小子,不然給我做兒媳婦去。」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半開玩笑地道:「要是少瑾這胎是個閨女,就給你做兒媳婦去。」   「那我可得多謝老夫人了。」袁三奶奶把韞哥兒摟在了懷裡,笑著逗他,「去袁世伯家裡玩好不好?你看,有這麼多的哥哥!」   韞哥兒高聲應「好」,還提要求:「哥哥們要陪我玩躲貓貓。」   袁三奶奶就對三個兒子笑道:「聽到了沒有?」   三個孩子不知道像了誰,都不是特別活潑的性子,恭恭敬敬地應是,陪著韞哥兒去了院子裡玩。   韞哥兒玩得高興極了,程池等人也喝得十分盡興,下午去了西苑看賽龍舟,晚上去大相國寺吃了齋菜,散了之後還要帶韞哥兒和周少瑾去看燈。   要不是半道上韞哥兒睡著了,程池就真把周少瑾母子拉去了朱雀大街。   周少瑾從來沒有看見過程池像今天這樣的興致勃勃,回去安頓好韞哥兒,打了水服侍著程池洗了臉腳,忍不住問他:「可是出了什麼事?」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八十七章兩面   程池笑著親了親她的面頰,道:「皇上可能會讓四皇子去就藩。」   皇上一共有十三個兒子,成年的有八個,封了王的有六個,卻全部都住在京城。早年間也有御史上書讓幾位皇子就藩,可皇上卻一直留中不發。加上太子之位早已確定,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現在皇上讓四皇子就藩,也就是說,四皇子將遠離京城,不再有繼承大寶的機會。   周少瑾喜不自禁,道:「是不是程家從此就安全了。」   「一半。」程池笑道,「他真有心,就算是就了藩也能造反。」   周少瑾笑道:「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那麼容易成功了吧?」   「不錯!」程池見她笑得眉眼彎彎,心情更好了,道,「不在京城,很多事他再做就不合適了,我們到時候再給他點上幾把火,如若不反,這生也別想再踏進京城一步。」話說到這時,他的表情變得冷峻起來。   周少瑾知道程池說到就會做到,不由有些緊張地握了他的手,道:「那你小心點。可別讓人看出了破綻。」   這樣玩皇家子孫在手掌的「遊戲」,一旦被人懷疑,不管是誰登那九五至尊之位都不會放過程池,不會放過程家的。   「我知道。」程池笑道,「等送了四皇子走,七星堂就會正式交給金沙幫,到時候江湖上也就沒有了七星堂這個幫派了。」他說著,語氣微頓,道,「以後我們的子弟固然可能以脫離這些是是非非,這吃穿用度恐怕也沒有從前那樣的寬裕了。」   周少瑾倒想得通透,笑道:「世上的事。有德者居之。不可能事事都佔全,事事都佔盡。何況這七星堂也不是程家祖上自古就傳下來,而是則公他老人家創建的。可見子弟要是有本事,自會青史留言,錦衣玉食。子弟若是沒有本事,只會像二房的程勵那樣。落得個少年早逝的結局,還不如讓他們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飯,自己去掙自己的前程去。」   程池看周少瑾的目光就有些肅穆。   周少瑾不禁有些不自在起來,小心地道:「我是不是說錯了?」又道,「我只是想著小時候樊媽媽跟我說的話——好女不穿嫁時衣,好男不吃爺娘飯。這人大了,總得自己去闖蕩。比家裡金山銀山堆著給他用都好……」   程池笑了起來,親暱地捏了捏周少瑾的下巴,溫聲道:「我是沒有想到我的小姑娘有副玲瓏心腸,和我想到一塊去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世上平常普通人多著呢。子孫是什麼樣子,與其依靠祖上的餘蔭,不如自己去掙。」   那韞哥兒豈不是也得自己去掙?   周少瑾想想都覺得心痛,手不由輕輕地撫了撫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   「怎麼了?」程池見了緊張地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周少瑾輕輕搖頭,覺得自己明明知道這個道理心裡輪到韞哥兒的時候卻沒有辦法放下。可見慈母多敗兒這句話是有道理的。   她轉念想到郭老夫人。   能把三個兒子都培養成兩榜進士,不做母親,還真的體會不到這其中的艱難。   她商量程池:「以後有關孩子的扶養我們還是多請教娘吧?」   程池轉瞬就明白了她的擔憂,笑道:「只要你捨得。我就把孩子交給娘看著。」   「捨得!」周少瑾咬了牙道,「不能因為心痛孩子卻害了他們。」   程池呵呵地笑。   覺得沒有比他的小姑娘更溫柔懂事的姑娘了。   最最難得的是她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能做的事決不推諉,不能做的事決不攬著。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成親都有三四年了,她的目光還是這樣的清澈澄淨。   程池把周少瑾摟在了懷裡,綣繾地在她的頭頂落下一個吻,低聲道:「等你生了孩子,我抽空陪你去趟普陀山吧!」   「真的嗎?」周少瑾驚訝地望著程池,「你怎麼知道我想再去趟普陀山?」她掩飾不住神色間的歡喜,「你能走得開嗎?」程池可不是從前的閒散之人,她的表情一黯,道,「你若是忙,不陪我去也可以,我可以和姐姐一起去。那次姐姐就好羨慕我……」   不過是出去走走,就能讓她這樣的高興。   程池心中閃過憐惜,笑道:「總能抽出時間來的。不過得等寶寶大一點了,而且得把他們倆個都留在家裡,他們年紀還太小。等韞哥兒大一些了,就讓他再陪著你去一趟……」她對去別處都沒有興趣,那就讓她去做她自己感興趣的事。   周少瑾總覺得自己能重生,是因為前世尊敬菩薩的緣故。所以今生就更虔誠了。   去普陀山禮佛,在她看來就是一場功德。   但程池也陪著她去的話,會花很大的力氣吧?   不如等韞哥兒大些了陪她去。   那個時候寶寶也能一起帶去了。   周少瑾打定了主意,可對程池能提出陪她去普陀山的事還是一樣的感激。   她笑眯眯地點頭,決定到時候了再說。   寶寶要到冬天才會出生呢!   再怎麼也要等他周歲了自己才能出行吧?   周少瑾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周初瑾,大家都提前做準備。   只是沒有等到她派人去請周初瑾過來,有人投拜帖。   周少瑾拿著帖子正看了反看,確定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這才問商嬤嬤:「她怎麼會來拜訪我?不是應該拜訪老夫人嗎?」   商嬤嬤含蓄地提醒她:「從前她就走不到老夫人的面前。如今我們和九如巷分了宗,她就更走不到老夫人面前了。只好借著關老安人的名義來到您這裡試試。」然後勸她道,「吳夫人既然來拜訪您,可見對諾大奶奶留在金陵老家服侍婆婆之事很是贊同了,我覺得您應該見見她——諾大奶奶沒有了娘家的人支持,想離開九如巷,除非汶大太太病逝了。」又道,「我也知道夫人性子率直,未必喜歡和她打交道。您實際上也不必和她常來常往的,為這個諾大奶奶還犯不著。只要她過來送禮你沒有把東西退回去,讓她知道您沒有因為諾大奶奶的事牽怒吳家就行了。」   周少瑾道:「吳大人可是四品的知府……嗯……他現在升了從三品的參政……」   這次吳夫人來拜訪她,就是因為吳寶璋的父親吳岫升了兩湖左參政。   吳夫人在袁氏面前這樣謙和倒說得過去。在她面前這樣……是不是有點過了。   不過,自從程涇出了那件事之後,袁氏和袁家的關係瞬間降到了冰點,端午節前來給郭老夫人問安的時候臉色白得嚇人,精神也很萎靡。大家都裝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絕口不提程涇的事,只是關心地問她的身體怎樣了,郭老夫人看她這個樣子,心裡還是有些不好受,讓她不舒服就在家裡養著,端午節的時候就不用過來問安了。   袁氏可能真的無心應酬,端午節的那天程涇一個人過來的,給郭老夫人賠了個罪,說袁氏人非常的不舒服,在家裡躺著。周少瑾和邱氏等人還去看了她的。   小丫鬟們在廡廊下給她熬藥,袁氏比之前清瘦了很多,看那樣子倒是真的病了。   而且聽程涇的口氣,袁氏還沒讓人告訴程許。   這種情況之下,吳夫人就是想和袁氏走動也不可能見到袁氏。   這麼一想,周少瑾又有點釋懷。   她道:「那就請吳夫人進來吧!」   前世也好,今生也罷,對不起她的是吳寶璋。   從前她對吳寶璋還有恨意。   但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再回過頭去看吳寶璋,這個人已經可以讓她忽略不計了。   吳夫人若是怕吳家受了吳寶璋的牽連,那就把這個結解開好了。   從今以後吳家是吳家,她是她。   至於節禮什麼的……大家還是彼此乾淨不要來往的好。   周少瑾客客氣氣地接待了吳夫人。   吳夫人壓根沒有提之前兩家的交情,只是說吳大人已經離開了金陵,想到從前程家對吳大人的照顧,他們夫妻倆想過來道個謝。兩湖離這裡千裡之迢,此時見過之後,不知道以後什麼時候還會再見。吳家二小姐吳寶華和吳寶芝都嫁得嫁,訂親的訂親,女婿都是揚州人,以後難得回金陵,吳寶璋的胞兄吳泰來雖然不成氣,可到底是吳大人的兒子,這次去兩湖,也會把他帶了去等等。   還提到程諾的外室生了個兒子,前些日子寫了信回去要給兒子上譜,被二房的老祖宗駁了回去。二房的識大太太鄭氏還專程去了趟吳府,吳大人覺得這是程家的事,他們不好插手。   言下之意,是吳家是不可能管吳寶璋了。   周少瑾像沒有聽懂似的,也不搭腔,只問吳寶華嫁得怎樣,吳寶芝訂了個怎樣的人家,吳大人什麼時候啟程去湖廣,說吳大人這麼快就升了參政,布政使就指日可待了,恭喜他們家吳大人擢升……吳夫人走的時候,周少瑾還送了對金鑲玉的如意做回禮。   吳夫人倒是高興地走了,周少瑾卻忍不住嘆氣。   吳寶璋……還不如自己的前世。   自己前世那麼落魄,親人卻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   她不過是不討婆家的歡喜,她的親人卻對她如避蛇蠍。   周少瑾這次也就徹底地把吳寶璋放下了,寫了帖子約彭城伯府的女眷和程簫幾個六月初六去廟裡看師傅們曬經書。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八十八章插曲   說的是去看曬經,實際上就是去廟裡玩。   不管是彭城伯府的女眷們還是程簫等人,都欣然應允。特別是程簫,程涇的事已經過去了,程袁兩家好像沒事了,又恢復了從前的笑語殷殷,可誰都知道,這不過是表面的平靜,指不定哪天就會出個什麼事,把兩家的關係碾成粉末,說話行事都帶著些許的粉飾太平,偏偏這又是她的婆家,是她下半輩子生活的地方,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周少瑾的請帖正好給了她一個出去透透氣的藉口。   眾人歡歡喜喜地商量著去哪家廟裡看曬經。   宮裡有聖旨下來,讓四皇子去信陽就藩,皇上請欽天監看了日子,六月初二是黃道吉日,讓四皇子在那天啟程。   滿打滿算,也不過二十天了,而四皇子已經開府十幾年了,那麼多的東西,怎麼可能短短的二十幾天裡就能收拾好?   四皇子請了人去向皇上求情,想過了七月半再啟程,卻被皇上駁了回來,而且還讓禁衛軍統領韓丁派了人去幫四皇子府收拾行李。   可韓丁哪裡敢去催四皇子。   心急如焚地來找程劭商量,問程劭有沒有什麼辦法。   自從兩人一起為皇太子的事當過差之後,都覺得對方是很可靠的人。平日裡雖然沒有什麼走動,有為難之事的時候卻覺得對方是能託付的人。   程劭聽著就笑了起來,道:「皇上只是讓四皇子就藩,又不是讓四皇子搬家?你們這些日子趕著把四皇子和皇子妃平日裡慣用的東西收拾一下,等到六月初二啟程前往信陽就行了。至於那些家財,你們幫著慢慢收拾、封存就是了。」   這樣一來兩邊都得宜。   韓丁聽著眼睛一亮,笑著打趣程劭:「還是讀書人厲害!我們這些行武出身的還就真想不出這樣的主意來。」   程劭微微地笑。   常氏請讓丫鬟端了果點進來。   韓丁就問起常氏來:「嫂夫人可好?」   常氏曾在乾清宮當差。和常氏也曾打過照面。   「還好。」程劭笑道,想到常氏除去朝陽門郭老夫人那裡坐坐,平日裡就在家裡讀書寫字,照顧兩個重孫,難得有個去處,送走了韓丁之後。就去了常氏那裡。   常氏還準備留韓丁吃飯,誰知道韓丁和程劭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見到程劭,她不由地道:「可是出了什麼事?韓統領喝了幾口茶就走了。」   程劭把四皇子的事告訴了常氏。   常氏嘆氣道:「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若是四皇子早點去就藩……」說到這裡,她神色惶然打住話題。   程劭心中一動,道:「皇太子的事……你也知道?」   常氏見身邊沒有旁人,程劭又是她極放心的人,她不禁壓低了聲音道:「怎麼不知道?宮裡的事。常常是瞞上瞞不住下,我又在乾清宮當差。別說是皇太子的事了,就是那戴氏的事,我們也一早就知道了。當然若不是四皇子在太后面前誇那戴氏,當初戴氏就被贈給了七皇子。又何來這樁公案?」   程劭哂笑。道:「是我愚笨了。」   常氏赧然,道:「不是老爺您愚笨,是宮裡有多黑,您沒有想到而已。」   程劭想了想。道:「那你能順利出宮,也不簡單。」   他神色認真肅然。聽得出是腹肺之言。   常氏眼睛微澀,喃喃道:「哪有什麼不簡單!也不過是掙扎條活路罷了。」   程劭點頭。   想著那些只怕不是什麼好的記憶。又想到自己來找她的目的,就轉移了話題,道:「我平時都在翰林院待著。偶爾有休沐的時候也會被皇上叫進宮去。你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在家裡也很寂寞,你要是沒事,就多去朝陽門那邊走動走動。四郎媳婦我看著脾氣挺好,你們去她也很歡喜的樣子,應該是個做伴的人。要是覺得那邊常去不方便,也可以去找你從前的那些姐妹們玩。」   她在宮裡待了這麼些年,不可能沒有相好的宮女。   只是沒有誰像她這麼好的運氣,能嫁給像程劭這樣的人做繼弦。多是做了教養嬤嬤或是收了娘家的侄兒做養子,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市井小民,常氏怕程劭嫌棄,只在出宮的時候去見過兩次,之後她不去找她們,那些在宮裡能夠呆到放出來的哪一個不是成了精的人,自然不會來找她,給她添麻煩了。   常氏既驚異又激動,偏偏又有種程劭就是這樣的人,他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的感覺。   「我有空的時候就去看看她們。」她說著,忙眨了眨眼睛,把眼眶中的快要落下的淚水眨進了眼眶,道,「只是大家都是拖家帶口的,不如我這裡吃了喝,喝了吃的,整天閒著沒事幹。」她含蓄地表達了自己的謝意,然後道,「前幾天四郎媳婦約了我六月初六去廟裡看曬經,還說要把孩子都帶上,這幾天大家正討論著是去大相國寺還是去柘潭寺,老爺不說,我也準備明天去趟朝陽門——聽說大郎媳婦有些不好,我想問問四郎的媳婦和二郎的媳婦有什麼打算,我想這兩天和她們一起過去看看!」   常氏性子很好,又會察顏觀色,和程家的女眷相處得都很好。   在這一點上程劭很放心。   讓帳房拿了三百兩銀子給常氏零用,程劭就去了書房。   可程劭的話還是像一顆投入常氏心裡的石子,泛起了陣陣的漪漣。   她還是決定去看看從前曾經和她一起進宮卻做了教養嬤嬤的老姐妹。   只是沒有想到她去的時候遇到了老姐妹的還留慈寧宮當差的乾女兒方氏出宮去看她。   三個好好地輕快了一番。   不僅喝了酒,還臨時叫了個瞎先生來說了段書。   但她們還是在宮裡呆得太久了,這樣的輕快卻讓她們始終都覺得放不開。   常氏的老姐妹自嘲道:「做奴婢做慣了,沒有辦法啊!」   一席話說得常氏和方氏都沉默了半晌。   方氏忙插開了話題,對常氏的老姐妹道:「乾娘,四皇子要去就藩了你知道嗎?聽說太后娘娘知道後很不高興。問皇上既然四皇子要去就藩了,為何三皇子還留在京裡?據說四皇子走後三皇子和八皇子也會去就藩。」   都是在宮裡呆了大半輩子的人,宮裡的事比外面的事還要熟悉了解。   常氏的老姐妹聞言笑道:「太后娘娘沒有催著給皇太孫選妃嗎?她老人家最喜歡兒孫滿堂了。當初就嫌棄太子妃只生了皇太孫一個人。不過,皇上知道後肯定又頭痛了。」   皇太孫今年才十一歲,根本不可能成親。   方氏笑道:「可不是。」說著,她面色微凝。悄聲道:「可四皇子妃昨天進宮,想把娘家的一個侄女託付給皇太后……皇太后竟然應允了,還把人放在了林太妃的身邊,讓林太妃教導她……」   常氏和老姐妹都有些動容。   話說到這裡該說的也都說了。   三個人又說了誰誰誰是什麼時候進的宮,如今在哪裡當差,誰誰誰是什麼時候進的宮,如今卻成了坤寧宮的大宮女之類的家長裡短。就散了。   常氏回到家裡,家裡的丫鬟告訴她程池過來了:「……和二老太爺在書房裡說話呢!」   雖說都是侄子,常氏卻感受到程劭更喜歡程池。   她親自端著茶點去了書房。   程池起身恭敬地向她道謝。   常氏忙屈膝行禮,替他們關了房門。   但程池的話還是飄了出來:「四皇子身邊的石寬讓人帶了信給我,說他會留下來幫著四皇子府收拾行李。想在四皇子離開之前和我見一面……」   難道程家站了隊?   皇上那麼器重程家,程劭也不是那沒有見過世面的,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常氏快步離開了書房,撫著胸站在廡廊喘著氣。   西下的夕陽映紅了半天的天空。院子裡的玉簪花爭相開放,浮動著馥鬱的香味。安靜的仿佛一幅畫。   這是她求了半輩子才得到的安靜。   常氏腦海裡浮現出程劭清瘦卻溫文的面孔。   她抿了抿嘴,招了身邊的小丫鬟道:「你進去喊了二老太爺出來,就說我這裡有要緊的事跟他說。」   小丫鬟不知輕重地歡聲應「好」,歡歡喜喜地去了書房。   不一會。程劭就出現在了廡廊上。   「出了什麼事?」他關心地問,眉宇間沒有一點點的不耐煩。   這就更讓常氏下定了決心。   她小聲地把方氏的話轉述給了程劭。   程劭的表情一下變得嚴肅起來,他道:「你跟我來——這件事得讓四郎知道!四皇子可能不好直接和那些閣老打交道,倒是和這些閣老家裡的子侄們走得很勤。」   常氏鬆了一口氣。   程家不是主動站隊,這就好。   她去了書房。   程池聽了程劭的話良久都沒有說話。   書房裡的氣氛很是壓抑。   常氏也有些忐忑起來,道:「也可能是我猜錯了……我去打聽打聽四皇子妃的侄女到底有多大?也許只是想讓她留在皇太后面前盡孝,免得他們在信陽呆的時候久了,皇太后忘記了他們……」   「也好。」程池道,「只是嬸嬸要小心,千萬別勉強。若是讓人看出什麼破綻來把您給牽扯進去就麻煩了。」   「我知道。」常氏笑著舒了口氣,開玩笑道,「我也不是不會說話的人。」   看她還有心情說笑,程劭和程池也跟著舒了口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還有一、兩章就結文了,好捨不得大家啊……~~~~(第五百八十九章等待   天子無私事,後宮的動向通常都會成為廟堂的風向。   加之男女有別,皇上的後宮,對朝臣來說就成了絕對的禁地。   朝臣不要說是同聲同枝了,就是打聽消息也很困難,有些人就把心思放在了外戚的身上。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新皇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外戚的緣故。   程家是正經的讀書人家,自然不會去走外戚的路子。可他的手已經伸到了宮裡,可想知道東西六宮的動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如今有了常氏,關於四皇子妃娘家侄女的事他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那小姑娘只有八、九歲?」程池坐在程劭的書房,喝著常氏親手沏的茶,面色肅然地和常氏、程劭說著話,「知道是什麼樣的出身嗎?」   本朝五品以上的官吏之家的女兒不得入選皇家之媳。   「父親是個從九品的庫吏。」畢竟是在乾清宮呆過,一問就通。常氏道,「五代同堂,母親是京城有名的全福人。有四個哥哥,兩個妹妹。」   全福,宜男。   這樣的人家,皇家是最喜歡的了。   也就是說,這個女孩子是準備給皇太孫的。   「虧得他能找到這樣一戶人家。」程池撇了撇嘴。   常氏忍不住道:「四皇子只怕不會甘心,四爺還是小心點為好。」   最好是不與之交惡,也不要走得太近。   程池覺得自己的這個新嬸嬸倒是個拎得清的人,想了想,道:「如今我是皇太孫的授業師傅之一,皇太孫還賜了我永業田,我就算是想不得罪四皇子。萬一四皇子成事,誰知道他會怎麼想?現在是只能和他周旋到底了。」   常氏沉默了幾息,苦笑道:「宋閣老這樣,也不知道是幫了你還是害了你?」   程池覺得既然常氏都能感覺到四皇子的野心,宋景然這個白手起家的草根閣老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他不由笑道:「也許他覺得他自己避開了一時風雲,萬一我落魄。只要他還在朝廟有一席之地,就可以把我重新拉回去……」   如果沒有周少瑾的示警,他也會這麼想。   甚至會慶幸宋景然這個時候要回家丁憂。   可有了周少瑾的前世之說,程家安危卻來自於皇家本身,已不是宋景然能左右的了。   程家也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程池拿定了主意,然後去見了石寬。   或者是四皇子要離京了,瑣事很多。石寬神色有些疲憊。   兩人在小酒館見了面,切了幾個小菜,要了一壺酒。   程池一面喝著酒,一面聽石寬說話:「……四皇子這一去,就算是回京朝賀。那也是有數的。正房的梨花木家具是皇子妃所愛,後花園種的數百株綠萼是四皇子所愛,還有東暖閣的西府海棠,西跨院的百年丹桂。碧漪軒的那對孔雀,林林總總的。七月半之前肯定是收拾不完的。四皇子請了熊師傅在皇太孫面前說項,讓我們能把東西都搬走。到時候還請程大人幫著在一旁美言幾句。」   聽上卻是舉手之勞。   可皇上已經駁了的事,尋常的人又豈敢再撫那逆鱗?   程池卻爽快地答應了:「……到時候定為四皇子說項。」   石寬眼底閃過一絲困惑,可看著程池神色坦蕩。他又不由地把這份困惑壓在了心底,兩人說起了四皇子就藩的一些事宜。   程池問起了程輅:「他是跟著四皇子去藩地還是留京城?」   石寬心中咯噔一下,笑道:「他是有功名的,跟著我們四皇子去藩地做什麼?」   自從程輅以陳立女婿的身份與四皇子交往之後,四皇子對他很有好感,家中的宴請常叫了他過來熱鬧,他話裡話外都勸四皇子掌握先機,四皇子雖然沒有說什麼,可做為心腹,石寬卻看得出來,他的很多話都搔中了四皇子的痒痒處,四皇子就藩,程輅曾表示和四皇子一起去信陽,四皇子當時沒有說什麼,可臨到定了啟程的日子,卻把程輅留了下來,鼓勵他早日考取功名,好到四皇子的藩府任長史。   此時程池問起來是什麼意思?   程輅可是程家除了名的子弟。   何況程輅除名還與程池的夫人有關係。   石寬笑道:「程大人莫非有什麼指教?」   「那倒沒有。」程池笑道,「我只是有點好奇罷了。」   石寬問不出什麼來,只好把這件事放在一邊。   程池微微地笑,回到家裡就囑咐懷山:「派人盯著程輅。」   懷山不解。   程池冷笑道:「他可不是那種安分守己的人。四皇子若是有什麼打算,那他就是從龍之功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己失去這種機會的。我們盯著他,多多少少都會有點收穫的。」   他記得周少瑾告訴他,前世四皇子是由皇上下旨登得基,如果是矯旨,那必有一個和乾清宮聯繫的人。   前世是誰他不知道,今生卻有可能是程輅。   懷山應「是」,退了下去。   周少瑾卻擔憂地道:「如果今生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呢?」   程池笑道:「我們怎麼能把希望都放在程輅身上。他畢竟只是四皇子的一個門客。盯著程輅,也不過是防範於未然的手段——我這幾年在京城中諸多布置,若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懷疑,正好借著盯程輅的事稍轉移一下視線。真正要盯的,是乾清宮的陳立。」   這件事,他已經和常氏說好了。   常氏有人幫他們傳遞消息。   陳立不動他們就不動,只要陳立有異樣,他們就能得到消息。   但四皇子到底是準備把那個小姑娘放在慈寧宮用來圖謀以後,還只是個麻痺皇上的棋子,程池不敢肯定,只能做兩手準備。他不希望周少瑾跟著他惴惴不安地等待這個結果。   「你們去寺裡看曬經的事都準備得怎樣了?」他適時地轉移了話題。「決定好去哪裡了沒有?」   「準備去柘潭寺。」周少瑾笑道,「大家都覺得總是去大相國寺,沒有意思。」   程池笑著點頭,道:「我給你二百兩銀子做私房錢,你陪著娘去柘潭寺好好玩玩,明天再回來。」   「好啊!」難得程池這樣主動提起讓她在外面過夜。周少瑾笑道,「我到時候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程池忙道:「廟外面的東西你可別亂買了吃,都不乾淨的。要吃就吃寺裡的東西。特別是韞哥兒,不能讓他吃外面賣得那些什麼糖畫糖人的。你們就在廟裡逛……」   周少瑾不住地點頭,抿了嘴笑。   等到了六月初六那一天,程笙早早的就過來了,隨後彭城伯家的女眷和邱氏、謝氏、程簫也都陸續地到了。只有常氏,已經過了約定的時候還沒有到。   周少瑾正要派人去催,雙榆胡同那邊的一個小廝喘著氣跑了過來,說是家裡突然來了客人,常氏來不了了。   大家很是可惜。讓那小廝帶話回去,說回來的時候會給常氏帶些柘潭寺的齋菜餅給她的,就上了馬車,魚貫著出了胡同。   小廝又一溜煙地跑回去報信。   常氏賞了那小廝一把銅錢。轉身回了內院。   本應該去上朝的程池此時卻站在程劭的書房裡,見到常氏問道:「她們都出了城?」   神色極其冷峻。   常氏點頭。遲疑道:「二老太爺那裡?!」   「你放心。」程池道,「我已派了人跟著二叔父。就算二叔父被皇上召去問話,也能遞消息給韓大人。倒是嬸嬸您,還是想辦法找個地方躲躲吧!四皇子在路上突然病了。誰也不見,今天又是西山大營和五城兵馬司換防的日子,過了今天,四皇子不可能混水摸魚地調防,他要動手,只能是在今天。城裡肯定會亂起來的。柘潭寺那邊卻有我們程家的護衛守著,就算是山西大營的人去,一時半會也佔不了便宜,何況今天太后娘娘會去白雲觀聽道,四皇子就算是想要挾皇上,也會往白雲觀去,柘潭寺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我知道。」常氏鎮定從容地道,「所以我就更應該呆在家裡了。我答應了我那姐妹淘的,若是事敗,定會和她共進退。她要是看不到我,還以為我們欺騙了她。等你走了之後,就會去她那裡等消息。」   「這怎麼能行?」程池皺了眉。   常氏卻打斷了程池的話,道:「時候不早了,您不是還要去衙門嗎?你還是快去吧!現在說這些都已經遲了。沒有了程家,也就沒有了我。我願意和二老爺共進退。四爺就不要勸我了。如果周氏知道您打得什麼主意,她肯定也不會離開京城的。這也不是您瞞著她的原因嗎?」   程池不再說什麼,朝著常氏揖手說了句「保重」,就從後門離開了雙榆胡同。   常氏看了眼安寧靜謐的書房,也轉身離開了雙榆胡同。   乾清宮裡,皇上下了朝之後就覺得心裡有什麼事似的。   批了會奏摺,心情還是沒能寧靜下來,他問陳立:「皇太孫呢?」   陳立躬著身子,恭敬地應道:「在上書房跟著熊師傅讀書呢!」   皇上問:「四皇子讓熊師傅向皇太孫求請,皇太孫是怎麼答的?」   陳立的身子躲得更低了,道:「皇太孫說,這事得您定斷。」   皇上覺得心裡更煩了,他把奏摺放到了一旁,道:「去請了程大人來,讓他陪我下兩盤棋。」   今天程劭在翰林院那邊當值。   陳立應諾。   自有機敏的小內侍飛一般地朝翰林院跑去。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_∩)O~   ※(未完待續~^第五百九十章重演   程劭得了召,急步去了乾清宮。   皇上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初夏早晨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照在他的臉上,他的臉臘黃臘黃的,疲憊而憔悴。   程劭暗暗心驚,想到前些日子聽到的一些隻言片語。   皇上的身體難道真的每況愈下?   他不敢露出異樣之色,恭敬地上前行禮。   皇上讓人收了炕桌上的奏摺,道:「坐下來說話吧!」   二十幾年的君臣。程劭沒有客氣,脫鞋盤坐在了茶几的另一邊。   內侍微躬著身子,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擺了棋盤。   皇上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執棋,而揮手讓屋裡服侍的都退了下去,問程劭:「你的兩個重孫怎樣了?」   程劭有些意外,道:「您是問阿寶和阿仁嗎?」   皇上點了點頭。   程劭笑道:「兩個孩子品行都很純良,至於是不是讀書的種子,現在還看不出來。但相比從前,性子倒是活潑了不少,每次去子川家時,和子川的長子逗鳥追狗的,鬧得一團糟。」   皇上聽著笑了起來,道:「看來孩子們走得很親近啊!」   程劭道:「程家在京城統共也就這幾個人,逢年過節的時候走動走動,也熱鬧些。」   皇上頷首,道:「那也是你們過得親熱。不然孩子是最懂事的,誰對他好,誰對他壞,他看著不會說話,實際上心裡都有桿秤,不然在善堂裡長大的嗣孫,也不敢和正兒八經的爺們逗鳥追狗了。」   程劭笑著應「是」,聰明地沒有接話——皇上十之八、九是想起了幾個皇子。   誰知道皇上卻揪著這個話題不放,道:「聽說彭城伯府的幾個爺們都在朝陽門那邊讀書?」   程劭笑道:「子川的長子出世之後家嫂才發現幾家在京城的姻親的孩子都差不多大。想著孩子們在一起讀書也有個鞭策,就請了個致仕的翰林在家裡坐館,教小孩子們啟蒙。彭城伯看著我們家三代出了六個進士,總覺得我們家的人讀書有竅門,就把孩子送到了朝陽門,跟著我們家姻親的孩子一起讀書。您也是知道的。我大嫂當初和奉聖夫人的關係很好,因著這個,也沒把彭家的孩子看外,就幾個孩子擠在一起讀書了。」   皇上笑道:「他們家倒是一心一意想讀個詩書傳家出來。」   程劭聽那話裡的語氣頗有幾分讚賞,就順皇上的話道:「孩子們多讀些書,識字明理,這家裡的兄弟間也友愛些。」   皇上聞言卻是一聲冷笑。道:「朕給幾位皇子找的師傅才學不淵博嗎?怎麼那幾個狼子野心就沒一個知道什麼是兄友弟恭的呢?」   程劭插諢打科地道:「再怪也只能怪您的家產太豐厚,就是聖人之道也阻不住。」   皇上聽著面色微霽。   程劭看出來,皇上這不是要下棋,而是心裡煩。   「今天的天氣不錯。」他索性道,「我來的時候見後殿的杜鵑花全都開了。皇上要不要去後殿走走?再等一會,太陽就出來了。」   花也就蔫了。   皇上昨天晚上才知道四皇子妃把自己娘家的侄女交給了慈寧宮。   他當時就心浮氣躁的,好不容易忍到今天下了早朝,這股子氣不僅沒有散去。反而越積越濃,他不想再為這些事生氣了。這才喊了程劭過來。   可看到程劭,他又忍不住問起程劭家裡的事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希望聽到怎樣的回答……   那就暫時把這些事放一放吧?   他年紀大了,總是盼著孩子們個個都好。   皇上和程劭去了後殿,不鹹不淡地看了看杜鵑花。中午留了程劭吃飯。   程劭總能老老實實地吃個飽,這也是皇上喜歡留他吃飯的原因之一。   吃完飯,曹醫正來號平安脈。   程劭就準備退下去了。   皇上卻留了他下棋。   等到下棋的時候,皇上的興致漸漸地高了起來。兩人有說有笑的,晚上程劭在翰林院當值。而皇上則因為太后從大相國寺回來,早早就去了神武門迎接太后回宮。   程劭一直注意著那邊的動靜。   聽說皇上在慈寧宮用了晚膳,陪著太后說了會話兒已經回了宮,他不由長長地鬆了口氣。   程池所擔心的並沒有發生,可見四皇子還沒那麼大的膽子。   但這樣一來,四皇子野心不止,皇太孫年幼,皇上年事漸高,只怕朝廷從此再無寧日。   程家也要從此「千日防賊」,戰戰兢兢地過日子。   那還不如就此一役。   是生是死有個了結呢!   程劭苦笑著,躺在了懷山鋪好的硬木板床上,拿了本帶進宮裡用來打髮長夜的書看了起來。   四周靜謐無語,蟲鳴的聲音更顯清晰洪亮。   程劭昏昏欲睡。   有小內侍腳步慌亂地跑了進來,急聲道:「程大人,皇上召見。」   程劭愕然,道:「這個時候?」   小內侍道:「是!皇上讓您快點過去。」   程劭匆匆穿了衣服出了門。   小內侍旁站著個身材高大的侍衛,面熟得很,程劭卻一時想不起這人是誰來。   那侍衛給程劭行了禮,道:「宮裡已經落了鎖,小公公雖有對牌,可還是由我護送兩位去乾清宮的好。」   值房在修心殿前,但要從值房去乾清宮,卻需要從月華門進去。   這個時候,月華門應該已上了鎖。   侍衛說是護送,實則監視,這也是宮裡的規矩。   程劭笑著朝護衛點頭,一行去了乾清宮。   乾清宮靜悄悄的,只有東暖閣點著燈。   大太監陳立帶著幾個徒子徒孫恭手立在東暖閣的廡廊下,見程劭進來,朝著程劭笑了笑,道:「皇上正在等您呢!您快進去吧!」說著。親自撩了帘子。   程劭走了進去。   他看到屋裡有兩個人。   一坐一站。   坐著的自然是皇上。   站著的……卻本是此時應該遠在幾百裡之外,一身戎服的四皇子。   程劭心裡咯噔一聲,手腳僵直地站在那裡。   背後傳來陳立平日裡聽著溫和有禮此時卻讓人覺得陰惻惻的聲音:「程大人,皇上等著您呢!」   四皇子是怎樣進來的?又是怎樣說動了陳立的?太后出宮是否與四皇子有關……各種狐疑紛至沓來,卻讓程劭不敢多想。   他掩飾著自己的慌亂,大步上前給皇上行禮:「臣程劭。奉聖前來,請皇上吩咐。」   皇上的表情冷峻,如平日端坐在金鑾寶殿上一樣,看不出悲喜,道:「我並沒有讓你來。讓你來的是四皇子,你還是聽他怎麼說吧!」   程劭低眉斂目地給四皇子行了個禮。   四皇子裝模作樣地側了側身子,只受了他的半個禮。親自攜了程劭起身,溫文謙和地道:「程大人,皇上覺得皇太孫年紀太小,不足以擔當國之儲君,想傳位於我。還請程大人幫著寫封詔書。」說著,指了指皇上面前炕几上放著的空白詔書。   程劭想也沒想,笑道:「四皇子此言差矣!國之儲君乃國之根本,自古以來立嫡立長。四皇子既有兄長在前,又有嫡侄在後。皇上就有心傳位於您,也得朝臣商議,怎能私下就這樣決定由誰來繼承大統呢?四皇子請恕臣愚昧,不敢行文!」   四皇子挑了挑眉。五官頓時如刀鋒般銳利起來。   他冷笑道:「你這抗旨了?」   「臣不敢抗旨。」程劭笑道,身姿如松,「朝廟不得結交藩王。還請四皇子恕罪!」   四皇子冷「哼」了一聲,看了一眼牆角。   程劭不由順勢望去。   他這才發現屋裡的牆角還躺著一個人。   是他的老熟人。   行人司今天當值的行人李蘊。   程劭沒有作聲。   陳立的聲音隔著門扇響了起來:「四皇子,快到換防的時候了。」   四皇子聽著,臉上升起幾分戾氣。   陳立道:「今天內閣當值的是袁大人。您看,要不要把袁大人找來。」   四皇子想了想,道:「也好。」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皇上突然朝著程劭招手:「來,陪我下盤棋。」   程劭理了理衣襟,閒庭信步地走了過去,盤膝坐在了皇上的對面,將炕幾下的棋盤和棋子拿了出來。   棋盤下有什麼東西。   程劭不動聲色放在了衣袖裡。   皇上眼底閃過欣慰之色。   兩人下起棋來。   很快,袁維昌來了。   他驟然色變,低頭給皇上和四皇子行禮。   四皇子把對程劭說的話又重複說了一遍。   袁維昌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道:「四皇子,沒有皇上聖意,臣不敢寫這樣的詔書。」   四皇子氣極而笑,道:「沒想到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想做忠臣,也好,那我就成全了你們……」   他說著,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門外卻傳來一陣喧雜的喧譁聲……還有陳立驚恐的聲音:「四皇子,韓丁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四皇子神色間浮現些許的驚慌,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道:「攔著韓丁……皇上可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窗扇四裂,有侍衛從屋頂拽著繩索蕩了進來,把正在下棋的皇上和程劭團團圍住。   ※   周少瑾問程池:「那後來怎樣?」   程池笑道:「皇上早就覺察到了四皇子的舉動,可到底是自己的兒子,總寄希望於他能良心發現。卻沒有想到四皇子比他想像的還要大膽。居然鋌而走險,想用擒賊先擒王的方法登基,他也太小瞧皇上了……」   「我不是問這個。」周少瑾,道,「我是問二叔父從棋盤下拿的是什麼?」   ※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還有最後一章。   ~~~~(第五百九十一章最終   「不知道。」程池肅然地道。   「不知道?!」周少瑾訝然。   「的確不知道是什麼。」程池道,「因為二叔父看也沒看,在禁軍抓住了四皇子的時候就把東西還給了皇上。」   周少瑾莫名地覺得心裡一輕,沉吟道:「難道是詔書什麼的?」   「或者是求救的書信、勤王的密詔……都有可能。」程池正色地道,「皇上雖然已經識破了四皇子的計策,可我想,他未必會覺得十拿九穩,留一手,也是有可能的。不然二叔父也不會在棋盤下發現什麼東西了。」他說著,思索道,「我要是沒有猜錯,前世大家都沒有覺察到四皇子的野心,他從容部署,先是害了皇太子的性命,然後又利用立儲之事把三皇子等拉下了馬。等立了皇太孫之後,又開始想辦法對付皇太孫。只是不知道皇太孫到底是病逝的還是被他害死的?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應該也會知道——皇太孫死後,皇上的心境肯定發生了變化。他年事已高,若是再立個年幼的儲君,儲君再夭折了怎麼辦?四皇子因曾經養在元後宮裡,前面的幾個哥哥也都出事了。他順順利利地就被立為了太子。   「可能是皇太子去世的事被皇上察覺了,也可能是他做了什麼事讓皇上非常的不滿。   「然後皇上有了廢他的打算。   「從這次的事來看,他既能在這種情況下策反了劉立,前世他天時地利人和,你又說事後陳力做了慈寧宮的大太監,他肯定是在陳力的幫助之下知道了皇上的打算,所以趁著皇上身體不適的時候一不做二不休地逼宮。   「那時候他已經是太子了。皇上一死,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繼位了。   「可宮裡並不是人人都會聽命於他。   「比如說韓丁這樣的禁軍統領,肯定是皇上的心腹,最忠於皇上之人。   「四皇子要害皇上,不可能繞得過韓丁。   「前世大家都以為四皇子是正常的繼位。   「也就是說,前世逼宮之類的都是悄悄進行的。   「四皇子攻進了皇上的寢宮。而皇城竟然沒有太大的動靜。換成是誰也沒辦法分辯出誰是忠臣誰是內奸。   「皇上只能憑心而做出判斷。   「他現在已經窺知了四皇子的行蹤,行人司的人和袁閣老都不願意為四皇子動筆寫遺詔的情況下還交給了二叔父東西,何況是前世被四皇子算計的情況下。   「他肯定也交了什麼東西給二叔父。   「就是這個東西,引來程家滿門抄斬。」   周少瑾不解,想起程家前世的遭遇眼睛頓時有些澀澀的,道:「前世二叔父由程家下的葬。若是二叔父死在了宮裡,東西肯定不在二叔父手裡的。程家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算知道了,沒憑沒據的,也不敢說什麼。皇上為何還要牽怒程家?難道就因為二叔父忠君之事嗎?他這樣,肯定不是什麼明君!」   她氣憤地道,卻忘了今生和前世早有了很大的改變。四皇子如今已是階下囚。   程池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耐心地道:「二叔父是由程家下的葬,可並不代表他就是死在家裡啊!」   周少瑾張大了眼睛。   她怎麼沒有想到?   周少瑾緊張地拽住了程池的衣袖。   程池的聲音也低了下去:「如果二叔父是家裡去世的,大哥沒有必要不聲不響就安葬了二叔父。二叔父只可能是在宮裡去世的。   「皇上沒有可信任的人。交了詔書或遺詣給二叔父,後來被四皇子發現了。二叔父自知沒有辦法達成皇上的遺願。或是把東西藏了起來,或是把東西交到了別人手裡,隨後或是自殺了,或是被四皇子殺了。而四皇子沒能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又不能把二叔父的屍體留在宮中,只好秘不發喪,先把二叔父的屍體還給程家,再宣布皇上的死訊。   「大哥在官場上這麼多年,雖然有時候耳根子軟,遇事有些優柔寡斷,卻不是那沒有眼力的人。   「二叔父不管是自殺還是被人害死的,屍體上肯定是留下了痕跡。又是從宮裡運出來的,不知道犯了什麼事……他肯定不敢作聲。只能悄悄地葬了二叔父。」話說到這裡,程池流露出些許的不滿來,「出了這樣的事,任憑誰也會另做打算了。就算是沒辦法全身而退,,也應該送幾個孩子出去,給程家留些血脈。他倒好,皇上提攜他做內閣大學士,他就安安心心地當起他的官來……」   周少瑾不知道說什麼好。   程池道:「程家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等到掌握了朝政,站穩了腳跟,皇上開始整治吏務。   「程家,這個時候就成了他的眼中釘。   「如果一直沒能找到那件東西,他就更要寢食不安了。   「若是剛出事那會,他也許只會找個藉口殺了程家在京做官的算了。可兩年過去了,誰知道二叔父有沒有把東西帶出宮?又有誰能保證程家的人都不知道那東西裡寫的是什麼內容?他索性來個殺人滅口,把程家的人全都斬盡殺絕,也可以一洩對二叔父憤恨……」   周少瑾想到前世那些腥風血雨,擔驚受怕的日子。   她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程池把她擁在了懷裡,重重地嘆了口氣,道:「不管怎樣,四皇子的事敗露了,就算是皇太孫病逝,皇上也不可能立他為太子,程家的危機解除了。七星堂也就沒有了它存在的意義了。程家,終於成一個普通的耕讀之家,韞哥兒也好,」他摸了摸周少瑾的肚子,「我們的這個小寶寶也好,都能過上平平安安的日子了。」   周少瑾頷首。   把手覆在了程池的手上。   她重生以來最大的兩個願望都實現了。   特別是挽救程家。   當時在她的眼裡是件多麼艱巨的事,還好她找到了程池。事情最終由著程池一步步解決了。   前世,她只活了二十五歲。   以後,她和程池的日子還長著。   她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   可只要有程池,只要他們能在一起,她想,天大的事也大不過程家被抄家滅族吧?他們總是能共同面對。共同渡過的。   周少瑾的肚子就突然凸起了一塊。   程池和周少瑾微微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們的寶寶在踢他們呢!   周少瑾彎著眉眼笑了起來。   孩子是不是也感受了父親的喜悅,迫不及待地加入進來呢!   兩人相視而笑。   ※   畢竟是自己的孩子。皇上並沒有對外宣布四皇子的謀逆,而在三天後的大朝會中由通政使上書,說四皇子因病在去信陽的路上逝世。   朝中早有風聲傳出來,但群臣們還是露出了驚訝神色。紛紛讓皇上節哀順變。   高坐在金鑾殿上的皇上看不清楚表情,只是讓宗人府以親王之禮下葬四皇子,四皇子的長子降為郡王,依舊往信陽就藩。   為了表示關懷,皇上特意從宮裡派了教養的嬤嬤和內侍過去服侍。   可沒多久。四皇子的長子就因水土不服夭折了,四皇子妃也悲傷過度去世了。   四皇子的次子繼承了爵位,可不過半年也去了。   皇上索性不再封誥。   四皇子的幾個孩子拿了輔國公的俸祿跟著幾個教養嬤嬤和內侍過日子。   隨著皇太孫的大婚,這幾個孩子也就漸漸地淡出了京城人的視野。   不過那個時候周少瑾已於十月生下了次子韜哥兒。轉過年來到正月,正歡歡喜喜地給孩子辦百日禮。   宋景然啟復。依舊入內閣做了東閣大學士,戶部尚書,翰林院侍讀學士。   程池則在程劭的推薦下升了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他自己則藉口身體有恙致了仕。   皇上並沒有過多的挽留。把程劭的戶籍留在了京城。   程劭至此足不出戶,每日裡只在家裡研究《易經》,彭城夫人覺得可惜,幾次提出讓程劭去程家朝陽門的族學教書,都被程劭以身體不好婉言拒絕了。   韜哥兒雖然是個男孩子,但對於子嗣單薄的程家來說,還是個好消息。   郭老夫人手裡抱著韜哥兒,眼睛盯著韞哥兒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叮囑周少瑾:「女兒是娘的小棉襖,你要加把勁,再給韞哥兒和韜哥兒添個妹妹才行。」   周少瑾面紅耳赤喃喃應諾,周初瑾等人笑得不行。   郭老夫人問起周鎮:「親家老爺住的地方可安置好了?不然就住在你們那榆錢胡同算了。那裡空著也是空著。離初瑾也近,不如行住幾年,等到有了合適的地方再搬也不遲。」   四皇子的事之後,皇上精力大不如從前,如今皇太孫監國,擢周鎮做了從三品的太僕寺卿。過了正月就要到京任職了。   周少瑾想著正房地下埋著的東西。   偶爾有人來住住客房還可以,若是住進了正房,看出端倪來了怎麼辦?   她笑道:「還是看父親的意思吧!」   以李氏的性子,多半不會住她的宅子的。   郭老夫人還要再勸。有小丫鬟跑了進來,喘著氣道:「親家老爺身邊服侍的一位李管事過來了,說親家老爺和太太再過兩個時辰就到,說是要趕著給二爺做百日禮!」   「哎喲!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郭老夫人忙喊了丫鬟進來服侍更衣,韞哥兒和韜哥兒還是第一次見到外祖父,各自身邊服侍的丫鬟婆子給兩人捯飭著,周少瑾這邊還要安排客房,周初瑾吩咐隨行的婆子去告訴廖紹棠,大家慌手慌腳地收拾好了,由郭老夫人帶著去了西直門。   還好她們來得還算早。   大家坐在馬車裡兜著手爐等周鎮等人。   旁邊有女人的哭聲。   周少瑾撩了帘子朝外望。   原來是有人押送被發賣的僕婦。   周少瑾看一眼就放下了帘子。   隨行的商嬤嬤順眼望過去,很是意外。   打首的竟然陳力那個嫁給了程輅的養女。   陳力被杖斃了。   萬童等人自不會放過他。   家產被抄沒了不說,程輅的事也被掀了出來,告到了學政那裡。   程輅再次被奪了功名,流放西寧衛。   四爺已經打點過那些差役在路上好好「照顧」程輅了。   只是沒有想到劉氏也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搖了搖頭。   見周少瑾並不感興趣,也就沒有和她提起。   看那劉氏披著件舊襖,蓬頭垢面地被那些官牙趕著從他們身邊走過,身影漸漸地消失在了寒風中。   (完)   ※   好捨得不得大家啊……校對完成之後問自己,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求票   原創風雲榜還有年榜可爭,哭求月票 =已完結= 更多電子書請訪問愛下電子書,繁體:https://ixdzs8.tw;簡體:https://ixdzs8.com